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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画为自扫,不太清楚~
绝妙逻辑(下)-石丸小呗之装神弄鬼
第二天(2)——感染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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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没有不会枯萎的花,但有不会绽放的花。
世间就是如此彻底地不公平。
1
“—你这废物!”卿壹郎博士暴跳如雷地大肆咆哮,同时用木制手杖敲打志人君。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杖的志人君应声倒地,但卿壹郎博士仍不罢休,一而再、再而三地敲打志人君倒地不起的身躯,同时一再怒叱:“你这个废物!你这个废物!你这个废物!”
我们看着那幅景象。
哑口无言地看着那幅景象。
斜道卿壹郎、神足雏善、根尾古新、三好心视、春日井春日、宇濑美幸、大垣志人,加上铃无音音、玖渚友和我,十人集聚在第一栋的那间会客室。换言之,除了“她”以外,目前研究所内的成员都在这里。
“……”
事发至今一个多小时,可是警方尚未抵达。美幸小姐发现尸体后就立刻报案,但这里毕竟是深山,加上凌晨又下了一场大雨。尽管并未造成山崩,但多少也延误了警方的预定抵达时间。
杀人事件。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毫无现实感,但想必就是这么一回事;难以想象昨天那个侃侃而谈的兔吊木垓辅惨遭杀害,但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恶……今天不是该我先提问了吗……”
我看着挨打受骂的志人君,嘴里喃喃说着。若能提问,我会问那个男人什么呢?一方面觉得有什么该问的,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到头来,兔吊木还是顺利逃过我的逼问,姑且不管这是不是他所冀望的结果。
“请不要再打了。”美幸小姐拉住博士的手臂。“博士,请冷静下来……”
“闭嘴!”卿壹郎博士甩开美幸小姐,甚至像对待志人君一样用手杖殴打她。美幸小姐捂住脸似的伸臂抵挡手杖,同时轻声哀号,倒向地板。
“你们所有人都想阻挠我!”博士边说边朝美幸小姐的背脊一踹。
“……”
这么容易崩溃吗?
人类这种生物。
此刻在我眼前大发雷霆的矮小老人,身上早已看不见任何威严和原先那种老练的气氛,完全找不到一丝昨日那种氛围。此刻的他就宛如心爱玩具遭人弄坏,幼稚无知、爱闹脾气的儿童。人类就是如此容易堕落,不论是什么来头也好,就连以非凡气魄震慑我的那个斜道卿壹郎亦然。
是故,要是换成我的话。
“难看死了,斜道博士。”
卿壹郎博士又举起手杖,打算敲打美幸小姐时,室内响起一道利箭般的声音。博士闻言,手臂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声音主人是铃无小姐。
她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先是鄙夷似的朝博士扬起下颚,接着真正投以蔑视的目光。
“切,打这‘堕落三昧’这种吓死人的名字,还以为有多厉害,本姑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是如此无聊的生物,简直是无聊透顶。活了六十年的大男人,居然因为一个人被杀就惊慌失措,对妇孺动手动脚,还没了解情况, 就在那大吵大闹。真是难看死了、难看死了、难看死了。”
“闭嘴!不到三十岁的小丫头竟赶对我大放厥词?明明就一无所知!”
博士怒叱,将手杖扔向铃无小姐。铃无小姐非但没有闪躲,就连眼睛都没有眨。杖尖不偏不倚地击中她的额头,但铃无小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依然继续对博士投以蔑视的目光。
那双眼仿佛看着无聊透顶的生物,曾被铃无小姐用那种眼神注视过一次的我,不难察觉此刻博士的心情,那是让当事人品尝自身卑微与低劣的目光。
“你……竟敢用那种眼神看我——”
“博士!请住手!”倒在地上的志人君叫道:“请冷静……请冷静下来!”
“冷静?这种情况教我如何冷静?那个东西一死……”博士再度转向志人君。“那个东西一死,少了那个东西,现在该怎么办?不久等于一切都结束了?迄今累积的东西全都泡汤啦!”
