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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负犬小说组】Ghost Hunt 恶灵系列 3 少女的祈祷 [小野不由美][尖端][简繁TXT&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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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23: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Ghost Hunt 恶灵系列 3 少女的祈祷


———————————————————
负犬小说组录入
原著:小野不由美
翻译:HANA
图源:愚蠢的人类竟敢随便召唤本狐仙大人
录入:扫图沾满↑媳妇毛好痛苦_(:3」∠)_
http://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http://weibo.com/makeinunovel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严禁私自挪作商业用途
下载请于24小时内删除,本组不负相关责任
不可修改图片和文本,转载望务必保留信息
体谅他人劳动成果,请勿制作其他格式流通
———————————————————


  「这间学校的高三有个超能力少女。」


  因为请狐仙而被狐仙附身、美术准备室闹鬼、社办发生骚灵现象、坐了就会遭到意外的诅咒座位……SPR接连不断收到的委托,全是来自私立汤浅高中这间女校。于是,诺尔一行人前往学校,遇见了一位超能力少女。
  她对人施加的诅咒是什么?
  潜伏在这事件中心的,究竟又是什么?
  面对这多得不寻常的异常现象,诺尔和麻衣在追查原因时,发现某人的邪恶意念!


  佳评如潮!《Ghost Hunt 恶灵系列》第三集,神秘和恐怖气氛更加浓厚!

http://dl.vmall.com/c0j5yodoq3
http://howfile.com/file/f217e641/8302dc9d/
http://pan.baidu.com/s/1kTkFWM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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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
  小野不由美 Ono Fuyumi

  12月24日生于大分县中津市。就读京都大学时参加推理小说研究社,学习小说写作。1988年在讲谈社X文库Teen's Heart书系出道。89年「Ghost Hunt」(恶灵系列)第一集《恶灵这么多!?》大受好评,荣升当红系列作。继91年的《魔性之子》之后,又在92年发表《月之影 影之海》,自此展开「十二国记」系列。94年发表《东亰异闻》。98年《尸鬼》大获畅销,随后改编成漫画和动画。2001年发行《黑祠之岛》。02年4月于NHK电视台播映「十二国记」动画。03年发表《仓房之神》。目前在怪谈专题杂志《幽》连载「鬼谈草纸」。
  本作最早发表于《恶灵这么多!?》(1989年讲谈社X文库Teen's Heart书系),经过大幅改写再次推出。


  译者
  HANA

  全职日文译者,政大中文系毕业。矢志读情节更读情感,译文字更译文化。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09 | 显示全部楼层

  Prologue
  序章

  东京涩谷,道玄坂。
  敞开的窗户吹入闹区特有的喧哗和秋风,种植在建筑物四周的樱花树摇落焦褐色的叶片。
  我(谷山麻衣,十六岁,高中生)打工的地方「Shibuya Psychic Research」是专门调查灵异现象的事务所。
  这是一个用科学方式调查灵异现象——幽灵和超能力——的团体。说是团体,其实是只有三人的小公司,包括所长、助手,外加一名打工小妹。
  这个事务所的规模真的很小,工作内容也很诡异,却能在市中心的精华地带设置这么大一间办公室,而且装潢雅致,光看外观简直会以为是咖啡厅。窗外是带着一股怀旧气氛的道玄坂,还有染上秋天色彩的行道树,真是和业务内容极不搭调的地点。
  今天是星期六,我放学之后直接来到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天的工作是要整理昨天送来的旧杂志。
  必须把杂志登记在会计簿上,还要建立目录。顺带一提,检查手写的资料卡再输入电脑建档是助手的工作,我只是帮助手先做好准备工作。真是可悲的打工啊,我负责的业务只有这样,就是依照指示影印文件,还有跑腿、泡茶等。这该说是杂务,还是连杂务都算不上的打杂呢?反正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去驱灵,因为我没有这种能力,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话虽如此,这工作实在太无聊,做得好腻啊。我厌倦地进行机械性的工作时,听到猛烈的开门声。
  一群像高中生的女孩从门外蜂拥而入。
  好啦,这些会是客人吗?还是把这里当成咖啡厅的误闯者呢?
  我镇定地默默思索着,其中一个人紧张地打量办公室,发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便犹豫地开口说:
  「请问……我听说这里好像是在帮人调查灵异现象……」
  ……喔,真的是客人耶。
  我随即起身接待。
  「是的,你们要委托工作吗?」
  女孩们有些讶异,像是在确认彼此疑惑似地互看一眼。这已是司空见惯的反应,在这种事务所看到同年龄的女孩子出来接待,她们当然会感到疑惑。
  「请问要委托的是怎样的内容呢?」
  我看出她们的想法,因此主动询问,第一个开口的女生回答:
  「那个……被狐仙附身有办法解决吗?」
  喔,是所谓的凭依啊,不过凭依现象有点偏离我们事务所的业务范围耶。
  「你是说狐附啊?」
  「嗯,我朋友看人家请狐仙,结果就被附身了。」
  ……这也算灵异现象吧,应该报告所长才对。我摆出职业笑容,请她们先在沙发坐下。
  「请稍待片刻,我现在去请所长出来。」
  我敲敲所长室的门。
  「所长~」
  里面传出不耐的回答,我推门走进去。
  所长撑着脸颊,看着摊开放在厚重办公桌上的地图。他没有改变姿势,只是不太高兴地稍微抬眼看我,以厌倦的语气说:
  「……有工作?」
  我只在事务所里有客人的时候才会叫他「所长」。
  「是的,客人想要商量关于凭依的事。」
  所长稍微皱起脸。他把这种看着地图思考的行为称为「冥想」,不喜欢别人在这时打扰他,而且凭依只是勉强和业务沾上边,几乎不算在业务范围内,所以他一定更不耐烦。
  不过所长还是站起身,想必是今天一整天太清闲,所以他打算走出天之岩户(※传说大阳神天照大神为对抗弟弟须佐之男而躲进天之岩户,令世界失去光明。)。
  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群女孩如坐针毡地挤在一起,她们见我走出所长室都紧张地挺直腰杆,接着看到我的背后,却都愕然地张大嘴巴。
  所长沉着地走到沙发前,稍微点个头。
  「我是所长涩谷。」
  他以公事公办的死板语气说完就屈身坐下,女孩们仍是一副错愕的表情。
  ……这很正常,就算是我也会吓到。位于东京涩谷区的豪华办公室中,竟然有个十七岁左右的男生自称是「所长」,而且外表帅得连偶像都要自叹不如。
  女孩们晚了半拍才发出无声的尖叫,每个人都眼睛发亮,偷偷戳着彼此。
  「请问委托的内容是什么?」
  不知是发现了她们态度有变,还是因为提不起劲,这间「Shibuya Psychic Research」的所长涩谷一也先生(俗称诺尔,自恋狂诺尔西瑟斯的诺尔。十七岁左右,Ghost Hunter)以冷漠至极的语气问道。
  女孩们默契十足地合声说:
  「那个!」
  所有人同时开口,然后看着彼此。
  「请由一个人来说。」
  诺尔还是那么漠然。女孩们互相推来推去,最后由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女生开口:
  「那个……我们上个月在学校看人家请狐仙,有个人好像被狐仙附身了,在那之后就变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她经常做出奇怪的举动,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
  诺尔轻轻叹气。
  「……麻烦说得具体一点。」
  那个女孩困惑地歪着脑袋。
  「呃……像是在上课时爬到桌上,突然大笑,或是大骂老师,还有,她在上体育课时抓操场的泥土来吃……」
  女孩一边说,一边露出忧心的表情。
  「不只是这样,她还会指着别人说些很可怕的话,像是说谁什么时候会死,或是谁私底下其实是怎样的人,即使对方是朋友或老师都不在乎。我们试着劝她,她却连我们也……」
  女孩向其他三人间道「没错吧」。
  「她说我们表面上装得很亲切,心底却在幸灾乐祸,甚至希望她做得更过分……还说我们会在背后叫她去死……我们才没有这样想过……」
  不知是因懊恼或悲伤,她们都红了眼眶。
  「……所以呢?你们想要驱走狐仙?」
  诺尔一问,她们都一起点头。诺尔轻叹一口气,以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说:
  「非常抱歉,我恐怕帮不上忙。建议你们去找其他专家……或是劝那位朋友去看看精神科。」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
  「那么……」
  女孩们发出抗议的叫声,诺尔却充耳不闻,对我使了个阴沉的眼色。
  「谷山,送客。」
  「可是……」
  ……我应该帮忙吗?至少帮她们介绍其他专家之类的。诺尔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转身走向所长室。
  「那个,所长!」
  我开口叫道,诺尔只以懒得多说的表情回过头来。
  「还有,谷山,泡茶。」
  ……是的。
  诺尔一旦露出这种表情,事情就没有转园的余地,我这种小角色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听进去。
  我看着所长室的门无情地关上,然后对她们低头道歉。
  「对不起……这不太符合我们的业务内容。」
  「他太过分了吧!」
  女孩们真的动了肝火。
  「竟然那么干脆地拒绝……至少先去看看她嘛!」
  我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很抱歉,这类事务所的承办业务有一些细微的差异。我们本来就没在处理凭依现象……我去问所长之前应该先跟你们说清楚的,对不起。」
  「那你们对狐仙附身完全没办法罗?」
  「也不是没办法……要看情况吧。」
  「既然如此……」
  我露出愧疚的笑容。
  「而且,这类事务所的收费相当高喔。我们要求的谢礼金额不多,但是经费支出非常庞大。」
  我们「Shibuya Psychic Research」的收费包括谢礼和必要经费,所谓的必要经费是指调查中实际花费的金额。从同行的口中听来,我们收的谢礼不算高,只要「看心意」——也就是说,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用高中生的零用钱也付得起。不过,必要经费就没这么简单,因为要使用各种昂贵器材,机器还要用电,这些当然是由委托人负担。事务所里虽有一些机器,必要的时候还是得再另外租用机器,租借费用也是委托人要付的;除此之外,机器用到的耗材同样是由委托人负担,就算只有录音带之类的录影录音媒体,(以高中生的常识而言)费用仍是相当可怕。
  女孩们面面相觑,然后全都低下头。
  「……不过,我认识一些比较擅长处理这种事的人。」
  我偷瞄着所长室的方向,小声说道。
  「最近应该有机会见面吧,见到以后我再帮你们问问看,你们能不能给我其中一个人的联络方式呢?」
  她们一听,脸色都亮起来。
  「真的吗?」
  「嗯。可是不要抱着太高的期望,我没办法保证什么。」
  我拿出委托人资料卡,身居领导地位的女孩随即拿笔填写。
  ——姓名 伊东清美
  ——职业 汤浅高中一年级学生
  ——地址 ……
  送她们离开后,我仔细看看资料卡。原来她和我同年啊?为了状况异常的朋友,她们担心得跑来这种地方委托,这得花很多钱,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呢。
  我慎重地折起资料卡,收在胸前的口袋里。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1

  隔天,星期日。这天也是个秋高气爽的晴朗日子。天空蔚蓝深邃,飕飕凉风吹得衣襟飘摆,已经到了令人眷恋暖气房的季节。
  我把视线从窗外拉回桌上。桌上摆着三张委托资料,我一边凝神注视一边叹气。
  从昨天至今的三份委托资料,一件是狐仙附身,另一件是闹鬼,还有一件是骚灵现象。
  「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看着这几张纸,歪着头说。每张纸上都写了「汤浅高中」这几个字。
  汤浅高中是东京外围地带的私立女子高中,我们国中也有一些人考上这所高中,所以我至少知道名字。这所学校的校风感觉满严格的,虽然算不上贵族学校,但是历史悠久,偏差值也不低。
  这间学校的学生,在短短两天就来了三件委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委托资料放进口袋,又歪头思索。
  「诺尔弟弟~」
  开门声响起,轻浮的叫声跟着传来。这个声音是……又来了,这个破戒和尚,老是把人家的办公室当成咖啡厅。我连人带椅转过去一看……
  「嗨,麻衣,过得好吗?」
  和尚(泷川法生,大概二十五岁以上,职业是和尚)看着我,脸上仍是那副不正经的笑容。
  我正想回答「当然好」,却当场愣住。他穿的是黑色皮衣皮裤,配黑色T恤,还带着黑帽和墨镜——光看这些还可以说是在模仿诺尔搞笑,不过,每件都闪亮亮的耶。该说还好有那些红白水钻吗?帽子上还别着红花。
  他是刚参加完婚礼吗?想必一定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事。不过,那条亮晶晶皮带的扣环却是骷髅头,这跟和尚的职业应该没有关系吧?
  「好想喝冰咖啡啊:」
  和尚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
  「大楼外面就有自动贩卖机。」
  我这么一说,他就装可怜地叫道:
  「别欺负我啦,我今天是来谈工作的耶。」
  严格说来,他也是专门调查、解决灵异现象的人,简单说,就是所谓的灵能者。
  「工作?真的吗?」
  我用怀疑的语气问道。
  「真的啦,真的。所以给我冰咖啡吧~」
  是是是,没办法。
  我走进厨房,把事先泡好的咖啡倒进玻璃杯。虽然我满口抱怨,却早就准备好和尚专用的咖啡,我真是太善良了。
  「小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我把玻璃杯放在桌上,上下打量和尚这身华丽的穿着。
  「喔,我今天要打工。」
  「你还得打工?」
  原来他只靠本行养不活自己。这也是当然的嘛,明明是个灵能者,却派不上什么用场。
  「什么样的打工要穿得这么华丽?」
  「back band。」
  啊?我的脑袋顿时空白。所谓的「back」……是指「后方」吧?「band」指的是乐团吗?也就是说……
  「啊啊啊?」
  「因为表演人手不足,所以我被紧急叫去,只是临时代打啦。没实力的偶像就是这个德行,真是服了他们。」
  「那个,请问……」
  「嗯?」
  「back band……是什么意思?」
  我畏畏缩缩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一般来说,应该不会以为我在玩新体操吧?」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所以是演奏乐器?」
  「对啊。」
  ……喔,我知道了。
  「你指的是打击乐器吧?像是敲木鱼之类的?」
  「我说你啊……」
  「还是尺八?」
  和尚撑着脸颊,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瞄一眼放在地上的黑色大箱子。
  「贝斯。」
  什么!靠在沙发旁的箱子四四方方的,所以里面放的不可能是低音大提琴。既然如此……
  「难道是要插电的那种贝斯?」
  「你是哪个时代的人啊?对啦,就是那种贝斯。」
  和尚一脸受不了地注视着我。
  「我跟你说喔,这位小姐……」
  「是。」
  「我大概没告诉过你,所以你不知道也很合理,总之我的正职是贝斯手,明白吗?也就是乐手。」
  ……啊?
  「虽然我是录音室乐手,但是人家一声令下,无论是演唱会或街头表演我都得去。我自己也有一个乐团,可惜主唱不够好,如果有个像诺尔那么帅的主唱,我们早就出道了。」
  和尚盯着我的脸,像是在问「你懂了没」。
  「那么,你为什么要当灵能者?」
  「这是我的自由。」
  「你不是待过高野山吗?」
  「待过啊,因为我家就是寺庙,我老爹也想叫我去当和尚,但是山上当然不能弹贝斯,连CD和音响都不能带进去,所以我才会下山。你了解吗?」
  「了解是了解,可是……」
  和尚挥挥手打断我的话。
  「这个业界大得超乎想像,到处都有鬼怪邪灵,每次碰到事情,我就得以前任和尚的身分出面处理,所以不知不觉就把驱灵当成副业……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
  哇!真是吓到我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嘛。」
  「你对和尚这个职业的偏见太重了,和尚也会听摇滚乐、也会跳舞啊。我的朋友之中还有人又当和尚又当妇产科医生呢。他自己说,从摇篮到坟墓他都包办了。」
  「这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
  「就是啊。」
  会让他从摇篮到坟墓都一手包办的,只有夭折的新生婴儿吧?照理来说,婴儿应该活得比接生的医生更久才对。
  我跟和尚还在闲聊时,诺尔走出所长室。
  「我还想说怎么会这么吵……」
  诺尔明显露出厌烦的表情。他当然会不高兴,因为灵能者算是他的同行,同行就是竞争对手,看到竞争对手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悠哉地喝咖啡,还拉着打工小妹闲聊,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不过,和尚一点都不在意诺尔这种态度,就算别人对他恶言相向他也无所谓,也就是俗称的马耳东风。
  「嗨~」
  他轻松自在地抬了抬手,真的很悠哉。
  「今天我是来谈工作的事喔,所长。」
  「怎么可能?」
  诺尔冷冷地回应,和尚叫着「真的啦」。
  「我今天真的是来谈工作。事情有点棘手,所以我想求助于诺尔弟弟的智慧。」
  诺尔在和尚的面前坐下,我见状便开始泡茶。
  「棘手?」
  「嗯……麻衣,续杯。」
  是是是,遵命。

  2

  我送来茶和咖啡之后,和尚开门见山地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乐团有个高中生粉丝。」
  「乐团?」
  因为诺尔一脸诧异,和尚又解释一次。就连诺尔听到和尚的正职都难免吃惊,不过他不像我反应这么大。
  「只是业余的乐团啦,就像兴趣或休闲娱乐那样,不过我们会定期举办演唱会,也出过CD,只要有在活动,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固定的乐迷。我们的乐迷之中有个叫做小高的女生,她的学校发生很多怪事,我问了详情,还挺可怕的。」
  诺尔沉默地示意和尚继续说。
  「听那个女生说,她的班上有个被诅咒的座位,这三个月一直有坐在那位置上的人发生意外。」
  「这是很常见的事。」
  「话不能这样说,四个人碰到的意外都是同样情况耶。」
  「学生在学校里的行动很有限。既然背景相同,又只能做有限的行动,的确有可能发生同样的意外。」
  和尚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很可惜,事实跟你说的不同。我本来也以为只是上体育课时受伤,或是在骑脚踏车的上学途中摔倒之类的事,不过,发生意外的四个人都是被电车拖行,而且是下车的时候被门夹到手。其中一个人只受到轻伤,但其他三人都伤得很重,没有人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你不觉得奇怪吗?」
  诺尔摆出沉思的模样。
  「还不只是这样。那个女生的级任导师把美术准备室当作办公室使用,但老师说那个房间会闹鬼,还因此病倒住院。听说她一直大量吐血,连医生也查不出原因。」
  「这样啊……」
  「那间学校还有其他怪事,跟怪谈有关的生病或意外接连不断,大家都怕得要命。」
  ……还有其他怪事……
  我想起口袋里的委托资料。
  「哎,和尚,那个女生的学校……该不会是汤浅高中吧?」
  和尚闻言愣一下。
  「就是汤浅高中。你怎么知道……」
  我急忙拿出那几张纸。
  「这两天来了很多委托,总共三件。」
  「汤浅高中?」
  和尚接过资料。
  「这些委托是怎么回事?」
  「虽然都被诺尔拒绝了,但我放心不下,打算问问你或约翰,所以我留下她们的联络方式。」
  「这个叫伊东清美的是怎样?」
  「她说朋友看人家请狐仙,结果被狐仙附身;接下来的三浦聪子是参加试胆大会,之后被鬼纠缠;还有一个叫久我山实里,她说社团办公室发生骚灵现象。」
  「……这是怎么回事?」
  和尚错愕地看着几张委托资料,诺尔则是凝视着半空中。
  「诺尔,你怎么看?从昨天到现在总共有三件,加上小高就是四件,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吧?这样你还想当作没看到吗?」
  诺尔思考一下。
  「……和她们联络看看吧。」
  合该如此。我起身准备打电话时,开门声传来,有个客人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请问……」
  这人看来像个老绅士,我上前接待,他拿出名片递给我。
  ——私立汤浅高中 校长 三上升
  「我们学校好像发生一些怪事……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们去调查看看……」
  听到校长的话,我们不禁面面相觑。

  3

  隔天,我们一群人去了汤浅高中,准备在正式调查前先听听相关人士的证词。我和诺尔去学校,林(本名不详,年龄不详,估计至少有三十岁,好像是诺尔的助手)则是去向学校附近的居民打听,看有没有人听到奇怪的谣言,或是看到什么怪事。
  接受其他人委托的和尚也一起来了,所以这次是「Shibuya Psychic Research」加和尚的诡异组合。
  这间高中是很普通的学校,校舍不旧也不新,校园不小也不大,学校外面有称为「学生会馆」的多功能礼堂,但因太过老旧,正在进行拆除改建工程。
  我们走进学校时,差不多快到放学时间,操场上有学生正在上体育课打垒球。
  我们心不在焉地看着学校里的景象,走向校长室。三上校长正在那里等我们。
  「辛苦你们远道而来,请多指教。」
  三上校长对我们鞠躬,然后向房间里的一位中年老师介绍诺尔。
  「这位是我请来处理这次事件的涩谷先生。其他几位是……」
  「算是助手吧。」
  哎呀?连和尚都被列为助手呢。
  「是吗……这位是负责生活指导的吉野老师,他会帮你们介绍校园。如果还有什么需求请尽管说。」
  吉野老师简单地点个头。他的脸色很差,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总而言之,最近有太多人生病或发生意外,教职员或多或少状况不佳,甚至影响到上课,学生也一样……大概是因为这样,校内出现很多奇怪的谣言,搞得学生和老师人心惶惶,我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至于详细的情况,与其听我说还不如直接问当事人。因为你们要求提供房间,我准备了一间小会议室。」
  如同惯例,这房间是要当作调查据点,也就是基地。
  「我通知过学生和教职员,请需要谘询的人今天放学以后去会议室,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去,总之麻烦你们了。你们在校内可以自由地调查,需要什么东西就跟我说一声。校方会尽量配合,希望能早点让学校恢复宁静,拜托你们。」
  诺尔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了。

  离开校长室之后,吉野老师立刻带我们认识校内环境,确认建筑物的位置,然后走向作为基地的小会议室。
  「请往这边。」
  吉野老师指着走廊说,然后对和尚问道:
  「请问你是代表吧?」
  和尚摇着手说:
  「不不不,正如刚才所介绍的,我不过是个助手。」
  ……他还在记恨诺尔说他是助手吗?
  吉野老师打量着诺尔,露出不安的表情。
  「其实……我也有些事想要跟你们谈谈……」
  这太突然了。
  诺尔静静地看着老师,点头说:
  「洗耳恭听。是这间吗?」
  诺尔指着门,上面挂着「一号小会议室」的牌子。

  宽敞的室内放着一张大桌子,此外还有白板和小柜子,真是个空荡荡的房间,但会议室本来就是这样吧。
  诺尔看着四周点点头。吉野老师请诺尔坐下,他便摊开资料夹说:
  「请说吧。」
  吉野老师有些不安地看着我们几人。
  「那个……我想商量的事情是……」
  「我们会保护委托人的隐私。如果你希望,不只是谘询内容,连你来谘询的事也可以保密。请说吧。」
  吉野老师点头,额头上微微冒汗。
  「这个……我晚上会听到敲打的声音。」
  「是在府上吗?」
  「呃……」吉野老师含糊地回答。
  依照吉野老师所言,他一开始是在自己家中听到的。第二学期刚开始不久的某天,他把工作带回家做。当时是深夜,全家人都睡了,只有待在客厅的老师醒着,他默默地工作时,突然听到微弱的「喀喀」声。老师一开始不怎么在意,因为声音是从阳台传来的,老师的家在十楼,不可能有人从那里入侵,既然没必要防范入侵者,自然不会在意怪声音。
  可是,「喀、喀」的声音没有停止,像是有谁在敲玻璃窗,老师回头望去,但是窗帘拉上了,看不见窗外。他猜想着那是什么东西,起先只觉得是甲虫撞上玻璃,可是那声音太烦人,而且不像是有东西撞上窗户,怎么听都像是谁在敲打玻璃。
  老师疑惑地起身,拉开窗帘看看,阳台上当然空无一人,而且拉开窗帘之后就听不到声芷曰。
  他觉得有点恐怖,之后还是很仔细听,那个声音当晚却没再出现。可是,后来又有同样的声音,而且都是在夜晚,身旁的窗户传来敲打声,亲自去看却找不出来源,而且每次去确认之后声音就停止,过一阵子又会再出现。地点不限客厅,卧室也发生过,甚至连浴室也有,不只如此,连车子的后挡风玻璃和学校窗户都有。换句话说,那声音会出现在任何场所,共通点是都有玻璃窗。
  老师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从他发现的那晚才开始有这情况,还是更早之前就有,自己却没注意到。那声音不大,专注于其他事情时可能会忽略,但是因为太常出现,所以老师越来越敏感。后来只要太阳下山,无论他在何时何处都听得见,没去察看的话,敲窗的声音就一直响个不停,一旦去看又会停止。他也曾打开窗户,探头出去确认上下左右,但都没看到任何人,只觉得好像有东西从头发上扫过,立刻转头还是没看到东西。
  「……我怕得晚上都睡不着。」吉野老师轻轻抚摸着黑眼圈。「敲打的声音响个不停,起身去看就会停下来,过没多久又会出现。发现这一点以后,就算没听见声音我也会害怕,不知道声音什么时候会出现……」
  诺尔点头,「只有敲打的声音吗?」
  「只有声音……要说实际影响的话,只有这样。」
  「其他人也听得到那个声音吗?」
  「是的,不过别人不像我这么在意……我妻子也在卧室里,但我跟她说有声音时,她只回答我『是吗』,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
  吉野老师一边说,一边剧烈地发抖。
  依老师之言,他的家人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老师指出这件事时,家人的反应只是「这么说来好像听过」的程度。老师已经担忧到睡不着,其他人却不当一回事。他一再提起这件事,家人还是随口敷衍「大概只是风声吧」,甚至还会说「你最近很神经质耶,是怎么啦」。
  听到家人的回应,老师变得更害怕那个声音。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意,仿佛声音是针对他而来的。
  而且……
  某个晚上,敲打声又出现了,当时老师正和家人一起吃晚餐,那个声音执著地从阳台传来。老师说「我又听见了」,太太歪着头回答「有吗」,他说阳台一定有什么,太太不相信,只说「大概是虫子之类的吧」。老师不禁竖起耳朵,一再瞟着阳台的方向,可能是这神情引起太太的好奇,所以她饭后起身准备收拾餐桌时,突然拉开窗帘看看外面。老师不经意地望去,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窗户上方的角落出现一只白皙的手,那仿佛正在敲窗的拳头立刻缩回去。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吉野老师用双手按着冒出冷汗的脸颊,不过,如果真的是那个在敲窗,当他探头出去时扫过头发的东西是……
  「……我越想越害怕。如果只是看错就好了,可是我怎么想都觉得那是手。一只女人的手,看起来又白又细……我是这么认为的。」
  诺尔皱起眉头沉思。
  「你只看过那只手一次吗?」
  吉野老师抬起头回答「当然啊」。
  「因为我后来再也不敢拉开窗帘。如果又看到同样的东西该怎么办?我现在连看都不敢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所以那声音会响一整晚,从天黑到天亮……」
  吉野老师一边说一边不断摸脸。
  「你对这怪现象的原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嘛。」
  「声音刚开始出现时,你的身边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有没有看过什么令你在意的事情?」
  「没有。我也想过很多次,却想不出任何可能性,我不记得自己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我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在没发觉的情况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吉野老师一再擦脸。诺尔点点头,回头对和尚说:
  「先给个护符看看。」
  说完以后,他又转头看着吉野老师。
  「为了慎重起见,我先给你护符。不过,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多想,也不要开窗,如果真的忍不住在意,可以塞耳塞或是听音乐,尽量转移注意力。」
  「呃……这样啊……」
  「其他人也听见了吧?别人并不觉得异常,这表示你只要不去在意那个声音,还是有办法忽视,你越在意才会越注意去听。还有,敲打声都是从窗外来的,这样看来,不管那是什么,『它』都没办法进入室内。或许声音还会出现,总之你尽量别放在心上,我近日就会开始调查。」
  「……好的。」
  和尚拿出纸和砚,画好护符,吉野老师接了过去,低下头发稀疏的脑袋深深鞠躬,然后就离开会议室。
  和尚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
  「……这么快就有人来谘询,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尔只是耸耸肩,瞄了手表一眼。
  「快到放学时间了,今天先听听委托人的情况就好。」

  4

  我们事先联络过委托调查的女孩们,排定面谈的顺序和时间。首先是伊东同学那群人,也就是朋友被狐仙附身的那件事。她们在指定的时间准时出现,仍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诺尔请六位女孩坐下,准备好录音机。
  「我想再跟你们确认一次委托的内容。」
  诺尔对伊东说,女孩们全都绷紧神经。
  「你之前说朋友好像被附身,没错吧?」
  「……是的。」
  「她现在的情况怎样?」
  「她还在请假。虽然她很有精神,但妈妈不让她出门。」
  伊东确认似地看看周围,围绕在旁边的朋友都一起点头。
  「我想请你再描述一次她的情况。」
  伊东又说一次她在事务所说过的话,其他女孩不时插嘴补充,所以比我们上次听到的更加详细。
  那女孩——泰田茉美,某天开始出现奇怪的举止,动不动就做些奇怪的事(爬到桌上、上课时在教室里跑步绕圈、大哭大笑),或是说奇怪的话(说人坏话或是预言,都是些没头没脑的发言),甚至在大冷天穿着衣服跳进游泳池,还把砂石或粉笔吃进嘴里。
  「她会攻击别人吗?」
  「还不至于。」
  「这样啊。你们为什么认为她被狐仙附身?」
  「因为……」
  伊东和其他女孩互看一眼,其中有个人说:
  「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嗯?」
  问过详情之后,我们得知泰田是自己宣称她被狐仙附身。
  诺尔用手指轻敲桌面。
  「照理来说,看到这种情况应该要怀疑她是生病才对。没人想过要叫她去看精神科医生吗?」
  全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回答的是伊东。
  「因为……茉美自己说是狐仙附身,而且,她的确是从上个月看过人家请狐仙以后才变得这么奇怪。」
  「狐仙……是用白纸和……玻璃杯?酒杯?用这些东西请的吗?」
  「不是,是用铅笔。先在纸上写五十音,然后大家拿着笔。」
  「……她看了以后就变得不对劲?」
  「是的。」
  伊东点头,表情黯淡下来。
  「当时没有发生任何异状……狐仙没有请不回去,也没有谁得罪狐仙之类的,而且我们只是坐在旁边闲聊,可是离开学校的时候……」
  旁边另一个女孩接下去说:
  「茉美说,她觉得好像被附身了。」
  「我只回答她『不可能啦』。」
  「可是她说肩膀好重,脸色都变了,还说一定有什么跟着她。」
  「对对对,而且她隔天就开始变得怪怪的。」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隔天就开始……也就是说,她从那时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伊东摇头说:
  「不是,只是有时候会变得奇怪。她平时看起来很正常,偶尔会突然发出怪叫,然后又突然恢复正常,就像附身的东西消失了一样。旁人正觉得松一口气,她又变得怪怪的……」
  「就这样反反复覆?」
  「是啊。」
  诺尔稍微思考一下。
  「她出现奇怪的举止之前,会不会暂时失去意识,或是精神变得恍惚?」
  「这个……好像没有……但她会突然陷入沉默,或是盯着半空中。」
  「也没有痉挛的现象吗?」
  「没有吧。」
  伊东看看周围,大家都点头同意。
  「所以,她真的是毫无预兆地变成那个样子,又突然恢复?」
  「是啊,感觉好像有个开关,一按下去就会突然发作,『啪』一声关掉以后又恢复正常。」
  「她恢复正常以后,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概不知道,她都是一副搞不清楚情况的表情。」
  诺尔喃喃说着「这样啊」。
  「请狐仙的地点在哪里?」
  「在我们的教室,一年三班。」
  诺尔抬头看看贴在白板上的学校平面图,沉思片刻,然后转头说:
  「你们常常请狐仙吗?」
  伊东等人看看彼此。
  「很少……应该说几乎没有,那天也只是临时起意。我们班上有个叫阿部的女生带来一本关于鬼怪的杂志……还是期刊?有几个人凑过去看,我们这群人则是坐在另一边闲聊,不过两群人坐得很近,听得到彼此在说什么,所以有时候也会插嘴对方的闲聊……」
  「那天你们教室里只剩这两群人吗?」
  「是的。本来还有其他人,后来一个个走掉了,最后只剩我们和阿部那群人。」
  「然后呢?她们看了杂志以后就开始请狐仙?」
  「是的。书中有几页提到狐仙,好像是在讨论狐仙是不是真有其事。她们问我们有没有玩过,但我们全都没经验;她们也邀我们一起玩,我们之中有人回答『很恐怖耶,不要啦』。」
  伊东说完就皱起眉头。
  「对了……说那句话的是茉美。她说好像会被狐仙缠上,感觉很恐怖,所以不想玩。」
  诺尔喃喃地说「原来如此」。
  「我在书上或漫画看过这种事,印象中还满恐怖的,所以也拒绝了,但我还是有点好奇,所以一边聊天一边旁观。」
  「请狐仙的时候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没有吧……不过铅笔真的会动耶,动起来的时候大家非常兴奋,但是问了几个问题都是牛头不对马嘴,所以她们一下子就不玩了,说着『不过是这么一回事嘛』,开始收拾东西,接着我们就一起离开教室。」
  「这段时间泰田同学的情况如何?」
  「……她觉得很不舒服,说万一发生什么事就糟了,一直吵着要走,我们也答应……话虽如此,大家还是继续闲聊,并不是刻意待着不走啦,反正就是拖拖拉拉的,我们还没离开她们就不玩了……」
  另一个女孩低声说:
  「可是……茉美嘴上吵着要走,自己还不是聊个没完。」
  伊东点头。
  「是啊,茉美也顾着聊天,跟我们一样拖拖拉拉的,所以我们作梦都没想到她后来会变成那样……」
  伊东还低声抱怨「真的很害怕就该早点走啊」。
  诺尔点点头说:
  「请告诉我她的联络方式,我会仔细调查。」

  5

  伊东一行人离开后,久我山实里等人接着走进来。
  久我山带着一大群人来到会议室,有些人看来比她年幼,也有比较年长的人。
  「你来委托调查时,说社团办公室发生骚灵现象?」
  「嗯,是啊。」
  久我山很紧张地点头。
  她们田径社的社办里发生怪事,有时是柜子倒下,有时是收好的器材散乱一地。
  「我们还看过起跑台被到处乱丢。」
  「你说怪事大概发生一个月了,事情开始的详细时间是什么时候?」
  她们看着彼此。
  「详细时间……」
  「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插嘴的是一位比久我山年长的女孩。「我们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东西倒下可能只是因为地震,或是附近有道路施工;柜子里的东西跑出来也可能只是意外,或是某人的疏忽,拿出来之后忘记收回去,所以不确定哪几次是异常现象,也不确定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觉得这一个月的情况怎么想都很奇怪。」
  「你们没想过可能是某人的恶作剧吗?」
  「想过啊。」较年长的女孩看看旁边。「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一般都会这样解释吧?认为这不是疏忽或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做的。所以,我们更换过社办的门锁,不过门锁并没有问题。我们还曾经留宿社办,打算当场逮人,但是什么都没抓到。」
  「是啊,一定有问题。」隔壁的女孩也点头说。「在我们一起留宿的那天,一个不注意,箱子里的铅球就被拿出来排成一列。」
  「……原来如此。」
  看起来的确很像骚灵现象。所以说,又要辛苦搬运那些器材吧,真是的。
  「所以这孩子就说那是骚灵现象。」
  年长的女孩指着最娇小的那位女孩,口气听来不太友善。
  「她还说最好找专家问问看。坦白说,我觉得灵能者很可疑,所以不赞成,但是一年级的都吵着要这样做,而且社办确实发生无法解释的事,我也没办法。」
  诺尔看看久我山。
  「所以由你当代表?」
  「是的,因为我是新社长。」
  「一般认为骚灵现象的起因是鬼魂,有人在社办里见过鬼吗?」
  「没有。」久我山摇头回答,其他女孩也纷纷否认。「只有发生奇怪的事情。但是柜子上的东西会突然掉下来,如果是哑铃掉下来砸到人,一定会受重伤吧?一想到这点,就没办法放着不管,而且,因为不知道东西是怎么掉下来的,即使想防范也没办法。」
  「你们对这些怪现象的原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久我山歪着头说。
  「没听说社办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年长的女孩跟着说「是啊」。
  「从来没听说社员或毕业生发生过什么事,也没听说社办这个地点发生过什么事。而且各个社团的社办都在那一带,却只有我们的社办发生怪事。」
  「发生怪事的时间和场所是固定的吗?」
  「任何时间都有可能发生,地点都是在社办。」
  「那么,有人在家里或教室里碰过一样的事吗?」
  所有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久我山一群人离开后,接着来的是三浦聪子等人。我与和尚已经有些厌倦,诺尔还是耐心十足地继续询问。
  「容我再确认一次,你是要调查鬼魂纠缠的事吧?」
  在朋友的围绕之下缩着身子的三浦抬起头来。
  「是的……那个……」
  她说上个月参加过试胆大会以后,一直碰到奇怪的事。
  「体育馆里有个打不开的仓库,谣传那个地方死过人,后来发生了很多怪事,所以现在已经没在使用……我想这多半只是谣言,因为门并没有锁上,只是没在使用。然后……」
  旁边另一个女孩帮腔说:
  「为了庆祝考完试,我们决定举行试胆大会。」
  「嗯。」
  「我们在仓库里讲鬼故事,看看会不会发生怪事,后来……」那个女孩指着三浦。「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三浦点点头。
  参加试胆大会的共有五人,大家轮流叙述自己听过的鬼故事。活动进行时,三浦觉得胸口越来越郁闷,像晕车一样感到晕眩、想吐。她说出自己的情况,于是试胆大会中止,朋友们扶她走出仓库,还有两个朋友陪她回家。回家以后,不舒服的情况就消失了,所以三浦当时没把鬼故事和身体不舒服的事联想在一起,只以为自己得了流行性感冒。
  隔天三浦就复原,几堂课以后,她连昨天身体不舒服的事都忘光了。放学以后,她在离校前去上厕所,在洗手台洗手时却看到奇怪的影子。
  「什么影子?」
  诺尔问道,三浦犹豫地看看周围,才小声地回答「绳子」。
  三浦在洗手时不经意地看着面前的镜子,镜中出现她自己和身后的墙壁,墙上有一块奇怪的污渍。她本来以为是污渍,但与其说是污渍,其实更像焦痕,所以她特别多看几眼。墙上有一条从天花板蔓延下来的细长焦痕——或者该说像焦痕一样轮廓模糊的黑影,那个痕迹从天花板往下画出一条直线,在大约一般人身高的地方连着一个圆环。
  「感觉很像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上吊用的绳子……」
  三浦吃惊地转头,发现墙壁表面确实有一条黑影,靠近一看颜色似乎淡了点,轮廓也变得模糊,好像连形状都不固定,但依然没有消失,仿佛是绳子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她忍不住看看四周,但是没找到会投射出这种影子的东西。
  三浦怕得匆匆逃出厕所,朋友们正在教室等她,看到她回来,都说她的脸色很难看,跟前一天她类似晕车时一样,三浦只回答「没什么」。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东西……所以什么都没说。」
  但是过了一天,黑影又出现,这次是在走廊底端的墙壁上。因为距离比上次远,所以看起来更清晰,显然是上吊绳子的形状,而且还微微摇晃着。她吓得停下脚步,刚到学校的朋友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她正想问朋友「那是什么东西」,回头却发现黑影消失了。
  后来,那个黑影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她一看附近的墙壁就会看到。
  「我真的好害怕……」
  「还有其他人看到吗?」
  三浦听了便摇头说:
  「很奇怪,只要我和别人在一起黑影就不会出现。不过,如果是在走廊或楼梯,就算有其他人在场,黑影也会出现,但是大家好像都没看到,不知道是其他人没发觉,还是只有我看得到……」
  另一个女孩安抚似地拍拍三浦的肩膀说:
  「听她这么说以后,我也开始注意,但我从来没看过。她说和朋友在一起时黑影就不会出现,所以总是叫人陪着她。我们当然会尽量陪着她,但是总不能无时无刻都跟在她身边。」
  「你在学校外面也会看到那个黑影吗?」
  三浦回答「没有」之后,表情黯淡下来。
  「……只有一次,就是昨天,在补习班的楼梯上看到的。至今只有这次。」
  「那场试胆大会是什么时候举行的?」
  「是期中考之后……应该在十月中旬吧。」
  「出现的频率呢?」
  三浦摇着头说不知道。
  「因为我后来尽量和朋友一起行动,自己一人的时候只敢低头看着脚边……」
  「总之只有看到黑影,没有实际受到伤害?」
  「没有。」
  「对了……」旁边一个圆润丰满的女孩插嘴。「最近小英不是住院吗?听说那件事也很可怕耶。」
  接着她对诺尔说:
  「小英是当时参加试胆大会的其中一人,现在正在住院,因为胃溃疡……小英隔天不是很没精神吗?听说她的桌子从那天开始闹鬼。」
  「不会吧?」
  「真的,她说上课时好像有人摸她的肚子。当时是上课时间,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当然没人会去摸她的肚子,她猜想会不会是坐在前后的人跟她开玩笑,但是看那些人的表情又不像。她心想或许是自己神经过敏,往桌上一趴,就像这样……结果肚子又被摸一下……」
  她挥着手做出抚摸的动作。
  「她说那真的是手的触感,好像有谁从桌子里伸手摸她的肚子,她想尖叫却叫不出声音,后来她在上课时经常像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还会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摸她的肚子……」
  女孩们发出尖叫。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不断,所以她才会病倒。」
  其他女孩也对我们说明:
  「那天她是被救护车载走的,因为她突然倒在地上喊痛。」
  「对啊对啊,结果是胃溃疡……还是胃穿孔?总之情况很严重,非得开刀不可,所以才要住院。」
  「是吗……」诺尔以指尖敲着桌面沉思。「她在试胆大会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有什么异状?」
  所有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那么,那间仓库发生过什么怪事?」
  全员又是一脸迷惘地看着彼此。
  「不是谣传说有怪事发生吗?」
  三浦摇头说:
  「我们只听到这些,没听说详细情况是如何,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才想去确认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那间仓库里死过人吗?」
  「我们是这样听说的,好像是自杀。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是我一直看到绳子的黑影,所以大概是上吊吧。」
  「我也是这样听说的耶。」
  另一个女孩跟着说,还有其他人点头。
  诺尔思考一下,然后问了住院的女孩名字和医院名称。

