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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负犬小说组】Fate/Zero 2 英灵齐聚 [虚渊玄][尖端][简繁TXT&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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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31 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azyme 于 2014-1-31 18:23 编辑




Fate/Zero 2 英灵齐聚

———————————————————
负犬小说组录入
原著:虚渊玄
插画:武内崇
书源:为月冥
扫图:为月冥的嫁
录入:滚子
http://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http://weibo.com/makeinunovel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严禁私自挪作商业用途
下载请于24小时内删除,本组不负相关责任
不可修改图片和文本,转载望务必保留信息
体谅他人劳动成果,请勿制作其他格式流通
———————————————————

  ——英灵齐聚——

  在终极决斗战「圣杯战争」当中,不择手段的「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与坚持贯彻自我骑士精神的Saber两人之间产生决定性的不和。
  诸多英灵〈Servant〉对彼此心存芥蒂的两人展开攻击。
  圣堂教会的求道者,言峰绮礼的诡谲身影也阻挡在切嗣的面前!

  一段迈向原点〈ZERO〉的故事——紧张刺激的第二集!


附加说明:
本篇紧接着前一本 Fate/Zero 1 第四次圣杯战争秘谭 ,因此是从 Act.3 开始,并非楼主漏贴2章……作者后记也在第一本,请诸位两本一起观看~


负犬小说组原发布页面:http://blog.sina.com.cn/s/blog_94599ee00101qky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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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1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
  虚渊玄(Gen Urobuchi)
  游戏制作公司Nitro Plus的剧作家。
  代表作有『Phantom PHANTON OF INFERNO』、『沙耶之歌』、『续·杀戮决哥—地狱的头号悬赏犯』等作品。

  绘者
  武内崇(Takashi Takeuchi)
  游戏制作公司TYPE MOON的插画师。
  代表作有『月姬』、『Fate/Stay Night』等作品。


  In the battleground, there is no place for hope. What lies there is just cold despair and sin called victory, bulit on the pain of the defaeted.
  The world as is the human nature as always, it is impossible to eliminate the battles. In the end, killing is necessary evil-and if so, it is best to end them in the best efficency and the least cost, least time. Call it not foul nor nasty. Justice cannot save the world. It is useless.


  卫宫切嗣
  艾因兹柏恩家所雇用的「魔术师杀手」

  言峰绮礼
  猎杀异端的圣堂教会代行者

  远坂时臣
  魔术师望族远坂家现任家主,以到达「根源」为毕生夙愿

  间桐雁夜
  放弃家主继承权而逃离间桐家的男人

  爱莉斯菲尔·冯·艾因兹柏恩(Irisviel von Einzbern)
  艾因兹柏恩家炼制的人造人,切嗣的发妻

  韦伯·费尔维特(Waver Velvet)
  隶属于「时钟塔」的见习魔术师,夺取导师的圣遗物挑战圣杯战争

  肯尼斯·艾梅罗伊·亚奇波特(Kayneth El-Melloi Archibald)
  隶属于「时钟塔」的菁英魔术师,韦伯的导师

  雨生龙之介
  个性纯真的享乐杀人魔

  Saber
  骑士王。真实身分是亚瑟·潘德拉刚(Arthur Pendragon)

  Archer
  英雄王。人类史上最古老的英灵,基尔加梅修(Gilgamesh)在现实世界降临的形体

  Rider
  征服王。在古代世界独霸一方,古马其顿王国的伊斯坎达尔王(Iskandar),期望能目睹「世界尽头之海」(Okeanos)

  Assassin
  传说中暗杀者的始祖,山中老人哈桑·萨巴哈(Hassan Saggah)的英灵

  Caster
  自称为「蓝胡子」的英灵,也就是英法百年战争中的法国元帅、神圣恶魔吉尔·德·雷(Gilles de Rais)伯爵。

  Lancer
  塞尔特神话的英灵迪尔穆德·奥·德利暗(Diarmuid Ua Duibhne),枪法精妙绝伦的顶尖武者。

  Berserker
  「狂暴化」的神秘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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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1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azyme 于 2014-1-31 15:56 编辑

  ACT.3


  -162:26:29

  冬木市新都——
  假日午后,人潮汹涌。来往交错的众多行人被北风吹得缩起身子,彼此对擦肩而过的其他人看也不看一眼。卫宫切嗣就这样如同隐形人般,默默地混在人群中踽踽独行。
  陈旧的衬衫与外套、两手空空的轻便打扮,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来自外地的人。事实上,他是在入境后直接来到冬木市的新都。虽然已经久未归国,但是日本毕竟是他出生的国家,比其他国家更容易融入人群之中。
  切嗣低头看着刚才随意在自动贩卖机买的香烟纸盒,心中五味杂陈。
  他已经戒烟九年了。除了因为在遥远异乡的艾因兹柏恩买不到自己抽习惯的香烟,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母女俩的健康着想。可是为了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即将正式开始的战争,他在一脚踏上冬木车站月台的时候,还是依照久远之前的习惯在自动贩卖机前投入硬币。
  切嗣打起精神,在路边经过的便利商店里买了抛弃式打火机之后,撕开香烟纸包的封口。整齐排列的白色香烟滤嘴让他感到目眩神驰。
  他口中叼起一根烟,点起火。一连串的动作熟练俐落,一点都不像是将近十年没有抽烟的人。吸进肺里的芳香麻痹戚是一种熟悉的气味,好像昨天才品尝过。
  「……」
  切嗣确实感觉自己的心境正在逐渐转变。他一边再次环顾熙来攘往的街景,仔细检视。
  他曾经在三年前隐藏身分,秘密来到冬木市探查,但是新都和那时候比起来已经完全变了个样。虽然这早在他的预料之内,但是变化的程度却超出他的想像。看来有必要再重新详细调查周边的地理状况。
  虽然街区的改变让切嗣折腾了一会儿,但他还是到达他要找的旅馆。
  旅馆大厅与柜台的摆设十分整齐,但是这里只是比商务旅馆略好一点的便宜旅宿。这种旅馆的客人从夫妻亲子到外遇者都有,客层广泛,相当适合做为隐身之处。
  切嗣装作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直接走过大厅,坐电梯到七楼。他忠心的部下应该在三天前就已经住进七〇三号房了。
  如果以魔术师世界的说法来形容的话,他与久宇舞弥的关系或许就相当于「师徒」吧。
  但是切嗣修习魔术不是为了探求知识,只是把魔术当作一种手段。对他来说,他从不认为双方有师徒关系。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战斗手段」全数传授给舞弥,而且这也只是为了让舞弥本身成为这种「手段」的一部分而已。当时他还不知道圣杯的存在,还在为了不可能实现的理想不断重复绝望的战斗。
  所以他与舞弥的关系比爱莉斯菲尔还要更久。一直与切嗣并肩作战的舞弥甚至知道切嗣从来没有给妻子看过的最血腥的一面。
  切嗣依照约定好的节拍轻叩七〇三号房的房门之后,房内的人立刻打开房门,好像早就等候已久。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寒暄,仅仅彼此交换眼神便结束这重逢的一刻。切嗣不发一语地走进房内,关上房门。
  切嗣和舞弥分开并没有很久,即使在他退居第二线之后,舞弥仍然依照他的指示,在外地四处奔走,为圣杯战争做准备。切嗣也好几次为了商讨事情请她到艾因兹柏恩城来。
  舞弥虽然是一位肌肤白皙、相貌端正的美人,但是她不但不抹眼影,就连口红也不擦,完全不施任何脂粉。那双修长的双眼总是因为警戒心而露出锐利的目光,使她更添冷漠的印象。有很多男性的目光曾经被她如同丝绢般细致的黑色直发吸引,但是只要被那双冰冷又锋利的眼光瞥上一眼,无论任何花花公子肯定都会放弃对她搭讪的念头。
  切嗣与舞弥的关系前后已经超过十年,虽然刚认识时她还只是少女,但是褪去年幼的外貌之后,她那与生俱来如同刀锋一般犀利俐落的印象显得更加鲜明。一般人要是与这种冰山美人为伴,大多会因为精神紧张而觉得疲劳,但是切嗣却完全相反。舞弥是一位凡事讲究实事求是的女性,有时候能够做出比切嗣更确实、更冷酷的判断。即使在她身边,切嗣也不会以自己的卑劣为耻、不会憎恨自己的冷酷。这也算是一种心灵上的安宁吧。
  「昨天晚上远坂家有动静了。」
  舞弥开口第一句话就切入正题。
  「画面已经记录下来,请你确认。另外,所有装备用品都已经到了。」
  「知道了,先了解状况吧。」
  舞弥点头,把一台连在房内配备的电视机上的解码器打开。
  切嗣传授的诸多魔术当中,舞弥特别在操纵低级使魔方面展现出优秀的才华,因此切嗣常常指派她担任斥候或是侦查的任务。这次早在他人境日本之前,就已经命令舞弥监视远坂家以及间桐家。
  舞弥最擅长操纵的使魔是蝙蝠,但是她操纵的蝙蝠与一般魔术师不同,在腹部上挂着超小型的CCD摄影机。这当然是切嗣的主意,魔术师的幻术以及结界迷彩多是利用暗示欺骗观察者的视觉,这些魔术师往往对电子仪器疏于防范。录影画面有利于事后检证,虽然照相机使得使魔动作迟缓,但扣除这项缺点,使魔和摄影机并用还是能发挥很好的效果。
  在十三寸荧幕中显示出昨晚在远坂邸发生的一切。虽然影像不甚清楚,但是已经足以确认发生了什么事。切嗣面不改色地看着面戴骷髅面具的从灵在毫无反抗能力的状况下,遭受黄金从灵的蹂躏而消灭。
  被杀的从灵脸上戴着白色面具,那正是Assassin职别的象征。
  「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认为这一切发生得太顺利。」
  舞弥马上回答切嗣的问题。
  「从Assassin现出实体到远坂的从灵展开攻击,前后时间的间隔太短,就像是事前准备好,等着对方上门一样。如果一开始就察觉到有人化为灵体入侵的话,或许还能解释。但是我不认为拥有隐蔽气息技能的Assassin会这么容易被人发现……我认为远圾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会有入侵者袭击。」
  切嗣颔首。不愧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人,舞弥分析出来的结果和切嗣相同。
  「这么一想,我就越来越觉得这段画面莫名其妙。如果远圾有余力能够进行埋伏,为什么还白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从灵。」
  远坂家历经过第二次、第三次圣杯争夺的历史。远坂家的召主理应对圣杯战争的理论知之甚详。不可能不知道己方阵地的远圾宅邸已经受到其他召主的监视。
  但远坂时臣明知如此,还是轻易让从灵在庭院里现身。依照一般的想法来看,这种做法简直愚不可及。
  圣杯战争就是过去名动天下的诸位英灵彼此决斗。然而在许多英雄故事当中,还包括了关于该位英雄的战术模式,或是长处与缺点等情报。换句话说,英灵们的底细或是弱点,等于一开始就是摊在阳光下的。
  因此在从灵战当中,隐藏英灵的真实身分变成一项铁则。所有英灵都以职别名,而不是以真名称呼的原因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远坂昨天晚上主动把英灵的外貌与疑似是宝具的攻击方法等两点线索,透露给其他召主知道。虽然这两条线索还不至于让从灵的真名曝光,但这点风险应该能够轻易避免才对。只要将Assassin引到宅邪内再下手的话,根本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原本可以不被他人看见的事情却不加隐瞒。也就是说,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有意让别人看见?」
  对于舞弥点出的意见,切嗣又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没错。做这种事究竟对谁有利?只要想到这一点,答案自然就会浮现出来……舞弥,Assassin的召主情况如何?」
  「他昨晚到教会避难,监督者已经宣布将他纳入保护之下。听说是一个叫做言峰绮礼的男人。」
  一听见这个名字,切嗣的眼神中浮现出冷冽的杀意。
  魔术师这种人最大的弱点大多是因为傲慢心态而造成的粗心大意。他们深信自己身处于人智与神秘之间。也深以为除了神灵之外,只有同为魔术师的人能够威胁自己。
  所以魔术师在战斗中对魔术的气息变得极其敏感。无论敌人想使用什么魔术都必须在对方使出之前察觉,因此他们认为感应魔力的能力以及滴水不漏的抗魔术对策才是致胜的关键——这对所有魔术师来说都是牢不可破的战斗原则。
  这种想法导致魔术师轻视不依赖魔术的纯物理性攻击,把它们当作次等威胁。无论是再锋利的刀刃或是火力再强的枪炮,只要没有打进自己的身体都不足以畏惧。然而在那之前,魔术的力量就会利用幻术、麻痹或是防护结界等方式,将那些低俗的攻击手段全数瓦解。
  但是这些魔术师太小看所谓的科学技术了。多数魔术师都不了解人类不靠魔术的力量可以办到多少事情。
  敌人无法预料的攻击才是所有战斗中致胜的捷径。切嗣历经与许多魔术师激战之后,得到一套公式——魔术师面对不依靠魔术的攻击时更容易露出破绽。
  把冬木的圣杯战争套用在这个公式当中求得的解答,就是舞弥准备的这一整套装备品。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横躺在床单中央,一挺散发出枪油气味的步枪。那是集合匠工巧技与最新电子技术,以最凶猛的型态结合而成的艺术品。
  步枪的主体是Walther WA2000半自动狙击枪。虽然全长只有九〇公分左右,以步枪来说算是比较袖珍的尺寸,但是由于枪身采用Bullpup犊牛式构造,将弹匣以及枪膛配置在枪把后方,因此实际上枪身长度将近有六五公分长。使用点300 Winchester麦格农弹,有效射程达到一千公尺以上。是现在世界上最高级,同时也是性能最好的步枪。因为枪枝本身要价高达一万二干美元,因此仅仅生产了一五四挺,而在切嗣眼前的就是其中一挺这种梦幻步枪。
  为了取代原本标准规格配备的Schmidt & Bender公司制瞄准镜,切嗣特别订购能够同时装设两支瞄准装置的特制瞄准器底座,在枪身正上方以及左侧斜面并列架设了大型光学瞄准镜。
  两支瞄准镜中最主要的是美军最新锐的设备AN/PVS04夜视瞄准镜。这种瞄准镜就像是超高戚度的摄录影机,利用电子仪器强化射入物镜的少许光线,大幅提高画面亮度。在月光下能够用三·六倍的倍率看到六百码外的视野,即使只有零星的星光也能看到四百码远,堪称是「电子鹰眼」。这种美军的最新装备为了防范技术泄漏,本来是禁止输出给外国的。
  另外装设在一旁做为辅助的是Specter IR热感应瞄准器。这也是为了在夜晚保持视野清晰的电子装置,只不过这个装置不是增加亮度,而是捕捉被视物体的热影像,显现在画面上。能够以一点八倍的倍率探测前方二百公尺从摄氏零下五度到六〇度之间的温度变化。
  切嗣已经发现启动魔术回路会让施术者的体温产生变化,经过长久的研究以及锻练之后,现在他已经能够从热影像的热分布图解读魔术回路的状态。不仅可以分辨常人与魔术师,甚至能够看穿魔术师释放魔力之后的破绽。切嗣特地装设两具沉重又占体积的夜视镜不只是为了夜间战斗,同时也是考虑到对抗魔术师的战斗才如此配置的。
  虽然因为日新月异的技术革新,夜视瞄准镜本身的体积年年越来越小,但是尺寸还是大如宝特瓶,比一般的光学瞄准器还要大上许多。在设计尺寸比较小的枪枝上却架了两支巨大的瞄准器,摸样看起来实在极不搭配,甚至还有些笨拙。算上枪枝本身的重量,整体总重量超过十公斤,早就已经不像一般的狙击枪,根本可以算是一种班用支援武器了。就算是重装备,重到这种地步的话也会影响实用性,可是切嗣还是认为这样搭配是最好的选择。
  这挺夜视狙击枪的性能确实比不上魔术。只要使用魔术的话,可以更加清楚透视黑暗,捕捉敌方魔术师的位置。但是切嗣利用这挺狙击枪,能够在不散发出一丝魔力的情况下从远距离狙杀敌人。
  敌人从戚觉不到任何魔力的黑暗彼端几百公尺远之外进行攻击——对职业军人来说,这种可能性算不上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有很多魔术师在这方面的经验与一般平民百姓无异。虽然魔术师涉足超越人智的神秘世界,但是他们鲜少知道自己实际上被局限在一个狭小世界的刻板观念之中。
  切嗣从床上把超重量级的狙击设备抱起来,检查枪栓的滑动流畅度以及扳机的松紧程度,确认枪枝是在最佳状态之下。
  「我已经把准心归零在射程五百公尺,需要确认一下吗?」
  「不,没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切嗣不只要确认瞄准状况,他还想进行试射以掌握射击的感觉。不巧的是日本是法治国家,想要试射枪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圣杯战争已经揭开了序幕,说不定今天晚上就需要用到这支枪,不过他完全相信舞弥的工作能力。
  除了Walther狙击枪之外,还有一挺步枪。那是为了让舞弥在前哨进行斥候任务时使用的Steyr AUG突击步枪。这挺步枪也和切嗣使用的狙击枪相同,已经换成夜视瞄准器。不过除了瞄准器之外,其他都是标准规格配备,所以重量不到五公斤。
  另外两人还准备了两支Calico M950冲锋枪当作随身备用武器。与大型手枪相去不远的小型尺寸以及处处可见利用强化塑胶的外表,让这支枪与Walther狙击枪相比之下就好像是玩具枪一样。但是这种枪能够在称为Helical式的特殊螺旋型弹匣中装填五十发9mm军用弹,射速每分钟七百发,是一种非常凶猛的武器。
  其他还有对人手榴弹、震撼弹、烟雾筒,还有一整包C4塑胶炸弹。舞弥依照切嗣在北方遥远之地发出的指示,把所有装备品全部一一搜集齐全——可是在切嗣冷漠无表情的眼神中还看不到满意的神色。
  「之前交给你的东西在哪里?」
  「……在这边。」
  舞弥从衣柜深处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紫檀木盒。原本就不苟言笑的美貌此时因为心中的敬畏,看起来好像更加严肃。
  切嗣接过舞弥递出的盒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用熟练的手法打开盒扣与盒盖。
  放在床上的诸多武器全部都是为了今天这个日子所新准备的。这些利用艾因兹柏恩的庞大财力所搜集到的武器,确实都是极为高价又贵重的最新型装备,但是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以及适当的管道就可以轻易弄到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长达一四英寸的枪身让人联想到一柄收在皮鞘中的短剑。如果要说哪个零件像手枪,那就只有扳机以及击槌而已了。外观极为简朴,既没有转轮也没有枪栓,与中世纪末期的击发式手枪很类似。
  Contender实际上是单发手枪,在中折式的枪膛中只能装填一发子弹。这种枪本来是射击竞技中使用的运动用枪,切嗣用的这把枪是换过枪身的猎枪式样,能够使用狩猎用步枪的大口径子弹。不只如此,为了使用「魔弹」,他还在膛线以及撞针用魔术做过处理。
  这支枪使用的是点30-06 Springfield弹。瓶颈状构造的步枪子弹在大小尺寸与威力上本来就不是手枪子弹能比得上的。比起大型军用步枪的点308 Winchester子弹,点30-06的威力还高出一成左右,甚至还凌驾于Hand Canon等级的麦格农弹。以随身携带的手枪来说,这种子弹的火力可说是过于强大了。
  但是这支枪真正的可怕之处,不是在于火药与弹头所产生的物理性破坏力。
  木盒中有一套与枪枝摆在一起的专用子弹——现在还剩下十二发子弹在铅制的弹头芯里封着切嗣从自己骨头上取出的骨粉。当这枚『魔弹』带着切嗣的魔力击发出去的时候,就会将魔术师切嗣的「起源」打进对方体内,简单说来就是一种拟似概念武装。
  魔术师对魔术太过执著就会忽略科学技术……这种说法毕竟只是一种倾向,换句话说就只是一般性理论而已。或许世界上大多数魔术师的确都会被夜视装置或是热感应瞄准镜之类的手段打破罩门而落败。可是有些例外无法用一般的经验或是法则忖度,对普通魔术师适用的一般性理论要是遇上更加诡奇的魔术师就会失去效用。切嗣把这种对手称为「强敌」。
  如果过上谋略无法打倒的「强敌」——这时候切嗣只能以一名魔术师的身分,利用他习得的所有秘术加以对抗。届时这支Contender将会成为切嗣唯一,也是最强而有力的獠牙。
  切嗣让心中的时间倒流,一边从盒内取出Contender过去吸了切嗣无数手汗的胡桃木枪柄,和他的掌心与手指紧紧密合,即使过了九年的空白时间,握起来仍然非常称手。
  这种一体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手掌握着枪柄,还是枪柄让手掌握着。只要手指轻轻出力,整支枪感觉就和手骨融合在一起,仿佛成为手腕延长的一部分。
  他用食指一勾扳机护弓下的勾铁,解开枪膛锁,往前放倒枪身。将一发同样从盒子中取出的魔弹装入打开的枪膛内,接着手腕一翻,让枪身弹起关闭枪膛。
  如此一来,枪枝本身加上子弹的重量总共是二〇六〇公克,这是切嗣右手最习惯的手戚。
  切嗣对这支凶器的触戚是这么地熟悉,一点都没有久未接触的感觉。他的胸口中涌起一阵酸苦。
  自己的双手究竟是否同样也能够如此清楚地回忆起妻女的感触呢?
  她们柔滑的脸颊、纤细的手指。切嗣到底还记得多少?
  切嗣用左手从盒中取出另一发子弹,实际演练一次自己双手已经熟稔的填弹程序。
  打开枪膛、用指尖勾住弹壳底部的凸缘,把子弹抽出来。反手将第二发子弹装进枪膛后立刻弹起枪身,关闭枪膛。
  所需时间将近两秒,杂念让手指的俐落度变得迟钝。
  「……真是退步了。」
  「是的。」
  舞弥毫不客气地同意,回应切嗣自嘲的低语。她很清楚自己的搭档从前有多少能耐。
  切嗣从枪膛取出子弹,也拾起弹落在地上的另一发弹药。将两发子弹与Contender再次放回盒中。
  「伊莉雅的体重比那支Walther还轻,她都已经快要八岁了……」
  切嗣喃喃自语,吐出心中的苦闷之意,他的意志力已经完全松懈下来了。舞弥从背后绕到他面前,踏进他的怀中。一连串动作让切嗣完全来不及反应。
  舞弥迅速伸出的两只手臂有如长蛇般缠上切嗣的脖子,扣住他的后脑杓。柔软而干燥的双唇封住他动弹不得的嘴唇。
  切嗣感受到一阵女性气味与触戚,与那道紧紧揪住自己胸口的身影类似,却又不一样。这种行为的效果十分显著,无情地斩断男子心中的乡愁。
  「……现在你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必要的事情上。请不要去想其他多余的事。」
  舞弥嘶哑的声音中还带有撩人舌尖动作的余韵,轻声细语地警告切嗣。
  「……」
  切嗣无言,他戚到心中的情感逐渐冷却。在他冰冷的心中,痛楚已经既遥远又模糊。
  舞弥就是这样的女人。把以前在战场上捡到的少女教导成这种女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切嗣自己。
  让卫宫切嗣这部机器运作更加机械化的辅助器具,这就是久宇舞弥。切嗣要打赢这场战争所需要的最后一项武器……正是这个女人。


  -162:27:03

  正当卫宫切嗣与久宇舞弥在新都的便宜旅馆会面的时候,距离冬木市最近的F机场,有一架沃拉雷·义大利航空公司由德国起飞的包机降落在跑道上。
  虽然同样都是冬天的寒气,但是日本的寒冷完全比不上艾因兹柏恩城的严寒。爱莉斯菲尔·冯·艾因兹柏恩抬头仰望午后柔和的阳光,觉得心情变得轻快许多。
  「这里就是切嗣出生的国家……」
  真是一个美好的地方。虽然爱莉斯菲尔已经从照片或其他方式已经得到一些日本相关的知识,不过亲身感受到的空气还是让她深有感触。
  轻快的不只是心情而已。她假扮成旅客前来日本,身上穿的不是平常在城中所穿的礼服。她尽可能准备了符合一般市井生活的外出服装。只是换上平底长靴和膝上短裙的轻便装扮,就让她觉得动作轻巧,好像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话虽如此,艾因兹柏恩家长久过着隐居生活,已经遗忘外面世界的种种常识。他们所认知的「平民服饰」早就已经和平民大大地脱节了。丝质衬衫、膝上长靴、饰以雪狐皮毛的轻便外套,无论哪一件服装都是只能在高级服饰店的橱窗里才能看到的精品,一看就知道质料与款式都不同凡响。如果没有时装模特儿的身段,根本没办法作这身打扮。但是爱莉斯菲尔天生具有高雅的气质,加上后天培育的良好教养,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简直再适合不过。反而更能衬托出她柔滑如流水般的银色长发与姣好的容貌。
  别看她穿得一身华丽,其实爱莉斯菲尔已经在艾因兹柏恩家的基准范围内,尽量注意自己在市街上的伪装。但是像她这样出众的美女想要完全融人人群中终究还是不可能的。
  「怎么样,Saber?你对这趟空中旅行的感想如何?」
  爱莉斯菲尔先一步踏上跑道,对着跟在她身后步下舷梯,身材娇小的从灵问道。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戚想,坐飞机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有趣。」
  Saber说的应该是实话,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还是一样平静无波。
  「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惊讶又感动呢。」
  「……爱莉斯菲尔,你该不会把我当成什么原始人之类看待吧。」
  Saber不满地皱起眉头。爱莉斯菲尔对她露出天真的微笑,不好意思地说道:
  「该不会只要成为英灵,连在天空飞都不算什么难事了吧?」
  「也不是这样。可是我以从灵的身分现世,已经获得关于现代的知识……再说我的职别是Saber具备骑乘技能。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也能够驾驭这台叫做飞机的机械。」
  听Saber若无其事地说道,爱莉斯菲尔惊讶地睁大双眼。
  「你知道怎么操纵吗?」
  「应该没问题。因为我的骑乘技适用于所有『坐骑』概念。只要跨上鞍,握住缰绳的话,接下来只要靠直觉就能够应付了。」
  Saber的表现方式让爱莉斯菲尔忍不住笑了出来。Saber并没有看到飞机驾驶舱是什么样子,当她坐上没有马鞍与缰绳,只有一大堆仪表的驾驶座时,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呢?
  不过Saber对于技能的说明应该所言非虚。Saber职别的骑乘技能号称能够操纵除了幻兽、神兽以外的所有骑乘物。必要的话,想必她一定可以使用汽车或是机车等文明利器。
  「但我还是觉得有一点遗憾呢,因为你可能是唯一一个亲身坐过飞机的从灵吧。」
  「……这一点我觉得很抱歉,都是因为我太没用了。」
  「啊,没关系——你不必在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外来的召主们当然必须依靠某些方式来到日本。但是像爱莉斯菲尔这样与从灵两人假扮成旅客,一起乘坐客机却是很特别的案例。
  原因在于Saber。她虽然是英灵,却有一些其他从灵没有的限制。其中影响最深的就是她无法化为灵体。从灵可以解除实体高速移动,或是在休息时化为灵体以降低召主的魔力消耗等等。但是Saber却没有这些一般从灵都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这并不是切嗣的契约或是召唤方式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好像是因为英雄阿尔特利亚的魂魄成为从灵的条件与其他英灵不同……爱莉斯菲尔自己也不太清楚详细情况。
  最麻烦的问题是Saber无法隐形躲过众人的耳目,隐藏自身的存在。总不能穿着现世时的镗甲在外面走动,只好让她打扮成人类的模样,穿上现代服装与爱莉斯菲尔同行。
  ——但是,如果只谈到服装打扮的话,爱莉斯菲尔反倒很中意Saber这项限制条降。
  「能够和Saber两个人一起旅行,我觉得非常高兴。因为再怎么看你都觉得看不腻嘛。」
  「……?爱莉斯菲尔,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什么事,别在意。」
  爱莉斯菲尔转过头去,不让Saber看见自己笑开了的表情。看到她这样子,Saber越来越觉得可疑,眯起眼睛说道:
  「……每次当你这样笑的时候,就代表一定有什么含意。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在想,你不能灵体化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多亏你不能变成灵体,才让我享受到帮你挑选衣服的乐趣。」
  「……」
  Saber叹了一口气,好像在说「你还真是悠哉」。不能化为灵体的限制是一种严重的缺陷,原本就算被召主当头臭骂一顿也不足为奇。有人喜欢这一点缺陷已经不是Saber所愿,现在还得反过来告诫主人不可以拿这来说笑,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爱莉斯养尔,我这身打扮真的能够融入这个时代的人群中吗?」
  「嗯……应该吧。我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国家来,也觉得有一点不放心。」
  如果有一个具有日本一般庶民意识的第三者在场,那个人肯定会对爱莉斯菲尔的观点有意见。
  爱莉斯菲尔在出发前特地为Saber量身订作一套现代服装,在法兰克福机场的经销商店取货。那是一件藏青色的礼服衬衫,搭配上一套领带与法式欧风的深色西装。完全已经是男装打扮了。
  一位身高一五五公分左右的少女穿这套衣服,想必一定非常奇怪又好笑——但是穿在Saber身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不是所谓男装美女的倒错式美戚。Saber的美貌是由一种冷硬的英挺气质所衬托出来,与女性的美色属于完全不同的种类。她的男装打扮就像是一位超凡绝俗的绝世美少年,纤细的身躯以及与粗犷胡须无缘的细白肌理,让人直觉联想到还不具有成熟男性魅力的纯洁少年气息。
  「我选了一件能和我的打扮匹配的衣服,Saber不喜欢吗?」
  「不,不是不喜欢。这套衣服活动起来也很方便,而且我从以前就穿惯男性服装了。」
  Saber固然必须换掉那身镗甲,但是早在治装的阶段开始,爱莉斯菲尔便彻底以自己的兴趣为导向,这一点是怎么解释都无法否定的事实。
  从货仓卸下的行李全部交给与两人一起搭机前来的女侍们处理,爱莉斯菲尔与Saber两手空空地走向海关。女侍们不会与她们同行,将行李送往艾因兹柏恩位于冬木市郊森林中的别邸之后就会直接回国。这次的圣杯战争中,爱莉斯菲尔不打算留人在身边服侍,没必要让无辜的人卷进不必要的危险中。只要有心,身边的诸多杂事她可以自己一手包办。而且最让她感到放心的,是有Saber这位强力的伴侣陪在自己身边。
  两人顺利办完入境手续,旋即来到机场大厅。一路上虽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可是刚才入境官员们的态度——所有职员看到爱莉斯菲尔与Saber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没有一个人例外。这让她们两人一开始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
  「问题果然是出在……我的服装上吗?」
  Saber察觉在大厅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都在注视自己,尴尬地低声说道。
  「这个嘛,可能是有一点太惹眼了……」
  爱莉斯菲尔也只能露出苦笑。事实上吸引这么多目光的原因也有一部分在她身上,这是因为她们两人都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那身特别的服饰虽然很奇异,但糟糕的是穿在两人身上看起来反而十分相衬,非常合适。周围的注视眼光不是惊讶的眼神,而是带着一丝陶醉的欣羡目光。
  「——我们走吧,Saber。想太多也没有用。」
  爱莉斯菲尔说道,抓住低着头、表情难堪的Saber的手。
  「难得到日本来。在战斗开始之前,我们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才行。」
  「不,爱莉斯菲尔。这不是享不享受的问题——」
  Saber支吾说道。爱莉斯菲尔半强迫地拉着Saber的手,蹦蹦跳跳地踏着轻快脚步往计程车乘车处走去。不晓得为什么,Saber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充满前所未见的生气勃勃,神采奕奕。

  ×    ×

  当两人到达冬木市时,午后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再过不久,夕阳就会染红西方的天空。
  「好热闹喔……」
  两人在站前公园的广场下车,置身于傍晚时刻行人熙来攘往的热闹街道。爱莉斯菲尔兴奋不已,说出自己的感想。
  但是随侍在她身边的Saber却像是一位勘查战场地形的指挥官,带着锐利的眼神环顾四周。
  「切嗣应该也已经到达这里了吧?」
  「嗯,他预计比我们早半天到。」
  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迹,切嗣从入境的时候开始,就与爱莉斯菲尔和Saber两人分道扬镖,走另一条途径。他应该已经先转搭客机在大阪国际机场降落,再搭乘电车来到冬木市。
  「我们不想办法和他会合吗?」
  「不要紧,他应该会自己找到我们。」
  虽然没有表现在表情上,但是Saber心中对切嗣与爱莉斯菲尔这种没有计划的行动方针戚到有一点讶异又无奈。
  「那么我们之后的计划呢?」
  「这个嘛……暂时就静观情况如何变化,再采取弹性措施临机应变吧。」
  「也就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吗?」
  「就是这样。」
  Saber略有不满地说道。爱莉斯菲尔则对她露出俏皮的微笑,模样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可是这样又太浪费时间了,难得大老远跑到这么远的国家来……」
  爱莉斯菲尔笑盈盈地看着周围的街景,很自然地迈开脚步。她的步伐稳健,没有一丝犹疑,旁边的Saber赶紧跟上前去。
  「发、发现敌人从灵的踪迹了吗?」
  「没有啊,怎么可能。」
  爱莉斯菲尔若无其事地说完,身子一转,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同伴。
  「Saber,反正机会难得,我们好好参观这座城市嘛,我想一定会很好玩的。」
  「……」
  爱莉斯菲尔意外的要求让Saber一呆,可是她很快便正色说道:
  「爱莉斯菲尔,千万不可以大意。我们既然已经踏上了冬木的土地,就要做好准备防范敌人,圣杯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啊,这时候就要依靠Saber了。如果有从灵在附近,你应该可以凭气息察觉到对方,不是吗?」
  「这……你说的是没错。」
  不管是灵体还是实体,从灵之间都能借由气息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当然个人的侦察能力各有高低,其中也有像Assassin那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从灵,能够消弭自己的气息。
  「依照我的能力,顶多只能戚测到半径二百公尺远的距离。而且这还只限于对方正在使用某种能力的情况下。」
  「是吗……既然这样,现在这里应该没有想要对我们不利的从灵吧?」
  「是的,可是——」
  「那么我们就主动出击,四处走走把他们引出来吧。反正本来就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找。」
  原来如此,为了寻找不知身在何处的敌人,采取诱敌战术刻意在街上晃荡也不失为一种策略。这种方式虽然颇为大胆,但是Saber的搜索能力并非特别突出,想要主动寻找敌人的话也只能这么做。反正不能灵体化的Saber本来就没办法进行隐密性的谍报行动。
  虽然Saber同意这个想法有理,但她还是觉得爱莉斯菲尔的动机不纯。不对,想来想去她都认为爱莉斯菲尔单纯只是想游山玩水,才开口征求自己的同意。
  「爱莉斯菲尔,我们还是应该先找个地方落脚之后和切嗣会合,好好计划今后的策略才对。这座城市的郊外不是有艾因兹柏恩准备好的城堡吗?」
  「有是有啦……可是……」
  这次轮到爱莉斯菲尔支吾其词了,她似乎也知道自己选择的行动缺乏危机意识,有些轻率。Saber察觉事情有异,又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参观这座城市呢?」
  「我……是第一次来。」
  爱莉斯菲尔变得有些软弱,微微低着头回答道。Saber叹口气,语气中带着半分无奈。
  「——你也知道,我是受到圣杯召唤之后才得到这个世界的知识,当然也是初次认识这块即将成为战场的土地。爱莉斯菲尔,这里不是什么大都市,也不是观光胜地,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地方。」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爱莉斯菲尔像个小孩似的,只是一个劲儿地坚决抗拒,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犹豫好了一阵子,才老实说出实情。
  「我——是第一次到外界来。」
  「……什么?」
  Saber无法马上理解她的意思,愕然回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到外面活动。」
  「那么你……之前的人生一直都在那座城堡里?」
  爱莉斯菲尔很困窘地垂首,轻轻点头。
  「大老爷他老人家以前也说过,我只是为了这场圣杯战争而制造的人偶,不需要到外面走动。」
  Saber以前身为阿尔特利亚的人生也不算多美满。
  但是眼前这位女性如果真的从出生之后一直关在那座冰封的城堡中,过着有如笼中鸟的人生,教人如何不为她感到同情?
  一当然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喔。特别是切嗣出现之后,他告诉我电影、照片,还有好多外面世界的风景和风土民情。比方说纽约、巴黎等等,在世界各地有形形色色的人过着不同的生活。当然还有关于日本这个国家的事情。」
  爱莉斯菲尔带着歉意一笑,怜惜地看着周围的人声喧嚣。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亲眼看见这个世界,所以觉得好高兴。我好像有点兴奋过了头,得意忘形,对不起喔。」
  Saber歛眉,静静点头,然后默默地朝着爱莉斯菲尔伸出自己穿着深色西装的纤细手肘。
  「……Saber?」
  「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在这座城市逛街——可是护卫淑女是骑士的职责所在。虽然力有未逮,但是我会尽量努力。来,请您务必赏光。」
  「——谢谢你。」
  爱莉斯菲尔的眼神中充满着开朗的喜悦神情,伸手勾住Saber的手腕。
  距离黑夜降临,还有好一段时间。