那个东西——兔吊木垓辅。
“……是谁?”博士朝众人所在的圆桌射来充满无限敌意的眼神。“是谁杀了那个东西?是谁干的好事?究竟是谁?为什么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犯人就在你们之中吧?寡廉鲜耻的悖德者!”
博士狂嗥,双手拍打桌面,但无人回应。并非心生畏惧,单纯只是众人都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罢了。
铃无小姐仿佛认定博士“甚至没有映照在眼里的价值”,转开目光。大概是刚才的手杖所伤,额头微微渗血,但她毫不在意,看起来既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至于她旁边的玖渚,只是默默地观察这一切。
“……真是戏言哪。”
事情的开端——不晓得能否这样形容,总之最早察觉事情有异的是志人君,他今天早上没接到吐吊木的联络电话。因为以前也发生过好几次——睡过头、一时忘记、恶作剧等等非常有兔吊木风格的理由——志人君并未放在心上,主动拨电话联络,但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志人君感觉情况跟平时不太一样,便向博士和美幸小姐报告。博士得知后要他去看看情况,志人君便依命前往。据说这时大约是六点半左右。
然后,志人君发现了那个东西——浑身是血,全身上下惨遭刀械蹂躏的兔吊木,目睹了那个“悖德者”用一整面墙展现的杀人艺术。
大垣志人是第一个发现兔吊木垓辅尸体的人。
“……悖德者吗……”
虽然不晓得博士为何使用这个字眼,但想必就是如此。这座深山是与世隔绝的密闭空间,既然有一个人类在此遇害,犯人必然就在幸存者之内,换言之——
换言之,就是丑陋恶劣的发展。
“——哎呀呀,大伙冷静一下吧?”正当无可奈何的空气开始流动……不,是正当无可奈何的空气开始沉积的时候,根尾先生冷不防出声。打趣似的对众人双手一摊,落落大方地说:“再激动也无济于事,博士,对吧?现在必须先想想今后的应对之道。”
“今后?”博士向根尾先生投以怫然不悦的眼神。“今后又能怎样?今后这东西早就没了,根本已经不存在了。 ”
“不不不,这么马虎可不太好呦。依我看,就让干那种荒唐事的家伙负起责任吧?既然手法那么夸张,不可能没留下任何证据。只要警察一来,一定可以马上揪出犯人的,接下来——”
“犯人?是你们其中的哪个?”
“这种想法太狭隘啦,博士,一点都不像卿壹郎博士。喏,前几天不是有入侵者吗?也可能是外人所为。不,铁定是这样。这里虽是易守难攻的城堡,终究不是百分之百无法入侵。”
——入侵者。
一听见这个字眼,我整个人不禁僵硬,但还不至于被谁发现。
“怀疑内部人员也不能怪你,但这种想法不太好,基本上咱们——研究员根本没理由做这种事吧?因为那个东西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研究材料。”
“根尾!”博士以不同于刚才的语调叱道。
“这有什么关系?”但根尾先生满不在乎地应到:“反正玖渚大小姐、这位看起来冰雪聪明的小姐,还有少年郎大概也发现了。正因如此,他们才不远千里地到咱们这里,我说得没错吧?我说大家就别再这样明欺暗骗、装模作样、相互愚弄了,现在可不是无故猜忌彼此的时候吧?”
“……”“……”
根尾先生说完,分别偷觑博士和玖渚一眼,但博士神色不悦地闷不吭声,玖渚则像是根本没在听他说话,置若罔闻。“哎呀呀,”根尾先生耸耸肩,“唉,也罢,我就继续说吧?总之,因为这样,咱们这些研究员不可能杀死兔吊
木,这是天经地义的。既然如此,接下来呢?难道要怀疑博士的秘书宇濑美幸女士?或者助手大垣志人君?”
