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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为了回家而在楼梯口换鞋时,从身后传来了声音,转过身一看,还是那个矮个子男学生。而且还重复说着同样的话。
持续到这里,他已经跨越了我的厌烦,到了碍事的程度。
差不多可以了吧——我的心底嗫嚅。
我在屋顶听你说话。这么回答后,同学浮现了安心的表情然后绽出开心的面容。
将刚换上的鞋子放回去,我们两人一起登上校舍的楼梯前进。
路上碰见了正要回家的远矢。和他解释了之后要去屋顶和同学君商量事情后,得到了你会自己要求听别人说话还真是稀奇的感想。
远矢看到我态度如此罕见便提议之后三人一起先去商业街再回家,我则让他在楼梯上等我们结束。不愧是远矢,很为朋友着想。但是很可惜,他的好意只能无疾而终了。
将远矢留在楼梯上,我和同学君穿过铁门走上屋顶。
地面在刮起的风中晒成了白色。每踏出一步,飞散在地面的沙粒都会摩擦着鞋底、发出吱呀吱呀地令人心情愉快的声音。将头顶完全覆盖的天空虽然还很蔚蓝明亮,但是远方如同融入红黑色墨水的天空开始逐渐侵蚀过来。昼夜交替之际。
我做了个深呼吸,将冰冷的空气满满装入肺中,然后面向同学君。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倾斜的影子已经触碰在一起。
——谢谢你来找我商谈。
如此开口的同学君的声音在途中便消融在风中。并非风大,只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小。仿佛是看到了知识以外事物的幼儿一样,他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了。
简直就是个发现了没见过的玩具的小鬼。他一边倾下头一边凝视着我手中的东西。虽然我认为这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但是现在在这里手握这个东西或许是有些奇怪吧。
我手上拿着的东西,是护身符。虽然一直小心翼翼地放在小袋子里,但是到了想用的时候便会取出来拿在右手上。
最重要、最重要的护身符。
一直保护着我。
在我还是年幼无力的孩子时救下了我的,我的能力。
折叠式的小护身符。护身符的手柄部分一开始虽然是别的颜色,但是每次使用都会被涂上红色,无数次无数次重新涂上后,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深黑色。
就算我的手很小也可以让我正好包上的大手柄握在右手,手腕斜着一抖。锵地发出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收在手柄内部的护身符之刃接触了外界的空气。
和黑色的手柄一样,刀刃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颜色了。一开始是银色,可是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后,现在已经生了一层铁锈染成了红铜色。
同学君凝视着护身符迷惑着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别这样漫不经心的看着呀,我也会害羞的。这种东西如果平时多保养一下就好了。暂且不提手柄因为是木制的所以被红黑色的液体渗入染上变色,如果刀刃每天都保养的话说不定还会很漂亮。可是,只要为我平时的偷懒找一个借口——
我横扫出右手的护身符。
同学君带着凝固起来的表情摔倒在地,从体内吐出大量鲜血。屋顶上的白色地面比天空还要早变成红色。生锈的刀尖沾上了鲜血,真是会给我添麻烦。
——没错,这把刀刃不足十厘米的小型折叠护身符无论有怎样的铁锈都绝对不会改变它的锋利程度。所以,平时才会疏于保养。本来姑且还想用自来水哗哗啦啦冲洗一下,不过远矢在楼梯上等我,所以这也不行。没办法了,我只好将沾着鲜血的刀刃折入手柄,放入原来的袋子。明明是我十分中意的袋子,不洗就放进去应该会弄脏吧——
好了——这下令记不得名字的同学君感到苦恼的商谈总算是结束了。终于可以和凛音玩了。
□
我一个人回到了校舍,远矢正在楼梯下依墙而站。
远矢看到我的身影转动起脑袋。
「奇怪……只有你一个人……吗?」
「还有谁在吗?」
「不……对哦……话说回来,你去屋顶上干嘛了?」
远矢像是对自己说出的话充满怀疑的样子频繁地开关记忆的抽屉。然而,已经不知道在探求什么的远矢是绝对打不开这抽屉的。即使他办到了,里面也已经被掏空。不只是远矢,还包括和同学君有关系的所有人,他的存在已经从他们的抽屉中消失不见。
