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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继承者们 乘载着伊丽莎白•佛米娜的船到达港钉的时候,已经是莎夏死后的翌日了。虽然是凯旋而归,可是伊丽莎白却没有在利普纳的居民面前展现出身姿。 由于被利普纳的居民尊为主人的战姬是莎夏。明明是这样,却在自豪地高叫着卢沃修的战姬的胜利,可不会是个好心情吧。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顺带一提,莎夏的死还没有公开。由于认为这件事理应由公宫来发表,因此利普纳的镇长派遣使者到公宫了。现时的情况是,莎夏因为疾病而倒下了,因此无法公开露面。 只让一名侧近陪同,伊丽莎白来到港口了。虽说是港口,但这也是排列着军船的区域,因此这裡并没有允许居民的靠近。 跟随她的是一位名叫纳乌姆,约三十岁的骑士。在伊丽莎白成为战姬之前就已经在卢沃修的公宫中工作了。儘管刻在脸上的皱纹反映出他的操劳,但细心剃掉的鬍鬚仍令外表显得较为年轻。 离开港口的二人走向身为利普纳镇长, 德米特里的宅邸。被带到会客室的红髮战姬将问候草草了事,就询问有关莎夏的事了。 由于医生的诊断是已经挺不了几天,所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在海上分开的时候莎夏是还活着的。对于伊丽莎白来说,是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来确认吧。正因如此,才会特地前来。 「亚历山德拉大人已经在昨天去世了」 德米特里以冷淡的口吻回答了。伊丽莎白短短地低声说着「是这样啊」就绷起脸孔了。虽然在双色的瞳孔中渗出对于无法赶上的后悔和哀悼死者的神色,但在表情上却不打算让别人察觉。 顺带一提,艾伦已经在昨天从利普纳出发,匆忙地赶在回归莱特梅利兹的路上。两人没有碰面这件事,对于二人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在目前还不清楚。 在第一次为莎夏祈祷而唱颂出主神的名字贝尔克纳斯后,就用有点生硬的口吻说了。 「假如亚历山德拉不在的话,我们就败北了。我只是想传达这件事」 对于感谢来说是太过婉转了,但德米特里一本正经地点头了。 「战姬大人的说话,会确实地传达给公宫的」 「不用了。作为卢沃修的战姬伊丽莎白•佛米娜的悼辞会在日后再次送达」 将德米特里的提议忿然地拒绝后,伊丽莎白就将话题改变了。完成几个事务性的话题后,就道谢走出宅邸了。然后向纳乌姆询问。 「船还有多少时间才能出发?」 「在一刻半后」 儘管办完要事就想要赶快出发,但却有必要让桨手和水手休息。在狭窄的船内不会有消磨时间的心情,但也没有在这个胜利余韵还没有冷却下来的城镇中行走的心情。 「准备好马匹。只要不是极端的劣等马就可以了」 不久, 纳乌姆就准备好两匹马,甚至还好好地装备上马鞍并牵过来了。「辛苦了」说了这样犒劳的说话,伊丽莎白就和他一起离开了城镇。骑着马的战姬,马上就离开街道并漫无目的地向海岸前进。 奇妙的丧失感,令伊丽莎白的心开了一个洞。并不是想要见证莎夏的死,也不是个会期望这种事的关系。假如她还活着的话,各自各作为雷古尼泽和卢沃修的主人而斗争这种事并不难想像。 ——这样的事情明明已经明白了。 儘管如此,伊丽莎白还是感到了寂寥。想着也许,可能是有什麽说话想要对她交谈的。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生气的同时,却又无法摆脱这样的感情。 由于只是散心,所以也不会让马走得很急。纳乌姆也只是默默地跟随。 浪潮声中混杂的马蹄声撩拨着她的耳朵。偶然,也会听到海鸟的鸣叫声。 让马走了大约四半刻的时间。回首望去,已经离开了城镇一段距离。周围的景色也变成凹凸不平的岩石场了。 「战姬大人,我们差不多要回去了」 是因为已经看不到像是道路的东西了吧。跟随在后面的纳乌姆这样提议了。伊丽莎白没有回答,在岩石场中断的地方将马停下来。 从她身处的岩石场走下斜坡,铺展着小小的沙滩。沙滩的另一边,又是个平缓的斜坡伴随着岩石场一直伸延。 被岩石场夹着的空间,有几个村民。 大部分的人都在採集贝类。伊丽莎白也有这样的记忆。 虽然本来从春天到夏天间期的採集是最理想的,可是在即将到来的冬天却对储蓄有所不安的情况下,即使这样的季节也会进行採集的。这个时期採集的贝类全部都只有细小的东西,但是比没有要好。 此外,沙滩上还有一艘能乘载五至六人大小的船。他们也有在钓鱼吧。将其翻转把船底向上,毫无疑问是为了将船弄干。 伊丽莎白的视线移动了。村民们之中,只有一个持弓的年轻人。不是沙滩也不是海,他正在仰望空中。伊丽莎白像是追踪年轻人的视线般仰望空中,在那裡有几隻海鸟在飞翔。 理解后的伊丽莎白自然地将视线回到年轻人身上,然后瞪大眼睛了。那是因为年轻人将箭繫在弓上,并拉起弓弦。 「打算射了吗」 「真是这样的话,稍微有点过高呐」 对于伊丽莎白惊讶的声音, 纳乌姆回应了。海鸟现正飞舞在相当的高度。让箭射到那裡根本是做不到的。二人都猜想,年轻人是在等待海鸟降下的时刻。 可是,那个预想落空了。约数了五,六的时间过后,年轻人随意地将箭射出。海鸟群飞行的高度,并没有什麽大不了的改变。 然而,年轻人的箭像是没事一样达到那个高度,并将作为目标的海鸟贯穿。伊丽莎白和纳乌姆一同瞠目结舌了。 年轻人快速地将第二箭繫上,并射出。将第二隻射落。第二隻飞在第一隻差不多的高度,但不仅如此。由于第一隻中箭而感到应该要逃走,在快速盘旋的时候被射落了。 伊丽莎白终于理解了。年轻人等待的是,能够将海鸟们连续射落两隻的时机。高度之类,从一开始就不是问题。 伊丽莎白把异色的视线继续望向年轻人,并向身后的纳乌姆提问。 「在我的公宫中,有人能够做到这种事吗」 「.....并没有」 纳乌姆回答的声音中也包含着惊愕。即使是滤积过修练的弓兵也很难做到吧。假如没有亲眼目睹的话,根本就是个难以置信的精湛技巧。 「到底,怎样做才可以那样...」 伊丽莎白在那裡中断话语。那是因为听到刺耳的叫喊声。 在二人身处的另一边的岩石场,出现了数量超过十人的身影。他们跑下斜坡将村民们包围了。全部人都是男人,身穿稍脏的衣服,手中拿着斧头和柴刀等武器。伊丽莎白俯视他们,一脸不高兴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这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巧合」 男人们的装扮和她数日前击溃的海贼相同。那时并没有将海贼船全数击沉或是捕获。换句话说,他们是海贼的残党吧。 伊丽莎白并没有帮助眼前村民的义务。她应当守护的是自己治理着的卢沃修的居民,而并不是雷古尼泽的居民。 假如坐视不理的情况被发现的话确实可能会成为问题,可是不论是村民还是海贼似乎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等人。说到底未满二十岁的少女一人和骑士一人,跟十个以上的海贼对抗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然而,伊丽莎白却边握紧别在腰间的雷涡,边让马跑下斜坡。这并不是正义感,而是她对于逃掉的海贼们在自己的眼前犯下暴行这种事难以宽恕。 由于马蹄的轰鸣声,海贼们望向伊丽莎白。村民们由于被包围和被刃指着,根本就没有回头的从容,但这可能是个幸运。 伊丽莎白在马上毫不留情地挥起黒鞭。鞭子带着雷光发出白色光辉,将近处海贼的头部伴随冒出的鲜血一同吹飞了。 海贼们的脸色明显地改变了。正如伊丽莎白所想,他们是数日前被卢沃修军击败而逃走的人们。 从战场上逃脱的他们总算到达了大陆,却完全不熟悉这一带的地理。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将船带到海边钓鱼的村民们,并打算捉住他们而来到这裡。 与战场不匹配的礼服姿态,挥舞黒鞭筑起尸山的红髮战姬的存在,变成恶梦一直残留在海贼们的记忆中。加上伊丽莎白用黒鞭将两个海贼埋葬后,馀下的海贼就尖叫起来逃跑了。 雷涡的闪姫并没有打算放跑他们。让马跑起来,将海贼们一个一个确实地击倒。 