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樂章一步、兩步、龍捲風 惠瑠奈的早晨,跟從窗簾透進來的陽光一同舒爽地開始。 清爽的笑容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打算要出演清涼飲料的廣告。自然微翹的頭髮莫名地有種可愛的親和力。 聽著彷彿在催促人快快起床的鳥叫聲,從附有天蓋的床鋪上緩緩坐起身子。拉開宛如細雪般純白的窗簾,就可以看到幾隻像是在等待惠瑠奈起床的鳥兒們。可愛的合唱聲並不是在乞求飼料,而是純粹想要跟惠瑠奈道聲早安。 惠瑠奈一一對牠們送上早安的親吻後,鳥兒們便感到滿足地張開小小的翅膀,飛向遠處的街道。 這已經是惠瑠奈每天早晨的習慣,即使遇到放假的日子也從未間斷過。 「唉呀,那孩子今天也來了……?」 惠瑠奈把頭探出窗外,發現一名年紀看起來大概是國中生的少女,呆呆地抬頭仰望著窗戶。 對那女孩搖搖手,送上溫柔的微笑,也是惠瑠奈最近一陣子的例行公事。 少女看到惠瑠奈對她招手,便忽然紅著臉跑走了。 布拉庫菲斯特——不,說「早餐」或許比較淺顯易懂——的時候,惠瑠奈不經意地對母親提起這件事情。結果,將厚實的牛排端到桌上的母親,用優雅得像是在唱歌般的語調說道:「那位小女孩想必是對惠瑠奈抱有憧憬呢。」 「討厭啦,母親大人也真是的!」 被人這樣一說,就算是開開玩笑也會讓人在意的。 事實上,那位女孩的確有給過惠瑠奈一封像是拉不勒它——或許發音太標準反而讓人很難懂,總之就是情書——的東西。 撕開愛心形狀的貼紙,打開一瞧,信中的內容可說是充滿了酸酸甜甜、稚氣又帶有感性的傾慕之意,令人不禁微笑。 雖然惠瑠奈每次想要向那女孩道謝的時候,她總是會一溜煙地逃走,不過那模樣確實像個少女一樣,相當可愛。 「我是不是也曾經有過那樣的時光呢……?」 惠瑠奈抱起房間裡的巨大胡蘿蔔布偶小聲呢喃,胡蘿蔔便表示肯定似的點了點頭。 是真的嗎……惠瑠奈如此想著,緊緊抱住布偶,把臉埋在裡面。 一宮惠瑠奈,從今日開始就是私立御神樂學圜的新生了!要穿上全新的可愛制服,成為一名符合校風的優雅淑女! 「希望能遇到許多美好的邂逅呢!」 彷彿在祝福惠瑠奈邁向全新生活似的,色彩繽紛的花瓣飛舞於窗外。 因為早起的關係,時間上還相當充裕。雖然事前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惠瑠奈還是再確認了一下要帶去宿舍的行李。就在這時,心中忽然有種稍微到附近散散步也不錯的念頭。 於是惠瑠奈哼著歌,脫下身上的睡衣。同時不禁想著:鳥兒們以後會不會到宿舍來玩呢? 小鳥們美麗的歌聲劃出優雅的弧線飛入窗邊,彷彿是在告訴惠瑠奈:「不用擔心喔!」 真是無可挑剔的好兆頭!即將開始的故事想必會往開心的方向筆直前行,絕不回頭地向前邁進呢! 「向前邁進……呼嚕。」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房間裡充滿了吵人的鬧鐘聲。這巨大尺寸的鬧鐘是標榜「哭泣的小孩也會被嚇到閉嘴的大音量!靠這個還起不來就不配當人!」特別為了極度難被叫醒的人開發出來的玩意。 而我的早晨,就是從徹底無視那破滅性的巨大聲響開始的。 耀眼的陽光從幾乎快要脫落軌道的窗簾之間照進房內,強調著早晨已經到來。印在窗簾上的,是我一直主張「超有女孩味!」可是在朋友之間的評價卻低到谷底的奸笑企鵝圖案。 我對強烈的陽光絲毫不為所動,為了盡到自稱「夢境警衛」的職責,不斷發出完美的打呼聲。 