「我只是去屋顶眺望风景啦。因为今天就结束了。比起这个,远矢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我记得我是在等你来着……」
「我们约好你请客的哦」
「那是什么啊。我俩平摊倒是还能接受」
真遗憾。虽然我还期待着他或许还记得请客的约定,不过也随着同学君一同消失了。这种方便性的弊端我也只能忍受了。
就算有人消失,也不会有谁注意到。
和凛音一样的偶然,四年前寄宿在我身上的新设定。内心曾被毁坏得一塌糊涂之前,值得赞美的神明赐予我的便利功能。
好了——我抬起脸,视野前方是穿着制服的少女。
她站在远矢的背后。是何时站在那里的呢,原雨披怪人正目不转睛地笔直看向我。她的表情上怎么都看不出最近经常露出的笑容,如同黑凛音一般冰冷的视线将我贯穿。
「——抱歉,远矢。我想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听到我的话,远矢浮现出不甘的表情似乎在说「搞什么啊」,然后便走下楼梯。留在这个地方的只有我和凛音两人。
「凛音也要回去吗?」
我当做没注意凛音散发出的气息,开朗地打起招呼。
「——」
凛音无言。虽然气氛很尴尬,但我还是尝试继续我的表演。
「这个时间还在教室吗?」
「——我在钟楼」
钟楼。那是比旧校舍屋顶还要高的地方。月深学园的校园里最高并且可以瞭望所有建筑的地方。当然,在屋顶上进行的有些惊奇的事情也一览无余。
「——你在屋顶上做什么?」
「你不是全都看到了吗?那么就没有问的必要了」
我故意刁难地回答了她。
一般来说,就算目击了全过程,这份记忆也应该会随着同学君的存在一同被我消去。
就像刚刚的远矢一样,或许会残留有一些违和感,但那就是沙漏里的沙子,经过一段时间便会唰啦唰啦地流落消失。
然而,凛音异于普通人。
「——什么都想不起来。毫无疑问在屋顶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但是即便搜索记忆也想不出本应看见的情景。」
凛音挤出的话中掺杂着令人焦急的无奈。
「那别去管它不就好了」
「——但是,只有这点我可以确定」
凛音一刻都没有将视线离开我。犹如只要看漏一点时间,就无法再次捉住我一样。
「你——是恶人。明明可以更早一些注意到的,却因为我沉浸在与自己的影子战斗一事中而没能弄清楚」
这下便确定了。
我可以消除的只有和消失的人有关联的记忆,被正义的伙伴如此不讲道理地确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在凛音的心中,我是恶人。被好不容易才交的朋友拿这种目光看着实在是令人悲伤,但这是事实也无可奈何。
况且——
在当今中学生的妄想中都几乎不会再出现的正义伙伴令人感到十分滑稽可笑,正因为我和这种存在偶然邂逅,所以才不可能再选择与她偷偷摸摸保持距离这种无聊的选项。
「那么,凛音身为正义的伙伴要对我做什么呢?」
「——」
好不容易让碍事的黑凛音消失了,我的期望只有一个。
凛音应该也明白。正因如此,她才没有将这种显而易见的话语一如往常地说出来。凛音果然很温柔啊。
「——今晚」
不露感情、不变表情——凛音淡淡地宣告。
「今晚,在那个地方」
如同等待着黑凛音一般,她期待和我一站。
我也决定回应。
「可以哦。因为已经没有碍事的人了,就让我们两人玩耍吧」
我这下终于——可以取代黑凛音的位置了。
□
场景从放学后的旧校舍向着深夜里的新校舍转变。
——但,在此之前。
场景为我家。尽管已是夜里,但时间距离深夜还很遥远。我抱着洗个澡的想法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要直面一个重要的问题。
去和凛音会面的话,我究竟要穿成什么样过去才好呢。
虽然一直都选择了老土的私服,但是今晚是特别的。因为凛音一定也穿着雨披这套正装。形式美很重要。可不能只有我穿着土气的私服登上敞亮的舞台。
——结果,我想破头选择的还是月深学园初中的制服。
既然是学生,那么正装便是制服。因为这是和凛音初次邂逅的夜晚穿着的东西,所以形式应该足够正式。
今天第二次从制服的袖管里穿过,在镜子前确认了着装。
不久,家人入睡,夜深人静,真正的夜晚来临了。
以防万一带上了手机和钱包,然后拿出最为重要的东西。今天第二次从吸收了无数次鲜血的手柄中抽出刀刃。它折成两段,本来是用来剥削水果皮的护身符。尽管刀刃还未折断,但是却覆满了无从下手的铁锈。这柄无情之刃的刀尖原本便不是用来削水果皮的。
切不开苹果。唯一能办到的,只有斩开人体。
——言归正传。
□
从我和玖珂凛音最初邂逅的夜晚细数过来,不知不觉已经度过了两周的时间。
若只仰仗视觉,被夜幕完全笼罩的月深学园里并未发生什么变化。然而,接触到肌肤的空气确认让人感受到了冬天的来临,清爽的风中夹带着落叶,骚弄着鼻子。
就算我听力十分敏锐,现在能听到的也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双脚踏足地面的声音。