  6

  三浦一行人离开后,我们不禁叹气。正觉得无精打采的时候,最后的委托人——高桥优子等人出现了。
  听说她的班上有个被诅咒的座位,坐过那个位置的人都因电车拖行而受伤。
  最令人意外的是,很迷和尚那个乐团的高桥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孩。我一听到追星族就想到打扮华丽的大姐姐,所以有些吃惊。
  高桥对我们露出亲切的笑容,然后朝和尚挥手。
  「你真的来啦。」
  「是啊。」
  和尚帮我们介绍。
  「这个长得很帅的是『Shibuya Psychic Research』的所长涩谷,旁边这个女生是他的助手麻衣。」
  「请多指教!」
  高桥笑得十分灿烂。
  「嗯,我们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
  和尚看了诺尔一眼,诺尔接着说:
  「你们之中有坐过那个位置而遭到意外的人吗?」
  他说完就看着那八个人。
  高桥回答「有啊」,指着一位站在后方的女孩。
  「你是第几个发生意外的人?」
  她愣愣地伸出两根手指。是第二人啊……
  「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女孩一听就开口说:
  「这个嘛……我当时正要走下电车,不对,应该已经下车了。踏上月台的时候,有人拉住我的手,力量很大,然后我就被车门夹住。电车开始行驶,我也跟着一起跑,毕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是,我很快就摔倒,还继续被拖行在月台上,大概离开月台五公尺之后电车才停下来。我的肩膀脱臼了,脚也骨折,上个礼拜才拆掉石膏。」
  「你知道是谁拉你吗?」
  「这个嘛……」她边说边看旁边的人。「那时电车很空旷,没有多少乘客,而且以我看到的情况,门边根本没人。」
  诺尔一边抄笔记一边问: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厌其烦地询问详细日期和其他受害者的状况,告一段落之后又问:
  「你们对那个发生怪事的座位有什么线索吗?」
  女孩们纷纷歪起脑袋。
  「不知道耶……」
  「是吗……谢谢你们。」诺尔「啪」的一声阖起资料夹,转头看后方的和尚。「我想去看看那个座位。」
  「啊,那我带你们去。」
  高桥活力十足地举起手说。
  我们跟着那群女孩来到高桥的班级——二年五班。教室位于南栋的二楼,被诅咒的座位在靠窗的最后一个。
  「就是这里。」
  诺尔走到位置旁,轻轻把手按在桌上,思考似地眯起眼睛。
  「现在这里是谁坐的?」
  高桥摇摇头。
  「没有人。最近坐这个位置的女生还在住院。」
  「这个桌子有换过地方吗?」
  「一直都是摆在这里。」
  诺尔又陷入沉思,好一阵子以后,才露出难以释怀的表情走开。
  「对了,听说这个班级的导师也发生一些状况?」
  高桥再次点头。
  「是啊,她说美术准备室会闹鬼,都一把年纪了还拒绝上学。老师以前明明坚称世界上没有鬼呢……我们跟她说,这个座位很奇怪,或许是被诅咒了。其实有一半是出于说笑的心态啦,不过,如果换座位抽到这里不是很可怕吗?所以我们向她要求换一张桌子,或是把这个位置空下来,但她根本不当一回事,还说这太可笑了,我们又继续吵,结果被她训诫一个小时。」
  哎呀呀……
  「以前明明是那种态度,现在自己竟然怕得不敢来学校,还因为健康变差而住院,可是听说她在医院里也撞鬼。更烦人的是,她还打电话给我们这些学生,说真的有什么怪东西。」
  「话都是她在说。」
  「就是嘛,真的很任性耶。」
  「我看她根本不正常吧。」
  诺尔皱起眉头。
  「那间准备室有什么怪谈吗?」
  高桥摇头说没有,然后看看其他女孩。
  「你们听说过什么吗?」
  全员都疑惑地歪着头。
  「这样啊……谢谢。」
  诺尔轻轻抬手,然后专注地思索。
  我们问了正在住院的女孩名字和医院名称,还有老师的名字及医院名称,再次回到会议室,发现有两位老师在里面等着。
  一个说在车子的后照镜里看见鬼,另一个说自己被看不见的人跟踪,而且两人还没说完,又有其他委托人出现。
  ……数量未免太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7

  太阳下山时,我们好不容易听完一连串的委托,总算能喝杯茶。三上校长还帮我们准备了茶水,本来应该是我负责泡茶的。
  和尚上身后仰靠着椅背,双脚翘到桌上,以粗鲁的姿势叹气。
  「这还真是不得了。」
  「很严重吗?」
  和尚厌烦地点点头。
  「你看看这个数量。」他摇摇一整叠资料。「……太离谱了。想到要一个一个去驱灵,我就头昏。」
  「没有一次解决的做法吗?全部一次驱走。」
  「有的话我何必这么烦恼……」和尚把资料丢到桌上。「就算要一次解决,这些现象的差别实在太大。」
  「喔?」
  和尚抓抓头。
  「譬如说,狐仙附身的女孩显然是凭依,必须驱走附在她身上的东西,至于听到敲打声、看到绳子的黑影,应该是邪灵纠缠的凭着吧?而且两件事不像是同一个邪灵造成的,也就是说各有来源,必须找出各个邪灵的真面目才能驱灵。」
  「啊,对耶……凭依和凭着是不同的情况。」
  凭依是被邪灵侵占身体,凭着是被邪灵纠缠,两者应该视为不同的现象,事务所相关人士都这么说。
  「此外,田径社的社办看起来像骚灵现象,凶手除了人之外也有可能是灵,必须先找出来源。造成意外的诅咒座位还不确定是怎么回事,目前看来像是有东西盘据在那个座位,但若真是如此,座位本身应该会发生什么事才对……就像那个谁……胃溃疡的女孩一样。」
  「喔喔,那是三浦同学的朋友。」
  「附在座位上的灵,为什么会专程跑去电车上制造意外?我完全搞不懂,而且意外都发生在电车上,感觉太执著。没有一件例外,全都是电车耶,如果不是一直有坐在同样座位的人受害,我八成会觉得问题出在电车。」
  「这样啊……也对,仔细想想的确差很多……什么类型都有。」
  「简直是五花八门嘛……诅咒座位造成的伤害很严重,但是听到敲打声和看到绳子黑影只要忽视就没事了,给护符就可以。可是,绳子黑影那件事我还满在意的,因为本来只会在学校看到,最近却连其他地方也会出现。」
  「意思是变强了吗?」
  「或许吧。」
  和尚夸张地深深叹一口气,转头看着诺尔。
  「事件这么多,不可能一口气驱灵,可能要召集人手,分工合作——也就是人海战术。」
  和尚这么一说,诺尔就回答:
  「是吗……」
  「啊?」和尚发出呆滞的声音,皱起脸孔。「你是不是又在想一些很复杂的事?数量确实很多,但每一件都不严重啊。」
  诺尔歪起脑袋。
  「或许是这样,但你不觉得这种数量很不寻常吗?」
  「这个……的确啦。」
  「而且校长虽说学校发生怪事,但真的发生在学校里的案件不多,除了一小部分的人以外,怪现象都不只是在校内发生。」
  「说是这样说,不过学校怪谈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是吗?」
  「麻衣,你的学校也有七大怪谈啊。那是值班室吧?有个老师在那里自杀,要是碰到了就会被缠上。」
  「啊,没错。」
  那是已经拆除的旧校舍的鬼故事。据说在值班室里绝对不能拉开拉门,否则自杀的老师就会出现,若是碰到了,老师会黏在那人的背上不放,导致健康日渐变差。
  「简单说就是』作祟』的故事,学校怪谈多半是这一种……话说回来,怪谈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特定场所和某种异常现象产生关联,若是接触了便会遭到作祟,异常现象总是会扯上禁忌。」
  「的确是这样。」
  「作祟倒不一定都是发生在特定地点,也就是说,只要接触怪东西,它就会跟着人走,但是作祟过后,它又会回到原本的地方。」
  「仔细想想还真奇怪,为什么会回去呢?」
  「就是说啊。更奇怪的是……譬如你学校的值班室,假使有人碰到老师的鬼魂,然后把鬼魂带走了,当这个人正被作祟的时候,如果又有其他学生走进值班室,难道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吗?」
  「啊……」
  的确呢,仔细想想,最奇怪的就是这点。老师当时离开了吗?还是说,就算老师正缠着某人,也能同时「存在于」值班室?
  「没有具体做过实验所以说不准,不过依照常理判断,就算现在有人被缠上,其他人进入值班室还是会遭殃吧?」
  「的确不像是会离开。」
  ……实际上究竟是如何?从某个角度来看,这真是令人好奇。
  「有人说这叫做『意念凭依。,这是指灵本身留在值班室,只有灵异现象跟着人移动,是不是真有其事我就不知道了。既然异常现象会跟着人走,照理来说应该是灵跟着人吧。」
  「是啊。」
  「当然,并非所有怪谈都是鬼魂作祟,其他例子至少占了一半。问题是仍有一半的怪谈是在学校碰上,然后就带着走了。这么一想,敲打声跟着人走也不是多奇怪的事吧?」
  和尚看向诺尔,诺尔却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
  「和尚说的没错……但是,这些事不见得真的和校园怪谈有关,有关联的只有,打不开的仓库』这一件,此外都是来源不明的异常现象。只是,这么多事件都集中在跟汤浅高中有关的人身上,看来原因一定在学校里。」
  ……说的也是。
  和尚「唔」地发出沉吟。
  「『打不开的仓库』造成的事件是……看到绳子的黑影吧。光从这些叙游判断,可能是仓库里有什么东西缠着人而产生怪异现象。但是其他事件……确实都没有扯上什么怪谈。」
  「从桌子里伸出来的手呢?」胃溃疡的那个女孩是叫小英吧?「那不是也和『打不开的仓库』有关吗?」
  「她是在仓库里讲鬼故事的那群人之一,但是两人的情况实在相差太多。而且仓库的怪谈是有人上吊,所以应该视为不同的事件。」
  「……啊,对耶。不过隔天她就开始碰上怪事,这是巧合吗?」
  「对,只是巧合……这点才是最可疑的。」
  「的确。」
  诺尔也点头。
  「我们有必要仔细调查仓库的怪谈,因为还不知道这件怪谈的详细内容。不过,就算谣言属实,真的是因为有人在那里自杀而引发异常现象,这跟『桌子伸出的手』那件事还是连结不起来。」
  唔……
  「高桥同学的导师,就是美术准备室闹鬼的那件事,好像也和怪谈无关……」
  「闹鬼的美术准备室……乍听之下还满像的啦。」
  和尚这么说。那听起来的确很像学校怪谈。
  「小高的导师那件事,虽然关系到学校里的特定地点,也就是美术准备室,但是和怪谈无关,而且现在异常现象还跟着她去到医院。如果考虑到这一点,是不是真的和美术准备室有关还很难说。」
  「另一件也是这样吧?就是之后跑来谘询的那个女生,她说在通往顶楼的楼梯上看见人影。」
  和尚说着「喔喔」点头。
  「你是说自从看到蹲着的人影,后来就经常跌倒的人啊?」
  这间学校遵循近年的风潮封锁顶楼,但是,顶楼门前的楼梯间却成为学生们在午餐时间聚集的场所。来谘詾的女生经常和朋友在那里吃午餐,那件事大概发生在半个月之前。
  那天她刚好是独自一人,比朋友早一步前往顶楼的楼梯间。其他朋友都去福利社买午餐,但她不用买东西,所以不想在中午拥挤时靠近福利社,自己先去了老地方。她走上楼梯,发现顶楼门前的楼梯间蹲着一个人。
  那是穿着制服的男学生,可是汤浅高中是女校,不应该有男学生。那人面对墙壁抱膝蹲着,头低得快要埋进两膝之间,他应该听见她上楼的脚步声,却没有起身或回头,仍然一动也不动。她感觉很不寻常,有点害怕,于是慌慌张张地下楼,回到走廊时刚好看到朋友走来,两人便一起走上楼梯,却发现顶楼门前的楼梯间已经不见人影。她们心想那人是不是去外面,试着拉拉顶楼的门,但门像平时一样锁着,也就是说,那个男学生凭空消失了。从此之后,她就常常莫名其妙地被绊倒。
  「如果以前顶楼发生过意外……听起来倒是挺有可能的,但故事之中应该不会出现男学生,也没听说相关的怪谈或意外。」
  「是啊。而且这件事的开端虽然在学校,后来跌倒的地点却不限校内,根本不能确定人影和绊倒这两件事有关。这样看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学校有关还不知道呢。」
  此言甚是。
  「被诅咒的座位和学校中的特定地点有关,但发生意外的地点在校外。真正发生在校内特定地点的现象,只有田径社的社办,以及伸出手的桌子这两件。其他的事件好像都和学校没什么关系。」
  「车子后照镜出现女人的脸呢?虽然地点固定,但是应该跟学校无关吧?」
  「那是停放在学校停车场时发生的,应该算是校内。」
  「要计算的话,狐仙附身、敲打声、尾随的脚步声,还有……每晚都发生鬼压床、就寝时听到笑声、经常感觉衣服被拉……」
  我屈指计算,地点不固定的共有七件。
  「总共十三件?哇,真的好多。」
  「而且什么情况都有,里面又掺杂了听见尾随的脚步声、鬼压床这些像是神经过敏的可疑证词。」
  嗯,这两件听起来确实很像「神经过敏」。
  「就算除去这两件,也还有十一件。」
  「而且全都是跟汤浅高中有关的人。」和尚说完就抱着头。「……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巧合。」
  的确不可能……真是辛苦了。
  「没办法,别管这些委托人,先去调查原因吧?」
  听到和尚这句话,诺尔露出犹豫的表情。
  「……这种做法比较实际,不过还是不行,要这样做也得靠人海战术。」
  诺尔厌烦地说着,和尚以调侃的语气说:
  「把真砂子也叫来吧?」
  诺尔顿时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就像本来以为是甜的东西,吃进嘴里才发现是苦的。
  「为什么你这么排斥真砂子?」
  诺尔对原真砂子(十六岁,灵媒,美女)总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知道是因为被抓住弱点还是怎样,一讲到真砂子他就变得很不干脆。
  「如果情况需要,去请教她又有什么关系?」
  和尚露出愉快的笑容说。
  「你不是会去请教别人的那种人吧。」
  「……那还真抱歉喔。」
  「没关系。」
  正当诺尔礼数周到地说着客套话时,林回来了。他去学校附近打听,并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传闻。汤浅高中是私立学校,所以学生不是全都住在附近,周围的居民如果不认识汤浅高中里的人,大概很难得知校内的传闻。
  「学校真是治外法权耶。」
  和尚这么说。的确,学校和外面隔着围墙,如果家人或朋友不是这里的学生或教职员,多半无法得知围墙里的情况。
  「反过来看,就代表学校里面并没有发生严重到会传出去的大事……」
  诺尔喃喃自语,林点头回答:
  「没听说有什么案件或意外,而且这一带的人际网络不算发达,若非很严重的事,不太会形成传闻。整体来说,这是一间不好不坏的学校,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学生也都很乖、很有规矩……这是附近居民的看法。」
  ……所以说,从学校周边找不到线索罗?
  结果今天的调查就这么结束了,众人决定明天再召集成员到学校集合。
  所以大家又要聚头了,包括诺尔和助手林、和尚、巫女绫子(松崎绫子,年约二十五岁)、灵媒真砂子,还有神父约翰(约翰•伯朗,十九岁,澳洲人)。
  这些人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呢?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1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1

  隔天午后,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汤浅高中。说「浩浩荡荡」绝不是夸饰,因为我们总共有七人,包括我、诺尔、林、和尚、真砂子和绫子、约翰。
  不过,诺尔一声令下,这群各有工作的人竟然全都到齐了,是因为太闲吗?还是……因为诺尔的人望?照我看来是不太可能啦。
  诺尔领着一批属下走进作为基地的小会议室,说明了现状。解释告一段落之后,他拿出一张纸条。
  「因为数量太多,必须分头调查。先看看情况,再决定要怎么处理,如果没有效果,再来想下一步要怎么做。和尚和约翰负责这些,可以吧?」
  「素要驱灵的咩?」
  约翰问,诺尔点点头。约翰有着阳光般的金发和晴天般的蓝眼,初次见面时,他的关西腔把大家都吓傻了。和剐认识的时候相比,现在他的日语算是够标准了。
  「第一个事件可以先驱灵看看,她自己说是被狐仙附身,上面写了她家的地址,校长已经知会过她的家人。」
  「好的咩。」
  「后面三件的事主都在医院,也就是诅咒座位最后一个受害者、说桌子里伸出手的女学生、高桥同学的导师。这些人都还没问过话,想知道详情得先去问本人。这几人校方也先知会过,你们问清楚情况之后,能驱灵就驱灵吧。不过地点在医院,多半是没办法,所以只给她们护符也行。」诺尔说完又拿出一台录音机。「可以的话就顺便录音吧。接着是……原小姐」
  「请叫我真砂子。」真砂子照样穿着和服,如日本娃娃般艳红的小嘴浮现笑意。「都已经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了。」
  ……这家伙是在干嘛啊?
  真砂子对诺尔似乎情有独钟,虽然她外表温柔婉约,攻势却很激烈。如果这人不是真砂子,诺尔现在应该会狠狠地讽刺回去才对……
  诺尔轻轻叹气。
  「校内就麻烦你。现在还在上课,所以先去看看打不开的仓库、顶楼门前的楼梯间、后照镜出现鬼的车子、田径社的社办。松崎小姐也请一起去,如果发现有灵就直接驱灵。」
  绫子盘然一笑。
  「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啊。」
  诺尔冷冷看她一眼。
  「如果有闲工夫开玩笑,不如多发挥一些驱灵的才能,我一直很期待看到松崎小姐的活跃呢。」
  ……看吧。为什么对真砂子只是叹气,对绫子就这么酸?
  绫子也很不服气。
  「为什么你对真砂子和我的态度相差这么多?」
  「我是依照各人的实力给予相称的态度。」
  「照你这样说,好像我一点实力都没有罗?」
  「很遗憾,我还没看过你做过什么值得尊敬的表现。」
  ……说的也是,绫子直到现在都不曾派上用场。
  绫子突然瞪我一眼。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什么?」
  「你还真清楚。」
  「要我教教你该怎么尊敬年长者吗?」
  「你是说搭公车时要让座吗?」
  「我说你啊!」
  「你们有完没完?」
  诺尔无比冷漠的声音传来。
  「想玩的人请离开,感激不尽。」
  「……对不起。」
  诺尔冷淡地看看我和绫子,说一句「还有」,指向桌上的对讲机。
  「请把这个带去,麻衣会在这里负责联络,只要在校内都能彼此通讯。」
  看来这次不使用摄影机或热能探测器(至少目前还没有),只依赖自称灵能者的一群人的灵感和无线电对讲机。
  绫子不甘愿地点头。
  「那你要做什么?」
  「我和林会继续调查。」
  「喔。加油,期待看到你的活跃。」
  绫子讽刺地笑着说。
  「用不着你期待。」
  ……意思是阁下总是十分活跃吗?不过这也是事实。
  绫子瞪了诺尔一眼。
  「真砂子,走吧!」
  然后,她粗鲁地拉着真砂子出去,所有人也都跟着起身。
  到底能不能顺利进行呢?
  我一边想,一边着手整理昨天搜集来的谘询记录。

  2

  我整理着大量资料,也就是和特定地点有关的异常现象和证词内容,一边整理资料卡,一边觉得好厌倦。
  我老是得做打杂的工作,毕竟我不是灵能者,这也是应该的,可是都已经来到事发现场,做的事情却还是和在事务所时一样。我不要求让我去驱灵(因为我也没有那种能力),但是不能给我更有意义、更能发挥专长、更能让我挑战自己可能性的工作吗?不,大概没办法吧。
  当我在自己装傻、自己吐槽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
  我讶异地坐直,探头进来的高桥更是被我吓一跳。
  「……吓、吓到我了……」
  我这么说着,高桥攀在门边大口喘气。
  「我也是。我还以为怎么了……法生呢?」
  「啊?」
  这里有这个人吗?
  「就是泷川先生。」
  「你是说和尚?和尚的名字是『法生』吗?」
  「这才是正确的念法吧。你自己一个人?」
  「如你所见。和尚去驱灵了,你要坐一下吗?」
  「好啊。」
  高桥笑了笑,小跑步进来。真是个随和的人。
  「我来泡茶吧。你不用上课吗?」
  「这堂课是自习,因为是导师的课。」
  「啊,她还在住院吧?」
  「是啊,所以也不用开班会,今天的课等于已经结束。该说谢天谢地吗?啊,你是谷山同学吗?」
  「叫我『麻衣』就好。」
  「那你也叫我『小高』吧,大家都这样叫我。」
  「喔喔。」
  不过小高应该比我年长耶。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端出茶水。她接过去,笑着向我道谢。
  「你也是灵能者吗?」
  「怎么可能。这些看起来像是灵能者的工作吗?」
  我指着堆积如山的资料卡。
  「如你所见,我只是负责记录。」
  「喔?那你是见习生吗?还在修行中?」
  「没这回事,我只是打杂的,就是打工小妹啦,只不过老板刚好是灵能者,或者该说是相关人士。」
  「咦?你完全没有灵能力吗?那为什么会去那里打工?」
  「说来话长……」
  「说嘛说嘛,我想听啦。」
  嘿嘿,我喜欢这个人。
  「其实是因为……」
  我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起我到诺尔的事务所打工的经过。小高一边帮忙一边说:「好一段惊涛骇浪的人生。」
  「就是说啊。」
  「这种工作好像满危险的耶,你不怕吗?」
  「也不是完全不怕啦。」
  「你没被附身过吗?」
  「还没有。」
  小高沉吟着「喔……」,然后像是要说悄悄话似地向前倾。
  「那你一定看过鬼罗?」
  「这个嘛……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我暧昧地笑着。之所以回答得这么模棱两可,是因为我觉得肯定地回答「有」会让人觉得我怪怪的。只是我这样回答,似乎让小高感到一头雾水。
  「这是在打迷糊仗吗?」
  我嘿嘿笑着敷衍过去,小高随即鼓起脸颊。
  「法生说起话来也是这个调调,明明只是个蹩脚的灵能者。他应该不是在装模作样啦,但我总觉得因为自己是没有半点感应力的凡人就被排除在外,真无趣。」
  「你没有感应力吗?」
  「完全没有,如果看得见就好罗。」
  「看得见才恐怖吧。」
  「恐怖就恐怖啊,那样还可以看到死去的奶奶,我反而觉得高兴呢。」
  小高这么说着望向我。
  「那你有吗?」
  「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那你也没看过罗?」
  「呃……该怎么说呢……」
  「又打迷糊仗。」
  小高像孩子一样,噘起嘴巴瞄着我。
  「如果我说看过,不是很可疑吗?」
  「可疑?」
  「一般人都会觉得可疑啊……呃,我在事务所打工,又来这里调查,基本上当然支持『有那种东西』的论点,或者该说我觉得可能有。不过,一般人的想法不见得是这样,也有人坚持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还有人觉得把这些事情当真的人脑袋有问题。」
  「也是啦……」
  「其实我刚来事务所打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我心想,怎么可能有鬼嘛……虽然不能肯定地说没有,可是听到别人说『一定有』或『我看过』,还是会觉得这个人怪怪的吧。」
  小高笑说:「的确。」
  「所以,我和成员以外的人说话时,常常会突然有所惊觉。发现自己相信有鬼时,还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竟然自己批斗自己。」小高边笑边说。「我可以理解啦,但还是觉得很好笑。」
  「这又不是笑话。」
  「不过,我可是委托人耶。」
  「我知道啊,但小高同学只是半信半疑吧?」
  「叫我『小高』啦。这样说或许也没错。」
  她歪着脑袋,盘起双臂。
  「关于被诅咒的座位,我觉得一定有问题,因为不可能平白无故连续发生同样的意外,而且那不是常见的意外。」
  「的确。」
  「所以我自然而然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可是……嗯,如果你们一开始就说这绝对是鬼怪在作祟,必须驱灵,说不定我反而会吓到。」
  「……是吧。」
  「我果然没办法真的相信,八成只是想听到人家说我想太多,其实一切都是巧合,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早就认定会听到这些话。」
  ……嗯嗯。
  「话虽如此,这件事真的很奇怪,要我当成巧合也很难。」
  「关于这些怪事,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呢?像是跟教室有关的怪谈,或是跟座位有关的怪谈。」
  「没有吧……这种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在汤浅高中从来没听过什么怪谈。」
  我吃惊地眨眨眼。
  「是吗?明明发生了这么多事耶。」
  「啊,最近不一样啦,这阵子到处都能听到奇怪的故事,譬如说在哪里看到怪东西、在哪里撞鬼,后来身体就出状况……可是,我以前几乎没听过任何怪谈,汤浅高中又没有七大怪谈。」
  咦咦咦?
  「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过。体育馆还是哪里好像有个打不开的仓库,诸如此类的事情倒是听过,但也只是这样,一点都不像怪谈。」
  「不像怪谈?」
  「嗯,只能算是闲话吧,像是拉拉人家衣服说『喂喂,我告诉你喔』这种感觉。并不是『有一件很恐怖的事喔』,而是『有一件怪事耶』这样吧。」
  「听的人也只会回答『喔,这样啊,啊哈哈哈哈』吗?」
  「对对,差不多。」
  小高大声地笑了,然后说:
  「正是因为这样,现在的情况更让人觉得恐怖,以前说过的笑话都变得好真实。我读过的国中有七大怪谈,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似乎更让人感受到威胁。」
  「或许吧,而且数量这么多。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这间学校是怎么回事啊……灵异学校吗?又是诅咒又是鬼魂又是超能力,如果再来个飞碟的话……」
  咦?
  「等一下,小高同学……」
  「叫我『小高』。」
  小高鼓着脸颊打断我的话,这时下课钟声正好响起,校内顿时变得闹哄哄。
  「小高,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根本是灵异现象大集合,像是被诅咒的座位、闹鬼、超能力……」
  「停!什么超能力?」
  她歪着头说:「咦?你没听过笠井事件吗?」
  「没有,那是什么?」
  小高若无其事地回答:「就是我们学校高三的超能力少女啊。」

  3

  小高说,那个超能力少女名叫笠井千秋。
  「电视不是播过折弯汤匙的表演吗?她说看了节目以后,自己也变得能折弯汤匙。」
  「哇……」
  「那大概是暑假结束之后不久的事,她一下子就变成校园红人,大家都抢着去看。其实我也去看过啦,因为我太爱凑热闹。」
  小高开怀地笑着说。
  「汤匙头一下子就弯了耶,真的好厉害。有人认定她一定是在骗人,但是我好佩服喔。那阵子大家都在谈这件事,全校分成相信和不相信两派,还有一些人跟着练习折弯汤匙,可是……」
  「可是?」
  「我们学校还满严格的,虽然不会对学生的生活管东管西,但是一讲到灵异现象就变得很歇斯底里,还在全校朝会上指责她,说她一定是在骗人。」
  「太过分了吧……」
  「是啊,笠井学姐的朋友泽口学姐也很生气,还夸口说折汤匙这种小事她也做得到,负责生活指导的吉野就当场叫她做做看。由于他手边没有汤匙,所以拿钥匙出来,结果老师的钥匙真的折弯了。」
  「当着大家的面前?」
  「是啊,就在全校朝会的时候。」
  「哇……」
  太不可思议了。
  「然后一群老师开始攻击笠井学姐和泽口学姐,说她们一定是用了魔术手法,还说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超能力,她们只是在逃避现实,这根本是诈欺……闹得有够大。」
  「……的确呢。」
  一般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吧。
  「后来泽口学姐因此不来上学,老师又在全校朝会上数落她,但是没有指明是谁,只说有学生闹事之后就不来上学,多半是本来就不想上学才会闹事。老师还说,如果学生觉得学校无聊就惹是生非,干脆别来学校,高中又不是义务教育,大家都是想读书才上高中的,最好有点自觉。」
  「虽然说的没错,不过……听起来还真刺耳。」
  小高点着头说「就是嘛」。
  「我也这么想,而且一开始是老师先公开批评人的,要训话应该有更好的方法吧?遭到这种对待,谁都会不想上学啊。当事人想必更火大,后来笠井学姐也生气了,说要咒杀老师,闹得鸡飞狗跳。」
  「她说要咒杀老师?真的吗?」
  小高看着天花板沉吟。
  「唔……我是这样听说的啦。他们又没有用麦克风对话,我站的位置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老师冲下司令台,跑到谁的面前大骂,然后就吵起来了。」
  「是笠井同学吗?」
  「我没有亲眼看到啦。他们双方很激动,讲话都很大声,但是讲得很快,旁边的人又很吵,我只是隐约听见一句『给我记住』,很像威胁的语气。后来我询问站得比较近的人,好像是说『咒杀不算杀人罪,给我记住』……还是『诅咒别人不犯法』?听说法律确实是这样,咒杀算是『不能犯』(※虽有犯意,但行为无法造成犯罪的结果。「不能犯」在日本没有刑罚。)。」
  哇……真严重。
  「所以校方取消一堂课,改成全校集会,极力宣导这个世界上没有超能力也没有鬼,训话了老半天。」
  「请节哀。」
  「感谢您……可是在那之后就开始发生怪事。偷偷告诉你,有人说这是笠井学姐的诅咒呢。」
  「哇喔……」
  总觉得喉头痒痒的。超能力少女和诅咒……
  我拿起无线电对讲机。
  「诺尔,你听得见吗?」

  诺尔回到基地,听完小高的说明之后,很专注地思考。
  「……更详细的内容我就不知道了……」
  「那两人现在的情况怎样?」
  「听说泽口学姐完全不来学校,笠井学姐不久前还会去劝她上学……但自从在朝会上被骂过以后,就很少和别人说话,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对她开口。这也是当然的嘛。」
  「这样啊……」
  「我记得两位学姐都是生物社的,现在笠井学姐可能还在学校。生物社的社办应该是生物准备室。」
  「谢谢,我去看看……麻衣,来吧。」
  「咦咦咦?我也要去?」
  我一起去又能做什么啊?虽然我对传说中的超能力少女确实颇有兴趣。
  「助手。」
  所长冷冷地对我叫道,大概是要表示这是上司的命令吧。
  「是……」
  诺尔真是使唤人的专家,他对小高简单说明对讲机的使用方法之后,就把这里丢给她,带着我走出会议室。

  4

  生物准备室和其他的理科教室位于同一带,生物实验室的隔壁就是准备室。
  走到门前时,我听见里面传出说话声,可知里面不只有一个人。诺尔敲敲门,里头的声音就停了。
  「哪位?」
  门内传来女人的温柔声音。诺尔打开门说:
  「不好意思,请问笠井同学在吗?」
  教室里拥挤地摆着一些桌子和柜子,朴素单调的长桌前坐着一位女老师和一位女学生,两人听到「笠井」,立刻变了脸色。
  「……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师站起来问道。她看不出年龄多大,浑身散发着文学少女的气质,虽然语气温和、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但她立刻往前移,显然要保护身后的女学生。老师背后的女学生立刻转开脸,不过匆匆一瞥看到的表情和动作,可以看出她有些神经质。
  「我们有些事想请教笠井同学。你就是笠井千秋吗?」
  诺尔看着那个女孩,她凶巴巴地转过头来。
  「……是啊,怎样?」
  她的语气和表情带有清楚的敌意,我还没见过哪个女生第一次碰到诺尔就是这种态度。
  「你应该听校长说过了,我们是被请来调查校内异常现象的『Shibuya Psychic Research』。」
  笠井不悦地转头。老师有些困惑地歪着脑袋,指着长桌最前面的位置。
  「……请坐,我是教生物的产砂惠。」
  「产砂……这个姓氏真罕见。」
  产砂老师露出柔和的笑容。
  「Psychic Research……所以你们是调查心灵现象的事务所?我可以把你当作所谓的灵能者吧?你就是这间事务所的灵能者?」
  「我不是所谓的灵能者,如同我刚刚的介绍,我是在调查心灵现象。我是这间事务所的所长涩谷,她是我的助手。」
  产砂老师点头说「这样啊」。
  「那么,你是为了调查而来的罗?校长只说可以去找你们谘询,并没有叫我们协助调查。我和她都不需要谘询。」
  「这是调查的一部分。我听一位学生说,校内频繁发生的异常现象可能和笠井同学有关,所以要跟她确认一下,希望你们能配合。」
  产砂老师还没回答,就有个带刺的声音插嘴说:「我不要。」笠井转过身去。「跟我无关,别问我。」
  产砂老师伤脑筋地笑着对诺尔说:
  「她已经这样说了,非常抱歉。」
  「不过……」
  诺尔正要开口,就被老师和气地打断。
  「你们的调查应该没有强制力吧?笠井同学已经表示不想多谈,这是她本人的意愿,请你不要勉强她。」
  诺尔哑口无言好一阵子。
  「我当然不会逼她……不过,这种抗拒的态度只会招来更多误解。」
  产砂老师轻轻地笑了。
  「误解的意思是认知错误。明知是错的,何必硬要解释呢?」
  「误解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事实上有可能是误解,也有可能不是。如果不问清楚,我无法判断是哪一种。」
  「我刚才说过了,她不想和你谈。」
  「也就是说,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不过,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笠井同学已经表示她和这些事无关,如果你不相信,她再说什么也没有用。而且你是因为听了不负责任的谣言才跑来盘问,早已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吧?」
  ……气、气氛好像越来越僵。
  「我说过了,我只是来请教一些事情。难道你们早就认定自己会被盘问吗?」
  「没有,所以我们没必要回应。她既然反对,我绝对不能坐视别人逼我的学生做她不想做的事。」
  ……气氛好冷。
  「那个……不好意思……」
  因为场面太僵,我忍不住插嘴。产砂老师讶异地看着我。
  「……那个,请原谅我多嘴。我们所长的语气听起来或许有点强硬,真是对不起,不过所长本来就是这种人,并不是对笠井同学有什么偏见。」
  产砂老师歪着头说:「是吗?」
  「那个,这或许算不上是什么解释……我们所长无论对谁都是这种态度,或许你们会觉得怎么可能有人的性格这么差,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我偷瞄着所长不悦的脸色。
  「让你们感到不快,真的非常抱歉,但是你们从刚才的对话应该可以理解,我们所长并不是会随便听信别人意见的好好先生,所以他确实不是来盘问,只是有点在意,想要确认看看而已……」
  为什么我要这么辛苦地帮他解释啊?
  「呃,那个……我可以理解,听到那么多闲言闲语,笠井同学想必很不舒服;跑来问话的人又是这种态度,一定让人更不愉快。但是,如果能把事情问清楚,我们或许可以帮忙解开误会……呃,如果校长请来调查的专家认为这是误会,情况应该会有所改善,也能减少一些不愉快的事……」
  我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真没说服力。
  「能不能请笠井同学和我们谈谈看呢?我们希望至少问清楚正确的情况,因为传闻应该有很多误解和扭曲的地方……」
  产砂老师问笠井「你觉得呢」,笠井沉默地看着窗外。
  我用手肘推推诺尔,说:「也麻烦所长换个和善一点的语气。」
  「……我不喜欢。」笠井这么说,但依然看着窗外。「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骗子。」
  「请问,为什么别人会这样说呢?」
  她凶狠地转过头来。
  「大家都不相信有超能力和非自然现象啊。」
  我露出苦笑。
  「一般人都是这样想的吧,我也经常听到。只要说出我在调查灵异现象的事务所打工,别人就把我当成诈骗集团,不然就是被诈骗集团操纵的受害者。」
  ……我只能一笑置之。
  「的确,我自己也觉得待在常有灵能者进出的事务所,不以为意地说些鬼魂、驱灵之类的词汇是一件很诡异的事。刚刚我才和别人提到,我有时还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而吓到。」
  笠井牢牢盯着我,然后轻轻叹气,露出苦笑。
  「……是啊。所以呢?你们要问什么?」
  我犹豫地望向诺尔,他还没开口,笠井就先说:
  「我要把话说在前头,学校发生的事跟我无关,我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也没看过或听过怪事。」
  「笠井同学有过类似怪谈的经验吗?」
  「没有,不过最近很多人在谈这种事。在我看来,说闹鬼或作祟的那些人才愚蠢、才像是在说谎。」
  ……这样啊。
  诺尔插嘴说:
  「不过,我听说校内频紧发生怪事,是在你和你的朋友泽口同学那件事之后。」
  笠井满心戒备地看着诺尔。
  「从时间上来看,我们的事的确发生在那之前,不过这和我或瑞穗都没关系。」
  「瑞穗?你是说泽口同学吗?」
  「是啊,她叫泽口瑞穗。」
  「听说泽口同学也是生物社的。」
  「没错,但是她今天没来。其实她已经好一阵子不来学校,听说一直关在房间里……因为有太多不愉快的事。」
  「是说全校朝会上的事吗?」
  「那也包括在内。」
  「有人说泽口同学在全校朝会上展现不可思议的能力。」
  「折弯钥匙吗?那是事实。反正你是不会相信的。」
  笠井的猜疑心真重,全身都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你也能折弯汤匙吧?」
  她听了就瞪向诺尔。
  「那又怎样?你一定想说那是魔术手法或骗人的吧?这些话我已经听腻了。」
  「那是魔术手法吗?」
  「才不是。」
  诺尔漠然地点头。
  「嗯。你折弯过汤匙之外的东西吗?有没有试过?」
  笠井有点惊讶。
  「……没有。」
  「泽口同学也能折弯汤匙吗?」
  「不行……瑞穗没办法折汤匙。」
  「只有钥匙?」
  「我的意思不是她特别擅长折钥匙……」笠井说完,不安地问道:「为什么你能这么稀松平常地谈这些事?」
  「不行吗?应该没有不相信PK的心灵研究者吧。」
  「你相信?」
  「重点不是我相信不相信,而是PK确实存在。」
  「你还真肯定,简直就像自己也能折弯汤匙似的。」
  「可以啊。」
  ……咦?
  产砂老师、我以及笠井,都愕然看着诺尔满不在乎的表情。诺尔讽刺地说:
  「怎么?有这么惊人吗?笠井同学应该比谁都相信才对吧?」
  笠井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插在烧杯里的汤匙,递给诺尔。
  「你做给我看看。」她脸上像是挑战的表情。「如果你真的做得到的话。」
  诺尔神情复杂地接过汤匙。虽然他说得很轻松,但他真的能折弯汤匙吗?我从来没听过他做得到这种事。现在人家逼他表演,该怎么办呢?如果现在拒绝,或是试了之后没办法折弯,笠井再也不会相信他,我们也就没办法问话。更重要的是,如果诺尔失去信用,笠井说不定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诺尔低头看着轻轻握在手上的汤匙,又依次看了笠井和汤匙一眼。
  「……没办法。」
  他低声说道,叹一口气,然后以指尖轻轻碰触汤匙的前端,结果汤匙瞬间变弯、断裂,汤匙的头掉在地上。
  「锵」的一声,发出金属敲在地板上的声音,我们都张口结舌地看着地上的汤匙残骸。
  不会吧?我吓得说不出话。诺尔面对愕然的我们,把剩下握柄的汤匙交给笠井,她战战兢兢地接过去。
  「好厉害……」
  「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嗯。」
  笠井用双手紧握汤匙的握柄。