  ×    ×

  即使身处繁华的市区当中,Saber与爱莉斯菲尔这一对组合仍然相当抢眼。
  年轻女性全身充满不凡气度,闪闪发亮的银色长发配上喀什米尔羊毛外衣的打扮看起来不但不会太过豪奢,反而显得浑然天成。还有一位随侍在女士身边,让她勾着手腕的玲珑美少年。一般人如果不是参加电影明星们星光云集的鸡尾酒会,根本不可能有缘一见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种只存在于电影银幕中的美丽幻影,现在竟然在日本地方都市的街道上悠然漫步,路上的每一个行人刹那间都停下脚步,睁大双眼。
  缓步而行的两人之间既没有亲昵爱侣的柔情蜜意,也没有观光旅客的惊叹连连。她们只是置身于人潮的流动中,悠然地随意漫步而已。有时候她们会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夕阳映照下闪耀的大楼玻璃窗或是橱窗内的展示品,快乐地欣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物,但是却完全不曾光顾店家购物或是走进咖啡店里小憩。
  两人好像谨守自己身为局外人的本分,虽然融人人声嘈杂之中,但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安分地看着城市的活动。
  冬天低垂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隐没在山陵的另一端,夜幕笼罩的市街开始展现出不同的风貌,色彩缤纷的灯饰闪闪烁烁,让爱莉斯菲尔为之陶醉叹息。
  世界上一定还有很多城市的夜景比冬木市这里更加美好吧。但是对爱莉斯菲尔来说,现在她所看到的这片夜景,这份感动才是她第一次获得的珍贵宝物。
  「真的好漂亮……有一大群人在这里生活,夜晚竟然就会变得这么耀眼……」
  爱莉斯菲尔戚动不已,低声说道,Saber也默默点头。这个世界与Saber原来生活的世界时地都相隔甚远,她对在这里初次看到的风景也不是毫无感触。只是Saber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怡然自得,但她还是绷紧了神经,注意四面八方。
  这里已经是敌营了——这样的想法还是不变。
  Saber的搜索能力绝对称不上优秀,而且在不同的情况下,到处徘徊的Saber也有可能被敌方从灵先一步发现。虽然她不认为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动手,但是现在的状况确实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受奇袭。
  即使如此,她并没有责怪爱莉斯菲尔,而是顺从她希望尽情享受片刻自由时光的愿望。这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剑有绝对的自信心。
  她接受召唤成为冬木圣杯设下的职别当中最强的剑之座英灵。在近身战当中,没有任何一位从灵能够凌驾在她之上。无论开战时的状况有多么不利,她都有自信能够披荆斩棘,打开一条活路。
  就算遭到奇袭也无妨,她会光明正大接战,逆中求胜,消灭对方。想要对她玩弄策略的奸宂之辈,她会让他们知道剑士职别绝对不是好惹的。
  「……Saber,接下来要不要去看看海?」
  爱莉斯菲尔掩不住脸上的兴奋神情,开口问道。男装少女微笑点头,她不会让爱莉斯菲尔察觉自己紧绷的情绪。
  Saber发过誓要保护爱莉斯菲尔,所以她也要保护爱莉斯菲尔此时正在享受的这份喜悦,这是身为一名尊贵骑士的坚持。

  走过横跨未远川的冬木大桥,来到对岸的桥下,有一座面积广大的海滨公园。
  夜已深了,两人走在已经没有人迹的寂寥步道上。从海上吹来的北风不受阻挡,直接吹遍整座公园,将爱莉斯菲尔的银色长发撩起,有如流星的银色尾巴一样。如果是在夏天,现在可能还会有一些情侣在这里约会,冬天夜晚的寒冷则让人不敢靠近这里一步。但是第一次看海的爱莉斯菲尔早就已经习惯故乡的严寒,一点都不在乎。
  「这里应该在白天的时候来看的……」
  一边望着夜晚黑漆漆的海面,Saber怀着歉意说道。可是爱莉斯菲尔丝毫不以为意,凝望着消失在黑暗当中的海平面。
  「没关系。晚上的海也很漂亮,就好像一面映照出夜空的镜子一样。」
  爱莉斯菲尔满脸笑意,侧耳倾听一波又一波来来去去的浪潮声。今天一天的散步似乎让她很开心,白皙的脸颊有些红润。她的笑靥仿佛就像是年轻少女般纯真无邪,一点都不像已经有了孩子的有夫之妇。
  「身边有一位男士陪伴着,一同在陌生的城市逛街,这种经验竟然会这么快乐——真的让人意想不到。」
  「陪着你的只是一位假扮成男性的女人,这样也足够吗?」
  Saber对着看起来喜不自胜的爱莉斯菲尔说道。以她平时严肃的个性来说,鲜少机会听到她这种带着一点点讽刺意味的语气。
  「足够了,简直无懈可击。Saber。今天的你是一位非常迷人的骑士喔。」
  「这是我的光荣,公主殿下。」
  看着眼前穿着深色西装的少女彬彬有礼地行了一礼,爱莉斯菲尔有些害臊,转头看着海面。
  「Saber,你喜欢海吗?」
  「很难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Saber苦笑道,回想起遥远的故乡。
  「因为在我的时代、我的国家……经常有很多蛮族从海的另一头来犯,我对海洋只觉得戒慎恐惧,从来没有任何懂憬。」
  「是吗……」
  Saber的回答让爱莉斯菲尔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你虽然同样也是女儿身,但是身为亚瑟王的你,却没有闲情逸致可以和男士享受约会的时光。」
  「你说的也有道理。」
  Saber轻松地笑着耸耸肩。她不后悔舍弃女性的身分,相对的,在她小小的胸口中充满着往日英勇驰骋在战场上的骄傲。
  「爱莉斯菲尔才是,其实你不是想和我,而是想和切嗣一起逛街,对不对?」
  听到Saber的疑问,这次换爱莉斯菲尔露出冷静的微笑。
  「那个人……不行。这么做会让他更难过的。」
  Saber不了解爱莉斯菲尔的回答是什么意思,露出狐疑的表情。
  「和你在一起,切嗣不觉得快乐吗?」
  「不是,他一定也和我一样感到幸福……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行,『幸福』会让他感到痛苦。」
  「……」
  Saber仔细玩味爱莉斯菲尔这句话的涵义,试图去了解存在于卫宫切嗣这个男人心中的矛盾。
  「——切嗣内心抱持一种内疚,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享受幸福吗?」
  「或许是吧,他总是在内心中不断责罚自己。可是一个人如果想要为了追求理想而活,一定要彻底变得更加冷酷才行……」
  爱莉斯菲尔远望大海:心中想着丈夫现在应该也潜伏在这座城市的某处,为了相同的目的而四处奔走。
  Saber想要说几句话安慰爱莉斯菲尔,但还是没说出口。
  ……此时她很后悔一个不小心让两人的对话谈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她本来希望能够在愉快的气氛当中结束这一天。
  Saber很自然地握住爱莉斯菲尔的上臂,轻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爱莉斯菲尔以冷静的眼神与Saber对望一眼。
  「……敌人的从灵?」
  「是的。」
  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在旁边一百公尺左右的阴暗处当中,散发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气息,仿佛是在挑衅一般,很明显是针对Saber而来的。但是对方没有靠近,反而慢慢远离——
  「看起来对方似乎在引诱我们过去。」
  「喔,还真是正直的人呢。他要我们一起挑选开战的场地吗?」
  爱莉斯菲尔说话时的语气一点都不紧张,应对态度依然冷静而沉稳。面临战斗一触即发的局面还能如此从容,证明她对Saber有绝对的信心。Saber再一次对自己能够邂逅这么好的主人觉得戚激。
  「看来对方的意图也和我们差不多。故意夸张地散出气息,引诱会上钩的对手……Saber,我想对方的从灵应该也和你一样,适合正面对决的战斗吧?」
  「这么说来,职别不是Lancer就是Rider的确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Saber点头。爱莉斯菲尔也对她露出勇敢无惧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答应他的邀请罗?」
  「求之不得。」
  如果敌人企图引诱自己进入对他有利的场地,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当然伴随着危险。可是Saber不是会害怕这种小伎俩的弱者,她的主人同样也了解自己的从灵有几分实力。
  Saber踩着轻松与自信的脚步,往敌人气息远去的方向迈进。爱莉斯菲尔也跟在后面,一边把手伸进口袋中。她的外衣口袋里有一台如掌心大小般的装置,她按下开关。这是切嗣之前交给她,一种叫做『发信器』的机械,好像可以把爱莉斯菲尔两人的位置传送给分开行动的切嗣。切嗣常常喜欢用一些不使用魔力的机关小道具。
  爱莉斯菲尔相信Saber的力量。她心中期盼事情的发展不要太过棘手,希望等会儿遇见的敌人能力远不及Saber,让她高傲的从灵能够将敌人一击斩杀于剑下……
  没错,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骑士能够在切嗣介入战斗之前就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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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1 15: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azyme 于 2014-1-31 15:57 编辑

  -154:15:41

  横跨整条未远川的冬木大桥位于出海口不远处,全长六六五公尺,是一座三跨径的连续中路式拱桥。
  桥拱顶部高达五十公尺以上。如果在这么高的位置被来自海上的海风一吹,下场肯定就是一脚踏空,掉进下面的河里。如果没有安全绳索,就算是再熟练的整备工人也绝对不会上去。
  韦伯·费尔维特身上没有绑任何安全绳索或是其他装备,他就这样用自己的双手双脚紧紧扣住冰冷的钢骨。平常他一直告诉自己要表现出威武从容的态度,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把威武以及从容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的从灵Rider则是盘着双腿坐在他身旁。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八面,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Ri……der……我们……快点从这里……下去吧……」
  韦伯对Rider说道,牙齿因为寒冷与恐惧不停打颤。不过他的声音对巨汉从灵来说只盖耳东风而已。
  「这里是绝佳的监视位置。现在咱们不妨暂时置身高处,好好参观吧。」
  Rider手中握着洋酒酒瓶,不时仰头大口饮酒,一边俯视位于西侧桥下,占地范围广及河口到海岸的宽广海滨公园。虽然韦伯的视力看不到,不过按照Rider的描述,他们眼前的目标——前后花了四小时到处追踪的从灵气息就在那里。
  Rider与韦伯两人为了希望与敌人接触而在市街游荡,他们是在下午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发现那位从灵的气息。
  本来以为Rider会立刻出手袭击,结果他只是站在远处监视对方,完全没有要展开攻击的意思。韦伯觉得奇怪,问了Rider之后,他冷笑一声说道:
  「那显然是在钓鱼。像他这样大剌剌地到处散播气息,没有人发现才怪。不光只有朕,其他从灵一定也已经盯上那家伙,正在观察状况。
  如果放着他不管的话,迟早会有性急的召主忍不住动手。我们就静观其变,期待好戏上演吧。」
  就韦伯看来,他也觉得Rider的计划是正确的。他反倒觉得很意外,没想到这位豪迈磊落的巨汉从灵竟然会耍心机,想出这种狡猾的策略。
  诚如Rider所说,接受敌人的挑衅,没头没脑地发动攻击是最笨的下下之策。会被这种伎俩钓上的人就算放着不管,他们也会互相残杀而越来越少吧。虽然不知道那个主动挑衅的从灵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的本事这么有自信,可是如果有其他从灵愿意挑下这场子的话,这也不失是一个大好机会。等到其中一方败退之后,再让Rider击溃胜利的一方。这就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既然这么决定了,接下来就来看看谁比较有耐性。韦伯与Rider保持一定的距离,继续追踪那道在市内漫无目的四处徘徊的从灵气息,现在则是在桥上监视。
  话虽如此——韦伯当然明白据点要设置在视野辽阔的制高点的道理,可是再高总有个限度吧。韦伯不知道从灵会不会摔死,但他只不过是血肉之躯的人类,要是从这里掉下去百分之百没命。这名巨汉明明应该能够了解这一点,为什么他就是对韦伯的人身安全这么满不在乎?
  「我、我要下去!不对,让我下去!我、我、我受够啦!」
  「好啦,等一下。真是个静不下心的家伙,坐着等也是一种战争啊。」
  Rider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悠哉自在地说着,对韦伯已经泫然欲泣的表情看也不看一眼。两人之间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有「高处很危险」的共通认识。
  「如果你这么闲着没事干的话,就看看寄放在你那里的书。那可是一本好书喔。」
  听到Rider这么说,就让韦伯想到挂在肩头上那重得要命的背包。现在他根本已经没有一丝余力可以多负筒一公克的重量,一想到这本精装本的厚重书籍就让他觉得痛恨。
  那本书是Rider现世之后不久,袭击图书馆抢来的两本书中的其中一册。古代希腊诗人荷马所着的《伊利亚德》,是一首描写众神介入人界,共同在特洛伊战争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壮阔叙事诗。
  如果是地图的话也就算了。宣称要征服世界的Rider对现代地图有兴趣这件事虽然很好笑,但是韦伯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带这本诗集是什么意思?等到要上战场的时候,Rider反而把地图留在家里,到出门前一刻还坚持要带这本《伊利亚德》一起走。除了Rider自己原本的装备之外,如果想要带其他东西当然就一定要维持实体化。因为依照不同的情况,有时候要让Rider化为灵体以防被别人看见,结果韦伯最后还是迫不得已,落得被迫提行李的下场。
  之前Rider确实声称拿书是为了『准备开战』。可是这本书又不是兵法书什么的,在战场上究竟有什么用处?
  「Rider……你为什么……要带……这本书来?」
  韦伯用苦涩的哀怨语气问道。英灵表情非常严肃,回答道:
  「《伊利亚德》是一本意境深远的书。即使身在战阵,有时候还是会想起某一节诗歌,然后想看得不得了。这时候如果不立刻当场再读一遍的话,朕就会觉得不痛快。」
  「……」
  对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很不合乎常理的话,不过因为恐惧的关系,韦伯的头脑还没转过来。
  「你说当场……是指在战场上?」
  「嗯。」
  「在战场上……一边作战的时候?一边挥剑的时候?」
  「没错。」
  Rider面不改色地点头说道。好像自己说的话再正常不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怎么看?」
  「右手持剑的时候就用左手拿书,左手握着缰绳的时候就叫身边的僮仆念出来听。」
  「……」
  超乎想像的答案让韦伯无言以对。
  「这种事有什么好惊讶?朕的时代中所有战士的食衣住行都和战争脱不了关系。一边喝酒吃肉一边作战、一边作战一边玩女人,就算在睡觉也是边睡边打。这点小事一点都不奇怪,任谁都办得到。」
  韦伯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可是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这么做……
  「……你在唬我吧?」
  「那当然啦,笨蛋。」
  随着一阵失笑,韦伯的额头又被弹了个爆栗。
  「噫呀呀呀~~~~~~~!!!!」
  别说闪躲,韦伯想打滚都不行。那是因为光用双手双脚扣住桥梁钢骨就已经让他使尽吃奶的力气。韦伯就连想摸摸疼痛的额头都没办法,只能发出难听的哀号声。
  「可是小子……说实话,这种程度的玩笑话任何人都会一笑置之,不会当真。你惊讶地脸色苍白就代表你胆识还不够大。」
  眼前Rider的豪迈大笑,额头的疼痛让魔术师一边直掉眼泪,一边对当初选择这个英灵为从灵的决定感到懊悔。
  「我想回家……想回英国……」
  「朕不是说不要那么急吗?你看,情况好像终于有变化了。」
  「……啊?」
  Rider用他线条粗犷的下颚比一比底下的海滨公园。
  「朕这个征服王也真是粗心大意,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那座公园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从灵。那家伙也没有隐藏气息,不但如此,还朝向我们一直追的家伙走过去。」
  「那、那么——」
  「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是走向对面的港口。这就叫做以牙还牙,看来应该会打上一场了。」
  Rider剽悍地笑一笑,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露出如同野兽般的锐利眼神。虽然目前还是做壁上观,但是英灵伊斯坎达尔的精神现在正逐渐回归战场之上。
  不过韦伯可没空钦佩Rider可靠,因为自己在钢骨上动弹不得的模样更让他戚到羞耻——其实现在他满脑子只想着只要有人能放他回到地上,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无所谓了。

  ×  ×

  一排又一排无色无味的组合式仓库紧邻着海滨公园的西侧连绵展开,形成一条仓库街。这一区还设有港湾设施,同时兼具区隔西边工业区以及新都的作用。只要到了晚上就杳无人迹,零零落落的路灯徒劳无功地照亮柏油路,让景观更显得空寂。无人的吊臂超重机朝向黑暗的海面整齐排列在一起,模样仿佛就像是一群巨大的恐龙站着变成化石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的确很适合从灵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之下进行战斗。
  Saber与爱莉斯菲尔就像是前往赴约的决斗者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在一条为了让大型车辆通行而铺设的四线车道上。敌人也不再躲躲藏藏,现出庐山真面目。一道修长的身影挺立在无人大道正中央,那人的打扮固然特殊,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异常强大的魔力,更加让人知道眼前的人并非凡骨,而是超越常人的存在。
  两名从灵在相距大约十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形成对峙的局面。
  终于遇见了第一位从灵。Saber仔细打量着即将与自己展开战斗,一决生死的敌手。
  那是一名将一头随意翘起的长发一古脑儿向后抹平、相貌端正的男子。Saber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兵器,那支超过人体身高,长达两公尺有余的长竿应该就是他的武器。在七种职别当中,最受其他从灵忌惮的骑士三座——与Saber、Archer齐名的「长枪」英灵。他应该就是从灵Lancer无误。
  奇怪的是,象征他身分的长形兵器竟然不只一柄。
  Lancer将右手轻握着的长枪枪头搭在肩膀上,他的左手另外还提着一柄短枪,大约比右手的长枪短了约三成。
  如果要活用长枪攻击距离远的优点,随心所欲操枪的话,正常来说都是用双手同使一柄枪。换做是刀剑的话,或许可以双手各持一柄。但是一般情况之下,很难想像有人会用同时使用两柄长枪的战法。
  两柄枪从枪柄到枪头都被像是符咒一般的长布紧密地裹住,无法看见真正的模样。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隐藏宝具的真名吧。
  「来得好。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街上漫步,可是不管是谁,全都是龟缩不出的胆小鬼……有胆子回应我邀约的勇者只有你一个人。」
  那名男子——英灵Lancer用低沉响亮的声音赞道,看起来神态自若。他淡淡地对Saber问道:
  「那股澄净冷彻的斗气……你应当就是Saber,对吧?」
  「没错,那么你就是Lancer吧?」
  「正是——哼,竟然不能与生死互搏的对手像平常一样互通名号。这种束缚真是让人扫兴啊。」
  Saber对此似乎也颇有同感,本来绷着一张扑克脸的表情稍见和缓。
  「这是没办法的。这场战争本来就不是为了我们自身的荣誉而打。你不也是为了这个时代的主人奉献你的长枪吗?」
  「嗯,你说的没错。」
  Lancer苦笑道。他的表情出奇地冷静悠然,完全不像即将要面临搏命决斗的人。再仔细一看,就越发觉得这名男子长得英俊好看。
  高挺的鼻梁配上英气凛然的双眉,面貌十分精悍。紧抿的嘴角使人感受到他严谨自律的意志,但是一双隐含着深邃忧郁的眼神却又使他散发出强烈的男性气概。右眼下方有一点如同泪珠般的黑痣,搭配让人印象深刻的双眼,更添其俊俏风采。
  他实在是一位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让女性心醉神迷的美男子——不对,他身上那种俊美风情单纯只是因为他的容貌吗?
  站在Saber身后的爱莉斯菲尔微微屏息,双层轻蹙。
  「……『魅惑』的魔术?没想到你竟然对已婚女性做出此等无理之举,枪兵。」
  Lancer身上明显散发出一股诱惑女性的灵力。爱莉斯菲尔是强化魔术使用能力的人造生命体,她的肉体拥有比常人更强上一倍的抗魔力,所以才能抵抗。要是普通女性的话,只要看上一眼就成为这个男人的俘虏了吧。
  但是Lancer对爱莉斯菲尔的抗议只是耸耸肩苦笑道:
  「抱歉,这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诅咒一样,我自己也莫可奈何。如果要恨的话,就恨我出生在这世上,或是恨自己身为女性吧。」
  魅惑的诅咒当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魔眼』,可是刚才Lancer的眼睛一直只看着站在前方的Saber而已,并没有把视线移向Saber身后的爱莉斯菲尔。恐怕是在爱莉斯菲尔看见Lancer面貌的时候,引动魅惑的魔术吧。原来不是魔眼,而应该称为『魔貌』吗?
  Saber冷哼一声,以凌厉的眼神看着Lancer
  「你该不会期待那张好看的脸庞会让我的剑变迟钝吧?用枪的。」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未免太扫兴了。原来如此,Saber的抗魔力果然名不虚传……很好,下手杀一个因为我的面貌而直不起腰的女人也有损我的名誉。我很高兴对上的第一个人是个有骨气的家伙。」
  「哦,你希望正正当当地一决胜负吗?能够遇见一位重荣誉的英灵,对我而言同样也是万幸。」
  Saber说完,也报以沉稳的微笑。她的笑意极为冷峻而强烈,是一种即将要以命相搏的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Lancer把搭在肩上的长枪一抡,重新握住,左手短枪的抢头也缓缓拾起。两柄枪像展开双翼一样左右大大举起,这种架势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套路。
  Saber此时也将一直在体内奔腾不息的斗气一口气释放出来。迸射出的魔力像龙卷风一般翻滚,包围住少女穿着暗色衣装的纤细身躯——下一秒钟,她身上已经穿着一套闪耀着白银以及湛蓝光辉的铠甲。由魔力所组织而成的甲胄以及护手,才是这位美丽英雄王身为英灵真正的装扮。
  「Saber……」
  爱莉斯菲尔紧张地在后面轻声呼唤。她敏锐地感觉到两位从灵释放出的斗气以及现场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立即了解到这场战斗完全没有自己能够插手的余地。
  可是她不能光是袖手旁观。虽然只是代理人,但她毕竟还是Saber的召主。
  「……要小心。我至少可以用治疗咒文帮助你,但是除此之外……」
  Saber颔首,不待爱莉斯菲尔说完。
  「Lancer就交给我对付。只是对方的召主没有现身,让我有些不放心。」
  就如同Saber所说,没有出现在现场的Lancer之主本身就是另一项威胁。一般来说,召主会陪同在从灵身边,一边对应战况发出指示,一边以魔术进行辅助。Lancer的召主如果不是非常信任手下的从灵,全权委任于他的话,那就一定是潜伏在附近某个地方观看Lancer的战斗。
  「对方可能会耍什么小手段,请你小心注意——爱莉斯菲尔,我背后就拜托你了。」
  翡翠色的眼眸静静地诉说着,告诉爱莉斯菲尔不用害怕。
  相信剑之英灵吧。
  相信剑之英灵所认同的主人,相信爱莉斯菲尔自己吧。
  「……我知道了。Saber,将胜利奉献给我吧。」
  「是,必定如您所愿。」
  Saber勇敢地点头,踏出一步。
  走向已经摆好架势,严阵以待的Lancer长枪攻击范围内……


  -154:09:25

  在爱莉斯菲尔的发信机所发出的信号指引之下,卫宫切嗣与久宇舞弥赶到夜晚的仓库街。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空无人迹的寂静。
  四周只听得见从海上吹来的风声,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死寂以及停滞的空气点缀着一如往常、空灵无声的夜晚。
  但是——
  「……已经开始了。」
  光是戚受到这一带逼人的魔力气息,切嗣就已经正确地掌握住状况。
  有人设下了结界,可能是敌方从灵的召主吧。这种伪装是为了隐藏这条道路深处所发生的状况,以免被与圣杯战争无缘的过路人察觉。不让自己所作所为暴露在众目之下,对魔术师来说是永恒不变的原则。
  切嗣把超过十公斤重的异样狙击枪抱在身侧,陷入短暂的思考。因为有发信器发出的信号,所以几乎能够百分之百掌握爱莉斯菲尔两人的所在位置。问题是要如何接近那里,又要在哪里观战?
  切嗣没有参战的打算,为此他才准备了狙击枪。他的目的是从远离战场的位置观看战况,趁隙狙杀敌方召主。从灵是一种灵体,原本也只有同是英灵的其他从灵才能造成伤害,切嗣与舞弥的火力就算再强大,对付从灵的效果还是连一支水枪都不如。对抗从灵的任务就交给Saber而且最好让战况激烈到敌方从灵无暇分心保护自己的召主。
  「如果从那上面看的话,可以对整个战场一览无遗。」
  舞弥说道,手指着耸立在黑夜码头岸边的吊臂起重机。单以目测看来,驾驶座的高度就有三十多公尺高。只要能够无声无息爬到上面去的话,就可以从绝佳的位置俯瞰底下的状况。
  切嗣赞同舞弥的意见,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摇头拒绝。
  「那个地方的确是监视的最佳制高点,任谁看了都会这么认为吧。」
  「……」
  不待切嗣说破,舞弥就已经理解他的意思了。
  「你从东侧岸边绕进去,我从西侧过去。找一个能够监看Saber她们的战斗以及那座吊臂起重机的位置。」
  「知道了。」
  舞弥将手中的AUG突击步枪擎在腰际,小跑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仓库街的阴影之中。切嗣同样也一边注意着爱莉斯菲尔的发信机反应,一边用谨慎的步伐朝反方向移动。

  ×    ×

  爱莉斯菲尔非常震惊,几乎忘了呼吸。
  现在在她眼前展开的战斗之激烈,简直超乎异常。
  她本来猜想这场战斗应该只不过是旧时代式的对决罢了。
  只不过是两名决斗者身着铠甲,枪剑短兵相接的一对一武者对决。
  可是战斗中爆发出的庞大魔力与她的想像不同;两人激战的炽烈与她的想像不同。
  光是金铁交击,不可能会掀起如此具有破坏力的力量奔流。
  每一次进足踏步都穿破地面。
  每一道挥空的风压都砍倒路灯。
  爱莉斯菲尔的视力已经无法看清超高速的交击。她只能看见互相冲击、彼此制衡的两人所放出的余波。
  由仓库表面上扯下来的锌铁板就像铝箔片一样极度扭曲变形,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舞,从爱莉斯菲尔身边咫尺之处飞过去。她不了解为什么仓库的外装会剥落,或许是因为……或许只不过是因为Saber的剑或是Lancer的长枪划过附近的虚空吧。
  劲风低鸣。
  所有一切违反这个世界物理法则的暴行,让大气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无人的仓库街仿佛笼罩在狂乱肆虐的龙卷风之中,遭受到无情的摧残,逐渐被破坏殆尽。
  只是两个『人』在进行肉搏战,街道就因此逐渐崩坏。
  圣杯战争——
  现在爱莉斯菲尔正目睹圣杯战争的危险以及惊人之处,亲眼见证将神话与传说世界的人物召唤现世,彼此互相激战的真正意义。
  这简直重现了原本已经不复存在的神话。
  苍雷划破天际,狂澜粉碎大地,原本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奇迹在此化为现实。
  「这就是……从灵之间的战斗……」
  爱莉斯菲尔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她以前从未想像过的世界。
  不只是爱莉斯菲尔,就连Saber同样也觉得惊讶。
  她本身也是带领军队,身先士卒在许多战役中冲锋陷阵的骑士。对于长剑枪戟的战斗就像使用刀叉餐具那样熟稔习惯。
  就她所知,「长枪」这种武器要用双手使用才是正确的战斗方法。这项原则从无例外。
  因此当她看见Lancer从灵带着两柄枪出现的时候,她怀疑那是敌人的伪装策略。
  既然他是枪之座的英灵,那么就可以确定他手中拿的长枪绝对就是他的宝具。然而依照圣杯战争的法则,被敌人识破自己的宝具就等于暴露出自己的真名。
  绑在Lancer长枪上的绷带状符咒肯定是为了隐瞒长枪的真面目。Lancer与他的召主对于隐藏真名相当慎重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求周到,很有可能会再准备一柄假枪用来欺敌。即使两柄枪之中有一柄是膺品,只是普通的长棒子,但是Saber迎敌时还是必须一直同时戒备这两柄枪。
  右手的长枪、左手的短枪——究竟是哪一边才是那位枪兵「真正的枪」?
  Saber判断只要看出这一点就能掌握胜机,因此一直用心观察,希望能够勘破Lancer的枪法。照道理来说,惯用的兵器以及膺品之间在招数的分量上一定会产生「虚」与「实」的差异。
  可是实际上——
  这是Saber第三次进攻受阻,她向后飞跃,拉开距离。
  「怎么啦,Saber?你的攻击很无力喔。」
  「……!」
  Saber无法反驳Lancer的揶揄。两人已经过招三十回合,但是Saber至今还是无法成功让自己的剑网触及Lancer。
  Lancer右手单握的长枪反复突刺,枪尖上下纵横,来回舞动,速度与力道都不逊于两手使用的长枪。不,这柄只用单手操使的长枪反而更加变化多端,一次又一次展现出双手枪法所没有的精妙攻击,从Saber预想不到的角度对她进行奇袭。
  虽然如此,长棍型态的武器在连续攻击之间必定会露出破绽。偏偏每当Saber想要趁隙冲进敌人近身处的时候,左手的短枪就会准确牵制她的行动。Saber的进攻从刚才开始,一直被短枪枪尖的绵密防御给封杀。
  两柄枪当中没有一柄是「虚物」。这位Lancer英灵能够用左右两手自由自在地操纵左右两柄长短枪,究竟苦心钻研多久才能练就如此神技。
  「……这个男人,很有两下子!」
  第一场战斗就遭遇出乎意料的强敌,这份战栗让Saber浑身充满一股激昂的兴奋。

  可是Lancer也和Saber一样戚到讶异。
  就旁人看起来,以出手攻击的次数来说是Lancer正处于上风,压得Saber只能守不能攻——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Lancer从最初的第一次攻击直到现在,光是逼退Saber。小心不要让她欺近自己身边就已经使尽全力。虽然他试着说两句玩笑话揶揄对方,但是他也和Saber一样无法转守为攻。
  长枪本是一种双手武器,Lancer却以单手武器般的速度及灵巧彻底发挥长枪攻击距离较长与重量较重的优点。而且他能够依照敌我双方的距离远近使用长短双枪应对,而Saber只能来回挥舞一柄长剑,以武器的优势来说,他不可能会落于下风。
  可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那柄剑真是怪异……」
  Lancer在内心暗忖道。并不是只有旁观的爱莉斯菲尔无法目视超高速的兵刀交击。即便同样是从灵,Lancer也看不到Saber手中所拿的剑。
  Lancer并不知道,这正是英灵阿尔特利亚的其中一件宝具——『风王结界〈Invisible Air〉』的可怕之处。
  用魔力聚集大量的空气,束缚在长剑周围以改变光线折射率,让整支剑隐形。就宝具的能力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很夸张的种类,但是在近身战中却能发挥绝大的效果。
  与Saber对战的敌人会遭受无形之剑的斩击,自己的攻击也会被无形之剑挡格。也难怪Lancer会感到焦躁,就算能从Saber自身的动作看出剑路走向,但是不知道剑身长度就无从判断适当的交战距离。
  结果Lancer为了应付Saber的长剑,只能拉大双方距离,保持站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外。接连使出有如行云流水的华丽枪法大占上风只是表面上的样子。Lancer虽然利用奇招屡次迷惑Saber挫她锐气,但是他自己同样也一直找不到机会使出必胜的一击。
  「这女人,真是厉害……!」
  面对最初的敌人,Lancer有预感这将会是一场必须全力以赴的激烈战斗。沸腾的热血让他的脸上露出凌厉的笑容。

  两位英灵全心专注在眼前的战斗当中,无暇戒备周围的状况。
  不对,就算他们还有余力注意四周,是否真能察觉那悄悄接近的存在呢……
  那是因为这道与火花交迸的剑枪斩舞隔着一段距离,悄然无声靠近的影子具有『遮断气息』技能,甚至能够瞒过从灵的灵感应力。
  黑色长袍在海上吹来的强风中翻飞,无脸的嘴唇在白色骷髅面具下冷笑。
  有谁会想到他的存在呢?昨天晚上已经在众多目击者面前消灭的从灵『Assassin』再度在夜晚的仓库街中现身。
  Assassin在众人不知不觉之间藏身在监看枪剑对决的最佳制高点——耸立在码头边的吊臂起重机上,距离成为战场的仓库街街道将近五百公尺远。从灵的视力远远超过人类,就算从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楚看见正在激战中的Saber与Lancer脸上的表情。可是这段遥远的距离再加上Assassin的技能,正在战斗中的两人固然无法发现,就算有其他正在监视的从灵也绝对没办法察觉Assassin的存在。
  如果希望隐身效果更加确实的话,Assassin可以不用实体,维持灵体的姿态进行斥候,这样他可以更接近目标。但是在灵体状态下,Assassin自己的知觉也只有『灵视』的感觉。今晚Assassin被赋予的任务是「以肉眼观看战况」。
  Assassin了解召主的意思,从容接下那道指令,只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远方的死斗。

  ×    ×

  在进行着生死决斗的仓库街东南方十五公里之遥。
  冬木教会笼罩在安静的夜色之下。地下室里有一个人正坐在黑暗中。
  那人闭着双眼,却不是在沉眠。在一片寂静当中聚精会神的黑衣人正是穿着僧袍的言峰绮礼。
  就旁人看起来,绮礼似乎正在冥想。但是谁想得到他的耳里现在正听着海风的呼啸声;眼中正看着金铁交击的火花呢?
  他的视觉以及听觉所接收的情报,是目前正在远方仓库街进行的一场不为人知的从灵对战……他感觉到的一切与此刻他的从灵Assassin所目睹的光景完全一模一样。
  绮礼正在使用的技术是他花费三年修行的成果。这是远坂时臣传授的其中一项魔术,共享知觉的能力。
  绮礼能够像这样,与魔力通路相连的契约对象共用感觉器官的知觉。在圣杯战争当中,这种技术能够在远距离完全监视从灵的行动,实用度非常高。如果手下的从灵是擅长斥候的Assassin的话,有这项能力更加能够如虎添翼。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项能力必须要有契约者,也就是知觉共有对象的同意才能行使。将这项技能传授予绮礼的时臣本人现在就遭到Archer拒绝,无法切入他的知觉。对心高气傲的英雄王来说,即便对方是他的召主,窥视他似乎仍是一件无礼至极的事。
  可是……不,应该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时臣才需要绮礼以及Assassin。
  「——未远川河口的仓库街有动静,看来第一场战斗终于开始了。」
  绮礼对着无人的黑暗这么说道。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但是桌上却摆了一台古老的留声机。黄铜制的播音喇叭朝着绮礼的方向倾斜。果不其然,看起来只是一台普通老古董的留声机发出人语回答绮礼。
  『不能说是第一场吧。在公开认定上,这可是「第二战」喔,绮礼。』
  音质虽然有些变调,但是这抹从容洒脱的嗓音确实就是远坂时臣的声音没错。
  这台骨董装置因为那个造型传统的牵牛花状集音部位的关系,很容易被误认为是留声机。但是仔细一看,喇叭下方应该有的转盘以及唱针都不存在。在喇叭尾端取代转盘以及唱针的是一颗用铁丝弦所支撑的硕大宝石。
  这具仪器是时臣借给绮礼使用的远坂家传魔导器。在远坂宅邸的工房里也装设了另一台相同的装置,时臣现在应该也坐在喇叭前吧。两台装置的宝石隔着距离彼此共振,互相交换经由集音喇叭传来的空气震动。换句话说,这是一台应用远坂家宝石魔术的「通讯装置」。
  在冬木教会归于言峰璃正神父管辖之下的同时,时臣就已经把这台宝石通讯机送进教会里了。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和台面下的合伙人,璃正神父以及其子——也就是圣杯战争开始的同时,按照计划成为第一名战败者而接受教会保护的言峰绮礼——秘密取得联系。
  目前所有计划都进行地很顺利。谁都想不到身处教会当中的绮礼竟然有办法与外界联络。其实对不是魔术师的绮礼来说,他认为只要使用无线电就够了,不必用到这种奇妙的装置。但是远坂的宝石通讯器与无线电不同,绝对不用担心遭到窃听。为求谨慎,依照时臣的作风行事未尝没有好处。
  不管如何,目前Assassin与绮礼将会取代Archer,成为时臣的耳目。绮礼依照自己的方式观察Assassin的视觉,同时动用自己身为召主被赋予的数值透视能力,尽可能详细描述状况。
  「正在战斗的似乎是——Saber以及Lancer。特别是Saber的能力极为优秀,大部分的能力数值看起来都相当于A级。」
  『……原来如此,不愧号称是最强的职别。可以看到召主吗?』
  「只有一个人毫无忌惮地出现在场上……是一名站在Saber身后的银发女子。」
  『嗯,那么Lancer的召主至少懂得隐藏形迹。他不是外行人呢,很了解这场圣杯战争的铁则……等等,你哪才说Saber的召主是一名银发女性吗?』
  「是的,是一位年轻的白人女性。银发红眼,怎么看都不太像一般人。」
  黄铜集音喇叭的另一端传来沉思的静默。
  『……会是艾因兹柏恩的人造生命体吗?他们又打造出一个人偶召主吗……这也不无可能……』
  「这么说那个女人就是艾因兹柏恩的召主吗?」
  『我还以为卫宫切嗣就是约布斯塔海特准备的棋子……没想到竟然会猜错。』
  绮礼一开始还无法发觉自己心中涌起的奇妙龟裂。等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发现那是一阵失望的念头。
  『无论如何,那个女人是掌握着圣杯战争未来发展的重要关键人物。绮礼,绝对要盯紧她。』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派一个人随时跟着她。」
  口中说着谜一般的难解话语,绮礼接下任务之后,继续注视远方两位英灵所展开的激烈战斗。
  可是不管是火花四射的剑枪交击或是两人身上迸发出来的魔力奔流,此刻在他的眼中看起来似乎都比刚才失色许多。