但是,当海贼们跑上岩石场逃走时,果然还是追不上。那是因为她现在骑着的并不是受过训练的军马,而是充其量只会用在旅行上的马。 伊丽莎白迫不得以从马上下来,为了不被勾到而捏起裙脚,用自己的脚爬着岩石场。只有纳乌姆跟过来。村民们看着变成尸体的海贼,就这样惊呆地当场坐下来。亦有脸无血色地颤抖的人。 登上岩石场后,伊丽莎白砸嘴了。海贼们已经跑下另一边的斜坡。那裡也是个海滩,还有两艘能乘载五,六人的小船。海贼们将小船担起来,急忙地搬向海。 「给我等一下」 虽然不由自主地大喊出来,但是当然不会因此停下来。海贼们将船浮在海上并乘上,紧握船桨地划船。 伊丽莎白向另一边——村民们身处的沙滩回头。以猛烈的势头跑下岩石场盯着村民们后,用持鞭的手示意翻转的船。 「将那个借给我。然后,乘上几个作为划船的人」 用高压性的口吻单方面地放话后,突然把视线转向持弓的年轻人。 「有箭吗?」 对于点头的年轻人,伊丽莎白皱起眉头。其他的村民们明明对于突然的事态都震惊了,全都在哭天喊地惊慌失措,却只有这个年轻人像是习惯了一样冷静。 年龄与伊丽莎白相差无几。蓬乱的黯淡赤髮并生着怠于整理的鬍子。平均的体格,从麻布衣服伸出来的手脚能明白有好好地锻鍊过。 「你过来」 伊丽莎白再选出三个村民。把船放出海上并乘上。伊丽莎白坐在前头,接下来后面是纳乌姆,持弓的年轻人,和三个村民们。 出海后,马上就发现乘载着海贼们的两艘船了。海贼们见到伊丽莎白后,都将体力放在划着船桨的手上,想要拼命地逃跑。红髮战姬毫不掩饰焦躁,回头望向村民们。 「船桨只有三个吗?」 村民的其中一人满脸通红地边划船边点头。由于海贼们也是同样情况,这样下去是无法缩短双方的距离吧。 那个时候,黯淡赤髮的年轻人起身了。膝头跪下架起弓,将箭繫上。伊丽莎白和纳乌姆皱起眉头。 虽然是目测,但乘载海贼们的船距离这边有二百阿尔辛(约二百米)。加上船会晃动,有微风却是逆风,根本就不会射中。 年轻人让弓弦响起声音。然后,箭矢似乎命中一个海贼了。看到握着船桨的身影,就这样突然倾侧掉到海中了。 年轻人再一次放出箭矢。别的桨手摇晃,船桨顺势掉到海中了。只有一个船桨的话,前进速度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艘船转眼间就慢起来了。 年轻人没有向同伴夸耀自己的技术,就已经把目标定在另一艘船上了。这边也将桨手两人射落海中。 完成这件事后,年轻人再次坐在船上。从村民那取得船桨,代替那人划船了。伊丽莎白像是不满地向年轻人回头。 「为什麽不再射了?」 年轻人沉默地把背后的箭筒给她看了。内裡是空的,已经射光了。虽然伊丽莎白理解了,但对于年轻人的态度令肩膀抖震起来了。虽然有想过是否无法说话,但是他却会跟村民悄悄地交谈着什麽,所以似乎也不是那麽一回事。 伊丽莎白将焦躁以煽动村民们欲望的形式散发出来了。 「给我再用力地划!!假如漂亮地追上那些家伙的话,作为奖励会一个人给予两枚银币啊!!在沙滩那等着的人也有!!」 现金让村民们互相对望,眼神改变了。刚才把船桨交给年轻人的男人将船桨从年轻人手中夺回,激烈地划动船桨至溅起水花。就连纳乌姆也用惊讶的眼神交替地看着他们和自己的主人。 伊丽莎白的船,很快就追上海贼们的船了。 红髮战姬在狭窄的船上飒爽地将礼服翻飞,以挥动两次鞭子将海贼们几乎都打落海中了。所谓几乎,是因为只有一个人将同伴当作盾牌而逃过雷涡。曲背的矮小男人,腰间吊着两把短剑。 那个海贼名叫莫里茨。曾在奥尔西纳海戦中担任左翼部队的指挥官,在意识到形势不利的时候就将同伴捨弃逃走的男人。 巧妙地从黑鞭逃脱的莫里茨,用力踏向船边袭向伊丽莎白。如果能跳进怀裡的话,这个男人就会挥动两把短剑将对手毫不留情地斩裂吧。何况鞭子之类理应无法对应。 可是,莫里茨的剑在迫近伊丽莎白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白光弹开了。麻痺的痛楚在身体中奔驰,莫里茨失去平衡头部着水地掉落海中。 无法发出声音,勉强能动的手指只能颤抖着,莫里茨的身体漂浮在海面上。伊丽莎白向脸色发青的海贼冷酷地宣告。 「意识是有的吧?但是,手和脚还有半天是无法动弹的。话虽如此,别说半天甚至也有可能需要四半刻就是了」 莫里茨的眼睛因恐惧而张开了。假如因为被波浪弄翻而变成无法呼吸的姿势的话,他就死定了。只要没有很好的运气的话,这个时刻早晚会来临吧。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一直经历着恐惧。 雷光被反射,海面在一瞬间发出白光,雷声轰鸣。伊丽剪白挥舞雷涡,把乘载海贼们的两艘船打得粉碎了。 「——呼」 伊丽莎白小小地呼出一口气。丧失感当然没有消失,但比起漫无目的地骑马散步,确实更好地消愁解闷了。虽然只有一点,但也感到这成为了对莎夏的饯别。 她再也没有理会莫里茨并向村民们回头,像理所当然一样地命令了。 「回去了。划起来吧」 虽然村民们对于伊丽莎白惊人的样子只能哑然地无法发出声音,但她的声音让他们回过神来,慌张地划动船桨。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伊丽莎白是战姬,但从装扮以及从者的存在也能察觉到她是个贵族。可是,现在的伊丽莎白对于他们来说比起应当拜伏的贵族,更像是一个应当畏惧的上位者。 然而,果然只有黯淡赤髮的年轻人,对她似乎还是没有抱有恐惧感。精神恍惚的视线望向伊丽莎白的时候,偶然又回到描绘着白色波浪的海面上。 伊丽莎白马上就察觉到他是对于自己的异彩虹瞳感到稀奇。虽然感到火大,但是也对这个年轻人抱有兴趣。 「你的名字是?」 一开始,年轻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被问了。在被村民用手肘碰了一下,才终于仰视伊丽莎白。 「乌尔斯,的说」 这样回答的乌尔斯的后脑勺,被其中一个村民捉住强行地按下了。村民浮现出讨好的笑容仰望伊丽莎白。 「真,真的非常抱歉。这家伙,稍微撞到头了,他的无礼....。请务必宽恕。」 村民按着乌尔斯的头,满脸大汗地深深低下头了。伊丽莎白短短地说了「容许」。 儘管村民的态度看起来是卑躬屈膝,但却是正确的。假如伊丽莎白是个暴君的话,现在乌尔斯有可能已经被推落海中了。 ——话说回来,还真是奇怪的口音呢。是布鲁奈的口音,吗? 看着乌尔斯的后脑勺,伊丽莎白抱有这样的感想。然后,对战战竞竞地将脸孔抬起来的村民,提出了一个稍微坏心眼的问题。 「你。看到我的眼睛有什麽想法?将想法老实地说出来」 右边的金色眼睛和左边的深篮色眼睛冰冷地俯视着村民。纳乌斯假装拨起前额的头髮用手将额头盖着,一副要说出「又要开始了」的疲累表情。刻在那个脸孔上的皱纹,变得更加深刻了。 「那,那个嘛当然,那个,就像是宝石般美丽啊」 这是伊丽莎白阴暗的劣等感以及阴暗的优越感微妙地混在其中,硬要说的话是个不健康类别的馀兴。不论怎样的回答她也不会给予对方惩罚。只会一脸和和气气地回应「这样啊」。 异彩虹瞳。从出生开始伊丽莎白就具有的,不成对的双眸。根据地域会被看待成吉兆,在某些地域则会被看待成凶兆,这样意思含糊的双眼。 伊丽莎白在幼年的时候由于这对眼睛而受到痛苦了。这双眼睛并不具备像童话故事般,不可思议的力量。看到这对双色眼睛的人们都觉得她恶心,将她当成笑话,想要将她排除。 虽然感到悲伤和懊悔,但却没有将单边的眼睛弄坏的勇气,因此变成带着眼带过日子了。儘管如此,由于异彩虹瞳的事已经街知巷闻了,所以她只能继续被人欺负。 时光流逝,伊丽莎白成为卢沃修的战姬时,异彩虹瞳对于公宫的人来说反倒是件高兴的事。知道根据地域,解释也会有所不同这件事就是在那个时候。 异彩虹瞳的战姬在那之后,就变得会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向某人提问。 看到自己的眼睛,有什麽想法。 像眼前拜伏的村民般比喻为宝石的人是最多的,其他还有将金色的眼睛比喻为太阳,深篮色的眼睛则比喻为天空和大海的人。 亦有比喻为黄金与水晶的人。既有人比喻为花,亦有人比喻为鸟。更有人将其比喻为一些不太清楚的传说中的武具。「总之就是美丽」这样称讚的人也有。 如果知道伊丽莎白是战姬这件事的话,那就只能讚美了。只能比喻为极美的东西。因为明白这些事,她才会发问。 「乌尔斯。你呢?」 乌尔斯没有马上回答。