  6

  「起初是因为暑假时看了电视。」
  笠井缓缓地说起。
  「我随便打开电视,深夜节目刚好在播折弯汤匙的画面。我觉得满有意思的,心想说不定我也做得到……没有想得很认真啦,只是觉得如果我做得到一定很有趣,没想到一试之下真的折弯了。」
  她把诺尔折断的汤匙头和自己手中的握柄接在一起,偏了五度左右的角度。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样而已……所以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不小心敲到汤匙或许都可以弯成这样,大概是汤匙的品质不好,比较容易折弯吧,所以我也不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我隔天很兴奋地打电话给瑞穗,说我能折弯汤匙,其实本来只是想说笑『多半是我搞错吧』,纯粹是为了好玩。」
  笠井耸耸肩,把断裂的汤匙丢在桌上。
  「瑞穗果然笑着说『不可能吧』,我自己也笑了,还说『真的啦,保证是真的』。后来,我们两人买了很多汤匙回来实验,结果真的都折弯了,而且越试弯曲的角度越大……虽然不像你那么轻松,因为我折弯一把汤匙要花十分钟以上,也没有弯得那么厉害。」
  笠井说完,神情复杂地叹一口气。
  「我觉得很开心,虽然一开始有点害怕……说起来挺奇怪,但我真的害怕折弯汤匙,就连现在也觉得这件事很可怕。不过试着试着,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做得到这种事,觉得很高兴……或者该说兴奋。」
  「这是盖勒现象。」
  听到诺尔的话,笠井浑然一惊,产砂老师随即说:
  「以前有个叫做尤拉•盖勒的超能力者,很多人因为看了他在电视上的表演而发觉自己有折弯汤匙的超能力。这些人被称为小盖勒。」
  诺尔吃惊地看着产砂老师。
  「……你知道得真多。」
  产砂老师没有回答,只是露出微笑。诺尔又转头看着笠井。
  「你现在还能折弯汤匙吗?」
  笠井被这么一问,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大概是把这句话视为挑战。
  「当然可以。」
  笠井大声说道,抓起一把汤匙,用右手拿到脸前,左手摸着汤匙的颈部。
  「好了吗?」
  诺尔出言催促,笠井就瞪着汤匙,用指尖摩擦,看起来并不用力,而是轻轻地像在擦拭一样。她的肩膀倒是绷得很紧,或许是因为集中精神,身体渐渐往前倾,呼吸有些紊乱,她坐在椅子上,上身渐渐弯曲得几乎对折。
  「不可以。」
  诺尔抓住笠井的肩膀,她猛然抬头,脸色非常苍白。
  「……干什么?」
  「你自己知道。要是做这种事,你真的会步上小盖勒的后尘。」
  什么意思?我交互望向诺尔和笠井,笠井脸色苍白地转头看产砂老师。
  「……对不起。」说话的是产砂老师。「不过这孩子真的没有说谎,她只是没办法每次都折弯。」
  ……我还是听不懂。
  「请问……」
  我小心翼翼地出声,诺尔一脸郁闷地转过头来。
  「刚才是在作假,她想趁弯下身体的时候用椅子折弯汤匙。」
  「咦!」
  「把汤匙移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坚硬物体折弯。刚才她用的是椅面的边缘。」
  诺尔神情肃穆地说道。
  「每个小盖勒几乎都在很短的时间内丧失超能力,因为能力没了,只能用作假的方式来遮掩,事情败漏几次之后,小盖勒全都被贴上骗子的标签。刚才她想做的事,就是当时的小盖勒们用过的典型手法之一。」
  笠井大叫:「可是我真的能折弯啊!」
  「一旦被人发现作假,再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你明白吗?」
  「……嗯。」
  「小盖勒的能力非常不稳定,所有研究者都知道这一点。做不到的时候,就坦白地说做不到,如果有人因此不相信你,必定是打从心底不相信超能力,你不需要在意那种人。」
  「……我知道了。」
  「也有像瑞士的席维欧•梅耶一样,以小盖勒的身分成为世界公认的PK能力者的例子……总之,你不要再做这种事。」
  笠井心虚地缩起身子。
  「是我教她的。」产砂老师愧疚地说。「因为那时有老师瞪着她,叫她当场表演,所以非得成功不可。笠井同学的能力很不稳定……别人越怀疑她,她越害怕、越做不到。」
  诺尔点头。
  「老师对此相当了解呢。」
  产砂老师没有回答,只是柔和地笑着。笠井低声说:
  「……我最近越来越难做到。」
  「这是正常情况。」
  「……嗯。起初大家都吵着要我表演,我也觉得很开心……那时每次都会成功。可是,后来开始有人说我是骗子……我越在意,越容易失败……」
  笠井仍然低着头。
  「我找惠老师商量,惠老师就教我那种方法。最近几乎每次都失败,即使成功也只能弯曲一点点,所以我常常用那种方法。」
  「是吗……」
  「瑞穗老是说,如果她也能做到就好了,所以惠老师教她集中精神的方法、陪她练习,我也很紧张地一起练,但是已经完全不行。」
  「泽口同学因此练成了吗?」
  「唔……刚开始很失败,怎么折都折不弯。到了九月……我在全校朝会上被骂……担任生活指导的吉野说有个蠢货用超能力什么的在制造骚动,还把我拖到前面,瑞穗看得很生气,就说她也做得到。」
  「然后她就折弯了钥匙?」
  「嗯,吉野的汽车钥匙。她只有成功过那么一次。因为她在大家的面前反抗老师,后来老师对她越来越严厉……她的个性比我内向,所以就不来上学。」
  诺尔露出沉思的表情,笠井低下头去。
  「……她说她不想再碰折弯汤匙的事,所以后来没再试过折弯任何东西,大概只有那次是特别的吧。」
  说完以后,笠井轻轻叹一口气。
  「我第一次折弯汤匙时也很害怕……或者该说震惊,事前明明是那么期待呢。我无法相信,也不想相信,瑞穗大概一样是这样吧。而且又遭遇那种对待,我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不想再试着折弯汤匙……」
  「是啊。」
  「因为这样,之后很多人都说,那果然是骗人的,瑞穗受到的批评比我还多。惠老师跟着受害,还有人说『生物社到底是在干嘛。,因为社团遭人冷眼看待,其他社员都不来了。我……我不甘心向那些人示弱,所以就算是硬撑着也要继续上学。」
  「然后……你就说了那句话?」
  诺尔问道,笠井吐了吐舌头。
  「对。你问的是『我会让你得到教训』吧?因为老师讲得太难听,我忍不住这么说。」
  「我是说『咒杀不算杀人罪』。」
  笠井缩起肩膀。
  「风声好像是这样传的,我说了『要咒杀你』之类的话,但我一点都不记得。」
  笠井的视线移向自己的指尖。
  「约略说来或许真是这样,因为我很气老师批评瑞穗。瑞穗不上学又不是因为讨厌读书,也不是觉得学校无聊……老师却那样污蔑她。我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反驳老师,结果吵了起来,那只是吵架时的气话啦……」
  「事实上呢?」
  笠井歪着头,望向半空。
  「我当时气坏了,不太记得自己的说法,大概是『给我记住』之类的,不确定是『我迟早要让你得到教训』还是『你迟早会得到教训』。我当时想的是『你这样攻击别人,迟早会吃到苦头』,所以我真正的想法是后者……但说出来的话或许是前者。」
  我觉得好佩服,笠井真冷静。
  「老师的反应大概是『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啊』,我已经忘了详细的说词。老师以为我要对他做出暴力行为,所以大概是说我这样做会被送到警察局或少年院,到时我的人生就毁了,然后又加上一句『还是你想使用超能力』,这句话我倒是记得很清楚。所以,我回答那样不算犯法,可能是『用稻草人咒死别人又没有罪』……因为我真的听过,用稻草人诅咒别人,就算对方真的死了也不会被判刑。老师很鄙视地说『这次是诅咒啊』,像是在说继超能力之后又是诅咒啦?的确满可笑的。」
  ……原来是这样。
  「整件事看来,的确像是我威胁老师要咒杀他,但我没有真的这样想。只是,就算别人认定事情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老师说『这次是诅咒啊』之后就结束了吗?」
  「是啊,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嘴,早知道应该回答他『是啊』。」
  「但是你没有说吧?」
  笠井露出不屑的表情。
  「因为……哪有咒杀这种事?太可笑了。」
  诺尔自言自语地说「这样啊」。

  6

  我和诺尔一起回会议室,在门口听见里面人声嘈杂,那群人好像回来了。
  「不知道驱灵成不成功……」
  我喃喃自语。
  「……麻衣。」
  「是?」
  「有件事要拜托你。」
  我不禁停下脚步,转头看诺尔。拜托?这位少爷竟然会拜托我?
  「……你说说看。」
  「关于……刚才折弯汤匙的事。」
  「嗯。」
  「不要告诉他们。」
  「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厉害。」
  「拜托,尤其是不可以让林知道。」
  ……喔喔。好是好啦,不过为什么?
  我本来想追问下去,但是诺尔好像真的很困扰,所以心地善良的我打消了念头。
  「好啦。」
  让他欠我一次人情也不错,好好地感谢我吧。
  诺尔对我轻轻点头致意,然后打开会议室的门。有短暂的一瞬间,他仿佛变成符合原本年龄的少年,但一下子又恢复平时的扑克脸。

  会议室中,绫子与和尚如同惯例正在拌嘴。
  「既然无能,就坦白承认自己无能、派不上用场嘛。」
  「我哪里无能!」
  这两人还是这么热络。我早已看惯这种场面,但小高似乎很惊讶,她睁大眼睛僵在角落。
  「你们在吵什么?」
  诺尔一问,绫子就不高兴地转头看着别处。
  「……怎么回事?」
  我对小高问道,和尚帮她回答:
  「这个笨蛋什么都没做,只是去看看就逃出来了。」
  「逃出哪里?」
  「发生骚灵现象的社办。」
  喔喔。
  「绫子虽是灵能者,却很胆小嘛。」
  绫子听到我这句话就横眉竖目地说:
  「开什么玩笑!我哪里胆小!是真砂子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
  「就逃走了?为了慎重起见,至少该驱灵看看吧。」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既然没有怪东西,何必驱灵啊。」
  听绫子这样说,约翰歪起脑袋。
  「说素这样说啦……不过不可能啊。」
  他金黄色的头发上包着白色绷带。
  「约翰,你怎么了!」
  「啊,你说这个吗?没什么啦,只素擦过去而已。」
  约翰微笑着回答,一旁的和尚说:
  「有标枪飞出来。」
  「标枪……是说田径比赛的标枪吗?」
  「是啊。」
  「只素轻轻擦过去啦。」
  约翰面带微笑地说。如果偏了一点,那不是很危险吗?
  诺尔冷静地问道:
  「标枪飞出来是怎么回事?」
  约翰困惑地看着和尚,和尚说:
  「我们从外面回来,想要看看绫子她们的情况,所以先去了田径社的社办,结果一开门标枪就飞出来。当然,社办里一个人都没有。」
  太危险了,而且约翰的头上包着绷带,这表示标枪是对着脸射来的吧?
  诺尔闻言,以冰冷的语调问道:
  「所以呢?你们在多少地方驱灵?」
  绫子有些尴尬地回答:
  「……真砂子说每个地方都感觉不到灵的存在……」
  诺尔转头望向真砂子。
  「没有吗?」
  「是的。」
  真砂子干脆地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不可能吧。」
  「真的没有。有问题的地方我全都看过,不只没有灵,也感觉不到异常的气氛。」
  和尚插嘴说:
  「怎么可能嘛,绝不可能全都没有。」
  「事实就是没有,我也只能照实说。」
  真砂子不悦地转开脸。和尚无可奈何地看看真砂子,然后转头面向绫子。
  「所以你就相信真砂子的灵视,什么都没做就逃回来?你没想过要靠自己的脑袋来判断吗?」
  「我判断了啊。真砂子说没有,那就是没有,这是我冷静判断的结果。」
  「真是偷懒的判断。」
  「你说什么!」
  「你只是觉得麻烦吧。」
  ……又开始了。这种场面对我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但小高像在观赏网球赛一样,交互望着和尚和绫子。
  「不用在意啦,这有点像是休闲娱乐。」
  我这么一说,小高就睁大眼睛点头。
  「……对了,情况怎样?」
  「啊?笠井同学吗?她应该跟这些事无关。」
  至少我不相信这些事是笠井搞的鬼。
  「那句『我要咒杀你』听起来只是误会,因为她自己都说咒杀这种事很可笑。」
  「这样啊……」
  小高像是松一口气,露出笑容,绫子却没有就此罢休,皱着眉头打岔:
  「这句可怕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只是谣言啦。谣传有人这样说,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这样简略叙述应该可以吧?我看看诺尔,他对我点点头。
  绫子与和尚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诺尔见状只好一脸郁闷地解释笠井的事,包括折弯汤匙、因为在学校引起骚动而被老师批评,后来双方吵起来,还有人谣传她说要咒杀老师。
  「什么跟什么嘛。」绫子一脸严肃地说。「那个女孩明明很可疑。」
  我听得很不高兴。
  「才不可疑呢。笠井同学说她不是存心那样说,也不相信那种事。」
  「这种话怎么能相信啊?」
  「我相信,因为笠井同学的态度很冷静,对自己不利的证词也会坦白说出来,比感情用事的绫子可信多了。」
  「哎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回答,只是笑了笑。绫子瘪嘴说:
  「该不会连诺尔也天真到会相信她的表面工夫吧?」
  诺尔回答:
  「讨论她的人格没有意义,而且我看不出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或是有着怎样的关系。」
  「当然有关系,她说要咒杀别人,然后就真的发生怪事。」
  「那我问你,她和这些事究竟有怎样的关系?」
  绫子呆愣一下,立刻弹了手指。
  「田径社的社办!是那女孩的PK能力造成的!」
  她是说笠井引发骚灵现象?
  诺尔冷冷地说:
  「她和田径社的社办有什么关系吗?」
  绫子一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到哪都看得到绳子黑影,那也是PK造成的吗?」
  绫子喃喃说着「那是……」,求救似地望着会议室中的每个人,可惜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手。
  和尚故意叹一口气。
  「这里发生的灵异现象又不是全都能用念力引起。」
  ……就是说啊。
  「田径社的社办看起来像是骚灵现象,但不可能是PK。如果那是RSPK(※再发性自发性念力,无自觉的PK能力。)或外在化现象,要说凶手是社团以外的人,根本说不过去。」
  的确是这样。
  诺尔叹了一口气,对和尚和约翰说:
  「你们那边情况怎样?」
  和尚递出录音机。
  「总之,该问的我都问了。因为地点是医院,没办法就地驱灵,我们只是问问话、给个护符。约翰还试着帮被狐仙附身的女孩驱灵,可是……」
  和尚看看约翰,约翰一脸愧疚地说:
  「驱灵失败了,一点效果都没有。后来她开始大闹,她妈妈叫我们走,我们只好离开的咩。」
  「是吗……说桌子里面有手的那位呢?」
  「英香铃,就是那个叫小英的女孩,她认为是打不开的仓库在作祟,坚持有学生在里面上吊。听说有人在仓库里见过那名学生的鬼魂,她觉得桌子里出现的手就是那个鬼,但是没有任何根据。诅咒座位的受害者没有其他新的证词,都是我们已经听过的事。」
  「美术准备室那一件如何?」
  「喔喔,你说那个小不点啊。」
  和尚这么说,旁边的小高听了就噗哧一声笑出来。
  「不不,我是说那个看起来很敏感的年轻老师,应该是叫做青木吧。听起来只像平凡无奇的怪谈,她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听见怪声,或是感觉到有人,睡觉时还碰到鬼压床;有时会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她脚边,但是鬼压床解除以后就消失了。她偶尔会看到暗处有女人的身影,猛然转过去一看又消失,同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不知道是灵还是什么东西。美术,准备室没有固有的怪谈,但有学生说过那里会闹鬼。她还说,因为她取笑过『这世上才没有鬼』所以激怒了鬼魂。」
  「她最早是在美术准备室看到的吗?」
  「是啊,一开始只有美术准备室,后来在家里或其他场所也会看到,连医院里都出现了,动不动就发生鬼压床,还有个女人从分隔床位的布帘后面偷看。为了小心起见,我悄悄在她的床边贴了符,也给她护符。」
  诺尔似乎在思索什么。
  「……你觉得呢?她的证词有几分可信度?」
  诺尔这么问,和尚和约翰互看一眼。
  「坦白说,我觉得那个小不点——青木的『撞鬼证词』非常可疑。」
  「咦?是骗人的吗?」小高插嘴问道。
  「她说得很认真,看起来真的相信自己撞鬼,不过我觉得多半是她神经过敏。」
  「光是问话就能知道吗?」
  「我不能保证啦。她说晚上被鬼压床,却又看到怪东西,因而吓得昏过去,回过神来已经是早上……还有,她说鬼压床解除,发出惨叫时,怪东西就会消失……以我的经验来看,多半只是神经过敏。」
  我歪着脑袋。
  「可是,她真的碰到鬼压床耶。」
  「鬼压床有什么了不起?这种事很常见啊。」
  「很常见?」
  和尚不以为意地点头。
  「我为了工作——是说正职——在各地表演,或是跟着巡回演出时,经常碰到这种事。过夜住的旅馆或民宿都是让人无法放松的环境,所以身体很疲劳,心情却很兴奋、很紧张,这种时候常会碰到鬼压床。」
  ……喔喔。
  「碰到鬼压床的时候,人会以为自己很清醒,但是状况解除时,会有醒过来的感觉,所以,先前只是以为自己醒着,就像在作梦时觉得自己醒着一样。」
  和尚看看周围寻求支持,诺尔轻轻吐一口气。
  「……和鬼压床扯上关系的灵异体验,很可能是敏感过度。」
  「这样喔……」
  总觉得有点失望。
  「所谓的鬼压床是意识清醒,但身体还在睡梦中,也就是大脑和身体的清醒程度不同。刚睡着时经常会有这种情况,在半梦半醒之间最容易看到幻觉,如果在鬼压床时看到怪东西,最合理的解释是睡昏头。」
  ……这样啊。
  「这么说来,她其实是睡着罗?所以回过神来已经是早上了,而且鬼压床一解除,鬼就消失……」
  绫子也点头附和说:
  「应该吧。回过神来已经是早上,听起来确实很可疑,而且她又极力声称自己没看错。」
  「如果真的看到了,当然会极力声称吧?」
  我这么一问,绫子歪着头说:
  「唔……该怎么解释呢?好比说,当一个人正在做某件事时,从眼角余光看到人影,如果他极力声称有个女人经过、一定是女人,那就很可疑,因为他只是稍微瞄到,看错的可能性很高;就算真的有东西,也不可能看得多清楚。那只是自己认定看到了女人,也就是自我意识作祟,所以自认看得很清楚。」
  约翰跟着附和:
  「对啊。只素稍微瞄到,冷静的判断应该会觉得自己看错。极力声称自己真的看见,表示已经失去冷静。」
  「啊……原来如此。」
  「不够冷静也不保证一定素胡思乱想啦,只素光听这些证词,胡思乱想的机率比较高的咩。」
  和尚也同意地点头。
  「是啊,那个小不点看起来就像容易胡思乱想的人,而且她一再保证自己真的看到了。明明只是稍微瞥见,却能描述得钜细靡遗——脸色苍白的女性,年龄三十出头,外表很吓人,穿着白色洋装,一头长发。这怎么看都是神经过敏。」
  的确呢,白洋装长头发的女人……听起来就很不真实。
  「她开始教书只有一年多,这是第一次当导师。我还听她抱怨『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女孩』,似乎跟女子高中合不来。」
  「啊啊!」小高拍一下手。「我懂了,她一定对女子高中怀抱着某种幻想。明明是自己胡乱想像,还老是抱怨『这些女高中生真教人不敢置信』。」
  「什么跟什么啊……」我错愕地看着小高。「女高中生有什么好幻想的?真教人不舒服。」
  「就是说啊,她大概只看过漫画和动画里的高中女生吧。」
  「不然就是老电影或古早连续剧吧,真讨厌。」
  「她才让人不敢置信呢。」
  「对嘛。」
  和尚苦笑地看着我和小高手拉手一起点头。
  「那个小不点的常识范围之内应该不存在这种反应吧。光看外表也知道她很神经质、心胸狭隘,而且视野很窄,所以把这狭窄视野看到的世界当成常识。这种常识和现实铁定格格不入,所以导致压力过大、精神疲惫,这时候刚好听到『闹鬼』的事,就自以为是撞鬼……八成是这样吧?」
  和尚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看着约翰,约翰疑惑地说:
  「可素……要这样说的话……」
  「喔?你有意见吗?」
  「在准备室撞鬼的事,你不觉得听起来像素真的吗?」
  「你是说她坐在桌前工作时,发现旁边站了个女人的事?」
  约翰点头说「素啊」。
  那个老师当时坐在桌前,突然从眼角余光看到白色的东西,像是有人穿着白衣,下腹部靠在她前方桌子的右侧,她吃惊地抬头,却没看到人。她说虽然只看见那个穿白色薄衣的人的腰部,但是包在水滴图案衣服中的下半身曲线非常真实。
  「我也不敢肯定,可素她的形容感觉很真实。或许就素因为这种事发生太多次,她才会变得神经过敏的咩?」
  「唔……天晓得。」
  诺尔看着和尚歪头思索的模样,叹一口气说:
  「光是瞎猜也没有用,总之要先想办法处理现在的状况……高桥同学。」
  小高突然被叫到,吓得从椅子上跳起。
  「是……是的!」
  「能不能请你调查一下,告诉青木老师闹鬼传闻的是谁?」
  「喔喔……好,我不确定是不是有人知道,总之我会问问看。」
  「那就麻烦你。此外,还要在田径社的社办和打不开的仓库设置器材。为防万一,美术准备室也要。」
  诺尔后半句话是对默默做着笔记的林说的。
  林点头问:「要用到多少器材?」
  「一般预先调查的程度,要麦克风和摄影机,只调查深夜时段也没关系。」
  「我会准备。」
  「和尚和约翰去找其余受害者,松崎小姐和原小姐请再检查校内一次。」
  真砂子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没这个必要。」
  诺尔冷淡地看着真砂子。
  「你想退出也无妨。」
  哇……好刻薄……
  真砂子绷着脸转过头去,好像还想抱怨什么,绫子却催她快走。
  「走吧。」
  真砂子丢下这句话就走出会议室,绫子与和尚互看一眼。
  「……再度开工吧。」
  「也好……」
  和尚推着错愕地念念有词的约翰离开会议室,诺尔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林,准备器材。」
  诺尔也带着林离开会议室,房内只剩下我和小高。
  「……他们本来就是这样吗?」
  小高低声问道。
  「没错。」
  「真令人意外。」
  「意外?」
  「嗯,我还以为灵能者会更容易相信『有怪东西』。」
  「喔喔……对呀,我起初也很讶异。」
  因为灵能者存在的前提,就是有灵异现象嘛。
  我对小高露出苦笑。
  「就算灵异现象存在,也不保证这里一定有灵异现象。他们一向是这样啦,必须仔细调查是不是真有异常的现象。这不是质疑委托人,而是有时真的只是当事人想太多。」
  「喔……」
  「得先调查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就像要先诊断才能治疗。很奇妙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是这种态度,虽然严谨程度不一……」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们即使满口怨言还是会合力调查。
  「唔……」小高歪着脑袋。「不只是这样,我还以为灵能者一定看得到鬼呢。」
  「能看到灵的是灵能者,驱灵是另一种职业——和尚是这样说的啦。」
  「我也很少看到几个灵能者合作。」
  「是啊。」
  「如果只是徒弟或助手,我还可以理解,但他们不像这种关系。」
  对嘛对嘛。
  「而且他们似乎不太有团队精神。虽然还不至于到散漫的程度,不过他们应该更有朝气一点吧,像是『大家好好加油』这样。」
  我直直看着小高。
  「依照领导者的个性,你觉得有可能吗?」
  「大概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就是嘛。」
  诺尔又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如果约翰愿意带头还比较有可能,但他也不像是会站在最前面领导众人的那种人。
  我这么说之后……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太有个性。若非像涩谷先生那样,一定搞不定吧。」
  「或许如此……」
  「从某个角度来看,你这份打工或许很辛苦。」
  「『或许』两字是多余的。」
  小高叹着气说「我想也是」。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1

  诺尔和林搬来器材,开始安装。灵能者们分散到校内各处,小高也回去了,结果只有我被抓去帮忙搬运器材,虽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我们在三个地方各装设一架附有收音麦克风的夜视摄影机,因为没有长到能横越校园的缆线,所以得在每个地点各自录音录影。考虑到记录耗材不可能录一整夜,所以还要加装定时器。
  田径社的社办位于组合屋形式的社团教室,里面到处堆满杂物,再怎么客套也说不上整齐,即使是女子高中,体育社团的社办还是这副德行呢。以前调查时都会使用独立电源,但这次只靠普通的插座供应电力。
  接下来是美术准备室,那里就像一般的教师办公室。只有打不开的仓库散发着荒废的气氛,话虽如此,却没有闹鬼的气氛,只是「没在使用的仓库」,里面收了很多用途不明的物品,到处积满尘埃。
  ……真的有什么怪东西吗?
  我疑惑地帮忙安置、设定器材。好不容易做完工作、回到基地,灵能者们也纷纷回来了。
  「怎么样?」
  诺尔看着真砂子和绫子这一组,绫子沉默地耸肩。
  「……没有吗?」
  真砂子冷冷地回答「没有」。
  诺尔看了真砂子一眼,轻叹一口气。
  「其他人呢?」
  听诺尔这么问,和尚和约翰都举起双手。
  「最可疑的还是那个自称有超能力的女孩吧?」绫子说。「别管这些怪现象是怎么发生的,应该去查查她做了什么。与其在学校里蒙着头乱撞,还不如从她身边开始调查,这样一定更有效率。」
  「你为什么这么怀疑她?」
  我瞪着绫子。
  「因为她真的很可疑啊,而且哪有折弯汤匙这种事。」
  「可疑?」我问。
  「是啊,听到折弯汤匙这种事,没有人会不怀疑的。」
  不一定吧。
  关于这件事,我不用问绫子,去问和尚或约翰比较可靠。
  「是这样吗?」
  约翰点头说:
  「素啊。最早表演折汤匙的素尤拉•盖勒,他被誉为二十世纪最厉害的psychic,也就素超能力者。包括PK——日语好像叫做念力——透视、预言,他都做得到,素全方位的超能力者。他到处表演折弯汤匙,很多小孩看了也开始模仿,而且真的能折弯汤匙。」
  「呃,就是小盖勒?」
  「素啊。不过小盖勒的能力很不稳定,大部分的人很快就失去能力,有些人想不开便开始作假,几次作假被揭穿之后,大家都觉得小盖勒素骗人的咩。」
  「唔……」
  「在这股风潮之中,盖勒也被揭发了。」
  「尤拉•盖勒本人吗?」
  「嗯。没过多久,美国的超心理学会公开表示盖勒在作假,后来大家一听到折弯汤匙的事,都觉得素骗人的咩。」
  「……是喔。」
  真的吗?
  「可是,约翰•盖勒真的是骗人的吗?」
  约翰犹豫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盖勒太厉害,好像在看大型幻术的咩。」
  「大型幻术?」
  「呃……就素大场面的魔术表演。」
  「喔,这样啊。」
  和尚听到我和约翰的对话,歪着头说:
  「我也觉得盖勒在骗人。」
  「为什么?」
  「唔……心灵能力——也就是超能力,既然是人类的潜能,应该和听声音的能力、看东西的能力一样,会有做得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可是,盖勒任何挑战都接受、任何事都做得到,反而显得很不合理。」
  「素啊。」约翰点头说。「超能力可以分成ESP和PK。ESP就素超感官知觉,可以感觉到一般人感觉不到的事,透视和心电感应都归类于这一种。」
  「喔喔。」
  「PK素念力,可以借由一般人没有的特殊能力移动物体。所有的超能力者都可以分成这两种,某些人有PK能力,某些人有ESP能力。虽然少数人两种都做得到,但大致上还素会倾向其中一种。」
  和尚也附和说:
  「没错。埃德加•凯斯、珍妮•狄克逊都被誉为神仙也要敬畏三分的高明预言家,但我从来没听过他们能折弯汤匙。同理,最厉害的PK能力者,像是妮娜,库拉吉娜、奥利佛,戴维斯都没表现过ESP能力,也没听说他们有ESP能力,看来库拉吉娜和戴维斯的能力还是有限。」
  「素啊。不过盖勒的PK能力一流,ESP能力也一流,好像没有限制,什么都做得到,这样反而让人觉得奇怪的咩。」
  「所以,PK本来就是唬人的事吗?」
  我这么一问,和尚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能这样说,PK也有很多类型。有几种不同的分类法,像是以现象区分,或是以效果范围区分。若以机能区分,可以分成三种:PK-MT,PK-ST,PK-LT。」
  哇……真头痛。
  「折弯汤匙是PK-ST,也就是影响静止物体的能力。这是很突出的能力,但是遭到很多误会,也是有最多诈欺案例的一种。其实最常见的是PK-MT能力的超能力者,他们可以影响移动中的物体,譬如改变骰子的点数,只要想着『两点』就能掷出两点。」
  「哇喔!」
  「几乎所有人都有PK-MT的能力,只是强弱的差别,任何人都有这种潜力。」
  「……那我也做得到罗?」
  「或许吧。PK-ST并非全都是假的,譬如席维欧•梅耶就是从小盖勒之中脱颖而出的PK能力者,他最拿手的是弯曲金属,而且可信度很高。」
  「喔?」
  「超能力者公开表演时,经常有魔术师跑来说『这种事靠魔术手法也办得到』,连盖勒也碰过。即使可以靠魔术手法做到,也不表示超能力是假的,但大家还是会怀疑吧。梅耶也被魔术师抨击过,但那位魔术师最后却转而拥护梅耶,换句话说,连魔术师都肯定梅耶的能力。」
  「哇……」
  「还有前苏联的妮娜•库拉吉娜,她真的很厉害,除了PK-ST以外,还有PK-LT的能力,也就是能影响生物的能力。相较之下移动物体只是小把戏,她光用手一摸就能治疗病人、停止青蛙的心跳,连人的心跳都能停止。」
  「停止心跳?」
  「对。做这个实验的研究者好奇心很重,他心想既然能停止青蛙的心跳,人类的心跳应该也行吧,于是自告奋勇当实验品,结果他的心跳真的停了,幸亏在一旁待命的医生把他救回来。」
  吓死人了……
  「要说其他的PK高手嘛,大概是英国的奥利佛•戴维斯吧,他也是PK-ST能力者。一般的PK多半只能移动火柴盒、汤匙之类的小东西,但他的水准截然不同。戴维斯博士不只是PK能力者,也是专业的超心理学研究者,很少公开表演,不过他在几年前拍过一段影片,听说他在那个实验中让五十公斤重的铝块飞去撞墙。」
  「那等于是一个成人的体重耶。」
  「对啊。即使都是PK,还是有不同的种类,席维欧•梅耶和奥利佛•戴维斯似乎都没有PK-LT能力,至少我没听过他们拿生物做实验,而盖勒却拥有各种PK能力,连ESP都有,怎么想都很可疑。」
  「唔……」
  绫子上身前倾。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总是折弯汤匙呢?既然可以折弯金属,汤匙之外的东西应该也行啊,但是一说到PK却总是折弯汤匙,这点真让我想不透。」
  「可能是因为想像力。」和尚说。
  「想像力?」
  我问道,和尚点点头,拿起手边的汤匙。
  「如果你觉得这把汤匙很碍事,希望它往左移一点,你会怎么做?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很自然地想像自己移开汤匙,还有汤匙移动的结果吧。」
  「唔……大概。」
  「你不会怀疑做不做得到,只会很自然地想着汤匙碍手碍脚的,移过去一点比较好,那就移动它吧,当你这么想的时候,手已经动了。脑袋想移开汤匙,就会很自然地用手去推,这一切都不需要刻意计划。」
  「喔,所以重点在于能不能想像汤匙弯曲的模样吗?」
  「对对对,这跟一般的想像画面不太一样。」
  「意思是要相信自己做得到吗?」
  我这么一说,和尚便敲一下手。
  「没错,小盖勒就是这么产生的。孩子特别容易受人影响,他们在电视上看到折弯汤匙的表演,就轻易地相信『原来可以做到这种事』。」
  「小孩很单纯,很容易接受这种想法,所以就觉得折弯汤匙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对啊。事实上PK能力者折的金属不只有汤匙,有些PK能力者尤其特别擅长折弯金属。但是,孩子们因为折弯汤匙的画面受到震撼,所以折的都是汤匙。既然能折弯汤匙,叉子应该也行,至少他们很容易这样相信,但是换成小铁棒,他们的信心就产生动摇。」
  「重点是能不能毫不怀疑地相信那样物体会折弯吗?如果还得思考『只要一样硬应该折得弯』就不行?」
  「我是这么认为的啦,这要看他们能不能理所当然地相信物体能折弯,所以小盖勒很怕遭人否定,一旦别人露出怀疑的目光,他们就会开始动摇。」
  我点着头说「喔喔」。
  「笠井同学也这样说过,她受到怀疑以后就越来越难做到。」
  「小盖勒是在超能力风潮之中诞生的,因为看了电视而能折弯汤匙。通常他们会告诉周围的人,别人也会热烈拥护,因为这种风潮正在流行。」
  「嗯嗯。」
  「可是没多久就会受到质疑。正常来说,超能力者要花很多时间和自己的能力磨合,有时成功、有时失败,他们在相信和不相信之中反复实验,才会渐渐相信这种能力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小盖勒缺乏这种时间,一下子受人吹捧,一下子又遭受批评,很难继续相信这种能力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小盖勒很容易丧失能力。」
  「……这样啊。」
  诺尔插嘴说:
  「这不重要。虽然我对笠井同学的能力也有疑问,但现在该注意的是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且对老师的批评非常反感,结果就……」
  「诅咒老师吗?」和尚竖起食指接着说。
  「对。」
  「可是,她真的有办法用超能力对人做什么吗?如果她拥有库拉吉娜那种程度的PK-LT,倒也不是办不到。」
  如果她真能让人停止心跳,的确有可能……
  「不过,这和学校发生的现象扯不上关系吧?」
  诺尔叹着气说「的确」。绫子噘起嘴巴说:
  「可是我们又没有其他线索。从前因后果来看,她会想报仇是很合理的。」
  这个嘛……我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我觉得笠井不像那么阴险的人。
  约翰歪起脑袋。
  「我觉得另一边才奇怪的咩。」
  「另一边?」
  约翰点头说:
  「嗯,学校老师会否定超能力的存在很正常,一般人都会有这种反应的咩,可素这间学校的态度太严重了吧?」
  和尚也皱起脸说:
  「的确,在全校朝会上骂人实在太过火。这只不过是校内的小话题,传出去也不会造成多严重的事态。如果是普通的品行不端或违规,学校管教失当搞不好还会受到家长和外界抨击。」
  「说的也是……」
  「学校的态度太歇斯底里,再怎么否定超能力也不用这样吧。」
  绫子歪着头说。
  「或许这间学校对学生的生活一向严格管理。」
  「小高说不是这样,但学校对灵异事件倒是特别严厉。」
  「那就是死硬的否定派罗?可能这所学校的校风就是这样吧。或者刚好相反,因为异常事情太多,学校死命隐瞒,所以才会过度反应。」
  「不会吧,听说汤浅高中没有七大怪谈呢。」
  学生自己都不相信,这间学校的风气就是这样。我引述了小高说的话,绫子怀疑地盘起双臂。
  「总觉得不太对劲。学生普遍不相信,与其说是否定,更像是不当一回事。既然如此,校方何必对超能力这点小事如此歇斯底里?」
  约翰点头说:
  「超能力只素学生之间流传的话题吧?如果会引起什么问题,那才另当别论。」
  「的确。」
  诺尔沉思片刻。
  「说不定突破点就在这里。」

  2

  秋天的太阳落得特别快,匆匆降临的暮色中,接到我们通知的生活指导老师吉野来了。老师一到会议室,就很厌恶地看着映着夕阳余晖的窗户,甚至拉下所有百叶窗。
  「……对不起,我有点不安。」
  「没关系。」诺尔说。「你已经听到敲打声了吗?」
  「没有,今天还没,太阳才刚下山而已……不对,或许是因为护符的保佑。」
  吉野老师露出一些笑容。看着他稍微变安心的表情,我不禁有些疑惑。
  以我浅薄的经验来说,委托人会有这种表情并不稀奇。来找我们的人都很不安,而且很害怕被孤立,担心周围的人不接受自己的说词,或是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待,这种担忧可能更甚于对异常现象的恐惧,所以有人认真倾听他们的情况,他们就会安心不少,若是再进行驱灵,他们马上会相信「已经没问题了」。其实结果通常不如期待,但他们不用等到确定驱灵有效,就会整个人开朗起来。
  所以,吉野老师解开愁眉不是奇怪的事,但是听笠井之言,吉野老师明明是彻底否定超常现象的那一派啊。笠井的朋友泽口不是折弯了吉野老师的汽车钥匙吗?他明明是批判这两人的始作俑者,如今却害怕敲打声,还因为带着护符而安心,这一点才奇怪。
  诺尔双手在桌上交握,开口说道:
  「我听说,发生这一连串骚动之前,有个学生用超能力折弯了汤匙。」
  吉野老师吃惊地眨眨眼。
  「校方对这件事似乎采取相当严厉的处置。」
  「……啊啊,那个……是的。」
  「在我看来,用这么严格的方式处置折弯汤匙这种小事,满令人意外的。」
  吉野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
  「折弯汤匙这种小事……」
  「折弯汤匙在魔术秀或街头表演都能看到,他们在表演时不会说这是魔术手法,而是形容为『不可思议的现象』,观众也接受这种说法,因为这只不过是表演。」
  「学生并不是用表演魔术的态度做这件事。」吉野老师以坚定的语气说道。「她自称有超能力,其他学生也都相信。或许你觉得折弯汤匙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默许超能力的存在是不理性的态度。学校是教导理性的地方,身为老师怎么可以坐视不管?」
  他说的也没错,但是……
  「即使如此,这种否定的方式似乎很欠缺理性呢。」
  听诺尔这么说,吉野老师显得很生气。
  「这是因为立场不同。以你们的立场,当然肯定超能力的存在,所以才会那么觉得。」
  「是吗?」
  吉野老师气得脸都红了。
  「超能力这种东西不存在于常识中,学校则是学生培养常识的地方。我们会教导学生什么是常识,所以必须告诉她们『没有这种事』。学生要知道何谓常识,碰到不符合常识的事就该理性思考,绝对不能全盘接收,否则很容易因气氛影响而受骗。尤其是这种年纪的学生很容易被同侪影响,当时的情况确实就是这样,全校学生像是遭到集体催眠,所以我们必须让她们清醒过来。」
  吉野老师的态度非常强硬,简直像在训话,但诺尔还是十分冷静。
  「鬼这种东西也不存在于常识吧?」
  听到这句话,吉野老师的气势顿时消失。
  「以常识来判断,你声称听到的敲打声只是普通的声音,没什么大不了,是你自己太敏感或者是幻听,你看到的手应该也只是看错或幻觉。」
  「这个……」
  诺尔冷静地继续说:
  「当我问你对异常现象的原因有没有线索时,你回答『不记得自己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还怀疑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这个……我说过这种话吗?」
  诺尔点头。
  「会说出这种话,代表你认同某些地点或某种行为会引发怪异现象。」
  吉野老师满头大汗地沉默不语。
  「我先说清楚,我不是要责备你,因为我不是学校内部的人,没立场干涉学校的教育方针。我也可以接受你的论点,与其让学生相信超能力、鬼魂这些异常现象真的存在或可能存在,还不如让他们相信没有这些现象来得安全。」
  吉野老师很意外地看着诺尔。
  「不过,在全校师生面前把一个学生叫出来骂,也不是适当的教育态度,如果认同这种做法就太极端了。如果你是狂热的否定派,我还可以理解,但事实并非如此。你应该是典型的多数派,也就是表面上否认异常现象的存在,却忍不住怀疑真的有鬼,还有会引发怪异现象的地点和行为。」
  「或许吧……」
  「不管个人意见如何,一定要对学生否认异常现象的存在——这是这间学校的方针吗?」
  「……是的。虽然没有明文公告,但是看得出来校方的立场认为这样才是常识。」
  「校方既然是这种态度,却去请来灵能者,这不是很矛盾吗?」
  「这个……或许吧。」吉野老师困窘地看着诺尔。「但我听说你们是调查灵异现象的事务所啊……」
  诺尔点头说:
  「原来如此,你们并不是称之为灵能者,而是调查者。」
  「是的。」
  「只有我觉得这种说法像是在狡辩吗?」
  吉野老师沉默片刻,然后点头说:
  「你说的没错……是啊,不讲灵能者而是讲调查者,的确是在狡辩。如果要说真心话,我们确实想找灵能者来解决这些异常事态。」
  他的语气很平静,看来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发生公开训话那种事?
  「包括老师你在内,校方并不是坚决认定世界上没有异常现象,那又为什么要用这么严厉的态度纠正学生?」
  「我不知道……大概是觉得有这必要吧。大多数的老师都意识到放任不管会很危险,当然也有少数人例外。」
  「譬如产砂老师?」
  「不只她一个。也有老师说,坚决反对只会得到反效果,放着不管还比较容易让事情早日平息。」
  「但是这样想的人不多吧?」
  「应该不多,但也可能只是没说出来。大多数人都认为,无论要不要放着不管,都该尽早处理。虽然有两三个人觉得在全校集会点名骂人太过火,但没有人当面提出异议。」
  「为什么校方会这么紧张?」
  吉野老师歪头思索。
  「好像没有清楚的理由……硬要说的话,或许是因为学生的态度吧,因为学生都深信不疑……」
  「是吗?根据我所听到的,这间学校里没有校园怪谈,学生对异常现象的态度都是否定的……或者该说是漠不关心。笠井同学那件事还有很多学生不相信,至少可以确定有人认为那是假的。」
  吉野老师愣了一下。
  「……是这样吗?」
  诺尔点头,吉野老师很迷惘地望向默默旁观的我们,我们也点头,他貌似沉思地低下头去。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好像有些学生不相信。但是当时我只觉得学生都陷在那种气氛中,全都信以为真,直到现在我还有这种感觉……」
  吉野老师自言自语似地说着,又困惑地看看我们。
  「为什么我们会做出那种事呢?」