  ×    ×

  位于码头岸边的货柜集散场里,成千上万的货柜堆积成山。切嗣让Walther狙击枪的枪口从货柜山的间隙中悄悄露出,利用电子之眼看穿夜晚的黑暗。
  他首先使用的是热戚应瞄准器……看到了。因为夜晚寒冷的空气而呈现出黑色与蓝色的背景中,明显浮现出红色与橘色的反应色。其中温度特别高的白热光源应该就是两名从灵的影像,双方急速交错的热度融合为一体,化为庞大的一团眩光。
  镜头中另外还有两个热源反应,虽然比刚才那两道热源反应小得多,但是那确实是人体的放热模式。其中一个人站在道路中央,观看从灵的对决。还有另一个人——蹲在距离战场稍远之处的仓库屋顶上,隐藏身形。
  切嗣轻易就判断出来哪一个才是他应该狙杀的目标。
  为了再次确认,切嗣把眼睛从热感应瞄准器的目镜移开,窥看旁边的夜视瞄准器。眼前的一切如同深海世界般染上一片淡绿色的磷光。但是比热感应视觉更能清楚掀开夜晚的帷幕。
  站在路上的果然是爱莉斯菲尔。切嗣之前已经交代过她,要她表现得像是高傲的Saber之主一样,不躲不避,光明正大地挺身迎战。
  那么说来,在屋顶上的热源就是敌人的召主……那个与切嗣的Saber战得难分难解,手持双枪的战士,Lancer的主人了。
  切嗣隐身在黑暗中,露出冷酷的浅笑,这种情况就是他所期望的。Lancer的召主应该有用幻影或是辽蔽气息的魔术迷彩隐藏自己的所在位置。他以为这样做就已经足够,却忽略了要防备机械装置的摄影镜头。他所犯下的错误就和以前那些成为切嗣猎物的魔术师完全一样。
  切嗣马上利用嘴边的通话器呼叫埋伏在战场另一端的舞弥。
  「舞弥,Saber她们的东北角方向,Lancer的召主就在仓库的屋顶上。你看得见吗?」
  『……看不见,从我的位置看好像是死角。』
  如果可以的话,切嗣原本希望与舞弥一起进行交叉射击以确保万无一失。不过很不巧的,似乎只有切嗣位于可以攻击的位置上。但是这不是问题。距离大约三百公尺左右,以切嗣的射击技术绝对可以一枪置他于死地。既然那个魔术师没有发现狙击手的存在,他就无从防御点300 Winchester麦格姆弹的攻击。
  正当切嗣拉开枪身上装设的双脚架,准备采取狙击姿势的时候——他忽然打消念头,先翻转Walther枪身,对准吊臂起重机上方。
  霎时,他的计划被完全打乱。
  切嗣一边在心中咂舌,一边又对通话器低声说道。
  「舞弥,起重机上面……」
  『……是。我这边也看到了,果然如你所预料。』
  舞弥的AUG突击步枪瞄准装置,似乎也捕捉到了那道切嗣用夜视瞄准器发现的人影。
  在切嗣与舞弥之后,第三位窥探Saber与Lancer决斗的监视者,现在就出现在吊臂起重机的驾驶座上。
  切嗣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在圣杯战争刚开打的时候,与其积极参与对决,不如先做壁上观才是上上之策。如果是行事沉稳的召主,就算其他从灵开战也不会随便去瞠浑水,但一定会赶赴战场,仔细监看。如果胜利者在战斗结束后已经筋疲力竭的话,就可以抢入战场坐收渔翁之利。就算事情没有这么顺利,至少也能打探敌人的底细。
  虽然切嗣在第一时间就赶到Saber等人的战斗现场,但是他不认为观众只有自己而已,所以才会白白放弃吊臂起重机这个最佳的监视地点,故意将那个位置让给后来可能会出现的新监视者。果然就如他预料一般,敌人完全不知道吊臂起重机已经受到监视,占据视野最佳的特等席,结果就在切嗣两人面前暴露行踪。
  话虽如此,还是有一件事连切嗣都没料到。
  切嗣再次凝神注视夜视瞄准器中淡绿色的影像。新来的监试者的身形装扮……罩住全身的漆黑长袍以及脸上戴着的骷髅面具。虽然很让人难以置信,不过那个人的确就是昨天晚上应该已经在远坂宅庭园里败亡的Assassin。
  切嗣在看了舞弥的使魔所拍摄的影像之后,本来就觉得有些难以释怀,因此就算看到应该已经死亡的Assassin再度现身,他也不觉得非常惊讶。
  暂且不提为什么Assassin死而复生,问题是据守在吊臂起重机之上的是一名从灵。
  如果切嗣现在开枪狙击Lancer的召主,绝对可以让对方一枪毙命,但是他的狙击位置同时也会被Assassin察觉。Assassin职别的战斗力虽然不算优秀,但仍然是一介从灵,非常人所能及。就算切嗣是魔术师也没办法与他抗衡。
  切嗣不能寄望Saber的帮助,现在Saber与他的距离比Assassin与他的距离还要远上许多。再说Saber根本不知道切嗣在这里,不可能一时之间立刻反应过来。
  再加上她现在正在与Lancer激战。就算召主被杀,魔力供给断绝,从灵还是能够独力在现世留存一段时间,所以光只是杀死Lancer的召主并不代表可以立刻排除Lancer。
  如果还有什么手段的话——那就是令咒。
  召主的令咒命令权不只可以要求从灵去做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只要发出的命令基于与召主之间的协议,从灵能够接受的话,令咒甚至可以实现超越英灵潜力的奇迹。
  所以让Saber在一瞬间移动到切嗣现在的位置,叫她防卫Assassin的攻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就等于害手无寸铁的爱莉斯菲尔被遗弃在Lancer的面前。
  ——切嗣绞尽脑汁思考种种可能性,很快便作出结论。
  虽然这是一个可以收拾Lancer召主的大好时机,但今天晚上只能放过他了。
  既然下定决心,切嗣就不觉得有任何遗憾。
  「舞弥,你继续监视Assassin。我要观察Lancer。」
  『了解。』
  切嗣轻轻叹口气,将Walther沉重的枪身靠在双脚架上,静下心注视夜视瞄准器中的影像。
  既然已经无计可施,今晚的战斗对切嗣来说就只是一场徒劳而已。
  如果Saber不要虽然使用宝贝,看准时机见好就收,和爱莉斯菲尔一起逃跑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不过他无法寄望那位自尊心高傲的英灵会有这种想法。
  无论如何,有个机会可以好好确认自己手下棋子的实力也不错。
  「……那么就让我见识您的能耐吧,可爱的骑士王大人。」


  -154:03:11

  Saber与Lancer的决斗依然战得难分难舍。
  正确来说,应该是两人都难以忖度对方的实力,持续互相试探之后开始逐渐呈现胶着之态。
  就算只是小小试探几招,但他们可是从灵。道路受到攻击的余波冲击,被狠狠地刮出破坏的凄惨爪痕。现场已经有两栋仓库倒塌,路面的柏油就像是田地的土壤一样被翻开。只有成为战场的这一个角落仿佛遭受垂直型大地震袭击一般,破坏得惨不忍睹。
  在这一片惨状当中,Saber与Lancer两人身上毫发无伤,互相对峙。他们彼此对视,计算着如何进行下一次攻击,脸上都不见疲态。
  「虽然在这场双方都不知名号的战斗里根本没有什么名誉可言——」
  Lancer对Saber说道。双枪的枪头上透出杀意,可是唯独他的眼神依然轻松自在。
  「无论如何,接受我的赞美吧。打到现在竟然连一滴汗都没流,虽然是一介女流,不过你还真是了不起啊。」
  「你不用那么谦虚,Lancer。」
  Saber手中举着无形之剑,嘴角同样也浮起微笑。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号,可是你的枪法也很了得。像你这种高手的赞美是我的荣幸,我就心怀感激地接受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身分,在陌生的异国之地彼此对抗。但是此时此刻,两人的心中确实感到心有灵犀。
  双方都以自己辛苦锻练出来的力量与战技为傲,如果遇见与自己能力不相上下的敌人,都毫不吝于表示自己的尊敬之意。两位英灵都知道,彼此双方的心中都怀抱着战士的骄傲。
  但是——
  『游戏到此为止了,Lancer。』
  不知从何处传出的冷淡声音响递四周,Saber与爱莉斯菲尔都感到一惊。
  「Lancer的……召主!?」
  爱莉斯菲尔不动声色,仔细环视四周,但是到处都找不到可疑的人影。那人说话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回音,听不出来是男性还是女性,甚至声音从何处发出都不知道,应该是使用了幻术伪装吧。敌人似乎不打算在爱莉斯葬尔等人面前现身。
  『不要让这场战斗再拖下去。那个Saber是强敌,尽快把她收拾掉——我准许你动用宝具。』
  隐身不出的魔术师所说的这番话,让Saber的表情为之一凛。
  宝具——Lancer的召主终于催促他展现出从灵真正的武器。
  「我明白了,吾主。」
  Lancer一改之前的飘逸神态,语气变得严肃而低沉,改变持枪的架势。
  他毫不犹豫地把左手拿着的短枪扔在脚边。
  「这么说……那柄长枪就是Lancer的……!?」
  在Saber的注视之下,紧缚的符咒自Lancer右手的长枪松脱、落下。
  那是一柄深红色的长枪。强大魔力与先前截然不同,自枪头隐隐发出,仿佛一道不祥的海市蜃楼。
  「——你也听见了,接下来我要先下杀手了。」
  Lancer终于用双手握住露出真面目的必杀兵器,低声说道。
  Saber同样也将手中的长剑放低,比刚才更加谨慎地计算与Lancer之间的距离。
  寳具所发挥的效果大致区分为两种。
  一种是在说出寳具真名的同时,发挥出强大力量的一击必杀类型。Saber的必杀秘技就是这种类型。『应许胜利之剑〈Excalibur〉』现在虽然隐藏在无形结界的保护下,但是只要彻底除去伪装,大声喊出真名的话,她的宝剑就会释放出一道光流,横扫千军万马。这件攻城宝具能够将大地化为一片焦土,如非最后关头不可以轻易使用。
  相对的,另一种类型则是武器的属性本身就带有宝具性质。以Saber来说,『风王结界』就属于这类型。这一类宝具本身没有歼灭敌人的效能,但仍是有用的「利器」,能够将战局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宝具效果不算强大,换句话说就代表使用起来非常便利。如果活用得宜的话,就结果来看还是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王牌。
  Lancer的那柄红枪究竟是——
  Saber直觉认为应该是属于后者。从Lancer的架势看来,他有意继续和Saber对打,目前还感觉不到下一招就要一决胜负的压迫感。
  「……」
  两人之间依旧沉默,可是气氛却加倍紧绷。双方一点一点地移动脚步,缩短距离。
  ——首先动手的是Lancer
  与之前那如同神技般变换自在的枪舞相比起来,这次的直线突刺显得呆板许多。Lancer好像已经不再估算如何与Saber隐藏在『风王结界』之下的长剑保持距离。不,他甚至似乎连自身的防备都放弃了。
  Saber当然用最一般的方法应对,她用手中的剑轻易挡架Lancer的长枪。Lancer这一枪并非特别沉重、也没有特别迅速,只是非常平凡无奇的一刺。但是……
  异象始于一阵强风。
  以互相咬在一起的长枪与剑为中心,一阵毫无来由的旋风狂卷而起。
  「什么!?」
  Saber大感惊讶,向后退开三步,离开Lancer的长枪。Lancer泰然自若,依然挺着长枪,没有继续进逼。爱莉斯菲尔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的强风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并非魔力的奔流。爱莉斯菲尔还不知道这阵风从何而起,不过她认为那不是Lancer长枪造成的威胁。
  可是面露惊讶的只有Saber一人。Lancer脸上带着傲然冷笑,嘲讽Saber的讶异。
  「你秘藏的宝剑可终于露馅了。」
  「……」
  Lancer得意地说道。Saber则好像不知所以然,默默不语。只有两位当事者真正了解刚才那短暂的怪异现象是怎么一回事。
  那阵风势来自于Saber的剑上……正确来说,是来自她的『风王结界』内部。
  捂界内部足以改变光线折射的压缩空气在那一刹那间泄漏了出来。而且当长剑与Lancer长枪交击的瞬间——长剑上束缚风流的魔力竟然解开了。
  就在结界破解的那一刹那,Lancer窥见了结界内部Saber长剑的「真正模样」。Lancer刚才所说的话证明他的长枪确实破除了『风王结界』。
  「我已经看清楚剑刃,这下子再也不会受看不见的剑身长度所惑了。」
  Lancer大声喊道,立刻刺出一枪。
  正如刚才所言,Lancer的枪势突然大增,攻击趋为猛烈而确实。掌握Saber的剑身长度之后,他的枪技更加精准。Saber判断只要其中有一枪没挡下,就有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害——因此她无法光凭闪躲来对应,舞起长剑格开所有枪刺,彻底防御。
  黄金之剑的模样在瞬间闪出一阵残影。
  「唔……」
  气压又从『风王结界』当中漏出,变成一阵连续不断的翻滚狂风,激烈地吹动Saber的金发。Lancer的红色长枪确实正在削弱『风王结界』。每当长剑与连续进逼的枪尖交错,Saber原本无形的长剑就会在一瞬间露出形态。随着双方兵刃连续交击,黄金之剑的全貌仿佛就像间隔零点数秒的连续动画般逐渐显露出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枪法……」
  这样的枪法还有办法应付——Saber这么鼓舞自己。如果是双手单使一枪的话,就是Saber已经熟悉的一般正常枪法。
  目光敏锐的Saber看出接连不断的连击当中有一次攻击的精准度稍逊。她用不着使剑硬挡,只要转身闪躲,接着利用身上坚固的铠甲便足可防御。如果想要在劣势中伺机反击的话,这就是Saber等待已久的大好机会。
  Saber心意已定,长剑一翻,朝向Lancer的肩膀砍去。即使红枪枪尖会划过她的侧腹,但是既然已经决定无视,她也不再理会。这么浅的攻击会被铠甲弹开。但是相对的,Saber的长剑将会由Lancer的肩上斜斩下来,将他一刀两断——
  还没确实感受到痛楚之前,Saber的直觉已经让她免于惨败。
  砍下的剑还在空中游移,Saber纵身向旁边一滚。不过她还是略晚了一步,因为Lancer呼啸而过的枪头已经刺出了几滴鲜血。
  流血的是谁当然不言自明。
  Saber在地上翻滚以闪躲Lancer的追击。她立刻翻身站起,牵制对手。可是眉目间却难掩痛苦的神色。
  「Saber!」
  先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爱莉斯菲尔驱动魔力,对Saber的腹侧施展治疗术。
  「——谢谢你,爱莉斯菲尔。我没事,治疗很有效。」
  Saber虽然这样说道,但或许因为疼痛还没有完全消退,她还是用手护着腹侧。
  「果然没办法这么轻而易举从你手中抢下胜利……」
  Lancer低声说道。但是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失望,反而因为高昂的兴致而充满兴奋之意。和强敌交手似乎让这个男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
  Saber虽然心中懊悔,咬紧牙关,但还是冷静地在脑海中将一连串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逐一排列,把一片片拼图拼凑起来,还原真相。
  她的铠甲确实已经挡住Lancer的长枪,但是枪头上还是沾染了Saber的血。
  而且Saber的铠甲现在依然没有一点伤痕。
  依照这些状况来推测,代表当长枪碰触到铠甲的那一瞬间,Saber的铠甲消失,让枪尖直接刺中身体。
  Saber虽然无法化为灵体,但是她可以任意让身上这套战斗用的铠甲实体化或是消失。也就是说Saber的铠甲是用魔力组成,而不像爱莉斯菲尔购买的服装是真正的实体。
  再加上『风王结界』令人匪夷所思的龟裂……只有和Lancer长枪交击的时候,集合风的结界才会发生破洞。
  「……原来如此。我已经看出那柄长枪的秘密了,Lancer。」
  Saber低声说道。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遇见的强敌有多难缠。
  那柄红色的长枪可以阻断魔力。
  可是其效力还没有强大到足以破坏魔力的根基,彻底解除魔力效果。现在Saber的铠甲还存在,『风王结界』的运作也依然正常。长枪的效果只有碰触到枪刃的一瞬间而已,只有在那一刹那才会截断魔力的流动,让魔力无效化。
  这项宝具的确没有特别强大的破坏力,不过已经足以构成威胁了。从灵武装的优劣之分可以说取决于武装上的魔力或是魔术效能。但是面对这位枪兵,从灵的武装越强大,其优势就越容易被推翻。
  「如果你想要依靠那件铠甲护身的话,我看还是免了吧,Saber在我的长枪之前,你就像是赤身裸体一样。」
  Lancer调侃般的话语让Saber嗤之以鼻。
  「不过只是破解铠甲而已,就让你这样得意忘形吗?」
  既然已经知道Lancer长枪的威胁所在,Saber心中更无所畏惧。局势还是平分秋色。
  此时,覆盖菩Saber全身的银色甲胄忽然如同水花般四散纷飞。
  爱莉斯菲尔惊讶地吸了一口气,Lancer则是露出警戒的眼神。
  Saber自己主动卸下了甲胄,胸甲、腕甲、长裙状的裙甲甚至护足,没有一件留下。随着清脆的金属声响而崩散的铠甲断片失去来自Saber供给的魔力,立刻如云霞般消失无踪。
  「既然挡不住那柄长枪,那就在防御之前先杀了你。觉悟吧,Lancer。」
  身穿蓝色单衣的轻装,Saber再次摆出架势。她将长剑放低,剑刃向后荡去,侧身与Lancer对峙。这个架势代表她已经不在乎防御,只求用全身的力气使出由下而上的斜斩,将对手一击斩杀。
  显然Saber已经做好准备,要以接下来这舍身的一击决定胜负。
  「真是果断,打算来个一招定江山是吗?」
  Lancer露出满足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怀念的事情。但是他的语气当中明显透露出紧张的情绪。
  Saber褪下铠甲之后不仅可以让动作变快,现在她还能把形成以及维持铠甲所需的魔力全数灌注在攻击当中。对拥有『魔力释出』技能的Saber来说,具有很大的差别。
  所谓的『魔力释出』,就是利用高压将魔力储存在手中的武器或是自己的四肢,朝任一方向瞬间放射出来,借以大幅提升运动能力的强大技能。这代表Saber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会带有魔力形成的喷射气流一般。就体格上来说,Saber只不过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她之所以能够轻松挥舞大剑,发挥强悍战士的战斗方式,其秘诀也是在此。
  Saber能够将多余的魔力全数转化为近身战的机动力,如果连维持镗甲所需的魔力都使用在『魔力释出』的话,其力量以及速度少说能够再增加六成……破坏力已经可以让她使出足以一击必杀的攻击。
  以舍弃防御力所得的优势来弥补防御力被剥夺的劣势。这就是Saber为了对付Lancer的「破魔之枪」所得出的答案。
  「我很中意你的那份勇敢还有果断的决心……」
  Lancer如同一位面对蛮牛的斗牛士,踩着故意刺激对方的轻快脚步,不停往侧边移动位置。
  「但是以现在的状况而言,这可是一项错误的选择,Saber。」
  Saber不为Lancer的话语所惑,冷笑回应道:
  「这可说不定。有什么建议,等你挡住接下来这招之后再说吧。」
  Lancer自己想必也很清楚。面对Saber接下来的突击,长枪对剑在攻击范围上的优势一点意义部没有。如果不能掌握Saber的速度,等着自己的就是一刀两断的下场。
  Saber一边冷静地注视着对手轻盈的步伐,一边计算出剑的时机。Lancer现在一定正在从她全身散发出的魔力密度来估算Saber冲刺的速度吧。可是除此之外,她还另有妙计……
  Lancer的运足稍微……只有稍稍一点……变迟钝了。
  脚下道路的柏油已经翻起,变得有如石子地一般。在地上似乎有一点障碍物,让Lancer的下盘力道一滞,动作稍有停顿。
  Saber掌握住这一瞬间。
  大气磅地一声发出破裂的咆哮声。原本无形不可视的黄金宝剑大放光芒,让黑夜化为白昼。
  『风王结界』除了压缩大气,让曲折光线以迷惑敌人视觉之外,还有一个附带用途。在解开结界的那一瞬间,可以将超高压力所凝聚的空气变成一阵狂风,往敌人轰过去。这是一种一次性的远距离攻击。
  现在Saber的妙计是把这一招加以变化。她之前大大挥剑,让剑尖朝向背后的架势……就是为了提高冲刺的速度。
  喷射气流由黄金之剑释放,朝Saber的正后方爆发。喷射气流再加上Saber舍弃铠甲,用浑身力道使出的『魔力释出』使她的身体化为超音速的炮弹。
  Saber此时的速度实际上已经达到一般前进速度的三倍。在她踏出脚步的那一刻起,一切迎击或是闪躲动作都已经来不及了。Lancer的长枪可能会重创Saber,但是在那一刹那间Lancer也会被她一剑砍死。这一招带着粉身碎骨的决心,不惜舍身只求必胜一剑。数倍于音速的超超高速冲刺突破大气的障壁,冲击波将周围的残垣断瓦如同树叶一般吹起。
  Lancer没有动作。红色枪尖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放弃迎击。
  取而代之做出动作的是——他的脚。
  在高度集中的意识当中,比一刹那还要短暂的时间流逝被拉长,流动变得非常缓慢。
  这时候Saber才察觉,原来Lancer的破绽是伪装的。他的脚步踏错不是偶然,而是为了预先站在那个位置而停下脚步。
  也就是说,那个位置是Lancer早就计划好的必胜点——当他从双枪换持单枪时,扔下左手短枪的地方。
  Saber的脑海中回想起Lancer说的话……『这可是一项错误的选择』。
  就在此时,Saber看见掌握必胜之机的Lancer脸上凌厉的笑容。他的眼神比语言更加明白地告诉Saber……『你的这个失误,我要定了』。
  Lancer不是用提枪的手腕,而是用脚尖踢起砂石。被踢起在空中的不只有砂砾而已,还有刚才Lancer抛下的短枪。弹起在半空中的短枪枪头正对着Saber。原本与长枪一样包覆住整柄枪的咒缚已经解开,露出底下的黄色枪身。
  Saber的第六感,超越理论思考的战斗判断天赋让她的失策真相大白。
  使枪的正当战法就是两手执一枪——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她之前认为左右两手各操一枪的技巧只不过是Lancer用来欺敌的手段。
  可是如果双手各使一枪本来就是Lancer真正的武技。
  如果那位从灵原本就是使用「双魔枪」而名震天下的英灵。
  没错,所谓的宝具——绝对不一定只有一件。
  Saber已经无法减速,只能直线前进。Lancer踢起的黄色短枪的枪尖弥漫着不逊于红色长枪的恐怖魔力,虎视眈眈地对着Saber等待一瞬间之后刺穿Saber咽喉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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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1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ACT.4


  -153:59:42

  「……不妙啊,这下真的不妙。」
  在冬木大桥钢骨桥拱上眺望仓库街之战的Rider站起身子,低声喃喃说道。
  「什、什么事情不妙?」
  韦伯第一次看到巨汉从灵露出焦躁的表情,心中七上八下。他维持攀附着钢骨的姿势问道。
  「Lancer那家伙使出绝招了,他想要速战速决。」
  「不,这样不是很好吗……」
  「笨蛋,你在胡说什么。」
  锵地一声。Rider踏得脚下的钢骨铿锵作响。全身紧贴住钢骨的韦伯被这股摇晃给震到骨子里去,差点又惨叫出声。
  「朕本来想在多几个人到齐之前先看看情况。可是再这样下去,Saber有可能会被淘汰。等到事情发生就来不及了。」
  「来、来,来不及……?你不是计划等那些人杀得两败俱伤之后再攻击吗?」
  「……你这小子,朕不知道你是哪里搞错了。」
  Rider皱起双眉,好像看到一场不好笑的小丑表演,大感扫兴地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召主。
  「朕确实是希望其他从灵出面接受Lancer的挑战。这还用说吗?与其一个一个找,一次对付全部的人不是比较省时省力吗?」
  「……」
  韦伯忘了应该要回话。自己与这位胆大包天的英灵之间认知落差之大,让他哑口无言。
  「一次……对付全部?」
  「当然。这种能与不同时代的英雄豪杰交手的机会可是干载难逢。而且还有六个人之多,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自Rider的喉咙中发出凶猛又危险的低啸,仿佛雄狮的低鸣一般,可是嘴角吊起的表情看起来又像是在笑。韦伯已经知道这种表情是他特有的低笑方式。
  「现在Saber还有Lancer就在眼前,他们两人已经是让人如此热血沸腾的伟丈夫。朕很中意他们,让他们丧命太可惜了。」
  「你不让他们丧命那怎么行!?圣杯战争就是互相残杀呀哇哇!」
  韦伯半歇斯底里地训斥Rider,可怜他的声音因为一记弹额头而被打断。
  「胜利而不亡之;支配而不辱之。这才是真正的『征服』!」
  Rider挺起胸膛大声说完,拔出腰际的配剑对着半空中虚劈一剑,斩开空间。
  翻腾的魔力随即奔流而出,一具灿然生辉的大型宝具随着魔力的奔流现世。韦伯几乎被四周卷起的狂风吹走,忍着不发出惨叫声,死命抱住钢骨。
  「表演就看到这里了。我们也出发吧,小子。」
  话声刚落,Rider翻起斗篷,纵身跃上那件宝具。
  「笨蛋笨蛋笨蛋!你的行为简直是莫名其妙!」
  「嗯?你不高兴的话,要留在这里看吗?」
  「我要去!你这笨蛋,带我一起去!」
  「很好,这样才配当朕的召主。」
  Rider豪爽地放声大笑,轻轻地拎起韦伯的衣领,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就是现在。奔驰吧,神威的车轮!」
  征服王的宝具发出震耳雷鸣,回应他的呼唤。

  ×    ×

  逆卷的狂风、生与死的交错。
  身形交错的剑士与枪兵之间绽放出一朵鲜艳无比的大红色血花——然后在一瞬间凋零。
  Saber奔驰而过后静止不动。在同一时间,两人转身。
  双方都还屹立不摇,与敌人战斗的意志也仍未稍减。两位英灵都还健在。
  胜负尚未分晓的原因是因为Saber在最后的最后即时对情势做出判断,勉强让她还来得及使冲刺轨道产生分毫的偏移。
  结果原本等着要刺穿Saber的黄色短枪没有刺进她的胸口,只戳破她的左手腕。Saber手中举起的黄金宝剑同样也稍微一滑,没有伤到Lancer的要害。斩击的剑尖砍到的是Lancer的左腕……两人很巧合地都伤在同样的部位。
  但是他们为了这道伤痕所付出的代价是否也相等呢?
  「你还真是难缠,不肯痛痛快快地落败啊……那份顽强不屈真的非常了不起。」
  Lancer面露凄怆的笑容看着Saber,对手臂内侧被割下一块肉的伤势似乎毫不以为意。果不其然,Lancer的伤势仿佛像影片倒带一般,自动愈合复原,完全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以从灵本身的治愈能力来说,这样的回复速度实在太快。应该是目前尚藏身于暗处观看战况的Lancer之主施展了治愈魔术吧。
  反观Saber,她端正的美貌难掩痛苦以及焦急的神色。
  Lancer的枪只是浮在半空中,与Saber两手紧握着剑柄的长剑力道当然不同。Saber下臂被短枪刺穿的伤势比Lancer还要轻。至少从伤口外表看起来是这样。
  「……爱莉斯菲尔,请你也为我治疗。」
  「我已经施过魔术了!都已经用了,可是为什么……」
  比起受伤的Saber本人,在后方支援的爱莉斯菲尔更显得仓皇失措。
  爱莉斯菲尔的确是最优秀的魔术师。先不论她经历过漫长且高难度的锻练,她的身体本来就是针对强化魔道而「设计出来的创造物」,使用治愈魔术这等小事不可能会出错。就算万一真的失败了,爱莉斯菲尔自己也会知道。
  但是——
  「治愈魔术的确有产生效用。Saber,你现在应该已经是完全复原的状态才对。」
  「……」
  Saher一边谨慎注意Lancer的一举一动,一边凝视左手腕的伤势。伤口的出血不多,看起来应该是很浅的小伤。麻烦的是手腕肌腱被切断,五指当中最重要的拇指无法活动。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用足够的握力持剑。
  Saber自己也知道爱莉斯菲尔的处理并没有问题,但是手腕上的伤口却没有愈合。左手的拇指就好像是她天生的残疾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Lancer见Saber不攻过来,以从容不迫的姿势弯腰用左手舍起掉落在地上的黄色短枪。
  「你很聪明,能够发现铠甲抵挡不了我的『破魔红蔷薇〈Gae Dearg〉』。」
  Lancer毫不在意地说出自己宝具的真名。大概是认为已经让Saber知道了宝具的效能,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吧。
  「可是,舍去铠甲却是你的判断疏忽。如果没有脱去铠甲的话,你就能够挡下『必灭黄蔷薇〈Gae Buidhe〉』了。」
  Lancer一边说道,一边将右手的红色长枪以及左手的黄色短枪各自像是展翅般高高举起,和战斗刚开始时的姿势一模一样。那副架势并不是欺骗敌人,而是这位战士在历经苛刻的锻练之后所练就的独门战法。
  「原来如此……一旦被刺中,伤口就绝对不会愈合的诅咒之枪。我应该更早发觉的……」
  斩断魔力的红色长枪以及带有诅咒的黄色短枪,再加上右眼下能够迷惑女性的一点哭痣——有了这些条件就能轻易看出Lancer的身分。他的威名列于塞尔特的英雄传说中,以传承的区分来说,与亚瑟王传说还有几分渊源。奇怪的是Saber本人在此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飞亚纳骑士团当中最顶尖的战士……『灿烂的美貌』迪尔穆德(Diarmid O'Dyna)。没想到我竟然有幸与你交手。」
  「这就是圣杯战争的奇妙之处吧……可是觉得荣耀万分的应该是我才对。只要是超越时空,被选召到『英灵之座』的人,任谁都不可能认错那柄黄金之剑。」
  第四次圣杯战争中参战的Lancer从灵……塞尔特的英灵迪尔穆德·奥·德利暗。
  Lancer的真实身分终于被识破,但是他反而露出爽朗的表情,眼神斜瞥着Saber说道:
  「与那位名满天下的骑士王交战还能抢下一城。呵呵,看来我也还不赖嘛。」
  一旦成为英灵,他们就会隔离在时间的流动之外,不会受到历史发生前后的拘束。只要该传说比他们受召唤的时代更早,就算是出生时间比自己更晚的英雄,他们也会拥有相关的知识。迪尔穆德也认识往后将他的故乡带向光荣之路的亚瑟王传说。
  「好了,现在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名号,终于能以骑士的身分进行正式的比斗……还是说一只手被废之后再战让你觉得不满吗?Sabor。」
  「别说笑了。只受了这种程度的手伤就得接受敌人的同情,这才是奇耻大辱。」
  Saber毅然放声说道,可是在她心中却不禁咬牙痛悔。
  「只是一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Saber再次编织魔力,以白银铠甲罩身。面对Lancer的『破魔红蔷薇』,穿上铠甲依然只是浪费魔力而已,可是却能够用来防御更致命的『必灭黄蔷薇』。『风王结界』也再次吸聚周围的大气,将黄金宝剑收入无形的剑鞘当中。
  任何方式都无法治愈黄枪的诅咒,恐怕只有破坏那柄黄枪,或是打倒持有者迪尔穆德才能够解咒。Saber必须用剩下的右手打倒Lancer的双枪才行。只要有『魔力释出』技能的辅助,单用右手持剑并非难事。可是如果不能运用双手以浑身力道使出斩击的话,就无法施展她的必杀绝技『应许胜利之剑』。
  但是——至此Saber的斗志非但不见稍减,反而更加旺盛。
  将两件宝具的其中一件用来牵制敌人,让敌人完全疏于防备另一件宝具。如此缜密的谋略,让Saber心中对Lancer的赞许之意更甚于遭到算计的愤怒。
  眼前的敌人确实是强敌。
  在圣杯战争的第一场战斗就过上这样无可挑剔的绝佳敌手。身为一生为剑而活的武者,Saber岂能不为这种邂逅感到激昂?今天她与迪尔穆德·奥·德利暗之间的对峙不只是比拼武艺,而且还将会是一场必须考验智谋战略的极限战斗。
  Saber心中的振奋昂扬虽然没有以语言表达,但是Lancer也已经戚受到了。事实上,面露满足笑意的Lancer内心也和Saber一样。本来他以为『必灭黄蔷薇』的奇袭陷阱绝对可以打倒对手,可是Saber只以一只左手为代价便克服陷阱,使他对Saber感到又敬又畏。这场战争的胜利价值变得更加崇高,也让他觉得欣喜不已。
  两位骑士英灵就连战斗精神都很相似、能够彼此交心。
  「觉悟吧,Saber。下一招就要你的命。」
  「如果那时候你还活着的话再说吧,Lancer。」
  两人傲然不驯地彼此挑衅,一边观察对方的必杀招式,一边小心翼翼地缓缓缩短彼此距离。
  神剑与魔枪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冰冷而澄彻的压迫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雷巨响打破。
  「——!?」
  Saber与Lancer两人同时转头往东南方的天空凝神望去。巨响的来源很明显,一定就是那个一边在夜空中散出交错纵横的紫电闪光,一边从天空朝着两人直线奔来的物体。
  愕然的爱莉斯菲尔说出了她心中的惊讶。
  「……战车……?」
  如果光从外观上判断的话,那是一辆造型古典的双骑战车。系在车辕上的不是战马,而是两头筋肉发达、极为强壮而健美的公牛。公牛的铁蹄踢着一无所有的虚空,拉着装饰华丽的战车直驰而来。
  不,它们不光是浮在空中而已。战车的车轮发出辕辕转动声,两头公牛蹄下踢踏的不是大地,而是耀眼的闪电。
  牛蹄以及车轮每一次蹬踏虚空,紫色闪电就会划出蛛网状的触手,发出轰轰雷声撼动大气。每一次巨响放出的魔力压力,都足以匹敌Saber或Lancer使出的全力一击。
  如此怪异的现象、如此庞大的魔力释出,这绝对是从灵的宝具没错。在场的人不用多想,都知道意图介入Saber与Lancer之间对决的第三名从灵出现了。
  「……」
  Saber和Lancer两人神色凝重地瞪视这辆不请自来的战车。不只爱莉斯菲尔,就连尚未露出庐山真面目的Lancer之主同样也感到战栗吧。
  挟带着如此强盛的雷气,对方应该是雷神或是类似由来的英灵。然而说到与公牛有关系的雷神,第一个让人想到的就是奥林波斯的至高神。当然那位神只的等级更甚于英灵之上,所以不可能是祂。不过就算那位英灵只是祂的眷属,也绝对是极为可怕的威胁。
  奔驰在雷电上的战车,高姿态地在Saber以及Lancer头顶上的天空中盘旋之后,减低速度降落在地上。降落的位置正好在对峙的两位英灵正中央,挡住双方的锋刃。在着地的同时,耀眼的雷光也跟着退去,一名彪形大汉威风凛凛地挺立在驾驶库上。
  「双方都放下武器,你们现在正在王的跟前!」
  巨汉不疾不徐地大声说道,音量直比战车在天际现身奔驰时的雷鸣声。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光凭一身气魄仿佛就足以逼退正在彼此对峙的宝剑以及长枪。
  Saber与Lancer两人都是享誉天下的英灵,气度过人,当然不会因为别人大声咆哮而就此退缩。但是一旦知道这名刚现身的英灵不是为了袭击而来,只是想要扰乱Saber与Lancer的对决而出手妨碍,他们还是因为不知其意图而不得不感到犹豫。
  巨汉骑者见已经压制了两人的气势,态度严正地继续说道:
  「朕名为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在此次圣杯战争当中获得Rider之座而现世。」
  在场所有人这次更是惊讶不已。在圣杯战争的战场上,真名乃是攻略关键,根本不可能会有从灵自报真名。然而所有人当中最惊讶的,莫过于Rider身边蹲在驾驶座上的韦伯。
  「你,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这笨蛋~~~~~~~~~~!」
  韦伯因为过度慌乱,就连对Rider巨大身躯的恐惧感都已经遗忘。他一边尖声叫唤,一边抓住征服王的斗篷。
  啪地一声,无情的弹额头声响遍夜空,抗议的尖叫声陷入沉默。除了右手中指以外,Rider一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转头看着自己左右方的Saber与Lancer,向两人问道:
  「虽然吾等是为了追求圣杯而竞争才会在此相会……但是在动手之前,首先有件事要先一问。
  朕不知道汝等要对圣杯许什么愿望,可是现在先好好想一想。那个愿望比吞食天下的伟大愿望还要更加重要吗?」
  Saber虽然不知道对方提出这个问题想要说什么,可是她直觉感到对方的真正意图有所不轨,不禁怒上眉梢。
  「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嗯,简单来说的话……」
  说到这里,Rider的态度依然威严,但是口气却突然变得莫名的轻松和善。
  「汝等要不要臣服于朕之下,将圣杯让给朕呢?这样的话,朕就会将汝等当成挚友礼遇,将征服世界的快意与汝等分享。」
  「……」
  这个提案实在太过异想天开,Saber已经气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站在对面的Lancer似乎也还摸不着头绪,不晓得该如何反应。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确是非比一般的英灵。在人类的历史当中,没有哪一个人比他更接近实现征服世界的梦想野心。
  但是即便他再伟大,这种嚣张的提案又是另一回事。突然跑出来大声自报名号,然后连打都没有打过就开口要求别人臣服。这种破天荒的行为简直根本不把圣杯战争的规范放在眼里,让人难以判断这究竟是英明的决定还是愚蠢的行为。
  「这个嘛……胆敢先报上名号的气魄我是觉得很佩服啦……可是我不能答应你的提案。」
  Lancer带着苦笑摇摇头,但是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如同刀锋般锐利的恫吓眼神直接对上征服王的睥睨视线,爆出火花。
  「我只会将圣杯献给在今生交换誓言的新君主,而那个人绝对不是你,Rider。」
  「……再说,你就是为了要表达这种无稽的戏言才妨碍我与Lancer的对决吗?」
  Saber接着在Lancer之后如此说道。与俊美的枪兵不同,她的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有。对个性严肃认真的Saber来说,Rider提案本身就已经让她觉得非常不高兴。
  「你的玩笑太过分了,征服王。身为一名骑士,这种羞辱让人难以忍受。」
  面对Saber与Lancer双方充满强烈敌意的眼神,Rider好像有些困窘似地咕哝了一声,骨节突起的拳头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搓揉。动作虽然看起来让人觉得逗趣,但是却一点都不减他威风凛凛的态度,真是一个存在感极为特殊的人。
  「……待遇可以再商量喔?」
  「「罗唆!」」
  Rider还想要提出意见,试图笼络两人。Saber与Lancer则是异口同声拒绝。Saber更是不悦地补充说道:
  「再说我也是一国之主,肩负着整个大不列颠。任凭你这大帝再伟大,我也不可能投靠在你麾下。」
  「喔?你说你是不列颠之王?」
  Rider似乎对Saber的发言非常有兴趣,夸张地扬起眉毛。
  「真让人惊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骑士王竟然是这样一位小姑娘。」
  「——尝尝这位小姑娘的一剑如何?征服王。」
  Saber沉声说道,手中长剑摆出架势。虽然左手还是没有握力,只是用四只手指搭在剑柄上。但是剑身上散发出的斗气比对抗Lancer时更加强烈。Rider皱起眉头,深深叹口气。
  「交涉决裂啊。真是可惜,实在太让人遗憾了。」
  Rider喃喃说道,低下头来,眼神正好与他脚边向上看的怨恨视线对个正着。
  「Ri、derrrrrrrrrrrrrr………」
  因为额头高高肿起的疼痛,以及更甚于额头疼痛的凄凉与怨怼,让韦伯的语调极为低沉而嘶哑。
  「看你现在要怎么办啦。说什么征服不征服,结果还不是搞得人人喊打……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可以把Saber和Lancer收为手下吗?」
  巨汉从灵放声大笑,对自己召主的质问一笑置之,一点歉疚之意都没有。
  「这个嘛,不是有人说『凡事都要勇于尝试』吗?」
  「因为『凡事都要勇于尝试』,所以你就自曝真名吗!?」
  恼怒至极的韦伯一边用无缚鸡之力的两只拳头砰砰连续敲打昂然挺立的Rider胸甲,一边抽着鼻子啜泣。看着眼前这让人鼻酸的一幕,爱莉斯菲尔的心中感到一种既不是轻蔑也不是同情,难以言喻的尴尬感觉。
  这样莫名的舒缓气氛——
  『是吗?原来竟然是你……』
  ——因为一道如同来自地狱深处般的怨恨声音又再次冻结。
  说话的是现在还隐而未出的Lancer召主。那个男人,抑或是女人自从催促自己的从灵使用宝具之后便不再说话,静静地观战。此时又突然开口,不知道有什么企图。而且口气与刚才截然不同,语调中充满赤裸裸的憎恨之意,让人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
  『我还在想你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胆敢偷走我的圣遗物……没想到你竟然是打着自己参加圣杯战争的主意啊。韦伯·费尔维特先生。』
  韦伯听到这充满怨恨语气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姓名,终于发觉对方憎恶的对象是自己。不只如此,他也察觉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啊……呜……」
  他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人的地位能够在时钟塔担任讲师,就算伊斯坎达尔的斗篷遭窃,之后当然还是可以拿到其他英灵的圣遗物不是吗?这样一来,那个男人自然一定会成为韦伯的仇敌,来到冬木市出现在他面前。
  『遗憾哪,委实让人戚到遗憾。我很希望自己可爱的学生可以过得幸福快乐呢。韦伯,像你这样的庸才本来可以像个庸才一样,过着凡庸而和平的人生啊。』
  那道声音为幻术所混淆,不知出自何处。可是韦伯已经又重新回忆起那股以前他体会过好几次的反胃感——讲师肯尼斯·艾梅罗伊·亚奇波特那张冷峻的白细脸孔,还有蓝色眼眸带着侮蔑与怜悯的眼神由头顶上俯视自己的感觉。
  韦伯很想回两句机伶的场面话嘲讽他。自己已经捷足先登,成功让英灵伊斯坎达尔成为自己的从灵了。这不是替自己长久以来在时钟塔受的屈辱痛痛快快地报了一箭之仇吗?
  没错。他们已经不是导师与学生的关系了,现在那家伙是真正不折不扣的敌人。韦伯可以尽量恨他,甚至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要了他的命。
  可是——对对方来说亦是如此。
  韦伯在时钟塔度过的几个年头当中,无时无刻不对那位傲慢的讲师感到痛恨,有几次甚至想动手杀人——但是相反的,这却是他第一次面对对方的敌意。少年现在初次体会到魔术师真正带着杀意的眼神是什么感觉。
  那个说话的人很敏锐地看出韦伯因为恐惧而浑身僵硬。他用一抹冰冷地叫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调,以嘲讽的语气继续说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韦伯先生。我就特别为你开一堂课外教学吧。我会把魔术师彼此残杀的真正意义——那种恐怖与痛苦彻彻底底传授给你。你应该要觉得很光荣。』
  事实上,韦伯早就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了,他甚至没有多余心力感觉对方在羞辱他。
  真正的魔术师所代表的意义就是看破死亡……韦伯以往只是在字面上知道这条大原则,现在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那个男人不知从何处投射而来的视线就是这样地恐怖而凶狠。韦伯从来都不知道,魔术师心中的杀意竟然是如此决绝的「死亡宣言」。
  就在此时,一股强而有力的暖意搂住了少年独自忍受着恐惧而不停颤抖的细瘦肩膀。
  韦伯自己也对这坚实、庞大又温暖的触感吃了一惊。巨汉从灵的这只巨灵大掌——对身材矮小的召主来说,这五只骨节突出的粗壮手指,原本只会让他戚到畏惧而已。
  「喂,魔术师。照这样听起来,你原本好像想要代替这小子当朕的召主是吧。」
  Rider对着不知藏身于何处的Lancer之主叫唤道。接着他的表情突然一歪,露出狡猞的怜悯笑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笑掉别人大牙啦。能够成为朕之召主的人必须是与朕并肩驰骋于战场上的勇敢男子汉。就连露出真面目都不敢的胆小鬼岂够资格担任朕的召主?」
  『……』
  在一阵无言的沉默之下,只有无形之人的怒气在夜晚的氛围中传开。Rider纵声大笑,这次对着无人的夜空,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喂!还有其他人隐藏在黑暗中偷看吧!」
  Saber与Lancer听见他的话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是怎么一回事,Rider?」
  Saber问道。征服王则是带着满脸笑容,对她竖起大拇指。
  「Saber还有Lancer啊,汝等光明正大的对决着实精彩万分,汝等的战斗打得如此精彩激昂,被吸引出来的英灵想必不会只有朕一人吧。」
  爱莉斯菲尔心中一直担心是不是藏身在某处的切嗣被发现了,不过看来Rider的意思只是在说从灵而已。Rider再一次用响彻天际的嗓门对着周围大声呼唤。
  「丢脸,真是丢脸哪!诸位齐众在冬木的英雄豪杰们。看到Saber与Lancer在此所展露的豪迈气概,难道你们胆敢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虽然诸位各自拥有值得骄傲的真名,可是如果从头到尾只是鬼鬼祟祟地躲起来偷看的话,那也不过只是懦夫一名而已,还算得上哪门子英灵!?」
  Rider语毕又是一阵豪爽的大笑。然后他稍微侧着脖子,露出冷笑,用极为挑衅的眼神环视四周。
  「现在!受圣杯所选召的英灵全部到这里集合。如果还有哪个懦夫不敢露面,他就要接受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轻视!」
  Rider热力四射的演说甚至传到货柜集散场,连利用夜视瞄准器观看一切的切嗣都听得一清二楚。想必在相反方位监视的舞弥一定也听见了吧。
  太古英雄的思考回路远远超出切嗣的理解之外,他已经想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世界竟然曾经几乎被那种笨蛋给征服吗?」
  『……』
  在通话器彼端的舞弥似乎也是无言以对。