流著口水也完全不在意的睡臉,要是真有清涼飮料公司找上我拍廣告,業績鐵定會一路下滑吧? 徹底亂翹到不留原型、甚至會讓人懷疑是不是在睡覺的時候房間裡發生過小型爆炸的頭髮,極為適合「墮落系女子的末路」這樣的廣告台詞。 窗外嘎嘎大叫的烏鴉,彷彿是在臭罵我「快點把鬧鐘關掉啦!吵到我們都飛不起來了!」似的。而我則是把當作抱枕的扁塌布偶用力丟向窗戶。 布偶與窗戶的衝撞發出巨大的聲響,嚇跑了烏鴉。牠們臨走前還不忘再叫一聲,就像是在對我哭訴說:拜託妳改一改吧,每天早上都這樣…… 這就是我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司空見慣的情景讓街坊鄰居們都紛紛相傳著「要趕走烏鴉,最好用的就是惠瑠奈呀……」這樣的諷剌玩笑。 想當然,這附近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小鳥。甚至有謠言說,小鳥們已經把這一帶設定為禁止進入的區域了。 「惠瑠奈?!惠瑠奈?!」 就在這時,傳來有人從屋外用力敲打窗戶,拚命呼叫我的聲音。 「入學典禮已經開始了哩?!快起床哩?!」 鬧鐘上顯示的時間別說是早上了,根本就已經快到或許有些人打算開始準備煮午餐的時間。 簡直就是既大膽又豪邁地睡過頭了。 畢咪「嘿咻」一聲打開窗戶,飛進房間中。 「這、這是……!」 映入牠眼簾的,是雜亂的少女漫畫、衣服與零嘴空袋子,讓房間中毫無落腳之處,就算是芭蕾舞者踮著腳尖想必也無法跨越過去吧? 強烈的衝擊讓畢咪頓時啞口無言,但牠為了盡快停下震耳欲聾的轟響,也就是那個鬧鐘,而重新振作精神飛到棉被上,彷彿在跳彈跳床似地又跳又叫。 「快起來哩!呀呼?!快點睜開眼睛哩!呀哈~!」 那模樣與其說是在叫人起床,還比較像是在享受彈跳的樂趣。應該是錯覺吧? 「嘻~~哈!哩!」 到最後甚至發出像世紀末的無法之徒們會發出的叫聲了。 就因為語尾太可愛的關係,反而讓人覺得有夠格格不入。 即使是對聲音毫無反應的我,也因為腹部感受到具體的物理性衝撞,而緩緩地讓意識清醒過來了。 「唔……嗚嗚……」 「惠瑠奈的肚子好有彈性?彈呀彈?彈呀彈?哩?」 畢咪早已忘記了原本的目的,享受著天然的遊玩道具。 就在牠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孩般唱著即興歌曲的時候…… 「你說誰的肚子有彈性呀這個野獸——!」 「哩?呀啊啊啊!」 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招迴旋踢把牠從身上踢了下去。 雖然從牠全身抽動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沒什麼生命危險,不過這使盡全力的一擊應該會讓人慘叫「要命啊!」的程度才對。 「嗯?我還想睡啦?從今以後就把我想起床的時間定為早上好了。因此,現在還是半夜呀。」 我說著破天荒的提議,揉一揉還沒完全睜開的眼睛。 「竟然在半夜把女孩子叫起來,畢咪你是不想活了嗎?」 因為我平常總是在尋找機會,希望這輩子至少能說一次「你不想活了嗎?」看看,所以能遇到如此絕妙的機會,讓我的心情多少好轉了些。我還真是個單純的人呢。 然而根本就不清楚我有那種願望的畢咪,看到我露出微笑就嚇得全身發起抖來。 「妳說的話真是亂起八糟哩……還有,那個『畢咪』的叫法已經固定下來了嗎?已經沒辦法改變了嗎?」 「嗯,不可能改變了!因為臉蛋很微妙所以叫畢咪,很適合呀!沒有比這更好的名字了!我的命名品味是不是很棒呀?