倒在博士两侧的美幸小姐和志人君同时一颤。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晓得他们俩对博士忠心耿耿。这话或许不太好听,但大垣君的忠心程度堪称非比寻常。既然知道这种事只会另博士不快,就不可能贸然为之。所以,接下来呢?恩啊,就不得不怀疑玖渚大小姐他们这些‘贵宾’了……”
根尾先生转向我们。
“可是这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三人明明是来拯救兔吊木的。‘拯救’这种说法咱们听起来或许不太舒服,但总之他们不可能想杀兔吊木,没错吧?”根尾先生接着又转回博士。“这么一来,博士,犯人就不在咱们之中了,这当然也包括你在内。”
“……”
尽管难以称为有条不紊,但根尾先生的论点也算是合乎逻辑,博士亦不禁默然。即使再激动,精神状态再不稳,不论何等穷途落魄、衰败失意、山穷水尽,斜道卿壹郎终究无法对逻辑视而不见。
“所以,这只能判断是外人所为。既然搞得那么轰轰烈烈,我看应该是那个吧?准时跟博士敌对的研究机构干的好事。本人倒是认为‘张空机关’跟‘百夏机构’十分可疑。”
“……那些人行事不可能如此夸张。”
“或许吧?但终究是有可能性,所以目前还不能断定咱们之间有悖德者,对吧?没错吧?各位先生小姐。”根尾先生征询众人感想似的回头。
“……”
我想他说的没错,虽然语气有些油腔滑调, 但大概也是为了打破这股沉重气氛的手法,至少根尾先生确实让众人——尤其是博士——冷静到能够思考的程度。 这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心视老师。”
我呼唤坐在离我们最远的心视老师。“咦?”老师杏眼圆睁,接着不知为何浮起浅浅一笑,转向我问道:“怎么了?小徒弟……难不成是有问题想要问咱家吗?小徒弟。”
“……老师,凭你的话,光看那个应该就能推测出什么吧?”我有些紧张地说:“毕竟老师是人体解剖学的权威,应该已经知道兔吊木垓辅是如何被杀,死因为何之类的……”
“嘿嘿嘿,想不到你竟也有有求于咱家的一日啊。人生虽然无趣,但也算有苟活的价值吗?”老师露出那个在休士顿经常看到的讨厌笑容。“哎,咱家也只有稍微瞟了几眼,没办法评论些什么。”
“……”
“应该是大量出血造成失血死亡,不然就是外伤性休克致死吧?不过这种事谁都看得出来才对。”老师并非对我,而是对众人讲述似的娓娓道来。“死亡时间是……恩……大概是凌晨一点到三点这之间吧?”
“范围挺大的嘛。”
“恩啊,这种随便看看的情况,一般都是靠尸体僵硬程度和眼球状况来推测死亡时间,不过咱家并没有触摸兔吊木先生的身体,再加上眼球又是那种状态。”
兔吊木先生那双被剪刀贯穿的眼珠。
“抱歉辜负各位的期待,不过目前咱家能说的,大概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我点点头,转开目光。
昨夜凌晨起的三小时……我在那段期间做了什么?记得凌晨一点左右见到春日井小姐,接着,在那之后……
“什么?什么?你是想调查不在场证明吗?少年郎。”根尾先生说:“既然如此,还有更好的方法喔,喏,宇濑小姐?”
“什么?”突然被点名的美幸小姐抬头。“……什么事?”
“你去查查看嘛,研究栋的进出纪录。”
“……”
美幸小姐瞟了博士一眼,博士心烦气躁地丢了一句:“快去快回。”
“……是。”
美幸小姐点点头,接着快步离开房间。
纪录?我对根尾先生的那句话愣了一下,那是什么意思?啊啊,莫非进入各个研究栋时的那些严密手续(卡片钥匙、数字密码、ID、声音及网膜辩识),每次都会在某处的中央电脑里留下纪录吗?原来如此,有纪录的话,确实就能限定犯案时间,毕竟若要进入第七栋……
“……若要进入第七栋?”