前方,和那一天相同。
半弦月漂浮在被涂满黑色的夜空之中。在这种世界里,是玖珂凛音救下了被突然而至的黑色礼服少女袭击的我。
我沿着新校舍穿行在夜中,展现在眼前的是完全恢复原状的中庭。
规则整齐排列的玻璃反射着夜光,天空中那个令人联想到那一天的半弦月浮现出夺目的白色。
在这片被漆黑占领的空间里,还有另一片白色的世界。
我刚开始没能理解自己的眼睛捕捉到的画面。
存在于黑暗中的纯白人影。在理解那是什么的同时,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那是全身穿着白色礼服的凛音。
「——」
正对我的凛音的表情与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如同要抑制住自己所有的感情一般紧闭双唇。仿佛将黑凛音浑身包裹在染上雪白的衣服之中,凛音在这儿等着我。超出想象的最高级迎接让我按捺不住绽放笑容。
这样啊。她是正义的伙伴。对于形式美要比我有心得的多。
我和白凛音夹着中庭的花坛面对面。
仔细回想,半弦月与那一晚并不一样。光影部分正好左右相反。尽管这种表现形式在现在颇具意义,但实际上只是偶然。
双方无言地对峙着。
经过了相当的时间后,最先开口的是我。
因为我毫无和正义伙伴对决的经验,所以也不知道这种场合下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我姑且还是先从闲聊开始。
「早上,好厉害呢」
「——」
「连走廊上都人山人海,人气超高呀。明明脱下雨披后就变成和其他学生一样普通了」
「——」
「暌违四年的、真正的学校生活愉快吗?」
「——与很多、各式各样的人说话了」
「那真是太好了,交到朋友了吗?」
「——嗯」
「有点狡诈呢。我和你成为朋友可是相当辛苦哦,因为我每天晚上都来见你,而且都有可能被杀掉。虽然是被凛音救下了呢」
「——我后悔了」
「这是指救了我一事吗?还是说是指和我成为朋友?」
「——两方面都有,所以注意到你的我要制止你」
「真无情啊。明明一起度过了那么快乐的夜晚。我模仿你喝了牛奶哦,还期待自己会不会稍微长点身高。牛奶会不会有助于发育呢?」
「——」
「只是看到凛音的样子,这份期待似乎不太现实呢」
「——我不想被你这么说」
「啊哈哈,确实啊。话说,这身白色礼服是怎么回事?买的吗?还是你做的呢?该不会是你变身之后的样子吧?」
「——我不会再告诉你任何事情了。这是秘密」
被断然拒绝了。
和凛音最后闲聊的对话,就此结束。
双方都意识到了这个瞬间。
——差不多,该拉开帷幕了。
我发出了信号。
宣告开始的语言效法了年幼时的凛音——
「——好了,让我们恣意地战斗吧」
我一挥握在右手的小刀(护身符),弹出满是锈迹的刀刃。
小巧的小刀就像被舍弃的玩具一样。
即便是在这种犹如恶作剧、玩笑般不可靠的武器面前,凛音也没有放松戒备,反而拉开了和我的距离。
「怎么了?像黑凛音那时一样和我玩呀」
「——不要用那种叫法」
白凛音止步皱眉。但是视线还停留在我的右手——小刀之上。
「为什么?我认为很适合啊。她不是凛音你不负责任地创造出来的,彻底玩了过后,嫌碍事便破坏了吗?黑色的凛音好可怜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哦。因为——你全部都告诉我了」
「那是因为——我本以为和你是朋友」
「像观月一样?她也很可怜呢。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该不会还会在梦中梦见凛音动手的情景陷入痛苦吧」
「——住口」
凛音再一次发出呻吟般的声音,踢向地面。她轻易飞过花坛,冲向我站立的地方。
——太好了。
我拿着小刀的右手划破空气。
没有手感。打个比方,感觉就像是铁锹插入沙地一样。
「————!」
凛音如同控制了小刀的轨道一般伸出左手掸落刀尖。
连黑凛音投掷的铁板都能接下的五根手指描绘出深红的抛物线甩入黑暗。几秒前仍是身体一部分的东西啪嗒啪嗒地落入花坛。夜晚的花坛里,好似绽放了红色的花朵。
恐怕在与黑凛音战斗的日子里也很少身负如此严重的伤势。凛音呆然地看着从切断面流下滴落的液体。
我则是一边小心不要弄脏衣服,一边甩刀抖落鲜血——斩断人的身体时也同样注意。虽然这是洗了便会变干净的东西啦。
「——治好吧」
凛音的声音将深深烦恼起来的我拉回现实。
不愧是正义的伙伴,只有一瞬间的动摇。不知何时回收完的左手手指已经全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管做什么都会复原。然而——
「左手虽然接上了,但是动不了吧。血也流了很多,完全治愈需要三天的时间,从经验上来说」
「——」