  言峰绮礼坐镇在遥远彼方的冬木教会中,经由隐身于暗处的Assassin的视觉与听觉监视现场状况。他也和切嗣与舞弥相同,看见、听见了Rider的一言一行。绮礼将自己见闻的所有详细情况经由身旁的宝石通讯机转述给远坂时臣知道。
  『……这下糟了。』
  来自远方远坂家的言语从黄铜制的喇叭中传出,话语中带着苦涩的语气。虽然明知说话的人不在眼前,绮礼还是忍不住皱眉颔首。
  「的确糟糕。」
  时臣和绮礼两人无法像切嗣一样对Rider的发言嗤之以鼻。那是因为他们心中都知道有一位英灵偏偏对这种激将法绝对不可能充耳不闻。


  -153:53:08

  在Rider咆哮了一阵之后,紧接着出现一道金黄色的光芒。
  那道刺眼的金光虽然有一点吓到众人——但是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已经不觉得惊讶了。不消说,现在现身的人一定就是受到Rider的挑衅而出面的第四位从灵。让众人觉得可怕的,反而是在这场圣杯战争刚揭幕的首战当中,竟然就有四名从灵齐聚在一起。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预测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
  金色光芒最终降临在离地十余公尺高的路灯顶端,化为一道身披闪耀盔甲的挺拔人影。看到那人绚烂耀眼的容貌,韦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那个人是……」
  虽然之前看到他的时候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那人的存在感如此强烈,韦伯不可能认错人。悠然挺立在挑高路灯上的人就是昨天晚上展现出压倒性破坏力,将入侵远坂家的Assassin葬送在黑暗中的神秘从灵。
  包裹住全身的重装盔甲看起来不像是Caster的打扮,而且如果他是回应Rider的呼唤而出现的话,就证明他具有足够的理智能够将挑衅言语视为一种挑衅,也就是说他不是没有理性的Berserker。
  这么一来利用消去法一算,剩下来的就是三大骑士职别中的最后一人——Archer。
  「没想到一个晚上竟然会冒出两个无耻之徒,无视于本王的存在而自称为『王』。」
  金黄色的英灵开口第一句话就面露极为不悦的冷笑,鄙夷地睥睨着底下正在对峙的三位从灵。傲慢的态度与口吻和征服王相仿,但是却又完全不同。征服王的声音以及眼神没有他那么冷酷无情。
  Rider似乎也没有料到竟然会出现一个比自己还要咄咄逼人的对手,好像有些惊讶,困惑地搔搔下颚。
  「这可真让人为难了……朕伊斯坎达尔正是举世皆知的征服王没错啊。」
  「愚蠢之徒。天上天下唯有本王一人才是真正的王者英雄,其他人都只不过是一群乌合杂种而已。」
  Archer淡淡地撂下这段极其藐视他人的宣言,就连Saber听到这句话都脸色大变;但是Rider却颇宽容,听过之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把别人说得这么难听,那就先报上名来如何?如果你也是一国之君的话,应该不会不敢说出自己的威名吧。」
  Rider半开玩笑地回嘴说道。Archer鲜红双眸中的狂傲怒意越来越盛,瞪视着眼下的彪形大汉。
  「你这是在问话吗?卑贱杂种竟敢对本王问话?」
  只要依照常理判断,任谁就会觉得Rider说的话应该比较有道理。不过从Archer的观点来看,这样似乎就是大大地不敬。金黄色的英灵开始散发出赤裸裸的杀意,他的反应显然与试图隐藏真名的算计行为无关,单纯只是来自于情绪化的暴躁个性。
  「有幸拜谒本王,竟然还敢说不识本王的尊容。此等蒙昧之辈不值得留命在这世上。」
  Archer说完,在他左右的空间油然生出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歪曲——下一秒钟,雪亮的兵刃忽然出现在虚空当中。
  那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剑与一柄长枪,两件武器的装饰都美丽地动人心魄。非但如此,它们还释放出难以掩饰的强烈魔力,显然这些兵器不是一般的武具,而是宝具。
  昨天晚上曾经在远坂邸监视的人全都明白,这正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怪异状况——彻底压制Assassin,并将其抹杀的奇异攻击再次重现。
  「……!」
  韦伯感到万分恐惧,不见人影的Lancer召主则是为之屏息。在远方监视的切嗣与舞弥同样也紧张地浑身紧绷。
  然而还有一名男子——有一名召主与Rider和韦伯相同,从白天起就一直在追踪Lancer的动向,藏身在仓库街观察事态演变。此时他同样也正借由使魔的视觉窥看战况,凝视Archer奇异的攻击形式。
  没错,完全一模一样。那个Archer就是昨晚保护远坂家免于遭受Assassin入侵的黄金英灵,换句话说,他一定就是远坂时臣的英灵。
  「哈哈,哈哈哈哈。」
  间桐雁夜在黑暗中发出笑声,往年的憎恨让他的独眼充满血丝。
  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在这整整一年的人间地狱中,他就是梦想着这一刻才撑过来的。
  远坂时臣……
  那个男人身为葵的丈夫、身为樱的父亲,但是却践踏了那对母女的幸福。
  间桐雁夜与他仇深似海。他得到了雁夜渴望的一切,却又弃之如敝屣。再怎么恨他、再怎么诅咒他都难以平复雁夜心中的怨恨。
  这次一定要将长年以来的新仇旧恨一次算清。将心中翻腾的仇恨化为刀刃,向那个男人挑战的时刻终于来了——
  (杀……」
  将怨恨化为言语说出口真是一种超出想像的快意。雁夜此时第一次知道,炽烈至极的憎恶就和喜悦的感觉一样甘美。
  时臣本人之后再解决就可以了。首先将他的从灵粉身碎骨,让那个可恨的魔术师从圣杯战争中淘汰出局。雁夜光是想像到时臣的脸上充满挫败屈辱的表情,令人疯狂的亢奋戚就从他体内最深处翻涌而出。
  「杀掉他,Berserker!让那个Archer死无全尸!!」

  这时候,没有一个人料到竟然会有一股魔力奔流,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轰然爆发。
  在现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翻腾的魔力逐渐凝固成形,化成一道身形壮硕的人影。
  那道影子站在Saber与Lancer战斗的四线车道往海边方向再过去两条街的地方——没错,那异样的外表只能用「影子」两个字来形容。
  「男子」高大健壮的身躯全部都包裹在铠甲之中,一点空隙都没有。可是又与Saber身穿的白银铠甲或是Archer奢华的黄金装扮完全不同。那名男子身穿黑色铠甲,既没有精致的装饰,也没有磨亮的光泽。只有如同无际黑暗、无底深渊般深邃的黝黑。就连脸部都被钢硬的面罩覆盖,无法窥见。唯一有的就只是在面罩上凿穿的隙缝深处,一双如烈焰般灼灼燃烧的双眼所绽放出的诡异神采。
  那肯定是一名从灵没错,但那种邪气腾腾的模样究竟是何方英灵?
  已然现身的从灵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光辉」,但是那位黑色骑士身上却完全找不到这种要素。阿尔特利亚、迪尔穆德、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以及现在还不知名号的黄金从灵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风采」,展现出他们身为英灵的骄傲。这种荣耀称之为「传说」,是集合众人的赞赏与憧憬所凝聚出来,也是让他们成为「尊贵幻想」的必要元素。
  可是在那位刚现身的黑骑士身上却没有这种元素,真要说的话可能与Assassin比较相近吧。在那身黑色盔甲的周围环绕的黑暗,完全是一种「负的波动」。
  那么那个人应该不是英灵,而是某种怨灵吧……
  「……喂,征服王。怎么你不去邀请他加入吗?」
  Lancer不敢有一丝大意,双眼紧盯着黑色骑士。唯有说话口气不改轻佻,揶揄Rider受到捉弄的Rider皱起脸。
  「就算我想去邀他,可是那家伙看起来好像打一开始就没什么余地好谈啊。」
  从黑色骑士身上散发出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气。就连魔力产生的旋风仿佛部像是怨叹的呻吟声一般邪气四射。
  Berserker……每个人都直觉地知道那就是Berserker,连问都不用问。那么凶恶的杀气波动,除了狂乱的英灵之座之外不做他想。
  「喂,小子啊,那玩意儿的从灵能力如何?」
  Rider如此问道,不过矮小的召主只是傻呼呼地摇摇头。
  「……不知道,我完全搞不清楚。」
  「什么?你好歹也算是个召主吧。应该『看得见』他哪些能力强、哪些能力弱不是吗?嗄?」
  魔术师一旦与英灵缔结契约,成为召主的话,就会被赋予「读取」从灵能力的透视力。这是由召唤英灵的圣杯所赐予召主独有的特殊能力。像爱莉斯菲尔这样的代理召主虽然没有这种能力,但是身为Rider正规召主的韦伯可以把其他从灵的能力偏差值与Rider的能力作比较,研拟战略让战况更有利。现在韦伯已经透视过眼前Saber、Lancer以及Archer。也掌握了他们能力值。但是——
  「我看不见啦!那个黑衣人明明就是从灵没错……可是不管能力值还是其他什么资讯,我完全看不到!」
  Rider见韦伯说得如此狼狈,狐疑地皱起眉头,再次凝视黑衣骑士。
  黑色的甲胄看起来平凡无奇,没有一点个性特征,也没有任何表现穿戴者身分的线索——不对,他越注意看反而越觉得细处模糊不清,渐渐变得难以辨认。
  不只是Rider,就连Saber、Lancer,以及在一旁观战的爱莉斯菲尔都发觉了。不管再怎么凝神观察,都无法正确地看清楚Berserker的外貌。
  黑色甲胄就好像失焦的影像一般,轮廓总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有时候看起来甚至分成二、三道影子一样。看来那似乎是某种幻觉,不只是视觉,甚至连召主的透视能力都受到幻觉的影响。那位英灵应该带有某种特殊能力或是诅咒,能够迷幻敌人,隐藏自己的来历。至少Berserker的职别技能当中没有这种能力。
  「那个人似乎也是个麻烦的敌人……」
  Saber点头回应爱莉斯菲尔的低语。
  「不只是他。现在我们要对抗四个人,已经不能轻举妄动了。」
  说到大混战的金科玉律,最有效的战术就是全员齐力消灭最弱的一方。所以如果在此时露出破绽,最糟的情况就是可能被迫面临以一敌四的绝望战斗。如果事态演变至此,就算是Saber恐怕也没有胜算。
  谁会对谁展开攻势,又有谁会趁这个机会抢便宜——唯有正确判断所有敌人的动向,才能活着离开这里,这一点对在场任何一位英灵来说都是一样。
  对Saber与Lancer来说,彼此双方是目前最主要的敌人。一旦赌上尊严,兵刃相交过后,不管遇上任何事情都要以这场决斗为优先,可是这毕竟是指在没有后顾之忧,能够一对一进行公平战斗的状况。现在这里有这么多碍事者,这场决斗也只能延后了。
  Rider现在还没有明确地把某位特定对象当成目标。目前他的目的应该是想要好好品评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英灵吧。不过既然敢大胆出面,想必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其他人的挑战了。
  Archer明显对Rider与Saber深具敌意。对这名黄金英灵来说,Rider与Saber分别自称为『征服王』以及『骑士王』似乎让他相当愤怒。特别是出言挑衅的Rider应该是他最优先的猎物。
  问题是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Berserker没有人可以判断得出来这名看起来相当诡异的黑衣骑士出现在场上究竟有什么意图?现场情况本来就已经混乱得难以收拾,只要是有点脑筋的召主,都不会把英灵派出来蹬浑水,参加这场毫无战略可书的大混战。
  因此所有人都怀着相同的疑心以及戒心注视着Berserker可是这里却也有一个例外,唯有Archer火红的双眸没有一丝疑虑与迷惑,含着纯粹的怒气以及杀意,俯视下方的Berserker。
  黄金英灵已经知道黑衣骑士慑人的凝视,只射向伫立在街灯上的他一个人而已。
  「谁准许你直视本王?下贱的狂犬……」
  卑贱之人就连视线都是卑贱而污秽。受到这种眼神的注视,对高贵之人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现在对Archer来说,和僭称为王的Rider相比之下,不知礼数的Berserker更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漂浮在他左右的宝剑与宝枪缓缓掉头转换方向,锋尖对准变成首要狙杀对象的Berserker。
  「杂种。至少死得好看点,娱乐本王吧。」
  Archer的冷彻宣言一出,枪与剑在空中飘射而出。
  碰也不碰一下就能射出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武器——这就是这位黄金的英灵之所以成为弓兵的原因吧。但是他对待宝具的方式实在太过随便,粗暴的投掷方式简直就像丢石头一样,把英灵最重要的宝具任意乱扔乱砸。
  虽然如此,他的攻击破坏力还是极为强大。路面好像遭到爆破一般翻起,破碎成屑块的柏油化为粉尘遮住视线。
  「……!」
  全部的人都为之屏息。
  黑色的修长身影从朦胧的粉尘当中隐隐浮现。
  Berserker还活着。在他稍微移开的脚边,路面被深深挖出一个陨石坑形状的大洞。这是Archer射出的枪剑当中,飞得稍慢的长枪偏离目标所造成的结果。然而应该比长枪还要更早击中目标的长剑却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那是因为那把剑现在正握在Berserker的手中。
  究竟有几个人看清楚这场以神速展开的攻防战?至少爱莉斯菲尔与韦伯就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实际的状况是——Berserker轻而易举地将Archer第一次攻击射来的宝剑抓在手中,就这么利用刚获得的武器将第二击的长枪挡开。
  「……那家伙,他真的是Berserker吗?」
  Lancer紧张地低声说道,Rider则是咕哝着回应道:
  「就一个失去理性的疯子来说,他的技艺可真是高超哪。」
  宝具是专为了使用者英灵而特别强化的专用武器,就算其他英灵拿在手中也无法完全展现威力。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发挥那种精妙绝伦的剑技,巧妙地将刹那间紧接而来的追击打飞。
  不过对Archer来说,他心中的忿怒似乎更甚于宝具被夺的惊讶。俊俏的美貌因为极度冷峻的杀意而冻结,失去所有的表情。
  「——竟然胆敢用那双污秽的手碰触本王的宝物……这么想死吗?狗!!」
  Archer身边再次发出闪耀光辉。又有一批新的宝具有如圣者的光环一般,在黄金英灵的尊容周围展开——数量共有一六把。
  不只是剑与枪,还有斧头、钢鎚以及长矛。当中甚至有一些不晓得用途以及来历的奇形兵器。
  所有武器都磨得像镜子一样雪亮,而且还蕴含着强大的魔力。每一件武器都代表一种神秘的体现,毫不逊色……它们全都是真正的宝具,没有一件例外。
  「这……怎么可能……」
  韦伯忍不住开口说道,其他的英灵或是召主心里也都有同样的感觉吧。
  英灵的宝具不见得只有一种。有时候确实会有一些人身怀三、四种相当于宝具的超级兵器。可是就算有再多武器,三、四种也已经是极限了。
  而那全身金黄色装束的Archer却好像拥有无穷无尽的装备,接二连三地拔出宝具,用完就丢。况且从昨天晚上对付Assassin的战斗开始算起,没有一件武器是相同的。
  「来吧!就让本王看看凭你那双不干不净的脏手,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
  在Archer的一声令下,漂浮在半空中的宝具群一起往Berserker冲杀过去。
  轰隆声响震撼大气,爆炸的闪光几乎一扫黑暗,照亮了夜空。
  究竟有谁会相信光是投掷刀剑之类的武器会有这么强大的破坏力?无数的宝具如大雨一般洒落在仓库街的街道上,让街道像是遭到地毯式轰炸般毁坏,惨不忍睹。
  但是Archer的猛攻还是不见停歇。宝具如落雷般轰下,好像是要把Berserker站立之处连同整个街区一同消灭殆尽,一击接着一击连番猛攻。攻势非但没有间断,反而渐趋激烈——原因是因为他的目标Berserker到现在还依然不见败象,屹立不摇。
  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大感惊讶。就连置身于以一对多的战场,情势即将一触即发的危机戚在此时都已经被众人遗忘了。
  这完全是重现第一波攻击的状况。Berserker用空着的左手攫住了最先飞来的长矛,之后举起长矛,连同右手的钢剑一起舞动翻飞,将持续袭击而来的宝具一一击回。
  这种技巧既精细又大胆,甚至可以用华丽一词来形容。虽然宝具是从Archer那儿夺取来的,可是Berserker使用起来却一点都没有不顺手的样子,就好像是双手的延伸一般自由自在。洗链的手法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手中的武具就是他使用多年的惯用兵器。
  攻守双方都超乎常里。
  仔细一想,那位黄金弓兵与黑暗狂战士的英灵与其他三人不同,他们的真名目前都还没有揭穿,Saber与Lancer都对他们带来的威胁感到战栗。之后在前往圣杯的胜利之路上很有可能会与他们交锋,但是面对如此超乎想像的怪物,他们要用什么方法应付呢?
  「——看来那个金色家伙最有自信的就是宝具的数量。这样的话,他与那个黑衣人的相性简直是差到不能再差了。」
  正当Saber与Lancer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的时候。Rider则是一个人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志得意满地喃喃自语。
  「黑衣人是武器越捡越强。还有那个金色的家伙也是,像那样没头没脑地乱扔只会让他越陷越深。真是爱钻牛角尖哪。」
  正如征服王冷静的分析一般,Berserker面对Archer的宝具猛攻一步都不退让。反而每当有更强宝具飞来的时候,他就会弃掉手中的兵器,抓住新武器,谨慎地一件一件替换。
  伴随着一阵特别强烈的巨响,十六件宝具中的最后一件武器被打落了。
  在有如真空般的寂静之下,只有Berserker一人站立在铺天盖地的尘埃当中。除此以外,仓库、路灯以及周围一带的建筑物全部都彻底毁坏,黑衣骑士的右手拿着战斧,左手则握着单刃弯刀。剩下的宝具全部都散落在Berserker的脚边,或是就这么插在周边的瓦砾堆中。没有一支兵刃碰触到那身黑色甲胄。
  Berserker蓦然举起手中剩下的两支宝具——在没有任何准备动作的情况下,就将宝具朝着Archer射去。
  不知道是投得偏了,还是一开始就没有射中的意图,战斧与弯刀击中的是Archer脚下所站的街灯灯柱。弯刀击中一半的地方,战斧则是直接打中接近顶端的位置,将铁柱像奶油一样打得柔肠寸断。
  断成三节的灯柱倒落地面,发出巨响。但是落地的只有灯柱。黄金英灵在铁柱断裂之前就已经翻身飞跃,若无其事地降落地面了。
  「可恶的愚蠢之徒……竟然让应当仰天瞻望的本王与你站在同样的大地上!」
  ——不,看起来若无其事似乎只是旁人的感觉。
  Archer的忿怒至此终于到达顶点。双眉间深深刻下的纵纹,让他的美貌变得凶恶无比。
  「此等不敬之举,纵然万死亦难辞其咎。你这个杂种,本王绝对要让你灰飞烟灭!」
  激愤之余,Archer看着Berserker的双眼燃起熊熊怒火,大声喝道。周边的空间第三次产生扭曲,现出枪林剑雨……
  接下来出现的宝具的光辉总数共三十二道,这次就连Rider都沉默不语了。
  虽然Berserker最终还是接下了十六具宝具的连续攻击,但是他一定想不到对方会使出数量更多出一倍的攻击吧。这一点其他从灵也是一样,已经没有人能够预测出Archer的潜力究竟到达何种程度。

  『……基尔加梅修是认真的。他打算继续解放「王之财宝〈Gate Of Babylon〉」。』
  言峰绮礼经由宝石通讯机传来的战况报告,让远圾时臣大伤脑筋。
  即使身处在远圾宅邸的地下,与战场的仓库街相距遥远,但是时臣还是能够轻易掌握现场的状况。操纵Assassin的绮礼与他之间的连动一如预期,发挥良好的效果。情势应该非常完美才是。
  如果要说唯一一件超出预期的要素,那就是他们所召唤出来的最强武力基尔加梅修偏偏是以Archer的职别现世。
  强悍的宝具可以说是Archer职别的特征所在,基尔加梅修拥有等级相当于EX级的超强宝具,圣杯把这个职别分配给他说不定确实是必然的选择。结果是让这位唯我独尊的英雄王得到极为优异的单独行动能力,这一点却是天大的失算。
  时臣相当尊敬英雄王基尔加梅修的威名,原本打算在可容许的范围之内百分之百尊重他的意思。但是时臣万万没想到这道容许界限这么快就遭到挑战……
  基尔加梅修是时臣必须保留到最后才能动用的最终王牌。现在这段时期还是需要利用Assassin彻底进行侦搜活动。他绝对不会坐视必杀宝具『王之秘宝』一再随便发动,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更何况是为了像Berserker那种来路不明的敌人而使出全力。
  如果要管束具有单独行动技能而不依赖召主的从灵,除了依靠令咒这种只有三次的绝对命令权之外别无他法。特别是当手下的从灵是基尔加梅修这种完全无心尊重召主的人,令咒就显得更加宝贵。
  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举止从容而优雅——这是远坂家代代相传的家训。时臣一直将这条家训铭记在心,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比其他召主更早面临被迫消耗令咒的局面……
  『导师,请您尽快做决定。』
  通讯机的另一端传来绮礼紧张的声声催促。
  时臣的表情苦涩,凝视着右手的手背。

  Archer注视着Berserker的憎恶眼神忽然移开。
  他的视线朝向东南方,那个方向是深山町的丘陵地以及高级住宅区。不晓得有多少人察觉到那里正是远坂宅邸的方向。
  「以为凭你这种人的建言就能平息本王的忿怒吗?你真是胆大包天哪,时臣……」
  Archer的嘴角吊起,露出怨恨的神情,不屑地沉声说道。周围展开的无数宝具光芒同时一歛,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
  「……算你捡到一条命,狂犬。」
  虽然Archer的表情仍然愤懑不平,但是鲜红色的双眸当中已经看不到杀意的火炎。一身金黄色装束的Archer不改他的狂傲不羁,瞪视在场所有的从灵。
  「你们这些杂种,下次见面前把废物都淘汰掉。本王只想看到真正的英雄。」
  最后撂下这句话之后,Archer解除实体化。金黄色的甲胄丧失质戚而消逝,只留下点点残光。
  黄金骑士与黑色骑士之间的对决,就这样以众人都料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嗯,看来那家伙的召主个性似乎不如Archer本人那么坚毅。」
  Rider面露无奈神情,苦笑着大声说道。但是其他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轻松瞬玩葵的时候。危险性与Archer不分轩轾的Berserker现在还站在他们的面前。
  面罩隙缝深处那双茫然双眸因为失去了最初的目标,在虚空当中随处游移……然后又选出新的猎物,重新绽放出精光。
  被那双充满着怨恨之意的眼眸盯上,Saber觉得背脊有一阵冰冷的寒意爬过。
  「……ur……」
  这道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那是一种灾殃、一种诅咒,一种没有任何语言意义的怨念呻吟。
  这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听见Berserker的声音。
  「……ar……er……!!」
  黑色骑士就像是一道长有手脚的人型诅咒一般,全身涨满杀意,朝白银骑士王猛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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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1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153:50:22

  从灵不只是在现实世界保持形体时要使用魔力,就连一举手、一投足也同样会消耗魔力。如果牵涉到战斗行为的话,消耗量更是增加数倍。这些活动用的魔力都会从魔术师的魔术回路中吸出,供给从灵使用。
  然而对于问桐雁夜来说,魔术回路活性化所代表的意义就是刻印虫啃食肉体,带来有如地狱般的痛苦。
  从灵变为灵体的话,魔力的耗费量就会降到最低。在这样的状态下,雁夜也只是时不时受到心悸或是晕眩所苦而已。
  但是让Berserker实体化之后的苦痛根本超乎他的想像。
  在体内复苏的异物开始蠕动,噬肉啃骨。在雁夜体内成为拟似魔术回路的刻印虫不顾宿主雁夜有多少容许量,毫不留情地吸收魔力,悉数供给Berserker。
  身体内部逐渐被别的生物侵蚀、掠夺殆尽……这种感觉用痛苦两个字来形容还不足以表现,恐怖和惊惧让活生生被吞噬的剧痛更加强烈。
  「呜……嘎、呜阿……!!」
  雁夜藏身在暗处中,拼死命忍着不哀叫出声,一边用力搔抓喉咙与胸口。皮肤被抓破渗出鲜血的同时,双手的指甲也一片片断裂剥落。
  更凄惨的是狂战士职别需要召主提供的魔力消耗比其他从灵更胜数倍。在召唤英灵的时候,脏砚强迫雁夜让从灵疯狂化,正是来自于那个毒辣老魔术师特有的变态嗜虐心。
  那些虫子啃咬背脊、那些虫子融化神经。那些虫子……那些在雁夜体内存活的成千上万的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
  「嘎啊啊啊………」
  雁夜忍受不住而漏出的悲鸣只不过是沙哑的呻吟声。剧痛哽在喉咙中,没有叫出声来。他一边啜泣,一边继续强忍体内翻搅的千万道痛苦蹂躏。
  雁夜已经无心观看Archer与Berserker在外面路上展开的攻防战。就连剧痛的狂潮逐渐退去的时候,他的思考能力也无法立刻回复,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呼……呼……」
  雁夜一边借由急促的呼吸平息残余的痛楚,同时再度借由使魔的视野观察战场状况。现在还有三名从灵留在场上,已经不见Archer的身影。战局进入短暂的休止时间。
  打赢了吗……?应该不是。可能是时臣判断战局不利于己,叫从灵撤退了吧。
  面对展现出压倒性实力的Archer,雁夜的Berserker一点也不逊色。雁夜只花了一年就成事的急就章魔术,已经足以和远坂家历代磨练出来的魔术分庭抗礼了。
  「……呼呼……哈哈哈……」
  憔悴不堪,浑身无力的雁夜发出干笑声。
  成功了。终于给那个傲慢的魔术师,给那些总是瞧不起雁夜这种平凡人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了。雁夜在心中对时臣,对脏砚等人发出得意的嘲笑。
  我不是丧家之犬,也不会再让任何人说我是偷生蝼蚁般的失败者。我可以和你们一决胜负,可以让你们畏惧,感到害怕……
  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既然最痛恨的敌人Archer已经撤退,雁夜就没有必要再忍痛继续战斗,其他从灵就让他们自己去杀个痛快吧。
  正当他放松心情的时候,Berserker正好选出Saber为下一个目标,往她直冲过去。因此最感到措手不及的不是别人,正是雁夜自己。
  「住手……回来!给我回来,Berserker!!」
  雁夜出声叫唤,传送念波。这种程度的简单指令只要使用远距离的念话应该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但是黑色骑土完全没有反应。因为Berserker的亢奋所耗费的魔力量反而让原本已经快要沉静下来的刻印虫又全数一起活性化,剧痛再次开始折磨雁夜的肉体。
  「Berserkerrrrrrr!快住手!!」
  极度的剧痛让雁夜发出的呼唤声几近于惨嚎。他的精神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动用令咒了。身陷痛苦的狂潮当中,雁夜只能使尽全力紧紧抓住逐渐远去的意识,努力让自己不要昏过去。

  黑色骑士势如疯兽,一脚将柏油路踢个粉碎,朝着Saber一人疾冲,浑身发出川浪不息的黑色杀意。
  Saber当然并没有掉以轻心,她马上握住剑,采取防御姿势。
  「~~~~~~~~~~~!」
  伴随着贴地滚滚而来的诡异气息,Berserker举起手中的「武器」朝Saber的脑门砸下来。
  Saber虽然用无形之剑轻易挡下攻击,但是当她看清楚自己挡下的武器之时,却感到一阵错愕。
  那是一根铁柱——刚才Archer还站在脚下,被Berserker砍倒在地的街灯灯柱残骸。应该是黑色骑士一边朝Saber冲来,一边从脚边捡起来的吧。
  Berserker将断成长度两公尺以上的铁块当成长枪般用两手握住,以破碑裂石的力道重重压在Saber的剑上。但是让人惊讶的事情不是他的强悍膂力,而是他手中的武器只不过是一般的铁块。
  Saber隐藏在『风王结界』中的长剑可谓是宝剑中的宝剑,没有其他武器能出其右的至高宝具。路边随处捡来的铁块哪能与这柄神剑对击较量。
  除了英灵的宝具之外,其他武器不可能有足够的强度能够像这样与Saber的剑抗衡。但是……
  「什……什么?」
  Saber一边咬牙撑住,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Berserker手中的铁柱被染成黑色。黑色的线条如同叶脉一般缠绕在铁柱上,此刻还在一点一点地继续扩散侵蚀。
  黑色线条的源头是来自于Berserker的双手。黑色线条从黑色笼手抓住的部位,如蛛网一般向整根铁柱扩散开来。
  那是Berserker的魔力——黑色骑士所特有的,被杀意和怨恨彻底污染的魔力。那股魔力猛借由Berserker的双手渗透整根铁柱。
  「你……难道!?」
  感到惊讶的同时,Saber也察觉眼前这个狂战士的宝具真相。
  在一旁观战的Lancer与Rider也得到同样的结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只要是那个黑衣人抓到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变成他的宝具吗?」
  Rider感佩万分地低声说道。英灵的宝具显现时并不只限于有形的固有武器,也有一些类型的宝具会成为从灵本身所具备的「特殊能力」发挥效用。这个Berserker的宝具正好就是属于这种类型。
  但是这项能力真是太惊人了。先前Berserker将Archer投射出来的无数宝具直接抢夺下来,用起来如臂使指,现在终于明白他那一身惊人的技艺从何而来了。Archer宝具的支配权在被Berserker的笼手抓住的那一瞬间就被黑色骑士夺走了。
  不仅如此,就连平凡无奇的铁块一旦落入Berserker的手中都会带有强大的魔力,足以和其他宝具对打。虽然看起来与刚才的黄金Archer意义不同,但是Berserker仿佛同样也拥有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宝具。
  第二击、第三击——Berserker使出刚烈的「枪法」对Saber进行猛攻。接战的Saber只能全力防守,她搭在剑柄上的左手还是使不出力气,Lancer的『必灭黄蔷薇』所造成的伤害在此时影响甚钜。只能依赖一只右手所施展出来的剑技十分不灵动,虽然借由魔力放射的辅助勉强支撑应战,但是气势凌人的Berserker如同怒海狂涛般连番攻击,逼得Saber不得不全力防御。她就这么一直找不到机会反击,渐渐趋于劣势。
  「Saber……!」
  听见爱莉斯菲尔急迫的声音,骑士王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开始渗出焦躁的汗珠。