他凝视着伊丽莎白的脸孔,歪了一下头,是想起了吗,拍地打了一下手。 「像猫一样。以前,有见过那样的猫」 在乌尔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胖墩墩身驱的老人一脸「把有趣的土产拿过来了」这样的表情并将小猫抱着的画面。老人的脸孔一片模糊,乌尔斯无法想起他的名字。 村民大叫出不成话语的声音,把乌尔斯推落海了。盛大的水花飞溅。其他两人的脸色变得比大海更青,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状态。 就连纳乌姆也因为过于惊慌失措而不知所措,村民则慌于将视线来回在掉落海中的乌尔斯和伊丽莎白之间。 伊丽莎白只是一副被吓得目瞪口呆的表情,俯视着把脸孔露出海面的乌尔斯。年轻人的说话虽然并没有恶意,但也难以理解为一个讚赏。村民们的反应就是助证了。 儘管比喻成花和鸟的人在过去也有好几个,可是那些都是站在以美丽为前题的讚赏。伊丽莎白对猫没有感到喜欢或厌恶,但也没有特别感到美丽。 大约沉默了十秒钟后,伊丽莎白将手压在嘴边,弯曲着身体快乐地笑了出来。这确确实实地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笑意镇静下来后,伊丽莎白就命令村民将乌尔斯拉上来了。然后单刀直入地问。 「乌尔斯。你的寄身之处是?」 正在扭着湿透衣服的乌尔斯话硬在喉咙,和村民们对望。村民们代替乌尔斯怯怯地回答了。 「乌尔斯并没有寄身之处。不是,连到底有没有也不清楚。」 「乌尔斯他...这家伙并不是我们村子的人。他是倒在公主大人救助了我们的那个地方」 乌尔斯倒在那个沙滩是十二,十三日前的事了。村民们会发现乌尔斯,完全不是巧合。那是因为他们的村子就在沙滩的附近,为了採集贝类和钓鱼,村民们会像日常一样走到沙滩。 倒在地上的乌尔斯身体冰冷,衣服破破烂烂的。还以为死了,试着接近调查后发现还有气息。弃之不理又让人犹豫,于是村民们就把乌尔斯搬回村子救治了。 「会不会是在附近经过的船上掉下来并飘流过来的?村长这样说了」 三日后年轻人取回意识,再过二日后就变得能说话,走路了。可是,被村子的人们询问身份的时候却简直完全想不起来。 「有记得什麽的事吗」地这样那样反复提问的时候,乌尔斯这个词总算从年轻人的口中说出来了。于是,村民们就称呼他为乌尔斯了。 没有记忆的话,乌尔斯就没有去向。身上又没有持有金钱。 「王都西里西亚,满溢着各种各样的人和物。现在就首先,在这裡帮助大家的工作存积金钱,期待着记忆恢复的那一天。这样如何?」 就算被村长问「如何?」,但乌尔斯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加上也有救命和治疗的恩情。「请多多关照」地将头低下,乌尔斯的新人生就这样开始了。 村民将话题说完的时候,船出发时的沙滩就映入眼帘了。等待的村民们发现了这边,高兴地挥着手。不过,伊丽莎白定睛俯视着乌尔斯。 「真是正好啊」 假如乌尔斯是雷古尼泽的人的话,可能会稍微有点麻烦。但是,假如是记忆丧失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伊丽莎白这样判断,并告诉乌尔斯。 「我收留你。乌尔斯。从今天开始就侍奉我吧」 村民们的下颚齐齐掉了下来,纳乌姆将眼睛瞪圆。 说到乌尔斯,他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是...」。 乌尔斯的交接,毫无停滞地进行着。 虽然只是仅仅数日,但乌尔斯也好好地工作了,可是麻烦人的身份并没有改变。没有无论如果都要制止的理由,加上乌尔斯说话时那布鲁奈的口音反倒惹来不安和警戒心。假如好奇的贵族大人愿意接收的话,那真的是求之不得了。 「太好了呢,乌尔斯」 村长这样说,并拍着乌尔斯的肩膀。 「虽然可能是贵族大人的心血来潮,但似乎也不是什麽坏人。如果认真地侍奉的话,总有一天也能回到布鲁奈吧」 「的确是呢。真是非常感谢你」 乌尔斯笑着向村长道谢。 然后乌尔斯就到村子的熟人逐一拜访,进行告别和对于照顾的道谢。虽然在沙滩发现乌尔斯的村子女孩一副依依不捨的表情,但是也「要精神啊」地笑着目送年轻人了。 这个村子女孩,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发现倒在地上的乌尔斯的时候,手中握着黑弓这件事。然后,由于那把黑弓总觉得让人感到非常恶心,因此不禁将其投到海中这件事。还有,在这数日中产生出来的淡淡的爱慕之心。 总而言之,乌尔斯就这样变成侍奉于伊丽莎白了。 *** 艾伦在雷古尼泽见证莎夏的死的时候,在莱特梅利兹的公宫中代替不在的主人莉姆艾莉夏处理着执务室中堆积如山的文件。 比主人要年长三岁的二十岁,苗条高大的身材穿着厚厚的衣服,黯淡的金髮束绑在头的左侧。腰间的腰带上,从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吊垂着小小的玩具熊。 她既是艾伦的副官,亦是亲友。亲近的人都以莉姆这个爱称来称呼她。虽然清秀的脸孔上没有一点亲切,但既不是不高兴也不是缺乏感情。原因一半是本性,一半是必须冷静地工作着。 莱特梅利兹有位突然的访者来到,就是在这一天的傍晚。 「尤金殿——巴尔托伯爵吗?」 尤金=舍巴林是莱特梅利兹东面的巴尔托的领主。与爵位跟随家名的布鲁奈不同,吉斯塔托是爵位跟随领地。 「请让他到会客室。我也会马上前往的。」 莉姆稍稍吃惊并发出指示后,就将工作中断,从椅子站起来了。儘管心情不会因为等待而变得不高兴,但也不能因此让他等着。 在走廊快步走向会客室,蒂塔就跑过来了。黑色长袖和长至脚边的裙子上有着白色的围裙,是熟悉的侍女的身影,栗色的头髮束绑在后头部。 从泰格勒在亚尔萨斯的时候就作为侍女侍奉的布鲁奈少女,工作的地方转移到这个公宫也坚强,拼命地工作着。在这裡工作已经过去了半年的现在,她不仅是艾伦和莉姆,更被众多的人信赖着。 「虽然会客室的暖炉已经点起火了,可是温暖起来还再需要稍微一段时间。亦打算将葡萄酒温起来提供给他」 「拜託你了。伯爵阁下带了多少个随从?」 「随从有一个。已经让他在别的房间休息了」 儘管莱特梅利兹的气候还可以称作秋天,但天空暗下来的时候果然还是会冷起来。瞄了一眼能从走廊看见的夕阳天空,莉姆对蒂塔说了。 「我认为假如是伯爵阁下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但请准备披在身上的毛革。只要告知侍女长的话马上就会给你的」 「我知道了」地稍施一礼,蒂塔就跑在走廊上了。 到达会客室前的莉姆,向内裡呼叫之后就把门静静地打开了。室内的暖气流动过来轻抚着她的脸颊。房间中有一个男人坐在梳化上让身体休息,在看见莉姆之后就浮现出微笑站起来了。 「好久没见了,莉姆艾莉夏。你好吗?」 「我很好。尤金殿似乎也相当壮健,真是再好不过了」 莉姆将表情放鬆下来打招呼。对她来说, 尤金是该称作师傅的男人。约三年前,艾伦成为战姬时, 尤金被莱特梅利兹的文官请求,为了教导作为吉斯塔托贵族的礼节和规矩而来访公宫。 现年四十四岁。黯淡的灰色长髮,下巴底下带有灰色的长鬍子。虽然平静的风采和瘦削体格让人感到是个静态的人物,但与艾伦一同被他教知众多事情的莉姆,亦知道那”并不是这样”的一面。 「对了,威尔塔利亚殿呢?」 是指艾伦的事。莉姆一下子答不上来,尤金豁达地笑起来。 「嗯呣。又偷偷地跑出公宫,去到市街这类的地方了吗」 莉姆不由自主地脸红低头了。艾伦这样的行为,是从尤金教导她各种各样的东西时开始的。 正好蒂塔将装满葡萄酒的银杯乘载在托盘上搬过来了。莉姆重振精神请尤金坐到梳化上。 待尤金再次坐到梳化上,莉姆也坐到放置在隔着桌子另一侧位置的梳化上。然后蒂塔将银杯放置到桌子上。栗色头髪的侍女稍施一礼后,就走出走廊将门关上。尤金似乎饶有兴趣地向莉姆提问。 「刚刚的女孩,我记得在三年前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她叫蒂塔。布鲁奈人,由于各种情况因此在这里工作」 「布鲁奈吗。我有听过传闻,似乎各种各样的改变呢。——真没想到你居然也变得会拥有这样可爱的兴趣了」 由于这句话变得茫然若失的莉姆追着尤金的视线。视线的前方,自己的腰带有隻还吊垂在那裡的玩偶。