  3

  「……好像不能用普通的方法解决。」
  和尚有气无力地说,我也叹着气附和:
  「是啊……竟然问我们为什么他们会做那种事。」
  我们这些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嘛。
  「这些老师似乎陷入恐慌之中……我是可以理解啦。」
  「真的吗?」
  「问到汽车钥匙那件事的时候,吉野老师根本说不出话。」
  我点头回答「嗯嗯」。吉野老师离开前,诺尔询问他关于泽口折弯汽车钥匙的事,像是真的折弯了吗?看到的时候有什么想法?吉野老师好像不知所措,顿时愣住。
  「钥匙真的弯了,不可能有这种事……他是这样回答的吧。」
  泽口在吉野老师的面前折弯钥匙。他没有仔细看泽口的动作,只是把钥匙交给她,她用双手捧着,贯注精神,钥匙交还给老师的时候已经从中间弯了三十度以上。当时吉野老师只觉得是骗局,不过他后来怎么想都想不通原理为何,找其他老师讨论,大家也都十分不解。钥匙确实弯了,而且好几个人试过,都无法徒手把钥匙折弯,钥匙不像汤匙那么长,无论是多强壮的男性也没办法完全使出力道。吉野老师最后的结论是使用工具,譬如用椅子或其他东西来支撑,可是他连放大镜都用上了,还是找不到工具造成的刮痕。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使用工具,泽口会折钥匙完全是突发事件,不可能事先猜到,他唯一想得到的方法是事先准备已经折弯的钥匙,可是回家拿备用钥匙对照一看,钥匙齿却又完全一致,那确实是他自己的汽车钥匙。
  「他是一般成年人,又是普通的否定派,这种时候一定会陷入恐慌,因为以往的常识都被推翻了
  「是啊……」
  「但是,他又说不可能因此改变想法。」
  插进这句话的是绫子。
  的确,吉野老师斩钉截铁地说,他不会因此相信超能力的存在。虽然他还是不相信超能力,却又无法解释钥匙的事,所以显得手足无措。
  「那是冷静之后的反应吧,一开始铁定很恐慌。这不是很自然的吗?老师看见超能力少女折弯了汤匙,以致常识崩溃、陷入恐慌,所以才会反应过度。校方之所以那么紧张,并不是因为学生相信了,而是因为自己也相信了吧?他们反射性地觉得『这样很不妙』,所以才那么歇斯底里地攻击。」
  「是这样吗……」
  「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迫目睹不想看的东西,所以直觉地伸手推开。他们用这种方式来修复自己的常识。因为常识已经修复,才说得出自己还是不相信超能力。可是他们无法处理钥匙弯曲这个问题,只好搁着不管。」
  唔……也对。
  「那真的是用超能力折弯的吗?」
  绫子疑惑地问道,我回答,,
  「吉野老师都那样说了……」
  他虽是否定派,却无法彻底地否定。
  「两个要好的朋友刚好都是PK能力者,这未免太巧了吧?而且那个女生……叫做泽口吗?她那时是第一次成功吧?本来做不到的事,一陷入困境却突然做到,简直像是电影情节。」
  要这样说的话……也没错啦。
  「刚才也聊过,成功的重点在于能不能毫不怀疑地相信,照这样看来,在那种场面更不可能做到吧?要说她本来行,当时突然不行,还比较有可能,怎么会是反过来的情况呢?」
  唔?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看看老板,诺尔正歪头思索。
  「我也认为泽口同学的事很不寻常……光听叙述还不能肯定,不过,那种场面多半没办法玩魔术手法,所以不能排除危急时发挥潜力的可能性,更有可能的情况是笠井同学在无意识之中做的。」
  啊,对耶。
  「当时在场旁观的笠井同学一定也想着要让钥匙弯曲。因为她过去都是自己拿着汤匙,所以没想到弯曲的钥匙和她的能力有关,还以为是泽口同学做的。」
  「这样解释倒是很合理……不过……」
  绫子还是一副很难接受的样子。诺尔说:
  「更重要的是和尚阳才说的,老师们面对这个情况的心理状态。如果他们只觉得太过巧合倒是还好,但是想到有超能力的不只有笠井同学,连泽口同学也有,他们一定更加恐慌,所以才会用更极端的手段对付泽口同学。」
  ……嗯。
  真砂子也开口说:
  「如此说来,或许是基于这样的背景,连无关紧要的怪谈也被夸大。」
  诺尔皱着眉头望向真砂子。
  「你是说这里发生的异常现象只是想太多?」
  「不可能吧。」和尚说。「至少我不认为被诅咒的座位是想太多造成的。」
  「那是……」
  「但是眼前出现了超能力少女,影响了后来的怪谈骚动。因为有折弯汤匙这种事,所以大家开始猜测意外不断是因为鬼怪作祟;听到四处传来的怪谈,大家也没办法一笑置之。」
  「嗯。」
  就像吉野老师认为敲打声是灵异现象一样,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到钥匙那件事的影响。
  真砂子还是不肯放弃。
  「的确,学生被电车拖行那件事没办法说是想太多,但也有可能只是刚好连续发生同样的意外,越是在意反而越容易犯同样的错误。」
  和尚皱起脸说:
  「什么意思?你是说大家听到有同学被电车拖行,下车时特别提防被电车门夹到,但是意识过度,反而被夹到手?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就是嘛,太在意的确可能犯下同样的错误,但是被电车夹住可不是普通的粗心大意耶。
  「还有很多事件没办法解释为想太多,这是事实,不可能全都当作杯弓蛇影。」
  吉野老师也说过,他很在意不断出现的敲打声,怀疑那是灵异现象,然后很自然地说服自己不可能,此时他确实想到了钥匙那件事。其实吉野老师早已感到不安,觉得自己可能遇到怪事,还没用理性去思考,直觉已经先感到恐惧,没什么道理可言,总之就是害怕。他试图用理性去否定,但是因为发生过钥匙那件事,所以无法彻底否定。
  ……这样看来,他确实是碰上某种怪事。
  诺尔用指尖轻敲桌面。
  「诅咒座位的意外不可能只是想太多,但是,可以想见笠井同学那件事让学校里的人越来越相信灵异现象的存在,所以这间学校发生的事情全都被当作灵异现象……真头痛。」
  约翰点头说:
  「素啊。发生这么多怪事,大家都很担心自己也会碰到,担心这件事和那件事也素异常的咩。而且,这里又素女子高中。」
  嗯嗯?
  「女子高中又怎样?」
  我问道,约翰点头回答..
  「高中生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影响,因为他们的心灵还很有弹性……或者该说他们的思想还没僵化。如果素拥有相同倾向的团体,譬如年龄相同、性别相同、兴趣相同,影响还会加倍的咩。」
  「喔,这样啊?」
  本来已经很容易被影响,而且影响还可能加倍……
  「因为太害怕,以致出现幻觉、产生误会,连普通的污渍都看成鬼影,其他学生听到闹鬼的传闻更加不安,结果又把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想得很可怕……」
  「就这样一路感染下去……」
  和尚呻吟着说,然后问道:
  「这些怪谈之中,到底有几成是真的灵异现象啊?」
  诺尔也叹着气说:
  「实际去调查就知道了,但是数量这么多,要全部调查实在太困难,而且发生异常现象的地点不只是校内,有些根本无法锁定地点。」
  「是啊。如果要二十四小时陪同每个看到怪事的人,要多少时间和人手才够啊?」
  「就是这样。所以这次只能依赖原小姐的灵视……」
  真砂子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学校里没有灵。」
  听她如此断言,诺尔叹一口气。
  「……原小姐是这么说的。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
  郁闷的沉默笼罩着会议室。

  4

  隔天下午,我们在学校会合以后,立刻分头到校内各处展开工作。和尚和约翰去校外确认昨天给的护符有没有效,我们要回收设置在各处的器材,还得检查记录资料。绫子和真砂子还没出现,和尚说(他负责开车接送)真砂子仍在闹别扭,吵着「我说学校没有灵却没人相信,我去了也没用」。
  「绫子留在那里劝她。」和尚报告情况之后接着说:「喂,诺尔弟弟,真砂子真的闹起别扭啦,你去哄哄她吧,不然根本谈不下去。」
  诺尔的回答冷淡至极。
  「来不来是原小姐的自由。」
  「是没错啦,不过我们现在很需要真砂子,如果没有她的灵视,没办法判断是真的有灵还是神经过敏,就算驱灵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诺尔对这点一点都不在意。
  「如果原小姐不肯帮忙,还可以请其他灵媒。」
  ……好冷漠的回应。
  虽然我很不擅长应付真砂子,经常忍不住生她的气,但我还是觉得诺尔说得太过分,她一定会死不瞑目(虽然还没死)。这个负心汉。
  和尚无奈地望着诺尔好一会儿,耸耸肩膀站起来,约翰也慌张地起身,两人一起离开会议室。
  剩下的是我和诺尔,还有存在感非常薄弱的林。
  「诺尔,你刚刚说得太过分吧?」
  「我只是说实话。」
  ……喔?这是实话啊?
  「那你敢在真砂子面前说吗?」
  我虽不知道理由,但诺尔在真砂子面前显然抬不起头。
  诺尔似乎有些畏缩。
  「你究竟被真砂子抓住什么把柄?」
  「没这回事。」
  「……喔?那你就把刚才那些话对着真砂子再说一次啊。」
  你说得出口吗?敢说的话就去说啊。我都知道,诺尔虽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却会陪真砂子外出呢。
  诺尔瞪着我,然后起身说:「林,回收器材。」
  想逃吗?你这家伙!
  我看着诺尔匆匆离去的背影,疑惑地歪着脑袋。对任何人都敢口出恶言的诺尔竟然变得这么不干不脆,铁定有什么理由,大概真的是被人抓住弱点。不过,到底是什么弱点呢?
  我突然想起诺尔折弯汤匙的事,但他在我面前也不会轻易表演,所以应该不是折汤匙那种事吧。
  这家伙老是神秘兮兮的……

  诺尔和林不顾我疑惑的目光,径自回收器材、确认录影画面,直到下课钟声响起时才结束。结论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拍摄到奇怪的画面,也没有录到奇怪的声音,更没有器材异常停止运作的情况(如果灵出现了,器材可能会无故停止)。
  「没有?一点都没有?」
  我再三问道,诺尔叹着气说:
  「完全没有。美术室和仓库就算了,连田径社的社办也没有任何异状。」
  「美术室和仓库就算了?」
  「这两件事不像是该地点附着了怪东西,要说是附在青木老师和三浦同学的身上还比较有道理。」
  喔,这样啊。
  「不过,田径社社办的问题,应该跟地点有关才对……」
  诺尔一边说,一边回头望向林。
  「没有任何不明声音吗?」
  林点头回答「没有」。
  「不过状况听起来像是骚灵现象,可能会因为外人入侵而暂时停止,至少要观察两三天才能确定。」
  唔……今天的调查大概又要触礁了,基地之中弥漫着一股倦怠感。
  这时,在放学时间的一片喧闹中,传来了几个啪嚏啪嚏的脚步声。
  敲门声刚响起,来者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直接开门。那些人就是我们正在谈论的田径社社员,久我山脸色凝重地站在最前面。
  我问她们「怎么回事」,站在久我山身后的女孩回答:
  「铅球又被乱丢一地。」
  我顿时呆住。那个显然在生气的人应该是久我山的学姐——年长的女孩说:
  「还滚向我的脚,这是怎么回事?」
  年长的女孩像是在兴师问罪。
  「呃……」
  我不知该做何反应,困惑地盯着久我山,她开口说:
  「我们一到社办,就看见地上都是铅球,而且正要走进社办的时候,铅球就往我们滚过来,三池学姐被绊了一跤,佐野学姐的脚趾受伤了。」
  年长的女孩——大概就是那个三池学姐,一脸愤慨地点头。
  「比赛已经快到了,而且佐野是短跑的王牌耶,你们不是说昨天设置了机器吗?为什么还会发生怪事?」
  「那个……是刚刚发生的吗?」
  「就在刚才,放学后不久。」
  我迷惘地看着诺尔和林,他们在放学之前去田径社回收器材,当时什么事都没发生,虽然社办内还是乱七八糟的(请恕我无礼),但至少没看见地上有铅球。
  诺尔说:「昨晚在社办设置的器材,是用来监视夜晚是否有异常现象。为了不妨碍你们的社团活动,在放学之前已经收走,当时社办并没有任何异状。我看过昨晚的录影画面,记录的资料也没有任何异常。」
  久我山等人面面相觑。
  「所以说,事情是刚才发生的?」
  「应该没错,说得准确一点……是在这二十分钟之内。」
  诺尔抬头看着会议室的时钟。
  「机器只是用来监视的?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要驱邪?」
  三池学姐焦躁地说,诺尔则是详细地解释,得先找出骚灵现象的原因才知道要怎么处理,胡乱驱灵多半没有效果,甚至有可能让事态恶化。诺尔又建议,若是真的很担心,也可以一直把器材放在社办,但她一口拒绝。
  「我绝对不要受人监视。搞什么嘛,一点都靠不住。」
  说完,她就怒气冲冲地离开基地,久我山犹豫地看看离去的学姐,又看看我们。
  「那个……对不起。」久我山有点愧疚地说。「因为学姐她们在下次比赛之后就要引退……」
  原来如此,所以她看到有人受伤才会这么生气。不过,这怎么能怪我们呢?
  「学姐本来就很反对找灵能者处理……我为她的失礼向你们道歉。」
  我又没想过要她道歉,诺尔也说:
  「不需要道歉。此外,可以请教你一些事吗?」
  诺尔请久我山先坐下。
  「你昨天是不是说过学姐反对找灵能者?」
  久我山点点头。
  「你说自己对此也不抱期望,但是一年级的都很积极,没错吧?」
  「嗯……是啊。」
  「坦白说,你自己对社办发生的现象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
  「一开始就觉得不寻常吗?」
  久我山摇头。
  「没有,我不相信鬼魂那些有的没的,所以我本来只觉得有人在恶作剧。」
  「你心中有名单吗?」
  「没有,我想不到谁会做这种事。可是我们毕竟是体育类社团,就算没有霸凄事件,也会有人觉得负担太大而退出,还有些人觉得学姐太严厉。」
  「现在呢?」
  久我山沉重地叹一口气。
  「老实说,我还是半信半疑。虽然觉得一定有什么古怪,但是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可以解释为恶作剧……如果是以前,我会认定这绝对是某人的恶作剧,最近却越来越怀疑……」
  「是因为三年级的笠井同学那件事吗?」
  久我山似乎吓一跳。
  「喔喔……那个啊……应该没什么关联吧?至少我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影响,学姐应该也没有。学妹们都嚷嚷着她可能真的有超能力,但我不相信超能力这种事。」
  「但是笠井同学确实折弯汤匙了,泽口同学也折弯汽车钥匙。」
  「的确啦,不过魔术师也办得到这种事。学姐她们都很不客气地批评,还说笠井学姐一直都很怪。学姐们跟她是同年级,听说笠井学姐从以前就对超能力之类的事情很感兴趣……不对,应该说生物社的人对这些事都很热衷,所以学姐不觉得笠井学姐是真的相信自己有超能力。」
  唔……
  「其实我们完全不相信,现在也一样。因为我对这种事根本不感兴趣,所以也没跑去看她表演折弯汤匙。」
  「一年级的学生就不是了吧?」
  「对啊,因为她们才刚进高中嘛。唔……国中生不是都很喜欢这种话题吗?也很容易相信,我可以理解她们为什么随便听人讲几句话就相信了。我自己在国中或高一的时候好像也差不多……」
  说完以后,久我山叹一口气。
  「有些人专程跑去看她折汤匙,还被学姐教训,汤浅高中的人基本上都不太相信这种事。学姐教训她们不要老是像小孩子一样跟着人家起哄,所以她们还算收敛,不过后来社办里发生怪事,她们又吵着什么骚灵现象之类的。除此之外,我也听到很多关于闹鬼或是古怪事情的传闻,本来还觉得很可笑,但是听到老师因此住院,我也不敢继续嘴硬……」
  久我山不安地缩起肩膀。
  「总觉得……全校都变得怪怪的。如果是以前,有人说哪里闹鬼也不会被当成一回事,大家听到谁撞鬼的事只会一笑置之,顶多说『有人说看到什么什么耶』这样吧,没有人会当真。但是,最近大家都不敢笑了,变成语带保留地说『不会吧』……不只如此,有些人甚至开始附和,说某人也看到什么怪东西,哪里也发生什么怪事。因为气氛渐渐变成这样,所以……我实在……」
  诺尔点点头。久我山再次鞠个躬,又讶异地看看刚回来的和尚和约翰,然后就离开了。

  5

  「怎么回事?」
  和尚似乎发现气氛凝重,回头看了看久我山离去的方向。诺尔简单说明事情经过,和尚听完歪着头说:
  「短短二十分钟啊……」
  约翰也是一副难以释怀的样子。
  「简直就像看准时间的咩。」
  和尚听了也点头。
  「像是刻意避开监视?」和尚望着约翰。「但也不见得吧,昨天约翰差点变成串烧耶。」
  「没有这么夸张啦……」
  约翰苦笑着拿下绷带。他的头上贴着OK绷,看来伤势并不严重。
  诺尔思考一下,自言自语似地说:
  「与其说是避开监视,倒不如说是没有人就没有反应……」
  我歪着头问道:「会有这种事吗?」
  「一般的情况应该是相反。」
  诺尔回答以后又陷入沉思,和尚也疑惑地思索,然后说:
  「算了,再想也没用。不过,照新社长所说,汤浅校内基本上都是否定派。虽然吉野老师说学生都信以为真,但学生又没有闹到需要他担心的程度。」
  「是啊。」
  「现在还不确定超能力少女的影响力,不过学校的气氛确实改变了,变得比较倾向于相信,受到这种气氛感染的学生也不少。」
  ……嗯,的确是这样。
  诺尔叹着气说:「所以呢?情况怎样?」
  和尚和约翰互看一眼。
  「首先是小不点,她愉快得很,说昨天晚上没看见那个女人出现。另一个人,就是叫做小英的那个也很有精神,她住院以后还是经常梦见有一只手在摸她的肚子,让她痛得死去活来,不过昨晚没有作梦,药物也很有帮助,现在身体好多了。」
  喔喔……
  「小英的情况或许是因为身体恢复健康,小不点大概也只是受到心理暗示吧。」
  诺尔点头。
  「不过,狐仙附身的那个女生没有起色,约翰驱灵也没有效果,反而惹得她很不高兴,我们一走进房间她就大闹起来,所以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诺尔喃喃说着「是吗」,约翰很抱歉地说:
  「或许她素被很强的灵附身。她的妈妈叫我们改天再去。」
  「没关系,不用。」
  诺尔轻轻抬手。
  「请校长建议她的家人带她去医院吧。」
  和尚讶异地说:
  「医院……难道要看精神科?」
  诺尔点头。
  「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不是灵引起的。」
  他无精打采地说道。
  「附身通常被视为精神疾病来处理,而且确实有很多案例是在看过精神科医生之后就痊愈。当然,目前还不能否定是灵引起的附身现象,但是以她的情况来看,应该做的不是驱灵,而是心理谘詾。我认为这是解离症引起的附身现象。」
  「啊?」
  「解离症之中,有一种病症的反应很像被邪灵附身,她大概是这种。」
  「解离症……就是双重人格之类的吗?」
  「一般说的双重人格,又叫做多重人格障碍或解离性身分障碍,就是解离症的其中一种,解离性附身症也是其中一种。在精神医学的领域,附身现象被视为一种病症,癫痫症或思觉失调(schizophrenia)也有可能引起附身症状,不过从旁人的证词听来,她罹患解离症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疑惑地歪着头。
  「所以说,她和汤浅发生的异常现象无关罗?」
  「要说完全无关的话,时间上又太过巧合。解离症是为了逃避强烈的心理纠葛和自我压抑,在无意识中把相关知觉、记忆、认知从意识之中隔离的精神疾病,患者本人对于引起解离症的心因通常没有自觉。也可以反过来说,因为压抑的程度强烈到自己都没有发觉,才会引发解离症。我们不知道她压抑的程度有多高,不过光是学校的异常气氛,就有可能造成她的心理压力。譬如说,她听到旁人说了怪谈或闹鬼的传闻而感到恐惧,或许她的理智认为没有鬼魂作祟,但是潜意识已经相信了。她很害怕,我是不是也会看到恐怖的东西、是不是也会遭到作祟』,但是』世界上不可能有鬼魂或作祟』的想法却压抑了恐惧感。因为没有自觉,这份恐惧没有浮上意识的表面,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心理压力无意识地累积之下,又刚好看到别人请胡仙,因此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喔,是这样啊。」
  「也有可能和异常现象无关,而是因其他理由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已经快要超出她的负荷。这时因为学校异常气氛的影响,又因为看到请狐仙,担心自己也会遭到作祟,所以引发解离症。」
  「原来如此。」
  和尚点头,跟着说了一样的话。
  「这就是所谓的『杯弓蛇影』吧。那么其他的……还有哪几件是这样?」
  我低头看着自己写的资料卡。
  「疑似神经过敏的……是鬼压床吧?还有听到脚步声跟在后面的那个?」
  前者是高三学生,她的证词是很普通的「最近每晚都会碰到鬼压床」;后者则是高一学生,一样是很普通的「最近老是觉得有人跟在我后面」。
  和尚喊着「喔喔」点头。
  「还有,一睡觉就听到笑声的那件也很可疑。」
  说这话的人是看来很神经质的年迈职员,他说每天睡觉都会作恶梦,虽然不记得梦境内容,但是每次刚睡着就会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地笑着。
  「光从表面判断也没用。」
  诺尔严肃地说。这时传来敲门声,我还以为是绫子和真砂子来了,结果却是新的谘询者。
  还没完啊……

  6

  谘询者陆续前来,这段期间绫子和真砂子也到了。真砂子好不容易才肯来,却是一副没干劲的样子,但大家还是依照新的证词分头驱灵,把我一个人丢在会议室里,只剩一个人真无聊……黄昏的脚步偷偷潜入会议室,充满暮时的气息,放学后的嘈杂已经平息,学生们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没有人声喧哗的学校真的好寂寞。
  ……现在又多出七件。
  有个高一生说去了地下仓库之后,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小孩的哭声;篮球队的队员说梦见有人抓住自己的脚,后来就经常绊倒;有个老师说饮料里面出现头发;甚至有个高三生说眼睛无缘无故地痛起来,看东西都看不清楚……全都是不知能不能归入灵异现象的问题。最难以采信的是,有位高一生说最近发生鬼压床,隔天骑自行车时就莫名其妙地摔车;还有一位老师说听见像是在敲打的奇怪声音:那位声称最近一直走霉运的高二生,更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我无精打采地整理资料,光是先前的案例就够诡异、够浑沌了。
  我一边想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拖拖拉拉地工作时,听见细微的敲门声。
  ……难道又是谘询者?
  我郁闷地回应,然后看到笠井探头进来,她正是我们争论的关键人物,所以我不禁有些紧张。
  「咦?只有你吗?」
  她看看房间四处。
  「我可以进去吗?」
  「请进,请进。」
  「谢啦……你在做什么?」
  「我是个小角色,只能待在这里整理资料,守着无线电当总机小姐。」
  「喔喔。」
  笠井找一张椅子坐下,又看了看房间四处。
  「哇……」
  她似乎很惊奇。
  「怎么了?」
  「很难得有这种机会啊,涩谷先生和你是灵能者嘛。」
  「我只是个助手,打杂的。至于诺尔……不,涩谷先生大概也会否认吧,他都说自己是Ghost Hunter。」
  「哇,真帅。」
  我有点意外,因为至今听过「Ghost Hunter」的人,没几个了解其中涵义。
  对了,因为笠井是超能力少女嘛。我没来由地就接受这点,因为她是另一种人,又不是我们这种毫无能力的平凡人。
  「……不过很怪耶,这是他自己说的吗?」
  「很怪吗?」
  「因为Ghost Hunter算是蔑称啊。」
  咦?
  「是这样吗?」
  笠井耸肩说:
  「好像吧。说蔑称或许不够精确,但我听说这是带有讽刺意味的名词,对方还说『倒不如叫Ghost Buster』,不过我们听了觉得这更愚蠢,因为有一部喜剧电影也叫这个名字(※电影「魔鬼克星(Ghost Buster)」。)。」
  「是啊。」
  「总之不是什么好意思啦,现在普遍的说法应该是Ghost Investigator(鬼魂调查者)吧。」
  喔?是吗?我都不知道……咦?诺尔若是知道这点,还会故意如此自称吗?以他的性格来看,知道的话应该不会用这个字吧……但他有可能不知道吗?
  「……还有人说他是阴阳师。」
  我这么一说,笠井惊叹地叫一声「哇」。
  「如果是真的,那他很厉害耶。」
  是吗?
  「调查呢?情况怎么样?」
  「唔……简直是处处碰壁。诺……所长好像还无法判定情况,我们团队里的灵媒也说这里没有灵。」
  笠井皱起眉头。
  「没有?虽然不该轻易相信传闻,但不可能完全没有吧,明明发生了这么多状况。」
  「你说的没错。在我们的成员里,能看到灵的人只有一位灵媒小姐,她很肯定地说没有,但是大家都不相信,所以她很不高兴呢。拜此所赐,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对了,你看不到灵吗?」
  笠井摇摇手。
  「不行,我没有灵能力,我又不是ESP能力者。」
  「ESP?」
  我不明白怎么会扯到那里。
  「咦?你问的不是这个吗?我还以为你要说,既然有PK能力,也该有ESP能力吧。」
  「没有啦,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抓抓头。「我只是觉得,有超能力的人感觉就是跟凡人不一样,应该什么都做得到。」
  笠井笑着说「什么跟什么嘛」,那是非常开朗的笑容。
  「你想得太简单啦。跟你说喔,灵能力或许是ESP的一种,虽然一般人觉得超能力和灵能力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回事,但有人认为灵能力是超能力的一种形态。我是不行啦,我完全没有ESP的能力,就算是PK也只有metal bending。」
  「metal bending?」
  「扭曲金属,简单说就是只能折汤匙。」
  说完,笠井自嘲似地笑着耸耸肩。
  「不过,最近越来越不可靠了。」
  「好厉害喔,你对这些事情真清楚。」
  「这是从惠老师那里学来的。惠老师这方面的知识很丰富,几乎可以去当超心理学的研究家。但是如果问惠老师,她大概会说光是当个可疑作家就够忙了。」
  「产砂老师会这样说啊?」
  哎呀,没想到她还挺调皮的。
  「嗯,也有人说生物社根本是灵异现象研究社。」
  啊,原来如此,久我山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
  笠井耸耸肩说:
  「因为我们的社团活动,几乎都是在做这些事,像是ESP的测试,或是PK的实验之类的。」
  「咦咦咦?」
  「……还会用扑克牌做透视的实验,也经常以念力实验的名义玩游戏。」
  哇,真是多元化。
  「一般的情况呢?生物社都是在做什么?」
  「唔……一般的情况应该是赏鸟之类的吧。我们也有正经的活动啦,像是拍下学校附近所有的植物和昆虫,每年制作图鉴之类的。」
  「啊,听起来还满有趣的。」
  「也会观察人类喔。我们去年学园祭推出的活动是科学实验,请客人来做错觉实验、行动实验之类的,满有趣的。」
  她好像真的很享受这些快乐的回忆,却更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
  「生物社现在的情形呢?」
  「跟解散没两样,社员只剩下我一个,瑞穗大概要抛下学校了。」
  「抛下学校?」
  我这么一问,笠井就露出寂寞的笑容。
  「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时,她说想去工作……都是因为我折汤匙的事,害她的人生走样。」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想。」
  笠井听我这么说,眨了眨眼睛。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努力过活,就算受到别人影响,做决定的终究是自己,所有人都会做出最好的选择。就算是懒得思考复杂的问题,选择随波逐流,那也是一种选择。」
  笠井直盯着我。
  「……谢谢。我难免感到自己应该负一些责任,无论是瑞穗的事、老师的事,或是接连不断的事件……」
  「不需要这样想啦。」
  笠井露出苦笑。
  「是吗?但是惠老师现在的立场也变得很难堪呢。为了保护我,她受到其他老师指责,还被家长抗议。这阵子学校分成相信和不相信两派,不相信的那一派简直想对我们丢石头,别人常对我们说些讽刺的闲话,把我们当成过街老鼠。」
  「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我们学校的校风很难接受这种事嘛,虽然没有明文禁止……与其说是不相信,还不如说是看不起、懒得管,怪谈之类的话题都会被当成笑话。」
  原来如此.校风真的是这样啊。
  「就传统来说,生物社向来很喜欢这种话题,不过我们都会扯些超心理学、美国的学会什么的,把科学拿来当挡箭牌。老师们……应该说否定派的人,对这些事了解不多,如果我们架起照相机说是在做念力成像的实验,绝对会被嘲笑,但若说是做脑波照相的实验就没有问题。」
  唔……是这样吗?
  「……好像有人以为我们只是在搞笑,社员里也有不少人这么想。」
  「搞笑?」
  「嗯,别人认为我们自己知道这是很可笑的事,就是因为可笑才好玩……其实我也是这样,认真地做些可笑的事还满有趣的。」
  「这样啊……」
  笠井苦笑着说: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我们成天兴奋地谈论超能力,结果自己根本不相信。我会开始折汤匙……也只是觉得好玩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折弯……」
  她说到最后,带有一丝悔恨的语气。
  「所以大家才会批评得那么凶,感觉就像『我还以为你们知道自己在做蠢事,结果竟然是认真的』。」
  「……这样啊。」
  「其实没人真的这样说啦……不过最近的情况比较好了,因为连本来坚称『世上哪有鬼、怎么可能有超能力』的人都撞鬼,还有人偷偷跑来找惠老师商量。」
  笠井真心地笑了起来。
  「产砂老师真是好人。」
  「嗯。」
  笠井微笑着回答。
  「……惠老师说因为我是她的学妹。我在学校受到抨击时,她都会帮我说话。就算我是她的学妹兼学生,一般人也没办法做到这种地步吧?」
  「喔……产砂老师是从这里毕业的啊?」
  「应该吧,我们学校的女老师多半是这里的校友。」
  我稍微思考一下。
  「嘿,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嗯?什么?」
  「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喔,不然我会挨骂的。」
  「嗯。」
  笠井把耳朵贴过来。
  「吉野老师也撞鬼了。」
  她闻言浑身一颤。
  我笑着说:「在全校朝会把你叫出去骂的就是吉野老师吧?」
  「没错……」她露出会心的微笑。「嘿嘿,原来如此。他很害怕吗?」
  「一定很怕,他说一直失眠,黑眼圈也很深。」
  「说他活该似乎不太好,不过……我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要保密喔,保密。」
  我们两人靠在一起偷笑。
  我一边笑,一边在心里想像一把汤匙,前端稍微折弯的汤匙。若说真的有个东西改变众人的命运,那应该是第一把被折弯的汤匙吧。
  ……我这么想着。

  我和笠井又闲聊一阵子,做好放学准备的小高也来到会议室。
  「哎呀,法生又出去啦?」
  「很遗憾。要喝茶吗?我正打算泡茶。」
  「那就喝吧。笠井学姐,你好。」
  「……嗯。」
  笠井似乎提起戒心,表情变得比较严肃,语气也冷淡一些,但是小高丝毫不以为意。或许是天生个性阑朗,她很轻松地对笠井说话,于是笠井的语气渐渐变得缓和。后来,我和小高一起介绍这个灵能者团体的成员,还顺便数落每个人的性格缺陷,两人一搭一唱,笠井终于露出笑容。
  「……我好久没跟惠老师以外的人这样说话呢。」
  笠井离开以前,很感慨地这么说。
  小高露出吃惊的表情。
  「……真可怜……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再找我聊天啊。」
  「嗯,谢啦,今天真的很愉快,也谢谢谷山同学。」
  「你还会再来吧?」
  「嗯。」
  小高一股脑儿跳起来。
  「我也要回家了!笠井学姐,要不要一起走?」
  「当然好。」
  小高正要跟笠井离开,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某件事。
  「啊,糟糕,我差点忘了。」
  她拍拍自己的额头转过身来。
  「关于你们所长大人拜托的事。」
  嗯?
  「告诉小不点那个怪谈的,是我们班的江古田。她是话剧社的成员,说不定现在还在社办。请你帮忙转告罗。」
  「了解~」
  看着挥挥手离去的两人,我的心底感到一丝暖意。

  7

  我将小高的消息报告诺尔之后,就被派去话剧社的社办请江古田过来。当个小喽罗真辛苦。我依言在校舍内四处乱走,向路过的人询问话剧社社办的位置,最后来到术科教室聚集的一区。挂着「成衣实习室」门牌的教室,应该就是我要找的地方。我走到教室门口,听见里面有几个人在讲话,就敲敲门探头进去。
  「请问……江古田同学在吗?」
  室内的装潢有点奇怪,地板比普通教室高一阶,而且全部铺着木板,地上还放着坐垫,有四个女生坐在一起。
  「就是我。」一个短发女孩举手说,然后她双手一拍。「啊,你是灵能者吧?」
  听她问得这么直接,我只能苦笑。
  「……是助手。」
  江古田对露出讶异神色的其他几人说:
  「就是大家在说的那件事啊,校长不是说,要谘询的人可以去找他们吗?我们班有个座位据说坐了会发生意外,他们就是来调查那件事。去找他们谘询过的人说,所长是个容貌清秀的年轻男生呢。」
  ……这才是重点吗?
  有个扎着长发、气质像女官的女孩兴致盎然地说:
  「喔?这可不能听听就算了呢。你找江古田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要打听关于美术准备室的事。」
  我这么一说,大家都恍然大悟地发出「喔喔」的声音。
  「就是出现女鬼的地方嘛。」
  「是江古田的导师看到的鬼啊。」
  竟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么说来,传闻是从话剧社传出去的罗?
  「如果你不反对,想请你去小会议室谈谈,大家愿意的话也一起来吧。」
  之所以叫她们一起去,是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方便搜集传闻,结果她们非常开心,四人眉开眼笑地走出社办,大概是为了传说中的所长吧,如果她们的兴奋能持续下去就好了。诺尔确实是容貌清秀,但他的个性足以抵销这项优点。
  我看着话剧社的众人关上门,没话找话地说:
  「你们的社办满特别的耶。」
  江古田听了就点头。
  「嗯嗯,你也这么觉得吧?用来排练的确很方便。那里本来是家政课缝衣服用的教室。」
  「……缝衣服?」
  我们一边走向会议室一边闲聊。
  「是啊,现在已经没有了,但是我们不久之前还会在家政课做衣服呢。木头地板上摆了长桌,大家一起缝衣服。」
  「哇喔。」
  这还真罕见。
  像女官的那人,像在演戏似地推推眼镜框说:
  「因为汤浅高中的创校宗一曰,就是要培养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
  ……啥?那个像女官的同学看到我错愕的表情就笑了。
  「别惊讶,我们的创校宗旨真的是这样。前几年在班会课前,还有一段时间是用来做女红呢。」
  「女红……是指缝纫吗?」
  「这还用说。学校大概觉得女人理所当然要会女红,还说一天的开始以缝纫来收敛心神也是修养精神的一种方式,以前的体育课中还要练习长刀呢。」
  ……这绝对是在说笑。
  女官噗哧一笑。
  「你以为我在说谎吗?是真的喔,学校里还有练武场,现在是剑道社和柔道社在使用;仓库里也还找得到长刀,那是以前练习用的。」
  「哇……」
  「我们学校本来就是这种风格啦,现在你跟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提到汤浅,他们还是很敬佩。那个世代的人都觉得这间学校很优秀,是校风严谨的女子高中。」
  喔喔……
  江古田也说:
  「但是,现在就读我们学校的人已经不是这样想,而是为了偏差值、通学方便、制服设计之类的理由,至于以前那些风评我倒是没听过。不过,也有些人是因为父母相信这里校风严谨才把她们送进来。」
  其他女孩说着「有啊有啊」。
  「譬如说,从奶奶开始三代都是汤浅学生的稀有动物。」
  女官干咳一声。
  「如果你想见识稀有动物,可以看看我的脸。」
  「咦咦咦!社长的家里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顺便一提,我的阿姨和表姐同样是汤浅的毕业生。」
  哇喔!
  「不过,现在很少听到人说这里是贵族学校了。」
  「的确不像以前那么受欢迎,因为没有大学部啊。当今名校的条件除了知名大学的高升学率之外,就是从小学到大学都有的直升式制度。」
  ……啊,原来是这样。
  我们在闲聊之间到达会议室。话剧社的众人似乎都对所长的外表很有兴趣,全员兴致盎然、眼睛发亮,我们这位所长却是冷淡无比,漠然地请大家坐下。
  「告诉青木老师美术准备室会闹鬼的,是江古田同学吗?」
  「是啊。我忘记自己是在什么契机下提到这件事……大概是想吓吓她吧。」
  「……为什么?」
  江古田不以为意地歪着头说:
  「因为最近出现很多怪谈,她老是拿这个来训话,感觉很讨厌嘛。训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她的说法让人很不舒服。」
  「那么,美术准备室闹鬼的事是你编造的吗?」
  「不是啦。」江古田摇头,看看其他女孩。「真的有传闻说准备室里有女鬼啊,对吧?」
  江古田看着社长,社长——高三的中泽——用力点头。
  「我也听过这件事,好像是以前死在准备室里的美术老师的鬼魂。」
  「死在准备室?」
  「听说是病死的。她放学后留下来工作时吐血,但是没有人发现,就这样一个人在准备室里断气。」
  其他高三生也点头附和。
  「是啊,有人看过那个老师的鬼魂。她穿着白色的夏季洋装,外面搭着白上衣,洋装看起来好像是圆点图案,其实是被吐出的血溅到的痕迹。」
  哇……我十分惊讶,诺尔也是一副意外的样子。说这话的女孩似乎误会了,她疑惑地问道:
  「咦?我说错什么吗?一脸正经地说这种事,感觉很不正常吗?」
  「没有啦,只是我们听说汤浅高中没有校园怪谈。」
  「喔喔……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高三生看看周围。
  「满奇怪的,这间学校的人好像都对这类事情没有兴趣,有人以开玩笑的心态说这些怪谈,也有人显然以鄙视的眼光看待这些事。」
  「全校普遍对怪谈没兴趣,感觉的确有点奇怪。」中泽说。「不过我们的校风的确是这样。俗话说一种米养百样人,不可能所有人都没有兴趣,至少我们话剧社一向很喜欢,虽然对外都装得没这回事。」
  江古田也点头说:
  「是啊,文化社也不是那么反对……唔,这是要看社团吗?」
  「要看社团,还要看人。」中泽说。「但是,生物社好像满喜欢的。与其说她们喜欢怪谈,还不如说热爱超心理学。」
  「新闻社也是吧?」
  「她们只是爱凑热闹罢了。」中泽笑着说。「包括八卦在内的都市传说,怪谈当然也是。」
  诺尔又问:「顺带一提,关于超能力少女的事,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是赞成派的。」江古田举手说道,有位高一生举手附和「我也是」。中泽讶异地看着她们两人。
  「什么赞成派?应该说是支持派吧。」
  「不是啦,真的是赞成派,因为有超能力比较好玩嘛。」
  江古田对高一生问道「对吧」,高一生也点头。
  「原来是这个意思。」中泽无可奈何地笑了,然后看着诺尔。「那我就是万岁派的吧。」
  我歪着头问:「非常赞成?」
  「是举手投降。」中泽笑了。「因为我没办法检验,只能举手投降。探讨有没有超能力应该是学者的工作,在结论出炉之前,我不发表意见。」
  「社长不是喜欢怪谈吗?」
  「喜欢啊,但是因为没有结论,所以只是以兴趣为出发点,享受它有趣的地方。」
  ……这样啊。诺尔也露出苦笑。
  「那么,你们对超能力骚动之后的反弹有何感想?」
  中泽的回答很简短。
  「很反常。」
  「反常?」
  「学校会站在反对的立场很正常,但是做法很反常。他们做得太超过,一点都不像明哲保身的成年人。」
  「为什么会演变成那么大的骚动?」
  「我也不知道……但校方看起来很惊慌,令人忍不住怀疑有什么隐情。他们好像在极力避免让谁知道学校里有个超能力少女,甚至宁可承受董事会和PTA的指责。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不可能采取这么危险的行动吧。」
  ……的确如此,诺尔听了也点头。
  「那么,体育馆的仓库呢?你们听过关于这个地点的怪谈吗?」
  「有学生在那里自杀身亡。」
  江古田立即回答,中泽点头说:
  「传闻说有个学生因为课业压力太大在那里上吊自杀,如果有人进去里面,健康就会变差,成绩却会进步,听起来像笑话一样。这是很久以前的七大怪谈之一。」
  「七大怪谈……」
  诺尔十分讶异,所以我插嘴说:
  「社长一家三代都是汤浅高中毕业的,连阿姨和表姐也是。」
  中泽点头说:「是啊,依照我们家族女性而来的情报,这个怪谈是假的。」
  四周的女孩同时发出「咦咦咦」的呼声。
  「那不是真的吗?」
  「不会吧!」
  「看你们那么期待,所以我一直不好意思说,不过真的没有这回事,其实那个学生是虚构的,这件事好像还满出名的。」
  「我本来打算亲自去挑战看看呢。」
  听江古田这么说,中泽笑了。
  「这在以前好像是老师们的老笑话。如果有学生不用功,老师就会调侃地叫学生干脆去体育仓库住一晚看看。」
  大家听得都笑了,诺尔却严肃地问:
  「老师们的老笑话……也就是说,以前校方并不排斥怪谈吗?」
  中泽点头。
  「是啊,虽然不到赞同的地步,总之不是极端否定,只是用平常心看待,硬要说倾向哪一边的话,可能还倾向支持吧……不,也不能说是支持啦,只是七大怪谈之类的传闻多得跟牛毛一样。我们毕竟是历史悠久的女子高中嘛,很多老师是这里的毕业生,大家都经历过一样的传说。」
  「所以是近年才转为否定的态度吗?」
  「应该吧,我阿姨的年代还很正常,到我表姐的年代——她比我大三岁——就变成现在这样。这些年换过几次校长,或许是其中的某段时间改变了方针吧。」
  诺尔沉思着说:
  「是吗……那么,关于田径社的社办有什么传闻吗?」
  所有人都回答没听过。
  「坐了就会遭到诅咒的座位呢?」
  「是江古田的班级吧?我没听说跟那件事有关的怪谈。」
  「顶楼的楼梯间呢?」
  「没印象,这阵子倒是听过有人提起。」
  「桌子里伸出的手呢?」
  诺尔一问,中泽立刻回答:
  「那是运动场樱花树的怪谈。」
  中泽表示,运动场的角落有三棵樱花树,如果摸了其中一棵,就会被鬼手缠上。
  「我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一棵,只听说有学生在那棵树上吊自杀。如果只摸其中一棵树或是靠在树上似乎不太好,但是如果摸了,只要三棵树都摸过一遍就不会出事。」
  我听得发愣,诺尔又问:
  「此外,还有如影随形的敲打声、镜子里出现女人的脸、有人在拉扯衣服、一直有脚步声跟在身后……」
  江古田说:「脚步声应该和武道场的更衣室有关吧?」
  所有人都一起点头,中泽说:
  「那也是有名的七大怪谈。好像是有位校外的男老师对我们学校的学生一见钟情,想拉她殉情却失败了,后来就在更衣室自杀。听说那个学生是长头发的女生,所以如果有长发女生使用更衣室,便会听到脚步声跟着自己。」
  「小孩的哭声呢?」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是地下仓库」,中泽解释:
  「那是以前的锅炉室。有个学生忘记把东西带回家,就带着年幼的妹妹还是弟弟一起来学校。她让小朋友在校园里玩,自己去拿东西,结果小朋友走丢了,误闯锅炉室,在那里发生意外死亡。后来就有人听到锅炉室传出小孩的哭声,有时声音还会一直跟着人。」
  「在梦中被人抓住脚、喝水时发现里面有头发、眼睛发痛看不见……」
  中泽皱着眉头说:
  「眼睛看不见应该是和第一钢琴室有关吧,但那里不是封锁起来了吗?」
  有个高一生随即说:
  「没有封锁啊,音乐室有三个放了直立式钢琴的小隔间,三间都是开放的,其中一间的钢琴走音了,但房间还是可以用,像是用来练唱,或是让个人练习乐器之类的。」
  中泽露出严肃的表情沉吟。
  「唔……大概是因为怪谈没有流传下来,所以被人打开了。那个地方的灵力还挺强的耶。」
  「灵力?」
  我歪着头问。
  「有个经常去那里练钢琴的学生发生意外,虽然受伤不严重,但是意外之后有一阵子眼睛看不见,结果就迷迷糊糊地被电车撞到,后来用过那个房间的人眼睛都会看不清楚。因为类似案例太多,所以那里就被封锁起来。这是我母亲和阿姨那个年代的事,她们两人都极力声称这是真实事件。」
  中泽说完叹一口气。
  「怪谈也是传说,我认为传说会出现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才会一直流传下来嘛。」