  身在远处观战的切嗣同样也看出Saber处境堪危。但是凭切嗣现在的武装,他根本无从介入从灵之间的战斗。
  如果能够找出Berserker之主的所在地,至少还有办法应付……但就算动用两支瞄准器,切嗣还是找不到对方人在哪里。
  「……舞弥,从你那里看得见Berserker的主人吗?」
  『不行,我找不到他。』
  对讲机另一方的回答让切嗣皱起眉头。切嗣与舞弥的位置互补彼此视野上的死角,这样还找不到人,代表对方不在能够对从灵直接下达指令的位置,选择以隐藏自身行踪为优先。
  看来对方的个性似乎比Lancer的召主更加谨慎小心。对切嗣来说,比起那些做事半吊子的优秀魔术师,这种作风含蓄的对手才更难缠。
  「糟糕了……」
  现在的状况不是Saber与Berserker的单挑决斗,旁边还有毫发无伤的Lancer与Rider正在伺机而动。在弱肉强食的混战当中处于明显劣势是最糟糕的情况,其他从灵的召主当然会这么想——只要这时候助Berserker一臂之力,轻而易举就能把Saber淘汰掉。之后如果还能把已经消耗魔力的Berserker收拾掉的话,就能来个一箭双鹏。他们可以花费最少的力气一口气让两名敌人出局……
  切嗣把手中的步枪朝向头顶,再一次确认吊臂起重机上方。戴着骷髅面具的Assassin还是一样蹲踞在那里,随便轻举妄动很可能会让切嗣自己没命。
  「……该死。」
  切嗣虽然懊悔,但是现在他除了静观其变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只因为一只手指不灵活就让自己的剑失去锋锐,Saber感到心急如焚。
  她当然明白自己现在身处的状况有多么危险。她必须把和Berserker之间的对战局势维持在五五波之间,这也是为了牵制在一旁的Rider。如果在这种状况下被别人趁虚而入的话——她没有余力能够抵挡。
  Berserker毫不留情,展现出狂乱英灵狰狞又猛烈的攻势紧紧缠着Saber不放。接连不断刺出的铁柱「长枪」就如同野生兽性一般凶残激烈,但是他的枪法却精练而准确,已臻至绝顶高手的境界。
  压制住Saber的不只是Berserker逼人的气势。Saber虽然负伤,仍然还是最强的从灵,但是Berserker猛烈的连环攻击丝毫不让Saber有反击的机会。而且他的武器虽然经过魔力强化,但也不过只是一根歪斜扭曲的铁柱残骸而已。
  这个Berserker绝对不单单只是一头没有理性的疯狗而已,他原本的英灵真身一定是相当程度的「高手」。在疯狂化之后,手法竟然还是这么精纯,武艺绝对非同小可。
  「你……到底是!?」
  Saber惊讶的疑问当然没有答案,黑色骑士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把铁柱高高举起。接下来这一击将会相当威猛,力道之强仿佛要将Saber矮小的身躯连同她的防御一同粉碎——
  但是挥下来的铁柱却没有击中Saber。
  长逾两公尺的铁柱被从中切断,在空中飞舞,Berserker的拟似宝具坚固得足以和Saber的宝剑相互斩击,一抹在黑暗中闪过的红光却像是斩瓜切菜似地轻松将它断成两截。
  Lancer的背影出现在惊讶万分的Saber面前,俊美绝伦的枪兵把刚才与自己敌对的骑士王护在身后,与眼前的Berserker对峙。
  「恶作剧就到此为止了,Berserker。」
  Lancer冷冷说道,右手的长枪——『破魔红蔷薇』的枪尖对准黑色骑士。他的红色长枪能够将交碰的宝具魔力抵销,就算是受到Berserker黑色魔力侵蚀过的拟似宝具也和普通的铁块无异。
  「这位Saber已经和我有约了……如果你还是执意要不识相地乱打岔,我可不会袖手旁观喔。」
  「Lancer……」
  虽然身处于生死决斗当中,Saber还是对Lancer的行为感动不已。这位枪兵英灵实践心中自我尊严的方式,正与Saber所信奉的理念相同,忠于「骑士之道」。
  但是现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同这种崇高的情操。
  『你在做什么,Lancer?想要打倒Saber的话,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无形的声音冷酷地质问道,这抹听起来极为不悦的声音正好就是来自于Lancer的召主。可是Lancer却意外地露出非常严肃的表情。
  「我迪尔穆德,奥,德利暗以自己的荣耀发誓,一定会杀死Saber!」
  他对着虚空如此大声说道。
  「如果您下令的话,我一定会在您面前先将这只疯狗击败。吾主啊!至少请您让我与Saber能够堂堂正正地……」
  『不准。』
  Lancer热切的乞求被无情地打断,他的召主以更加冷峻的口气断言道:
  「Lancer。我以令咒命令你,协助Berserker杀掉Saber」
  紧迫的气氛当场冻结。
  令咒是对从灵的绝对命令权,就算是再伟大的英灵也无法违逆令咒的命令。因此Lancer已经失去他的自由意志——
  红枪的枪头掉转,朝着Saber呼啸而来。Saber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退开,长短两柄枪的枪尖先后从她的眼前破空划过。
  Lancer惊人的枪法让他尚未转过身,左右两柄枪就已经先朝着正后方的敌人剃出,如此出神入化的双枪枪法正是Lancer的真本事。在他的锋利枪尖上已经不留有一丝情面。
  「Lancer……!」
  Saber出声叫唤,但是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中,她看到Lancer转过来面对自己的脸庞因为愤怒与屈辱而扭曲。那张悲愤至极的表情比任何辩解之词都更充分道出英灵迪尔穆德心中的感受。
  Lancer的身体受到令咒束缚,已经不听他的使唤,只是一具名为从灵的冷酷机器装置而已。英灵迪尔穆德练就的一身武艺以及能力将会无视他的信念,只为了完成召主至高无上的命令尽情发挥。同为英灵的Saber可以深刻体会那种悔恨之意。
  在猛攻的Lancer身旁,Berserker又进步上前。即使情况有变,黑色骑士似乎还是只把目标放在Saber身上。Berserker这次把刚才被Lancer的红枪打成两截的铁柱当作长剑使用,摆出中段架式,对准Saber的脸部。就算形状有些不同,对这支宝具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无路可逃了。
  如果左手没有伤势的话,或许还能找出一条生路,但是Saber现在光是对付Berserker一个人就已经使尽全力。这时候如果连Lancer都与她为敌的话,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Saber……对不起……」
  Lancer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逐渐缩短与Saber之间的距离。虽然他的表情满是羞愤,左右两柄魔枪却发出充满杀气的魔力,有如海市蜃楼一般晕腾而上。
  站在Lancer身旁的黑色骑士依然不发一语,但是杀意波动的浓度更加倍增,朝着Saber步步进逼而来。铁柱的断片被黑色叶脉密密麻麻地包覆住,化为比普通长剑更为恐怖的异样凶器,以圆钝的尖端压制住Saber。
  Saber冷静的眼神凝视着眼前这些绝命威胁,侧目对爱莉斯菲尔便了个眼色。
  「爱莉斯菲尔,这里由我来顶着,你趁这段时间……」
  Saber进退维谷,她的思考已经转向最极端的选择。致命的危险状况让她不得不做出如此判断。就算局势再怎么不利,至少一定要保护好爱莉斯菲尔,即使必须挺身牺牲生命……
  「趁这段时间,请你赶快离开,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Saber淡淡地建言道。她的真正意图,爱莉斯菲尔当然了然于心。这位高贵的少女骑士想要以自身的性命为代价,替爱莉斯菲尔杀开一条生路。
  爱莉斯菲尔毅然决然地摇头拒绝。她一点也不想让Saber在这里送命。
  「爱莉斯菲尔,拜托你——」
  「不要紧的,Saber,相信你的召主。」
  Saber察觉这句话别有弦外之音,但是反而让她面露困惑的表情。
  ——切嗣他,已经在这里了吗?
  虽然Saber大感疑惑,但是实际上爱莉斯菲尔却是深信不疑。
  无论是她或是Saber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闪失。她们依照切嗣之前的吩咐,盛大又华丽地打了一场仗。现在Saber正是场上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关注这位身陷险境的娇小骑士。
  ——所以,求求你。亲爱的……
  爱莉斯菲尔心无杂念,心心念念地祈求不知身在何处的丈夫协助。

  卫宫切嗣并未感受到妻子的祈愿,他只是冷静地观察情况,判断自己应该如何行动。
  最重要的是要保护爱莉斯菲尔这位「容器保管者」,既然Saber现在已经没办法守护她,那就没有时间犹豫不决了。
  「……舞弥,我数到零你就攻击Assassin,进行牵制射击。」
  一丝紧张的气息从对讲机的另一头飘过来,然后随即传来一声『收到』的应答声。
  切嗣现在就要射杀Lancer的召主。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解决现在的状况。
  「——六」
  切嗣一边开始低声读秒,一边将热感应瞄准器的十字准心对准在Lancer的召主身上。
  切嗣在改造这支WA2000狙击枪,带进日本之前,就已经在艾因兹柏恩城试射过。他已经掌握这支枪本身的特性,虽然还没有检验枪枝与夜视系统的搭配性是否良好……这一点也只能相信舞弥的能力了。
  「——五。」
  根据舞弥的报告——瞄准器已经调整为以五百公尺距离为零点,也就是说十字准心与子弹弹道一致的位置是在距离枪口五百公尺远的地点。
  在长距离射击当中,子弹并不是直线前进,而是画出一个极为平缓的抛物线。
  也就是说当射击目标的距离比归零距离还要近的时候,着弹点就会由十字准心向上偏移。
  Lancer的召主距离切嗣大约三百公尺左右,他慎重地调整对准点。
  「——四。」
  Lancer因为召主的令咒被迫做出违心之举。虽然无法预测他在失去召主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切嗣认为他应该不,会继续攻击Saber。如果最盲若反的威胁回到只有Berserker一人的话,Saber就有能力想办法带爱莉斯菲尔离开。
  剩下的问题就是切嗣本人的安全。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冒险在Assassin的脚边开枪了。
  「——三。」
  切嗣要求舞弥配合他的时机一起开火,尽量分担风险。以她手中AUG步枪所射出的5.56mm Remington高速子弹的威力,虽然无法伤害身为从灵的Assassin。不过遭受到意外枪击的Assassin说不定会因此忽略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开枪的另一名狙击手——这当然是极度乐观的预测。
  「——二。」
  如果Assassin真的被诱骗上当,把舞弥当成敌人,处身位置够远的舞弥也很有希望能够全身而退。说不定Assassin根本不会攻击,选择直接撤退,避免被其他召主发现自己的存在。
  但是当这些可能性全部落空的时候,Assassin就会攻击位在自己脚边不远处的切嗣。届时切嗣只好放胆与Assassin一搏。这和胜算多少无关,他别无选择。
  「——一。」
  切嗣静静吐出一口气,缓缓地扣紧扳机。Walther的枪身文风不动,空洞的枪口对着目标传送死亡的凝视眼神。

  这时候现场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不是舞弥AUG步枪的全自动射击,也不是切嗣的狙击。那阵冲击声极为震撼,几乎足以摇动大地,这种小型枪开火的声音根本比不上。
  那是一道突然轰击在战场上的落雷,刺眼的闪光将黑夜化为白昼。另外还传出一声雄沉的咆哮,甚至盖过落雷的声音。
  「AAAALaLaLaLaLaie!!」
  闪电不是由天际击落大地,而是横向扫过地表。不——那看起来虽然像是一道闪电,其实是一辆雷光四射的战车疾驰。
  Lancer在危急之际翻身,及时闪开。但是把注意力完全放在Saber一个人身上的Berserker却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Rider发出长啸的同时,操使手中两头神牛的缰绳。神牛先用四只前蹄将黑色骑士踢倒在地,接下来四只后蹄狠狠地加以蹂躏一番。铁蹄上带着翻涌的紫雷电气,光是一踢就已经是莫大的打击,Berserker前后被践踏了八回,必定受到致命的伤害。Rider的战车奔驰而过之后,只见身穿黑色甲胄的身影已经连站部站不起来,仰倒在地。
  战车紧急停车反转回头,Rider俯视刚才辗杀的敌人,充满昂然斗志的表情一歪,露出笑容。
  「——哦?这家伙还挺硬骨头的嘛。」
  Berserker还没有断气。他一边微微痉挛,一边缓慢地撑起上半身。Rider发觉黑色骑士虽然被神牛踩倒在地,还是勉强扭转身躯,滚离战车的路径。Berserker就是这样勉强躲过车轮的蹂躏,免于遭受到最致命的打击。
  Rider的宝具就在Saber鼻尖之前呼啸而过,目睹那压倒性的强大威力,让她愕然无语。
  『神威的车轮』……它的威力之强显然不是对人宝具,而是抗军宝具的程度。看得出来就连刚才那阵狂奔都已经是Rider手下留情。如果他有心的话,不但Lancer无法幸免,就连Saber自己也早已成为铁蹄与车轮下的牺牲品了吧。
  瘫倒在地的Berserker无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他似乎知道自己受创甚深,无法继续进行战斗。他慢慢停止动作之后,形体轮廓就这么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渐渐变淡消失。Berserker解除实体,化为灵体撤退了。
  「好了……黑衣人就这样把他请下台啦——」
  战车上的Rider若无其事地扭动脖子,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然后朝着半空中喊道:
  「Lancer之主,朕不知道你躲在哪里偷窥,但是不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玷污骑士之间的决斗……不过就算对你们这些魔术师说道理,大概也听不进去吧。」
  说完,巨汉从灵露出极为威猛的冷笑压迫看不见的对手。
  「叫Lancer撤退吧。如果你还要继续让他受辱的话,朕就会助Saber一臂之力,两人合力把你的从灵消灭。你觉得如何?」
  『……』
  隐身魔术师的忿怒气息笼罩这一带,不过没有维持多久。
  『——撤退吧,Lancer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
  Lancer听见这句话,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放下长枪。
  「感激不尽,征服王。」
  听见美貌枪兵的低声道谢,Rider咧嘴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没什么。朕这个人就是喜爱战场上的美好事物。」
  Lancer再一次用眼神对Rider表达谢意,接着也对Saber点点头。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双方都知道彼此之间应该立下的誓詈?Saber同样也对Lancer颔首。
  总有一天……再一决胜负。
  确认过这件事之后,Lancer化为灵体,身形消失。
  寂静降临在破坏狂岚肆虐过后的战场之上。
  过了不久,之前仿佛已经被人遗忘的海浪拍打岩壁的声音,以及远方市街的喧嚣开始轻轻震动夜晚的空气,应该是Lancer的召主把张设在这一带的结界解开了吧。
  Saber用百感交集的眼神看着最后留下来的Rider。
  「……结果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征服王。」
  「这个嘛,朕不会去多想这种事。」
  面对Saber的疑问,巨汉从灵好像觉得事不关己似的,态度平淡地耸耸肩。
  「什么理由、什么企图,这些扰人的麻烦事自然会有后世的历史学家帮我们编出一套大道理。我们这些英雄只要随心所欲、自由奔放地尽情纵马奔驰就好了。」
  「……真不敢相信一国之主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Saber的口气严肃,不高兴地回应道。Saber一向遵奉廉洁的骑士道精神,她的信念与Rider狂放不羁的行动原理相去甚远。
  「哦,你对朕的王道有意见吗?哼,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吧。」
  Rider嗤笑一声,接受Saber挑衅的眼神。
  「所有王道都是独一无二的。身为王者的朕与身为王者的你无法接纳彼此也是无可厚非……总有一天朕会和你彻底分个高下吧。」
  「求之不得。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在这里……」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紧张兮兮的。」
  Rider轻笑几声,用下颚指指Saber的左手。
  「朕伊斯坎达尔绝对不会做出趁人之危取巧的事情。Saber,先去把你和Lancer之间的因缘做个了断吧。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Lancer,只要是打赢之后走到朕面前的人,朕都会奉陪到底。」
  「……」
  Saber虽然很想回嘴,但是面对Rider,左手拇指障碍的影响实在太大。这个英灵的战斗力能够一击打退Berserker,绝对不容她小觑。
  「骑士王,那就暂且后会有期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让朕好好体会热血沸腾的感觉吧……喂,小子。你没有几句好听的场面话可说吗?」
  Rider这么对韦伯说道,但是瘫坐在Rider脚边驾驶台上的少年却没有回答。Rider抓住他的衣领举起来一看,矮小的召主早就已经翻白眼昏过去了,看来Rider朝Berserker突击时的气魄太过强烈了。
  「……这家伙怎么搞的,这么没精神。」
  Rider叹口气,将自己的召主抱在腋下,拉扯两头神牛的缰绳。公牛发出嘶鸣声的同时,放出阵阵雷气,从蹄下散出闪电,朝向虚空飞去。
  「再会啦!」
  伴随着轰雷声响,Rider的战车朝向南方天空奔驰而去。
  爱莉斯菲尔总算摆脱紧张的气氛,放心地吐了一口气。她重新回顾四周,周边一带的破坏程度真可以说是凄惨无比。这也难怪,有多达五位从灵齐众一堂,其中几人还不留情地施展出宝具。
  「过去有哪一场圣杯战争在刚开始就打得这么激烈……」
  破坏的痕迹不是爱莉斯菲尔要担心的事情,隐藏圣杯战争的痕迹是圣堂教会的监督者要负担的责任。教会一定会动员他们组织的力量,彻底掩饰这有如大地震造成的惨状吧。
  Saber默默凝视着Rider飞走的天空远方,那张聪慧的侧脸看不到从刚才那场死斗中生还的兴奋或是憔悴疲劳的神色。穿着白银铠甲的少女无语伫立在战场上的凛然之姿就像是一幅画,美丽而不可侵犯。
  但是爱莉斯菲尔知道在Saber端正的姿态之下,她所受的伤是多么深。
  「Saber你的左腕——」
  「是的,这是非常严重的失态。Rider说的没错,如果不先和Lancer一决胜负,解除伤口上的诅咒的话,将来也会影响到和其他从灵之间的战斗。」
  骑士王淡淡地说道,语气当中完全不会让爱莉斯菲尔戚到操心。Saber如此坚毅,反而让爱莉斯菲尔心中更加不舍。
  「……谢谢你,Saber多亏有你,我才能活下来。」
  爱莉斯菲尔低下头说道。Saber对她报以微笑。
  「我能够无后顾之忧地面对敌人战斗,都是因为背后有你在啊。爱莉斯菲尔。」
  爱莉斯菲尔再次深刻体会到Saber是多么地坚强、刚毅以及温柔。
  虽然Saber看起来比自己小上一轮,外表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少女——身材这么地娇小,手腕又是这么地纤细,但是她的身心都是一位完美的骑士、真正的英雄。
  「胜负现在才开始,爱莉斯菲尔。今晚的局面只不过是之后一连串战斗的第一夜而已。」
  「……是啊。」
  「所有的对手都是强敌,从不同时代召来的诸位英雄……没有一个人是易与之辈。」
  Saber喃喃说道,语调当中没有焦躁,也没有畏惧。面对山雨欲来,战士暗自振奋精神。这种激昂、这种热血奔腾的戚觉,不管在任何世界的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正是身为英雄的精神证明。
  注视着南方的夜空,少女低声说道。
  「这就是……圣杯战争。」


  -153:41:36

  这是一个被封闭在黑暗之中的空间。
  那不是空洞的「黑暗」,而是浓缩到非常黏稠,腐烂到发出酸臭气味,极为深邃的——昏黑。
  血腥味浓密得让人窒息,四处发出微弱无力的呻吟声或是啜泣声。从这些种种恐怖的气息来看,这让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帷幕,或许反而是一种善意的遮眼布也说不定。
  在这一片黑暗当中,有一个圆形物体放出朦胧的光芒,就好像是从水底仰望的天上满月一样。
  那是一颗皮球大小的水晶球,那看似蒙胧的光源其实是水晶球中浮出的影像。
  水晶球中的影像是一片断垣残壁、瓦砾成山的夜景,但是那不是原本就这般残破。这片被毁坏殆尽的景观在短短三十分钟之前还是无人的宁静仓库街。远望的水晶球把仓库街展开的所有激烈战斗完完整整地呈现出来。
  有两个人目睹了一切,这两个人在球体发出的微弱光芒映照下,各自露出不同的喜悦表情。
  「——厉害,这真的是太猛了!」
  其中一个人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一般,修长的双眼中绽放出欢喜的光芒。他是享乐杀人鬼雨生龙之介。在一个如同天文数字般低的偶然之下,踏进了这个超常的世界。
  「喂,蓝胡子老大。刚才那些全部都是真的吧?不是SFX也不是套招,是真的战斗对不对?真是棒呆了~~~~什么PS游戏根本完全不能比嘛!」
  自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与Caster从灵缔结契约之后,龙之介一直遭遇到一些与日常生活乖离的怪异状况,但是他一向渴望得到刺激与欢乐,把那些异常的怪事全部当成无上的娱乐,毫不在意地照单全收。
  「你说这叫做圣杯战争是吗?老大你也参了一脚对吧?你也会和他们一样那个吗?在空中飞来飞去、然后发发光之类的?」
  「……」
  Caster没有回答,热情的眼神注视着水晶球。水晶球映照出来的小小夜晚风景里,有一道娇小的人影伫立其中。Caster好像失了魂一样,双眼直直盯着那道人影看。
  从一开始监视仓库街之战的时候起,Caster就是这副德性。他不管召主龙之介怎么兴奋狂喜,也不理会其他从灵,从头到尾只紧盯着某一个人,目光随之移动。
  那个纤细的身躯穿着白银色的镗甲,一头金发如同流动的砂金一般美丽动人。她是七位从灵之一,受召唤为剑士之座的英灵少女。
  她的身材是所有人当中最矮小的,但是却比任何人都还要刚毅勇敢、英姿焕发。无论面对如何困顿的逆境都毫不畏惧的身影让Caster的目光从来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他也不可能移开。
  因为那许久未见,让人怀念不已的模样,还有那张无比圣洁的高贵脸庞正是他穿越时空一直追求的幻影。
  「……老大?」
  Caster一直默不作声。龙之介看看他的脸,吓了一大跳。
  那张脸颊削瘦的苍白异容,不知何时已经被源源不绝的泪水沾湿了。
  「——实现了。」
  Caster自言自语说道,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沙哑。
  「全都……实现了。原本我还觉得怀疑……没想到圣杯真的无所不能……」
  「你说……实现了……什么意思?」
  龙之介不得不这么问道。好像发生了一件让Caster感到高兴的天大好事,但是龙之介却完全不知所以然,
  「圣杯选择了我啊!」
  Caster不理会召主还是一脸莫名其妙,抓住龙之介的手用力摆动,就好像要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似的。
  「我们连打都不用打就获得胜利了。绝对没错,圣杯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
  「可是我……那个叫Saber的人,我根本连看也没看过,碰都没碰过啊?」
  「这不是问题!」
  Caster双眼圆睁,口气坚定地说道。他伸手指着水晶球中映出的少女。
  「你看!她就是答案!那威风凛凛的容颜、庄严的神态……她就是我命运中的『处女』没错!」
  龙之介皱眉,仔细打量水晶球内映照出的人影。那人穿着样式古老的甲胄,不晓得是少年还是少女。不管是男是女,那个美丽的人打扮之奇特,在现代日本社会当中可一点都不输给Caster。
  「……你认识她?」
  「没错。她正是我的光明:她正是我的指南针。是她给予我生命,为我的人生带来意义……」
  说着说着,Caster似乎又难忍激动之情,感动地哽咽,一边还用双手在头上乱抓。
  「从前被神遗弃,受尽屈辱而死的她——现在,终于再度复活了!这个奇迹!如此伟大的奇迹!如果不是我的愿望实现,还会是什么!?」
  龙之介依然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只知道他敬爱的『蓝胡子』现在正High到不行。但是在两人还不算久的交往时间当中,龙之介知道当『蓝胡子』像这样「情绪High翻天」的时候,往往会展现出就连龙之介都惊讶不已、自叹弗如的精彩表演。崭新的侵害手法、虐待手法,还有最致命的杀人方法……龙之介尊奉为师长的这位怪人,简直就是残虐界的艺术大家。
  就因为这样,现在的状况让蓝胡子,也就是Caster这么高兴——无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龙之介认为对自己来说肯定也是一桩值得期待的好事。
  「不晓得怎么着,就连我都觉得越来越期待了耶,蓝胡子老大。」
  「没错吧!就是这样!」
  Caster散着一头乱发又哭又笑,双手抱住水晶球,把额头抵在水晶球冰冷的表面上,充满妄执之念的热切眼神死盯着球体中浮现的少女面容。
  「喔喔,『处女』,我的『圣处女』啊……我马上就会到您的跟前迎接您。请您、请您再稍待片刻。」
  如同蛇类吐息般湿黏的阴笑声在黑暗中持续回荡,久久不去。

  ×    ×

  看完了整场战斗的经过之后,书峰绮礼命令在现场监视的Assassin回来,切断知觉共有。
  从吊臂起重机上眺望的风景以及含着海潮气味的晚风触戚从意识当中分离,绮礼的五戚被拉回原本身处的教堂地下室里。
  璃正神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地下室里,站在绮礼身旁。他刚才似乎也在专心聆听绮礼对时臣报告的现场状况。现在战斗已经结束,璃正神父为了完成表面上监督者的工作,立刻使用手机向别人传达指令。
  「——神明二丁目,对,就是滨海仓库街。破坏范围非常大……好,就这么办。就用城市游击战的说法去处理吧。按照D计划执行,接下来就请你视现场的状况做判断。」
  依照璃正的指示行动的圣堂教会人员,已经分散在冬木市各处待命。他们为了应付圣杯战争造成的各种麻烦状况,在事前就已经做好了滴水不漏的万全准备。
  他们已经和警方以及自治团体仔细打过照应,仓库街惨状的事实将会被大大扭曲,以完全不同的风貌呈现在明天早上的早报当中。
  绮礼侧眼看着璃正为了指挥而忙碌奔走,在脑海中分析从今晚的战斗中得知的事实关系。
  根据时臣的间谍先前带来的情报,他已经知道时钟塔的菁英魔术师艾梅罗伊爵士曾经一度取得圣遗物之后又遗失。但是伊斯坎达尔还是以骑兵从灵的身分参战,而且看似是他召主的少年好像又与Lancer的召主有一段不浅的因缘。
  也就是说,Lancer的召主绝对是艾梅罗伊爵士没错。他的圣遗物被那名叫做韦伯的少年盗走之后,可能又另外取得与英灵迪尔穆德有关的物品。
  间桐的术士召唤出Berserker这件事,间桐脏砚已经预先向担任监督者的父亲报告过了,所以绮礼与时臣当然也都知道。但是他们却没料到Berserker竟然是那么厉害的从灵,那种夺取敌人宝具的怪异能力对时臣的基尔加梅修来说一定会成为其天敌。
  如果要想办法让情况对时臣有利的话……首先要让其他从灵消灭Berserker在这种情况下,Lancer是很适合的人选。迪尔穆德施展的宝具『破魔红蔷薇』将是封锁Berserker能力的决定性手段。
  现在还是身分不明的Caster与他的召主到最后还是没有现身,但是考虑到Caster职别的特性,这一点都不意外。Caster以外的从灵除了Berserker之外,所有人的真名都已经揭晓了。而且最具威胁性的Saber与Berserker部已经身负重伤,特别是Saber的伤势势必会对后续的状况造成莫大影响。基尔加梅修在众人面前大秀宝具虽然不是好事,但至少真名还没有揭穿,另外Assassin还存活的事实也还没有人发现。局势依然对远坂时臣的阵营十分有利。
  绮礼冷静地在脑中整理情报,但是他的心里却一点都不感到兴奋。
  一切很可能如同圣堂教会所希望的那样,由远坂时臣取得胜利吧。绮礼引导时臣获胜的任务预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障碍。这件任务就和以前一样无聊,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期待。这就是绮礼这三年时光的总结。
  「——打扰了,绮礼大人。」
  正当绮礼沉浸在干涩无味的情绪中,有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那是一名戴着骷髅面罩的黑袍女人……和在仓库街担任斥候的Assassin不是同一人,她是另外一位Assassin。
  「……什么事?」
  「是,我在教堂外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特来向您报告。」
  Assassin一边说,一边恭敬地递出某件事物,那是一只头部被扭断的蝙蝠尸首。死后似乎没过多久,现在还残留着些许的体温。
  「——使魔吗?」
  「是的。虽然是在结界之外发现,不过我认为很明显是有人派来监视这间教会的。」
  「……」
  真是怪事,这问教会在圣杯战争当中被界定为中立的不可侵犯领域。如果有人想要恶意干涉教会的话,甚至会被监督者处罚,削减令咒或是在一定时间之内禁止交战。
  应该没有任何人有理由甘愿冒这种险监视这问教会——除了一种假设的可能性。
  如果有某位召主已经开始怀疑绮礼失去Assassin,接受教会庇佑的经过都是一场骗局的话,那又会如何?
  「……」
  绮礼从Assassin的手中捻起蝙蝠尸体,目光停留在一件更奇怪的东西上。
  有一台掌心大小的电子机械用带子绑在蝙蝠的腹部上。有圆形电池,还有——这应该是无线CCD针孔摄影机。
  如果这只蝙蝠真是魔术师的使魔的话,这种组合真是再怪异不过。绮礼知道魔术师这种人有一种倾向,轻视且避讳使用世间一般科技技术,现在他拜在门下的时臣就是最典型的人物。不只借用使魔的视觉,还想利用机械装置记录影像的想法恐怕是普通魔术师所想不到的。
  『——彻底不择手段。丝毫没有身为魔术师的骄傲——』
  以前曾经从时臣那里听说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划过绮礼的脑海。
  没错,如果对方虽然身为魔术师,却把魔术视同一般电子仪器,只当成一种办事手段看待的话——或许很有可能会在使魔身上动这种手脚。
  绮礼花了很长的时间一直注视着这只不知其意图,也不知来历的小动物尸体。比起今天晚上五位从灵的大乱斗,这具尸体代表的意义更为深远,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一个位置。

  ×    ×

  抬起人孔盖,向旁边放——光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花了快要一个小时。这点小事对已经精疲力竭的间桐雁夜来说,是一件就算挤出最后一丝力气都难如登天的沉重劳动。
  铁盖终于打开了一条缝,外面清新的空气流进下水道酸腐的臭气中,雁夜这时总算稍微有一点重新回到人世间的感觉。他奋力挤出自己稍稍回复的一丝力气,将铁盖向旁边一推,像条毛虫一样拖着沉重的身躯爬出地表。外面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在宁静的夜晚当中,没有人会对雁夜的模样感到可疑。
  这条小巷子虽然和刚才从灵们交战的地方都是同一条仓库街,但是和那条四线大道相隔了三条街之遥。
  雁夜与其他召主不同,不过是个急就章的魔术师。什么粗心大意、什么骄傲等等的心态都与他无缘。就算他和其他人一样与从灵一同上战场,也没有自信能够和其他魔术师交手。再说他的从灵是Berserker,即使他想要就近给予战略指示,Berserker也不可能会听从控制。
  所以他索性像扔炸弹一样——把Berserker解放之后丢进敌军阵营里,让他恣意发狂肆虐。雁夜认为自己应该以自保为优先,只要在安全的地方观战即可。
  雁夜在白天发现Lancer的气息之后开始追踪,直到战火在这座仓库街掀起之后,他也尽量避不现身,只把脏砚所传授的使魔『视虫』派上战场,自己则在远处钻进下水道,从地下接近战场,监视战况。
  雁夜浑身无力的身躯仰躺在冰凉的柏油路上,花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让紊乱的呼吸平复下来。
  他浑身鲜血淋漓。全身的微血管到处破裂,从化脓裂开的皮肤汩汩渗流而出。
  雁夜现在的状况有如曝晒在放射线照射之下的末期重度患者。他的肉体在生物学上早就已经死透,濒临崩坏。让他的身体在半死不活的状况下继续生存,避能像活人一样活动的原因是由于触手遍布雁夜全身的刻印虫魔力。
  雁夜也很难相信自己的身体竟然还能像这样完整无缺。在供给魔力给Berserker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肉都好像已经被虫子贪嚼个精光,一块都不剩了。
  只经历一次战斗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
  驱使Berserker的负荷远超出雁夜的想像,而且Berserker还完全不听控制。那简直就是一头想要大啖血肉的饥饿猛兽,一旦把Berserker放出来,不把他眼中看到的一切尽数破坏,或是像这次这样力量耗尽之前绝对不会罢休。刚才如果战斗继续拖下去就真的完了,雁夜的身体会无法负荷超过极限的魔力消耗,完全被刻印虫吃光。
  对雁夜来说,从灵的战斗名副其实是一件生死交关的大事。如果不能在超过极限之前决定胜负,让Berserker安静下来的话,等着他的就只有自灭而已。
  「…………」
  想到未来自己将要面对好几场战斗,雁夜的心情不禁黯然,叹了一口气。
  这条打倒远坂时臣的道路究竟有多远?
  在那之后,打倒全部的敌人走到圣杯之前又是多么遥远的路程?
  可是唯有克服这所有的障碍才有可能拯救樱。
  雁夜只能继续前进,绝对不能淘汰出局。即使要将最后一片血肉燃烧殆尽,他也绝对要达成目标。要不然的话,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雁夜鞭策自己极度衰弱、好像浑身都在发出悲鸣的身躯。虽然脚步摇摆不稳,但他还是站了起来。他不能一直躺在这里。
  Berserker直接遭到Rider宝具的攻击,伤害甚大,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疗伤所需要的魔力,想当然还是全部经由刻印虫从雁夜身上榨取。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雁夜勉强把站都站不稳的身体紧靠在巷子的墙壁上,脚步蹒跚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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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1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ACT.5