明明心里记得在走出执务室的时候要取下,可是由于太过急忙于尤金へ的对应,不禁忘记了。 「不,不是,这是,那个,该说是护身符还是....」 「不需要感到害羞也可以吧。熊也被称呼为家畜之神波洛斯的化身,人偶亦是一种女人味。拥有某个思念之人了吗」 慌慌张张的莉姆,由于尤金开玩笑一样的提问取回冷静,以寂寞的表情「不是」地短短否定了。并浮现出微笑将话题改变。 「热水和膳食现在正准备好给你。今天的来访,是发生什麽事了吗?」 根据莉姆的认知, 尤金是个会在事前派出使者的男人。因此认为是发生了什麽事件而问起来,可是礼法的老师却笑着摇头。 「不需要那麽操心也可以。因为只是经过,所以来打声招呼而已」 「经过?」 对于歪起头的莉姆, 尤金点头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银杯。银杯的表面,由于被燃烧在暖炉中的赤红色火炎照耀着而发出微弱的光辉。 「被国王陛下传唤了,要去王都」 莉姆理解了。从尤金治理的巴尔托到王都西里西亚的话,确实经过莱特梅利兹的街道会比较快。 「已经日落西沉了。今晚就请留宿在这裡吧。正如刚才也有提到过,热水和膳食都会准备好的」 「可是....」 尤金显得犹豫不决。莉姆注意着不让他感到强硬地增添话语。 「假如将尤金殿用一杯葡萄酒送走的话,会被艾丽奥诺拉大人叱责的。臣下的耻辱就是主人的耻辱。我并没有忘记」 尤金对于莉姆的说话浮现出苦笑。那是三年前教导艾伦和莉姆礼法的尤金,曾多次说给她们听的话语。更准确是「我们的耻辱就是主人的耻辱,主人的耻辱就是国家的耻辱」这样的一句话。 「怎会,只要鑑于日常的行为,威尔塔利亚殿根本就无法叱责你」 这样说的尤金将葡萄酒一饮而尽后,把苦笑改变成温暖的微笑继续说了。 「话虽如此,提议到这种地步却拒绝反而是种失礼。你的厚意就让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尤金首先入浴,之后由蒂塔带领他到客房。客房和会客室一样暖炉中已经点起火令房间变得温暖起来,莉姆和尤金夹着桌子坐着。 莉姆为尤金准备好的晚餐,非要选择的话是朴素的东西。 用上大量温热牛奶的麦粥,胡桃和香草混杂在其中的玉子焼,薄切的土豆乘上咸味强烈的乳酪并烧至溶化的东西,豆类和鱼类的汤等等并列在桌子上飘来勾起食欲的芳香和冒着热气。 这些料理,是根据记得尤金的喜好的莉姆所下的指示而做出来的菜。看到尤金的反应后,幸好的是他的喜好似乎和三年前一样没有改变。 「妻女和孩子,都还精神吗?」 「啊啊。女儿长大成一个相当顽皮的孩子呢。在听到威尔塔利亚殿在战场上的活跃后,自己也想趁现在熟悉剑和马,因此过着新伤不断的每一天。虽然作为妻子是打算养育成正相反的样子,但似乎这样也有这样的快乐。所以不作制止地看守着。」 尤金拥有妻子和女儿。儘管话语中混杂着叹息,但瘦削的伯爵的声音中满溢着对于女儿和妻子的爱情。 确认了这件事后,莉姆对于尤金再一次感到尊敬了。 那是因为他的妻子并不是市井的女儿,而是王族。她是维克多王的侄女。 在过去,尤金是作为维克多王的侧近工作着,由于对国王进言也毫不害怕的刚直性情被喜爱,因而被撮合和国王的侄女结婚。这是十五年前的事。 根据吉斯塔托的法律,王族的女性结婚的时候,她所拥有的王位继承权会转移到丈夫身上。如果娶了国王维克多的侄女,就会变成得到了王位继承权第八位。在国王的眼中,这是表现出最大限度的好意了吧。 尤金感谢国王,并与她结婚了。然后,作为领土被赐予王国南部的巴尔托,带着妻子一同搬到那裡居住了。之后,除了庆祝新年的活动等等,就几乎不会前往王都了。这是以他的方式表示的忠诚。 顺带一提,艾伦从尤金那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哎!?」地张口结舌,并且目不转睛地盯著这位瘦削的伯爵了。国王维克多有着这样一面的这件事,对于白银髮的战姬来说就是会造成这样的衝击。 久违三年的再会,莉姆和尤金互相谈论着对方的近况。可是当尤金谈及昨年在布鲁奈发生的内乱时,莉姆的脸上就出现忧愁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尤金尝试改变话题,但是莉姆变成心意以决的脸孔直直地看着灰色头髮的伯爵了。 「不用,不需要多心。而且对于尤金殿来说,听一下的话可能会比较好」 蔚蓝的双眸充满着认真和迫切的神色,尤金露出认真的表情。 「......愿闻其详」 「那麽,就让我说述有关布鲁奈的内乱」 从俘虏了泰格勒威尔穆德•沃鲁恩的迪南特会战作为开始,莱特梅利兹帮助了亚尔萨斯和内乱的介入,最后将蕾琪王女的救出并讨伐了泰纳尔迪耶公爵等等的事情,莉姆尽可能地简洁说明了。 「在那之后,泰格勒威尔穆德卿就作为客将,在这个公宫裡过着每一天。他对于我国的文化展现出积极的学习态度,我亦尽其所能地帮助着他的学习。」 艾伦偶尔也会掺杂其中,莉姆教导着泰格勒各种各样的东西。吉斯塔托的礼法和宫廷中必要的措辞,习俗还有从以前流传下来的童话等等。偶尔,泰格勒也会教艾伦和莉姆布鲁奈的习惯和谚语等等事情。 对于从当地村子提交的难题,三人为了解决难题而伤脑筋这样的事情也有。 莉姆惊讶了,过去对于泰格勒的尊敬是出自他的认真和平衡感。即使变成了莱特梅利兹和吉斯塔托之间的利益,泰格勒也会认真考虑。 可是,假如莱特梅利兹和亚尔萨斯之间有利害衝突的时候,即使年轻人会做出多少的让步,但是全面性地妥协却绝对不会出现。莉姆对于这种态度反而抱有信赖和好感。 既有让准备清淡膳食的蒂塔加入,从头到尾都仅仅只是閒聊的一天。亦有高举社会学习的名份,四人一起变装走到城下的事情。 「虽然是稍有僭越,但我认为泰格勒威尔穆德卿并不仅只是个异国的客人,他对于艾丽奥诺拉大人来说更是个贵重的友人」 莉姆将说话暂且停下。那是因为觉得假如不作休息地继续谈话的话,会无法抑制兴奋的感情。 至今为止尤金都沉默地倾听着莉姆的说话,可能由于她的说话中断了,才静静地开口。 「那位客人,现在似乎外出到某个地方了吧」 「......为什麽会这样想?」 「假如现在身处公宫的话,你不可能不介绍吧。虽然言语上是威尔塔利亚殿的友人,但你似乎也相当在意呢」 莉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虽然是打算冷静地说话的,但似乎被看透了。还是说,在无意之间自己变得热心地说着呢。 「泰格勒威尔穆德卿他......」 "不好了"莉姆这样想。明明一直对自己说过要冷静,但是声音却已经变得低沉下来了。可是,一旦失去的冷静已经无法再取回了。 「泰格勒威尔穆德卿,由于某件事,前往阿斯瓦尔王国了,可是在归途的船上却被某人袭击,掉到海中.....」 说话变得时断时续。尤金的脸孔因紧张而绷紧了。情况的严重性,这个纤体的贵族立即就理解了。 从布鲁奈寄放的客将,根本不可能以自己的意志随意走到别国。这样应该想象成吉斯塔托的意图也有所关联。 从布鲁奈寄放的客将,根本不可能以自己的意志随意走到别国。这裡应该想象成吉斯塔托的意图也紧密关连着。 不然,有关泰格勒掉落海中这件事,即使是事故吉斯塔托也无法推卸责任。布鲁奈会无法原谅吉斯塔托吧。 然后,布鲁奈和吉斯塔托之间产生对立的话,姆奥吉奈尔和扎库斯坦等周边国家肯定会出现多馀的野心。 尤金在过去,曾担任了与布鲁奈的外交接近十年。根据今后的情况,被任命困难的任务的可能性并不小。不,现在他被这样传召到王都的理由,可能正是有关这方面的话题。 莉姆也是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明白会变得悲惨亦说了出来。 「莉姆艾莉夏」 尤金轻轻地笑着说了。 「以前我应该也有说过,哭泣绝对不是一件害羞的事。假如是对谁的思念的话,那就更是如此」 在尤金的说话完结之前,眼泪就从莉姆的眼睛中溢出,流到脸颊上。 一旦意识到了,就无法停止。担任战姬代理的姑娘垂下头,肩膀抖震着并发出呜咽声。在听到布鲁奈的年轻人失踪后,这是第一次莉姆在人前流下眼泪。 大约过了四半刻的一半时间,莉姆停止了哭泣。 「无需勉强也可以啊」 对于正在擦着变红的眼睛四周的金髮姑娘,尤金以温柔的声音搭话。 「即使是休息一天,二天这种程度,这个公宫都不会发生混乱吧」 「感谢你的挂心。但是,没问题的」 轻轻碰触到了最后还是一直吊在腰带的熊玩偶,莉姆继续说。