凛音没有回答。可是痛苦的呼吸肯定了我的话。衣服纯白的左臂已经吸取了凛音流出的生命变为了红黑色。
「——你也和我一样」
凛音再次远离我。
「什么意思?」
「——那份力量」
「嗯,对呀。我也和凛音在同一时期得到了这份力量。那时稍微变成了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态,看不过去的神明或是其他什么人给了我这个小小的特别礼物」
——只是用小刀、
——亲手、
——将我、
——珍爱的人给。
「——自那之后,因为十分方便所以时不时就会利用这个能力。因为谁都不会发现呀」
凛音若是用『语言』来『实现』的话,那我便是用『切断』来『消去』。
不会发现的话,就和不存在一样。
不存在的话,即使杀掉也没事。
「——我发现了你」
「对呀。不愧是正义的伙伴。你流了那么多血,真的可以阻止我吗?」
「——会阻止的」
凛音将雪白的右手笔直伸向我——然而,也只有这样。
「——」
『语言』并没有从凛音的口中说出,如同人偶般凝固住的少女苍白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苦涩。
「怎么了?像对黑凛音做的那样把我打飞如何?」
我并没有两名凛音那样脱离现实的身体能力。非但如此,我甚至和同年代的一般人比起来体力还要少的多。
凛音只要说出破坏我头部的话来,只需要一秒游戏时间就到此结束了。那便是正义的胜利。然而,凛音没能拉下帷幕。
「你瞧——」
我将自己的手臂举到和地面水平。
真的和预料中的一样。凛音一开始面对我的时候我就确信了。她其实没必要靠近我。所以那个瞬间,我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和预想一样——以人类为对手时无法使用两种能力,凛音是这种温柔的女生真是太好了。
「试着这段我的手臂吧,就像是在观月眼前得意洋洋地干的一样」
凛音没有发话。然而,她的表情却像是在诉说着比什么都要雄辩的故事。
「很简单吧?折断的话——我就会叫喊着好痛啊好痛啊哭给你看呀」
「——」
笔直瞄准我的右手随之放下,指尖指向了自己的脚下。她紧紧咬住几乎要渗出鲜血都没有发话的嘴。
凛音大笨蛋。
「凛音不说话的话,我就先来咯」
我穿着鞋走上铺满了植物的花坛舞台之上。尽管踩倒这种季节里依旧活泼绽放的花朵有些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我都喜欢割掉呢。
这些花朵被黑暗包围不知道什么颜色,我将这些话踏在鞋底走进凛音。倒伏的植物与一开始散落的凛音鲜血混在在一起令人心生不快。
纯白的红色凛音表情抽搐起来,身为人类却像个真正的人偶一样。
小刀的刀尖斜拉而过。轨道的前方正是凛音的身体。凛音迟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我这漫不经心挥出的小刀,下意识举起手臂护住要害。然而她失败了。
人的身体就是沙做的城。
只要放上小刀,大家便都会分崩瓦解。
可是现实中所有的并非沙子,而是血肉铸成的人类。
血液唰啦唰啦地流下。肉体分崩瓦解。
「——!」
飞溅的鲜血倾注在夜色的花坛之中。凛音在小刀轨道上的双臂被拉开一道大口。那身纯白色的礼服已经完全和我的小刀一起染成了红黑色。
「放弃防御比较好哦——因为没有效果」
明明只是把水果刀,却不切水果。
它是只有在我手中时才能斩断人体的小刀。
话说,由于凛音从一开始就采取了回避的姿势,刀尖只通过了双臂的一部分,没能完全斩断,真遗憾。
而且——你瞧,她又在咏唱恢复魔法了。没有攻击,但却有足够的治疗,我从心底烦躁起来。
「算了,那种魔法你也不可能一直使用吧?」
「——」
似乎已经不想和我再说话了。虽然听不到回答我也知道答案,但是被无视还是让我有些不愉快。
凛音与我之间拉开一段距离做了应急处理,我则笔直走向她,架起小刀,寻找凛音身体上仍旧是白色的部分。既然如此,那我就将她全部染红。
比我举起刀尖更快一步——凛音蹬向地面。她就这样用一般人不可能完成的跳跃从中庭移动到了校舍的屋顶之上。
「……这样太狡猾了」
我朝着俯视我的凛音不满地嘟哝道。
以夜空为背景眺望着我的凛音立刻背过脸,直到我看不见她的身影。
「奇怪?」正当我歪头疑惑时,传来了铁门关上的声音。看起来,她似乎从屋顶移动到建筑之内了。要是逃跑的话根本没必要进入校舍。她只要用尽全力一直飞翔,我根本追不上。
这也就意味着,她在引诱我。
——行啊,这次就在里面玩吧。
□
直截了当地来说,这里是混有杂音的黑暗。
鸣响个不停的黑色世界充斥了走廊。我不禁想到若是黑暗也浓密到极限的话,或许也会有质量吧。校舍内部被暗黑封闭。
这样下去完全没法走路,我取出手机点亮屏幕。不可靠的青白色光源照射而下,模模糊糊地照亮了走廊的轮廓。
我现在站在从楼梯口前往走廊的地方。