我的思考猝然停止。
对了,这不是纪录云云的问题,若要进入第七栋,势必要破解那些“严密手续”。没有事先登录资料的人员,别说是杀死兔吊木,根本就没办法进入室内。
既然如此——我转向根尾先生,根尾先生难道没发现吗?既然如此,外人根本不可能踏入第七栋。
例如红色承包人哀川润,她在模拟声音、开锁与读心术方面是无出其右者,而且若非到很远的地方,大概也找不到出其左者(当事人如此强调);不过,那个人根本就是自称“人类最强”的自恋狂、自命不凡者,这些事或许听信一半就好了。话说回来,即便是那位哀川小姐,我想也没办法开启那扇绝缘门的。毕竟那并非机械锁,而是有严密的逻辑所建构的思考机械。
根尾先生泰然自若地将宽阔的身躯靠在椅子里,他当然不可能没发现,根尾先生不可能没发现自己的主张自相矛盾。若然,那番言论只是为了让博士冷静下来吗?——真是狡猾的人物。
我不由得这么想,而这么一想之后,我又更加冷静了。
换句话说,这个事实就代表我们三人——我、玖渚和铃无小姐——不可能犯下那件案子。没有事先接受研究员的资料登记,就不可能通过那些检查,这种结论是必然的。
“……”
基于相同理由,亦能否定她的犯案可能性。是故,犯人就在其余七人——原本就在研究所内工作的研究员之中。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进入第七栋,这是必然的结果。到此为止的推论没有重大错误,没有那种无法事后修正的错误。
我若无其事地偷觑众人,七人——卿壹郎博士、根尾先生、神足先生、春日井小姐、老师,以及志人君——还有离开会客室的美幸小姐,一共七人。不过,根尾先生刚才的
发言倒也不只是为了让博士冷静,至少我就猜不出
这七人之中谁有非得杀死兔吊木先生不可的动机——而且是以那么残酷的手法。尽管我猜不出来……
“不介意的话,我就自己先说了。”根尾先生道:“我昨晚一直待在自己的研究栋——第五栋。神足先生呢?”
“我也是。”神足先生简短应道:“没理由半夜在外闲逛。”
“咱家也是。”老师说。
“我有出去遛狗。途中遇到了这位小弟弟。”
春日井小姐对我说,我一语不发,点头同意。
“博士呢?昨晚做了什么?”
“一样。”博士不悦地回答根尾先生的询问。“我一直在第一栋里,志人和宇濑也在,这种事看纪录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呢?”根尾先生将矛头转向我们。“你们昨晚做了什么呢?”
“我们一直在宿舍里,只有我在下雨前出来散步片刻。”
“喔,散步啊。”根尾先生耐人寻味地颔首。“原来如此,人类也会在半夜散步啊。恩……既然如此,我们之中终究没有犯人吗?因为谁也没有接近第七栋。”
就连说话的根尾先生自己,大概都不这么认为。半夜散步、说话骗人、制造秘密,换言之这才是人类。人类不可能对他人百分之百坦诚。
“……喏,伊字诀,”铃无小姐用只有我听得见的音量,悄悄耳语道:“按照这个发展,情况好象不太妙耶。”
“是吗,应该早就非常不妙了……”我斜眼偷看玖渚〔仍旧一脸呆滞〕,一边低声回答铃无小姐。“套句博士的话,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兔吊木一死,我们来这里的意
义也烟消云散,只剩下麻烦事。”
不,铃无小姐指的并非这件事,而是接下来跟警方的应对吗?不但要接受冗长的询问,而且恐怕将被视为这起事件的嫌犯,被拘禁在爱知县内好一阵子,返回京都的日子搞
不好必须延期。我这种闲闲无事的大学生和玖渚那种赋闲在家的自闭症到还无妨,铃无小姐〔虽然是打工〕到底是有工作之人,或许她是指这种“不妙”,但铃无小姐说:“
本姑娘不是指这个,意思就是局势看起来不太妙……去!每次浅野有事相求,就准没好事……这种事早就知道了……明明知道,为什么本姑娘每次、每次都……”
“呃……铃无小姐?”