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被笑作是留恋,但我还是想要相信泰格勒威尔穆德卿还活著。那个人,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失去性命的」 湛蓝的瞳孔依稀地湿润着,但口吻却是坚定的。看到她似乎取回冷静了,尤金露出安心的表情点头了。 然后莉姆,谈到有关艾伦不在的理由了。听完之后,尤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亚历山德拉•阿尔夏维恩殿她.....。虽然只碰过一次面」 「尤金殿。我所做的事有错吗」 莉姆吐露出不安。正因为是被仰仗为师傅的尤金才会问出来。灰色头髮的伯爵浮现出平静的笑容摇着头。 「虽然无法说是正确,但我认为是没错。听闻阿尔夏维恩殿作为雷古尼泽的统治者也是个不错的人。威尔塔利亚殿珍惜着与她之间的友谊这件事,雷古尼泽的人民是不会忘记的吧。而且——」 尤金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后,将声音压低继续说。 「事实上,我不认为姆奥吉奈尔军会在近期进行侵攻」 「我也有同感」 莉姆这样回答后,尤金的眼中浮现出像是愉快的感情。 「能说明一下吗?」 态度和口吻回到三年前,教导艾伦和莉姆各种各样事情的时候了。莉姆也被带动浮现出微笑了。也许是因为对于泰格勒採取着一副教师模样的态度,因此对于这样回到学生的立场的自己感到怀念了。 「那是因为无法想出现在攻过来的意义」 「会怎麽呢。布鲁奈由于昨年的内乱而疲惫着。扎库斯坦的内部情况不太好亦有所听闻。姆奥吉奈尔和东方各国,现在似乎顺利地进行着,这样一来不就会变得想要对我国做出无谓的闲事吗」 「如果是小衝突程度的话,在国境也会频繁地发生。假如是动用到十万大军的话,在那裡应该必然有着某个目的」 「我国的南部是块相当丰饶的土地。加上,现任姆奥吉奈尔王似乎是个喜欢积极地将国境向外扩展的个性」 「是。这时,姆奥吉奈尔採取的手段是和阿斯瓦尔合作。由此打算从南边和西边向我国进行压制。虽然似乎失败了」 莉姆以要守密作为开场白,将阿斯瓦尔的内乱已经结束这件事,以及吉斯塔托已经和吉娜薇王女结成同盟这件事说出来了。这件事似乎果然是第一次听闻,尤金将眼睛睁圆佩服了。 「这样一来,姆奥吉奈尔的目的就是把这边的注意力转向十万的军队了吧。肯定是打算在这期间引阿斯瓦尔的相关者和可能潜伏在我国的人上钩」 「是。然而,假如这边露出空隙的话亦有进行更夸张挑衅的可能性」 听到莉姆的回答,尤金心满意足地点头了,但马上就绷紧了脸孔。 就这样结束了好几个深刻的话题后,二人就像要将暗沉的气氛扫除一样兴高采烈地歓谈了。话题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天的清晨,尤金和自己说过的一样带着随从从莱特梅利兹出发了。莉姆从公宫的城牆那裡,目送着渐远的那个背影。 *** 回到莱特梅利兹遥远北方的卢沃修的伊丽莎白•佛米娜,首先必需处理在外出期间时积聚起来的政务。 虽然好几成给留守在公宫的官僚们处理了,可是需要这个公国的主人伊丽莎白来审批的事项当然不会少。即使走到走廊前往执务室的期间,她也听取了好几个报告并发出了指示。 进入执务室,桌子上有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处理好在政务方面当务之急的事项后,接下来等待的是有关这次海战的处理。 「虽然说是有一些战利品,但老实说是场没得益的战场呢」 完成发给士兵和水手的报酬,安排给死者家属的抚慰金,军船的修理和各种装备的补充等等的指示后,伊丽莎白就叹了一口气。 从海贼们那裡抢夺的约二十隻船为首的各种战利品都和雷古尼泽平分了,但毫无疑问是用在这次海贼讨伐的战费和损失比较大。 儘管将捕捉到的海贼们,都在港口镇的姆奥吉奈尔商人那裡作为奴隶卖掉了,却因为海贼这一点而被大大地压价了。这边想快点转手这件事也被看透了吧。 ——不过说到重大的损失.......。 伊丽莎白的脑海中,闪过莎夏和托鲁巴兰战斗时的光景了。如果以整体来说,她的死毫无疑问是个最大的损失吧。 ——亚历山德拉会向谁传达呢,与那个魔物的战斗。 说到和莎夏亲近的战姬大约就是艾伦,米拉,索菲吧。索菲和奥尔加,由于从阿斯瓦尔归来的中途被托鲁巴兰袭击了,因此应该知道魔物的存在吧。 浮现出艾伦的脸容。对于她,最少应该要传达一下莎夏到底是如何战斗的吗。 ——为什麽我要做这种事。雷古尼泽的某人会传达的吧。 头左右地摆动着,伊丽莎白将杂念驱散。然后对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闭上一只眼睛地盯着。虽然没有打算要怠慢作为主人的义务,可是接下来约四半刻什麽都不作思考地发呆渡过是件奢侈的事吗。 突然门从外面被敲响,听到僕人的声音了。 「战姬大人。比多戈修公爵阁下前来拜访了」 伊丽莎白的反应延迟了约一秒钟。不仅是因为疲劳,也是因为访客是个足够让她吃惊的对象。 「——依路达大人。不对,公爵阁下吗?」 伊丽莎白蓦地从椅子站起来后,快步靠近门口。将门打开后僕人就站在那裡了。 「带路吧。公爵阁下带了多少个随从?必须要准备好符合人数的客室和料理,热水啊」 「带了三个随从。其他人正在带领到会客室」 听到僕人的回答,伊丽莎白鬆了一口气。假如将依路达包含在内有四人的话,似乎能够不失礼地对应。 「辛苦了。做得很好」 伊丽莎白这样称讚慰劳僕人的辛劳后,就准备好白色丝绸的披风,将其披在身上凑合出一个符合礼仪的样子。假如可以的话也想要换上礼服、整理好头髮、化个妆,但这样就会令客人等待了。因此只能割捨了。 伊丽莎白到达会客室的面前就敲门并报上名字,等待对方的回应后就推开门了。 「好久没见了,公爵阁下」 伊丽莎白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并稍施一礼。被称呼为公爵阁下的男人坐在梳化上轻松地休息着,他站起来将精悍的脸孔面向伊丽莎白打招呼了。 「这种场合的话依路达就可以了。你似乎也相当精神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战姬殿」 比多戈修公爵,依路达=古路铁斯的年龄是三十四岁。体形高大、修练和战斗锻鍊出来的身体被晒黑、明显地绷紧。轮廓清晰的面庞上拥有着凛然和霸气。 他是国王维克多的侄子,也是国王弟弟的儿子。王位继承权第七位,被王国授予了公爵之位。治理着近在卢沃修的比多戈修,现时互相的关系可以说是良好。既有帮助的时候,亦有被帮助的时候。 依路达作为统治者有着的优秀力量,作为一个专于武勇的人而被人熟知。本人亦有着,认为自身的本质是武勇的思考方式。 实际上剑技和马术,战场上的指挥能力也很高,甚至还暗中传着在吉斯塔托北部是无人能出其左右的程度。 「这次的蛮族讨伐,听说顺利地完成了,那真是比什么都好」 「你那边才是,在海贼讨伐上不是大活跃了吗」 「不才的是令战友死去了」 伊丽莎白将声音放低。可是,却没有把损兵折将的自责念头说出口。那是因为听说依路达亦出现了很大的牺牲。 大约一个月前,依路达奉维克多王的命令,率兵三千前往讨伐在王国北方动乱的蛮族。 最初的予定是将事后处理包含在内二十日以内就可以完结,可是蛮族的数量要远比报告多,加上遭遇的抵抗比预期要大,依路达被迫至苦战。将蛮族肃清是数日前的事,损伤到达接近两成。 虽说讨伐是成功了,却留下了一个令依路达觉得大大不满的结果。 为了挥开沉重的气氛,伊丽莎白故意用明亮的声音询问。 「话说回来,今天来到这裡是有什麽要事?」 「没有,我只是路过这裡而已。觉得什麽问候都没有就通过不太好。因此马上就要失陪了」 「不要这样说,稍作休息如何?公爵阁下,不对依路达大人虽然似乎还有着从容,可是随从各位却一副疲劳的样子。假如是急需的要事,我亦不会挽留你的」 「嗯呣,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诚心接受你的好意吧」 依路达露出笑容表示感谢伊丽莎白的提议。 由于依路达的来访过于突然,伊丽莎白准备的膳食变成凑合的东西了,儘管如此还是凝聚着奢华的东西。 稍微烧过的麵包放上鲟鱼的卵(鱼子酱)、混有将鲑鱼切碎的玉子焼、牛肉和野菜的串烧、盐焼虹鳟鱼、小虾和贝类、加入蘑菇再使用众多香料的炖菜、用上海带的汤等等堆满在桌子上。 