對不對呀?」 我毫不理會畢咪彷彿在說「簡直糟透了」的視線,因為剛起床的高昂情緒,自誇地跳起舞來。 這可是在舞蹈課中被老師用力稱讚過「感覺好像魔力都會被吸走呢……」的高級舞蹈。 她那時甚至還說「實在不是別人模仿得來呢。」呵呵,那樣稱讚會讓人害羞的啦。 「畢咪……畢咪嗎……唉,這樣啊……咱一直以來都對身為學園的吉祥物抱持著強烈的自負與自覺,總是以可愛的存在為大前提在行動,滿面春風地在學園中飛來飛去的說哩……可是因為長得很微妙所以叫畢咪……哩?……」看著不斷呢喃著自己的綽號,幾乎快要哭出來的畢咪,我不禁心想著「這樣叫可愛,在說什麼夢話呀」並忍著呵欠拉開了窗簾。 「啊,那傢伙今天又來了……!」 我把頭探出窗外,發現一名年紀大概是國中生的光頭少年,露出憎恨的表情抬頭仰望著窗戶。 少年發現窗簾被打開後,立刻用極度充滿殺氣,簡直像是看到殺親仇人般的凶狠眼神瞪著我。 「我、我今天一定要讓妳把我家的小嗶還來!妳可別說妳已經把牠吃掉了!」 他接著用力對我伸出食指,面目猙獰地如此放聲大叫。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哩?」 感到疑惑的畢咪對我問道。 「呃,要我認真解釋感覺也很蠢啦,總之就是住在這附近的小鬼們好像謠傳我是什麼會把小鳥烤來吃的妖怪啦!你說過不過分?像我這樣的美少女,怎麼可能把小鳥烤來吃嘛!對不對?怎麼可能烤來吃嘛!我反而會好好疼愛小鳥呀!只是小鳥都不飛來嘛!」 聽到我聲淚倶下的控訴,畢咪頓時露出有點被嚇傻的表情。 以前吃早餐……因為我通常起不來的關係,所以是吃午餐的時候,我跟母親提過這件事情,結果她竟然只是用很酸的語氣對我說了一句:「畢竟惠瑠奈的臉看起來就是什麼都會吃呀,像媽媽的蛋糕好像也是被惠瑠奈吃掉的呢?」 總之、總而言之!那位少年似乎是在換飼料的時候不小心讓他養的寶貝寵物鳥小嗶逃掉了。而那隻小嗶當然不可能會在我家呀。 我想牠現在一定是逃出了鳥籠,在遠處過著和平的生活吧。 「或者有可能是找到了更棒的飼主,正開心地搖著尾巴呢。」 「嗚哇哇哇哇哇!住口啊啊啊啊啊!小嗶才不會那樣啊啊啊啊!」 「惠瑠奈,妳是鬼哩……?」 少年大哭大叫著「今天我就放過妳,明天我一定要讓妳還給我!」然後跑走了。我則是揮揮手目送他離開,同時小聲呢喃:「從明天開始我就不能陪你鬧啦。」 話說回來,夢境與現實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吧? 明明在夢中是個可愛的少女送我情書,現實中卻是剛才的少年送過我一封寫著『如果一個禮拜內沒有把同樣內容的信寄一百封出去,就會變成肥豬死掉』的詛咒信。 哼,終究只是個小鬼!耍這種騙小孩的手段!我當時雖然這樣嗤之以鼻,卻還是在期限之內冒著冷汗,拚命寫出了一百封同樣內容的信。這件事情我還是藏在內心深處,到死都不要讓別人知道比較好…… 因為變成肥豬死掉實在太恐怖了…… 我像個宿醉的老伯一樣「唉?」地嘆了一口氣,抱起房間裡的巨大胡蘿蔔布偶,狼狠揍了幾拳。 畢咪則是看著那個被我拿來當作發洩道具的破爛布偶,用不成聲音的聲音全身發抖地說道: 「看到這情景,真是會讓人對女孩子懷抱的幻想一瞬間破滅哩……」 一宮惠塯奈,從今日開始就是私立御神樂學園的新生了(雖然遲到了)!要穿上全新的可愛制服(雖然到現在還穿著睡衣)!成為一名符合校風的優雅淑女(雖然會狠狠揍自己的布偶)! 我又重複了一次剛剛在夢中立下的決心。 「好!首先就來填飽肚子吧——!」 