我猜不透陷入自我厌恶循环的铃无小姐究竟想表达什么,正当我一头雾水时,美幸小姐回来了。美幸小姐先是略显困惑地望着众人,接着迟疑地走向博士,朝他一阵耳语。
“……什么?”博士惊呼,接着对美幸小姐问道:“这是真的吗?”
“是的……不会错。”
她肯定表示,尽管不知她在肯定什么,但总之美幸小姐点点头。“恩……”博士闻言露出沉思的表情,一路走向圆桌,扶着椅子坐下。坐下之后,用手肘撑着桌面,再度陷入沉思。
“……”
美幸小姐到底跟博士说了什么?
不,这时的问题并非内容。博士听了那句话后就恢复冷静——或者该说瘦小的身躯恢复初次见面时,那种高深莫测的氛围,对我而言才是问题。虽然还不确定有何问题,
但总之是一个大问题。
归根究底,就是不祥预感。确信会与老师重逢的那种不祥预感在腹中翻搅,而我的不祥预感从未落空。正如那位最恶劣的占卜师,未曾猜错任何事。
“恩……”博士抬起低垂的脸孔,众人视线自然集中在他身上。“事情越来越不妙了,诸位。”
一听见“不妙”这个字眼,我转向铃无小姐。铃无小姐闭着眼,宛如正在沉睡,额头的血丝业已干涸。我将目光转向博士,他的脸上再度浮现那种老练的笑容。
“喂!宇濑!”博士看着美幸小姐。“你去联络门口警卫,叫他们看见警察的话,直接把他们撵走。”
“咦……”美幸小姐闻言一惊。“咦?可是,要怎么……”
“随便编个理由就好了,对了,就告诉他们是误报,说是小孩子……”博士望了志人君一眼。“……恶作剧之类的。”
“啊……”美幸小姐茫然点头,那表情仿佛不太理解情况……不,是完全搞不懂情况。“……误报吗?”
“怎么了?快去!”
“……可是,为什么……”
“那么……”根尾先生沉思片刻。“就可能性来说,最后进入的大垣君和玖渚大小姐都有犯罪嫌疑……但这么一来,又跟三好小姐推测的死亡时间差太多啦。博士,这样就变成不可能的犯罪啦。”
“还有另一件麻烦事,根尾。”博士从容不迫的笑了。“哪,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别这么激动,好好的大男人慌成这样实在太难看了。宇濑调阅第七栋的进出纪录时,顺便查了一件事……就是包括我在内,所有研究员的进出纪录。”
“咦?所有研究员……是指我们吗?”
“不然是谁?”卿壹郎博士神采飞扬地说道。
或许是言谈间开始兴奋,他越说越发得意。相较之下,我感到自己的心情……或者该说是第六感,正逐渐坠入幽暗深渊。
我明白了。虽然还不确定博士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明白那将会抵达何处。正因如此,他的态度才如此悠闲。正如罗伯·布洛奇〔注1〕所言: “时运不济犹能欢笑者,
必已觅得推委塞责之对象。”
换句俗话……
“调查结果是——因为宇濑不在,只好由我发表——没有任何人在半夜,至少是在三好说的那段时间内离开自己的研究栋。”
众人闻言,同时倒抽一口气。
“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春日井。”
博士说完,春日井小姐只有略微一动,对那句话几乎毫无反应。
“春日井在凌晨一点左右,离开第四栋五分钟左右,就是刚才说的‘遛狗’吧?可是这根本不必多想,因为短短五分钟不可能造就那般凄惨的结果。”
“……那真多谢了。”春日井小姐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暧昧地回应博士。“在此先向博士致谢。”
“……嘎?那么,意思不就是……”根尾先生结结巴巴地说:“……咦?这么一来,博士,不是越来越没理由怀疑我们了?我们每个人都待在自己的研究栋,再加上案发现场的第七栋也没有进出纪录,换言之——”