由于卢沃修是面向大海的,汤和炖菜等等大多也会使用上在大海中採集的东西。无论哪个料理都尽可能地弄热,升腾的蒸汽甚至令到坐在桌子对面的依路达的脸孔都要看不见的程度。 此外,还放置着葡萄酒和火酒的瓶子。伊丽莎白是知道的,依路达喜欢饮用火酒这件事。顺带一提,依路达的随从在别的房间进食。 「能合依路达大人的口味就好了」 「战姬殿真是爱操心呢。儘管是突然的来访,却准备了这样包含心意的款待。根本不可能不好吃。而且,我在前几天还身在战场」 依路达笑着将排列在桌上的菜色接二连三地解决。对于这种可以说是精采的大胃王样子感到佩服,伊丽莎白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询问他的去向。 「王都。被陛下传召了」 依路达边将盛满火酒的杯子放在嘴上边回答。虽然吉斯塔托北部制造的酒会相较于其他地方更为辛烈,但是依路达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口饮尽并满足地吐出一口气。 「话说,剑的锻鍊还在持续吗」 有一段时间,依路达启蒙教导过伊丽莎白剑术。那是伊丽莎白拜託的。 虽然龙具沃利兹伊芙是带有雷光的黑鞭,但是可以根据持有者伊丽莎白的意志改变成捧状武器。即使能熟练使用作为鞭子的沃利兹伊芙,可是在伊丽莎白的眼中只有这样是不完全的。 「操使鞭子的战姬居然会对剑持有兴趣呢」 这样说着感觉有趣的依路达,将长剑和短剑整套的使用方式教给伊丽莎白了。 依路达说可以在非公式的场合以名字称呼就是在那个时候。伊丽莎白还以为被追求了,可是当明白这是依路达拥有的某种直爽之后,就变得这样称呼了。 「嗯嗯。相比起那个时候,连自己亦感觉得到变得进步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儘管会变成说教的口吻,但今后也不要将锻鍊怠慢了」 然后第二天早上,依路达就和予定一样从公宫出发前往王都了。 目送国王的侄子和他的随从的伊丽莎白,在执务室中漠然地处理着工作。文官的其中一人来到伊丽莎白的所在地,是在刚过中午的时候。 今年五十三岁,在公宫中工作的文官之中也是个相当的高龄。从前代的战姬就开始仕奉着的男人,那个能力也是可靠的。 「那个名叫乌尔斯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人?」 对于一脸郑重其事地提出的询问,伊丽莎白茫然若失了。有关乌尔斯,是打算将积压的政务告一段落之后再仔细地考虑并决定待遇的,暂且先给予一间客房,以膳食为首应该已经命令了一个僕人去照顾他的。 「是做了什麽恶作剧了?」 「没有,没有」 初老的文官摇了摇头。在否定的时候重複「不是」是这个男人的习惯。 「儘管非常地老实,但是我们并没有听过战姬大人有所提及」 被这样一说,的确好像没有特别说明过。 对于回到公宫的伊丽莎白该做之事实在太多了,再加上由于依路达的来访,不经意就忘记了。 虽然有点紧张,但伊丽莎白尽可能地用像是说出理所当然的事情般的口吻说了。 「乌尔斯会成为我的随从」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麽人?」 由于记忆丧失了所以不知道地老实回答后,文官立刻就一副苦涩的神情。 「这可是跟想要饲养被捨弃的流浪猫之类的情况不同的啊」 「嗯嗯。比起流浪猫要有用得多啊」 虽然伊丽莎白装作平静,但内心却卷起了不安与紧张的漩涡。 对于红髮战姬来说,这是在冒着某种风险。 原本伊丽莎白对于文官们就有着隔阂。那是因为在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由她选出来的。 伊丽莎白成为这个卢沃修的战姬是四年前,但那个时候参与政务的官吏,带领士兵的将军和骑士也适量地齐集了。这些是先代的战姬费尽心思地寻找收集,并且锻鍊好的精英们。 托他们存在的福,伊丽莎白不需要亲自寻找人材了。虽然这是非常之值得庆幸的,可是红髮战姬对他们亦抱有隔阂。 那是因为他们会把先代的战姬和伊丽莎白比较起来。对她的发言,一举一动,政治的手腕,在战场上的指挥。 对于将军和骑士,伊丽莎白很快就变得可以强硬起来了。 她在战场上发挥出非凡的才能,并作为一个勇敢的战士,充分地让他们敬服了。红髮战姬亦洞悉有关在战场上软弱和迷茫的危险性,有时候也能以高压的态度镇服住部下们。 可是,在政务方面,现在仍无法持有信心。虽然没有明显的失败,但是无论如何也会逊色于先代的战姬。然后文官们并没有放过这一点,因此伊丽莎白依靠着他们的同时,亦抱有着感到棘手的意识。 「乌尔斯的弓的技量是令人感到惊异的。提拔优秀的人材是身为统治者义务。这可是你教会我的事啊」 虽然伊丽莎白打算以这样的言论封住反论,可是初老的文官却没有因为这种程度而沉默下来。 「战姬大人。的确我有提及过这样的说话。但是,假如有一样擅长的事物的话,其他的东西就可以不予以理会了吗。有这种提拔方式根本不可能会是件好事。例如在先代的战姬大人那个时候......」 「我可不是先代的战姬育?」 以这样的说话回答后,文官就突然闭口并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来。 「真是非常抱歉。可是,即使会使战姬大人感到不快亦要提出。无论拥有多麽优秀能力的人,让身份不明的人士作为随从并不是个贤明的行动。请务必悬崖勒马」 「无论怎麽也要?」 伊丽莎白皱著眉头像是恳求般的口吻说了。这次的情况,她无法强硬地对待文官的理由还有一个。 她想让乌尔斯作为随从的理由,就像刚才跟文官说述般是个拥有优秀的弓的技量的人,以及喜欢他对于自己的问题的答案。先不论前者,以后者的理由让他人接受是困难的。 说到文官,他一副一筹莫展的表情看着仍不肯退让的伊丽莎白。 「意思是无论如何也想让那个年轻人作为随从吗?难道对于现在仕奉着的人们有什麽不满吗?」 「没有不满。这个卢沃修的和平,正正是你们竭尽全力的结果。跟这些无关系,是我想让乌尔斯成为随从」 说完后,伊丽莎白定睛看着文官。交官也把口闭上。 互相沉默地对望。 就这样数到一千的程度的时间过去后,文官终于屈服了。 「那麽,能让我看一下情况吗」 「情况?」 「首先,让他作为马夫工作大约二年至三年。假如认真地工作的话,有关待遇就再一次重新考虑这样可以吗?」 所谓马夫,一言蔽之就是照顾马匹的工作。 「我说过了吧。乌尔斯擅长的是弓啊?公宫配属的猎人等等,不应该让他就职能够活用拿手技术的工作?」 「公宫配属的猎人已经有一名了。两人的话是一种浪费吧」 现在,身任公宫配属的猎人是位名叫安东的老人。同样是从先代的战姬开始仕奉,伊丽莎白并不讨厌脾气温和的这个男人。似乎只能寻找其他工作让乌尔斯去做了。 「那麽,作为公宫配属的小丑怎麽样?」 「乌尔斯持有让人欢笑,快乐的才能吗?」 「他可是让我,久违地打从心底笑出来啊」 虽然伊丽莎白是认真地回答,可是文官那副无法接受的表情却没有动摇。 「战姬大人。在这个公宫工作的人无论是士兵,文官,侍女,每一个人都是跨越了严格的基准和课题,并且选拔出来的人。将那些人们置之不理让身份不明,没有实绩的人靠近你的身旁的话,会令他们抱有不满吧」 ——就是这麽一回事。 无论是公宫配属的什麽都会被反对,伊丽莎白理解了。这个文官推荐马夫,也是因为只要不是马夫头领的话,是不会进入到公宫的。 虽然伊丽莎白感到失望,但也认为这个地步就是极限了。 自己是在说着孩子气的任性说话也有所自觉,对于文官主张的正确性也只能承认。 这种时候,例如是艾伦的话「没什麽关系吧,只是一个人而已。又不是在说要将你的薪水减少」这样强硬地通过吧。然而,伊丽莎白却无法做到这种事。 ——现在应该要满足于此了呢。 「我知道了。那个就让他作为马夫工作吧。亦有必要习惯一下这个公宫呢」 就这样乌尔斯就变成马夫了。准确来说,是被人变成了。 在公宫的外面,有着让马运动的牧场和马厩。马夫们住宿的宿舍亦建在那旁边。二十人个马夫,要负责照顾百匹马。 这样的马厩和牧场,在公宫不远的地方也有好几处。让地点分散,是因为这样比较有效率。 乌尔斯被带到的是,最接近公宫的马厩。广阔的牧场,石制的宿舍被孤零零地建筑在那一角。离宿舍约十步之遥的地方,沉甸甸地耸立着比宿舍要大上两圈的大型马厩。这边则是木制的。 管理这个马厩的马夫头领,是个年约四十岁态度冷淡的男人。乌尔斯说着「请多多关照」地低下头,也没有回答。 