进入校舍里的方法十分简单。楼梯口有扇门开着。说不定是凛音事先打开的,那样的话就不得不小心警惕了。我紧绷神经感知周围的动静和蠢动,从走廊往楼梯上移动。
虽然我找不到凛音,但是凛音应该能够把握我的位置。并非依靠手机的光线,而是捕捉我的存在。就像曾经把握黑凛音的出现一样。
我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经过多个平台前往最高层。
正在移动的东西只有自己的影子和手边的四角形光线。听见的只有踏足亚麻油毡的声音。现在完全感觉不到凛音的气息。我就这样踏上了最上层的台阶。
我登上的楼梯并没有连接着屋顶。去屋顶的可能是别的楼梯,我不得不步入走廊——就在我踏入走廊时,状况发生了变化。难以抑制的血腥味飘散而来。
「凛音,你在哪?」
我试着呼唤她,可是没有回应。走廊上整齐规则的排列着很多教室。
得一个个确认了吗——
对于无法使用能力的凛音来说,要攻击只有接近我。在那种场面下,有问题的就是我右手的小刀。它的威力凛音也亲身理解了,所以重要的便是如何在我不察觉的情况下尽量接近我。为此所必须的便是这片黑暗。换而言之,这就是——捉迷藏。
我微微打开跟前的教室门,确认内部。我重复着这项工作,不久便到达了最后一间教室。我站在这扇门前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根本无需打开确认,门把手上还沾着鲜血。
好了——在被陷阱抓到之前,我也没必要暴露自己更加详细的位置,所以操作手机锁上屏幕、静静打开教室门。
血腥味更加浓稠了。在眼前模糊浮现出排列整齐的桌椅,还有巨大窗户外的广阔夜空。一眼望去,并没有找到凛音的身影。是在桌底吗?是在窗帘里吗?是在窗户外吗?不管你藏在哪儿,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迈步踏入教室,前往被桌子包围的中央区域。
右手拿着小刀,左手则放在口袋里。有动作的是——左手。
寂静终结,吵闹的电子音振动了教室。声音从我的正后方传来。
「找到凛音了」
我转过身,同时滑开小刀。凛音正悄无声息迫近我身后,我从她的腰间斜拉上肩头。
白色礼服的少女瞬间露出无法理解发生什么的表情当场倒下。虽然白色的部分已经所剩无几了。
沉向桌椅间的的凛音恳乞般朝我的右臂伸出手。把手伸向刀刃是很危险的哦。虽然直接切过去就好了,不过我还想再玩一会儿,于是用学校指定的鞋子踢向抱住我不放的礼服胸口。
一眼便能看出是最新型号的手机和凛音的身体一起弹开、掉落。还在继续呼叫持有者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我输入上去的我的名字。
「好开心,你没有把我删除啊。但是,隐藏的时候还是关机比较好哦。对了,凛音不知道关机的方法吧」
凛音什么都没说,只在拼命抑制从口中溢出的红色血沫。
「差不多该打住了呀。虽然和凛音玩很开心,但是到此为止了」
「——我」
手机的来电提示音仍在响。
「要阻止你,该怎么做我总算发现了」
「怎么做?」
凛音毫不动摇的决心让我更加高兴了。话说回来,刚才凛音朝我的右臂伸手是想做什么呢。
「这样做就行了——」
凛音抬起右手。如同婴儿伸手一般,她摇摇晃晃地指上我的身体。
凛音不久后瞄准的地方是我的手,我握着小刀的手。不对。
等我意识到凛音的企图时已经太迟了。
「——弯折吧」
那是本应无用的话语。凛音说出了带有力量的话——
对我的右手施加了无法抗拒的压力。
——轧。
响起了固体龟裂的声音。然而,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右手已经不随自己的意志移动了。而右手上——
「凛音——!」
我血气尽失。凛音要破坏的并不是我。
而是使用能力必要的东西——对我来说最为重要的护身符!那一日,那一刻,保护了我们的护身符——!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弯折吧!弯折吧!弯折吧!给我消失吧!」
——轧轧,锈迹斑斑的刀刃发出了悲鸣。黑色的手柄上出现了多道裂纹,原本深处的茶色部分暴露出来接触到外面的空气。
——要坏掉了。比性命都重要得多的东西就要被凄惨地带走了。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在乞求,拼命乞求。
这时。
有一句其他的话浮现在我脑海中。
我几乎是在无意识间对凛音说出口。
「住手啊——小凛」
这就是魔法。
这对凛音来说,是引起她最为内疚的一句话。
凛音瞬间露出了孩童哭泣般的表情,施加在我右手上的压力也随之消失。
获得自由的手直接水平划动。
小刀的刀尖划过凛音的右手,崭新的地面落下一个沉重的东西。犹如人体模特般的手腕是凛音的一部分。从切断面源源不绝地流下赤红的液体。已经止不住了。教室正在吸收着凛音的生命。
「——真是遗憾啊,凛音」