「……看來在惠瑠奈的腦中……早就已經沒有『遲到』的觀念哩……」 在窗外,彷彿是在為我全新的生活增添色彩似的,光頭少年又丟了一封新的詛咒信到我家的信箱中。 因為睡過頭的關係,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把他趕走。昨天睡前也完全沒有準備今天的東西,要帶去宿舍的行李就麻煩家人等一下幫我寄過去吧。 無論何時,明天的事情都明天再想!明天的我,加油吧! 反正母親也早就習慣我這德行了,她一定會幫我整理好房間,順便幫我把行李寄到宿舍去的。 在最後,我回頭稍微環顧了一下自己的房間。 從小不斷累積了各種回憶的房間,一旦要離開真令人不捨。 房間裡的每一樣東西,都綻放著教人不忍放手的光彩。 對不起,我騙人的。即使是在最後,這話也未免太過美化了。事實上我巴不得快點離開這間滿是垃圾的房間,每一樣東西都帶有一段黑歷史,簡直是恐怖至極的my room呀。 我一邊脫著睡衣一邊確認時鐘,顯示的時間已經遲到到讓人笑不出來了。 要是我悠悠哉哉地吃早餐,一定會被母親罵的。 因此我決定買一包我經常在喝,標榜『一包補充一年份的能量!恐怖能量飮!』的果凍狀飮料在上學路上喝了。 那是附近的個人商店以自家品牌推出的果凍飲料,包裝上完全沒有標示原料,營養標示也很隨便地只寫了『何必在意那種小事!總之一整年沒問題啦!』而已。不過喝起來確實很有效,可以讓人瞬間精神MAX呢。 我哼著歌綁上制服的蝴蝶結,再把我個人招牌的圍巾輕輕繞在脖子上。 我當初就是為了穿這套制服而決定報考這所學園的,因此照著鏡子的我實在是心情好到不行呀。 至於跟穿著制服的自己一起被照在鏡子上的那些房間中的垃圾,我就當作沒看到吧。媽,對不起囉…… 「那麼,Let's go!」 我很有精神地大叫後,隨便跟母親打了聲招呼就如子彈般飛奔出家門。 「帶路包在咱身上!跟著咱走哩!」 畢咪一副很有自信地如此說道。不過我決定丟下牠,往反方向走了。 自己的路自己決定!Going my way! 「等、等一下,拜託妳不要丟下咱往反方向跑哩!雖然妳好像在說很帥氣的話,可是走的方向根本就錯哩!妳應該看得到咱,也聽得到咱的聲音吧?難道這是什麼新的欺負人手段嗎!」 畢咪頓時變得淚眼汪汪,於是我只好「開玩笑,開玩笑的啦」地安慰著牠,同時伸手遮住實在太耀眼的陽光。 對即將開始的生活,我抱著夢想、希望與些許的慾望(就是跟可愛的女生卿卿我我的學校生活)拚出全力踏出我的每一步了。 (就位……預備,碰!) 在心中響起的起跑槍聲,多少是為了鼓舞我的精神。 雖然是已經確定遲到的超晚起跑,不過前方的信號是一路綠燈。 視野良好! 帶著跑跳般的節奏,闊步向前! * 光是穿上新的制服,就會給人一種與昨天完全不同的感覺,彷彿自己稍微成熟了一點。 雖然我很清楚那只是我的錯覺,不過心情還是會因此飛揚起來。 「妳的精神高漲的原因,該不會是那個可疑的果凍飮料哩……?」 畢咪感到懷疑地如此問道。 「你太失禮了吧!這可是店長爺爺每天早上趁著沒有人看到的時候,辛苦準備材料親手製作的貴重飮料喔?」 我一邊奔跑著,一邊「吱吱」地吸著果凍。通過喉嚨黏糊糊的噁心口感,正適合讓剛睡醒的腦袋清醒過來。 「光是必須掩人耳目偷偷製作,就已經夠可疑了哩……」 愛妻過世,女兒出嫁,拚著一把老骨頭獨自經營商店的爺爺……為了天生體弱多病的愛孫紀夫(假名)花費長年的時間獨力研發出來的就是這個『一包補充一年份的能量!恐怖能量飮!』 「這下紀夫也能在庭院活蹦亂跳啦!紀夫也可以在暖爐縮成一團啦!」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孫子當成什麼小狗還是小貓了,尤其後面那一句根本讓人搞不懂意思。