  -150:39:43

  冬木市有一条国道路线背对着城市的光明,自深山町更向西边延伸而去。在道路的前方是一片尚未开发的深邃山林。这条国道一路上就这样在静谧的森林中蜿蜒蛇行,直到跨越县境。
  虽然这是一条双线车道宽的道路,但是连路灯都稀稀落落的路上并没有车辆往来。深夜零时的国道仿佛就像被遗忘在这片宁静当中。
  有一头银白色的野兽猛然划破深夜的安宁,急速奔驰。
  那是一辆Mercedes·Benz300SL Coupe。古典的柔美车体线条就像是一名高雅的贵妇人,然而直列六汽缸SOHC引擎的咆哮却有如野兽的吼叫声一般。
  以超过时速一百公里的危险车速驾驶这辆高级古典车的——竟然是一位年少贵妇的纤纤细腕。
  「你看,你看。这辆车的速度很快,对不对?」
  爱莉斯菲尔手握着方向盘,满脸得意的笑容。坐在副驾驶座的Saber只能紧张地勉强挤出不自然的笑脸,点头答道:
  「你……你的驾驶技术……比……想像中好呢……」
  「对吧?则看我这样,我可是苦练过的喔。」
  爱莉斯菲尔说着,娇叱一声,随手打档。她的换档动作非常粗鲁,驾驶技术实在很难称得上纯熟。
  「切嗣带到艾因兹柏恩城中的玩具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以前在城里只能绕着中庭转圈圈,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宽敞的地方跑呢。感觉真是棒透了!」
  「你是说……玩具吗?」
  如果把雪橇或是自行车当成玩具看待的话,Saber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是一台以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速度、在蜿蜒的夜路上奔驰的机械装置,和这种称呼实在不太相配。一般来说,像这种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遗恨终身的道具可不能当成玩具看待。
  虽然这辆车已经是有四十年历史的骨董车,但是2996CC排气量的M198引擎的最高时速是设定在两百六十公里。以这辆车的潜在能力来看,就连爱莉斯菲尔的疯狂驾驶都只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听说这辆车是卫宫切嗣为了让爱莉斯菲尔与Saber在进入冬木市之后有代步工具使用,事先从艾因兹柏恩城运过来的。两人从旅馆的地下停车场领出这辆停放了半个多月的车,现在正往她们的据点,也就是艾因兹柏恩家的别邸前进。
  「嗯?等一下,爱莉斯菲尔。你从刚才到现在好像一直都走在道路的左边?」
  「啊,对耶。」
  爱莉斯菲尔笑着点头,好像自己犯的不过是个不值一哂的小错。方向盘猛然一扭,立即变换车道。
  因为爱莉斯菲尔打从出生以来从没走出过艾因兹柏恩城的大门,当然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公路上开车。Saber从刚才就一直注意她的视线所在,爱莉斯菲尔显然完全没有在看交通号志。再说,她究竟知不知道路上开车要遵守法规的常识呢。
  不过爱莉斯菲尔似乎总算察觉到红绿灯的意义,在遇到红色信号灯的时候会注意要稍微减速。虽然深夜里路上的车流量遽减,她们刚才能够平安无事地穿越市区道路,说不定几乎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到冬木的艾因兹柏恩领地还要很远吗?」
  「我听说开车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只要靠近了应该就会知道吧——」
  Saber满心希望这趟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旅程能够早一分一秒结束。深夜里的对向车道看不到有车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即使如此,每当车子进入弯道的时候,她血液中的肾上腺素就会飙高到备战状态。身为从灵的她拥有超人一等的体能,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她当然可以抱着爱莉斯菲尔立刻逃出车内。这样一来,这辆时价少说有千万日圆以上的传说级名贵跑车就会变成一堆无用的废铁。可是Saber并没有这种金钱概念,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
  「……雇用一位专职司机不是比较好吗?」
  「当然不能啊。这样就太无趣——不对……太危险了。一旦进入了冬木市,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到其他召主的攻击。Saber也不希望有其他人被波及吧?」
  「你说的是没错……」
  Saber几乎开始认真思考在这条山路上遇袭的可能性,和爱莉斯菲尔的驾驶技术究竟哪一边的危险性比较高。就在这时候,她的意识里突然感觉到一股如同刀锋般尖锐的寒气。
  「快停车!」
  「咦?」
  爱莉斯菲尔一时半刻还无法反应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愣了一愣。Saber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好像要扑向驾驶者一般,半个身子硬是挤进驾驶座,一只手抓住方向盘,左脚脚尖把煞车踏板猛踩到底。
  Saber立时就能判断如何驾驭这台暴走机器的原因,要归功于她身为从灵所获得的骑乘技能。不论已知或未知,现在的她通晓所有乘坐道具的操作方法。
  紧急煞车锁住驱动轮,幸好道路是直线车道,车子并没有打滑。Mercedes一边从轮胎冒出阵阵白烟,一边在柏油路面上滑行。无法控制的滑行持续了几秒钟——在这几秒钟内,Saber再次确认到那股让人全身寒毛直竖的灵力。
  绝对没错,这是从灵的气息。真是说人人到。
  「Saber,那个——」
  看到Mercedes的车头灯投射在路上的光环中出现一道怪异人影,爱莉斯菲尔的话语戛然而止。
  修长的人影好像完全不在乎车辆急驰而来的危险,若无其事地伫立在道路正中央。
  那人穿着一套样式古老的豪华长袍,黝黑的布料染上一层有如鲜血般的深红色。一双异常圆大的眼眸让人联想到夜行性动物的眼睛。就算无视那人奇异的外貌举止,只要想到现在的时间地点,任谁都不会认为他是一般的路边行人。
  车体的动能屈服在轮胎的摩擦力之下,Mercedes终于停了下来,与那道挡在半路上的人影之间距离还不到十公尺。
  「……Saber?」
  听见爱莉斯菲尔语气紧张的呼唤,Saber迅速思考现在的状况。
  「我下车之后,请你马上也到车子外面来。尽量待在我身边,」
  即使是钢骨架构的车体,面对从灵也和纸箱无异,留在车里一点防护作用也没有,那么还不如让爱莉斯菲尔待在自己能够立即保护得到的地方。
  Saber打开鸥翼式车门,走到夜晚寒冷的空气中。在夜风中簌簌骚动的林木气味中,还带有一股刺鼻的轮胎焦臭味。
  站在对面的孤影不是刚才在仓库街遇见的四人当中的任何一名。Saber在心中思量着……如果是还没遇见过的从灵,那就是Caster或者是Assassin。
  爱莉斯菲尔与Saber还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在远坂家策划演出的那一出闹剧,所以无法将Assassin从可能性之内剔除,但是这样不闪不躲,大大方方挡路的敌人应该不可能是Assassm。那么依照消去法所得出的结论就只剩Caster。
  可是……
  ——前往赴战的人会有这种表情吗?
  再一次仔细观察对方的相貌表情之后,骑士王心中产生这样的疑问。
  那个人在笑,如果只是面带笑容的话倒还能理解。面临生死关头之际,感受到喜悦的战士绝不在少数。可是这个Caster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那张脸上充满着单纯无瑕的喜悦,好像终于和生离死别的亲人兄弟重逢一样,看了甚至让人为他感到同情怜悯。
  Saber觉得有些迟疑。就在她要开口询问对方身分之前,Caster做出一件让她更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竟然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屈膝跪在柏油路上,行臣下之礼。
  「我来迎接您了,圣处女。」
  「什么……」
  Saber越来越感到困惑。她身为一国之主,确实曾经接受过许多英雄豪杰的跪礼。但是她完全不知道那名跪在眼前的男子是谁,在凯美洛城(Camelot)服侍她的臣子当中并没有这个人。
  再说这个人口中「圣处女」的称呼本来就很奇怪。Saber以亚瑟王的身分统治不列颠,直到她过世的时候都一直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性别。
  跟在Saber之后走出Mercedes的爱莉斯菲尔,小心翼翼地从Saber身后偷看Caster。
  「Saber,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我不曾见过他——」
  Caster似乎聼见Saber与爱莉斯菲尔窃窃私语的声音,脸色大变,抬起头来。
  「……喔喔,这怎么可能!您是说您已经不记得我这张脸了吗?」
  Saber儿他说话语气如此夸张,更是觉得不高兴。
  「哪有什么记不记得,我和你是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你认错人了吧?」
  「喔喔,喔喔喔……」
  Caster发出令人为之鼻酸的哀叫声,双手用力乱抓头发。刚才的喜悦表情顿时荡然无存,慌乱与失望使得他油亮的异容如同漫画般扭曲变形。光从这一点只能看出此人的情绪起伏极为剧烈,非常危险。
  「是我啊!我是您永远的忠仆吉尔·德·雷(Gilles de Rais)!我全心全意只希望您能够复活,期盼能够再次与您相会的奇迹。我甚至像这样来到时空的尽头,到您的面前拜见啊!贞德(Joan of Arc)!」
  听见那个人悲叹不已的倾诉,爱莉斯菲尔倒抽了一口气。
  「吉尔·德·雷……!?」
  对她们两人来说,这已经是第二位从灵自陈姓名了。无论他意欲为何,这个流传后世的响亮名号,的确能够让他以Caster的身分现世。
  可是站在Saber的角度来看,知道对方的身分,只是让她的疑惑进一步转变为拒绝之意而已。
  「我没听过你的名字,也不认识那个叫做贞德的人。」
  Saber叹口气,带着半分无奈的语气说道。Caster听见她这么说,变得更加狂乱,气喘吁吁。
  「怎么可能……难道,您忘记了吗?忘了您自己生前的身分!?」
  就算再怎么说,对方还是听不进去。Saber虽然戚到不耐烦,但还是冷冷地看着Caster,不客气地说道:
  「既然你已经自报名号,我也遵从骑士之礼告诉你真名吧。我的名字是阿尔特利亚。乌瑟·潘德拉刚的长子、不列颠之王。」
  看着眼前的少女抬头挺胸,昂然道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出身家世。Caster不发一语,旁徨若失了好一阵子之后——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发出有如惨呼一般的嚎啕哭声,不顾体面地猛力挝打地面。
  「这是多么让人痛心!多么让人叹息!想不到您不只失去了记忆,甚至精神错乱到如此地步……可恨……可恨哪!神究竟要折磨我美丽的少女到何种程度!」
  「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根本就——」
  「贞德,难怪你不愿意承认。过去你对神的信仰比任何人部还要强烈、虔诚。但是却被神所背弃,没有任何庇佑或是救赎,就这样被当成魔女处死。也难怪你会迷失自己。」
  Saber感觉到一种不同于畏惧的恐怖,让她的背上寒毛直立。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在听Saber说话,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意思要听。关于Saber的身分,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随便捏造出来的妄想,而且做出结论。他完全不想去听Saber的反驳。
  也就是说,这段应答根本不是两个人在对话。Saber只不过是被迫加入这个疯子的疯言疯语,演了一出闹剧而已。
  「快点醒过来啊,贞德!不可以再受到神的迷惑了!你是奥尔良(Orleans)的圣处女,法兰西的救世主贞德·达尔克本人啊!」
  「不要再闹了!真是难看!」
  Saber已经没有一丝困惑与犹豫。她面露厌恶之色,出言斥责跪在地上的Caster。
  「我乃是Saber,而你是英灵Caster。我们有缘在这里见面,只因为我们都是为了圣杯而争战的从灵,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Saber你对这个男人说再多都是没用的。」
  站在背后的爱莉斯菲尔规劝情绪激动的骑士王。
  Saber阿尔特利亚因为是不完全的英灵,英灵之座没有给予她通晓古往今来的知识。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对『蓝胡子』吉尔··,雷伯爵充满疯狂色彩的传说故事一无所知。
  以法国救世英雄的身分登上元帅之位,但是后来却背弃那份荣耀,沉沦于黑魔术的邪恶与淫欲当中,最后甚至残杀了数百位少年的『神圣恶魔』——
  就在吉尔堕落于疯狂之中的同时,曾经与他一同并肩作战的巾帼英雄贞德·达尔克也走上了悲惨的结局。因此有许多故事传承将这两件事挂钩。果不其然,因为圣杯召唤而现世的英灵吉尔·德·雷此时所表现出的偏执只能以疯狂两个字形容。虽然不知道Saber阿尔特利亚的容貌与神采是否和贞德·达尔克这么类似,但是想必不至于相似到完全分不出来的地步。可是吉尔——Caster却坚信Saber就是他思念的那个人,甚至不容许他人有一丝质疑。
  「贞德,请您不要再自称为Saber了,也不要再叫唤我为Caster我们已经不再受到从灵的箝制所限。圣杯战争的结果已经揭晓了啊!」
  「你的想法真是独特呢。」
  代替怒不可遏,连话都说不出来的Saber,这次是爱莉斯菲尔开口询问Caster。
  「吉尔元帅,如果你说战争已经结束了,那么圣杯究竟怎么样了呢?」
  「万能之釜的许愿机当然已经在我手中了!」
  Caster睑上洋溢着笑容,昂首大声地宣言。
  「因为我唯一的愿望,圣处女贞德·达尔克的复活现在已经完全实现了!我不必和任何人竞争就已经成就愿望。不必流一滴血,圣杯已经选择了我吉尔。」
  锵地一声巨响,Caster面前的柏油路被一分为二。
  那是Saber的无形之剑。Caster就算看不见,光凭着升腾的剑气就已经知道有一柄利剑指着自己的鼻尖吧。
  「如果你再继续愚弄我们英灵所有的祈愿——下一次我就会毫不客气地杀了你,Caster。」
  Saber的话语当中没有任何抑扬顿挫,语气本身就已经如同剑刃般冰冷了。
  「快站起来,杀一个跪倒在地的人有违我的信念。如果你也算是个战士的话,就不要再耍弄那些不三不四的歪理,正正当当地打赢战争,取得圣杯吧。你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我Saber,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和你一分胜负。」
  狂热的火炎从Caster的双眸中熄灭。
  他原本因为激情而扭曲的异容骤然一变,以冷静的表情抬头看着挺立在自己眼前的Saber。但是在他眼神之内蕴含的意志力却丝毫没有稍减。
  这种眼神是心中已经暗自下定决心的眼神。在他内心的疯狂只不过是改变形式,转变为不同性质的意志罢了。
  「贞德,原来您已经这么深深地封闭自己的心灵,只用言语劝说也劝不听了吗?」
  Caster深沉的低语当中已经没有先前的哀怨。
  「那就没办法了,需要下一点重药才能让您苏醒。那么等我下次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再来见您吧。」
  裹着黑袍的身形轻飘飘地抽身一退,与Saber大大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挺身站起。重新再看一次他修长的身躯,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与刚才跪倒在地、涕泗纵横泣诉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唯有数次用鲜血染红大地的人……被尊崇为英灵,或是被当成暴君而为人所畏惧者才拥有这种威风与气魄。
  这个男人肯定是个麻烦的对手- Saber与站起身子的Caster对望,直觉地如此认定。
  「我在此发誓,贞德。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一定会让您的灵魂从神的诅咒下解脱。」
  「说都说不听。既然无心动武的话,那就快走。」
  Saber冷冷地说道。Caster对她默默行了一礼之后,解除实体化,消失在黑暗当中。
  Saber深深吐一口气,解除备战状态。筋疲力竭的爱莉斯菲尔也累得靠在Benz的车轮挡板边。
  「和一个不讲理的人说话……真是累人呢。」
  「一点都没错。可是下次他开口之前我就会杀了他——像他那种人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Caster撤退之后,Saber还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白白让他逃跑,你觉得很不甘心吗?」
  「是啊,我很想干脆当场让他为他那些疯言疯语付出代价……不过事实上却非如此。」
  Saber的怒容当中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神色,皱着眉头露出颇不甘愿的表情。
  「老实说,Caster主动撤退,对今天晚上的我来说也许反倒是一件侥幸。」
  「咦,是这样吗?」
  Saber这种消极的发言,对爱莉斯菲尔来说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对付专精魔术战斗的魔术师职别,拥有最强抗魔力的剑士职别是最厉害的鬼牌。只要双方在正面对决的状况下战斗,Saber应该占有压倒性的优势才对。
  但是Saber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心有不甘,皱着眉头摇头说道:
  「那个Caster……有点不太对劲,或许他和一般定义的魔术师不一样。虽然我无法确定……但是我戚觉现在左手被封的状态下和他对战太过冒险。」
  因为职别特性的关系,Saber的第六戚已经强化到能够预知未来。既然连她都感觉不寻常,爱莉斯菲尔也不得不一改对Caster的评价。
  「不管怎么样,首先要处理的是Lancer……」
  「是的。幸好那位枪兵是一名情操高尚的战士,想必不会逃跑也不会避战吧。而且他也希望与我再一次对决。」
  Saber与Lancer虽然敌对,但是却如此果断地说道,看来她很欣赏那个Lancer吧。但是爱莉斯菲尔心中还是有一股难以抹灭的不安。就算从灵再怎么样充满骑士精神,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召主也是同一种人。
  眼前的骑士王受到从灵的枷锁所禁锢,在未来的战斗中究竟是否还能彻底贯彻那把剑的荣誉……想到这一点,一股难忍的沉重与悲观情绪涌上爱莉斯菲尔的心头。

  有一件事不只爱莉斯菲尔与Saber不知道,就连已经先行离去的Caster都毫无所知。那就是刚才他们三人会面的状况,自始至终都受到追踪者的监视。
  国道旁的茂密森林里,有一副模样诡异的苍白骷髅面具正悄悄潜伏在隐没于黑暗中的树枝上,虎视眈眈地看着。
  追踪者不只融入黑影之中,他自己仿佛就像是一道影子,隐蔽自己所有气息以躲过Saber等人的感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Assassin从灵。他听从言峰绮礼的命令,从仓库街开始跟踪Saber与爱莉斯菲尔,一路跟到这里来。
  这次任务本来是为了追踪被认为是艾因兹柏恩家召主的爱莉斯菲尔,但是跟到这里,事情却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Assassin终于发现在仓库街大混战中一直没有现身的最后一名从灵Caster的存在。
  Caster已经化为灵体离开,他的气息虽然迅速远去,但是Assassin敏锐的灵戚应力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要追的话就是现在。
  「当然没有不继续跟下去的道理。」
  Assassin的背后传出一抹呼唤的声音。从笼罩在黑暗下的森林中浮现出一道朦胧的影子——赫然又是另一张白骷髅面具。
  第二位Assassin的外貌体格虽然与第一位有些不同,但是同样戴着白面具、身穿黑斗篷。而且这两位Assassin不论体格,或是声音等等都与仓库街担任斥候的Assassin又不相同。虽然属于同一种职别的从灵,但是他们每一个人显然都是不同的个体。
  「那可以拜托你吗?」
  「嗯。你就继续追踪Saber和她的召主吧……对了,绮礼先生有看见这个状况吗?」
  「不,他现在与我没有共享知觉。」
  一开始担任爱莉斯菲尔跟踪任务的Assassin摇头说道。他果然与仓库街的斥候不是同一个人。
  第二位Assassin闻言,很不高兴地咂舌。
  「为了保险起见,这件事还是应该告知绮礼先生……」
  「这件任务就由我来接下吧。」
  又有第三个人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之间。虽然已经没什么好讶异了,此时又有一张白色骷髅面具出现在黑暗中。这次出现的人声音尖高,身躯矮小,好像是个小孩子。不知道究竟有几位Assassin聚集在这里。
  Mercedes的怪物引擎再度在夜晚下开始呼吸,发出咆哮声在国道上渐行渐远。爱莉斯菲尔与Saber又开始继续赶路了。
  三道黑影互相点头,如同一阵旋风般消失在夜色中。

  ×    ×

  极为浓厚的鲜血颜色所染黑的昏暗之中,只有一盏点亮的烛台灯火照亮龙之介线条纤细的脸庞。
  那只以男性来说过度优美细长的手指沾得一片血红。他坐在长桌旁,面前有三条带着湿润光泽的生肉横向并排铺在桌上。
  那是肠子。一条拉出来铺满整张长桌,钉在桌面上的人类肠子。
  龙之介的眼神极为严肃,凝视着眼前的肉带,一边用左手拿着的小音叉敲打桌角,发出清亮的声音。
  趁着清澈声音还在回荡的时候,他的右手手指迅速在肠子的各处按压。他每按一下——
  咿……
  呜……
  ——充满痛苦的呻吟声就在黑暗中传开。
  龙之介注意倾听这些呻吟声,与音叉的残音互相比较之后满意地点点头。
  「好,『Mi』就在这里。」
  他自言自语说道,把画着音符的标签刺在肠子的某一处。同样的标签已经在不断抽搐的肉带刺上了好几个。
  虽然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但这条肠子还是活着的。正确来说,应该是说这条肠子的主人还活着。
  有一位少女被钉在高举在长桌上方的十字架上,因为持续不断的痛苦而啜泣。她的下腹部被横向剖开,从里面拉出来的内脏正排列在长桌上,成为龙之介的玩物。
  龙之介想要把活人的肠子当作键盘,制作一架以悲鸣为音色的风琴。这个点子就连『蓝胡子』都给予很高的评价。为了不让当作材料的少女因为失血过多或是细菌感染而死亡,她被施下好几层的治疗再生魔术,另外为了不让脑部分泌物质麻痹痛觉,也对痛觉做了处置。
  人的身体非常纤细,要是动太多手脚的话,一下子就会停止生命活动,龙之介以前就一直为这点所困扰。可是现在多亏有魔术师协助他的工作,所有困难都排除了。利用这些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消耗掉的牺牲者肉体为画布,他可以自由地展开感性的双翼,挥洒自如。
  「好~~那就Once More Time,『Do』、『Re』、『Mi』。」
  龙之介一边自己哼唱,一边伸手按压肠子键盘。可是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的苦闷呻吟却只是一连串不协调的声音,根本不是什么音阶。
  「……嗯嗯?」
  染血的调音师皱眉侧首,再按一下刚才用音叉确认过的肠子位置。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女发出的呻吟声又和标签上的表示音不一样。
  仔细一想,就算刺激同一处痛点也不见得每次都会发出相同音阶的惨叫声。这么一来,这个人肉风琴的构想本身就有构造性上的缺陷了。
  「哎呀~~~~真是的……」
  龙之介抓抓头,失望地叹口气。
  继昨天辛苦奋斗了大半天的人肉阳伞之后又是一次失败的发明。这样连续遭遇挫折,连他都快要失去自信心了。
  可是龙之介重新回想起昨天『蓝胡子』说过的一番训示——他在安慰弄坏阳伞而大感失意的徒弟时柔声安慰道:
  『任何事情最重要的都是最初的构想。就算结果差强人意,挑战行为本身才是有意义的。』
  伟大的恶魔这么笑着激励龙之介。对一个走在孤独的艺术之路上,从未受到任何人赏识的青年来说,这席话对他是多么大的鼓励啊。
  必须要更努力才行。龙之介赶走灰心丧志的念头,重新振作起精神。不可以害怕失败,所有的一切都是Try and Error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总之思考要更正面积极一点。现在放弃这架人肉风琴还太早了,只要从根本开始重新检讨,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改善方法。
  而且暂且不论音色如何,当他玩弄这条裸露在外的肠子时,少女的表情实在既美丽又撩人。这个素材啼哭时的表情这么漂亮,白白放弃实在可惜。
  这时候,充满刺鼻血腥味的黑暗空气突然剧烈摇动,空气中的魔性密度又更加浓厚。这问魔术工房的主人回来了。
  「啊,你回来啦。老大。」
  『蓝胡子』,也就是从灵Caster神色木然地出现在烛火的光圈之中,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对龙之介看也不看一眼。他出去时的心情明明高兴到快要手舞足蹈起来,回来时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龙之介觉得有点不放心,但是他还是必须报告自己的工作成果。
  「老大,对不起。人肉风琴还是不行啊。但是我呀——」
  「——不够。」
  「嗄?」
  『蓝胡子』小声的低语显然不是因为他听见龙之介说的话。正当龙之介讶异的时候,Caster从长袍的衣摆下伸出手,五指戟张地扣住了在十字架上喘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少女头部。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根本完全不够!」
  「喔,嗯。这件事其实我也已经发觉了……啊啊!?」
  龙之介的辩解说到一半就断了。Caster如同蜘蛛脚般细长的五根指头一用力,将少女的头颅像捏水果一样捏碎了。
  「怎、怎么这样啦……」
  虽然事出突然让龙之介非常丧气,但是他也察觉到『蓝胡子』可不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现在『蓝胡子』的情绪非常激动,就连龙之介的存在都不在他的眼里。
  「可恶的神,到现在还束缚着贞德的灵魂不放!渎神的活祭品还不够多!」
  『蓝胡子』口沫横飞,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从他的眼神当中看不到一丝理性的光芒。虽然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贞德应该就是指刚才在远望水晶球里看到的那个身穿铠甲的女孩吧。
  「原来是为了女人的事情啊,这下子说不定会拖很久罗。」
  龙之介很同情他,虽然认识他的时日还不久,但是龙之介已经知道实际上这个长相奇特的恶魔的精神比一般人还要更加纤细。
  「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神的神圣性只不过是虚伪的假象罢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救赎,羔羊们的祈祷绝对不可能上达天听!」
  「嗯嗯,你说的没错。我都了解,老大。」
  在一旁附和的龙之介当然完全不明白『蓝胡子』话语中的意义。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去深究,他可不会那么不识相,插手管别人的男女问题。
  「光只是羞辱神已经不够了!我们一定要证明才行,证明神威已经沦丧、神爱的虚幻!神已经无法制裁人类!任何恶行、邪性都绝对不会受到神的惩罚!你说对吧,龙之介!」
  「是啊。什么神明只不过就是无能的胆小鬼,老大你比他们更Cool呢。」
  「既然这样!我们就要更加违背伦常!更加亵渎道德!将渎神的活祭品堆积成山,清楚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听到『蓝胡子』的宣言,龙之介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那个……你是说,从今后开始就要量重于质……的意思吗?」
  「没错!正是如此!不愧是龙之介,你果然明白事理!」
  『蓝胡子』似乎觉得龙之介的话深得其意,脸上突然又露出笑容,伸手揽着龙之介的肩膀拍了拍。他的情绪像这样从躁郁状态之下激烈转变不是今天才开始的,龙之介早已见怪不怪了。但是龙之介对他说要改变行事方针的事情还是觉得兴趣缺缺。
  「龙之介,现在牢里的小孩子还有几个人?」
  「……还活着的有十一个人。其中三个人我稍微玩过,已经快要坏掉了。」
  「很好。首先就从那十一个人开始,马上把他们拿来献祭。迅速收拾掉之后,在天亮之前再去补充新的小孩吧。」
  「这样……总觉得有点浪费呢。」
  这种所谓大量虐杀的行为不符合龙之介的兴趣。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艺术家,而不是杀人机械。那种像堆积木一样,将大量的无趣尸体堆积成山的行为就和战争或天灾没两样,完全就是浪费生命。一个一个花时间慢慢凌迟应该才是杀人的醍醐味啊。
  『蓝胡子』似乎也已经发现龙之介有些不情愿,露出他特有的那种充满慈爱的天使笑容劝诫龙之介,仿佛在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一般。
  「听我说,龙之介,不可以这样小家子气。你要想想,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是我们的财产,所以你要具备王公贵人的雍容大度才行。过得更奢侈一点,你要明白自己的财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要用这种方式学习如何表现出足以担任吾主的风范。」
  「国王啊……」
  没错,龙之介已经是富豪之身了。
  龙之介对货币金钱没有兴趣。对他来说,只有人类的生命才是会经由消耗而产生价值的东西。而他已经得到『蓝胡子』的帮助,就算犯下天大的杀人重罪也永远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蓝胡子』给了他权利,想要何时在哪里杀多少人都是他的自由。
  如果龙之介可以对这世界上的众生为所欲为,就代表这些生命都是属于他的所有物。教皇或是总统什么的根本就没得比,雨生龙之介才是现今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可是……我认为如何花用也很重要耶……」
  「龙之介,你出生在这个深受资本主义茶毒的时代,这种观念对你来说可能难以接受。可是你要知道,对贵族来说浪费是一种美德。家财万贯之人都有义务把浪费当作一种骄傲,向世间展示。这么做财富才显得珍贵,才有意义啊。」
  「嗯……」
  虽然嘴巴上说了许多,龙之介对,蓝胡子。的信任早已经根深柢固了。这位死亡与颓废的巨匠,说不定还会用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予他全新的感动。
  总之今天晚上就按照『蓝胡子』的指示,专心把那些小孩子尽快处理掉吧。或许就算在有限的时间当中,他也能摸索到自己喜欢的风格或是享受趣味的方法。越这样想,他就越觉得这也是一种有趣的尝试。
  可是——
  听『蓝胡子』说了这么多大道理,那位龙之介原本要拿来做成人肉风琴的少女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虽然被『蓝胡子』捏个粉碎,现在已经烂得不成原形——可是那张脸蛋……真的好可爱呢。


  -149:47:12

  从冬木凯悦饭店的最高层客房——地上第三十二层的高度极目眺望,眼见风光是全冬木市内独一无一一的壮阔风景。
  论高度,这第一名的位子不久之后就要让给即将落成的新都中央大厦。新都现在仍然正在开发中,这间凯悦饭店是在开发最初期兴建完成的建筑物。
  今后随着新都的发展,新落成的旅馆还会一一增加。可是凯悦饭店当然不会把冬木市最高级设施以及最佳待客服务饭店的宝座让给后起之秀。饭店经理与上下从业人员心中都引以为傲,这家饭店仍然具备让所有客人戚到名副其实的高级品质以及格调。
  肯尼斯,艾梅罗伊,亚奇波特包下了这家饭店的顶级套房,一人独占窗边的真皮沙发。但是他心中的郁闷之气却丝毫不见好转。
  以他的观点来说,打造这间套房的庸俗之人根本不知道何谓「尊荣华贵」,只是一间大而不当的房间、空有高价的家具,以及一些穷奢华贵的装饰品。生来就是贵胄子弟的肯尼斯对凡夫俗子极尽追求的虚浮豪奢十分敏戚。像这间套房就是这样,既没有一点历史渊源,也感觉不到任何文化气息。只不过是一间租用抄袭来的感性,表面上拥有雍容华美摆饰的丑陋猪窝。
  如果要追究这种卑贱习性的话,问题还不只是这家旅馆。这个叫做日本的小小岛国本身就丑恶无比,处处都忤逆他的神经。
  就连那个脏乱低俗的香港,至少都还保有对当地风俗的执著与原则,但是在这个冬木市的新都完全没有那种异国独特的风情。就算像这样从高处向下望,也找不到任何特色可以看出这里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什么城市。只是到处搜括一些新颖又肤浅的矫饰,全部堆积在一起而已——要是说到都市的内在精神,这座城市就和一座大垃圾山没两样。
  这个岛国位居东方世界的最尽头,如果还保有偏僻渔村的淳朴生活型态,好歹还算有点风味……不过日本人这种人种想必和那种含蓄的自觉无缘吧。这个一百多年前就连宪法都没有的未开化国家光靠着什么科学技术、经济能力等粗浅的交涉应对就想与西欧诸国一别苗头,恬不知耻地自以为跻身于文明大国的行列,大现丑态。真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极度的厌恶感几乎让肯尼斯偏头痛发作,他神经质地用手指轻敲额头,满腹无处可发泄的焦虑化为叹息吐出。
  事实上他并不是会因为住宿地方的品质不佳而怒形于色、挑三拣四的狭量小人。是另有其他原因让他这么烦躁的。
  房内摆设的宽荧幕电视上,深夜的节目改调时段,正在播报紧急新闻。情绪激动的播报员正从现场报导冬木市当地海港地区的仓库街发生原因不明的爆炸事故。
  大约在四个小时前,消防车收到附近居民通报听见爆炸声响而赶往现场。虽然没有被报导出来,那些现场采证的警官应该已经正在欣喜过望地捡拾那些散置在现场,用来鱼目混珠的爆炸物痕迹吧。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场破坏实际上是由于他人无法得知的异象所造成的……
  难怪圣堂教会如此大言不惭地自居为监督者,他们的手段的确优秀。依照时间倒算回去的话,大概在肯尼斯撤去驱人结界之后三十分钟之内,所有隐藏工作就已经完成了。
  一切事实真相都已经不存在,只留存于当时身处现场那些人的记忆之中。其中一个人就是肯尼斯,他就是Lancer从灵,英灵迪尔穆德·奥·德利暗所侍奉的召主。
  期待已久的圣杯战争终于开幕,准备万全的肯尼斯打了第一场仗,但是成果却与他的预料相差甚远。
  自年幼时起,肯尼斯·艾梅罗伊·亚奇波特总是比其他孩子还更优异。不管是何种课题,他都可以比任何人更加高明地解决,与他竞争的对手没有一个能够超越他。
  随没有执著的上进心促使他不断努力;也不曾追求过什么了不起的目标。只是他达成的成果无论何时总是比他人更加卓越,如此而已。
  高成就的结果当然让少年肯尼斯了解到自己是人称「天才」的人种,这是自己与他人都有的共通认识。没有人对此有意见,也不曾有任何人事物威胁到他的自信。因此他并不狂妄自大,也不特别以此为傲,只是理所当然地继续展现才华。
  他不曾遭遇困境,也不曾烦恼自己可能江郎才尽,年轻的肯尼斯完全支配自己的世界,他对这点认知从来没有一丝怀疑。他是超卓的魔术师、还是名门亚奇波特家的嫡子。不但继承刻印,接受家族历代的魔导成果,而且本身也拥有稀世的卓越才能。这一切『事实』都让他的光荣有了正当的理由,也难怪他一直深信这个世界没有一件事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这不光是肯尼斯自己个人的自负,也是他身边所有人的共通见解。
  不管是在时钟塔里完成各项精彩的研究成果,或是以前所未见的速度提升位阶,平步青云。每个人都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艾梅罗伊爵士」而自然地接受。肯尼斯被别人称呼为神童称呼惯了,即使他的立场集合众人的羡慕与嫉妒于一身,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满足或是成就感。这一切在他的人生当中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罢了。
  过去是这样,当然未来肯尼斯的成功也是无庸置疑。这是『人生与他的约定』,神圣而不可侵犯,同时对他来说也是不容质疑的大前提。
  就因为世界的秩序对他来说如此浅而易见,所以——虽然这种事鲜少发生——如果一些极为稀少又不可预期的不便与巧合累积起来,导致某种「出乎预料」的事态发生,他认为这就是一种绝对难以忍受的混乱、亵渎上帝的秩序。
  举例来说。
  原本有百分之百的机会可以收拾掉剑士从灵,却白白让她逃过一劫。像这种突发事件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出来,Lancer。」
  「是,我就在您身边。」
  话声阳落,俊美的英灵化为实体,恭谨地蹲在肯尼斯脚边。以灵体的型态直接对话其实没什么不方便,再说肯尼斯自己身为降灵科的主任讲师,早已经习惯与无形的灵体对答,但是如果有方法可以直接面对面说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特别是和这个从灵说话的时候——肯尼斯想要一边和他说话,一边仔细观察他表情中的细微变化。如果谈话内容不是对谈,比较接近质问的话,那就更应该这么做。
  「今天晚上辛苦你了。我已经充分见识到迪尔穆德·奥·德利暗赫赫有名的双枪了。」
  「真是过奖了,吾主。」
  Lancer淡淡地回礼,没有因为赞许而洋洋自得,也没有露出喜悦的神情,更看不出来有隐藏心中不平不满的样子。他的举止谦恭含蓄,堪为武人之表率。
  但是在肯尼斯的眼里看来,Lancer的态度只是想隐藏自己的想法,坚不透露自己真正心思的可疑行为罢了。
  「嗯,我确实是充分见识到了,所以我要问你……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您的意思是?」
  虽然肯尼斯说话口吻瞬间一变,开始带有逼问的语气。但是Lancer还是不改他谦敬的态度。
  「Lancer。你不是以从灵的身分向我宣示过吗?要全力以赴为我取得圣杯。」
  「是的,您说得没错。」
  「那你为什么沉溺于游乐当中。」
  就算被召主这样指责,Lancer的表情却没有因为愤怒或慌张有一点点改变,只是恭敬地歛目垂首。他自己可能也已经预料到会有这场斥责吧。
  「……我以骑士的名誉发誓,绝对不会因为嬉闹之事持枪。」
  「哦,是吗?你说得倒是好听。」
  肯尼斯神色略有不屑,冷哼一声后继续追问下去。
  「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没能杀死Saber?」
  「那是——」
  「不只是一次,你曾经两度压制住Saber,但是两次都让致胜的机会溜走,而且还让我消耗一道令咒。」
  「……」
  这次Lancer无书以对,沉默不语。
  「我再重复一次。今天晚上的战斗我完全看在眼底。就是因为我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我才这么说。Lancer你在『享受』战斗。」
  肯尼斯冷漠地俯视低头不语的骑士,用极为讽刺的口气说道:
  「和Saber的战斗真的那么愉快吗?愉快到让你舍不得和她当场立即分出胜负?」
  就旁人的眼光来看,Lancer或许已经打了一场值得称赞的漂亮战斗。但是对召主肯尼斯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漂亮的战斗而已——最终没有具体的成果让他十分懊恼。
  原本自己真正想要召唤的英灵伊斯坎达尔的圣遗物被那个不肖弟子韦伯,费尔维特抢走。韦伯不去秤秤自己有多少斤两,竟然当上了伊斯坎达尔的召主。结果不出所料,他无法驾驭从灵,让从灵彻底失控。结果因为韦伯的失态,使得战局演变戍大涅战,就连肯尼斯的Lancer获胜的机会都因此而丧失……现在肯尼斯的心中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到焦躁愤怒,他要泄愤的对象就只有韦伯一个人,既然韦伯本人不在自己面前,就算再生气也于事无补。肯尼斯将这股怒气深埋在心中酝酿,之后哪天和韦伯对战的时候再尽情宣泄就可以了。他这个人对于这种「对外的忿怒」是非常现实、冷静而无情的。
  可是相反的,肯尼斯对于「向内的忿怒」就完全无法忍受。因为他的才能过度异于常人,让他的人生至今一直与失败或挫折无缘。虽然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可是每当他的亲属或是部下做事结果不合他尊意的时候,他必定会大发雷霆。这就是一出生就注定成功,从小到大接受众人祝福于一身的人所特有的弱点吧。
  就像现在,虽然韦伯的闹场妨碍了肯尼斯的胜利之路,但是Lancer无法为他带来胜利更让他感到生气。
  「……非常抱歉,吾主。」
  Lancer低着头忍受肯尼斯充满怒火的眼神,压低了声音,神色俨然地道歉。
  「我发誓总有一天一定会摘下Saber的首级,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发誓!本来就是你应该完成的工作!」
  肯尼斯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暴喝一声反驳Lancer的道歉。
  「你已经和我缔结契约了!答应让我肯尼斯,艾梅罗伊得到圣杯!这就代表你要把其他六个从灵全部杀光。这可是这场战争的大前提!
  现在还发这些誓做什么……只不过对付Saber一个人就要发誓?你胆敢说这种约定有什么价值吗?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不清楚状况的人应该是你吧,艾梅罗伊爵士。」
  出声说话的人不是Lancer也不是肯尼斯,而是一名第三者。有一位女性从房间的寝室中出现,不晓得何时开始一直在聆听从灵与召主之间的对话。
  那名美女的言行举止不同于她那如火焰般鲜红的头发,戚觉就像是极寒冰雪一般冷淡。她刚过完青春期,比肯尼斯略小了几岁,全身充满青春年少的活力。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位佳人的气质不是娇美或是母性,而是尊贵与理智。即使她严厉的眼神当中带有轻视他人的傲慢神色,但同时也形成一种威严,散发出有如女皇风格的魅力。
  她好像在斥责自己的臣子一般,眼中严厉的责难神色只看着肯尼斯一个人。
  「Lancer表现得很好。有问题的应该是你的现场判断,不是吗?」
  「索菈邬,你在说什么……」
  依照肯尼斯的性子,这时候早就应该暴跳如雷了。可是他没有发作,言语间反而有些踌躇,全都是因为这位女性对他来说与众不同。
  索菈邬·纳萨雷·苏菲亚利(Sola-Ui Nuada-Re Sophia-Ri)。她是降灵学科之长,也是肯尼斯的授业恩师苏菲亚利学部长的千金,同时也是成就肯尼斯之荣耀的命运女神——也就是他的未婚妻。
  亚奇波特家与苏菲亚利家双方都是不分轩轾的高贵名门,这两大家族联姻,而且还是稀世天才与学部长之女的姻缘婚配震撼了时钟塔上上下下。因为苏菲亚利家传的魔术刻印已经让给继承家长之位的哥哥,所以索菈邬自己的魔术师位阶并不算高。可是她与哥哥一样,继承了苏菲亚利家代代精练下来的顶尖魔导血统,拥有的魔术回路远远超出一般人。在她接受了「神童」肯尼斯的基因之后,想必一定能够为亚奇波特家下一代带来特级的纯净血统。这根本就是已经应许给肯尼斯的荣耀。
  但是——这样的未来在旁人眼里就算再怎么灿烂,对两位当事人来说也未必真是如此幸福快乐。
  索菈邬注视未来夫婿的眼神带着露骨的轻视之意,甚至可以说是充满着侮蔑。肯尼斯则是一脸苍白,忍受着这种羞辱。他们两人的样子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关系亲密的伴侣。
  「肯尼斯,依照我的看法,我认为即使必须要和Saber合作,那时候还是应该依照Lancer的建议,将目标放在Berserker身上才对。」
  索菈邬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仓库街的战役,但是她使用自己的使魔,早就已经逐一掌握整场战斗的细节。她当然不是看着好玩的,虽然没有魔术刻印,但是她同样是名门苏菲亚利家的一分子,接受过魔术教育的薰陶。对于圣杯战一争这种魔术师之间竞争,她和参与战斗的召主肯尼斯一样知之甚详。
  不,因为她对圣杯战争有深入的了解,反而对肯尼斯身为召主的所作所为有很深的不满吧。
  「Lancer的『破魔红蔷薇』对抗Berserker是非常有效的宝具,如果再加上Saber的协助,一定可以轻易打倒那个黑色从灵。你本来有一个大好良机,可以轻松排除一个敌人啊。」
  「……你不知道Saber有多危险。」
  肯尼斯一边压抑着无从发泄的怒意,一边以低哑的嗓音出书反驳。
  肯尼斯自己也很看重未婚妻的聪明才智与慧眼,可是索菈邬绝不是他的上司,也不是命令者。他打算以一名召主的身分,完全依照自己的判断战斗。如果继续这样让未来成为自己妻子的女性骂得狗血淋头,肯尼斯身为男性的自尊实在站不住脚。
  「我已经利用召主的透视能力掌握那个Saber的能力。她的能力特别强大,整体能力还在迪尔穆德之上,我怎么可以放弃能够当场打倒她的好饥会!」
  「你这个人……真的了解自己从灵的特性吗?」
  虽然肯尼斯说得果决,但索菈邬只是冷冷地嗤之以鼻。
  「你以为『必灭黄蔷薇』是拿来做什么用的?Saber已经受了不可能治愈的伤害,就算放着不管,任何时候都可以打倒她。比起Saber,在那时候身分不明的Berserker危险性才更高。」
  「……」
  肯尼斯本想立即出言反驳,但是却说不出话来。不是索菈邬的论调辩倒了他,而是他对索菈邬的威严与愤怒戚到些许畏惧。
  「再说,如果你认为Saber真的那么危险的话——」
  索菈邬没有放过肯尼斯沉默不语的机会,继续说下去。
  「那你又为什么放着Saber的召主不管?艾因兹柏恩家的女人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趁着Lancer牵制住Saber的时候,你应该有机会攻击敌方召主不是吗?
  可是当时你在做什么……从头到尾都只是躲着看而已。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索菈邬深深叹口气。肯尼斯因为愤怒与屈辱而全身打颤,只能无言地怒视着她。
  不管对方是谁,肯尼斯都不可能忍受这种折辱。以艾梅罗伊爵士的威望发誓,他绝对会加倍偿还对方加诸于他的侮辱。
  可是在这世界上却有一个人例外,她就是索菈邬·纳萨雷·苏菲亚利。
  原因当然不只因为索蔻郧是恩师的女儿,和她的婚姻将会带给自己地位与名声,还有自己对于美好未来的执著。但是最重要的因素是一种无法用理论解释的情意。
  这位如同硕大宝石般高傲又聪颖的贵族千金,就是年轻天才魔术师以一名男性的身分深深苦恋的唯一女性。
  早在肯尼斯第一眼看到她,两人还没说过一句话之前,他的心就已经成为索菈邬的俘虏了。以权力关系来说的话,他早就已经落于未婚妻之下。可是肯尼斯高傲的深层心理还是坚决不愿承认这件事实。
  索菈邬似乎也察觉肯尼斯心中的郁闷,她的语气稍见和缓,语带嘲弄地说道:
  「肯尼斯,你应该明白自己和其他召主比起来,拥有什么优势吧?创造出这项优势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啊。」
  「这……我当然知道……」
  「你变更原本由魔奇理家完成的契约系统,成功加上独创的设计,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天才。真不愧是人称降灵科实力第一的神童呢。」
  虽然肯尼斯在过去听多了别人对他的溢美之词,早就已经感到厌烦。但是这些话语如果出自索菈邬的嘴里,就算听上千百遍也绝对不嫌多。
  事实上,索菈邬对他的评价并非人云亦云的吹捧。为了参加这次的圣杯战争,肯尼斯所准备的秘密计策足以从根本推翻『初始三大家』过去所设下的战争规定。
  那是让从灵与召主之间原本只有单一的因果线一分为二,分配给不同人负担的变种契约。肯尼斯以他卓绝的才华成功将魔力供给的通路与令咒的通路分割开来,分别连结在不同的召唤者身上。
  除了拥有令咒的肯尼斯之外,还有第二名魔术师担任从灵的魔力供给来源……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索菈邬本人。这一对男女是两人一组的召主。
  「——可是肯尼斯,你虽然是一流的魔术师,却是个二流的战士。事前辛苦做的准备完全没有活用在战略上。」
  「不,我是……」
  「肯尼斯,你认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提供魔力给Lancer?是我代替你承担这项原本应该由你付出的代价喔?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的战斗更加有利,让你打赢这场圣杯战争。
  你和其他那些身负从灵枷锁的召主比起来占有绝对的优势,因为你可以将自身的魔力全部用在自己的魔术上。」
  「可是……战争才刚刚开始。在第一战的时候应该慎重小心地……」
  「是这样吗?既然如此你为何只逼迫Lancer要拿出成果呢?」
  「……」
  虽然索菈邬的口气比一开始的质问要温和许多,可是她的言外之意还是在责骂肯尼斯是胆小鬼。肯尼斯心中熊熊燃起的妒火梗在喉咙里,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在责备Lancer之前,应该好好反省自己。肯尼斯,你今天晚上——」
  「索菈邬小姐,请您不要再说下去了。」
  一抹凛然低沉的声音制止索菈邬。
  开口的人是Lancer他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双眼直射索菈邬。
  「再说下去就是对吾主的侮辱。身为骑士,我不能置若罔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说得过分了。」
  刚才还展现出女皇般的盛怒气势,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千金小姐一听见Lancer的纠正立刻羞涩地垂下眼眸,甚至还出言道歉。态度转变之大,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惊讶吧。
  特别对肯尼斯来说,眼前这一幕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深沉的郁闷之意。那个高傲的索菈邬绝对不可能只因为一句建言就改变自己的想法,至少肯尼斯说的话从来没有发挥过这种效果,他不久后将娶索菈邬为妻,而索菈邬则会成为他的妻子。可是对她来说,一个小小从灵的一句话竟然比未来丈夫说的话还有分量吗?
  而且追根究柢,索菈邬本来就是为了包庇Lancer才会出言驳斥肯尼斯。她该不会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到Lancer受到斥责吧?
  索菈邬微微垂首看着Lancer肯尼斯觉得她的眼神中有一种身为未婚夫的自己完全陌生的情感。然后只要视线一转,他就忍不住去注意仍若无其事地蹲在自己脚边的Lancer——右眼下方那颗明显的哭痣。那是传说中让迪尔穆德·奥·德利暗掳获所有女性芳心的『媚惑哭痣』……
  这种胡思乱想真是愚蠢至极。且不论常人如何,索菈邬是名门苏菲亚利家的一分子,学习魔导的女性。即使她没有继承魔术刻印,但是对于只有蛊惑人心效果的诅咒应该具备相当充足的抵抗力。
  当然,这也要本人有抵抗的意志才算数——
  就在这时候,防盗器突然毫无预警地铃声大作,打断肯尼斯心中的百般念头。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索菈邬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接着装设在房间的电话铃响起,电话机上的灯号显示是从柜台打来的。
  肯尼斯不慌不忙地拿起话筒,倾听饭店职员的联络事项。等到他听完的时候,眼神当中已经再度回复魔术师特有的敏锐干练。
  「听说楼下失火了,饭店的人要我们马上去避难。」
  肯尼斯随手一扔,把话筒放回去,一边对索菈邬说道。
  「虽然只是小火,但是起火点似乎分散在好几个地方。肯定是人为纵火吧。」
  「纵火?就正好在今天晚上?」
  「哼,这当然不是偶发事故。」
  肯尼斯傲然冷笑。在他心中烧灼的诸般忧郁已经完全一扫而空了。
  「这是为了驱散人群的计策。敌人毕竟也是魔术师,想必不愿意在人群聚集的建筑物里展开攻击。」
  索菈邬神情紧张,抽了一口气。
  「那……这是有人袭击?」
  「应该是。可能有人觉得刚才在仓库街还闹得不够,自己找上门来了。有趣,我们也觉得刚才那场仗打得不顺心。你说是吗?Lancer。」
  「是,的确没错。」
  Lancer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虽然还没和敌人打照面,但是敌人的身分已千让他有所期待。在七位召主当中,说到有谁这么急着要打倒肯尼斯的话,可能的人选就只有一个人——Saber被『必灭黄蔷薇』所伤,她的召主一定想要尽早解除长枪的诅咒巴。
  「Lancer。到下面的楼层去迎战敌人,可是不准随意把敌人赶走。」
  听见肯尼斯具有弦外之音的指示,Lancer颔首。
  「我明白。要阻断袭击者的退路,把他逼到这层楼是吗?」
  「没错。我们就让贵宾在肯尼斯,艾梅罗伊的魔术工房里好好享受吧。」
  他们洒下大把钞票包下一整层楼面,是因为要把这里当成活动的据点,需要彻底进行改装。当然所谓的改装不是指物质上,而是进行魔术面的强化。肯尼斯在这第三十二楼设下二十四层结界,防备之严谨可以用魔术城墙来形容。另外还有三架他专用的魔力炉、数十只召来当作看门犬的恶灵魍魉。他在陷阱方面也是极尽苦心,甚至将走廊下的一部分空间改造为异世界。
  就算身处敌地,首先还是要将自己根据地的工房整备完善,这是身为魔术师的基本素养。对于随随便便踏进这块领域的挑战者,一定要让他们彻底明白艾梅罗伊爵士真正的恐怖之处。
  「只要其他的旅客全部撤出,就没有什么好顾忌了。双方都可以使出独门秘术,好好较量一场。」
  难以抑遏的笑意由肯尼斯的喉咙中溢出,一股狂野的兴奋戚伴随着喜悦在他的全身奔流。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行动,他需要以行动与结果弭平索菠邬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戚。他需要一个状况让他能够好好发挥人称天才的特有潜力,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没错,现在的肯尼斯正渴望见血。他心中昏暗的愤怒之气难以控制,唯有利用他人的鲜血才能平息。选在这时候攻来的可怜敌手正是绝佳的活祭品。
  「你说我是二流的战士,我马上会让你收回这句话。索菈邬。」
  「当然,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平时难以亲近的未婚妻在这时候对他盈盈一笑,让肯尼斯的斗志更加高昂。