  8

  「有怪谈?」
  和尚和约翰回来听到这些事,都讶异地张大嘴巴。
  「是啊,听到一大堆呢。」
  我看着笔记。
  「一、二……有五个。说不定还有更多,她们说会再去向其他社员或学姐打听看看。」
  「真的假的……」
  我们问过中泽她们知不知道其他怪谈,不过其余的听起来都是随处可见的传闻,像是自己发出声音的钢琴,以及趴在地上追着人跑的女生。她们自己也说那些大概只是都市传说。
  「有一件事特别令人在意,她们说美术准备室有老师的亡魂作祟,而且那个老师穿的是圆点图案的白色夏季洋装。」
  我说出怪谈之后,和尚和约翰就面面相观。
  「顺便一提,江古田同学只对老师说过『美术准备室会闹鬼』,没有说过会出现怎样的鬼。」
  最后我们向她确认时,她是这么说的。既然青木老师看到的是穿着染血白色洋装的女性,从这点来看,「撞鬼」一事顿时变得很可信。
  「说不定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啦。」
  正在说其他怪谈时,绫子和真砂子也回来了。绫子来势汹汹地冲进来。
  「喂!听说有耶!」
  绫子一进基地就这么大喊,然后转头看着真砂子。
  「真的有吧?」
  真砂子点头,表情看起来比刚出去时还要顽固。
  「是地下仓库,可以听到女性的惨叫……还有小孩的哭声。」
  我回头看着诺尔,诺尔点点头说:
  「是小孩?」
  真砂子好像误解他的意思,所以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不可能有小孩,对吧?但我真的听到了,只能照实说。」
  真砂子说完,表情僵硬地低下头。
  「我听到哭喊的声音,像是在惨叫……那是听起来很凄厉的女性惨叫,还有小孩的惨叫……」
  「是怎样的小孩?」
  真砂子轻轻咬住嘴唇。
  「……应该是意外身亡,大概是幼稚园年纪的男孩子。」
  「小孩怎么会跑去那种地方。」和尚用怀疑的语气说道。「而且还发生意外。」
  「……我不知道……但是他哭喊着好热……感觉像是烫伤……不知道是热水还是水蒸气……」
  真砂子越说越小声,然后就停下来。
  「仓库怎么会有热水?」
  和尚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诺尔却打岔说:
  「这样就够了。」
  「……啊?」
  吃惊的人不只是和尚,真砂子也是。
  「有一件校园怪谈提到那间仓库以前是锅炉室,曾有学生带来的弟弟迷路,在那里发生意外死亡,但没提到是怎样的意外。」
  和尚、约翰和绫子都愣住了。
  诺尔站起来。
  「有问题的地点都要再确认一次……刚才你们看过哪些地方?」
  「就是你说的那些地方。田径社的社办、体育馆的仓库、通往顶楼的楼梯、来谘询的老师的汽车……」
  绫子一一数着。
  「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看了被诅咒的座位,以及伸出手来的座位。固定发生事情的地点就是这些吧?」
  「还有美术准备室,但是昨天和刚才都有社团在使用。」
  「请再确认一次,除了以上的地点,还要加上运动场、武道场的更衣室、音乐室的钢琴隔间。」

  全员(依然不包含林)跟着真砂子走一趟,得到的结论是:美术准备室、运动场的樱花树、武道场的更衣室、第一钢琴室都有问题。我和诺尔都没向真砂子提过怪谈的事,但真砂子却看出怪谈的大致内容。不过,其他地方并没有奇怪之处,真砂子没有看到怪东西,也感觉不出异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怪谈的地方,真砂子就能看到异状;没有怪谈的地方她就看不到,即使是像遭诅咒的座位一样显然大有问题的地方也不例外。
  「真是搞不懂。」和尚抱着头说。「诅咒的座位怎么想都有问题啊,已经连续发生四件意外耶。」
  「确实没有灵。虽然有些不祥的气氛,但是感觉不出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真砂子似乎已经重拾自信,态度冷静又坚定。
  其他地方也去看过了,但是真砂子对那些类似都市传说的怪谈地点毫无反应,她有反应的只有历史比较久远的怪谈,包括尾随的脚步声、哭声、眼睛看不见……这些乍听之下只像神经过敏的事,只要和怪谈扯上关系就会发现灵,但是显然有问题的地点若是没有相关的怪谈,她就毫无反应,只说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啊?真砂子小姐。」
  和尚埋怨地问道,真砂子不高兴地转过身去。
  「你问我我问谁……我又没碰过这种情况。」
  真砂子似乎也搞不懂。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1

  隔天上午,灵能者在基地集合。
  通知我们的是吉野老师,听说昨天又有一位老师开车发生事故,还有一位声称脚被抓住的篮球队学生因为膝盖韧带断裂而进医院。
  诺尔皱起眉头。
  发生事故的老师,就是说在后照镜看到鬼的那位老师,他本人和他的车子,以及篮球队的学生,都已经让约翰与和尚驱过灵。
  ……也就是说,灵没有被驱走。
  除此之外,吉野老师变得相当憔悴,他说还是听得到敲打声,虽然依照诺尔的指示用耳机听音乐,仍然能清楚听到怪声。那声音是如此清晰,他还向旁人确认「是不是有个很吵的声音」,可是吉野老师以外的人只觉得「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有」。为了遮盖敲打的声音,他把音量调大,却没有帮助,无论音乐调得多大声,敲打的声音还是清楚得无法漠视,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有效果吗……」诺尔冷静地说。
  灵能者们陷入沉默。和尚愁眉苦脸地说:
  「即使如此,你还是坚持没有灵吗?」
  真砂子点头说:
  「没有,吉野老师没有被什么东西附身的迹象。以我的经验来看,敲打声只是他想太多。」
  虽然她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却有些不安。
  诺尔轻轻叹气。
  「总之能做的事都做做看吧,和尚和约翰去原小姐昨天确认过的地点驱灵,松崎小姐和原小姐请去发生意外的老师和住院的学生那里问清楚事情经过。」
  灵能者一行人依言分头行动。诺尔和林也走了,我今天又是一个人留守。
  午休时间结束,钟声响起,校内的喧哗声渐渐平息下来,附近一带如屏息噤声般安静,体育馆或武道场远远地传来吆喝声,却更让人感到寂寞。
  如果不是去上课,学校真是个漠然的地方,让人觉得无所适从、无依无靠,不知怎的很难静下心,也很寂寞;如果是独自一人,就更不知所措。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外面传来啪睫啪嚏的脚步声,来者没敲门就直接开门。出现在门后的是小高,她身后还跟着笠井。
  喔,来得真巧。
  「嗨~你还是一个人啊?」
  「是啊。现在不是正在上课吗?」
  「这节是自习课。我一走出教室就看到笠井学姐,所以顺便把她拉过来。」
  小高笑着说。
  「真开心,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正觉得郁闷呢。」
  「我想也是,所以才过来看看。你得感谢我喔。」
  「当然、当然,让我怀着感恩之心去泡茶吧。」
  「太好了~」
  小高笑着回头,对笠井说「你看吧」。
  ……唔?难道小高把会议室当成咖啡厅吗?
  我这么一问,小高就说:「哎呀,被发现了吗?」
  「这里可不是咖啡厅喔,别怀着那种心思跑来这里。」
  「可是老板娘人很好,待在这里很舒服嘛。」
  ……喔?
  「那个人很好的老板娘是指我吗?」
  「还有其他人吗?」
  「两位请坐,让我来招待一杯粗茶吧。」
  笑完以后,我们三人一起泡茶,小高还带了零食。她喝完茶、休息片刻之后,像是要说悄悄话似地探出上身。
  「法生呢?」
  「他正忙着驱灵。」
  「进行得顺利吗?」
  「该怎么说呢……这次的事件似乎很棘手。」
  仔细想想,过往每件工作都有其棘手的地方,但是这次根本没有半点头绪,好像连是发生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
  听我这么一说,小高身体前倾说:
  「嘿,你觉得法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不是灵能者吗?很厉害吗?」
  「这个嘛……」
  我一开始只觉得他完全派不上用场,事实上或许不是如此。
  「……还不错吧。」
  「喔?」
  「我才想问呢,和尚的乐团怎么样?」
  「唔,乐团啊……」
  小高盘起双臂。
  「主唱……普普通通啦。」
  「和尚呢?」
  「满厉害的,他也会作曲,旋律很美,我很喜欢。」
  「喔喔?很厉害啊……」
  「那当然,他可是录音室乐手呢。」
  「啊?」
  「没有一定水准以上的人还当不了录音室乐手喔。」
  「是这样吗?」
  「至少不是每个搞乐团的人都能随随便便地当上啦,所以法生完全没问题。主唱的歌喉和长相都不算很好,还要负责作词,但歌词也写得不怎么样。」
  「唔……」
  小高突然喊着「对了」,转头看向笠井。
  「笠井学姐要不要帮忙作词?」
  笠井呆愣一下。
  「我?」
  「是啊,因为乐团里没有很会作词的人。他们连我都问过了,但是我只写得出很普通的新体诗。我记得笠井学姐很会写诗啊。」
  「喔?真的啊?」我问。
  「这是超能力少女的另一项才能,俗话说上天不会给人两样恩赐,但还是有例外呢。学姐不是在文艺社的社刊上发表过诗吗?写得很好耶。」
  笠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喔喔,那个啊……因为社员太少,篇幅不够,我才写些东西来充数啦……」
  「笠井同学还加入文艺社啊?」
  除了生物社以外,另有社团吗?
  「嗯……那是正规课程的社团。」
  「兼具理科与文科的能力,真让人羡慕。」
  「没有那么了不起啦,我是因为闲着没事才加入文艺社,因为我喜欢看书……高桥同学太过奖了。」
  「真谦虚。」小高笑着说。「我可不觉得那是在充数,完全没有歌词的味道,真的写得很好。」
  什么意思?
  「有歌词的味道不行吗?现在不就是在说作词的事吗?」
  「唔,是没错啦……出现在社团刊物上的诗,通常都像新体诗或流行歌的歌词,但是笠井学姐写的诗截然不同。」
  小高一边说,一边以专家的态度点点头。
  「也是有这种歌词的。而且,乐团主唱写的歌词之所以让人觉得无趣,就是因为太像普通的歌词,只是把常见的词汇放在一起,一点都不吸引人。」
  小高振振有词地说完,稍微吐一下舌头。
  「讲得好像我很懂的样子……不过,我真的觉得笠井学姐的诗写得很棒,形象很鲜明,用词也很独特,让人印象深刻。」
  「别再提这个了,真是的。我比较想听乐团的事啦。」
  笠井的脸有一点泛红。
  「哎呀,学姐害羞啦?」
  「才没有!」
  小高笑一会儿,又说:「唔……那个乐团的歌词普普通通,主唱也不怎么样,键盘手不出色,吉他手也说不上厉害。」
  「……整个乐团只有贝斯手比较好?」
  「鼓手还不错啦,不,应该说很厉害,他也是专业的。」
  「换句话说,只有节奏的部分比较好?这种乐团不太行吧……」
  我这么一说,笠井跟着用力点头,小高只是双手一摊。
  「整体而言就是普通啦,不好也不坏。」
  唔……和尚能待的就是这种乐团吗?
  「那你还喜欢他们。」
  我忍不住吐槽,小高合起双手贴在脸庞说:
  「因为我是法生至上主义者嘛,」
  「喔,是因为这样啊。哇……」
  竟然是这种理由,太惊人了。
  「也不只是这样啦……虽然他们不是很红的乐团,但是音乐听起来满舒服的,所以我才会当他们的乐迷,而且乐迷之间的气氛不错,感觉很温馨。以我个人的喜好面百,我欣赏的是风格更特殊的乐团,不过法生是因为兴趣而搞团,只要开心就好了。」
  「哎呀,真乐观呢。」
  「因为人家是少女嘛。」
  小高摆出奇怪的姿势,把我们逗得大笑。我和笠井镇定下来以后,话题中的和尚和诺尔一起回来了,小高可要开始紧张罗。
  和尚看着我们说「好像很愉快嘛」,气愤地看着桌上的茶杯和零食。
  「嘿嘿。结果怎样?」
  「别问我。」
  ……嗯?
  「我越来越讨厌这间学校……」
  他可怜兮兮地说完,歪着头望向笠井,像是在问「这个人是谁」,我就说:「这是笠井同学。」
  我说出名字以后,和尚点头回应「喔喔,是你啊」,接着我也顺便为笠井介绍和尚。
  「这位是和尚。」
  笠井认真地盯着和尚。
  「……喔喔,是你啊……」
  她一边说一边来回瞟着和尚和小高,小高的脸微微泛红。
  「很棘手吗?」我问。
  「算是吧,一点反应都没有,想要确认看看,真砂子却还是老样子。感觉就像用筛子捞水。」
  ……那真是辛苦你了。我急忙为刚回来的两人倒茶。小高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喃喃说着「我要走了」,拖着笠井匆匆离开,只丢下一句:「法生,加油喔!」
  和尚随意挥挥手,回答:「喔,慢走。」然后深深叹气。
  「为什么有些看得到,有些看不到呢?」
  诺尔翻着资料卡说: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这样。」
  「是啊,应该要全部看得到,不然就是全部看不到。」
  唔……
  「如果是能力平庸的人,有时看得到有时看不到还说得过去,但是真砂子的能力不算平庸吧。」
  是啊。我在上次的事件中也这样想过,真砂子发挥灵视的时候好厉害,而且她这次还说中怪谈的内容。
  「有时会因为对象或状况的不同,而有顺利或不顺利的差异,但是这次的情况并非如此。即使是有明显现象的事件,看不到就是看不到:但现象不明显的事件,看得到的就是看得到……真砂子的能力并非那么不稳定,所以她自己也觉得很困惑。」
  「她说她不曾碰过这种情况呢。」
  「问题到底是出在真砂子身上还是这间学校呢……」
  诺尔一直保持沉默,皱着眉头望向窗外,突然小声说一句:
  「……如果有就好了……」
  听起来像是不小心说出口的话。我看着诺尔,心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摇头回答「没什么」。
  「我只是说,如果有灵视能力能信赖的灵能者就好了。」
  说完,他把资料卡交给和尚。
  「和尚,这个拜托你。」

  2

  和尚和诺尔出去了,我又独自被丢在会议室。夕阳西下,天空看起来似乎快要下雨,会议室里渐渐变得昏暗,格外令人感到悲伤。
  笔记都已整理得差不多,没事做了,真无聊,「被抛下」的感觉变得更强烈。
  当个打杂小妹真无趣……我一边想一边打哈欠,打完一个又一个,然后打了第三个,怎么忍都忍不住。天空像是刷上淡墨,比一片漆黑更令人郁闷。
  ——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身在游乐园。
  为什么是游乐园?
  ……一定是在作梦吧。
  这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小游乐园,但我还是有些兴奋,同时觉得这种兴奋的心情很令人怀念。
  对了,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和母亲去过一次的游乐园。我在梦中想不起自己是几岁的时候、在怎样的情况下去的,只记得里面有个镜宫,以及自己在镜宫里哭泣的事。
  镜宫是室内由镜子和玻璃组成的迷宫,年幼的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一片昏暗之中看见到处都是自己的身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感觉很可怕,所以被吓哭了。
  梦中的我站在这栋脏污的建筑物前,我想起了这是镜宫。
  真是一栋破烂的房子——我已经长大到会这么想。这种虚有其表的迷宫没什么好怕的。
  我鼓起勇气,卷起袖子,冲进镜宫。

  我在满是镜子的迷宫里奔跑,其实没必要用跑的,但我还是一直跑。四周俨然是镜子构成的洪水,充满我的影像。我在迷宫中不停奔跑,异常的焦躁令我跑得跌跌撞撞,还撞上看不见的玻璃而摔倒。
  为什么这迷宫这么大啊!
  我爬起来以后,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从哪里跑来的,前后左右都是漫长的通道,伸手一摸却是玻璃的触感。好啦,这是玻璃还是镜子呢?我看到的是玻璃后面的通道,还是我背后通道的镜像?
  正在思考时,迷宫渐渐地变暗……啊,对了,这个迷宫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暗,如果不快一点,真的会出不去,如果出不去就会被抓到。
  (……嗯?被什么抓到?)
  我还在疑惑地思考,脚边已经变得一片漆黑,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看得见远方的镜子闪烁着类似出口的耀眼光芒。
  怎么办,出不去了,早知道就不要进来。
  我站起来,不顾一切地跑进黑暗,镜中的我也在奔跑,迷宫中有我的几百个身影在四处奔跑,唯独中央有个不动的身影。
  我朝那个身影跑去,那就是逃出迷宫的线索。我跑向那个不动的人影。
  ……诺尔。
  在黑暗之中,诺尔还是穿得一身黑,只有脸和双手自得像月光一样。
  「我出不去啦。」
  我向诺尔哭诉。
  诺尔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指着旁边。白皙的手指仿佛在黑暗中划出一条轨迹,我顺着这条轨迹往他指的方向望去。
  这里是……学校。如同相机底片一样黑白颠倒的校园景象,墙壁是黑的,黑板是白的,墙壁和地板都只有白色的轮廓线,由影子形成的学校。
  其中出现苍白的鬼火。
  就像一团亮光,轻轻摇曳着停留在半空。虽说是光,看起来却很暗,苍白的光芒仿佛几乎融入黑暗。
  校内到处都有苍白的鬼火,它们盘据在黑暗中,像是在窥视着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
  我抬头看身旁的诺尔。
  诺尔回答:「你知道的。」
  ……我知道?
  对啊,我当然知道——那是邪恶的意念,而且不是这个世上的东西。
  我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多到不可胜数的鬼火,那些都是邪恶的东西。
  我像是被附身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鬼火。那种色彩看起来好冰冷,虽然像火焰一般微弱地摇曳,感觉却很冰冷坚硬。如果能看见一团冷气,或许就是这种模样吧。
  当我盯着鬼火时,光线慢慢恢复,失去的色彩又回来了,墙壁出现在我眼前。
  「嗯……」
  是墙壁,浅绿色的墙壁,随处可见、毫无特色的墙壁。
  「麻衣!」
  咦?
  我抬头一看,诺尔一脸严肃地望着我。
  「你刚刚在睡觉吗?」
  咦?睡觉?当然……
  我看看四周,这里还是原来的会议室,窗外像是快要下雨,天色已变暗。灵能者一行人都回来了,诺尔盘着双臂盯着我,其他人站在他背后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睡着了。」
  不……不妙。
  「竟然睁着眼睛睡觉,你的睡相还真差。」
  「很抱歉……」
  诺尔冷冷地看着我。
  「资料的整理工作呢?」
  「……都做完了。」
  「所以你就优雅地睡起午觉?你想到那些辛苦工作的人不觉得内疚吗?」
  ……这、这家伙……
  「我只是稍微眯一下嘛!想睡就是想睡,我有什么办法?如果光用意志就可以消除睡意,哪里还会有人在开车时打瞌睡啊!」
  诺尔的眼神变得更冰冷。
  「还嘴硬。」
  「那当然!就算是负担一国命运的国会议员也要睡觉,背负着崇高使命的首相一样会大剌剌地睡觉,我不过是一介小市民,打个瞌睡又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满口歪理。」
  「哎呀,哪里比得上所长。」
  「我无所谓。」
  是吗……
  「如果我连个性都好,一定活不长命。」
  ……这股突然涌出的冲动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你既有才干、长相又帅,如果连个性都很好,一定会遭到天妒而早死吗?
  我努力压抑想要怒吼的冲动,诺尔却不理会我,望向全员。
  「笨蛋的事就不管了。」
  打个瞌睡就叫笨蛋?你把这句话拿到国会议事堂说说看啊!
  「……松崎小姐,情况如何?」
  绫子喃喃地回答「喔」。
  「所幸发生事故的老师只受到轻伤。他说正要左转时,在镜子里看到女人的脸,所以方向盘转歪,冲上人行道。断裂的护栏插进挡风玻璃,还好他开得不快,只有轻微的擦伤。」
  说完,绫子露出严肃的表情。
  「可是,他说了一件让我很在意的事。他姓宗城对吧?宗城老师说,他以前也在后照镜里看过女人的脸,但都只是掠过,这次却固定不动,看得非常清楚。那女人清楚地对着宗城老师笑,而且还听得到声音。」
  「声音?」
  绫子点头。
  「他说听到耳边有女人的声音,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好像在嘴里嚅嗫似的。因为听到声音,出现的方式也跟以前不一样,所以他才会呆掉。」
  我歪起脑袋。
  「意思是……变严重吗?」
  绫子回答「或许吧」。
  「为了小心起见,宗城老师本人和出事的车子都让真砂子看过。」
  绫子望向真砂子,真砂子默默摇头。
  「……就是这样,她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另一个人是篮球队的小峰同学,她右脚的韧带断裂,说是在睡觉时有人抓住她的脚……她在梦中,膝盖被人一把抓住,所以痛得醒过来,想要起身却发现脚使不出力气,而且很快就肿起来,家人带她去医院检查才发现韧带断裂。照理来说,无论睡相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在睡觉时把韧带弄断吧?医生说,或许是在前一天的练习中受伤,因为偶尔有人在刚受伤时没有强烈疼痛,但她不记得自己摔倒过,先前也没发现任何异状。她简直快吓死了,不知道若是继续作梦会发生什么事。总之我们姑且先给她护符,也不知道护符到底有没有用……」
  绫子叹一口气。
  「真砂子在她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诺尔点头说:「和尚呢?」
  「地下仓库、武道场更衣室、音乐教室的钢琴室、运动场的樱花树、美术准备室,这些地方我和约翰已经分头驱灵,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小不点和小英还是平安无事,小不点已经得到出院许可,小英要看明天检查的结果如何,大概很快就能出院。」
  喔……那真是可喜可贺。不过,为什么护符有效,驱灵却无效呢?
  「小不点确实没听过怪谈的内容,只听说大家都知道那里会闹鬼,当然,她也没听说过去有老师死在那里。」
  「英同学呢?」
  「果然是因为樱花树。试胆大会时,三浦同学不是突然不舒服吗?还有两个人说要陪三浦同学回家。小英先行走出校舍,但是因为担心三浦同学,于是在运动场等那三人出来,等待的时候她靠在樱花树上。」
  关键所在的樱花树……真砂子指着左边那棵,说有个女孩吊在树枝上。传说她是自杀的,但她的死因似乎很微妙。她在学校待得很痛苦,在家里或外面部找不到立足之地,所以她很怨恨不理解她、不对她伸出援手的同学老师及家人,至今仍然怀恨在心——真砂子这么说。
  「凶手果然是樱花树,可是……那三棵树下不是有一张长椅吗?那好像是近年才设置的,因为有这张长椅,学生经常聚集在樱花树附近,不知道传说的学生都会随意靠在树上,小英也是这样,却没人发生像她这样的事。她说从来没听过谁说不能摸樱花树,如果摸了便会影响健康,甚至是发生奇怪的体验。」
  唔……
  「还有……」
  和尚边说边看着约翰,约翰接下去说:
  「说自己眼睛看不清楚的高三生……叫做盛谷吧,她素合唱团的,想考音乐大学的声乐系,所以常常一个人去第一钢琴室练习。」
  「果然是这样。」和尚插嘴说。
  「素啊,不过盛谷同学去那里练习两年多了。虽然已经确定原因,还素搞不懂为什么现在才发生怪谈作祟的事……」
  「的确很奇怪……被脚步声跟踪的人呢?」
  「她果然是剑道社的社员,每天都会使用武道场的更衣室。」
  而且她确实是长发。可是,她也是一直在使用更衣室。她是高一生,所以大概使用了半年左右,为什么同样是最近才发生异状?
  「真想不通……」
  诺尔凝重地用指尖敲着桌面。
  「发生在这所学校的现象似乎可以分成三类。」
  约翰点头说:
  「传统的怪谈、新的怪谈,还有自己胡思乱想的咩。」
  和尚也说:
  「杯弓蛇影的事件没有相关的怪谈,而且真砂子都没看到灵,发生的现象也只像是神经过敏。跟怪谈有关联的事件,无论现象明显与否,真砂子都能看到灵。还有一种是现象很明显,真砂子却看不到灵,这类也没有相关的传统怪谈。」
  我歪着头说:「跟传统怪谈有关的事件,给了护符都有效果,但是跟怪谈无关的事件却都无效呢。」
  和尚点头说:「或许吧,但也还不能完全确定。」
  「青木老师和英同学的情况不是都开始好转吗?有护符以后异状就消失了。吉野老师也拿了护符,却一点效果都没有。不过篮球队的女孩和在后照镜中看见鬼的老师反而变严重,本来还没有实际损害,现在却都受伤了。」
  这么说来,田径社的社办也一样。
  这时,我突然想起在梦中看到的学校,里面到处盘据着鬼火,那些都是邪恶的灵……虽然我不认为那个梦有任何意义,也没发生什么足以形容为邪恶的事情。
  「对了,被诅咒的座位……」
  我脱口说出这句话,所有人都疑惑地转头看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到,现在已经发生实际损害,如果演变得像诅咒的座位那么严重就糟糕了。」
  绫子点头说:
  「是啊,还好宗城老师正要左转,所以车子开得不快,如果他当时速度很快,或许会发生严重事故,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
  「是啊,田径社的社办也一样。铅球光是滚过来还没什么关系,如果是从头上掉下来不是很可怕吗?约翰也一样,如果标枪再射偏一点,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和尚呻吟着说:
  「篮球队那女孩也是。幸好她被抓住的是膝盖,所以只是韧带断裂,如果用这种力道掐住脖子,她一定会没命。」
  ……别说了,我听得不禁皱起脸孔。
  「不过这种故事还满常听到的耶,睡觉时被鬼掐住脖子,醒来之后发现脖子上有抓痕……」
  现在确实出现韧带断裂的受害者,想像起来更教人浑身发毛。
  「事态确实变严重了,越来越有可能演变成重大伤害。可是,新怪谈这一类事件无论是给护符或驱灵都没有效果。」
  约翰点头说:
  「素啊。在梦中被抓住脚,醒来后觉得痛,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旧怪谈虽然有实际伤害,和新怪谈相比,作风却又不一样。有没有实际伤害这点有明显差异的咩。」
  「或许吧。小不点会病倒或许可以解释成她的个性太神经质,不过小英和眼睛看不清楚的女孩从一开始就受到实际伤害。与其说是变严重,还不如说是延续本来的伤害。」
  「对啊,虽然伤害持续不断的结果素让人进医院,那只鬼手做的事却没有变严重的咩。」
  ……约翰说的对。
  「杯弓蛇影、旧怪谈、新怪谈,这三种是截然不同的类型。重点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杯弓蛇影没什么稀奇的吧?」真砂子插嘴说。「因为怪谈四处流传,也真的造成实际伤害,学生们当然很害怕,所以看到普通的事情都会想得很异常。」
  诺尔点头说:
  「杯弓蛇影可以当成附带的影响,重点是旧怪谈和新怪谈,为什么会同时发生性质显然不同的两种现象……」
  我歪着头说:
  「总觉得……汤浅高中真不可思议。」
  和尚笑了出来,说:「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呃,不是啦,至今发生的事的确很不可思议,但我说的是旧怪谈啦。一般的学校怪谈都说得好像真有其事,结果往往没有这回事,或是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
  「喔喔,对啊。」
  「可是,汤浅高中却是实际发生过意外或事故,然后才演变成怪谈,而且真的会出现异常现象。该说是其来有自还是血统纯正呢……而且这样的怪谈还不只有一件,你不觉得很厉害吗?」
  「的确很厉害。」和尚笑了。「因为汤浅高中历史悠久嘛。年代够久的话,当然少不了意外或自杀事件。」
  「我们学校的历史也很悠久啊。」
  「条件不一样吧?这间学校年代久远,又是女子高中。虽说对怪谈的喜好因人而异,但是女生通常不会排斥怪谈,所以过去的事件才会原原本本地流传下来,因此连怪谈都完整地保存下来。此外,有不少老师是从这里毕业的,所以保存状态一定更好。」
  「是喔……」
  还有像话剧社社长一样,家族代代都在这间学校就读的人。
  「校园怪谈通常只是谣言或是都市传说,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一些真货。因为实际上发生意外事件,有灵留在此地,而且真的出现怪现象,所以变成怪谈流传下来。」
  和尚说完以后盘起双臂。
  「怪谈引起学生们的恐惧,这种恐惧为怪现象提供能量,所以人们越是相信就越有可能发生怪事,因此又提高怪谈的真实性。」
  「结果又引发更多怪事,因此越来越严重?」
  「有这个可能,但是这样的例子不多。」
  和尚回答以后,诺尔说:
  「不可能一直增强。因为传闻散布开来之后,学生当然会对有问题的地点保持距离,就像钢琴室的例子一样,地点会被封锁,因此怪事的目击情报会减少。」
  「啊,原来如此。」
  「目击频率若是降低,怪谈的真实性会跟着减低—人们不再对该地点感到恐惧,怪现象也会渐渐平息。可是恐惧感消失以后,又会有学生触犯禁忌。」
  「喔喔……就像钢琴室再次开放一样?」
  「对。即使怪现象失去能量,只要去到那地方的学生变多,还是有可能发现异状。目击异状的机率既然增加,怪谈又会再度崛起……因为这种情况重复发生,怪谈得以流传下来,怪现象也会以一定的频率出现,这就是校园怪谈的产生模式。」
  这样啊。
  「……但是,汤浅高中在某个时刻转为坚定的否定派,所以怪谈消失,怪现象也失去能量,陷入休眠状态。」
  「这个状态现在却被笠井同学的事情扭转?」
  「有可能。吉野老师、田径社和话剧社的社员,就是因为这样变成肯定派。」
  和尚也说:
  「趋势已经改变了,校内又兴起怪谈,连带把休眠之中的怪谈摇醒。怪谈继续散布开来,学生受到这种气氛感染,把平凡无奇的事情都看得很诡异,变得杯弓蛇影,所以又产生了怪谈。不安和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在这种状态下更容易发现怪现象,就像钢琴室和武道场更衣室都使用很久了,过去却没发生过状况。现在发生的怪现象就是经由这种流程产生的,问题是,趋势改变的契机究竟是什么?」
  绫子噘起嘴巴。
  「不就是超能力少女的事吗?」
  「可是怪谈和超能力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吧。难道超能力少女折弯汤匙会使得学生害怕怪谈吗?」
  「大概不会吧……」
  就是啊……吉野老师说的话已经解释了一切。假如我去某个据说有鬼魂作祟的地方,多半不会想到超能力少女的事,而且,不会为了「既然有超能力或许也有鬼魂」的理由觉得更衣室有危险。不过,如果真的在更衣室碰到异常现象,超能力少女的存在就会造成影响,即使想要说服自己二定是我想太多,世上怎么会有鬼嘛」,过去的信念也已经动摇。世上才没有鬼,但是既然有超能力,说不定真的有鬼——因为心中已产生质疑,所以不敢保证只是自己多心。
  我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诺尔深深叹一口气。
  「虽然很麻烦……还是有必要整理一下异常现象发生的顺序。」
  啊啊啊啊……又得去问话了。

  8

  隔天大家也是上午就在基地集合,但立刻就出去问话,留下我负责联系。今天可能没有自习课,小高和笠井都没来,江谷田倒是在下课时间过来一趟,把她从社员和校友那里搜集来的怪谈交给我。几乎全是前天听到的怪谈,虽然增加了几件,但那些都是随处可闻的可疑故事。
  总之我都记录在资料卡上,以便一件件分开查询。我将师生的谘询记录和怪谈的地点互相对照,只要稍微有点关联的都做上记号……虽然所长没有吩咐,但我还是主动这么做(也是因为我没事做,闲得发慌)。
  整理结束以后,我发现如同中泽所说,怪谈「多得跟牛毛一样」,光是被列入七大怪谈的就有十八件。其中也有「如果知道完整的七大怪谈就会遭到诅咒」这种传闻,应该说很老套吗?无论是哪间学校都很守规矩呢。
  当我确认怪谈的地点和内容时,突然想起昨天作的梦。那确实是这间学校,如底片般的学校,还有盘据在其中的鬼火。
  「……嗯?」
  真搞不懂,不过反正只是作梦,我何必想得这么认真。不过这种事又无法找人商量(如果说出我在梦中看到谁,铁定会被耻笑一辈子),改天买一本解梦的书来看看吧。
  我独自一人在这种又像玩耍又像工作的状态等了很久,还是没看到那群灵能者回来;呆呆握着无线电对讲机,也一直没接到联络。我被遗忘了吗?是这样吗?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钟声响起,校内笼罩在喧闹的气氛中。此时我听见脚步声轻轻走近,如我所料,是小高和笠井。
  「终、终于有船了……」
  我趴在桌上说。
  「船?」
  「经过无人岛的船。我好想念人群啊……」
  「好好好,我带了救援物资,有水和粮食。」
  小高说完就拿出果汁和零食。
  「太棒了,我快要饿扁啦,」
  因为担任联系工作不能离开会议室,所以我连午餐和点心都没吃。
  「今天也要看家?真辛苦。」
  笠井说道。我含着巧克力点头。
  「我现在完全明白忠犬八公(※名叫小八的狗,饲主死后仍然长年在东京涩谷车站等待主人回家。)的心情,明白到可以帮它写出一篇作文。」
  小高鼓着脸颊盘起手臂说:
  「……今天法生又出去啦?」
  「他是来工作的,当然不会留在这里。」
  「说是这样说,可是就算碰到人也只能看一眼,真教人失望。」
  「你在期待什么啊?」
  小高摆出作梦般的姿势。
  「我期待的可多着呢,像是在他陷入危险时为他提供援助啦,在他受到敌人攻击时保护他啦,或是在他受伤时帮他包扎啦。」
  ……哪来的敌人?
  「真是少女情怀。少女病又发作了。」
  我这么说道,笠井跟着说:
  「这是妄想性少女病。」
  「可能会传染喔,得小心一点。」
  「什么嘛!」
  小高说完,冷冷地看着我。
  「麻衣不是早就被传染了吗?譬如,个性难搞的所长看起来却很迷人之类的。」
  ……呃!
  「你在说什么啊?」
  我努力保持镇定,但是小高仔细盯着我的脸,然后笑着说:
  「没用的啦,别小看女人的直觉喔。」
  笠井也露出开心的表情说:
  「喔?原来如此。」
  啊……呜呜呜。
  「……看得出来吗?」
  「当然看得出来。」
  小高立即断言,笠井感慨地说:
  「的确啦,那个人长得不错,也满体贴的。」
  我不禁喷出果汁。
  「什、什么?你怎么了?」
  「笠井同学,你完全误会诺尔啦。」
  「可是……我真的觉得他满体贴的啊。」
  「别开玩笑!如果诺尔体贴,那全世界都是大善人,像天堂一样。」
  「是……是这样吗?」
  「他个性很差耶,超级差的,讲话也很毒,对人又冷淡,而且还是个神秘兮兮的自恋狂。」
  笠井凝视着我。
  「不过,你还是喜欢他吧?」
  呃……呜呜呜……哇……
  「你就老实说吧,又没人会骂你。」
  「……或许吧。」
  「或许?讲得好像跟你无关似的。」
  我贴近那两人。
  「我自己也常常怀疑啊,但是我有事没事就会梦见他,所以应该没错吧……」
  「无庸置疑,这就叫做恋爱。」
  笠井斩钉截铁地说。
  ……是吗?果然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或许是一段多灾多难的恋爱呢。」
  笠井感叹地说。
  「是啊,这样看来和尚还比较好。」
  至少他不像硬派的诺尔,基本上态度还满柔软的。
  我埋怨地望着小高,她却大大挥手。
  「没有啦,一点希望都没有,我跟妹妹没两样。我一直追着他,甚至可以进入后台休息室,本来还很高兴能这么接近他,但是如果被当成妹妹,还不如干脆地放弃。」
  「这样啊,小高也是多灾多难呢。」
  「但我不会认输!我要撑过这场考验,夺得荣耀之星!」
  小高握紧拳头,摆出胜利姿势。
  「加油喔,我会默默支持你!」
  我这样叫道,笠井说:「麻衣也要加油喔!」
  「哎呀,真开心,我也会为你们两人的幸福祈祷!」
  「麻衣!」
  我们三人彼此握起手,相视大笑。
  笑到眼泪都流出来时,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让我顿时紧张起来,不过仔细想想,会敲门的不可能是我们的成员。我想着「会是谁啊」,过去开门一看,原来是话剧社的中泽社长。
  「喔?今天的阵容不一样呢。」
  中泽说完,对小高和笠井打声招呼。
  「今天江古田同学送了怪谈内容过来,谢谢你们。」
  「嗯,搜集资料还满有趣的。我有新的情报,所长呢?」
  「出去了。要我叫他回来吗?」
  中泽说:「没关系,直接跟你说也可以,虽然我不排斥来些视觉享受。」
  小高笑着说「视觉享受啊」,我苦笑着拿起对讲机呼叫诺尔,却没得到回应,改为呼叫林之后,结果也一样。
  「……对不起,他们可能离开收讯范围。」
  「只要你如实转速就行了。我从表姐的人脉那里听到一些事,所以来跟你们说一声。」
  小高和笠井听了就打算离开,但中泽制止她们。
  「这不是不能让人听到的话,而且你也有权利听。」
  笠井听到中泽这样说,露出讶异的表情。
  「我们应该没有同班过。你是笠井同学吧?」
  笠井满心戒备地说「可是……」,中泽倒是不以为意。
  「八年前似乎真的发生过一些事。其实我不确定是不是八年,只知道还不到十年。」
  「……什么事?」
  我询问以后,中泽点头说:
  「这间学校本来不是强烈反对怪谈的。虽然现在看起来是这样,但我从毕业校友的话中听来,校方不像是慢慢转变成否定派,而是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变成这样。」
  「是在八年前吗?」
  「以我目前能调查到的范围来看的确是这样,那段时间好像发生过什么不祥的事情。不过,无论是问我表姐的人脉或是毕业校友,都没人认识当时在这里就读的毕业生,看来是找不出相关人物。」
  「不祥的事情是指什么?」
  「我不知道详细内容,只听说是重大事故,而且因为这件事还换了校长。接任校长的是当时的教务主任,所以不可能只是因为换校长而改变整个校风。所以说,原因应该是出在那件不祥的事情。」
  不祥的事情……
  「校风改变以前,校方的态度很宽容,不只是针对怪谈,还包括超能力也是,证据就是十年前的学园祭曾经请来超能力者。」
  中泽说了一个名字,我没有听过,只能疑惑地歪着头,笠井却说:
  「那是有名的小盖勒……大概是全日本最有名的吧。」
  「咦咦?」
  中泽点头。
  「我也是这样听说的,不过当时顶多只是当成魔术表演吧。请超能方者来的是新闻社,没听说她们遭到任何人议论,所以可以确定学校在十年前对这类事情还是很宽容。但是几年前超魔术(※模拟超能力的魔术表演。)流行时,校方却严厉教训了支持的一派。当时超魔术仍被视为超能力的一种。」
  中泽的表情严肃起来。
  「几个学生在全校集会时被叫到台上,狠狠地被训斥一顿,所以后来再也没有学生谈论这些事。虽然超魔术成为一般人口中的流行语,但学生完全不敢提。」
  「太极端了……」
  「是啊。这种转变似乎就是发生不祥事件的那一年出现的……有参考价值吗?」
  「有啊,谢谢你。」
  中泽点点头站起来,小高问「你不等所长回来吗」,中泽回答「无所谓啦」。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这可是重要情报,他或许会大力感谢你呢。」
  中泽不在意地笑着说:
  「被他感谢也没有好处,只能作为观赏用。」