不過確實可以讓人感受到老爺爺興奮的心情。 「這樣除了發壓歲錢跟送電玩遊戲的時候以外,紀夫也會到爺爺家來玩啦!」 實在是教人鼻酸淚流的獨白呀。老爺爺早已算好今天可以完成,而打了一通「爺爺有禮物要送你,過來爺爺家吧!」的電話到紀夫家。 「爺爺,紀夫來玩啦!打算拿到禮物就快快閃人的紀夫登場啦!」 「唉呀唉呀,到現在還不懂真心話與場面話的分別有多重要的可愛孫子終於來玩啦。」 紀夫連鞋子也不脫,就對爺爺伸出雙手,擺出「把東西給我吧!」的姿勢。不過老爺爺還是帶著他來到佛堂,溫柔地對他說:「也要記得跟奶奶打招呼啊。」 等到紀夫跟奶奶打完招呼後…… 「爺爺今天有禮物要送給紀夫喔,你看!」 老爺爺拿出『一包補充一年份的能量!恐怖能量飮!』遞到孫子手上。 只要喝下這個,體弱多病的紀夫一定會馬上變得精神百倍,大叫「我最喜歡爺爺了!這該不會就是……愛嗎……!」然後對爺爺抱著誤以為是初戀的心情,不會錯的。 「怎麼樣?你可以拍張照片貼到上喔?說『爺爺給了一個超棒的禮物,高潮now!』喔?」 而紀夫則是看了一下飲料包裝…… 「呃……這種玩笑不重要啦。遊戲呢?」 聲調忽然變得成熟起來,笑也不笑地就把「恐怖能量飮」丟到一邊去了。 接著又在Twiter上貼了一段話:「被老假牙騙了,笑不出來now。」 那個紀夫……那個可愛到讓人甚至想吃下去的孫子,原來在私底下都稱呼爺爺是「老假牙」呀。 「紀、紀夫啊————……!」 「——從那天之後,老爺爺就完全變了一個人。連假牙也不洗,徹底變成無論起床睡覺都在生產恐怖能量飮的機器……」 「妳的妄想真是又長又心酸又黑暗哩!」 「嘿嘿嘿。」 我一邊奔跑著,一邊在腦中展開內容莫名具體的妄想劇。結果應該說是自作自受吧?我一路上又是搞錯方向又是跌倒的,實在慘不忍睹。 不過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總算來到校車會停靠的大車站前。 當然,從時間上來想,校車老早就已經離開,無影無蹤了。 「唉呀?已經跑掉啦?就好像紀夫的心離開了老爺爺一樣,巴士已經離開這地方啦?」 「妳怎麼還在講妄想的事哩……紀夫雖然表現那樣,但他的心一定還是在老爺爺身邊的!心靈的停靠站其實是很多的哩!」 畢咪不知道為什麼對老爺爺感情投射到快要哭出來了。 我不禁在想,能夠對別人的妄想認真到這種地步,還真是個好傢伙呀。同時,我心中又再度浮現出「話說回來,這傢伙究竟是什麼呀?」這樣單純的疑問。 我出門前跟母親打招呼的時候,母親感覺完全沒有注意到畢咪的存在。 在路上邊跑邊講話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看畢咪。或者應該說,大家好像都在注視我。 是因為我穿制服的模樣實在太有魅力了嗎?雖然我心中起了這樣一點得意的念頭,不過仔細回想起來,好像都不是那樣帶有好意的視線。 而且大家好像還有在竊竊私語著「那孩子沒問題吧?」「會不會自言自語得太嚴重了一點?」之類的話……? 正當我陷入沉思的時候,畢咪忽然咳了一聲,回答我的疑問: 「之前考試的時候忘記跟妳說哩。咱的身影只有能夠進入學園的人才能看到哩!咱的聲音也只有被挑選出來的人才能聽到哩?」 「……呃,請問您是所謂的中二病嗎?」 我忍不住露出有點冰冷的眼神看向畢咪。 竟然會說什麼「被挑選出來的人」這種話,看來牠病得不輕呀。 「不是哩!拜託妳不要忽然用敬語!咱真的會受傷哩!」 「抱歉抱歉!然後呢?你說你被封印的左手怎麼了?