  ×    ×

  旅客们在睡梦中被火灾警报声吵醒,引导至户外停车场。众人纷纷聚集在一起,睑上表情参杂着对火灾的恐惧、睡意以及对寒冷的不快。旅馆的员工急急忙忙在人群间往来穿梭。
  「……亚奇波特先生!肯尼斯·艾梅罗伊·亚奇波特先生在这里吗?」
  值班的柜台人员拉大嗓门,四处找寻住宿者名单中最后一组还没点到名的客人。全饭店的人一直对这位将最高楼层套房一整层全部包下来的超级金主非常关心。在某种意义上,他是饭店方面最不希望有任何差池发生的最重要人物。
  「亚奇波特先生!您在吗!?」
  「——是,我在这里。请不用担心。」
  一道沉稳冷静的声音从背后回答。柜台人员回头一看却戚到莫名其妙,对他说话的人是一位穿着陈旧外套,外表毫不起眼的日本男性。
  这个玩笑实在太不好笑了。就在柜台人员大感不快,正要出言指责的时候——那名男人的眼睛却让他动弹不得。
  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让他的目光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想随意开口说话都不行。
  「我就是肯尼斯·艾梅罗伊·亚奇波特。我和内人索菈邬都已经避难了。」
  陌生东方人的声音冷静而清晰,说话的口气好像在向他解释某件事。柜台人员的思考一片模糊,毫不怀疑地听信了那人所说的话。
  「……是这样吗?啊,是没错。原来已经避难了啊。」
  柜台人员在手中的名簿上勾选「已避难」,确认所有旅客都平安无事让他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对于刚才与那位亚奇波特先生的对话,他心中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疑虑或是异常了。
  卫宫切嗣看着柜台人员为了应付其他避难旅客而匆忙离开之后,便远离人群。虽然刚才的覆写〈Rewrite〉只是暂时性的,但是一般人对魔术没什么抵抗力,覆写的效果一时半刻还不会解除。
  切嗣站在离旅馆约一条街距离的阴影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这种电子器材在民间普及之后,让切嗣做起事来比以前更加方便。这种无线终端机既简易,用途又多,不管是谁带在身上都不会有人怀疑。
  首先他要和守在监视位置的舞弥联系。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那边呢?」
  『没有任何异常,你随时可以动手。』
  舞弥所在的位置是在冬木凯悦饭店的斜对面……一栋还在建设中的高楼上层。那里是切嗣指示的位置,能够在最近的距离监视肯尼斯的房间。
  切嗣轻吐一口气,一只手从口袋中摸出香烟纸包,另一只手在手机里输入一串号码。
  他打的是一只用人头名义申请的BB Call。但是那只BB Call既不会震动也不会发出铃声。收信讯号经由一条改造过的线路送进连接在C4炸弹上的引爆信管。
  虽然爆炸规模不大,爆炸声甚至没有传到无人饭店之外。
  但是取代爆炸声在夜空中响起的,却是钢筋水泥彼此倾轧的诡异哀鸣声。
  避难者发觉事态不寻常,看着头顶上高楼建筑所发生的异变,纷纷发出惊呼声。
  「饭店、饭店崩塌了!」
  崩塌的速度非常迅速,而且非常彻底。
  高达一百五十公尺的大厦保持直立的状态,仿佛直接被吸进地底似地崩垮了。因为所有外墙都朝向内侧崩倒,所以没有任何一块碎片飞散出来,反而是崩倒时吹出的空气卷起粉尘,扬起一道有如积雨云般的烟雾,席卷饭店周遭的大街小巷。
  爆破拆除——这是一种主要用来拆除大型高楼建筑的高难度爆破技术。借由单点破坏建筑物强度中最重要支柱,让建筑物本身的重量向内压垮整栋建体。这种技术可以用最少量的炸药,更有效率、更确实地将大楼化为一堆瓦砾。切嗣精通古今东西各种破坏技能,当然也懂得这种堪称是破坏艺术的专门技法。
  在冬木市现有的建筑物当中,所有魔术师可能选为根据地的地点都被切嗣列为破坏对象。这栋冬木凯悦饭店也在名单之内,他已经事先取得建筑图面,也选出了炸药的设置点。所有事前工作都早已准备周全,实际上的作业时间还不到一小时。
  虽然避难者都站在远离崩塌危险区域的地方,但是众人直接遭到粉尘洗礼,还是陷入一阵混乱,争先恐后地四散逃跑。切嗣看着群众往来奔逃,等到风压终于停歇的时候,点燃叼在口中的香烟。
  「舞弥,你那边情况如何?」
  『三十二楼到最后都没有任何动静,目标没有逃到大楼外。』
  这么说来——切嗣带着冷淡的满足感瞥了一眼冬木凯悦饭店归于尘土后的残骸,在心中想着——人称』艾梅罗伊爵士。的可怜肯尼斯二疋成为那堆瓦砾山的一部分了。
  肯尼斯所在的第三十二层楼因为爆炸拆除的连锁破坏反应而失去支撑力,最终等于从距离地表一百五十公尺的高度以自由落体的方式砸落地面。就算用再强的魔术结界强化防备,也无法保护室内的人从这种毁灭之下逃出生天。
  一阵孩童的啜泣声把切嗣的注意力从瓦砾堆中拉回来。
  一名母亲抱着受到惊吓而哭泣的小孩子,踩着稳定的步伐走过切嗣身边,除了身上被粉尘沾得灰白的睡衣之外一无长物。看起来让人颇戚凄凉。
  切嗣凝视着两人的背影,久久无法移开视线……等到香烟烫到手指才终于恍然回绅。他把半根都已经化成烟灰、只抽了几口的香烟扔在地上用力踩踏,排除心中的焦躁。
  卫宫切嗣绝对不允许自己心中因为戚伤而迷惘,这种弱点攸关生死。可是逃避自己的失败,也不算是冷静的态度。
  是的,切嗣不想承认,不过那的确是事实——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刚才他把伊莉雅与爱莉的形象与那对从惨剧中逃出的母子重叠了。
  过去切嗣的所作所为是一种「牺牲的区分」,用同等的价值计算所有生命,选择牺牲较少的道路。在他的判定之下,就算是女人小孩的性命也没有特别待遇。
  圣杯将会拯救世界,而肯尼斯是为了得到圣杯而不得不排除的障碍。在冬木凯悦饭店的旅客约有百来人。相对地,圣杯能够拯救大约五十亿以上的人。必要的话,就算要让所有旅客全部跟着肯尼斯一起陪葬,切嗣也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还要特别事先演出这场小火灾的骚动呢?
  当初切嗣认为这是很合理的计策。这场假戏是为了让肯尼斯对敌人的袭击产生戒心,采取闭门对策,防止他发现另有陷阱存在。事实上这个计策也的确发挥了功效,那个天才魔术师似乎对防卫战有绝对的自信,继续留在陷阱之内不肯出来,殊不知整层地板竟然会完全崩塌。
  可是自己真正的想法只有这样吗?
  会不会是心中的戚伤想让无关的旅客避难,无意识间暗暗作祟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种致命的天真情感在战场上必定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为了要平息心中产生的稍许动摇,切嗣重新点起一根香烟。
  真是退步了。很明显地,现在的卫宫切嗣不如九年前的自己,这样子想要赢得圣杯战争简直是在作梦。一定要想办法回复以前的冷酷与判断力,早一刻是一刻。
  深夜的城市因为异变而苏醒,终于开始呈现出骚动的征兆。斜眼看着好事的人群一批一批聚集在马路上,切嗣深吸一口气,把紫烟吸进胸膛中转换心情之后,将手机放在耳边想要指示舞弥撤退。
  可是传进他耳里的不是部下的声音,而是兵刃发出的冰冷金属声响。

  ×    ×

  这里是一片无名的钢骨楼面。在工程落成之后,这里将会是冬木中央大厦第三十八层楼。
  现在营造工程的进度超过一半,将要开始建造外装。这栋未来将是冬木市地标的复合式商业大楼表面现在还裸露出钢筋水泥,暴露在吹过夜空的强风之中。
  这一片虚空中的黑暗距离地面的灯火与天上的星光一样遥远,久宇舞弥就身处这片黑暗中,单膝跪地,动也不动。她的肩上刚刚还驾着装有夜视装置的AUG突击步枪,现在则已经放在她跪立的左膝上。
  他们原本计划万一魔术师肯尼斯识破切嗣的陷阱,想要从窗外或是屋顶上逃脱的话,舞弥就会从这里开枪射杀他。结果这项防范最终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舞弥,你那边情况如何?』
  在地面上的切嗣经由她放在耳中的耳机出声问道。因为要用双手使用步枪,所以舞弥在手机插上耳机以空出两手。
  「三十二楼到最后都没有任何动静,目标没有逃到大楼外。」
  舞弥简短地向嘴边的麦克风报告她所看到的一切。虽然刚刚才目睹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破坏,但是她的神情戚觉不到一丝激昂。
  舞弥在这里的监视工作结束了,她把弹匣与枪身从没有派上用场的步枪上卸下放进盒中,然后把枪盒扛在肩上,起身往下楼的楼梯走去。
  就在这时候,她发现有异状。
  那不是气味或是声响之类的征兆,而是更抽象的气息变化。只有历经生死关头所锻练出来的战士直觉才能确实感觉到这种气息。
  「——你的感觉很敏锐,女人。」
  停下脚步的舞弥背后传来一道低沉而冷漠的男性嗓音,声音在四周林立的钢柱中回荡,听不出是从何处传来。
  舞弥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冷静地如刀锋般集中精神,一边搜索四周,一边自腰际的枪套中拔出9mm口径的Glock手枪。
  在现场有第三者,而且那个人还是冲着舞弥而来——光就这点理由,她就已经把对方看作是必须射杀的目标了。
  「——哼,而且还是个行事果决的女人。」
  尚未现身的男人语调中多了一点略带讥讽的含笑。
  有一件物事从一根钢柱的阴影中画出一条徐缓的抛物线,扔在舞弥的脚下。
  舞弥迅速把枪口对准投掷物,当她看出那不是危险物体的时候,立刻转向瞄准投掷者所在的位置。但是她的眼角余光还是紧紧捉住那个掉落在脚下的物事,因为她实在无法不去注意。
  那个东西是一具小动物的尸骸。
  那是一只蝙蝠,而且腹部还绑着一台CCD摄影机。那只蝙蝠正是舞弥所放出的使魔,自从派到冬木教会附近待命之后就失去了消息。
  对方特意把这只蝙蝠尸体扔给她看,那么那个人的身分当然不言自明了。对方似乎也不打算躲藏,慢慢从藏身的铁柱阴影后走出来,出现在舞弥的视线与枪口之前。
  那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浑身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压迫感。那名男子一身漆黑的僧衣,就像是地面上的黑影化为立体,站了起来。舞弥对那个人并不陌生。
  「言峰、绮礼……」
  「哦?我和你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有什么原因让你认识我?那我大概也知道你的来历了。」
  舞弥发觉自己不小心喃喃出声,在心中咂舌。
  绮礼完全看不出对舞弥的枪口有任何恐惧,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还知道一些其他事情吧。你知道这里是监视冬木凯悦饭店第三十二层楼的绝佳位置,也知道是谁住在那栋饭店里。」
  舞弥这次不再言语,但是她的心里正在全心全意思忖为什么圣杯战争的其中一位召主……而且还是之前一直藏得很隐密的言峰绮礼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另外一方面,绮礼稍稍转头朝向大楼外,向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团粉尘烟雾的冬木凯悦饭店的位置看了一眼,诧异地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你们竟然连整栋建筑物一起炸掉。如此不择手段的人实在不像是魔术师。或者应该说,他很擅长针对魔术师的弱点下手?」
  「……」
  舞弥一惊,发觉到这个男人竟然知道卫宫切嗣的事情,正好如同切嗣知道言峰绮礼一样。
  「不要只让我一个人说话,女人。你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好了——原本应该代替你来的男人在哪里?」
  听到他这么一问,舞弥不再对一吾峰绮礼做任何揣测。她的结论是根本不用理会对方有什么意图,除了杀死这个男人之外不做他想。
  舞弥的速射枪声毫不问断,发出连续三声轰鸣。9mm口径被称为军用弹,固然具有足够的杀伤力,但是还称不上非常充分,因此对腹部连开三枪是专业人士的常识。与其瞄准小面积的致命要害,倒不如攻击面积大、比较好瞄准的部位让对方重伤。这正是杀人射击技术的铁则。
  但是全金属外壳的铅弹打穿的不是僧衣之下的内脏,而是硬脆的水泥地面。
  绮礼闪身的动作确实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但并非真的比枪弹的超音速还要快。他的动作只是比舞弥瞄准目标后扣扳机的思考速度还快了一步而已。值得惊叹的是绮礼的战术判断,他是由舞弥的视线看出瞄准点,再从她为了预防枪枝后座力而紧绷的四肢来判断开枪时拨才得以闪开子弹。虽然这与魔术无关,但也非常人所能为。
  不只如此——
  身子迅速一闪,躲进掩蔽物之后的人反而是舞弥。她空出来的右手沾满黏稠的血糊,原本应该握在手中的Glock手枪摔落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她惊讶的眼神注视着一道冰冷的剑光插在刚才位于她背后的钢柱上。
  剑刃长度超过一公尺的薄刃虽然让人联想到西洋剑。但是以刀剑的标准来看的话,剑柄实在太短。这是一种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使用的特殊投掷武器,称为『黑键』。刚才浅浅割伤舞弥的右手背,让她放开Glock手枪的就是这支剑。绮礼在闪开枪口弹道的同时,顺势射出这支剑。
  虽然是手掷武器,威力却足以刺进钢柱。但是绮礼这一招不是要致舞弥于死地,只是为了把Glock手枪从她手中夺走而已。绮礼的意图不只是抢下武器,还想要剥夺舞弥的战意吧。他想要捉活口——舞弥还没回答刚才他的问题。
  「动作也十分俐落,看来你受过相当程度的锻练。」
  绮礼逆转攻守局势,完全取得上风。他不疾不徐地缓步走来,两手又各自抽出一支黑键。修长的剑刃是使用魔术所构成的半实体,携带时只要贴身收藏短小的剑柄部分即可。舞弥无法看出在绮礼那件长长的僧衣之下还藏有几支黑键。
  在圣堂教会里,黑键虽然是代行者其中一款基本配备,但是使用起来很困难,听说只有一部分高手能够应用在实战当中。看来舞弥遇见的,就是这种少见人物当中的其中一位。
  舞弥不是武者,而是士兵。她对于自己学到的战斗技术没有任何骄傲与喜好,只会考量其效果优劣而已。而她的思考毫不犹豫地承认「战败」,言峰绮礼的战斗能力远远超过自己。她没有装备、没有战略,也不占有任何地利之便。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和他对抗。
  『怎么了,舞弥?发生什么事了。』
  耳中的对讲机传来切嗣询问的声音,口袋中的手机和人在地面上的切嗣还是接通的。可是舞弥不能回答,她的声音会被绮礼听见。这位恐怖的代行者真正要找的目标不是舞弥,而是切嗣。就如同绮礼所料,她就是切嗣的部下,听从切嗣的指示行动。她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地让绮礼掌握到实证。
  「怎么?你不寻求支援吗?卫宫切嗣应该就在附近吧?」
  绮礼已经直言不讳地说出那个名字。他同样也确信如果艾因兹柏恩招揽的切嗣也和这次圣杯战争有关的话,绝对会在今天晚上行动。
  经由迪尔穆德的传说,黄色长枪的诅咒效果已经揭晓了。现在其余六名从灵全部健在的状况下,Saber在第一战就被封住一只手,很可能头一个被淘汰出局,处境相当艰难。尽快把诅咒的根源Lancer除掉,绝对是艾因兹柏恩阵营的当务之急。
  所以绮礼在肯尼斯的据点旁撒网,等待袭击者找上门来。本以为出现的人一定是卫宫切嗣,结果却是另一个人,但是绮礼确信她一定是听从切嗣的指示行动。现在追捕的这个女人就是让他找到切嗣的关键人物。
  不可以杀她,要活捉。不过只要她还能开口说话就够了,不需要把手脚留下来。
  绮礼在心中做出冷酷的判断,步步朝着藏身钢柱之后的女人逼近。对手应该已经没有武器了,已经拆解的自动步枪不可能立刻重新组装,也没有时间让她跑去捡拾被打落的手枪。胜负已定。
  可是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障碍,阻碍了绮礼的行动。
  一道白色的帐幕突然冲进他与眼前的猎物之间,完全遮盖住他的视线。化学反应的刺激臭味直冲鼻腔。
  「烟幕!?」
  军用携带式烟雾筒的烟雾迅速蔓延开来,笼罩四周。趁着绮礼因为视线被遮蔽而止步的这段空档,迅捷如脱兔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回荡远去。
  绮礼本来想要凭着脚步声朝逃跑的女人射出黑键,但是在最后关头还是打消这个念头。身为代行者身经百战的直觉告诉他不可以轻举妄动。
  绮礼双手提着黑键,小心翼翼地探索四周的气息,等待烟雾散去。因为这栋大楼的内部裸露,有强风吹过,浓密的烟雾不消几秒钟就被吹散。但是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那个女人跑得无影无踪了。
  知道这个无人的楼层里只剩自己独自一人,绮礼冷哼一声,收起黑键。他不打算继续追下去,敌人是个不容小觎的人物。
  掉落在地上的烟雾筒就像是对方留下的小礼物。绮礼把它捡起来,仔细检视。那是美军配备的投掷式烟雾筒,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只要有适当的管道谁都可以取得。
  烟雾筒不是那女人扔出来的。如果察觉她有这种意图,绮礼早就射出黑键阻止她了。这是另外有人丢到绮礼面前的,为了掩护那个女人逃走……
  当然,这栋楼层没有第三个人。换句话说,只能判断这个烟雾筒是从大楼外面扔进来的。
  绮礼走到楼层边缘,不顾强风吹得僧衣翻飞,极目下望。
  冬木凯悦饭店已经消失,现在周围已经没有类似高度的大楼建筑了。如果是从地面上对准这层楼扔上来的话——高度差有一百五十多公尺。就算使用榴弹发射器,想要射得如此精确也非常困难。假如是使用手掷式烟雾筒的话,这种笑话还真让人笑不出来。
  但是绮礼是猎杀异端的代行者,曾经收拾掉众多魔术师。他早就已经习惯和不合常理的敌人交手,这种程度的怪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眼下街灯闪闪烁烁,灯光之间笼罩着一大片黑暗。阻碍他的魔术师就在这片黑暗之下的某处。
  只要确认这件事,今天晚上就算不枉此行了。
  此时,绮礼感觉有一股异样的冰冷气息悄悄靠近身边。
  「是Assassin吗?」
  「是,打扰您了。」
  裹着漆黑长袍的身影以跪伏在绮礼脚边的姿态现出形体,他的确就是暗杀者的从灵——这是不久之前在遥远的国道旁森林中目睹Saber与Caster会面的三位Assassin之中,接下传令任务的那个人。
  「我应该已经说过,不可以任意在市街中现形。」
  「非常抱歉。但是有一件事必须尽速向您报告,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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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1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144:09:25

  一连串激战的夜晚终于结束,东方的天空开始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绮礼使用魔导通讯机呼叫位在深山町的远坂宅。这是因为父亲璃正也要列席,召开一场紧急对策会议。
  『是吗?终于也掌握Caster的行踪了。』
  时臣的声音从黄铜喇叭中传出,听起来似乎很满意。绮礼与Assassin的工作发挥出预期的效果。他虽然被自己的从灵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徒弟那边的状况非常顺利。
  「对方不愧是魔术师的英灵,就算是我的Assassin,想要靠近『工房』附近而不被发现也很困难。但还是成功确认大致的位置,现在已经包围那一带进行监视。Caster在工房外的动向完全都在掌握之下。」
  『也就是说Caster没有躲在工房里,经常在外面活动?』
  「是的,关于这件事……」
  绮礼可以预料时臣听过他的报告之后会有多愤怒。想到这一点,他说话就有些迟疑。Caster与其召主的行为已经造成严重的事态。
  「……那两人从深山町到邻市,一家一家到处诱拐睡梦中的儿童。到天亮为止已经抓了十五人。他们的行动大致上都很顺利——可是其中三家有家人醒来引起骚动,最后导致全家灭门的结果。」
  光从通讯机另一头的气息就能清楚感受到时臣的震惊。在对方开口之前,绮礼继续说下去:
  「Caster使用魔术毫无顾忌,事后也完全不掩饰痕迹。圣堂教会的工作人员现在正依照父亲的指示进行掩蔽工作……但是我不认为Caster和他的召主之后会改正他们的行为。」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Caster的召主是什么人?』
  「根据Assassin的听觉偷听到那两人的对话研判——召主似乎在召唤Caster之前就已经从事过数次类似的暴行。虽然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我想那个男人可能和现在甚嚣尘上的连续杀人犯是同一人。」
  『……!』
  时臣发出苦涩的呻吟,沉默不语。
  从这个月开始让新闻报导议论纷纷的神秘连续杀人犯『冬木市恶魔』是一名穷凶恶极的狠毒罪犯,犯案手法之残虐近年少见。光是在市内就已经犯下四件案子,而且最后一件凶案是潜进就寝中的人家,把一家子全部残杀殆尽。冬木市的警察已经设立搜查本部,联合邻近的辖区全体总动员,务求早日破案。但是现在别说找不到嫌疑人,就连犯人像都还无法特定出来。
  在圣杯战争进行的同时,偏偏有人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对时臣来说完全是一个恼人的祸端。不过对其他召主而言,他们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圣杯战争必须在不为人知的状况下进行,这是绝对不变的原则。应该不会有人希望这时候发生任何事端,让世人的目光注意到这块土地。
  再说所谓的魔术师就是肩负神秘奇迹的人,无论是谁都要尽全力隐藏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让魔术的存在被世人知道,无法彻底守密的愚蠢之徒立刻就会被魔术协会排除。只要事关湮灭迹证,魔术协会的态度总是十分坚决而且彻底执行,没有一位魔术师不畏惧魔术协会的究责。
  因此——就算只是一位微不足道的低下魔术师也不会做出连续几天登上报纸头条的无法暴行,更遑论是一位身边跟随着从灵的召主。以这两种意义来说,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关于那两个人,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知道他们身分?』
  「有听到他们双方的称呼,召主的名字叫做『龙之介』,Caster好像是被称呼为『蓝胡子』。」
  『蓝胡子?那Caster的真名就是吉尔·德·雷伯爵吗?』
  「我认为很有可能。毕竟他是因为沉沦于炼金术与黑魔术而出名的人物。」
  蓝胡子的传说非常有名,以他的威名来说,被圣杯召为从灵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只是他的性质与英灵完全相反——根本可以称之为『怨灵』。
  「从他们两人的对话中听来,这个叫做龙之介的召主不但没有圣杯战争的知识,似乎就连身为魔术师的自觉都没有。」
  『想必一定是这样。十之八九是没有魔术素养的局外人在偶然的机会下正好和从灵缔结了契约……那位召主已经完全变成从灵手中的傀儡了吧。』
  「不,这个嘛……」
  饶是绮礼见多识广,回想起借由Assassin的耳朵所听见的对话内容也不得不支吾其词起来。
  「……Caster自己的书行举止似乎也很不正常。一直说些什么圣杯已经在我手中、贞德·达尔克的救赎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我个人的想法——Caster和他的召主可能已经完全不把圣杯战争当一回事了。」
  听见这句话,时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要吐尽心中的怒气。
  『精神错乱而失控的从灵,还有无法约束从灵的召主。真不懂这种人到底为什么会被圣杯选上……』
  从灵会攻击人——这件事本身绝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从灵是以魔力为粮食的灵质存在,不只是召主供给的魔力,杀人之后吞噬牺牲者的灵魂也可以让他们得到力量。无法供给从灵充足魔力的弱小魔术师,有时候也会借由奉献活祭品的方式补充不足的魔力。
  时臣早就已经料到这次圣杯战争中可能也会出现这种人。这倒是无所谓,魔术师本来就是超脱常理的人类,不以伦常观念评断是非对错。就算有无辜的一般平民牺牲,只要能够谨慎小心地湮灭痕迹,暗自进行的话他是可以默认。
  可是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展开疯狂杀戮,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当然绝对不可原谅。
  「我们不能放任他们不管,时臣。」
  璃正神父的表情非常难看,插口说道。
  「Caster两人的行动显然会对这次圣杯战争的进行造成阻碍,他们已经严重违反规则。」
  『这是当然,且不论圣杯战争如何,我肩负隐藏魔术的责任,同样也绝不能放过他们。』
  远圾家族代代都是冬木之地的第二管理者——意思是说,魔术协会将这块土地的灵脉管理以及监视异象的权利责任直接委托给他们。远坂家之所以能够跻身为『初始三大家』,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将自己管辖的土地提供出来当作圣杯战争的舞台。
  因此站在时臣的立场,他必须要阻止Caster等人无法无天的行为。不是因为他是争夺圣杯的召主,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此地的管理者。
  「第四次杀人事件之后接连发生的儿童失踪事件,恐怕也是这两个人干的好事吧。」
  绮礼语气平淡地陈游己见。
  「光是已经报导出来的失纵儿童就有十七人,如果加上今天早上的『再次调货』,人数一下子就超过三十人,我想今后他们的行为还会越来越激烈。父亲,必须尽早想办法。」
  「嗯,这个问题已经不光是靠警告或是惩罚就能解决了。除了将Caster以及他的召主消灭之外别无他法。」
  「——问题就出在这里。只有依靠从灵的力量才能对抗从灵。话虽如此,我的Assassin不能派出去执行任务。」
  绮礼说得对。他们特地想了一个计策隐藏Assassin的存在,这时候当然不能派他到外面抛头露面。
  璃正神父默不作声地沉吟一阵之后,对时臣提出他的建议。
  「在我这个监督者的职权范围内允许某种程度的规则变更。先暂时停止正常的圣杯争夺战,动员所有召主一同讨伐Caster吧。」
  『喔……您有什么妙计吗?神父。』
  「我会准备对往后战局有利的奖赏给收拾掉Caster的人,其他召主也不希望因为Caster一个人失控,最后导致圣杯战争破局吧,他们一定会接受。」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改变游戏的方针,比赛猎狐是吗?』
  虽然有些人在昨天晚上的混战中负伤,但是实际上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位从灵被淘汰。如果被所有从灵一起当作狙杀对象,Caster的命运必定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朝不保夕。
  『但是如果对方因为消灭Caster的报酬获得太大的好处……事后可能反而会对我们造成不利。』
  听见从通讯机传来的时臣之言,璃正神父露出意义深长的微笑。
  「我当然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让其他猎犬追杀Caster,等他的战力消耗殆尽之后,最后下手取他性命的仍然必须还是Archer才行。」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
  只要有绮礼的Assassin当眼线,要找出适当时机下手轻而易举。就算战争的规则变动,远坂阵营的战术还是不变。
  「那么我现在就去准备召集其他召主。」
  方针已定,璃正神父离席走出地下室。就在绮礼也要起身退出的时候,时臣出声叫住他。
  『——对了,绮礼。我听说昨天晚上你离开冬木教会进行行动?』
  绮礼早就知道时臣一定会追究。时臣的徒弟对外已经是圣杯战争的落败者,受到教会的庇护,当然不能随意在外面走动。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是因为我被烦人的间谍给缠上,为了处理才不得已……」
  『间谍?有间谍来侦察身在教会的你吗?』
  时臣的语调变得更加严肃了。
  「请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封了那个小贼的嘴,万无一失。」
  绮礼顺口说出这句话之后,发现他第一次对老师说谎竟然不觉得有任何罪恶戚,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惊讶。
  『为什么不使用从灵?』
  「我认为只是一件琐碎小事,不需要动用从灵的力量。」
  两人之间好一阵子不说话,沉重的静默透露出时臣的不悦。
  『……确实。我能理解像你这样高超的代行者会依赖自己的武艺。但是在现在这种局面之下,你不觉得这么做是否有些太过轻率了?』
  「是,今后我会多加小心注意。」
  又是另一个谎言。
  从今以后自己还是会经常悄悄前往战场,追寻卫宫切嗣的身影,直到找到他的那一刻为止。
  通讯机自此不再传来任何声音,绮礼告辞之后离开地下室。