  4

  过了很久,那位观赏用的所长才带着扑克脸助手回来。我转述中泽的情报之后,诺尔就陷入沉思。
  「八年前……」
  中泽离开后,始终显得难以释怀的笠井突然大叫:
  「啊啊!对了,是惠老师。」
  诺尔疑惑地看着她。
  「我一直记得以前好像听谁说过学校气氛改变的事,现在才想起来,是惠老师说的。惠老师很喜欢这类事情,虽然她对怪谈不太有兴趣,但是她对超能力、心灵学的历史非常清楚。我高一时问过她,会不会因此受到校方施压,她当时好像说过类似的事。」
  「具体来说呢?」
  「详情我不太记得……她好像是说,以前可以很自由地讨论这些事,所以像她这样的人也不会受到压力,但是她当上老师以后,气氛却改变了。」
  「产砂老师几岁?」
  笠井歪着头说:
  「我没问过她的年龄,大概三十出头吧。所以八年前是二十二岁左右,也挺符合的……」
  「你问过为什么气氛会改变吗?」
  「没有。从她的语气听来,好像有一种无奈的味道。」
  笠井看着自己的脚边思索片刻,然后放弃地摇头。
  「没办法,或许问过,但我想不起来。在我的印象中,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因为发生过某件事,会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
  接着她又说:
  「老师似乎不想提那件事。我察觉到一种『别再讨论』的气氛,所以没有继续追问。」
  诺尔站起来,对林说:
  「你去问问吉野老师,我去找校长谈谈。」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小高不安地喃喃自语。
  「……会是什么事啊?」
  总之,真的发生过某件事,让学校的气氛变得截然不同。为了这件事,还使得校方采取激烈反应,把支持派的学生叫出来骂。
  笠井轻轻叹气。
  「总觉得……都是我的错……」
  我和小高都讶异地看着笠井。
  「你的错?」
  「为什么?」
  笠井犹豫地微笑着说:
  「该怎么说呢?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吉野骂了我,同学们也都在说我的坏话吧。虽然我觉得很不公平,不认为自己应该受到批评,却又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才不是这样。」
  我说完,小高跟着附和:
  「就是嘛,奇怪的是校方,他们真的太过火。」
  「……是吗?但我还是有这种感觉。会被教训的不都是『坏孩子』吗?既然受到教训,就是『坏孩子』,一定有什么地方做错吧?虽然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另一方面又忍不住觉得是我自己不好,是我做错事。」
  我和小高都陷入沉默。
  「我真的觉得自己太轻率,竟然看了电视节目就随随便便地尝试折弯汤匙,还兴冲冲地跑去告诉瑞穗和惠老师,别人叫我表演看看,我也得意洋洋地表演了。」
  「怎么这样说……」
  我正想反驳,小高跺着脚说:「不是这样啦!」
  笠井吃惊地看着小高。
  「这叫做后悔啦。」
  小高像小孩一样擦腰而立。
  「学姐只是后悔了吧?因为碰上很多难过的事,所以觉得,当时如果不那样做就不会遭到这种下场。我可以理解你后悔的心情,不过你可别把它当成罪恶感,这两种心情都让人不舒服,但是性质完全不一样喔!」
  她说的对。
  「正如小高所说,你碰到这么多难过的事,绝对不是因为你自己的错,而是校方的态度有问题,中泽同学也说过那样很反常嘛,和尚还说校方简直是陷入恐慌呢。一定是这样啦,学校一定是因为某种缘故,才会有那样的过度反应。吉野老师说学生都信以为真,事实上学生只是半信半疑。我看这才真的叫做杯弓蛇影,校方自己幻想过度、陷入恐慌,因此把矛头指向你,这才不是你的错!」
  笠井微微一笑。
  「嗯……大概吧。听到刚才那些话,我也开始这么想。」
  小高一屁股坐下。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很愧疚,结果不是这样啊。」
  笠井苦笑着说:
  「是啊……不,不太对。我现在觉得或许不用再愧疚,虽然我不敢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但至少可以稍微把责任推给学校。」
  「何止稍微,你不需要犹豫啦!」
  我刚说完这句话……
  「没错。」
  有个冷静的声音传来,把我吓一跳。我吃惊地回头一看,见到诺尔表情平静地站在门边。
  「林呢?」
  「还没回来。」
  诺尔说着「是吗」走过来坐下,看着笠井。
  「八年前发生一件重大的死亡意外。」
  ……查出来了。我们都盯着诺尔。
  「就是原小姐说的『女性的惨叫』。」
  「咦?」
  「地下仓库。她不是说过有小孩和女性的惨叫吗?」
  ……喔喔,的确有。
  「那是带弟弟来学校的学生的声音吧,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害死了弟弟。」
  「可是她又没死,为什么惨叫声会留在那里?」
  ……说的也是,我不知怎的就想像了她看到弟弟发生意外而惨叫的画面。
  「如同中泽同学所说,汤浅高中以前不是强烈的否定派。因为历史久远和女子高中这两个条件,怪谈完整地流传下来,再加上对自己学校的历史——包括怪谈在内——拥有强烈的自我意识,所以校方和学生都不排斥这种风气。怪谈也算是一种传说,所以大家对怪谈的态度很包容,学生和老师都会传述这些怪谈。」
  「校长这么说?」
  诺尔点点头。
  「中泽同学说过,那时候连老师都经常提起怪谈,学生也喜欢讨论这个话题。但是,有学生因为听了怪谈,晚上溜进学校举行试胆大会,地点就是地下仓库。传说那里会听到小孩的哭声,所以她们趁着学园祭筹备期间警备懈怠的时候躲在校内,到了半夜就潜入地下仓库,真的在那里听见小孩的哭声。」
  哇……
  「她们尖叫着逃出去时,不知是谁关上门,结果有一个学生被关在仓库里。」
  「咦……」
  「她们因为太惊慌,争先恐后地逃出仓库,不小心把门关上,就这么纷纷跑出学校,大家都没发现少一个人。门闩在关门的时候掉下来锁住门,被抛下的学生更是惊慌失措,她以为自己被人关起来,死命地敲门,然后昏倒在仓库里。逃走的学生隔天才发现有一个朋友没回家,因为她的家人联络学校说女儿没回家。这些人急忙向老师报告前一晚的事情,老师听了立刻冲到地下仓库,发现她已经死了,据说是因为恐慌而呕吐,昏倒时把呕吐物吸入气管窒息而死。」
  我们听得哑口无言。
  「这当然是很严重的事态,校方也受到抨击。参加试胆大会的学生们都不知道是谁把门关上的,这」点让她们更痛苦,因为每个人都怀疑是自己害死朋友,有一个人后来几次试图自杀,另一人则是罹患忧郁症,无法走出家门一步。」
  「……太惨了……」
  诺尔点头。
  「事态演变得这么悲惨,校方也十分自责,后悔不该放任怪谈流传,所以校方的态度产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也难怪,毕竟这件事真的太凄惨。
  诺尔叹一口气。
  「知道这件事的老师必定都有很强烈的罪恶感,后来看到学生拿怪谈之类的事来取乐,就反射性地想起当时的罪恶感,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坐视不管会引起惨重的悲剧。,这种危机意识和恐惧导致老师在朝会上把学生叫出来骂。老师可能是无意识地想,只要能阻止学生送命,就算破坏学生的人生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深深叹气。是啊,或许真是如此,与其让那种惨案再次发生,这样还比较好,起码能防范于未然。
  诺尔十分冷静地说:
  「所以这不是笠井同学的错,而是老师们反应过度,这是过去的事件造成的罪恶感和恐惧所引起的直觉反射。不知道那件事的老师即使不知道理由,也会被其他老师强烈的否定态度影响,自然做出同样的行为,本来只有知道那件事的老师陷入歇斯底里,后来连不知道的老师和学生都被卷进去,你只是成为代罪羔羊。」
  「……嗯。」
  「不过,希望你可以了解,老师们的危机意识是出自强烈的使命感。为了避免让学生再经历那种悲剧,他们意识到必须保护自己的学生,包括你和泽口同学在内,结果反而让你们遭受这样的痛苦。」
  笠井点头。
  「……嗯,我明白了。」
  「校长说,事到如今觉得对你和泽口同学非常抱歉,近日会正式向你们道歉。」
  「……谢谢。」
  诺尔稍微扬起眉毛。
  「不需要谢我吧。」
  「或许吧……我只是突然想道谢而已。」
  诺尔只是回应一声「嗯」。

  5

  没多久林就回来了,他说吉野老师一直欲言又止,只肯承认发生过意外。接着其他成员也回到基地』诺尔又对他们说明一次,每个人都露出复杂的表情。
  「……听到这种事,就觉得校方会有这么极端的反应也是应该的。」
  和尚抓着头说,约翰点头附和。
  「所以素记得当时事件的老师变得激进,后来才来的老师也受到影响的咩。」
  「不只有老师,学生也是。在这种气氛中,老师们的否定态度成为常态,以致怪谈刚传出就会被扼杀,无法流传下去。对怪谈有兴趣的学生也会像话剧社那样,在公开场合闭口不谈,怪谈就这样消失了,所以学生渐渐转为否定派……应该说变得漠不关心。」
  「但素现在风气开始转变了。」
  诺尔点头。
  「最早发生的异常现象是哪一件?」
  大家开始翻找资料卡,还有今天各自搜集来的笔记,我说:「最早的应该是吉野老师那一件吧,大概在九月初。」看来我整理资料没有白费。「宗城老师也是在同一时期。」
  「宗城……是在后照镜看到鬼的那个老师吗?具体来说是什么时候?」
  和尚看着周围问道,绫子说:
  「他是在九月半发现的,详细的日子我想不起来,他也不确定是不是从当时才开始。」
  「还有,被诅咒的座位是同一时期。」
  我说完以后,和尚转头看小高问:
  「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因为诅咒的座位而受伤?你记得更详细的时间点吗?」
  小高歪着头说:
  「嗯……比九月半更早吧?我们每月十五日左右都会换座位,大概在那阵子,九月的中间。应该是第二学期首次换座位之前,因为换座位的时候,第一个受伤的人已经住院,所以当时她缺席。」
  「吉野老师的情况呢?」
  诺尔看着林问道。
  「他不确定详细的日期,也不确定事情是不是从那时才开始,只知道是九月十日左右注意到的。」
  依照顺序整理过后,可知吉野老师、宗城老师、诅咒的座位是最早的,都在九月初发生。听到小孩哭声之类的旧怪谈,则是从十月之后陆续出现,没有一件是发生在九月。狐仙附身等等杯弓蛇影的事件,也是从十月开始,而且在十月半之后数量大增。
  我已经整理过资料卡,被抓来使唤的小高再写在白板上,如此一来每件事的发生时间都一目了然。最早出现的是新怪谈,接着是旧怪谈和杯弓蛇影。
  「校内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怪谈?」
  诺尔询问小高和笠井,两人思索一下。
  「大概是九月底吧。」小高说,「诅咒座位的传闻是在十月初听到的。九月半换了座位,然后……大概过一个星期就发生意外,那是第二件意外。当时还没有人想到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只觉得是巧合,直到十月换座位,又出现第三个受害者,才开始有人猜测有问题。不过,当时讨论的态度都是,果然如此』,因为出现第三个受害者之前已经有人怀疑。我还记得是因为校内出现了很多怪谈,所以有人认为这些意外或许和怪谈有关。」
  「你们曾听到什么怪谈?」
  「我不太记得耶……其中有一件好像是说谁在顶楼的楼梯间看到穿着立领制服的男生,还有听说走进某问仓库就会听到男孩的哭声……大概是诸如此类的。」
  「还有其他的吗?」
  「嗯,听起来都是很普通的恐怖故事,像是走进厕所看到有一间锁上,明明没人出入,那一间却自己打开。或者是在洗脸时,旁边明明没人,却感觉有人从身后经过。大家谈论的不只有我们学校的事,也包括外校朋友说的故事,或是哪个地方阴气特别重……」
  「笠井同学呢?」
  笠井皱眉沉思。
  「我在九月之后很少和别人说话……不过,从上个月中旬开始也听到一些传闻。大概在上个月底,好像是那张资料登记的片田先生吧,总之有个学校职员跑去找惠老师商量,说他一睡觉就会听见笑声,所以老是作恶梦。」
  「喔喔……」
  是那个神经质的年迈职员啊。
  「还有八尾老师,说是喝水时发现里面有头发,就算喝的是刚拆封的矿泉水,嘴里还是会留下头发,还把头发拿来给惠老师看。惠老师用显微镜看过,她说从长度来看应该是人的头发。」
  「产砂老师怎么回答?」
  笠井苦笑着说:
  「她也很伤脑筋,因为她又没有灵能力,只能跟对方说,刚睡着时很容易看到怪东西或听见怪声音,所以尽量别在意,放松一点。她还说,这种事应该要去请教专家才对,两人都很惊慌。」
  ……原来如此,本来是否定派的老师在十月底开始改变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受到攻击?」
  「九月初。第二学期刚开始,我在生物社表演过一次,事情很快就传开来,两三天之后有人批评我,不过那时还有人站在我这边,说我很厉害。我开始感到全校都对我有敌意,是在全校朝会前后,那阵子听到的都是坏话,到了全校朝会以后,我在校内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笠井虽然露出苦笑,但是连我都看得出她的心情很低落。这也难怪,就算她已理解自己受到攻击的理由,也不可能立刻想开。
  「十月之后开始好转了吗?」
  「当面批评我的人变少,应该是在十月的后半吧,不过有人说我在作祟,大家都对我敬而远之,所以也很难说是好转。」
  诺尔喃喃说着「这样啊」。
  「让学校改变气氛的原因,果然是怪谈开始散布……」
  应该吧。顺序应该是:怪谈兴起,学校气氛转变,大家对笠井的态度变得缓和。超能力少女的存在果然给学校带来某种影响。
  「传统怪谈之所以开始流传,是因为新怪谈出现吧……重点是,新怪谈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是啊,新怪谈又不是古早流传下来的校园怪谈,本来不存在于校内,是从某个地方传进来的。
  可是……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8

  诺尔像是要转换心情,轻轻甩了甩头。
  「谘询者的情况如何?」
  和尚双手一摊。
  「小不点大概出院了,小英下周也要出院。」
  绫子说:「拿到护符的人……是剑道社的高一生和合唱团的高三生吧,两人的情况都已改善。高一生说,她后来没再听到或感觉到脚步声三局三生的眼睛不痛了,视力也已恢复。不过八尾老师没用,喝水时还是会出现头发,而且变多了。」
  约翰和真砂子的报告也一样,基本上旧怪谈的受害者,情况都有所改善,新怪谈的受害者却丝毫不见起色,有些反而变得更严重。
  「这是怎么回事?新怪谈到底是什么东西?」
  和尚无奈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绫子弯着手指计算。
  「没有相关的传统怪谈、真砂子看不出问题、驱灵又没有效果。」
  约翰说:「对啊,我想一切的起因就素新怪谈……」
  诺尔叹着气收起资料卡。
  「再找找看有没有共通点吧。」
  绫子厌倦地皱起脸孔。
  「又要去问话啊?」
  「现在只能在新怪谈的受害者中找线索……以及继续努力驱灵。」
  绫子夸张地叹一口气。
  「我都快烦死了……总之,再去看一次吧。」
  说完她就叫着真砂子站起来,约翰跟着走出去,和尚也满口牢骚地起身,诺尔却叫住他。
  「对整间学校做一次净化仪式如何?」
  和尚抓抓头说:
  「很难期待会有多少效果啦,不过能以校方的名义对全体学生驱灵也不错,至少可以让杯弓蛇影的情况收敛一点。」
  诺尔喃喃说着「应该吧」,然后看向林,林便点点头站起来,大概是所长命令他去跟校方交涉。对方明明比较年长,诺尔竟然用眼色使唤人家。
  和尚看看小高和昏暗的窗外。
  「你也该回家了。」
  小高可怜兮兮地叫着「咦咦咦」,和尚转头看着她和笠井说:
  「你们两人最好快点回去,我送你们去车站吧。」
  「再待一下嘛。」
  小高撒娇地望着和尚,眼神跟小狗一样。
  「晚上别留在这里比较好。」
  「……很危险吗?」
  「一定比白天危险。」
  在和尚的催促下,小高神情复杂地站起来,表情明显写着「能被接送虽然很开心,但是真想留久一点」,不过她还是乖乖拿起书包朝和尚的背影跑去,笠井则露出「我是不是成了电灯泡啦」的表情跟过去。
  呵呵,加油喔,小高。
  我在心中默默说道。喔喔,仔细一想我也很幸运,可以和诺尔独处呢。
  诺尔看着那三人走出会议室,又继续研究那些资料卡。我知道他正在工作,不过还是说些话吧。
  我借口讨论事件,询问七大怪谈和都市传说是哪里不一样之类的问题,诺尔虽然一脸厌烦,却很难得地回答我,大概是因为反复做同样的工作真的很腻吧。我也趁着这个好机会问了一堆问题,还顺便聊了无关紧要的话题,譬如嘴里出现头发感觉真恶心、一想到咀嚼头发的声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之类的,后来还扯到从小高那里听来的和尚那个乐团以及话剧社的事(当然没有提到小高对某人的至上主义)。
  正当我对着神情冷淡的诺尔唠叨不休时……
  室内某处突然传来「喀嚏」的刺耳声音。
  我们猛然抬头看着发出声音的天花板。
  接着传来「叩咚」一声,好像有人在楼上搬运沉重的东西,不过这里已经是最高一层楼,当然没有楼上。
  此时,电灯突然熄灭,像是有人关灯,一瞬间变得乌漆抹黑。
  诺尔立即摆出警戒的姿势。
  天花板又传来「叩咚」一声,电灯开始闪烁,好像随时会熄灭。窗外已经暗下来,灯光每次闪烁,天花板就跟着一明一灭。不知闪烁多少次之后,昏暗的灯光中,好像有一撮头发从天花板降下,就像从天花板长出来似的,大约十公分长。
  「诺尔……」
  「冷静点,别动。」
  诺尔的视线紧盯着从天花板伸出的头发。微弱的灯光突然熄灭,接着迟疑地亮起,这时头发又多出一撮,长度增加到三十公分。
  我看得目不转睛,浑身动弹不得,每次眨眼,头发都继续慢慢增长。
  诺尔不知何时站到我的前方,我从诺尔的背后看着天花板。
  又眨了一次眼,我看到天花板里出现发线,白皙额头上的发线。
  ……有人从天花板里冒出来……
  我不禁吓得倒吸一口气,诺尔背对着我,持续注视着那边。
  「……别动。放心,镇定点。」
  「嗯……」
  电灯闪烁,额头已经露出到眉问的部位,缺乏血色的惨白额头上几乎看不见眉毛,像是被剃掉了。灯光再次闪烁,闭着的眼睛也出现了,那是笼罩着黑影、毫无生气的眼窝。
  再一次眨眼后,那张脸继续浮现,连削瘦的脸颊、尖尖的下巴都出现……天花板冒出一颗女人的头。
  「诺尔……」
  我忍不住叫道。
  脸色自得像蜡一样的女人突然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白色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瞳孔很小,像是爬虫类。那双眼睛观望室内,仿佛在找寻猎物,然后定在诺尔身上,没有血色的薄唇扬起嘴角。
  「诺尔!」
  诺尔的双手往后举起,像是要搂住在他身后的我。
  「如果那是这间学校的灵,她没办法伤害我们的,放心吧。」
  他一说完,电灯又闪烁起来,女人的身体冒出来,那是穿着白色和服的肩膀和胸口。
  在我几乎昏厥时,女人从天花板冒出整个上半身。她维持倒吊的姿势,脸上带着阴森的笑容凝视诺尔。
  ……如果她整个人冒出来……我们会不会怎么样啊……
  这时,有人打开会议室的门。
  「和尚!」
  和尚握着门把呆住了。他注视着从天花板冒出的女人,迅速结起手印:
  「南无,三满多,婆娑罗但,坎!」
  和尚一出声,女人立刻缩进天花板,那头长发消失在天花板中的瞬间,会议室的灯又亮起来。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和尚愕然地张着嘴巴。
  诺尔很冷静地说:「看来这里也闹鬼。」
  ……拜托不要讲得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我整个人瘫软在地,和尚敲敲我的头说:
  「没事吧?很害怕吗?」
  「……嗯……」
  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既残忍又邪恶。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她看的只有诺尔一个人。
  我一边想一边按着脸,脑袋里突然浮现一个画面。
  那是诺尔,以及在他脚边燃烧的鬼火。
  「啊……」
  「怎么了,麻衣?」
  和尚盯着我看。
  「那个东西……是来找诺尔的。」
  「什么?」
  「她不是附着在这个房间,而是追着诺尔来的。那很不好,诺尔有危险。」
  和尚和诺尔都吃惊地看着我,诺尔朝我弯下身子问:
  「你在说什么?」
  「我说那是邪恶的东西。学校里有很多鬼火,那是其中的一个,盯上诺尔了。」
  ……我是怎么回事?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麻衣,你现在清醒吗?」
  我也不敢肯定,虽然心中这样想,嘴巴却擅自动起来。
  「我很清醒,不是发神经啦。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就是知道!」
  和尚和诺尔错愕地看着彼此。

  两人叫我冷静一点,扶我到椅子坐下。我在他们的询问下说出之前作的梦,诺尔出场的部分当然省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一看到鬼火就知道那是邪恶的东西。那不是普通的灵,应该说是鬼,不管怎样就是很危险啦。」
  诺尔陷入沉思,视线定在地板,我总觉得他在看的地方仿佛有一团鬼火。
  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
  归来的成员听完诺尔与和尚的说明也都呆住了,真砂子更是惊讶得脸色发青,这位自尊心高到极点的灵媒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
  「不可能。」真砂子提出抗议,声音却在颤抖。「这个房间根本没有灵。」
  「那我们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总之那不是灵,绝对是你们搞错了。」真砂子的眼眶浮现泪水。「如果不是这样,就代表我失去了灵能力!」
  绫子拍拍真砂子的背。
  「你看不到的只有新怪谈那类,或许是比较特别的灵吧。」
  「……怎么可能……」
  真砂子用双手捣住脸,绫子按着她的肩膀说:
  「总之,现在不知道对手的真面目,晚上最好不要留在学校。真砂子,我们走吧。」
  真砂子没有抬起脸来,只是默默点头。
  我觉得好过意不去,简直像是我亲手夺走真砂子最宝贵的东西。真砂子是专业灵媒,而且还是一流好手,碰到这种事一定很受挫。
  诺尔站了起来。
  「松崎小姐说的对,今天就到此为止。」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13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1

  隔天,虽然是大白天,我在会议室里却觉得心里毛毛的。大家都还没来,我只好一个人等着。
  门打开了,我还以为是我们的成员,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小高和笠井。
  「咦?今天还是你一个人?」
  「其他人还没来。」
  我莫名感到松一口气。虽然我告诉自己那东西是跟着诺尔,不是这个房间闹鬼,还是免不了怀疑。
  「还没来?已经快到中午了耶。」
  「大家都很累,他们不像我做的是文书工作嘛。」
  「唔……工作有进展吗?」
  我含糊地笑了笑,昨天那件事我实在说不出口。
  「麻衣,你吃过午餐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啊,我没有带便当耶。」
  「我早就猜到这一点。」小高拿出一个布包。「我也做了你的份。」
  「咦?真的吗?太好了!」
  呀!太感人了。
  「嘿嘿,笠井学姐跟我聊过,不知道你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我才想到你好像都没在吃,所以今天干脆多做一个便当给你。」
  好、好开心喔!
  「不过,今天是星期六呢。」
  「没差啦,反正下午还要上课。」
  「星期六还要上整天课?」
  小高皱起脸孔。
  「最近很多堂课改成自习,所以说是要补课,真会给人找麻烦。」
  这样啊。
  「……老是劳烦您关照。」
  「别这么客套啦。」
  「明天换我来准备吧。」
  笠井笑说:「明天是星期天耶,难道星期天也要补课?」
  「没有啦,明天当然要放假。」
  「那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对了,我昨天忘记说。」笠井一边打开包便当的布巾一边说。「惠老师说,需要她帮忙的话尽管开口。我也会帮忙的,不管是什么事都行。」
  「哇……」
  「我向她提过涩谷先生是阴阳师的事,她很佩服呢。大概是某种崇拜心态吧。」
  「是吗?」
  「是啊。」
  小高突然站起来叫道:
  「我比较喜欢当和尚的!」
  她握紧筷子宣告。
  「我知道啦,你也喜欢搞音乐的吧。」我吐槽道。
  「嗯!」
  「你更喜欢贝斯手吧。」
  笠井这么说,她又回答:「嗯!」
  好好好,回应得真热诚。

  我们三个人愉快地吃完便当,一边喝茶一边闲扯的时候,诺尔终于来了,林也跟在他后面。
  「啊,你好。」
  笠井对诺尔抬手打招呼,然后和小高同时站起来,对我挥挥手。
  「那我要走了。」
  「嗯。」
  「需要帮忙的话再跟我说喔。」
  「谢谢,我会找一大堆工作给你的。」
  「什么啦。」
  笠井笑了,小高也说:「那你加油罗~」
  两人对诺尔他们点个头便离开。
  「你们已经很熟了嘛。」
  诺尔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说道。
  「是啊,我做人成功嘛。」
  我说完以后……
  「喔。」
  咦?等等……我本来以为他会出言讽刺,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连回嘴的台词都想好了。
  诺尔躺在椅背上,我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发红,因此开口问道:
  「你的眼睛红红的,昨晚没睡吗?」
  「是啊,我跟那个家伙对望到天亮。」
  ……那个家伙……难道是……
  「……昨天的家伙?」
  「是啊,你的直觉猜对了,昨晚那家伙出现在我的房间。」
  林一脸意外地看着诺尔,仿佛不知道这件事。
  「你应该叫我的。」
  「嗯……我也想过,不过总觉得不该移开视线,所以盯着那家伙直到天亮。」
  ……为什么诺尔说得一副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林听他这么说,似乎也生气了。
  「你敲敲墙壁我就听得到。为什么不叫我?」
  「唔……只是有点好奇……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而且你已经睡着,我不好意思吵醒你。」
  「诺尔,如果发生什么万一,你要怎么办?」
  「如果情况很严重,我当然会叫你,但是又没发生什么事……」
  ……真难得诺尔和林会有这么普通的对话。诺尔似乎有些慌张,是我多心吗?
  「诺尔……」
  「嗯?」
  「我想问个小问题,你和林先生住在一起吗?」
  「……是啊。那又怎样?」
  ……没有,我问这个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原来啊……原来是这样……
  诺尔真是的,家里的地址和电话都不告诉我(不过他多半待在办公室,就算不知道也没差),我连他住在哪一区都不知道。嘿嘿,好像跟他接近一点了。
  「啊,对了,笠井同学说,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可以告诉她。」
  「她这么说?」
  「是啊,产砂老师也是。」
  「叫外行人来帮忙,如果发生状况的话……」
  诺尔不耐烦地喃喃自语。
  「她们不算外行人吧,笠井同学懂得很多耶,她说是从产砂老师那里学来的,所以老师一定也很清楚。」
  「唔……」
  「你不觉得笠井同学变得比较开朗吗?一开始在生物准备室见面时,她还很害怕呢,当时她明显绷紧了神经。」
  「是啊。」
  我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严加戒备的笠井,还有站在前面保护她的产砂老师。
  「产砂老师真了不起……如果不是老师拼命保护笠井同学,她可能到现在还是那个样子。现在很少有老师像她这样,为了保护学生而不顾自己的立场吧?产砂老师说,因为笠井同学是她的学妹,就算如此,一般人多半还是做不到。」
  「产砂老师是汤浅高中毕业的?」
  「好像吧。听说这间学校的女老师多半都是这里的校友。」
  产砂老师为了保护笠井而受到不少批评,她好像也知道学校转变成否定派的理由,所以没有严厉指责。
  「或许我不该这样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似乎让产砂老师的处境好转一点,这算是值得庆幸的事吧。」
  ……有问题的是笠井。如果只有超能力,或许她现在的处境也会好转,但是如今却有传闻说是她在「作祟」。受人排挤当然很难受,但是因为作祟、诅咒而吓跑别人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还好她至少和小高处得不错。
  我想到这里……
  「诺尔,我问你喔。」我说出心中牵挂的事。「会不会真的有人下了诅咒啊?」
  诺尔一脸讶异。
  「应该不是吧。谁会做这种事?笠井同学吗?」
  「笠井同学不像这种人,可是……」我脱口说出:「或许是泽口同学?」
  泽口不也折弯了钥匙吗?虽然诺尔认为,说不定是笠井把钥匙折弯的,但仍有可能是出自泽口之手。
  「无论是多厉害的超能力者,都不可能靠着PK能力对这么多人下手,更何况还有灵出现在受害者眼前。」
  「最近不是很流行什么小咒法吗?还有很多这一类的书籍呢,说不定里面会有比较恶劣的咒术,诅咒用的稻草人还可以用邮购买到……没有这种可能吗?」
  我如此间道,诺尔回答:
  「有人说过,优秀的超能力者也会是优秀的咒术者……不过这种假设太离谱,我也不认为邮购买来的稻草人会有效果。」
  「如果是自己做的呢?」
  「不是咒术者制作的就没有用。」
  喔?原来是这样。
  「也对啦,这个感觉太小儿科。而且一般说到诅咒用的稻草人,应该是用钉子钉人偶,被诅咒者的同一个部位就会痛起来吧。」
  「……是啊,若说是用稻草人把灵引来,根本不……」
  诺尔话还没说完,林就转过头来,看来一脸震惊。
  「林……」
  「有可能。」
  咦?什么?
  我交互看着这两人。这是在说什么?
  「为什么之前都没发现?」
  「那个……请问……」
  我开口叫道,诺尔转过头来正要说话的时候,走廊传来吵闹的脚步声。
  灵能者一行人来了。

  2

  「抱歉。」绫子一进门就急着解释。「是这个破戒和尚太慢啦。」
  是和尚开车载绫子她们来的。和尚愁眉苦脸地说:
  「又不是我一个人害的,真砂子一直闹脾气说不想来……」
  和尚投以责怪的视线,真砂子说:
  「反正我来了也派不上用场。」
  看来她还在气头上。
  「松崎小姐不也花很多时间化妆吗?」
  「这是女人外出时的礼仪啦!」
  「既然是外出时的礼仪,就该在接送的人到达之前做好。」
  「你真轻松啊,都不用化妆,我和你这种小丫头可不一样。」
  「因为资质不同嘛。你以为抹一两公分厚的粉就能弥补什么吗?」
  「你说什么!」
  诺尔冷冷地制止互瞪的两人。
  「你们闹够了没!」
  他以冰雪般冷酷的眼神斥责道。
  「事情的真相已经搞清楚了。」
  诺尔这么一说,每个人都睁大眼睛。
  「你说什么?」
  和尚探出上身问道。
  「我们已经知道新怪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全部的人都安静下来。
  「这是诅咒。」
  ……诅咒?
  「这是为了诅咒某人而施行的咒术。」
  「等一下!」和尚惊慌地插嘴。「你说诅咒……难道有人做了稻草人?」
  「不太一样,但也差不多。」
  绫子怀疑地说:「出现灵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这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诅咒跟灵有什么关系吗?」
  诺尔看着全员说道:
  「在稻草人上钉钉子的咒术——也就是『丑时刻参』,原本来自阴阳道。在阴阳道中,诅咒人的方法有两大类,包括『厌魅』和『蛊毒』。厌魅主要使用人形,也就是象征人的纸张或木板来诅咒人,有时也会使用诅咒对象的所有物;蛊毒则是杀害或虐待生物,利用其怨念来诅咒别人。」
  「所以说,在稻草人上钉五寸钉是属于厌魅吗?」
  「对。不过厌魅和蛊毒都是从中国流传过来的古老咒术——巫蛊道所使用的方法。古代中国都是巫现在施咒术,巫现就是职业的灵能者,他们可以看见灵、召唤灵,也会驱灵。此外还会占卜,亦即算命,也会施法,法术之中包含咒术。巫觋以咒术伤害别人的生命和身体,在施咒时会使用象征诅咒对象的木人,就是把木头削成人的形状;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像是使用纸或稻草人,这些称为纸人、草人,都是用来象征诅咒对象的人形,也就是偶人。」
  和尚愣愣地回一声「喔」。面对这番突如其来的教学,不只是和尚,连绫子和约翰都呆住了。
  「后来,这些咒术和阴阳八卦的思想掺杂在一起,因为阴阳八卦也是一种成熟的占卜术。就这样,用来算命的八卦道和对人施咒的巫蛊道混合为一,传到日本以后发展出阴阳道,然后又掺杂神道、佛教、修验道,变成一种民间咒术。」
  「……这些我都知道啦,不过为什么突然上起历史课?」
  和尚露出不解的神情,诺尔却以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这些历史很重要。」他断言道。「说到在稻草人上钉钉子下诅咒,一般人都觉得是以神秘的力量把施咒者的怨念送出去,以对人造成伤害,但这是日本民间咒术给人的印象,本来不是这样。当初的形态……也就是在巫蛊道中,诅咒靠的是鬼魅——死者的灵或精灵。」
  全部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死灵或精灵……」
  「施咒的咒术者会制作象征诅咒对象的偶人,当作那人的替身,在这替身上钉钉子,招来鬼魅诅咒对方。这不是自己进行,而是依靠鬼魅,施咒者必须详细指定诅咒的对象以及诅咒的方式,为此一定要用到偶人。」
  绫子愕然地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所以稻草人才要钉在神社的御神木上,这是为了求精灵帮忙。」
  「没错。厌魅从中国传往日本,又发展成民间咒术,在这过程中失去原本的形态,但是咒术原理不变。并不是任何超能力者都能使用钉偶人的方法加害别人,直接用钉子去攻击对方还比较简单。」
  「的确是这样……在偶人上钉钉子可以说是模拟行为吧?注明诅咒对象钉上钉子,招引鬼魅做出同样的行为……」
  「对,灵收到施咒者的指示进行咒杀。也就是说,施咒者利用了厌魅这种咒术来操控诸神、精灵,甚至是恶灵。」
  「……等一下,你说恶灵戯……
  约翰开口叫道。
  「所以厌魅这种咒术不素使用特殊的力量,而素利用神灵和恶灵去害人……」
  「没错。」
  诺尔望向全员。
  ……利用恶灵去害人……
  「所以……」
  我喃喃说道,诺尔点头回答:
  「我认为发生在这间学校里的事件是由于厌魅,现象也是这样显示的。有人对这间学校的人施了厌魅的咒术,让对方的身边出现恶灵。恶灵没办法只用一个晚上杀掉对方,因为『丑时刻参』必须花上七天,又或者是施咒者的力量不够,只能招来杀不了人的灵……总之,这间学校的人是因此才会碰上灵异现象。真实性十足的怪谈自此开始流传,怪谈造成的不安和恐惧又让沉眠已久的旧怪谈苏醒,所以有更多怪谈继续蔓延。比较神经质的人被这种气氛感染,很担心自己也会碰上怪现象,所以误会自己身边发生异常的事,最极端的例子就是疑似狐仙附身的女孩,结果就演变成全校的骚动。」
  「原来如此……」
  和尚呻吟着说,然后他探出上身问:
  「不过,到底是谁搞的?」
  他对诺尔问道,真砂子却先开口: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笠井同学。」
  「喂……」
  我正要反驳时,绫子也干脆地附和。
  「是啊,因为她的超能力遭到否定,还被公开训话,保护她的人也受到恶劣对待。而且,她还说过要咒杀老师,于是真的施加诅咒。」
  「怎么可能!才不是笠井同学!」
  我忍不住大叫。
  「哎呀,你怎么知道?不然还会是谁?」
  「笠井同学不是这种人,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才不会!」你又不知道她的为人!「也有可能是别人啊!一定有很多人怨恨这些老师和学生!」
  「天晓得……算了,只要把笠井同学找来问一下就知道答案。」
  绫子爽快地说。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
  「为什么不行啊,麻衣?」
  「就是不行!怎么可以只因笠井同学有动机,就无凭无据地逮捕她?就算不提这点,笠井同学因为超能力而受到指责已经很受伤了!」
  第一次见到笠井时,她完全不相信别人,绷紧全身神经,现在好不容易平静一点,怎么能再受到这种对待!
  诺尔凝视着我。
  「最可疑的确实是笠井同学,因为新怪谈刚开始时的受害者吉野老师,就是在朝会上攻击她的始作俑者。」
  「反正不可能是她啦!」
  「你敢保证吗?如果再不行动,说不定会出人命。」
  怎么会……
  我低头不语。听到这么严重的事态,教我怎么敢保证……
  这时我的脑海浮现一片景象,我不太会形容,仿佛是一片有颜色的影子。虽然我不明白理由,但我突然有一种想要说「不」的冲动。
  我抬起头来,直视着诺尔。
  确实有灵,那是害人的恶灵,连诺尔也被盯上。
  我决定相信自己。
  「不是笠井同学,绝对不是。」
  绫子和真砂子发出讽刺的笑声,诺尔以乌黑的眼睛望着我。
  「……你确定吗?」
  「确定。」
  「又是靠着直觉?」
  「是啊。」
  ……你有意见吗?
  诺尔叹一口气。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
  「……真的吗?」
  「我欠你一次人情,所以现在姑且相信你。我会暂时排除笠井同学是凶手的假设,另外追查真凶。」
  ……太好了,谢谢!
  绫子和真砂子都很不高兴。
  「诺尔,你是认真的吗?」
  真砂子似乎比绫子更不满。
  「在抓到凶手之前都不管她吗?再这样下去或许会出人命呢。」
  「我知道,我不会放着诅咒不管。我们去找凶手,其他人去找偶人。」
  全部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
  「破解厌魅的方法有两种,可以把诅咒反击到施咒者身上,或是找出施咒用的偶人烧掉。厌魅的施咒方法是要把人偶埋在诅咒对象的身边,譬如住处或工作场所,既然凶手是跟这间学校有关的人,偶人多半是埋在学校。」
  「所以你要我们找出偶人?」和尚一脸厌烦地说。「你以为这间学校的面积有多大?包括隔壁的学生会馆预定建地在内,根本大得不像话耶,你叫我们去挖遍整间学校吗?」
  「至少可以确定凶手是这两三天才埋下我的偶人,应该留有痕迹。」
  和尚用怨恨的眼神盯着诺尔,诺尔只是冷冷看着他。
  「你不愿意的话可以离开。」
  「……我做,我做总可以了吧?」
  和尚耸肩说道。
  诺尔回头对我和林说:
  「要开始工作了,来吧。」