“这是不可能的犯罪啊。”心视老师打断根尾先生。“你不觉得吗?小徒弟。”
“……我虽然这么觉得……”
我谨慎挑选词汇,同意老师的发言。若对卿壹郎博士刚才的论调照单全收——确实就变成没有任何人进入第七栋,甚至没有任何人离开自己的研究栋。这么一来,假设用单纯的字眼来表现这种情况……
密室。
而且在物理上非常完美。
“但是,就算这是不可能的犯罪……”
姑且不管卿壹郎博士的论调是对是错,为何必须把警察撵走?这种时候不是正该轮他们上场?我想起京都府警的双人组刑警,内心暗忖,接着不知不觉地看向博士。
博士目中无人地笑着。
“不可能?这世界根本就没有如此无聊的东西,这世界只有可能,或是可能以前的东西。”
“呃……不过博士,情况既然变得这么诡异,为什么要让警方吃闭门羹呢?”根尾先生讲出我的内心疑问。“这样完全不合逻辑,一点都不象博士。”
“哎呀哎呀,喂,根尾,你要不要稍微动动脑?我都讲得这么白了,还没发现的话,你可免不了大傻瓜的污名啊。”
“大傻瓜吗?”根尾先生双手抱胸。“可是,博士……”
“在这里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们。”
说到此处……
博士用下颚朝我们比了比,随着那个动作,根尾先生惊讶万分地,神足先生毫不意外地,心视老师理所当然地,春日井小姐事不关己地,志人君双眼大睁地——转向我们。
我吞了一口口水,铃无小姐依旧双眼紧闭,她说不定真的在睡觉。我朝铃无小姐旁边的玖渚友瞧了一眼,她仍然眼神空洞地呆坐在那里。或许是在思考“Raja Maharaja
”〔注2〕和“PaRappa the Rapper”〔注3〕的关系,或许没有思考,总之可以确定不是正常状态。确认我方战力后〔尽管看上去非常惨淡〕,我与众人对峙。
“你这话教人实在没办法假装没听见,斜道卿壹郎博士。”我竭力压抑激动的语气,对博士说:“这简直就像认定我们是杀死兔吊木先生的犯人,就算是博士,也有能说
和不能说的话。”
“咦?喂喂喂,我什么都没说哦。”博士扬起嘲弄的冷笑。“你在慌什么?或者是有什么线索?”
“先是怀疑内部人员,现在换成怀疑我们吗?事情要是这么单纯就好了。那栋宿舍的确没有任何保全系统,出入很自由。可是博士,从不可能进入兔吊木先生所在的第七
栋这点来看,我们的不在场证明比你们更好,没错吧?在谈什么纪录云云之前,没有进行ID登录的我们,根本不可能进入第七栋内部,更不可能离开。”
“不一一解释理由,你就不肯听我的命令吗?”
“不,不是这样……对不起,我立刻就去。”
美幸小姐慌慌张张地对博士鞠躬,接着又飞奔离开房间。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博士。”根尾先生盯着美幸小姐消失的房门道:“把警察撵走?这未免太疯狂了,刚才宇濑小姐偷偷告诉你什么?”
“就是这件事啊,根尾,就是这件事。”卿壹郎博士咧嘴一笑。“事情不妙了。”
“……这样子当然不妙啦,可是问题不是这个吧?把警察撵走的话,就能够解决事件吗?”
“喂!你先听我说。”
博士委婉伸掌阻止根尾先生插嘴,接着沉默数秒,“话说回来,根尾,”博士开口道:“你的论点很奇怪哦,兔吊木的第七栋玄关设有严密的保全系统,不论是何方神圣
,都不可能突破那道关口,至少‘张空’和‘百夏’是不可能的。”
博士在‘至少’的部分特别加重语气,这种行为又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重压。这位老先生到底想表达什么?