「跟我来」 这样说完,就背向这边走起来了。困惑表情的乌尔斯跟随后,到达的地方是马厩。乌尔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充满在马厩内的空气是,让人喘不过气般的野兽气味和乾稻草的气味中,混合着令人呻吟的马粪气味。 「首先是马粪和尿的处理」 马夫头领面不改色地说了。 「那之后是马厩内的扫除。由于水的更换和喂食会由其他家伙来做,给我仔细地观察喔。马的身体护理也是。因为你是见习的,所以在我说可以之前都不要碰触马啊。完成了那些之后就是马镫和马具的保养。完结了,再次做马粪和尿的处理」 ——被带到一个累人的地方了。 捏住鼻子忍耐着恶臭,乌尔斯在内心发牢骚了。 *** 索菲娅=奥贝尔塔斯来访莱特梅利兹是,艾伦从利普纳那裡归来数日后的事情。 她由于需要报告有关阿斯瓦尔的事件而前往王都了,却因为维克多王患上感冒令身体状况欠佳这件事,而滞留在王都数日了。因此,变成到了现在才能来访莱特梅利兹。 「索菲。欢迎你的来临。我从小道消息听到有关阿斯瓦尔的事情了,总之平安无事就真是太好了」 对于艾伦来说是个久违的再会。以笑容迎接作为好友的光华之耀姫,并且没有交托给侍女,而是亲自带领到会客室。索菲也浮现出微笑「谢谢」地回应了。 可是,两人的表情和口吻都无法摆脱阴霾。那是因为泰格勒和莎夏这些重要的对象接二连三地失去了。特别是莎夏的死还只是差不多过了十日而已。 返回莱特梅利兹后,艾伦马上就把追悼文送往雷古尼泽了。 『对于要迎来这样的日子,我不禁感到悲伤和愤慨。我对雷古尼泽的人民表述心愿。请让我也一同共享,你们深切的悲伤。儘管我和她的交往仅仅只有三年,可是却超越立场成为能够信赖的挚友,亦同为战友。所谓战姬应是何物。她将其教导于我,她自身亦并未背弃过这些教诲。那个为人好几次好几次地拯救了我,我打从心底希望她能够从病情中恢复。我最后见面的那一天,她和平常一样聪明,冷静,勇敢。到达最后的长眠的时候也毫无疑问同样是这样的,我这样确信着。她并不是因病倒下了,而是作为煌炎之胧姫那正宛如衝天地激烈燃烧的火炎般,走过色彩斑斓的人生。虽然无法否定那是个短暂的时光,但我不认为她留下了遗憾。现在,我再一次向神祈祷。现在这一刻,请赐予亚历山德拉的灵魂真正的安灵吧。为她所深爱的土地和住在那儿的人们带来和平与安宁吧』 而且,这只是约全体的五分之一。不能书写出见证了莎夏的死的立场这件事,令她不同于平常地让笔尖疾驰。 她像睡眠般安详的模样,还能鲜明地浮现在艾伦的脑海中。 然后,索菲来访这个公宫的最大理由是为了送交泰格勒的土产。那根本不可能会愉快畅谈。 索菲顺序地土产交给艾伦和莉姆,还有被呼叫过来的蒂塔。无可奈何地,阴鬱的气氛随著每一个人收到土产而变得越来越浓厚。 索菲顺序地土产交给艾伦和莉姆,还有被呼叫过来的蒂塔。无可奈何地,阴鬱的气氛随著每一个人收到土产而变得越来越浓厚。 特别是蒂塔她当场就扑簌簌地滴著大粒的泪珠,甚至到达连莉姆都慌慌张张地安抚她并让她退下的程度了。 「话说艾伦。虽然我觉得非常抱歉,但我有想要拜託你的事.......」 索菲拜託的是,能不能将泰格勒买给米拉的土产,交给她这麽一回事。 最初索菲是打算亲自送到的,可是却在王都西里西亚花费了比预期更多的时间而打乱了行程。假如从这裡南下到米拉统治的奥尔缪兹的话,索菲返回自己的公国波利夏就会变得更迟了。 此外,在南部的姆奥吉奈尔十万大军还在威胁着国境。 「我知道了。就由我负起责任送到那家伙那儿吧。」 艾伦笑著这样回答,索菲脸上一副意外的表情。 虽然真心话是没什麽干劲,可是她既然将土产搬到过来了,那就无法拒绝了。加上还有被莎夏说过的事,不好好地做的话也觉得对不住泰格勒。 那之后,完成了好几个事务性的话题。有关名叫托鲁巴兰的魔物的事情,虽然取得了将战姬全员集合一遍并作出讨论这样的共识,但是两人却缺乏付诸实践的气力。变成春天的时候再重新思考吧,这样将其延后了。 然后,索菲说出会儘早离开莱特梅利兹的。那是因为再在这样逗留的话,会感到很难受了。 「不去见一下鲁尼耶吗?」 艾伦以开玩笑的语气问了,索菲摇了一下头。 「今次就作罢了。呐,艾伦。我呢,跟鲁尼耶酱见面的时候,想要只看着鲁尼耶酱,只想着鲁尼耶酱的事。可是......现在,好像做不到啊」 隐藏悲伤笑着的友人,艾伦对此只能作出「这样啊」的回应。 「索菲。过一段时间,变得互相都能打从心底笑出来的时候,就再次见面吧。因为似乎要忙一段时间了呢」 「嗯嗯。艾伦,你也要小心点」 于是,光华之耀姫就这样离开莱特梅利兹了。 在这个莱特梅利兹中最尊敬泰格勒的弓的技量的男人路里克被艾伦传唤是,索菲离去不久的时候。 他被收到泰格勒的土产后,阿拉姆等其他人的土产也被交託了。 「仅限这个情况,允许你拒绝」 艾伦这样说了,但路里克那一根毛髮都没有的秃头反射着微弱的光,恭敬地接下交给其他人的土产。然后,他走在公宫内的四周,淡泊地交出土产。 除了路里克与泰格勒特别亲近的人就是阿拉姆了,在这之后阿拉姆和同伴们进行赌博,大约过了一刻左右就失去相当于一个月的薪水的银币了。平常对于赌博本应特别强劲的这个男人,所有的第六感都失去了。 虽然得悉事情的同伴们甚至说出可以将赌局无效化,可是阿拉姆沉默地把输掉的银币放在原地后,就不管工作中的岗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经常被形容成像是海狸的可爱脸孔在那一天,听说变得非常自暴自弃。 第二天,作为他中途离开工作岗位的惩罚而没有饭吃了。 路里克和阿拉姆则是相反的。他和平常一样勤勉职务,日落西沉的时候完结工作,在中庭开始了日常的弓箭训练。 可是,那天的训练在第一箭就完结了。拉紧的弓弦,发出「噗铮」的声响断掉了。路里克的手指受到轻伤了。 「好像是用力过度了......」 看着因为弓弦断掉而失去了弧度的弓,路里克无力地笑了。他做出这样的失败,真是久违三年了。 路里克完成手指的处理后,那一天就不再继续做训练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那天晚上,虽然有人听到从他的房间中传出像是呜咽的声音,可是却当成什麽都没有听到就悄然离去了。 *** 寒冷的天空下,连杂草也只能稀疏地生长的土色荒野中,挤满着人和牛马以及白色的营帐。这裡是吉斯塔托王国和姆奥吉奈尔王国的国境附近。冬天的气息悄然无声地来到这裡。 人类的数目实质上有十万。他们的肌肤同样是褐色,有不少身材细长的人。在厚厚的衣服上披上革铠,腰间吊着带有弧度的剑。士兵会在头部卷上黑布,部队的队长则将铁制头盔盖在头上以作证明。头盔反射阳光,发出暗哑的光芒。 马是骑兵的东西,牛是荷駄队(后勤部队)的东西。营帐的形状是独特的圆形,天花板也是发圆的。能够一次容纳五人至十人。 营帐飘扬的旗帜是绯色的。旗帜上,描绘着有角的黄金头盔和剑。那是姆奥吉奈尔的战神瓦尔弗兰的象徵。 在荒野上奔驰着乾燥的秋末之风中,红色与金色的军旗随风飘舞。 他们是姆奥吉奈尔军。总指挥官是克雷修=夏希=巴拉米鲁。姆奥吉奈尔国王的弟弟并且是拥有『红鬍子』的异名的男人。 他们在这裡佈阵,已经快要超过三十日了。从这个荒野向北前进大约两天就会到达吉斯塔托的国境。战姬柳德米拉=劳里率领的奥尔缪兹军佈下阵势警戒着这边这件事,克雷修当然是知道的。 那个总指挥官在自己的营帐中,接收着报告。顺带一提,克雷修的营帐与众不同地清一色染上赤红。 并不是有什麽信仰或是目的,而是心情。顺带一提,昨天是全绿,前天是全青。亦有複数颜色混在一起的日子。 总而言之,今天是全红色的营帐中,克雷修身处在内。克雷修在重叠着几个丝绸靠垫的床上,倾听士兵的报告。 虽然拥有肌肉绷紧的中等身材,可是身上的衣服下摆太大了,令见者无法明白。包在头部的布上插着虹色的巨大羽毛。 眼睛大大地凹陷,长鼻子和长耳朵,异名由来的红色鬍鬚被编成三条。这个鬍子的形式也是心情所致。 虽然侧近们每次都会在报告的时候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可是对方是既是总指挥官也是国王的弟弟。最重要的是克雷修持有压倒性的才能和好几个实绩。关于这些奇思妙想也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因此无法呈上劝告。 听完那个年轻士兵的报告,克雷修将身体抬起来。 