  3

  诺尔走在前面,我和林跟在后面。正在上课的校舍十分宁静。
  「诺尔,你要去哪里?」
  「调查一些事。」
  诺尔简短地回应,走到二年五班的教室。
  小高的班级大概去其他教室上课,教室里空荡荡的。无人的空教室看起来好陌生,一点都不像教室。
  诺尔走进教室,直接走向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
  被诅咒的座位,现在坐这个位置的学生正因意外事故而住院。
  「怎么了?」
  诺尔默默把桌子抽屉里的杂物拿出来,看看里面,然后把桌子转过来。
  「……找到了。」
  我和林一起望向抽屉。
  抽屉底端贴着一张纸,诺尔撕下那张纸,后面有一块用胶带贴上去的木板。
  诺尔拿起那块木板交给林,林看了就说:
  「……做得好。这确实是厌魅,但是上面写的不是人名,而是『占据此处之人』。这不是针对某个特定人物,而是针对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施加诅咒。」
  「我想也是。」
  诺尔点头,然后转头看着一脸惊愕的我。
  「这个座位不是伤害特定的人,而是让坐在这里的人遭逢意外,所以我觉得被诅咒的不是人,而是座位。」
  ……喔,原来如此。
  「既然有这个例子,田径社的社办或许也不是针对某人,而是要对付田径社全员……去看看吧。」

  田径社社办所在的长屋型建筑位于操场的另一端,诺尔看看室内,发现地板是水泥地,似乎有点疑惑。
  「一般都是埋在地底吗?」
  「是的。也有可能藏在天花板……」
  诺尔听了林的话,抬头看着天花板。整片天花板都覆盖着正方形的板子,诺尔拉来一张椅子爬上去,开始检查天花板。他轻轻敲打,使得灰尘飘落,我连忙盖住眼睛,低着头眨眨眼。这时,我突然发现置物柜附近的地板稍微掀起一些。
  「……嗯?」
  仔细一看,我发现地上的水泥裂了一块,而且有点浮起。我摸了摸稍微浮起的那块水泥……动了!
  稍微用力一些,那块三十公分的方形水泥块就被我抬起来,露出下方的地面。
  「诺尔!」
  听到我的叫声,诺尔立刻跳下椅子,望向我指着的洞,用白皙的手直接挖起来。我不知为何觉得好糟蹋那双手,急忙一起挖地。
  「有了!」
  我的指尖很快就摸到一样硬物,我把它拉出来一看。
  是木板做成的人形——偶人。上面用墨写了字,但是被泥土弄脏,看不清楚。
  我把偶人交给诺尔,诺尔再拿给林,林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诺尔回头看我,眼神变得温和一点。
  「做得好,麻衣。」
  哇!我被夸奖了。
  「确实是厌魅,错不了。再来只要找出其他埋起来的偶人就好,这次麻衣的贡献很大。」
  ……嘿嘿,还好啦。
  「这项工作想必会很辛苦。」
  林说完,诺尔拍落手上的泥土站起来。
  「不见得,直接问凶手就好了。」
  「要怎么找出凶手?」
  「应该会有线索,只要找出被诅咒的座位和田径社之间的关联,便能推论出凶手的身分。」
  「……嗯。」

  4

  林受了诺尔之命,出去调查事情,我们两人则是去找小高。
  我们得到老师的许可,把小高从课堂中拉出来,带回会议室,然后对惊讶的她简单地说明情况。
  「被诅咒的座位和田径社都有偶人啊……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小高愕然地说,诺尔问她:
  「你想得到那个座位是因为什么理由被诅咒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我换个问法,凶手和坐在这位置上的人有过节……最早坐在这位置上的是谁?」
  「第一学期我不记得了,第二学期以后是村山。」
  「直到九月半都是她坐这个位置?」
  「对,因为我们固定在月中换座位。村山坐在这里的期间是从七月半开始,隔了一个暑假,直到九月半。」
  诺尔点头,抄下笔记。
  「她发生意外是在换座位之前吗?」
  「嗯。」
  「照这样看来,凶手可能是趁暑假期间把偶人放在座位。新怪谈崛起是在九月以后,所以应该和以前坐在这里的学生无关,而是村山同学坐在这个座位的期间和凶手结怨。」
  「……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小高歪着头说。
  「那么,其他发生意外的受害者呢?」
  「唔……」
  小高的头越来越歪。
  「既然凶手对村山同学心怀怨恨,应该只限于知道她的人,所以不用考虑导师以外的老师和其他年级的学生。」
  「不对啊……导师以外的老师会来我们班宣布事情,其他年级的学生也可能因为社团的关系而来,而且经常有文艺社的人来找村山。」
  诺尔敲敲桌子。
  「那田径社呢?田径社是不是和别人有什么过节?」
  「……田径社……我听说田径社和垒球队经常为了操场的使用权而起口角,此外,我们学校的田径社和排球队都很强,所以双方处得不太好,还有……」
  小高突然想到。
  「田径社的顾问老师是理性主义者喔。」
  「……嗯?」
  「听说她们的顾问老师坚决否定灵和超能力,或许是因为这样,整个社团也都倾向否定派。泽口学姐在正规课程参加的就是田径课,但是正规课程的田径课里几乎都是田径社的社员,所以她好像被欺负得很惨。」
  诺尔稍微想一下。
  「顾问老师叫什么名字。」
  「宗城。」
  我突然「啊」地大叫一声。就是在后照镜看到女鬼的老师……
  「泽口同学经常来你们班上吗?」
  「……嗯。整间学校因为笠井学姐折弯汤匙而闹得沸沸扬扬时,笠井学姐变得很有人缘,大家在走廊上碰到她就会把她拉回班上,我们班也有人这么做过。因为泽口学姐总是和笠井学姐在一起,所以也来过几次。」
  「这样啊……」诺尔喃喃说道。「第一个遭遇意外的村山同学是怎么看待超能力的?是否定派还是肯定派?」
  「……彻头彻尾的否定派。」
  小高不安地看着诺尔。
  「我想起来了,我们把笠井学姐拉来班上的时候,她还故意大声批评,使得笠井学姐很不高兴,不过泽口学姐显得更生气。村山的个性有点拗,她看到笠井学姐假装没听见,就故意越说越大声,后来还常常找她们麻烦。不只是笠井学姐和泽口学姐,甚至包括其他的生物社社员和产砂老师,连我们这些拉她们来班上的人也听过她不少抱怨。」
  说完以后,小高看着我。
  「麻衣……这就是原因吗?凶手是泽口学姐吗?还是……」
  「……我不知道。」
  泽口已经不来上学。她被老师责骂、被同学欺负,之后一直没来学校,说不定会被退学。
  受人欺压的怨恨是很深的。我们来到学校时,泽口已经离开学校,所以我们完全把她给忘了,她可是折弯过钥匙的呢……诺尔说过,优秀的超能力者也会是优秀的咒术师,这么看来,凶手或许是泽口……

  5

  诺尔在名单上把反对笠井的人名都做了记号。那是在小高所知的范围内,攻击过笠井的人们。
  小高回去上课以后,我和诺尔一起看著名单。做了记号的人,每个都因为害怕遭人诅咒来找过我们谘询。
  「果然是这样……」
  诺尔喃喃自语。
  「……泽口同学是凶手吗?」
  「不知道。你听了或许会不高兴,但笠井同学的可能性也很高。」
  「我是不想这样说啦……不过,产砂老师同样有动机啊。你觉得老师怎么样?」
  「很难说……不过并非每个人都有办法诅咒人,必须有基础能力。」
  「……譬如超能力?」
  「对。超能力,或是经过正式的训练。」
  产砂老师如何呢?她很了解超心理学,但她没提到自己是不是练习过。
  除此之外,这间学校还有认真练习过的人吗?还有其他人拥有超能力,或是拥有灵能力吗?
  ……再怎么想,最可疑的还是笠井和泽口……
  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笠井一定不是凶手,所以剩下的只有泽口……
  诺尔站起来。
  「去见泽口同学吧。」
  「……嗯。」

  我和诺尔去找老师询问泽口的住址,因为她不来学校,我们只好去她家见她。结果,向泽口的导师询问以后,老师说出令人愕然的事。
  「泽口同学离家出走了。」
  这个老师也是攻击笠井她们的那一派,而且受到如影随形的敲打声骚扰,不过光听证词只像是杯弓蛇影。
  「前阵子她家里和学校联络,说她的随身物品和钱都消失了,应该是离家出走,还留张纸条叫家人不要担心,说稳定下来以后会和家里联络。她不上学以后就经常外出,失踪不久前还有没听过名字的新朋友频繁打电话去她家,所以或许是寄住在朋友家,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的家人还是先向警方报案。」
  诺尔貌似困惑地陷入沉默。离开教职员办公室之后,我自己一个人跑去找笠井。
  我在教室前找到笠井,把她拉进附近的空教室。
  「听说泽口同学离家出走。」
  笠井一听就呆住了,然后瘫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
  我把我从老师那里听来的话告诉她。
  「老师说她可能住在朋友家,你知道是哪里吗?」
  笠井坐在地上,默默地摇头。
  「那你知道泽口同学可能去哪些地方吗?」
  她再次摇头,然后把脸埋在双膝之间。
  「……都是我害的。」
  我听得大吃一惊。
  「怎么会呢?这不是你的错吧。」
  「是啦……瑞穗说过她不要上学,要离家工作。她一开始就打算要离家出走吧……」
  笠井自嘲似地露出扭曲的笑容。
  「……没错,她说过在学校会被欺负,家人还一直逼她上学,又说在家里待得很不愉快,老是在吵架。」
  「这个我知道,可是……」
  「全都是因为我把她扯进这些麻烦事……都是我害的。」
  「不可以这样想啦!」
  学校那么偏激地责备泽口是因为学校发生过某些事,同学对她冷淡也是基于各人的想法,虽然看事情经过确实是由笠井引起开端,但是起因又不等于责任所在。
  「不,如果我……」
  笠井正要说话,但我打断她。
  「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是泽口同学太奸诈!」
  笠井惊讶地看着我。
  「本来就是这样嘛!你为了不向周围的人认输而努力,她身为你的朋友应该陪你撑下去啊!可是她却把你丢在学校,擅自离家出走。你还为了她哭泣,又为了她这么自责!她应该了解才对啊!」
  啊啊,真教人生气。怎么可以逃跑呢?竟然丢下朋友自己一个人逃走。
  「这不是你的错,是泽口同学太胆小、太奸诈,竟然丢下生死与共的朋友逃走,你才没必要为她感到自责!」
  笠井坐在地上,泪流不止地抬头看我。
  「……我好像也这么觉得……突然觉得轻松一点……」
  「这是当然的嘛。」
  听我这么说,笠井笑了。
  「是啊……麻衣,你真厉害,可以这么积极又自我。」
  「嗯,我可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归咎于自己的善感女人。」
  「……善感啊……说得对。」
  「就是啊。」
  我如此断言之后,在她身边蹲下来。
  「瑞穗不上学之后,我去劝过她好几次,但她始终不听;最近我打电话给她,她还嫌我老是教训她,连电话都不愿意接听。我很担心瑞穗,但心里却感到有些悲伤,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
  「嗯。」
  ……这是一定的。
  「最后一次讲电话是什么时候呢……好像很久了吧。那时候瑞穗说以后都不来上学,要出去工作,然后把电话挂断,结果我就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还以为是因为对瑞穗感到愧疚,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应该不是那样,而是觉得自己被瑞穗抛弃才哭的。」
  「……嗯。」
  「瑞穗真奸诈。」
  「正是如此。」
  「我不会认输的。」
  「了不起。」
  「我要继续努力,准备一个让瑞穗鼓起勇气回来时能待的地方。」
  「笠井同学……」
  「嗯?」
  「你太棒了!」
  笠井听我这么说就笑了。
  我们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好一阵子。
  「……我得回去上课。」
  笠井站起来。
  「你要担心她是没关系,但是别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嗯,我会努力。你打工加油喔。」她对我笑了笑。「另一方面也加油。」
  「另一方面?」
  「涩谷先生。」
  ……呃,那个喔……
  「有进展吗?」
  「一点都没有。可是啊……」
  「可是什么?」
  嘿嘿,他说我帮了很大的忙呢。
  我对笠井叙述了那件事。
  「喔?看来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嘛。」
  「或许吧?」
  「没问题的。努力!奋斗!」
  「你也是。」
  「放心啦。」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
  「好,我真的要回去上课。」
  笠井举起手,我也对她挥挥手。
  「笠井同学。」
  「嗯?」
  「产砂老师看得到灵吗?」
  笠井摇摇头。
  「如果看得到,她早就去帮你们的忙。惠老师没有实行的才能,只知道理论。」
  「所以,她不曾认真地修行或训练过罗?」
  「应该吧,我没听她提过。」
  这样啊,果然如此,所以凶手就不是产砂老师(我该说这是当然的吗)。虽然她有可能知道诅咒的方法和知识,但是没有实行的能力。这样看来,凶手只剩泽口同学……
  想到这里,我突然察觉不对劲。
  「啊……你刚才说你很久没和泽口同学说过话吗?」
  「嗯,是啊。」
  「也没讲电话?」
  「因为她不肯接嘛。我们确实好一阵子没说话……」
  「所以泽口同学应该不知道学校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我们来学校的事罗?」
  笠井歪着头想一下,然后点头说:
  「是啊,她应该不知道,我没机会告诉她,听说惠老师打电话去她也不接。」
  我感觉像是受到当头棒喝。产砂老师没有诅咒人的能力,所以其余可能使用超能力的人就是泽口和(我不愿承认的)笠井,但是,泽口不知道诺尔来到学校,也就是说,泽口不可能对诺尔下咒罗?
  既然她连有诺尔这个人都不知道,当然没理由诅咒他。
  那么,诺尔身边为什么会出现鬼呢?那不是普通的灵,而是厌魅,用厌魅这种咒法招来的恶灵。
  可是,泽口也不是凶手……

  6

  我回到会议室,对诺尔说了这件事,他吃惊地望着我。
  「麻衣,你这次是怎么回事?竟然帮了这么多忙。」
  ……过去没帮上什么忙真是不好意思喔。
  「你想的没错,泽口同学不是凶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对我施加诅咒。」
  「因为你会碍事吧。」
  「碍事?」
  「你是来解决学校的怪事,凶手当然会觉得你很碍事,想要对付你。」
  「既然这样,怎么会只诅咒我一个人?应该是要诅咒我们所有人吧。既然要做,不该只对我施咒,至少该对会议室施咒。」
  「这是因为……」
  喔喔,这样啊,我懂了。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这间学校的事件是出于诅咒,而诅咒是从阴阳道衍生而来。所以,阴阳师应该能破解诅咒吧?」
  「……是啊。」
  「所以嘛,因为你是阴阳师,所以会阻碍到凶手……」
  诺尔突然打断我的话。
  「我?你说我是什么?」
  「阴阳师啊。」
  「为什么这样说?」
  ……看他一脸愕然的表情,还问我为什么……
  「……不是吗?」
  「不是。」
  咦!怎么会?
  「你在上次事件中不是用了偶人吗?和尚说只有阴阳师做得到……」
  「那是林做的。」
  林……
  「……所以,林是阴阳师?」
  「是啊。」
  什么!那诺尔真的只是一个灵异现象研究家吗?总觉得……有点失望……
  「凶手不可能有这种误会。就算我真的是阴阳师,对方也无从得知……」
  「我说出来了……」
  「啊?」
  「我说了你是阴阳师。」
  「……你是对谁说的?」
  怎么办……
  「……笠井同学……」
  诺尔盯着我的脸好一会儿,然后仰天长叹。
  「所以笠井同学误会我是阴阳师吗?麻衣,这代表……」
  「嗯,我知道,这代表笠井同学是凶手的可能性提高。」
  「你说过笠井同学绝对不会是凶手。」
  「嗯。」
  「你还是坚持这点吗?」
  「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有可能在自己没发现的情况下诅咒别人吗?」
  譬如说无意识的时候,或是作梦的时候。
  「不可能,尤其是厌魅……」
  「那……我还是坚持不是她。」
  诺尔用指尖轻敲桌面。
  「好吧,我姑且再相信你一次……但是,如果又出现显示笠井同学是凶手的证据,我就不管罗。」
  「……嗯。」
  凶手不是笠井,不可能的。
  诺尔站起来。
  「我要进行调查,你去叫大家帮忙找偶人。」
  「了解!」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1

  我先去找寻大家,灵能者们正在体育馆四周搜索。我看见绫子,正要朝她跑去,刚好看到约翰从体育馆的地板下面探出头来。
  「约翰!你怎么满身泥土啊?」
  「唉……」约翰爬出狭窄的通气孔,一脸困惑地站起来。「失败了,这里也没有的咩。」
  绫子和真砂子都跟着叹气。
  约翰出来以后,和尚也爬上来。
  「哎,受不了,上面正在上体育课,砰咚砰咚的吵死人了……我的头都痛起来。」
  「辛苦你做出这么宝贵的牺牲。」绫子冠冕堂皇地说着,望向手上的笔记。「体育馆也没有。还有哪里有可能啊?真的有偶人吗?」
  我对疑惑的绫子说出在诅咒的座位和田径社社办找到偶人的事,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果然是厌魅啊……真没办法。」和尚呻吟着看看我们。「地板下已经找过,既然这里没有,或许是在运动场的某处,我们只能分头进行地毯式搜索。」
  绫子愤慨地叫道:
  「别说得这么轻松,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委屈的工作啊?会弄脏衣服,还会折断指甲呢。」
  「我们还不是一样。」
  「别把我和迈遢的和尚相提并论,你穿的衣服顶多是上野阿美横町商店街买来的地摊货吧。你以为我穿的衣服价值多少钱啊?学校会帮我出洗衣费吗?」
  「哎呀,顶多只是羊毛做的吧。」真砂子讽刺地说。「我穿的可是丝质的呢。」
  绫子皱起脸孔。
  「哼,出来调查没必要穿得这么隆重,既不方便活动,还得一直担心。」
  听到身穿紧身洋装和高跟鞋的绫子说这种话,真砂子当然很不高兴,眼看这两个女人就要为了穿着吵起来,我说出深具冲击性的事实。
  「对了,诺尔不是阴阳师喔。」
  一阵寂静。
  看吧,她们果然不吵了。
  「诺尔……不是阴阳师?」
  绫子朝我逼近。
  「嗯,林才是阴阳师。」
  「不会吧!」
  「这是他自己说的。」
  和尚也问我:「那诺尔呢?诺尔到底有什么贡献?」
  「不知道,但他不是一直都很有贡献吗?」
  「说是这样说啦……所以他负责脑袋的劳动,我们负责肉体劳动吗……」
  「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我要被无法自己驱灵的人使唤啊?」
  因为诺尔的头脑比较好嘛。
  「我还不是也让人使唤!」
  绫子一直都这么偏爱诺尔呢。
  「好了好了。」依照惯例,打圆场的还是约翰。「涩谷先生素超心理学的专家嘛。有一个正式的研究家,才能让我们取得平衡的咩。」
  虽然他出言安慰,和尚和绫子还是很不满。
  我拍拍约翰的背。
  「说的对。好,约翰,我们去找偶人吧。」
  我说完以后,绫子说:
  「对了,还有一个脑袋没用的家伙呢。」
  「哎呀,难道是在说我吗?我可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喔。」
  「你哪来的自信啊?」
  「嘿嘿,我可是靠第六感的女人。」
  连诺尔都夸奖我,说我这次帮很多忙。
  「好,约翰,我们走吧。」
  我推着愕然的约翰离开现场。

  2

  途中我和约翰分开,自己一人去搜索运动场。
  学校的某处一定藏有用来施行厌魅之咒的偶人,我仔细地四处寻找,包括树下和花坛。只要看到迹象应该就会发现,因为诺尔说偶人是最近才埋下的。
  我沿着西侧的围墙,走到操场对面的空地,这里本来有学生会馆,但是最近拆除了,只剩下一片空地,改建工程还在进行,但是只见角落堆着一些建材,看不出正在动工的迹象。没有人烟的地方长满高大的杂草,而且都已干枯,草丛中四处散落着水泥块,还有生锈的钢筋。
  在这里歇息片刻吧。我靠着高达下巴的围墙,看着这片荒凉的景象,风一吹,杂草的波浪就发出干燥的沙沙声。
  那边也是校内的一部分吧,我要搜寻这片满是杂草的空地吗?这还真不容易。
  空地毕竟隔着围墙,还是先把运动场全部搜索完再说吧。
  夕阳映照过来,我一边想着「太阳这么早就下山啦」,一边随意看看空地。
  「……嗯?」
  好像听见小孩的哭声,令我转过头。为了找寻声音的来源,我沿着围墙继续走。到处都是和人差不多高的枯草,能看到的只有瓦砾和荒芜的草地,伏在地面的草也显现出秋色。枯草呈现红褐色,或是红中带黄,在冷清的晚风中发出寂寥的沙沙声。我突然在草丛里看见一个鲜艳的红色东西,疑惑地把头伸进围墙,发现那是红色书包,一个被丢弃的书包躺在杂草之间。我按着围墙,探出身体叫道:
  「有人在那里吗?」
  在风声之中,哭声稍微变大一些。
  「喂!怎么了?」
  没有回应。我看看四处,发现附近的围墙有个洞。既然如此,我只好去看看。
  嘿~我攀着铁丝网,跨上围墙跳过去,跑向书包的所在位置。
  「有人在吗?你在哪里?」
  我高声呼叫,附近传来细微的声音。我放下手中的书包,踮起脚尖看看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一片像是建筑物残骸的水泥地。
  声音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于是我又跑向那里。
  那是一片类似小屋宽度的水泥地,或许是从前建筑物的地基,残破的表面有巨大的裂痕,大概宽五公分,延伸了三公尺。
  我又看看四周。
  (……救我……)
  细微的声音传来,我把耳朵贴上裂痕。
  「是谁?谁在那里?」
  (……)
  细微的声音在说话,我听不清楚,不过里面的确有人,下面有地下室吗?
  我看看周遭,思索该如何是好,附近应该有楼梯可以进入地下室吧。
  我在水泥地上长出的杂草中翻找。楼梯到底在哪里……我毫无头绪地随便走,突然踢到硬物,低头一看,是人孔。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人孔?而且沉重的铁盖打开一半。
  「……有人在里面吗?」
  我朝着洞穴里叫道,里面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回应。
  就是这里!
  有人掉到里面了,大概是那个书包的持有者,一个小学女生。
  「你没事吧?」
  我一边叫唤,一边推开沉重的盖子,让光线照进去。
  洞穴底下的空间不宽,大概只有两坪多一点,但是很深。唯一的光源是人孔的洞口,但我趴在这里挡住光,看不见黑暗的底部。人孔中有一条铁梯,那个空间的角落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虽然很暗看不清楚,但看得出来是个孩子。
  「没事吧?」
  我又问一次,孩子抬起头来,小声地说着「救我」,但是一动也不动,或许是受伤了。难道是摔下人孔吗?小孩子抬头的姿势看来也很虚弱。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找人来!」
  我正要跑走,洞中却发出哀号。
  「救我,救我,救我!」
  我顿时站住。这里有梯子,要爬下去很简单,但我没办法背着那孩子爬上来。
  「等一下!我很快就来救你!」
  听我这么说,女孩的哭声变得更大。
  怎么办?我还是下去看看比较好吧?洞里乌漆抹黑,她一个人待在那里,而且又受伤,一定会很害怕。我先下去安抚她,等她平静了再上来就好。
  我想到这里,坐在人孔边准备爬下去。
  「麻衣!」
  远方传来大声的呼唤。
  我转头一看,见到诺尔站在围墙外。
  「别偷懒,你在那里做什么?」
  「有小孩子掉下去!」
  诺尔疑惑地问道:「小孩子?」
  「是啊!那边……」
  我正想指向书包,突然呆住。
  ……没有。
  怎么可能?刚才明明还在啊?那边的草丛里有个红色书包……
  就在这一瞬间,我踩在铁梯上的脚滑一下。
  我急忙张开双手,趴在人孔的边缘,撑住下坠的身体。
  等一下!别开玩笑!掉进洞穴或井底的经验,这辈子有一次就够多啦!
  「麻衣!」
  诺尔立刻翻墙跑过来,我伸出一只手求救。
  「……诺……」
  ——我太愚蠢了!
  举起一只手后,支撑我身体的力量顿时少一半。
  我整个人一歪,背后撞到洞穴边缘,令我痛得屏息,攀住边缘的手臂也松一些,支撑着我的力量消失了。
  我死命抓住人孔边缘,手掌摩擦着水泥的粗糙表面。手边有小碎石落下,我不禁闭起眼睛别开脸。
  突然有一种失去平衡的感觉,抓住边缘的手也滑脱。
  ……不妙,要摔下去了。
  好像只有我周围是慢动作。我吓得浑身冰冷的瞬间,突然撞上墙壁,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什么?
  手臂出现一股麻痹般的痛感,肩膀被猛力一扯。
  我没有掉下去,而是悬在半空中。有股力道拉住我的手——有只手拉住我。
  「诺尔!」
  「……你这……笨蛋!」
  诺尔半身挂在洞穴上,用双手拉住我的手。
  外套袖子滑开,我又往下掉一点,诺尔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
  「找找看踏脚的地方!」
  他紧张得声音拔尖。
  一定很重……我异常平静地这么想。一定很重吧,我有四十多公斤呢。诺尔虽然扛得动那么重的器材,但是扛和拉是两回事,诺尔那么瘦,他纤细的手臂负担一定很大。
  当我冷静思考时,心思突然回到现实,顿时吓得血色尽失,全身寒毛倒竖。
  「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冷静点!找地方踏脚!」
  踏脚的地方?踏脚的地方?
  我用脚在半空摸索,脚尖踩上粗糙的水泥墙壁。
  被诺尔拉住的那只手好像快断了。我转动手腕,抓住诺尔的手,拼命地伸出脚。身体一扭,脚尖碰到硬硬的东西。我仔细确认,那像是铁管。
  对了,有梯子啊。
  「有梯子!」
  诺尔听我这么说,抬起脸问道:
  「你爬得上来吗?」
  「……嗯。」
  我一脚踩上梯子,空着的另一只手抓住梯子边缘。我松一口气,把重心移过去的瞬间,梯子的横杆突然断裂,让我再次悬在空中,接着手臂感到拉扯的力量。
  诺尔,让你负担这么沉重的东西真是抱歉。
  我悠哉地这么想的瞬间,拉着诺尔的手开始下坠。

  3

  背后猛烈撞击,痛得我回过神来。正上方看起来亮亮的地方……是人孔的出口。现在看来倒是近得让人错愕,早知道就干脆地跳下来。
  我窸窸窣窣地爬起来,身上隐隐作痛,但没有异状。旁边有个身影和我同时爬起来。
  「……没事吧?」
  哇!是诺尔。
  「……嗯。你也摔下来了?」
  「如果你放开手,我就不会摔下来。」
  ……那还真是抱歉。
  「你呢,没事吧?」
  「……你想想自己的体重吧。」
  ……对不起。
  诺尔正要起身,突然单脚跪下,按住自己的肩膀。
  「很痛吗?哪里不舒服?」
  「少罗唆。」
  ……真是非常对不起。
  我看看周围,这是个水泥制的狭窄房间,到处都有水泥块和弯曲的钢筋,就像针山一样,大概是从人孔掉下来的,我看得不禁暗自心惊。我和诺尔刚好掉在瓦砾旁边的空间,只有一些小碎石,万一我们是掉在那些水泥块上……
  适应黑暗以后,我看见正上方就是人孔,旁边挂着梯子的残骸,但是离出口不到一公尺的地方都已碎裂。下方还留着一公尺左右的梯子,但是才轻轻一碰就断裂,铁梯已经完全腐蚀。天花板的高度超过四公尺,梯子变成这样,绝对爬不出去。
  「诺尔,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吧?」
  我回头看着还按住肩膀蹲在地上的诺尔。
  「应该吧……迟早会来的。」
  他抬头说道。头发贴在额头上。
  「什么迟早!」
  「你对谁说过要来这里吗?」
  「……没有。」
  「我也没有。」
  ……所、所以……
  「我们被关在这里?」
  「看来是这样。」
  「唉……」
  我抬头看着断裂的梯子。
  「如果我当踏脚垫,你爬得出去吧?」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梯子已经腐蚀,完全不能使用,就算我和诺尔叠罗汉(想必不可能),也攀不到洞穴边缘。
  「晚点再说。」
  「……你的手很痛吗?」
  「少罗唆。」
  呜呜……
  照这样看来,在别人发现之前,我们得一直被关在这里罗?
  怎么办?这里是操场角落的宽敞空地,就算大叫也不会有人听见吧。
  我试着叫叫看,声音反弹了回来。回音平息之后,只能听见头上细微的风声。
  ……没有水。
  ……当然也没有食物。
  眼眶渐渐发热。
  都是我害的。该怎么办呢?
  「没有什么办法吗?」
  诺尔听我这么问,抬头看来。
  「你觉得这种时候会有办法吗?」
  「……不觉得。」
  「你干嘛跑到这种地方?」
  诺尔的语气不是责备,听起来很平淡,我急忙说明事情经过。
  诺尔垂下眼帘静静听着,然后说:
  「……原来连你也被盯上了。」
  ……我?
  有个小孩在洞里——我赫然想起这件事,但是洞穴里没看到别人。
  ……不见了。
  还是说,本来就没有人?我在外面往下看时,洞内明明暗得看不到底,那个孩子的身影却显得格外清晰。是说为什么会有小孩子跑来这个围墙环绕的空地?
  我此时才感到浑身发寒。
  这间学校会闹鬼是有理由的,那是恶灵——用厌魅这种咒术招来的。
  「可是……可是,吉野老师和其他老师虽然碰到怪事,却都没人清楚地看到鬼啊……」
  虽然宗城老师在后照镜中看到女鬼,不过其他人碰到的都很不明确……
  诺尔点头说:
  「凶手显然进步了。」
  怎么这样啊。所以说,效果有可能增强罗?我忍不住哭出来。虽然没必要哭,但我却停不住。
  「哭有什么用?」
  诺尔冷冷地说。
  「没有用。」
  「那就别哭了。」
  「好冷漠。」
  「应该说是理智才对。」
  「是冷漠啦!如果我们真的死在这里该怎么办啊!」
  如果待到晚上,那个孩子又出现该怎么办?说不定这次真的会加害我们耶!不只是这样,连诺尔也被诅咒了,如果除了那个孩子以外,连那个女人也出现,到底该怎么办啊!
  ……啊啊,我根本是在迁怒嘛。虽然心里明白,却制止不了自己。
  诺尔一脸厌烦地闭口不语,之后连脸都不转向我。什么嘛,我是不会叫他安慰我啦(反正一定叫不动),但至少可以同情我一下吧?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连生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虽说被引来这里中了陷阱的人是我,但我可不是为了死在这里才来打工的耶!对啦,这根本是诺尔的错,我只是因为想要待在诺尔身边才来打工……但我又不是要来跟他殉情……嗯?等一下……
  这种情况,或许可以形容为我和诺尔两人共处一间阴暗的密室。
  哎呀,说不定还挺幸运的。
  诺尔突然发出笑声。
  「打起精神了吗?」
  「是啊……」
  诺尔在笑。啊,真可惜,如果眼神再温柔一点,就跟我梦中的诺尔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打起精神?」
  「当然知道。你一开始很消沉,然后生气,接着又变得乐观。」
  「……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
  「因为都写在脸上。」
  啊,是喔。原来我的表情完全藏不住心思,真丢脸。
  我忍不住遮住脸。
  「麻衣。」
  听到诺尔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见他捏着一枚五百圆硬币。
  「嗯?」
  「跟你介绍我的宠物。」
  「宠物?」
  你有那种东西吗?
  「就在这里。」
  诺尔的视线盯着硬币。
  ……宠物?这个硬币是宠物?你太阴沉了吧。
  诺尔让硬币一鞠躬。
  「我说你啊……」
  这是在开玩笑吗?是的话还是放弃吧,诺尔,你不适合开玩笑,一点都不适合。
  「你觉得很愚蠢吗?」
  「是啊。」
  「所以我才讨厌脑袋不好的人。」
  「什么啦!」
  诺尔握住硬币。
  「好,出来吧。」
  他这么一叫,硬币就从指缝中露出脸。
  ……喂喂,这种程度的把戏连我也办得到。
  硬币很快又缩回他的手中。
  「喔?它大概是讨厌你。」
  「……你在说什么啊。」
  「它躲起来了。」
  「……在你手里啊。」
  诺尔露出「你确定吗」的表情打开右手,掌中空空如也。
  「咦!不可能吧!」
  「真的没有啊。我忘了告诉你,这孩子有特殊专长,它会瞬间移动。」
  「才不是,是你藏起来啦!」
  「我没有藏。」
  诺尔以流畅的动作翻动左右手,到处都没看到硬币。
  「怎么会……」
  「好,出来吧。」
  诺尔一叫,再度握起拳头,硬币就从他的拇指后面跑出来。
  「咦咦咦!」
  硬币才刚出来,又躲回他的拳头中。诺尔对它说话:
  「这个姐姐虽然没耐心、个性冲动又粗鲁,但是她不会把你吃掉啦。」
  说完以后,硬币又从拇指后露出来。
  「喂!」
  又缩回去。
  「都是你叫得这么大声,它又躲起来了。」
  「才不是因为我咧!」
  「出来吧。」
  诺尔说着,在四处拍打摸索。
  「有了。」
  硬币在诺尔的手肘附近。
  诺尔轻轻抚摸硬币,它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
  「为什么?」
  「这孩子知道谁是温柔的人。」
  「少骗人!」
  诺尔怎么可能比我温柔!
  「是吗?好,那你去麻衣那里吧。」
  诺尔对硬币说道,然后把它丢到半空中,我正想接住……不见了,硬币消失了。
  「好奸诈!你根本没丢出来嘛!」
  诺尔露出「是吗」的表情翻动双手,他手上没有硬币。
  「咦?为什么?」
  「它真的很怕你吧。」
  才不是。嗯……我是不是认真起来了?这只是魔术表演嘛……
  诺尔又从衣领里拿出硬币。
  「……挺厉害的嘛。」我说。
  「喔?你以为这是魔术吗?」
  「难道不是吗?」
  诺尔露出一副「你说呢」的神情转头看着硬币。
  『哈罗。』
  哇……硬币说话了!
  「你很怕麻衣吗?」
  诺尔一问,硬币就以小孩子的害羞声音回答:
  『……嗯。』
  「你看,它真的很怕。」
  ……我的天啊。
  「不要怕,麻衣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凶。」
  『……真的吗?』
  「真的。」
  你说得太过分了。
  不过,这个……该不会是腹语术吧?真厉害!明知是腹语术,但怎么看都像是硬币在说话。电视上经常可以看到用人偶做的腹语术表演……这样说似乎不太好,不过那个根本比不上诺尔啊!
  诺尔放开硬币,硬币掉到我的腿上。
  「真厉害……」
  诺尔发出轻轻的笑声。
  「可以多表演一点吗?」
  「不行。」
  「拜托啦!」
  诺尔靠在墙上。
  「我现在做不到更复杂的。」
  「手……很痛吗?」
  「我没带道具。」
  诺尔的脸色很差。
  真是爱逞强,会痛就直接喊痛嘛。
  「哎,如果我踩在你身上……你会生气吗?」
  如果把诺尔当成踏脚台……
  「当然会。」
  诺尔冷淡地回答以后,又小声说一句「真是让人头痛的家伙」。
  「一定有办法的,别担心。其他人我还不敢说,但林一定可以找到这里。」
  「……真的吗?」
  「是啊,太阳快要下山了,如果大家集合时我们没出现,林一定会察觉不对劲。不会有事的。」
  诺尔说完就靠在瓦砾上,闭起眼睛,但又皱起眉头望向天花板。

  4

  「……果然来了。」
  咦?
  诺尔凝视着天花板,我跟着抬头望去。
  「怎么了?是林先生吗?」
  这时我发现诺尔似乎很紧张,他盯着天花板不动,只把手伸向我。
  「麻衣,待在我旁边,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冷静点。」
  心脏怦怦跳动。
  难道……来的是……
  这是当然的,我怎么还这么悠哉啊?我自己才刚担心过那家伙会来,却一时松懈而分心……应该说是诺尔让我分心的吧?
  天花板好像有什么声音,一团漆黑的东西穿越黑暗降下来。
  ……是那家伙。
  「诺尔……」
  「没事的,现在还不用怕,短短一两天不可能成长多少,应该不会攻击我们,你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嗯……」
  天花板出现一块白色的东西,发出微弱的磷光,那是女人的额头——颠倒着降下的那个女人。
  我们紧张得直吞口水,那颗头渐渐从天花板冒出。阴暗的洞穴中,只有那双眼睛灼灼发亮。浮现的嘴巴衔着一根粗棒子,那是木制的,约有三十公分长,看起来像是含着直笛。
  跟上次一样,女人慢慢从天花板冒出来,垂着双手逐渐下降,连腰部也出现的时候,女人露出笑容。
  她把手按上棒子,瘦骨嶙峋的双手抓住棒子,缓缓地拉出来。
  看到她吐出来的东西,我忍不住要站起来,诺尔一把将我拉住。
  ……好讨厌。女人从嘴里拉出来的东西……是镰刀……
  她从咽喉里拖出一把闪耀着暗光的镰刀,锐利的刀刃割破她的下唇,鲜红的液体像蜡油般流过她的脸,从脸颊流到眼睛,又流到额头,黏稠的血液从发梢滴落。
  讨厌,讨厌,讨厌啦!我不想看这种画面!
  虽然心中这么想,我却连眼睛都不敢眨。女人终于吐出整把镰刀,凄惨裂开的嘴巴露出厉鬼般的笑容,手握住沾上自己鲜血的镰刀再度垂下。
  我冷汗直流,耳中轰隆作响,一股暴涨的恐惧从心中直冲到喉咙。叫出来就糟了,我一定会陷入恐慌。想到这里,我急忙咬紧牙关。
  但是……不行……头好昏……
  此时,我的手被用力握住。
  我惊讶地转头,看到的是坚定不移地凝视着那女人的诺尔的侧脸。
  「没事的。」
  诺尔重复说道。他的声音非常冷静,没有丝毫不安或慌张。
  「我好怕……」
  「没事的。」
  诺尔又说一次。
  「……嗯。」
  我回应以后,诺尔的眼睛睁大一些。
  「你听。」
  诺尔轻声说道。
  我仔细倾听,有枯草被踩踏的沙沙声。那女人浑身一抖,瞬间消失在天花板里。
  ……咦?
  诺尔轻吐一口气。
  天花板上的洞穴出现一线亮光,投射出一条影子。
  「诺尔,你在里面吗?」
  「在这里。」
  有个人影朝洞穴里面看——是林。
  「来得真快。有没有绳子或梯子?」
  诺尔抬头问道。
  「我现在去拿。」
  「还有手电筒。」
  「好。」
  林的影子消失了。
  真厉害……为什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因为心情放松,我不禁浑身发软。
  ……太好了……

  林带着需要的东西回来了,此外还能听见和尚和约翰的声音。
  三个人一起放下梯子,又垂下绳子当作发生意外时的保命索,让我爬出洞穴。
  我一出去立刻深呼吸,朝着担心的约翰笑了笑,然后望向洞内。
  诺尔在洞中点亮灯光,手电筒的黄光扫过瓦砾小山,角落有个白色东西反射光芒。诺尔朝那里走近,捡起那个东西。
  「诺尔?」
  我不解地叫道,诺尔抬起头,举高手中的东西。
  「麻衣,就是这个,找到了。」
  诺尔握在手中的是削成人形的木板——偶人。

  5

  在那个洞穴里(和尚说那大概是储水槽或污水槽),从上方的龟裂处被丢进去的偶人有四十几个。
  我们把偶人全带回来,在会议室的明亮灯光下一一确认。这个脏兮兮的偶人写着「吉野广造」的名字,另一个比较新的写着「涩谷一也」,全新的那个写着「谷山麻衣」。
  正在看偶人时,绫子从某处找来医药箱,在我全身各处的擦伤抹上药。
  和尚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偶人,感叹地说:
  「太热情了吧……竟然做这么多。」
  ……就是说啊。
  「凶手是女的,只有这点可以确定。」
  绫子噘着嘴问:
  「喂,这是什么意思?」
  「会这么偏执,铁定是女人。」
  「喔?近来也有不少勤于复仇的阴险男人吧。」
  「怎么可能有。」
  「绝对有啦。」
  绫子一口咬定,和尚缩一下脖子,然后回头对诺尔说:
  「所以呢?这么一来就可以破解诅咒吗?」
  诺尔点点头。
  「对,接下来只要放到河里……或是烧掉。」
  「不过……凶手呢?这里的偶人只要净化了就好,不过凶手会就此罢手吗?」
  诺尔叹气说:
  「多半不会,还是得找出凶手才行……」
  凶手,施了咒术的凶手。
  一定要阻止那人继续这种邪恶又愚蠢的游戏。
  和尚厌恶地瞪着偶人。
  「最后,问题还是在于凶手是谁嘛。」
  「是啊……」
  诺尔一边喃喃回答一边坐下。
  「诺尔,你也受伤了吧?让我看看。」
  绫子像护士一样拿着医药箱走过去。
  「不用……没这个必要。」
  「如果被细菌感染就糟了。」
  诺尔听到绫子这种大姐姐般的语气,稍微露出苦笑,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哎呀,真听话。」
  绫子愉快地站在诺尔身边,拿出药品,突然间……
  「……诺尔?」
  她弯下腰看着诺尔,伸手轻轻摇他的肩膀。
  「喂?」
  绫子疑惑的语气,让我们同时望向诺尔。
  绫子更用力地摇诺尔的肩膀,他的身体突然倒下。
  「诺尔!」
  林翻过桌子跑来,在诺尔摔到地面之前接住他,真砂子发出尖叫。
  「喂,诺尔!」
  绫子惊慌地伸出手,但林制止她。
  「别碰他,快叫救护车。」
  约翰立即冲出会议室。