“恩啊,听你这么一讲,或许没错,是我大意了。”根尾先生闻言,装腔作势地应道:“话虽如此,这样就立刻认定是内部人员的犯行,会不会太短视了?博士,咱们不是一直一起共事的伙伴吗?博士或许是因为兔吊木先生变成那样而惊慌失措,可是就这样立刻怀疑内部人员,咱们的立场也未免……”
“惊慌失措?你这人还真没礼貌,我才没这样,我非常冷静。”仿佛刚才的激昂全是我们的错觉,博士堂而皇之的说。
“不,可是博士……”
“安心吧,根尾,我不可能毫无证据就怀疑内部人员吧?你想知道宇濑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
众人对前半段的台词似乎难以苟同,但又被后半段勾起兴趣,便等着博士继续说下去。卿壹郎稍微摆摆架子, 接着道:“……昨晚‘第七栋’的玄关没留下任何开启纪录。”
“……没留下?”根尾先生重复博士的话。“没留下的意思就是昨晚没有任何人进入第七栋吗?”
“正是,第七栋大门的最后开启纪录是志人……玖渚大小姐和这位青年的三人组见过兔吊木之后的离开时间。按照正常想法,这个纪录不可能有错吧?根尾。”
博士这是又强调“正常想法”,就像在暗示有正常想法想不到的方法。莫非博士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犯人——悖德者是谁?事件发生至今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堂堂进入解
决篇了吗?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但套句铃无小姐今天早上的话——这又不是电影,我没办法预测时间还有多久。我一方面觉得事件即将结束,又觉得刚到一半,我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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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掌握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
“那……总之,是怎么一回事?”根尾先生一改原先诙谐的态度,这次真的一头雾水,满脸疑窦地对博士说:“这样的话,事情就怪了,变成没有人进入第七栋,也许是机
械故障吧?”
“不可能的,这种事你也很清楚吧?”
“我当然有理由.”博士说:“为何只有玖渚大小姐能解锁,而且还能清楚那些纪录的理由.基本上,撰写这个系统的主程式、七年前建构‘那种严密过头的保全系统’、以十二岁之龄创造本所素材的人,正是玖渚大小姐. ”
博士滔滔不绝地说完,再度朝玖渚一指.
玖渚依然毫无反应,自从目睹兔吊木惨遭屠杀的尸体,她就没说过半句话中;话虽如此,倘若博士刚才所言属实……
“她可是难以置信的天才啊,彻底逾越你这种凡夫俗子的想象,就连本人亦无法完全理解.可是,正因如此,这就成为告发玖渚大小姐……你们三人的理由.”
“告发?你说告发?”我站起来.“开什么玩笑?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根本就狗屁不通!”
“别这么激动,小徒弟.”心视老师介入我与博士的对话,猛然一瞧,心视老师嘴里不知何时叼着香烟,右手拿着可乐罐,这个人到底是何时去拿这些东西的?“慌成这样实在太难看了,铃无小姐刚才不是这样说?”
“老师……”
“话说回来,博士,你说的那些确实有点不清不楚.”
心视老师用香烟指着博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相当细,应该是女性抽的香烟.因为在休士顿时就有烟瘾,或许是把肺搞坏了吧?
“不清不楚?三好,哪个部分?”
“刚才根尾先生不也说了?他们三人是来‘拯救’兔吊木先生的,当然没理由杀死兔吊木先生。诚如博士所言,玖渚大小姐是兔吊木先生的前领袖,这么一来,不就更找不到杀他的理由了?就像研究员没有杀死兔吊木先生的理由,他们三人也没有非杀兔吊木先生不可的理由。”
“你还真是缺乏想象力啊,三好。”博士说:“脑筋不能转一下吗?我们再怎么说都是学者吧?唉,你专攻生物学,或许是没办法的——”
“啊!这种论调听起来就像桥瞧不起某些部门的研究者,一副鄙视他人的语气,自认数学和工学比生物学优秀似的,哪?春日井。”
“没错。这正是理工学者以为世界是由数学公式组成的论调。寡廉鲜耻该有个程度。一定是阿拉伯数字看太多导致感受性退化了吧?”