  当绮礼打开一楼分配给自己的房间房门时,顿时身陷一种不自然的感觉,好像误闯进别人房间一样。
  不是说气味或是温度有什么不一样,而是某种只能以气氛两个字形容的环境感明显改变了。原本十分朴素的绮礼房间充满华贵高雅的气氛,仿佛变成宫廷楼阁中的室。
  房内的摆设或照明当然还是完全没有改变,单纯只是因为有一名男子悠然地靠在长椅上而已。
  那个无端占据房间的人物让绮礼大戚意外,他惊讶地皱起眉头。
  「——Archer?」
  形如熊熊烈火的金发以及如红宝石般鲜红的双眸。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远坂时臣的从灵,英雄王基尔加梅修。而且他的打扮不是原本英灵型态的金黄色盔甲,而是身穿皮草滚边的珐琅亮皮外套,再配上一件皮裤的现代风格装扮。
  自从召唤出来之后,这位英灵一直仗着单独行动的技能任意四处游览。最近在灵体的状态下活动已经无法满足他,不仅现出实体,甚至还换上『休闲装』,晚上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漫步。绮礼曾经听过时臣带着一丝发牢骚的语气说起这件事,但是他作梦也没想到,基尔加梅修竟然会跑到自己的房间来。
  Archer对擅闯他人房间的行为一点都不以为意,还把擅自从橱柜中取出的红酒倒进玻璃杯中,优雅地品尝着。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这里的珍品比时臣的酒窖还要齐全。真是个糟糕的徒弟啊。」
  「……」
  绮礼无法判断对方来访意欲为何,只见桌上林林总总地摆满酒瓶,看来他把房内所有的酒全部拿了出来,似乎正在品酒。
  旁人看来或许会觉得很意外。绮礼有个怪癖,只要听说哪里有顶级美酒,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买下来。
  酒类是一种越是讲究品质就越觉得无穷无尽的深奥世界。既然如此,说不定会有某种味觉能够填补绮礼心中的空洞。如果真的有这种邂逅的话,就算沉溺在酒精之中倒也不错——这位已经走投无路的修道者曾经半认真地这么想过。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绮礼对酒类的涉猎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只是让一些豪华品牌的酒瓶越积越多而已。他当然从没想过要拿这些酒招待客人,更别说是一个不请自来的醉汉。就算对方称赞自己的酒好,他也不会想要款待这种人。
  「你到底有什么事?」
  绮礼耐着性子问道。Archer举起酒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回视他。
  「因为除了本王之外,好像还有其他人也觉得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
  虽然口中这么回问道,但是绮礼心中立刻就察觉Archer的言外之意——虽然不清楚他从何得知,不过这个英灵知道绮礼昨晚做出违反时臣意思的举动。
  「叫绮礼的,如何?一直侍奉那个远坂时臣也无法让你的心灵获得满足,对不对?」
  「……现在你开始对契约感到不满吗?基尔加梅修。」
  绮礼没有回答Archer的疑问,只是很不高兴地回问他。就算对方是传说中的英雄王,绮礼一点都不觉得畏惧。不管时臣个人怎么想,从灵毕竟选是召主的仆人。无论这位英灵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要他还是弓兵从灵,就只能屈居于时臣之下。和身为时臣直系弟子的自己相比,顶多也只是立场辈分相同,没有理由对他过度谦卑。
  绮礼的态度并没有触怒Archer,他只是冷哼一声,品尝玻璃杯中的美酒。
  「召唤本王的乃是时臣,此身能够维系在现界也是因为有时臣的供养之故。更重要的是他对本王行臣下之礼,要本王回报他的敬意也并非不可。」
  说完这番规矩地让人出乎意料的话之后,基尔加梅修异于常人的火红眼眸露出忧郁的神色。
  「可是老实说,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无聊的人,一点趣味都没有。」
  「……没想到一个从灵竟然说出这种话,真让人意外。」
  绮礼实在太过讶异,心中对Archer无礼厚颜态度的怒气,以及不知他来访真正用意的猜疑心都已经渐渐消退。在这种奇妙的轻松气氛之下,绮礼几乎已经容许Archer在这个房间里占有一席之地。
  「时臣导师的领导真的有那么无聊吗?」
  「简直无聊至极。说什么想要利用万能许愿机的力量到达『根源之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无趣的愿望。」
  英雄王一声失笑,将所有魔术师渴望不已的崇高境界贬得一文不值。但是绮礼多少能够了解他的感觉。
  「对于『根源』的渴望是魔术师特有的愿望,局外人没有资格插嘴。」
  「话虽如此,不过你好像也是局外人哪,绮礼——而且我听说你的立场原本和那些魔术师对立,不是吗?」
  Archer似乎也已经对绮礼复杂的立场有所听闻了。这名男子看似唯我独尊,消息倒是非常灵通。
  绮礼双臂环抱,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不是以远坺时臣徒弟的身分,而是站在圣堂教会·第八秘迹会代行者的立场上来看,时臣的圣杯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
  「……追求『根源』的路程也就是超脱于世界的『外侧』。这种超脱不会对『内侧』这个世界带来任何改变。对于目光只放在『内侧』的教会来说,魔术师的探索一点意义也没有,只认为他们的意图很无聊而已。」
  「原来如此。本王只要享受这个属于本王庭园的大宇宙确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Archer这句话把整个世界都当成他自己的所有物,的确是英雄王特有的狂傲。
  「本王对不是自己支配的领域没有兴趣,也不在乎什么『根源』。」
  绮礼露出苦笑,没想到这个Archer竟然和魔术师完全相反,也难怪他不喜欢远坂时臣这种模范魔术师。
  「如果圣杯单纯只是为了追求『根源』而存在的特殊装置,就算那些魔术师杀红了眼,圣堂教会也不会插手。可是很不幸,圣杯是『万能』的,拥有能够改变世界『内侧』的无限可能性,可以说是一种终极异端,对我们的信仰造成威胁。
  所以圣堂教会才会选上远圾时臣。正因为那种危险的异端不能置之不理,如果能够把那股力量耗费在一件『既无聊又没意义』的用途上,这也是我们乐见的结果——只是我的父亲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好像还别有一些私情。」
  「那么时臣以外的魔术师追求圣杯的动机都与时臣不同吗?」
  绮礼点头回应Archer的问题。
  「时臣导师不但是典型的魔术师,也是一个极右派。像他那样彻底贯彻魔术师正途的人在现在已经不多了。其他人追求的大概都是尘世的名利吧。威信、欲望、权力……全部都是一些局限于世界『内侧』的愿望。」
  「那不是很好吗?每一项都是本王的最爱。」
  「你就是君临于俗世之巅的君王啊,基尔加梅修。」
  Archer露出冷笑,将手中玻璃杯的酒喝干。看来他并没有把绮礼的批评当成一种侮辱。
  「绮礼,那你又是如何呢?你对圣杯有什么愿望?」
  听到Archer这么问道,绮礼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
  对,这是最大的问题。为什么圣痕会出现在言峰绮礼的右手上?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绮礼的回答带着一点迷惘。Archer闻言,红色眼眸中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这是不可能的。圣杯不是只会召集有资格得到它的人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也不明白。我没有想要成就的理想,也没有应该达成的宿愿,为什么还会被选上参加这场战争。」
  「这种问题有这么困难吗?」
  Archer轻笑一声,仿佛在嘲弄绷着脸孔的绮礼。
  「既没有理想,也没有宿愿。那么只要追求愉悦不就好了吗?」
  「这怎么行!」
  绮礼的语气下意识变得急躁起来。
  「你的意思竟然是要服侍上帝的我去追求愉悦——沾染那种罪恶深重的堕落行为吗?」
  「罪恶深重?堕落?」
  看见绮礼脸色大变,Archer越发觉得有趣,露出狡猞的笑容。
  「真是太夸张了,绮礼。为什么你会把愉悦与罪恶画上等号?」
  「这……」
  绮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被戳到什么痛处才如此狼狈,越来越显得不知所措。
  Archer看着绮礼陷入沉默,好像在捉弄他一样,志得意满地继续说道:
  「因为为非作歹而得到的愉悦可能确实是一种罪恶,但是行善也会让人感到喜悦,凭什么道理断言愉悦本身就是一种邪恶?」
  绮礼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程度的问答竟然让他诃穷。他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当中,仿佛在自己心中发现一块完全未知的空白领域一般。
  「——我心中同样也不存在愉悦。我虽然追求快乐,但是却找不到。」
  虽然勉强挤出这么一句回答,但是语调中却缺少他平时的自信。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一样,毫无意义。
  Archer那双鲜红的眼睛凝视绮礼,仔细打量他之后灿然一笑。那张笑脸有如一朵滴出毒液的鲜艳食虫植物,充满着不祥的气氛,让人毛骨悚然。
  「言峰绮礼——本王突然对你感到很有兴趣。」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算了,你不用在意。」
  Archer在酒杯中再次倒满了酒之后,又把身子靠在沙发上,继续说道:
  「所谓的愉悦换句话说也就是灵魂精神的形式。要谈愉悦的话,不是论『有』或『没有』,而是『知道』或『不知道』。
  绮礼,你还不了解自己的精神世界。你说你心中没有愉悦,其实简单说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个从灵——竟然想要对我说教吗?」
  「别自以为是了,杂种。这可是尝尽人世间所有奢华与快乐的王者所说的话,闭起嘴巴仔细听吧。」
  绮礼直到现在才发现——虽然口头上颇有微词,其实自己已经有心想要听听Archer说的理论了。
  时臣的从灵虽然说起话来口气狂妄自傲又目空一切,但是不知怎么着,绮礼却不觉得讨厌。
  「绮礼,总之首先你应该学习何谓娱乐。」
  「你说——娱乐?」
  「没错。不要光注意内在,第一件事是把眼光朝向外界……对了,一开始就先让你参与本王的娱乐好了,如何?」
  「我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游艺活动上。」
  我和你可不一样。绮礼在心中又加了一句。
  「别这么说,这件事在时臣交代你的工作闲暇之余也能办到。绮礼,说起来你的职责不是派出间谍追踪其他五位召主吗?」
  「……是这样没错。」
  「那么不光只是调查那些人的意图或是战略,连他们的动机也一并查出来,然后说给本王听听。这件事很简单吧?」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确实和绮礼现在的任务相差不多。只要一整天窃听监视对象与周遭人物之间的对话,自然而然就能够推测出所有人想要追求圣杯的缘由。只要事先交代那些监视各个召主的Assassin也记下这类话题就可以了。
  「——可是Archer,你知道这些事又怎么样?」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本王喜爱人类的恩怨情仇。现在这里有五个人想要扭转天理,甚至不惜依赖奇迹,就是为了实现他们执著不已的愿望。在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一、二个有趣的人物。至少和时臣比起来会好上一些吧。」
  绮礼非常冷静地思考。除了卫宫切嗣以外,其他召主他全都不当一回事,而且也没有道理要答应Archer的要求。但是这个从灵光是时臣一个人还无法完全掌控,如果绮礼也能以某种形式对他产生影响力的话,将来或许会对时臣阵营带来有利的结果。
  「……好吧,Archer。我接受,但是这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系,本王可以慢慢等。」
  Archer再次将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从沙发上站起来。绮礼感觉这个男子只要做出一点动作震动空气,好像整个房间的照明都在摇动。或许这位已经得到了全天下独一无二黄金律的英灵,身上总是散发出肉眼无法看到的闪耀光辉吧。
  「今后本王还是会来光顾你的好酒。这里的酒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琼浆玉露,但都是一些佳酿,就这样放在一个僧侣的酒柜里发酸也着实可惜。」
  反正就算拒绝,Archer也听不进去吧。绮礼只是摆着一张扑克脸,不置可否。但是Archer似乎把他的态度当成一种允诺,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房间。
  刹那间,室内的光华尽褪,绮礼的房间气氛又恢复原本的单调无味。
  终于能够独自一个人静静,绮礼重新回想起刚才与那位奇妙客人之间的奇妙对话一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直接与Archer对话,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仔细一想,参加这场圣杯战争的人不论是召主或是从灵,应该都是一些拼了命想要达成自己长久夙愿的人,但是那位我行我素的英雄王却不是为了追求圣杯,只是因为不喜欢看到有人背着他争夺宝物所有权而掀起风波,所以才会参加战斗。现在集合在冬木市的七位从灵之中,大概没有第二个参战理由比那位英灵更加淡薄的人。就这方面来看,绮礼和他倒是有相似之处——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参加圣杯战争的召主,除了绮礼之外可能一样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不,绮礼参战的理由必定存在,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是继远坂时臣之后排名第二个获得令咒的人。或许在绮礼自己都没发觉的内心深处当中,他也渴望获得圣杯的奇迹。
  但是他要的绝对不是Archer口中所说的「愉悦」。到目前为止,绮礼全部的人生都耗费在追求真理上,这一点是他绝对不会改变的坚持。
  真正知道答案的人不是Archer应该另有他人。
  卫宫切嗣。那名男子比任何人还要接近绮礼所追寻的答案。绮礼心中不禁浮出一个念头,就像刚才和Archer交谈那样,如果他也能和那个男人有一场问答的话——
  当然,双方的立场截然不同。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来往不会是话语对谈,而是枪弹刀剑吧。可是这样也无所谓,绮礼只是想要了解切嗣这个人而已。那么赌上性命的生死互搏,或许比任何话语更能清楚呈现出那个男子的心灵世界吧。
  绮礼心中怀抱着空虚的愿望,开始动手收拾Archer喝了一桌的酒瓶。


  -140:41:54

  在冬木凯悦饭店的崩塌现场,救难队伍的救灾作业彻夜进行。
  事后发现饭店方面在引导旅客避难的时候有疏失。当初大楼崩塌时大家都以为饭店已经空无一人,后来才知道事实上还有两位旅客留在里面。
  那一对据说将最高楼层的客房连同整层楼一起包下来的男女,几乎已经没有存活希望了,但是无论如何至少要找到遗体才行。在照明车上卤素工作灯的照耀下,救难队使用重型机具紧锣密鼓地进行挖除瓦砾的工作。
  就在旭日即将东升,所有队员的脸上开始露出浓浓疲劳神色之时,有一件怪事发生了。
  「找到奇怪的东西?」
  接到通知而赶来的现场主任所看到的东西,是一个直径将近三公尺多的银色球体。根据报告,这个看起来怎么样都不像是大楼建材的物体突然凭空出现在瓦砾堆中。
  「……内部的摆设吗?会不会是放在观景餐厅的装潢之类。」
  「如果是这样的话,上面一道刮伤都没有不是很奇怪吗?」
  如此说来,这个球体的表面上确实完全没有破损,表面的光泽甚至就像是镜子一样明亮。
  让人误以为这东西是刚刚才在这里抛光打亮一般。
  「看起来——好像有点像水银滴。」
  现场主任一边说着心中蓦然浮出的感想,一边走近球体,伸手触摸表面。
  戴着手套的手掌陷进了银色球体之中。
  「?」
  虽然吓了一跳,不过仔细一看,他的手还是碰触在球体坚硬冰冷的表面上,没有任何异状。
  「主任?」
  「……」
  周围几位队员好像没有一个人察觉这件事,只是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现场主任一脸失了魂的表情,呆呆地站着不动。
  「请问有什么异状吗?」
  「……必须要把这东西搬出去才行。」
  「啊?」
  「把它搬上卡车,动作快。」
  现场主任的态度莫名冷静,语气强硬地对队员发号施令。
  虽然所有人都感到讶异,不过不论这个球体究竟是什么东西,确实是一件必须尽快移除的障碍物。怪手马上动工,挖起银色球体,搬到卡车的货台上。
  「奇怪,主任呢?」
  等到其中一位队员发觉的时候,刚才还在监督现场作业的主任已经不见人影了。就在不知所措的队员背后,大卡车的引擎突然发动,排气管的噪音轰隆响起。
  当众人发现眼神空洞的现场主任坐在卡车的驾驶座上慢慢转动方向盘,驾驶卡车扬长而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卡车的货台上载着那个银色球体,就这样消失在黎明的街道彼端。

  五个小时后,在市郊外巡逻的警车发现了那辆追缉中的卡车,以及在车里不省人事的现场主任。可是那时候卡车的货台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    ×

  「……」
  「……」
  「请问……这里是麦肯吉先生的府上吗?」
  「嗯,这里的主人确实是叫麦肯吉没错。」
  「那个……请问这里有一位叫做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大人……的人吗?」
  「就是朕。」
  「…………哦哦,是这样啊。哈哈……啊,麻烦请在这里签名收件。」
  「要署名吗?好——朕已经确实收到了。」
  「感谢您的惠顾。打……打扰了。」
  「嗯,辛苦了。」

  在已经住习惯,就好像自己家一样熟悉的葛连·麦肯吉家的二楼寝室里,韦伯·费尔维特从睡梦中醒过来。
  外面的日头早已经高高挂在天上。这个佣懒的早晨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在一个稀松平常的假日睡过头而已。只要这样想的话,仿佛就能轻易说服自己还是和平日一样躺在床上,一如往常,
  如果是现在,他甚至还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当成一场春秋大梦。那场凄绝的血战、还有诸多大破坏……
  但是令咒依然还留在右手的手背上。那些事情不是梦,韦伯是带领Rider的召主,昨晚那场五大从灵的激战全都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昨天晚上少年第一次踏上战场,闯过生与死交错的境界。
  他感到恐惧、也觉得浑身打颤。他从未体验过这种强烈的感觉。
  可是现在尚留在他心中的感觉——不是惊恐或是类似的负面情绪。反而有一丝丝骄傲以及兴奋在心中静静翻腾。把那种感觉直呼为喜悦却又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韦伯昨晚并没有做出什么惊人的大事,所有行动都是伊斯坎达尔一个人独断独行,身为召主的韦伯只不过是在旁紧紧抓住他而已,毫无建树。而且中途还昏了过去,没有目睹整个事件到最后的发展。
  但是对韦伯来说,那场战斗具有深远的意义。恐怕唯有他自己才能够理解他得到了什么以及其价值所在。
  Rider面对眼前诸多的敌人,一古脑儿地说了很多话。在那场战斗中聚集的魔术师或是从灵可能之后都不会再想起他说了什么,说不定他们打一开始根本就没听进去。但是唯独有一句话,韦伯到现在都还放在心上。
  「——就连露出真面目都不敢的胆小鬼岂够资格当朕的召主——」
  这是Rider对Lancer的召主所说出的污蠛之词。豪迈的嗓音一声大笑,就把那个让人又恨又惧的艾梅罗伊爵士贬为懦夫。
  Rider所赞颂的蛮勇只不过是一种蠢笨的行为。如果战斗的主导权掌握在韦伯手中的话,他就会采取让从灵正面迎战敌人,自己躲起来观察战况的方法,也就是和肯尼斯完全一样的方式,那才是正确的战略。
  但是——
  『——能够成为朕之召主的人必须是与朕并肩驰骋于战场上的勇敢男子汉——』
  韦伯绝不是自愿陪Rider上战场的。说实在,他等于是受到波及。他只是不想孤零零地被扔在大桥的钢架上,才会像逃难似的坐上Rider的战车。绝对不是想要彰显自己的勇气。
  可是现在这些理由都不重要了。
  到现在他还可以清楚回想起那时候Rider搂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掌既宽厚又强而有力,鲜明的感觉足以让他把那些道理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
  那时候Rider确实指着韦伯,说自己有资格当他的召主。
  这是把韦伯和那位人称神童的知名天才讲师,从前自己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艾梅罗伊爵士放在天秤的两端相互比较,而且秤盘还是朝韦伯的方向倾斜。
  终于有人认同自己的价值了——仔细一想,这是他懂事以来的第一次。
  从前他一直认为别人的赞许一点价值都没有,因为得到他人赞赏而沾沾自喜反而是一种愚蠢。以前从来不曾受人关注的少年一直如此深信不疑。
  所以现在韦伯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心中这股让人感到别扭的喜悦之情。他无法压抑欣喜不已的心,但是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这样得意忘形。
  那个从灵既傲慢又狂妄,在他的心中大概没有一点对召主的敬重之意,不但如此,他甚至从来没有用名字称呼过韦伯——自己是否应该对他抱持感谢之意,就连之前那些诸般羞辱自己的行为也一笔勾销呢?因为他是第一个赏识自己价值的人……
  「……」
  心中的念头混乱杂沓,韦伯把头缩进毛毯底下。从现在开始,今天一整天到底要拿什么脸去面对那个巨汉从灵才好……
  此时韦伯突然发觉,今天早上他没有听见平时从身边不远处发出的震天价响的打鼾声。
  韦伯用力掀开毛毯,探头一看,原本应该还在地板上睡觉的Rider竟然不见人影。他那么不喜欢灵体化,绝对不会没什么理由就解除实体,隐形起来。就算他真的隐形了,韦伯至少也能判别出自己从灵的气息在哪里。Rider现在不在这个房间里。
  韦伯试图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今天早上自己睡过头了,所以Rider先起床也没什么好奇怪。可是……问题是现在他不在这里,也就是说Rider现在正在韦伯不知道的某个地方任意乱晃——
  走廊的阶梯传来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那种听习惯的沉重质量感本来已经让韦伯放心了一半,但是他马上察觉这脚步声代表的意义,脸色又变得苍白。
  「哦,你醒啦,小子。」
  Rider巨大的身躯慢吞吞从房门穿进来。就算韦伯已经看习惯了,那件厚重的胸甲还是和日常生活与一般常识非常不搭配,十分怪异。韦伯当然瞒着麦肯吉夫妇,没有把从灵的事告诉他们。要是让那对老夫妇看见这种荒诞不经的玩意儿,一惊之下搞不好立刻就让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催眠术破功。
  所以对于平时坚决不肯化为灵体过日子的Rider,韦伯一直三令五申要他至少待在二楼房间里不要出去——直到今天早上。
  「……你……你就穿这样子下楼吗?」
  「别紧张。如果你是担心家主老夫妇的话,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可是他们不在的时候有人来送货,所以朕就去拿了。」
  总之,知道Rider没有和家主碰面让韦伯先松了一口气,但是听见Rider说的话,他察觉事态更加严重,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仔细一看,Rider手中拿着一个贴有快递传单的小包裹。
  「……你就这身打扮……到门口?」
  「这有什么办法。有使者送东西来,总不能不慰劳一句话就这样让他回去吧。」
  为时已晚,就算想掩饰都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他只能想,幸好看到Rider的不是每天都要见面的同居人,只是路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不定一个穿着希腊化时代铠甲的壮汉住在这个家的传闻会从送货员的口中传出,也只能希望这传闻被别人当作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了。
  「我说,这包裹又不是给你的,慰不慰劳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收到一看才知道这包裹是寄给朕的。」
  「……什么?」
  Rider洋洋得意地把包裹拿给韦伯确认小包裹的收件人名称——上面整齐地写着『冬木市深山町中越二—二—八麦肯吉宅,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大人收』这种笑死人的内容。寄件人是『角色商品专科Animember难波店』。
  「……给我解释清楚,Rider」
  「我尝试买一次那种叫做通信贩卖的东西。『世界军事月刊』广告栏里有一件商品还满吸引人的。」
  「通、通贩……?」
  这么说来,韦伯回想起几天前,当他一如往常依照Rider的要求出门采买军事相关的杂志以及录影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购物清单里多了一项标准明信片。那时候韦伯也不知道Rider买明信片要做什么。不对,那时候他已经差不多快要放弃尝试去了解了。
  「你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这种知识的?」
  韦伯可不认为圣杯给予的知识里有包含目录购物这一项……他真心希望里面没有包括这种常识。
  「嗯?这种简单的小事在书本里或是录影带最后不是都有写吗?只要仔细慢慢看就很清楚啦。」
  「你什么时候跑去投递……还有,你哪来的钱!?」
  「没问题,朕是申请使用货到付款的方式。」
  Rider一边开朗地大笑三声,随手把钱包扔还给韦伯。看来他似乎是趁召主熟睡的时候自己拿走了钱包。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一个没常识到当真想要买隐形战斗机的家伙,说不定会抱着好玩的心态买下什么高价商品。韦伯还来不及生气就已经先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赶紧确认自己的荷包。
  结果当他看到万元钞的张数不变,只少了几张千元钞票之后,安心地深深叹口气。因为安心而过度放松,一个不小心就忘了要对Rider擅自拿走钱包的事发脾气。这位少年对自己的笨拙没有一丝自觉,不晓得对他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Rider把韦伯撇在一边,兴高采烈地哼着歌打开包装,发出一声赞叹,把包裹中的东西高高拿起。
  「很好很好,朕很喜欢!实物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更加出色。」
  「……T恤?」
  那是一件XL尺寸,看起来颇为廉价的短袖印花T恤。一个主题标志『Admirable大战略Ⅳ』结合世界地图印在胸口处。看来这是杂志封面特辑附赠的游戏周边商品。
  「来的正好。看到昨天Saber的打扮,朕也刚好有所感触。只要穿上现代风格的服装,即使以实体到街上走动,你也不会有意见了吧?」
  这位英灵厌恶灵体化——或者应该说喜欢化为实体的倾向对韦伯是一项不算轻的负担,但是没想到他不但要实体化,而且还开始计划到外面遛达。虽然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韦伯真的很想把昨晚让他的从灵萌生这种想法的Saber与召主诅咒到死。
  另外一方面,Rider则是马上穿起新衣服,一个人喜孜孜地摆起姿势来。
  「呼哈哈!竟然能把世界全图放在朕的胸膛上。哼姆!实在是痛快哪!」
  「——哦,是喔。」
  干脆就这样拉起毛毯闷头睡回笼觉好了。这样就可以把Rider那穿着印花T恤、雀跃不已的模样从视线中赶出去,逃到美好的梦乡里。韦伯越来越觉得这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等到下次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说不定这个世界会变得比较正常一点。
  可是这个让人心动的选项,却因为Rider接下来的行动而不得不放弃。
  「……喂,Rider等等,你等等!」
  Rider若无其事地就要走出房间,韦伯赶忙把他叫住。
  「你现在要去哪里?」
  「当然是要上街去,把征服王这身崭新的威容展现给百姓们看看。」
  在十一月份的寒冷天气当中穿着短袖T恤的样子已经够奇怪了,但是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在Rider壮硕的身躯上,除了一件T恤之外什么都没穿。
  「出门之前先穿上裤子!」
  「嗯?哦哦,你说绑腿啊。听你这么一说,在这个国家每个人都穿戴绑腿呢。」
  没有穿内裤的古铜色巨汉觉得有些困惑,拳头按在额上转了几转之后,以一脸认真的表情向韦伯问道:
  「那个是一定要的吗?」
  「绝对不能少啦!」
  不用洗脸,韦伯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虽然因为刚睡醒,脑袋还不是很灵光,但是自己刚才竟然差点就要接纳这个没有脑筋、没有知识也没有常识,和大猩猩没两样的肌肉笨蛋。一想到这里,不晓得因为悔恨还是羞耻,韦伯心中对自己感到愤怒不已。
  「话先说在前头,我绝对不会为了你大老远上街去买特大号的裤子。」
  「什么!?」
  Rider夸张地睁大眼睛,冲到韦伯跟前。但是韦伯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今天绝对不会退让。
  「小子,难道你对朕的霸王之道有意见吗?」
  「霸王之道和你的裤子根本彻彻底底!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八竿子打不着!在你打算到外面逛街游玩之前,至少先宰掉一个敌方的从灵!」
  「呔!真是个毛毛躁躁的家伙。要和从灵对打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是吗?」
  「那你现在就去!现在就去随便打倒一个人!这样的话,你要裤子还是什么东西我都买给你!」
  Rider发出低沉凶猛的咕哝声,不再说话。
  「……原来如此,朕明白了。你发誓反正只要摘下敌人的脑袋,到那时候你就会买裤子给朕穿,对吧?」
  和韦伯的预料不同,没想到Rider这么轻易就让步,反而让韦伯觉得有些无力。
  「……我说你啊,这么想穿这件T恤在外面晃吗?」
  「那个骑士王小妮子都已经有过这种经验了。身为王者,朕当然不能落于人后——更重要的是朕喜欢这件衣服的图样,非常适合当作霸者的服装。」
  这个超乎想像的笨蛋竟然被人当作英雄流芳百世,这该不会是过去的历史学家们所开的一个天大玩笑吧?韦伯开始思考这个横跨数世纪的神秘谜团。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股既低沉又遥远的爆裂音,轰地一声撞进韦伯的耳中。不对,正确来说那并不是声音。
  虽然韦伯差点误以为这是听觉感受到的刺激,但其实那是一阵波动,触动韦伯身为魔术师所锻练出来的灵能知觉——也就是说那是魔力的脉冲。
  「什么?刚才那声……是来自东边吗?」
  身为从灵的伊斯坎达尔好像也听见刚才那道无声之声了。
  韦伯打开窗户朝外面张望,可以看见在晴朗的天空上有一道类似烟雾的物体缭绕。看起来就像是刚刚飞上天的烟火残渣,但是那阵烟雾就像被打碎的云母一样闪闪发光,显然不是一般的烟尘。
  虽然韦伯能够清楚看见那道烟雾,但是与魔术无缘的一般群众却看不见。刚才那道声音也一样,在常人的耳里听起来就只是鞭炮程度的声响吧,可能是有人引爆了混入某种咒香的火药,射上天空的物体简单说来就像是利用魔力点缀色彩的烟火。
  「那个方向……我记得那是冬木教会附近吧。」
  韦伯是参与圣杯战争的召主,拥有相关的基本知识,他很快便察觉这阵烟雾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监督战争的圣堂教会监督者有什么重大的决定事项要通知各位召主的时候,就会利用那种狼烟传递信号。想要同时把消息传送给不知各自身在何处的召主们,这的确是最合适的办法。
  「那和我们有关系吗?」
  听见Rider这么问道,韦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有关系的话也的确有关系啦,谁知道呢……」
  实际上,韦伯没有到冬木教会向监督者表明自己的召主身分。
  只要有人带着从灵来到冬木之地,届时那个人身为召主的身分就会自动确立。
  既然这样,何必在乎教会的脸色——那时候韦伯是这么判断的。
  第一,他拿到圣遗物的手段与经过,实在不值得拿出来说嘴。去了教会可能还会给自己平白惹出一身麻烦。
  话虽如此,韦伯也不能对刚才出现在东方天际的召集狼烟视而不见。
  就他所知,这种状况前所未有,监督者召集所有的召主到底有什么事……他能够想到的就是变更某些规定,或是什么带有限制条件的通知事项,可能还会有其他相关情报公开也说不定。
  有没有获得这些讯息,可能会成为左右今后战斗的关键。
  考虑到必须收集与战局有关的情报,说不定还是应该去听听监督者要说什么事。
  如果那件通知事项会成为绊脚石的话,到时候只要充耳不闻,当作没听过就好了。
  「……Rider,买裤子的事之后再说。在那之前我们有工作要先做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真是讨厌。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正适合出外散步呢!」
  韦伯撇下一脸不快的Rider不管,开始着手准备。


  -138:15:37

  一股深沉的黑暗盘踞在信众席上。
  这片不寻常的黑暗含有极为浓密的妖气,让言峰璃正神父感到背后一阵冰凉。
  来集合的人数比想像的还多——老神父心中带着这种讽刺的想法,面对黑暗中诸多注视着自己的视线露出苦笑。
  发出召集召主的信号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没有一位召主是毫无防备,直接大剌剌出现在冬木教堂。取而代之的是由召主所派出的使魔,正好有五只。除了表面上已经淘汰出局的绮礼,以及可能连信号的意义都不知道的Caster之主龙之介之外,所有召主都已经到齐了。虽然全员到齐,不过没有一个人向教会致意,他们只是想来听听教会有什么事情而已。
  就连与教会共同演出这出假戏的远坂时臣也没有缺席,派遣使魔参加。那么剩下四只使魔应该就是艾因兹柏恩、间桐以及两位外来召主……这么一来,就等于证实在冬木凯悦饭店的大爆炸中行踪不明的艾梅罗伊爵士还活着。
  「看来没有哪一位仁兄想要尽点礼数,彼此打个招呼了。那么容我开门见山,直接说明要告知各位的事情。」
  虽然开头话说得讽刺,但是老神父的语调却是平平淡淡,对着无人的信众座位——至少没有一位听众是「人」——开始说道:
  「这场引导各位成就宿愿的圣杯战争,现在正面临重大的危机。
  本来圣杯只会把它的力量分给追求圣杯的人,让他们能够和从灵缔结契约。可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位背叛者。他和他的从灵忘了圣杯战争最重要的意义,开始滥用圣杯借予的力量来满足自己浅薄低贱的愿望。」
  神父不禁依照平时传教的习惯,停下来观察听众的反应。可是隐藏在信众席阴影当中的魔性当然依旧不发一语地潜伏着。老神父干咳一声,继续说下去:
  「关于Caster的召主。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目前在冬木市引起骚动的连续杀人案以及连续绑架事件的犯人。他驱使从灵犯案,而且还对犯案痕迹置之不理。这种重大的违规行为会导致什么结果——相信不需要我对各位明说。」
  虽然使魔们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借由使魔的视觉以及听觉窃听璃正说话的几位召主应该都很惊讶吧。今天早上时臣听到消息时也是一样,做为一位魔术师,那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他和他的从灵不只是在座诸位每一个人的敌人,更是对召唤圣杯仪式造成威胁的危险因子。
  所以在此,我要动用非常时期之下的监督者权限,暂时变更圣杯战一争的规则。」
  璃正口气严肃地宣布过后,卷起僧衣的右手袖子,露出右手腕。
  那只手臂虽然因为年老而有些细瘦,但是筋骨结实,看得出来壮年时期经过相当精实的锻练……手臂上从手肘到手腕密密麻麻地布满刺青图样——不,那并不是剠青,对圣杯战争的召主来说,那是他们最熟悉的东西。
  「这是从过去的圣杯战争中回收,托付给我这位本届监督者保管的东西。这是在战斗结束前就失去从灵,淘汰出局的召主遗产——也就是他们用剩下的令咒。」
  就是这些令咒树立了璃正身为监督者的权威。过去的召主没有用完,就这么遗留下来的令咒都交给他,由他担任管理者保管。
  所谓的令咒就是圣痕,证明令咒持有人背负着圣杯所赋予的战斗使命。但是令咒除了代表一种宿命,另外还代表操纵从灵的控制装置。
  虽然令咒附体本身就是一件奇迹,而显现在召主身上之后的刻印,的确也是强力无比的力量,但是那终究只是一种消费性的物理加持,可以用咒法的方式移植令咒,或是让渡与他人。
  「我被赋予权限,能够依照我个人的判断将这每一道预备令咒让给任何一个人。对现在驾驭从灵的各位而言,这些令咒应该拥有相当宝贵的价值。」
  四周沉默依旧,虽然璃正说话的对象是这些只会把所见所闻的情报传达给主子的使魔,不过他已经感觉到听众们正在专心倾听。
  「所有召主立即停止彼此之间的战斗行为,尽全力歼灭Caster做为特别措施,我将会把追加令咒赠予成功消灭Caster和其召主的人。
  如果单独完成任务的话,就给达成任务者一道我手腕上的令咒。如果与他人共同执行,就给予参加者一人一道。确定Caster消灭的同时,再重新开始原本的圣杯战争。」
  璃正神父把僧衣的袖子放下之后,首次在嘴角浮现讽刺意味的微笑,补上一句话:
  「好了,有疑问者现在可以当场发问——前提是你们必须开口说人话。」
  从黑暗中传出翅膀鼓动的声响,紧接着是唏唏嗦嗦在地上爬行的声音、轻巧的脚步声,静悄悄地消失远去。
  监督者的说明简单扼要,没什么问题要问。每一位追求圣杯的竞争者都要为了新型态的竞赛而努力。既然决定了,就没必要在教会久留。
  等到四周真正恢复无人的宁静时,独自留在礼拜堂的璃正神父想像着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低笑几声。
  如此一来,计划就万无一失了——接下来就算放手不管,饥饿的四头猎犬也会自己去攻击Caster。
  攻击目标的召主长相与姓名,还有Caster工房的大致位置都已经知道了,如果把这些情报公开的话,二疋可以让事情进展更顺利。但是这样可能反而招致其他人怀疑教会如何调查到这些消息,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借由Assassin获得的情报现阶段只能秘而不宣了。
  Caster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呢。璃正等人也不期待一下子就会发展成六比一的包围战,他们不认为所有召主都会依照监督者的意见,把Caster两人当作目标展开行动。对其他召主来说,猎杀Caster只不过是战争中的一段过程而已,真正重要的是如何在Caster消灭后重新展开的大乱斗中获胜。
  每个人一定都非常渴望得到追加令咒吧。但是同样地,他们应该也不希望其他召主得到令咒。就算有额外分数进帐,如果以后与自己为敌的人同样也得到分数的话,就失去了优势的意义。
  因此与其为了更容易得到令咒而和他人合作,他们应该会想尽办法捷足先登,力求独占令咒。他们必定会使出妨碍手段,彼此互扯后腿。
  这就是璃正希望看到的局面。要是随随便便就让他们互通声气的话,想要让Archer在最后抢占渔翁之利就不容易了。
  所有召主的动向都由已经被众人遗忘的Assassin逐一持续追踪。不管对手是谁,想要抢先他们一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绮礼实在做得很好,他只不过是学了短短几年魔术的魔术师,竟然可以成为这么高超的召主,驾驭从灵得心应手。这一点想必就连时臣都没料到吧。
  为了信仰、为了教会,以及为了与故友之间的约定,璃正引以为傲的独生子正在发挥他特有的才能,努力工作。站在父亲的立场,这些成果让他感到无比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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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6 11: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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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王還真是隨心所欲ww
買了個大戰略的全世界地圖的T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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