  我们是为了「Ghost Hunt」而来到汤浅高中,就算诺尔倒下,我也受伤,工作还是得继续进行。
  诺尔由林陪着去医院,我们负责把留在学校的偶人处理掉。真砂子和绫子也想跟去医院,但和尚说都留下来才公平,那两人只能不情愿地同意。
  我们把偶人堆在运动场的一角,我也去帮忙,却觉得心不在焉。
  诺尔是怎么回事?
  看不出他受了伤啊。但是……或许脑袋或背部受到猛烈撞击,还是肩膀?
  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太轻率,把诺尔拖下水,至少坠落的时候应该放开诺尔的手。
  这确实是我害的。
  和尚在那堆偶人里点火,因为湿气很重,烧不太起来,只是不断冒出大量白烟。

  6

  烧完偶人以后,我们回事务所等待林联络,但等了半天还是等不到电话,也不知道诺尔被送去医院之后怎么样。后来,和尚叫我们回去休息,于是绫子拖着我离开事务所,但我回家以后还是一直担心事务所那边会不会收到坏消息,根本没心情睡觉。隔天,我一大早就冲到办公室,和负责守夜的和尚他们会合,接着前一晚回家的真砂子来了,绫子也来了,直到接近中午,林才出现在事务所。
  我们一看到林就朝他跑去。
  「诺尔呢?」
  「要住院一阵子。」
  住院……
  我听得心情直往下沉。
  「这么严重吗?为什么?撞到哪里?肩膀吗?」
  我紧张地问道,林面无表情地说:
  「只是贫血。」
  林回答得很平静,但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却有些黯淡。
  「因为诺尔吃得太少。」
  ……这么说来,好像真是如此。
  「而且他一工作起来就会废寝忘食。」
  喔……但我仍然认为这是我的错……
  「可以去看他吗?」
  真砂子担心地问道,林看看手表。
  「大概醒了吧。」
  他边说边站起来。

  诺尔去的是学校附近的大型急诊医院。
  「……是这里吗?」
  我之所以会向带路的林问这么多余的问题,是因为病房的门牌上没写名字,而且门牌显示为空房的病房门口还挂着「谢绝会客」的牌子。
  林一边点头回答「是啊」,一边望向真砂子,真砂子满脸恐惧地盯着那块「谢绝会客」的牌子。
  「是他要求挂上去的。」
  真砂子的表情像是快哭了。
  「所以……」
  「用不着担心。」
  林先轻敲两下才开门,里面是宽敞的个人房。我还很担心会看到什么凄惨的状态,结果看见病人很普通地坐在床上。
  ……啊啊,什么嘛。
  我松一口气,心想为什么诺尔今天看起来格外爽朗?不可能有这种事吧?然后我发现,原来是因为他穿着医院的睡衣。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诺尔没穿得一身黑。
  诺尔看到我们,明显露出郁闷的表情,立刻把视线移回腿上的资料夹。亏我这么担心,他明明很有精神嘛……我正这么想,突然看到病人的手上插着点滴、贴着固定针头的白色胶布,感觉好悲惨。
  呜呜……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
  「……身体怎么样?」
  我战战兢兢地靠近床边问道。
  「死不了。和尚,偶人呢?」
  诺尔回答得很冷淡,这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种个性,还是在怪罪我?
  「都照你说的烧掉了,灰烬也倒到河里。这样可以吧?」
  诺尔点点头,阖起资料夹。和尚拉一张椅子坐下。
  「剩下的问题只有凶手的身分。」
  「……关于这点,我已经猜到了。」
  才刚坐下的和尚立刻挺直身子。
  「喂,真的假的?」
  「嗯嗯,我会去找对方谈谈,这次的工作已经结束。」
  和尚凝视着诺尔的脸。
  「意思是你不会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吗?」
  「你们没必要知道,总之诅咒已经停止,这样就算解决了。」
  「哪有这种事?我应该有知道的权利吧?应该说,我有知道的义务,我可是正正当当地接受人家的委托耶,如果不知道凶手的身分,也不确定诅咒已经停止,我可不能就这么作罢喔。」
  和尚说完,绫子也说:
  「我还不是一样?虽说是半途加入,但我同样跟这件事有关啊。」
  诺尔看着众人,默默地思索。每个人都沉默地表示不能接受这么突兀的结束,包括约翰在内。
  过一阵子,诺尔说:
  「……和尚没关系,其他人不行。」
  「等一下,诺尔!」
  绫子出声抗议。
  「委托松崎小姐的人是我。既然委托人决定不需要再让别人插手,就这样结束吧。」
  诺尔讲得毫无转园的余地,绫子正准备继续抗争时……
  外面传来敲门声,诺尔朝我使个眼色,我便走过去开门。
  「哪位?」
  门一开,站在外面的是小高,还有笠井和产砂老师。
  咦?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
  「诺尔,小高和……」
  我还没说完,诺尔就说:
  「让她们进来,是我叫她们来的。」
  诺尔自己叫她们来的?
  我疑惑地请小高她们到病房里,诺尔把视线从资料夹移到三人身上,然后稍微皱起眉头。明明是自己叫人家来的,干嘛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产砂老师大概注意到诺尔的表情,赫然停下脚步。
  「我是不是不该来?」
  产砂老师抱着一束纯白的花束。
  「我听说涩谷先生病倒了,高桥同学和笠井同学说要来探望,所以我也一起跟来。如果会打扰到你,我还是先回去。」
  老师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门上「谢绝会客」的牌子。
  「我没有先问清楚状况,对不起。总之,这个给你。」
  老师微笑着递出一束小小的蝴蝶兰。
  我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花束。诺尔只找了小高和笠井吗?但是产砂老师专程来探望,叫人家自己先离开未免太失礼。我犹豫地转头看着诺尔,他对我点点头。
  「让她进来吧。」
  「喔喔……嗯。」
  我说着「请进」,同时感到很尴尬,因为被视为「不速之客」的产砂老师显得很畏缩,没想到带老师来会让她变成「不速之客」的小高和笠井也是一副困惑的模样。
  「……请坐。」
  诺尔要林把椅子搬来床边,并对三人示意。小高、笠井和产砂老师都以不自在的态度坐下,因为诺尔没叫我们这些观众离开,所以我们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墙边。
  「我请高桥同学和笠井同学过来,是因为有事想问两位。」
  诺尔看着小高和笠井。
  「……有事想问?」
  小高歪着头说。
  「你们听过我是阴阳师这件事吗?」
  「好像听过……」
  小高犹豫地喃喃回答,笠井则是肯定地点头。
  「你知道?你还跟谁提过?」
  「唔……不可以说吗?我只跟惠老师提过。」
  诺尔喃喃说着「这样啊」。
  「这次麻衣发挥惊人的直觉,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小高又歪起脑袋,只有笠井点头。
  ……没错,这件事我只对笠井说过。
  「你告诉过谁吗?」
  诺尔一问,笠井不安地点头。
  「我告诉过惠老师……怎么回事?这样不好吗?没有人叫我要保密啊……」
  产砂老师打断手足无措的笠井,担心地插嘴说: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该听呢?真抱歉,不过我没跟别人说过。」
  「……是吗?」
  诺尔在资料上写了些东西,然后望着产砂老师。
  「既然你来了,我可以跟你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是哪间学校毕业的?」
  老师惊讶地睁大眼睛。
  「问我?我是在家乡的大学毕业……」
  「我记得你似乎是福岛人。」
  咦?不是东京吗?不是从汤浅毕业的吗?
  「你当了老师以后才来东京吗?」
  产砂老师困惑地露出微笑。
  「嗯,是的。」
  「你会来汤浅高中,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说不上特别啦……我本来就想当老师,但是家乡的教师名额太少,刚好汤浅高中的前任校长和我父亲认识,所以来这里请他关照。」
  我歪着头思索。产砂老师不是从汤浅毕业的吗?我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诺尔又写一些东西,然后阖起资料夹。
  「我明白了,感谢你,这么一来发生在这所学校里的事就可以解决。」

  7

  听到诺尔如此宣布,三人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站在墙边听他们说话的我们大概也是一样的表情。听诺尔刚才那些问题,根本看不出解决事件的迹象。
  笠井疑惑地问道:
  「那个……你说可以解决,是什么意思?」
  诺尔点头。
  「我们已经知道这间学校里发生什么事,那是诅咒,利用偶人所做的『厌魅』,这就是这次事件的真面目。」
  「……好像是吧。」
  笠井点头说道,一旁的小高不甚理解地歪着脑袋。
  诺尔看到这两人的反应,就简单地解释了诅咒和厌魅的事。
  「……因为这是诅咒,只要把偶人处理掉,怪现象就会消失,再来只剩阻止凶手再下咒。」
  笠井绷紧身子瞪着诺尔。
  「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想说我是凶手吗?」
  「……不。」
  诺尔漠然地摇头。
  「你不是凶手……凶手是产砂老师。」

  笠井和小高都张大眼睛僵住了,我们这些人也一样,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于坐在床边的女性。
  「偶人已经被烧掉。」诺尔看着产砂老师。「连灰烬都处理掉了……至少空地那些都没了。还有其他的吗?」
  「……你是在说什么?」
  「我说,你用来施咒的道具已经被销毁。还有其他的吗?如果有的话,请把地点告诉我,并且保证不会再做这种事。」
  「不好意思,我不懂你的意思。」
  产砂老师露出柔和的微笑说道。诺尔深深叹气。
  「凶手除了老师以外别无他人。」
  「为什么?我不相信诅咒这回事,但如果真是如此,应该去找对受害人有恨意的人才对。虽然我也不觉得有人会对那么多人怀有恨意。」
  「的确没有,所以老师就是凶手。」
  老师噗哧一笑。
  「我可是教师呢,怎么可能对同事和宝贝学生心怀怨恨。」
  「是吗?被诅咒的全都是在笠井同学超能力事件中持否定意见的人,所以至少确定凶手的动机和这件事有关,多半是为了报复校方的打压。」
  老师歪着头说:
  「哎呀?既然如此,笠井同学和泽口同学不是更可疑吗?」
  笠井愕然地望着老师,我也大感意外,没想到一直保护笠井的老师竟然说出这种话。
  「不是泽口同学,因为我们也被凶手诅咒了,她没机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那就是笠井同学。」
  当着笠井的面前,产砂老师微笑着这么说。我正想开口反驳,却被和尚制止,他摇摇头,用眼神示意我不要插嘴。
  ……可是,这太过分了,笠井显然受到很大的打击。
  她会遭到打击也是当然的,因为保护她、让她依靠的人竟然说出这种话。
  产砂老师像是没注意到笠井的视线,淡淡地说:
  「笠井同学当然会怨恨那些人,她还说过要教训人家呢,但我想不到她真的会这么做。」
  「不是笠井同学。」诺尔斩钉截铁地说。「因为笠井同学认识诅咒座位的第一个受害者——村山同学。」
  ……咦?
  产砂老师歪着头问:「什么意思?」
  「那个座位的诅咒对象不是村山同学,而是每一个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重点是,为什么要对座位下咒?如果知道是谁坐在那个位置,只要诅咒那人就好……就像其他受害者的情况一样。不过,凶手只对座位下咒,可见凶手不认识村山同学,只知道她是坐在那个位置的学生。」
  诺尔转头看着笠井问:
  「你认识村山同学吗?」
  「呃……嗯,当然……」
  产砂老师沉默地微笑。让人不明所以、看不出是为何而笑,气氛诡异的笑容。
  「面对这种情况,笠井同学也只能点头吧。」
  「不,笠井同学确实认识她,因为笠井同学和村山同学在正规课程的社团活动都是选择文艺社。」
  ……是这样吗?
  「我从麻衣那里听说,笠井同学是文艺杜的社员,而高桥同学也说过村山同学是文艺社的。笠井同学说文艺社人很少,所以社刊没什么人投稿,我不知道实际上究竟有多少人,总之应该没有大到让社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如果凶手是笠井同学,她不需要这么迂回地对座位下诅咒。」
  产砂老师仍然微笑着。
  「我想要调查的话,也查得出来啊。」
  「你要怎么调查?」
  「这个……」
  诺尔转头看着小高。
  「你们有座位表吗?」
  「不……没有。」
  如果没有座位表,又想要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谁……
  「只要问人就好了。」
  产砂老师说道,诺尔点头说:
  「没错。不过,当时你和笠井同学这群人已经被孤立,要问准备诅咒的对象叫什么名字,心理上一定会很抗拒吧?」
  「我也可以问笠井同学,不然就问泽口同学。」
  「泽口同学那时已经不去上学,而且,村山同学和你们起冲突的时候,吉野老师已经遭到诅咒,换句话说,这时候凶手已经开始行动。」
  诺尔的声音越来越冰冷。
  「凶手已经怀着害人之心展开犯行,在这种状况下,有办法去问准备要诅咒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问一下有什么关系?老师问学生的名字有什么不对?这在学校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被问的人也一定不会留下多少印象。」
  「你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吧?」诺尔尖锐地回应。「就算你明知如此,还是没有这么做……应该说做不到,因为凶手比谁都清楚,问名字这个平凡的行为和受害事件之间的因果关系。」
  说完,诺尔以更严肃的眼神看着产砂老师。
  「在一般人的常识中,『诅咒』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即使在知识上有所认知,也不会产生这种念头,所以普通人不会把那个座位的人发生意外和问名字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但是,施咒者了解诅咒的真实性,因为知道两者的因果关系,所以一定不敢问人家的名字。而且,凶手即使对笠井同学也问不出口,因为笠井同学比学校里任何人更容易发觉这两者的因果关系。」
  「但是……」
  「所以凶手没问村山同学的名字,而是鲁莽地诅咒了那个座位的拥有者。凶手应该知道换座位的事,在村山同学之后坐那位置的人和打压事件无关,甚至有可能是同情笠井同学的人,但凶手不在乎这些,在村山同学受害之后也没有解除诅咒。」
  ……的确如此……
  「这是因为担心再一次潜入别人的教室有可能会被发现吗?还是完全不在乎下一个人的安危?我不认为报复可以当成诅咒害人的借口,但是,凶手这种行为连借口都找不出来。」
  产砂老师直视着诺尔。
  「不是我做的。」
  「没有其他嫌疑犯。认识村山同学的笠井同学,不可能是诅咒人的凶手。」
  产砂老师稍微抿紧嘴巴。
  「或许是我们以外的某人吧。」
  「这是不可能的,从动机来看,其他人没理由对我和麻衣下诅咒。」
  产砂老师歪着头说:
  「……什么意思?」
  「麻衣对笠井同学误传了我是阴阳师的事。阴阳师有能力施行诅咒,应该也有能力对抗诅咒,凶手因为想到这一点,才会对我下咒。不过我不是阴阳师,我也没这样说过,这只是麻衣的误会,而她把这错误的资讯告诉笠井同学。我刚刚也确认过了,笠井同学只对你说过这件事。」
  「你不是来调查的吗?或许凶手只是单纯地想要对付调查团队的负责人。」
  「那么,凶手应该对会议室下诅咒才对。若是觉得调查的人很碍事,没理由只对付我一个人。从诅咒座位和田径社这两个例子可以看出,凶手若是要对会议室下诅咒,并不会有半点犹豫。」
  「如果凶手也会去会议室呢?或许是担心会害到自己,所以不敢对会议室下诅咒吧。照这样看来,每个常去会议室的人都有嫌疑。」
  「你是说笠井同学或高桥同学吗?她们不需要这么做,如果不希望调查的人继续待在这里,大可为我们全体制作偶人,只要她们想要就做得到,因为她们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名字,至少知道我们彼此之间是怎么称呼的。就算只知道外号还是可以下诅咒,只是效果可能会差一点。」
  的确,如果外号也行得通,笠井和小高应该都知道我们每个人的称呼。
  「麻衣的情况也一样。这次她发挥强大的直觉,连灵媒原小姐看不到的灵她都看得到,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高桥同学以外只有笠井同学,她应该也告诉你了。」
  「她没对我说过。」
  产砂老师露出微笑。笠井以绝望的表情看着老师的笑容。
  「我明明跟你说过啊,惠老师……」
  老师瞄了笠井一眼,低下头去。
  「不只是这样。我的偶人上写的是全名,但我没有对每个人提过我的全名。我没有使用名片的习惯,也没有介绍自己全名的习惯,所以,只有和我打过契约的校长知道我的全名。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顶多是笠井同学和高桥同学曾听麻衣或和尚提起,还有她们两人转述的对象。」
  「说不定校长曾对其他人提过。」
  「校长不知道麻衣的名字,因为我没有对校长详细介绍过麻衣,只说她是我的助手,所以不可能有人从校长这条管道得知麻衣的名字。如果笠井同学知道,你也有可能知道,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有嫌疑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又没有动机。」
  老师再次微笑。
  「笠井同学的超能力,引发全校对她、泽口同学还有你群起攻讦,动机最多只有这样。」
  「哎呀,那是笠井同学和泽口同学的问题吧?我的确站在她们两人那边,但我怎么可能只因为同情她们就去诅咒别人?这太愚蠢了。再说,你觉得我有诅咒别人的能力吗?」
  诺尔以严厉的视线看着老师。
  「因为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对笠井同学说过『因为你是我的学妹』,但我已经调查过,你和笠井同学的学历没有任何重叠,你也不是东京人。笠井同学以为你是汤浅毕业的,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刚才你自己已经说了。」
  是啊,老师是福岛人,没有在汤浅高中就读过……
  「那么,笠井同学到底是你哪方面的学妹呢?你对超心理学研究得很深入,也有很丰富的专业知识,这让我觉得很稀奇,但是,你对笠井同学的超能力没有表现出兴致盎然的模样,于是我想到一个可能性,查了旧资料以后果然找到你的事情,简单得很。」
  「……」
  产砂老师还是挂着那副奇妙的微笑。
  「尤拉•盖勒以前来访日本时产生了很多小盖勒,那些孩子看过盖勒弯曲汤匙的表演之后跟着模仿,真的一个个都折弯汤匙,其中有几个人特别受到媒体注目……产砂惠就是其中一人。」
  笠井、小高还有我们,都注视着产砂老师的侧脸,那张挂着微笑、宛如少女般的侧脸。
  ……所以产砂老师当然了解笠井她们的心情,笠井确实是老师的学妹。
  「盖勒失去权威地位以后,日本也开始兴起讨伐超能力者的风潮。这些孩子全被当成骗徒,里面有几个人确实自首了,或是被迫自首,还有旁人捏造的自白。」
  产砂老师没有回答,那抹奇妙的微笑仍悬在她的嘴边。
  「产砂惠就是其中一个自首的孩子。」
  房内鸦雀无声。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老师终于开口说:
  「我……绝对不是骗徒。」
  微笑消失了,老师肃穆地抬起头来。
  「我说了不是那样,但杂志记者还是擅自……」
  「你的不幸——日本的不幸,就是把超能力的有无交给媒体判定。日本没有可靠的研究机构,没办法验证你们能力的真伪。」
  诺尔垂下视线。
  「不应该把判定的工作交给媒体,他们要的是大新闻,而不是真相。」
  「……」
  诺尔轻轻叹息。
  「我在一篇叫做『揭露超能力的谎言』的杂志特辑上看到你的照片。虽然是小孩,但那确实是你,容貌看得出来和你很像,名字也一样,产砂这个姓氏又很罕见。」
  「……是我没错。」
  「有几张连续拍摄的照片,清楚地拍到你用椅子折弯汤匙的画面。」
  那是笠井本来想用,却遭到诺尔制止的伎俩。
  产砂老师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渐渐没办法折弯汤匙……和我同为小盖勒的朋友就教了我那个方法。但是……我只用过那一次,却刚好被人拍到……」
  老师扭曲面孔,低下头去。
  「我不像笠井同学,没有人对我说过不可以这样做。没有任何人说过……做不到的时候就该承认做不到……」
  诺尔点头说:
  「事情的开端是因为笠井同学吧?她看了电视节目的表演之后也能折弯汤匙,所以和泽口同学一起去找你商量……」
  产砂老师点点头。
  「……是啊。我决定尽我所能保护笠井同学的才能,但是周围渐渐兴起骚动……」
  「老师们还开始攻击她。」
  「是的,他们不承认有超能力这回事。在朝会上攻击笠井同学之前,就骂过她好几次……他们叫她不要骗人,还问她真的这么喜欢惹人注目吗……也责问我为什么不好好教导她……」
  诺尔又说:
  「泽口同学承受不了,后来就拒绝上学。」
  「……是的,我心想泽口同学的人生已经被毁掉了。笠井同学虽然不肯服输地继续撑着,但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产砂老师说着便朝笠井望去,眼中充满慈爱,完全看不出她刚才还想嫁祸给学生。
  「对你来说,我或许是担心过头了,对不起,但我不是轻视你的决心……而是我知道后果,我知道人们狩猎魔女时是多么恶劣。」
  产砂老师想要拉笠井的手,笠井却闪开了,老师因此露出受到打击的表情。
  「……真的很恶劣,人们擅自陷入狂热,接着却大肆批评。笠井同学也没有特地宣扬自己能折弯汤匙的事,她只有告诉我、泽口同学、社团的人……只有一小群熟识的人。我也一样啊,我并不想要社会大众的崇拜,是别人擅自把我的能力当成奇迹,也不是我自己去找记者和电视台的人,而是他们自己来的,又满口称赞我很厉害,把我带到舞台上表演……等到开始狩猎魔女之后,同一批人却转而批评我,说什么『果然是骗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一下子全都翻脸不认人,一起朝我丢石头……」
  老师一双手不知该摆去哪里,就抓住自己的腿,用力得手指都陷进腿中。
  「这是货真价实的,一定要让大众知道……就连说过这种话的人也骂我是骗子。他们说自己一开始也不想这样做,是为了销售量所以很无奈,还说他们本来就不相信,最后还装出一副受骗上当的样子。既然不想这样做,干嘛在放学后或假日叫我出去,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最后还在我身上贴上为了骗钱而作假的标签,害我的朋友都离开我,朋友的家人和老师也对我冷眼看待。我被贴上骗子的标签以后,还愿意理我的大人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我只是缺乏亲情的呵护才会说谎引起旁人注目,或是为了弥补自卑感,我需要的是旁人温暖的认同和援助,还说他们会满足我的需求,会站在我这边……但我又没有说谎!」
  「惠老师……」
  笠井安抚似地叫道。
  「我后来甚至没办法上学,父母也不敢继续住在那里,所以全家搬走,还帮我转学,但是我忘记这些事以后,又会有人提起,又会受人冷眼看待,被人鄙视或嘲笑,结果又得转学……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家乡已经人尽皆知,所以我决定要当老师时,别人都叫我放弃,说这是不可能的,因此我才会来到这里。」
  「好了,惠老师……」
  笠井按住老师的肩膀,老师却甩开她的手。
  「虽然如此,我已经算是比较好的,至少我没有受到父母责怪。我认识的小盖勒,后来没有一个人过着像样的生活,大家在学校和家乡都待不下去,和家人也都闹翻了,还有人行踪不明,或是彻底堕落……现在这种事又要重演!又要开始!」
  「……是因为这样吗?」
  诺尔静静地问道。
  老师是因为这样才会去诅咒别人?
  「你是为了保护笠井同学和泽口同学?但是,你真的保护了她们两人吗?攻击真的平息了吗?」
  老师恍惚地抬起头来。
  「那只是在火上加油吧?你一开始没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吗?不……你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你的报复举动,会不会让笠井同学和泽口同学受人漠视。」
  诺尔的语气非常冷硬。
  「你把笠井同学当成借口,说是要让她卸下重担,其实只是想为自己的怨恨——为过去的怨恨和现在的怨恨复仇罢了。」
  老师轻轻咬住嘴唇。
  「……因为我很不甘心啊……」
  然后她笑了起来。
  「不过,根本不需要这么惊慌嘛,我的诅咒又没有多少效果,只会让人有点害怕,健康稍微变差一点而已,我真是没用。」
  产砂老师像个恶作剧被抓到的孩子一样笑了,一边说着让人笑不出来的话。看来她过去也曾多次对人下诅咒。
  「这只是小小的恶作剧……因为很想出气,一时之间就忍不住。」
  「这还算恶作剧吗?厌魅是用来害人的凶狠咒术,能使人发狂,甚至致人于死。效果会因施咒者的能力而有所不同,虽说这次幸好没有出人命,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或许下一个坐到诅咒座位的学生真的会被电车辗毙。」
  诺尔以冰冷的语气说道。
  产砂老师讶异地望着诺尔。
  「若真是如此,确实很不幸……但是这么一来大家就会理解,这个世上还是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唉……
  我怀着绝望的心情,看着这个疑惑地歪着头的女性。
  「既然世上有诅咒这回事,就该有超能力……」
  产砂老师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微笑着转头看我。
  「就是这样。所以,再也没人能说我是骗子,泽口同学和笠井同学也不会再挨骂,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没有回答,小高伸手按住沉默低头的笠井的肩膀,站在墙边的观众们则默默地转开脸。诺尔还是皱着眉头,凝视眼前这位笑得天真无邪的女性,然后深深叹气。
  「和尚。」
  他移开视线,转向和尚。
  「去向校长报告,说这个老师需要心理谘商的协助。」
  「……了解。」
  和尚点头回答,走出病房。产砂老师讶异地看着和尚离去,然后责怪地望着诺尔。
  「……真没礼貌。你不是超心理学的研究者吗?为什么把我当成精神病患?」
  「……你累了,需要休息。」
  诺尔凝视着产砂老师,发现她依然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所以又加一句。
  「因为……下诅咒需要体力和气力。」
  诺尔这么一说,产砂老师便笑逐颜开。
  「啊啊……对耶。」
  那是安心的澄澈笑容。
  「或许吧……」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Epilogue
  终章

  又是东京,涩谷,道玄坂,「Shibuya Psychic Research」事务所。

  今天事务所里又坐满人——和尚、约翰、真砂子、绫子,这个灵能者集团。我总觉得最近他们来得比客人更勤快。
  「你们把这里当成咖啡厅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因为绫子一进来就理所当然地喊着「大吉岭红茶」,我冷冷地瞪着她说。
  「有什么关系嘛,我们可是同甘共苦的伙伴呢。」
  「我倒觉得好像只是你在麻烦我们。」
  「你想太多了。」
  是吗?
  ……结果我还是乖乖去泡茶,唉,我真是好说话。
  绫子点的是大吉岭红茶,和尚的是冰咖啡,约翰是热咖啡,真砂子是日本茶。是说你们能不能点同一种,或是我拿什么出来你们就默默地喝啊?(约翰除外,因为他总是很客气地叫我不要麻烦了。)
  我一边在心中默默抱怨,一边分送饮料。
  今天诺尔照例又在冥想,林则是在资料室里整理资料。
  ……正想到这里,诺尔就出来了。
  「麻衣。」
  他喊了一声,然后看到事务所里的人,随即露出厌倦的表情。
  「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搓着手,露出讨好的笑容,因为我们所长前天才刚出院。无论是要泡茶还是打杂,请尽管吩咐吧。
  所长指着沙发说:「你先坐下。」
  「是的。」
  「林。」
  诺尔朝着资料室喊道,林立刻走出来。
  林拿着一台小型机器,大概和字典差不多大,外型很朴素。
  「我想请你帮忙做个实验,可以吧?」
  ……喔。
  诺尔把机器放在桌上,机器的上方有四个像邮票大小的方形小窗,各自写了号码,小窗下面还有写着一样号码的按钮。林用缆线把机器连接在笔记型电脑上。
  「手。」
  诺尔说着就牵起我的手(哇喔!)在我的食指前端夹一个像是夹子的东西,再用缆线接到机器上。他按下机器背后的开关,邮票大小的窗口就亮起来,从左到右依次发亮,最后四个灯都亮了。
  「四个灯都亮起来的时候,随便按一个按钮。就算是你也做得到吧?」
  「……是做得到……不过这是要干嘛?」
  「心灵能力测试。」
  心灵能力……是说超能力吗?咦咦咦咦!
  「没用的啦,我连猜扑克牌的花色都没猜中过。」
  「你要做还是不做?」
  好冷淡的声音,像是在表示「如果你敢拒绝,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做。」
  真是的,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的能力啊?有的话一定对生活很有帮助,譬如用来猜考试的答案。
  和尚兴致盎然地探出上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施密特器吗?」
  「是改良版。四个灯都亮起来时,机器会自己选择一到四之中的一个号码,麻衣觉得是哪个就按哪个。」
  「觉得是哪个……」
  意思是叫我透视吗?
  「不用想太多,凭直觉按就好。」
  「总之按下去就是了?随便按也行吗?」
  「没关系。」
  那要我按多久都没问题。
  「……开始。」
  诺尔对林下达指示,重新打开背后的开关。机器自行运作起来,我也随之按下按钮,真的是随便按,因为根本没时间集中精神。三分钟左右结束了第一轮,总共有四轮。我不知道结果如何,也不知道按下去的按钮是不是按对,感觉好无趣,就像在做某种单调乏味的工作,起初很有兴致的观众们没多久就看腻了,都露出一副无聊的表情。
  诺尔看看林的笔记型电脑,点点头说:
  「再做一次。这次如果按对了,所有的灯都会发亮。」
  ……喔喔,也就是说我会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吧。
  我比较有干劲了,观众们也重新提起兴致。
  但我这次一直没答对,怎么按都是错的。观众们都觉得好笑,但我再怎么不甘心,猜不中还是猜不中。
  「……所以我就说不行嘛……」
  第四轮结束以后,我的肩膀都垮下来。我何必丢这个脸啊?
  但是诺尔又说:「再做一次。」
  「咦咦咦!」
  「这次如果答对也会亮灯,但没答对的话,你指尖的夹子就会通电。」
  「呃……啊啊啊!」
  我吓得半死。
  「那样很痛耶!」
  「只是微弱的刺激,不会痛的。」
  我看着指尖的夹子,就是诺尔刚才帮我装上的那个夹子。我本来还有点开心,没想到竟然是刑具。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反正我怎么猜都猜不中……可不可以不要做啦?」
  我陪着笑脸问道,诺尔却没有理会,给我来个相应不理,只是无情地对林打了个手势。
  讨厌讨厌讨厌!
  虽然我满心排斥,机器还是运作起来,我急忙按下按钮,结果如我所料地答错了,指尖突然微微一痛。
  ……是没有想像中那么痛,不过我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
  我紧张得不得了,观众们也比刚才更兴奋。话说这明明是超能力的实验,怎么会搞得像庆典一样?应该是在安静的密室中……能让人镇定下来的地方吧……
  痛苦的第一轮结束了,接着进入第二轮。很感人的是我开始猜中了,四个小窗同时发光的瞬间,我简直是喜出望外。第三轮、第四轮答对的次数越来越多,人只要肯努力还是有办法的。话虽如此,大部分还是答错了。
  好不容易做完第四轮,我终于能拿掉夹子。
  「……怎么样?」
  诺尔问道,林把笔记型电脑递过去。他看了一阵子以后说:
  「……果然……」
  「什么?」
  「你有潜在的敏感。」
  啊?
  绫子和真砂子噗哧一声笑出来。
  「敏感?你说麻衣敏感?她的神经有那么纤细吗?」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粗神经嘛。
  诺尔以轻蔑的眼神看着大笑的两人。
  「Sensitive,心灵能力者,ESP,超能力者。」
  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怪不得你脑袋不灵光却那么敏锐,这次你发挥出过人的直觉或许不是偶然。」
  咦咦咦!我不禁慌了手脚。
  「第一系列答对的次数是零,第二系列答对的次数是零。」
  ……唉唉,果然是这样。
  「不过我第三次很努力喔。」
  我以期待的眼神盯着诺尔,他点点头。
  「你在第三系列答对十六题。这项测试的答对机率是四分之一,一百题的期待值是二十五题,所以意外地少。」
  咦咦咦……
  「果然如此。」
  绫子一副满足的模样,真惹人厌。
  「依照机率应该答对二十五题,但是你只答对十六题。」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呃,这个……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没必要道歉。
  「一般来说应该会符合机率,更高或更低都不正常。」
  「啊?」
  「比平均值少九题,这数值显然很异常。」
  ……异常……何必说成这样……
  「所以呢?」绫子身体前倾。「麻衣是超能力者?」
  「就是这样。」
  ……咦?我吗?
  我该说些什么呢?感觉就像聚光灯突然打在我身上。
  「不过这不是严谨的测试,不但说不上严谨,根本只是稍微试试看的程度。事实上,超能力的测试一向受到很多反对和质疑,因为测试的结果和出现数字的过程充满不明确的因素,所以能不能视为,严谨的测试。都有疑问。不过,你在第一、第二系列之中一题都没有答对,怎么想都很异常;就算是猜中比较多次的第三系列,数值看起来仍很异常。」
  总觉得……本来高兴了一下,但是听到这么多句「异常」,心情好复杂……
  和尚突然拍手说:
  「原来如此,所以麻衣这次才会发挥出准确的第六感啊。」
  绫子像是难以苟同地说:
  「这次只是巧合吧,如果麻衣真是超能力者,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派上用场?」
  「是吗?」和尚说。「我倒觉得麻衣一直很敏锐。」
  「又来了……你还真支持诺尔。」
  「不是这样啦,麻衣真的很引人注意,她在上次的森下事件中也帮了不少忙。」
  哎呀,和尚真会哄我开心。
  「少胡说。」
  「我没有胡说,麻衣上次还作了奇怪的梦啊。」
  ……呃!
  我想起梦中出现的某人,顿时惊慌起来。
  「就是她掉进井里的时候,她不是说了一些奇怪的事吗?」
  原来是指那个……的确是啦。
  「麻衣似乎看到那间房子的过去。一般人是做不到的,这很接近Postcognition(探知过去)的能力吧。」
  「只是瞎猜罢了,又没有办法证实。」
  「的确啦。不过,还有孩子的事。」
  「啊?」
  「厨房喷火的时候,麻衣看到小孩子,那时大家还以为是小丫头——礼美,但是冲去她的房间一看,小丫头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所以麻衣看到的应该是灵吧。」
  ……呃……这么说来的确有可能……
  诺尔露出苦笑说:
  「像是看不到却又看到了……的确。」
  「……诺尔也这么觉得?」
  「很奇怪。」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在我这个打杂小妹的身上。
  ……说不定……我还挺厉害的呢。
  太棒了!真幸运!
  真砂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没什么了不起的,那房子里的灵很强大,所以没什么灵能力的人也看得见。」
  「可是,你这次看不到的灵她也看见了呀。」
  绫子坏心地说,真砂子狠狠地瞪她一眼。
  「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这一定是特殊的例子。」
  「是的话就好罗。有些灵能者年过二十就变成普通人,这种事还满常见的。」
  「就算是这样,也比从来没派上用场的人好多了。」
  两个女人针锋相对,依照惯例,又是约翰在打圆场。
  诺尔不理会这些纠纷,对林问道:
  「转移效果呢?」
  「第一系列延迟一题。对照前一题的结果,和平均值差不多。」
  「啊?」
  我发出疑惑的声音。
  「也就是说,你回答的不是那一题的正确答案,而是答对上一题的答案。」
  绫子「咦咦咦」地叫着。
  「但也只是符合平均值嘛,就是凡人的水准。所谓延迟一题,也只是延迟的凡人吧。」
  「什么啦!」
  我瞪着绫子,她往前一挺,说道:「这是事实……对吧?」
  被她问到的诺尔说:
  「转移效果目前还没有一个定论。如果倾向答对下一题的答案,可能有预知能力;倾向上一题,则是探知过去的能力,可信度还很难说就是了。不过,答错要惩罚的时候,麻衣答对的机率突然上升,其中应该具有某些意义。」
  「像是电疗法?」
  「还不到那么强烈的程度,总之确实会有不舒服的刺激。答对时会亮灯算是一种奖励,答错时会有不舒服的刺激则是惩罚。有奖励的结果还是没变,不过有惩罚时的结果就不同。」
  「也就是说,麻衣是为了避免惩罚才开始发挥直觉?」
  「应该吧。事实上,麻衣的直觉多半是在碰到坏事时才发挥出来,能看到的灵也都是有强烈恶意的灵。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吧,就像动物一样,对敌人的感觉特别敏锐。」
  「喔,原来是这样。」绫子愉快地笑着说。「动物都有这种能力,所以麻衣跟野兽一样罗。」
  「就是那个意思。」
  ……什么!说我是野兽?
  绫子更开心了。
  「也就是说,麻衣的身体是人类,心灵却是野生动物。原来啊……」
  ……你们这些家伙!
  「诺尔!」
  我会生气喔!一直说人家是野兽,还说什么异常的,太过分了!
  「你真是畅所欲言呢。」
  我瞪着诺尔,用尖锐的声音说道。诺尔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说谁是野兽?你说谁异常啊?」
  「没有……那只是比喻。」
  喔喔,真稀罕,难得看到诺尔这么慌张。
  「那你自己又是怎样?折弯汤匙就不异常吗?」
  事务所瞬间静下来。
  「轻轻一摸就让汤匙弯到断掉,这又算什么?这不像正常人会有的行为吧?」
  众人都愕然地望向诺尔。
  「等一下……」
  「诺尔……」
  「怎么可能……」
  众人的声音之中,有一个特别响亮的声音。
  「诺尔!」
  ……是林?
  林在生气,显然是在生气。
  「你做了那种事吗?」
  诺尔缩起脖子,就像普通的十七岁少年。
  「我说过绝对不可以……」
  林切换到训话模式,诺尔转头瞪着我。
  「麻衣!」
  怎样?现在骂人太晚了,我已经说出来罗。我撇开脸不理他。
  「诺尔,听好了,你……」
  「我明白……不,我一直都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
  世上真是无奇不有,这奇特的情景让我们都看傻眼。
  怒吼的林,惊慌失措的诺尔。
  和尚拍着手说:
  「哎呀,没想到诺尔藏了这么一项才艺,一定要让我们见识看看。」
  「啊!我也想看!」
  看到绫子兴奋地举手,诺尔厌烦地叹着气。
  「麻衣……你给我记住。」
  谁理你啊。
  「我要看我要看!只给麻衣看太狡猾啦!」
  「是啊,请一定要让我看看。」
  真砂子跟着开口,和尚和约翰同样露出满是期待的眼神。诺尔又深深叹一口气,然后从自己的杯子里拿起汤匙。
  「诺尔!」
  林吼道。诺尔敷衍地挥挥手说:
  「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看好了。」
  诺尔握住汤匙。只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匙柄,左手食指轻轻按在汤匙顶端,汤匙立刻弯曲若干角度。
  「拿去吧。」
  他把折弯的汤匙丢给绫子。
  「……挺厉害的嘛。」
  绫子说着,自己试着折折看,我也忍不住拿起自己的汤匙实验。是这样吧……我依照诺尔的手势握住汤匙,只用两只手指支撑的汤匙一按就歪向一边,却没有弯曲。
  ……真厉害。
  和尚干咳一声。
  「我说你啊……」
  「什么?」
  「你这人的个性真的很差劲。」
  咦?我吃惊地看着和尚。
  「你们太好骗了,刚才诺尔是用手把汤匙折弯的啦!」
  「咦?可是这样怎么折得弯?」
  「当然折得弯!我是从侧边看过去的,一目了然。」
  「可是……」
  「诺尔是用手掌撑住汤匙的握柄啦。」
  咦?我急忙试着那么做。握住汤匙,把匙柄靠在掌心,像这样按下去……
  的确折得弯,只要用力一点就好,约翰也确实折弯了。
  「超心理学家可以这样骗人吗?」
  诺尔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避免被骗最好的方法,就是了解所有诈骗的手法。」
  ……我哑口无言。
  「……我听说你对魔术有兴趣……原来是这样。」
  「当然。」
  ……结果还是为了工作啊?这个人真是不可等闲视之。
  林无力地叹气,诺尔说:
  「我不会再犯了,我保证。」
  「你真的会遵守吗?」
  「绝对。」
  「那可不一定……」
  林又深深叹一口气,像是在帮无言以对的众人发声。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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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6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还以为是新的的呢
恶灵系列很好看,气氛的渲染相当好,觉得最可怕的是用人血洗澡那卷和恶灵栖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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