會疼嗎?」 「咱根本沒有說過那種話哩!不要用那種嘲笑人的感覺挑釁咱哩!」 不過,如果畢咪的主張是真的,那看在周圍的人眼裡,就只會覺得我在自言自語而已呀。這樣一想,我就不禁感到一股寒氣了。 回想一下我們剛才沒多想什麼的聊天內容,我記得是這樣的: 「咱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惠瑠奈哩。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當作是打發時間,陪咱聊聊哩。首先,妳喜歡的動物是什麼?」 「我喜歡大猩猩!」 「大、大猩猩?還真是意外的選擇哩。那麼,妳將來有結婚的打算嗎?」 「我想結婚!我要成為新娘子!」 「在這方面就比較像普通的女孩子哩……接下來,呃?妳好像對學園宣傳簡介上穿制服的女孩子很崇拜的樣子。妳是被她的什麼地方吸引哩?」 「就是那個酷酷的感覺很棒啊!噢噢……好想被她深深抱在懷裡呀?!」 「總覺得妳的眼神太認真了,好可怕哩……啊,順便問問看,惠瑠奈擅長運動嗎?」 「這麼說來,我很擅長跳舞呢?!要不要我現在跳看看?」 「現在妳要趕快到學園去才行,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哩。不好意思,咱的問題跳來跳去的,不過大猩猩的叫聲到底是怎麼樣?咱忽然忘記哩。」 「嗚齁嗚齁?嗚齁嗚齁?」 為了更淺顯易懂,我還稍微模仿了一下大猩猩的動作告訴畢咪。我在這種事情上就是莫名地親切呀。 「謝謝,謝謝。就是那樣哩,咱想起來了!哦,快到車站哩?」 ……嗯,我記得就是這樣的對話。當然,我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周圍的人其實看不到畢咪的事情。 舉例來說,一旁那位美女媽媽跟有點淘氣的小女孩,應該就會覺得我是在自言自語吧? 而剛才的對話,她們聽起來就會是這樣: 「……我喜歡大猩猩!(眼神放出光彩)我想結婚!我要成為新娘子!(目光看向遠方)就是那個酷酷的感覺很棒啊!噢噢……好想被牠深深抱在懷裡呀?!(就像忽然想到似地)這麼說來,我很擅長跳舞呢?!要不要我現在跳看看?(雙手握拳敲打自己的胸口,跺著地板)嗚齁嗚齁?嗚齁嗚齁?」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會有這種事!這根本就是一場悲劇吧! 在她們的眼中,我就是個忽然承認自己想要跟大猩猩結婚,而且在大馬路上不知道對著誰忽然跳起猩猩舞的孤獨女人呀。 那可是我用盡我全身上下的肌肉,全力演出的大猩猩動作呀。啊啊……讓我死了吧,死死算了吧。 那位美女媽媽跟幼女,想必對我感到非常恐懼不會錯的。 「媽媽?!那個大姊姊在做什麼??是大猩猩嗎??」 「噓!不可以看!絕對不可以跟她對上視線!畢竟天氣漸漸暖和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都會跑出來呀。要小心一點喔!」 「好?!」 如果她們之間有過這樣的對話,我也無從反駁呀。畢竟不管怎麼想,我都是個危險人物。如果在小學的朝會上…… 「最近在路上會有模仿大猩猩動作的可疑人物出沒,同學們絕對不可以一個人上下學!」 頂上無毛的校長激動地如此大聲宣導,也一點都不奇怪呀。 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們會謠傳著「猩猩女」的都市傳說,家長們搞不好也會對小孩子用「你不乖的話,猩猩女就會跑來跳舞喔!」