我俯视着凛音,声音仍在颤抖。眼泪划过脸颊。
压抑住毫无缘由的感情,我看着凛音。
破烂不堪的身体,连右手都不见了的人偶。
她小巧的嘴唇动了。
「——你——」
呼吸声已经比说话的时间还长了。
即便如此,凛音也没有将视线离开我。仿佛直到最后的瞬间,正义的伙伴都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一样。然而凛音已经无法再继续说话了。
「我说,凛音。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拿起滚落到地上、仍在继续鸣响的凛音的手机。
「所以即使一次也好,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
急促的呼吸声。从凛音的表情上读不出任何感情。
「你瞧」
我将发出柔光的手机贴近凛音眼前。
仍在响着来电音的屏幕上显示着我的名字。这是朋友的证明。
我切断了通话,再次催促凛音。
「怎么了?说点什么啊」
经典的电子音消失了,教室再次被寂静包围。凛音开口道。
「——不错的名字」
「谢谢,我很开心哦」
「——但是,你和这个名字不配」
「这句话是多余的」
这么说来——我好想也被姐姐说过名字的事情。
「——虽然不配,但是我会让你如愿,说出你的名字——」
凛音灌注力量,一个字一个字编织『语言』。
「将我,将玖珂凛音——」
「——杀死的是——上乃真白」
凛音第一次说出了我的名字。
「——这句话,不会被你消除」
凛音竭尽生命继续倾吐。
「这次,有没有成为真正的正义伙伴呢——」
她视线的前方已经看不见我了。凛音的眼睛里所看到的,是遥远的、遥远的、无法回溯的时间——
「——对不起,观月」
我将小刀的尖端刺入了凛音的左胸。
没有手感,明明是那么快乐的事情,现在却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
「拜拜,凛音」
□9
「早上好」
早晨,我由于睡眠不足所以迷迷糊糊地穿过了学校大门,而没有烦恼、一脸爽朗表情朝我搭话的人则是远矢佑吾。
虽然很麻烦,但是无视的话他也太可怜,所以我就简单的回了个早上的招呼。
「真讨厌」
「不,这也太奇怪了吧!我只是说了早上好,哪里有让你讨厌的地方了啊」
「脸」
「那还真是没办法……」
远矢虽然当真地心情低落起来,不过不一会儿便凝视着我的样子,不可思议地说道。
「你的制服怎么了?」
「我有好好穿着啊,难道远矢你看不到?」
我像是要避开他视线一样缩起身子。
「……我看到了啊。不是说这个,是你今天穿的和之前的尺寸不一样」
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这种细微的差别会被立刻发现。
「因为制服有些脏了,所以借了一件」
「问谁借的?」
「姐姐」
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姐姐方将问她借了初中的制服。那个时候使用的理由也和解释给远矢听的理由一样。
——因为弄脏了所以想借用一下。
自己那身沾满血的制服回家后就立刻收进了柜子里。染上的是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的血液。所以不管染得有多红,实际上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对哦,说起来你是有个高中的姐姐来着。我有一次走错校舍的楼梯了,没想到那个时候就是你的亲属啊」
「……我说,远矢」
「嗯?」
今天开始再次走在通向新校舍的道路上,我抬起脸看向远矢。
「偶尔也喊喊我的名字怎么样」
「事到如今为什么啊」
眯起眼睛似乎在查看太阳一样,远矢皱起眉头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
「……唉,确实啊」
从远矢的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消失了,不过还是留下了不满的样子。
「讨厌和我做朋友?」
「不是这样啦——唉,话说起来——你午休的时候不是要去那位朋友那里吗?」
「那是谁?」
「还说是谁,不就是隔壁班的——咦?」
唰啦唰啦,沙子流下。
从大家的头脑中坠入无底深渊。
「是我搞错了吗——仔细想想,在教室里朋友除了我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其他班上怎么可能会交朋友啊」
他开玩笑地看向我。
「对呀……或许是如你所说」
「什么啊,一般来说你不都是否定我的吗」
前方是初中的新校舍。
是我和名为玖珂凛音的少女邂逅的地方。
是我消灭名为玖珂凛音的正义伙伴的地方。
我对她一直期望着什么呢——
想要阻止我,她真的有好好考虑过这种值得钦佩的事情吗?