春日井小姐与老师异口同声地抗议。
喔!理工科之间也有不同派阀吗?我还以为理工科之间的情谊坚如磐石,看来也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我想着这种与事件毫无关联的无聊事。
话说回来,春日井小姐昨天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吐槽他人,搞不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又继续胡思乱想,借此逃避现实。
“我不是这个意思……”遭受两名女性学者同声指责的博士微微苦笑。“我撤回刚才的发言,不过三好,你不觉得根尾说他们是来‘拯救’的这件事根本毫无根据吗?”
“……根据吗?”老师瞥了我们一眼。“根据嘛……这个……恩,可是……”
“就不能假设玖渚大小姐其实是来‘暗杀’兔吊木垓辅的吗?”
“暗杀”老师闻言亦不禁蹙眉。“什么跟什么,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来本所的理由就是为了杀死兔吊木,如果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才叫胡说八道!”我愤然大吼,声音大到掩盖博士的声音。“要说毫无根据,这才叫毫无根据,不是吗?玖渚为何非得杀死自己的‘朋友’和昔日‘伙伴’的兔吊木?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喂喂喂,注意你的说话态度,小伙子。”博士深藏不露地晃动双肩。“你们今后的命运就掌握在本博士手里,反倒应该感谢我把警察撵走才对,你们就没办法体会我的善意吗?”
“恶意倒是可以体会,堕落三昧博士〔Mad Demon〕。”
博士听见我的驳斥,却只是愉快地大笑。
“可是博士,这位青年讲的也不无道理。”根尾先生问博士。“再怎么说,这种假设是不是太牵强附会了?博士的主张倒也不是无法理解,但……”
“理由吗?”博士停止大笑。“根尾,你是想说玖渚大小姐没有杀死兔吊木的理由吗?”
“啊……”根尾先生一时哑然。“恩,就假设玖渚大小姐成功破解保全系统,还清除了电脑纪录吧,可是玖渚机关的相关人员——而且是非常接近中枢的相关人员,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杀死兔吊木先生。”
“那可不一定喔,根尾。”博士瞟了玖渚一眼。“说来确实教人摸不着头绪,就连本博士都一头露水,搞不懂玖渚大小姐为何非杀兔吊木垓辅不可,但理由云云其实也无关紧要吧?一点都不重要,这位玖渚大小姐可是……”
博士重复刚才说过的某句台词,但后半段……
“……XXXXX”
博士还没说完后半段的部分,我的身体就动了。并非无意识的行动,而是肉体基于确信、基于自我意识、基于完全正常的意识所产生的动作,惟独思考停止了。我双拳紧握,向前方一跃,在桌面降落。正准备继续冲向博士时,右侧头部遭受重击。那是可乐罐,眼角映照出奔向我的心视老师。原来如此,刚才就觉得突然喝起可乐很不自然,心视老师早就预料到这种发展了吗?不过,我事后才想通其间道理,映照在眼里的心视老师这时只是毫无意义的影象。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看不见,听不见。红,一片赤红。血之色,血之眼,光线和声音净是血红;话虽如此,心视老师的这个行为成功让我顿了一下。当我准备再冲上前时,阻力从后方出现。从后方追来的铃无小姐扫了我一腿,我的身体在宽大的桌面微微浮起。就在这极短的刹那,铃无小姐护住我的脑袋,用浑身力量、全身体重,将我按向桌面。结实的木制桌面嘎吱作响,这或许是我的骨头的嘎吱声。来不及进行防护措施,全身承受重击的我仍拼命朝博士伸手,但那只手也被心视老师按住。被可乐罐重击的脸颊又被甩了一巴掌,老师的斥责声响起,按住我左臂的铃无小姐也念念有词。她好象在跟我说话,但我听不见,冷静!我在干什么?到底在干什么?不对,我没做错事。
我想。
我想那时的我大概疯了。
铃无小姐朝我的头部一拳挥来,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之前,一片赤红的左眼角落,好象捕捉到玖褚的蓝发,或许只是我眼花了。
[ 本帖最后由 apple0143 于 2007-7-22 18:49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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