「嗚哇?我不要我不要?!對不起?!」這樣的教育方式也不一定。 在網路上也會成為話題,網友們或許還會發起『大家來發表自己想像中的猩猩女圖像吧!』之類的活動。 另外也有可能出現『請大家給我「猩猩女遇到火災,用傳接水桶積極參與滅火活動」的圖像吧!』之類的文章,然後大家就會把我當成玩具玩鬧呀。 腦海中的想像毫無止盡,變得越來越無法收拾,讓我不斷冒出冷汗了。 「惠瑠奈,妳怎麼了哩?」 依舊用那種不適合自己聲調的語尾詞強調自己特色的畢咪,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讓我覺得超級痛恨。 於是我狠狠瞪了牠一下…… 「哩?啊?!該不會那也是在模仿大猩猩吧?哇?充滿野生的殺氣,模仿得真像哩!」 結果畢咪竟然感到佩服地拍起手來。 ……老師,請問我如果殺掉這隻生物也構成犯罪嗎?要我接受多重的懲罰也沒關係,但我就是……我就是不能原諒這傢伙呀……! 要是我現在做出動作,搞不好也會有增加「猩猩女忽然一個人暴動起來啦!」「是凶暴的母猩猩呀!」等等謠言的危險性。但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於是我快步助跑,雙手像握著球棒一樣緊緊握拳,用力揮了下去。 「畢咪」 氣到滿臉通紅的我發出的聲音,或許旁人根本聽不出來是在叫什麼。不過我還是隨著宛如地底深處冒出來的吼叫聲,狠狠把畢咪揍飛了。 也許這樣的行為可能會讓謠言又變成「猩猩女的叫聲是『畢咪~~~~~!』啊……有可能是她求愛的叫聲也不一定……!」這樣嚴重到難以收拾的地步,不過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為、為什麼要忽然揍咱哩~~!」 被我用力揍向空中的畢咪,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要被我揍,只能在頭上不斷冒出問號了。 其實我們彼此根本就不熟悉,當然也沒有說多親密,因此尷尬的氣氛怎麼也無法消散。 「哩嗯!」 畢咪鼓著臉頰把頭別開。『哩嗯!』該不會是『哼!』的意思吧?也太難懂了啦! 雖然我很想吐槽牠「有必要保持自己的特色到那種地步嗎?」可是總覺得好像有種誰先開口誰就輸了的感覺,於是我最後就什麼話都沒說了。 這下就只是讓時間不斷地流逝而已,話說我到底該怎麼去學園呀? 正當我呆著表情思考的時候,一台高級車靜靜地停到我面前。 那輛車高級到彷彿在說「本車只載有錢人,猩猩女請滾到行李箱去」一般……還在因為剛才的事情陷入被害妄想的我,呆呆張著嘴巴看著那台車。就在這時,車門忽然打開,走出一個人影。 「酷美小姐!」 從駕駿座現身的,正是之前我在考試會場遇到的女僕——酷美小姐。我記得是因為她又酷又美所以叫酷美小姐,但過了一段時間後仔細想想,這名字好像也取得太直接了。 她穿著女僕裝瀟灑地出現在馬路上的樣子,雖然給人一種極度非日常的感覺。不過看看飛在一旁的畢咪,又會讓我不禁疑惑:「所謂的日常又是什麼?」 我一直以來都活得很普通很善良很誠實的(雖然家人跟朋友應該都會極力搖頭否定也不一定啦),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呢……? 「惠瑠奈,就坐這台車去學園哩!來來,快上車哩?!」 看到畢咪擺出一副「咱已經是大人了,剛才的吵架就不跟妳計較」的態度,雖然讓我覺得好像有點輸給牠,不過我還是乖乖聽牠的話,坐進了車子的後座。 