想法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
这种认真的思考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喂,我要先走了哦,真白」
听到他的声音,我抬起脸,远矢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站着发呆,是想什么心思呢?」
「讨厌远矢」
「所以说干嘛啦!毫无头绪的被讨厌了啊!」
没有了一起玩的人,我的身边只剩下了远矢。我不知道远矢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不过这种就是叫做孽缘的东西吧。
虽然他有着挑出女生制服有些不同的不良兴趣,但是远矢的本性还是正义伙伴这一方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我做出的事情的话,那时该怎么办呢——
「——笨蛋」
我说出一句谁都听不见的自嘲。
这种假设没有丝毫意义。凛音意外的人都不可能让我如此执着。
非但如此,不可能会有一个人发现异变。
不可能,应该是这样的——
「——这句话,不会被你消除」
凛音所留下的最后一句『拥有力量的语言』——
不会消失的话语总有一天会传到探查这件事的某人耳中吧——?
即使在这个瞬间,时间也在流逝。
与玖珂凛音邂逅后,不过半个月。
这期间,包围着世界的环境、在我的周围和我看不见的地方毫无疑问一定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质。
十一月的风经过中庭沿着校舍的外壁刮过。
我压住尺寸有些不合的制服,如同要隐藏自己一般快步——融入日常之中。
此花神乐——断章
(译注:原书中彩插即位于此处)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三人走在通往学校的道路上。
「姐姐,这件制服可以再借我一会儿吗?」
紧跟在我身边的妹妹摆动起制服的裙子。
昨天早上我还在睡觉,她就跑到我房间里拿走了我的旧制服。进入高中之后,我连袖子都套不进了。
「我又不穿,随你便了」
「虽然我也喜欢穿着初中制服的此花啦」
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跟在并排走着的我和妹妹的身后。少年充满遗憾的台词当然被窝无视了。
我是有意图的无视,而妹妹——真白则是必然。
只有我可以看到少年,听到少年的声音。我也不能确定这种状况下,用三个人走在路上来表现究竟合不合适。
——声明自己是被谁杀死的少年。让我感觉面熟的少年。
就算我搜寻记忆,也找不到少年的存在。少年要是没有说谎的话,和少年度过的时间便会好似沙子滑落般从我头脑中消失。
怀疑自己的记忆,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然而——就算是被割断的气球,也会在那儿发现气球存在过的残渣。即便那是被谁提醒过后才初次察觉到的微小片段——
少年出现在我面前,将异变的碎片强行摆在我眼前后,已经过了一个月。少年的名字至今还没有告诉我。
「虽然告诉你也可以啦,但是我果然还是想要此花自己想起来啊。这样的话,我们两人的关系一定会更进一步的」
——难说。
先不管后半部分的发言,假如就算想起名字,我也已经在心里下决心暂时装傻。
不一会儿,月深学园的校园出现在我们三人眼前。从整个央伽市蜂拥而至的学生们纷纷被它的大门吸入。
这是每天都会进行的早晨的样子。
然后到了傍晚又会把与吸入数量相同的学生吐出来。
齿轮重复转动的每一天。
少年说出的现实否定了这样的日常。学生不为人知地消失不见。
少年的主张若是用语言表达出来——那便是有谁杀死了人的存在。
实在是难以置信,即便少年被潜伏在学校正体不明的怪物所捕食,成为被害者之一。
然而,我相信少年。
因为孤独的少年向我寻求了帮助。而且——我明白他是为了帮助我。
我不能听从少年的箴言选择离开月深学园这个选项。因为就算只有我一个人逃难,学校里也还有风架、千歌,其他同学和真白。她们看不见少年也听不见少年的声音,就算和她们说出事实,我也不认为她们就会理解。
或许——我妹妹真白会无条件相信我说的话。就像我们两人还是小学生的时候那样。
「那么,我差不多该去做别的事了」
跟在我们身后的少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虽然既没必要压低声音,也没必要靠近耳边,不过这种方式我也方便回话。
「……今天要去调查哪边?」
为了让真白听不到,我小声询问。
「去图书馆看看。或许和我们调查的东西没什么关系,不过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这是我和少年两人不为人知地调查学校异变的日子。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不去上课,所以基本上都是少年一个人在学校里转悠。
可是在这期间,学校里实际上还发生了几起事件。
新校舍的窗户玻璃从上到下清一色地全被打碎,让学校自豪的图书馆墙壁也被破坏。
而关于图书馆,这周刚刚开始的施工现场又发生了毁坏事件。因此,图书馆现在仍旧禁止入内。眼下,谁都发现不了的少年刚好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他的特性。
「……但是,没什么进展吧?」