「于是乎,在阿斯瓦尔的活动是完全失败了吗」 「是。现在阿斯瓦尔王国是由吉娜薇王女和名叫塔拉德=古拉姆的男人支配着」 那个士兵脸上一副失望的表情回答了。虽然大体上是一介士兵的人在总指挥官面前摆出这种态度当然不会是件好事,但是他被克雷修所信赖着,所以被允许了。 「不论是杰梅因王子还是埃利奥特王子也死了。我等潜伏的人们也是,只有五个能够活着回来」 「由于五个人都能够生还,那就好了吧。加上也听到了几个有趣的话题呐」 克雷修逗弄着编成三条的红色鬍鬚,跟说话内容一样用一副不太遗憾的语调说了。 直到大约两个月前,由于名叫杰梅因和埃利奥特的两名王子赌上王座而争斗着,阿斯瓦尔王国几乎被二分了。 姆奥吉奈尔王国在支持埃利奥特王子的同时,也在窥视着能够接近杰梅因王子的机会。想创造出不论是哪个王子取得胜利,在那之后也能让姆奥吉奈尔进行干涉的形式。 克雷修编成十万人的军队来到这裡的其中一个理由是,为了令吉斯塔托的目光面向自己等人的同时,并且能够儘早知道安插在阿斯瓦尔的间谍们的动向,再根据情况让他们回来。 在克雷修的眼中,好歹也能说是将那个目的完成了。 「可是,干涉远方国家的这样那样果然是件麻烦事呐。指示完全跟不上形势的变化。但是,即使在事前设想大约十个变化并授予对应策略,这次却没有能将其实行的人」 「说到对于变化的应对,就是泰格勒威尔穆德=沃鲁恩了吗。那个男人真是精彩呢。儘管在回来的时候掉到海中死了」 对于这样说的士兵,克雷修满足地笑起来了。 「达马德育。为什麽能断言死了?」 「就算你说,为什麽......」 名叫达马德的士兵慌张起来。年龄是十九岁。高个子,纤细的鼻子和下巴。完全没有给人瘦削持有的脆弱印象,剽悍的眼神让人联想到老虎和豹。 「这可是在深夜的海中,从船上掉下来的啊?用上半日搜索却连尸体都没有发现到。这样还能活着的话就不是人类了」 「也有做了手脚的可能性吧」 克雷修的说话,令达马德一副不明就裡的模样歪头了。 「就是说当成死亡了。我也是,假如想将那个男人放在手边的话,会这样做」 逗弄着编成三条的鬍子,克雷修像是很趣地说明。 「那个年轻人是从布鲁奈那裡代为保管的吧。虽然总有一天是必需要归还的,但是当成死亡的话不就可以形同废纸了吗。之后就想个适当的伪名和身份,给予豪宅和金钱和女人等等让他走上第二个人生就好了」 「假如当成死亡的话,与布鲁奈之间的关系就会无可奈何地变得恶化啊」 「那种事情,送两,三个无能的贵族或将军的人头就会了事」 对于若无其事地说的克雷修,达马德的冷汗无法停止。可怕的是,只要有那个心的话克雷修就会如同所说一样去实行这件事。 「换句话说,阁下的意思是泰格勒威尔穆德=沃鲁恩有可能还活着?」 「调查这一点就是你接下来要做的工作了,达马德」 对于这种像是从以前就考虑过一样毫不停滞的口吻说着的克雷修,达马德皱起眉头。只不过是一介士兵的身份却被这个红鬍子的王弟提拔,成为侧近已经过去了二年。 然而,即使是仅仅作出和说一样的行动就已经不是不得了这麽一回事了。 「我们接下来就会进行撤退。但是,你就潜伏到吉斯塔托中,去调查泰格勒威尔穆德=沃鲁恩是否真的死了。找出看到他死去时的人刨根问底地询问。假如找到坟墓就挖开。假如发现可疑的男子就彻底地查明身份」 「....那是个值得做到这种地步的男人吗」 对于用怀疑性口吻提问的达马德,克雷修用上全身上下地点了点头。 「你不也说了吗。对于变化作出的应对」 的确是这样。虽然达马德作出一副苦涩的表情,但马上就将思考切换了。 「我明白了。顺便说一句,假如真的发现了活着的情况呢?」 「解决掉。你也想,进行一下技量的比赛吧」 对于克雷修的说话,达马德浮现出充满战意的笑容。 「艾尼斯的战斗记录,熟读到已经能背诵出来了。有个能让箭飞到三百阿尔辛的人。还是在混乱的战场中。——真的,都让身体抖震起来了」 「拜此所赐失去了卡西姆了。那是个能派上用场的男人啊」 昨年,姆奥吉奈尔军向身在内乱漩涡中的布鲁奈出兵。企图在混乱之中,掠夺布鲁奈的领土,并将人民作为奴隶带走。 然而,那个企图被漂亮地阻止了。 从海上进攻的军队被泰纳尔迪耶公爵击败,从陆路进攻的军队被泰格勒率领的『银色流星军』和柳德米拉率领的奥尔缪兹士兵阻止了进军。那个时候陆路军队的总指挥官是克雷修,卡西姆则是先遣队的指挥官。 先遣队被击败,虽然克雷修将泰格勒等人迫至走投无路,但是判断为即使胜利了却不会有所得益而退兵了。更在那个时候,单方面地送了泰格勒『流星落者』的异名了。 「不过,真的连一战都没有就要撤退了吗?将十万士兵率领至此」 达马德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向克雷修发问了。 「说过了吧。目的已经达成了」 克雷修将放在床旁边上的一堆纸,随意地拿起。全部都是报告书。 「南部国境的战姬和领主们的反应。他们派出的士兵的大概数量。他们的配置。从这个荒野通往西边的艾尼斯的道路。地形。能够不通过艾尼斯的街道就可以进入到布鲁奈国内的道路。哈哈哈哈。确实要花上个三十日呢,但全部都掌握到了」 将报告书用力地握坏,克雷修那凹陷的眼睛明亮起来快乐地笑着。这才正是,他率领这十万士兵的真正目的。 「回去之后,就提出十万兵力是不足够的报告。之后再增加多大约五万兵力,快的话就是明年,最迟也会在三年以内动用十五万士兵。目标当然是布鲁奈」 即便是这十万士兵,也只不过是为了达成更大的战略的踏脚石而已。然后,克雷修的目标并不是吉斯塔托。 「我有听闻过,吉斯塔托的南部也是相当丰饶的啊」 「明明名为布鲁奈的绿色丰饶且温暖的土地就在邻近,没理由不作为目标出手吧。吉斯塔托人什麽的,就被雪包围着啃咬土豆和三文鱼就好了」 这就是真心话,毫不留情的。达马德在内心稍微同情了一下吉斯塔托人们。 「看一下这个报告书,达马德。在国境附近的人们无论是谁闷在城砦或城里面将门关上,准备着防守。到最后出击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那麽,即使在二年后我率领十五万士兵出现,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吧」 「...然后,无视那些闭门不出的家伙,我们就一口气将西边的艾尼斯作为目标,是这麽一回事呐」 「没错。而且,在这三十日中也发现了不少似乎能派上用场的人」 克雷修从已经握坏的报告书中,选出其中一张。 「这是在一场战斗都没有的无聊情况下,巧妙地统率着士兵们,或是在侦查中取得漂亮成果的人们。回去之后就会成为我的部下。真是期待下一次战斗」 达马德用一副想说出什麽东西的脸孔看着,浮现出毛骨悚然的笑容的克雷修,并下定决心开口了。 「阁下。真的,连一次战斗都不进行吗?只要给我一千士兵的话——」 「....给你之后要打算做什麽?」 对于克雷修的反应,达马德有气势地越说越激昂了。 「虽然攻陷城砦是很困难,但是村子和城镇的烧毁和掠夺却是可能的。加上还能给予敌人打击,率领十万士兵却什麽都不做这种言论也会消失」 克雷修发出「呵」这种像是佩服又像是惊讶一样的声音。凹陷的眼睛发出像是白色的光芒。 「假如你有让一个士兵也不会死的自信的话,去做也可以啊。但是,假如有一个士兵死了的话,你的人头就会成为狼的饵食。例如士兵在行军的时候因为跌倒而撞到头死了也会是同样处置。」 感觉到冷淡的口吻中主人的认真,达马德吞了一口气。当场就跪下双膝。 「我做出冒失的举止了。真是万分抱歉」 「知道就好了。不要让我失望啊,达马德」 克雷修并不是讨厌略夺,而是讨厌因此而产生出来在统率上的龟裂。 假如在这裡允许特定的部队战斗和略夺的话,其他的部队就会抱有不满。本来就已经渡过了三十日的无聊每一天了。有相当多的数量会擅自作出行动的风险。 话虽如此,考虑到假如平等地分配战利品的话,十万这个数字就会变成问题了。要让这个数量的士兵满足的话,那就必须要遭遇相当大规模的战斗了。 正因如此,克雷修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战斗。 第二天,克雷修跟预定一样让士兵撤退了。只有达马德前往与军队相反方向的北边,越过国境成功潜入了吉斯塔托。 在这三十日的期间,吉斯塔托多次派遣使者到姆奥吉奈尔,询问动用军队的目的,可是姆奥吉奈尔的回答一直都是进行士兵的训练。 然后,姆奥吉奈尔军就真的只是完成了士兵的训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