「对啊。要是有明显的进展的话,可以原谅我进入此花的房间吗」
「我不觉得要原谅」
话说,什么时候进来的。
「——?什么事?」
啊,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迟了。真白奇怪地看着我的脸。
「别在意,不是对真白说的」
「那样不是会更加在意嘛……姐姐你发烧了?」
既没有发烧也没有感冒。身体相当健康,只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我说着「没事啦」转向真白的同时,妹妹温柔的右手贴上了我的额头。
「真的。我反而比较热」
尽管也有些得意,不过对妹妹的关心我感到很高兴、也有点害羞。
「……在公共场合做什么呢?」
「啊。古守,早上好」
真白很自然地离开了我,然后麻利地披上猫皮打起招呼。
古守风架站在前面用手按住长长的秀发微笑道。
「早啊,小真白。从早上开始就是个好妹妹呢。合格了」
「谢谢您」
该怎么说,尽管有三个地方需要提醒,不过首先先纠正第一个。
「……风架,我的招呼呢?」
「早啊,小此」
风架仿佛刚发现我一样对我优雅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刻又把目光转向真白。
「小真白还是回家部的吗?」
风架赶紧盯上了真白。
「是的。尽管考虑了很多,但我对社团活动还是提不起兴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自称从「ぼく」变为了「わたし」。(译注:前者为男性自称,上一章开始时也有注明;后者男女通用。久弥大笨蛋)
真白还是如往常一样在风架面前披上了猫皮。
「小真白,我想找你谈谈」
「什么事?」
「不是被我妹妹断然拒绝了吗?」
不去劝她进戏剧部。
「说的是啊,那么根据不同条件的话呢」
就不会被拒绝。
无情的真白和想交朋友的风架。这样的两人饶有兴致地谈话期间,我发现了少年的身影。他一个人先通过了大门,从校园里向我挥手。
「——此花。放学后再见哦!」
少年用不输于周围喧嚣的大嗓门叫了我的名字。
看着少年的眼睛,只有我这一双。
我只做了一个再见啦的嘴型,然后便静静地目送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
「大家,早上好啊」
少年先行一步潜入月深学园校园里后,才过了十秒钟左右。
要说感到意外却也称不上令人意外,朝我们三人搭话的是我和风架的班主任。
「早上好」
我和风架首先和他打了招呼。对高中老师不熟悉的真白看到我们打招呼后也跟着问好,并且似乎在想这个男人是谁。
「早晚已经变得很冷了,身体没事吗?」
老师用上课时那种缓慢地语调向我们一个个确认。
就连风架回答「嗯」的时候,真白也在观察老师的脸。
今年春天。进入高中上学后,我们产生了对新环境的不安感,也因为有很多初中熟人而产生的安心感,老师进入混杂着这两种心情的教室里后,一开始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令人惊讶的是他四十岁的年龄和他的任课科目。
他的外表看上去还要再年轻十岁,这种休息时间最先出现的话题让千歌和其他女学生聊得不亦乐乎。
而且,他任课的科目还是古文。
科目本身我就很不擅长,也总是想要睡觉,所以本来也不吃惊。让所有人歪头的是明明教授古文,却总是一袭白大褂。不只是上课时,早上点名的时候、午休散步的时候也常常披着一件白大褂。当然现在也是一身白衣,仿佛要从外边的冷气中保护自己的身体一样扣上了纽扣。学生的评价不好也不坏。因为他几乎不会对学生的行动指手画脚。这是培养自主性的放任注意,还是真的缺乏关心呢。
「——姐姐」
真白拉住我的制服。
似乎真白很想知道说话的白衣男性是谁的样子,所以我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一下。
「这个人是我们的班主任,玖珂老师」
「咦?」
真白犹如跳起一样看着老师的脸。
「我是玖珂,初次见面」
白大褂的老师如同要从正面接下真白的视线一般看着真白的脸眯起眼睛。
「你是上乃真白对吧。是此花的妹妹」
「——」
我本以为真白会一如往常继续猫皮模式,不过她的反应却是沉默。
身体如同凝固一般,两只眼睛持续凝视着玖珂老师。
「好了。待会儿教室里见了。各位可别迟到哦」
嘴角浮现出温和的笑容,玖珂老师保持着白大褂的样子被吸入了校园里。
「……怎么了,真白」
妹妹的样子明显很奇怪。她的脸追逐着消失在正门的玖珂老师,我从背面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没事」
不一会儿,真白转过身来,愉快地扬起嘴角。
「连自己学生的妹妹都能记得名字,这老师做得太棒了,我被感动了。只是被吓了一跳,没问题的」
真白一边绽开笑容,一边用指尖轻触总是放在书包上摇晃着的小袋子。
「你们两个,再不快点走就真迟到了哦」
直到刚才都还在和真白说话的风架将自己的事情搁在一旁查了一下手机屏幕。
「那么,我这就走了」
迅速反应过来的真白抱起书包,向风架告辞后跑向初中的新校舍。扎起的长发在她身后零乱地摇动。
「我们也走吧」
风架催促道。
「——嗯」
站在原地的我迈出脚步,越过月深学园的大门。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我走在从这里开始好几条道路连接在一起的路上,向前迈步。
今天也开始了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