酷美小姐並沒有特別來服侍我上車。呿,我一直都很憧憬女僕小姐或是執事先生幫忙開車門的情景說。 「這座位是怎麼回事?也太柔軟了吧!對屁股太過溫柔了吧!難道是給貴族坐的位子嗎?是給有痔瘡的貴族坐的位子嗎?」 「應該不是哩……」 看到我像在跳彈跳床一樣興奮地在座位上彈來彈去,畢咪頓時露出同情的眼神。不要呀,拜託你不要用那種看著可憐小孩的視線看著我呀。 正當我交抱著手臂,認真思考著「既然不是給貴族坐的座位,有必要這麼柔軟嗎……」的時候,車子不知不覺間就安安靜靜地起步了。 畢咪說著「啊,為了安全起見,不可以忘記這個哩!」然後繫上了安全帶,但是安全帶鬆得完全沒有固定住牠的身子,怎麼看都沒有意義呀。不過我還是裝作沒發現這件事吧。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我從嬰兒時代就已經看慣的街景。 「咱想妳應該知道,私立御神樂學園是採取住校制,正常狀況下,是不會允許學生回家哩……」 畢咪似乎是在暗示我:趁現在把這片景象烙印在自己心裡吧。 雖然這很不符合我的個性,不過看著流過窗外的景色,我還是忍不住有種憂傷的心情。 每當經過充滿回憶的場所,懷念的記憶就不斷湧上心頭。或許這些記憶對別人來說,就宛如路邊的石頭般平凡無奇也不一定。 然而,它們對我來說就好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是我無法忘記、也不願忘記的珍貴寶物。 車子經過小時候表哥時雨經常陪我在玩(當時的我覺得是我在陪他玩才對)的,隨處可見的公園。 遊樂設施不知道為什麼全都被拆掉了,公園裡雜草叢生,也看不到有小孩在遊玩的身影。 然而,我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來。在這座公園中,大家經常一起在玩我發明出來的『變態抓人遊戲』…… 「嘿嘿嘿,這位小姑娘,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去有趣的地方玩啊……」 我回想起幼年期的時候,我扮演著徹底的變態,在當鬼抓人的情景。 這遊戲在規則上只有一點點特殊而已,那就是扮鬼的人在設定上是個變態怪叔叔,必須要表現出有點興奮的樣子,小跑步追趕其他小孩。 因為變態的腳步都很慢(小孩子擅自的殘酷想像),所以嚴格禁止全力奔跑。 扮演得不夠逼真的人就會遭到排擠,因此大家都非常拚命。 這個變態抓人遊戲當時非常受到歡迎。 因為被抓到的人也會變成鬼,所以隨著遊戲時間經過,變態也會越來越多。 最後到了天色暗下來時,整座公園裡就會到處都是變態。還不習慣這個遊戲的女生會大哭大叫地拚命逃竄,看在大人們眼中想必也是非常莫名其妙而毛骨悚然的情景吧? 尤其是當時雨變成鬼的時候,簡直可以說是神乎其技。在變態抓人遊戲中,他是如同天王般的存在。要說他的天賦將來必定可以成為優秀的變態,也一點都不為過。 然而……大概就是那段時期吧?老師在班會上開始警告同學們不可以到那座公園玩,讓公園變得越來越冷清了…… 「哩?那完全就是惠瑠奈害的吧!」 「太失禮了!才沒有那種事呢!」 真是太冤枉人了。難得人家正沉浸在感傷氣氛中的說,哼! 那時,我被大人們罵得很慘,被大家當成問題兒童對待。不過相對地,我也交到了許多的朋友,感覺自己總是在天真無邪的笑容圍繞中成長的。 雖然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沒辦法再胡鬧了。但我相信在學圜裡也絕對不會無聊……一定可以過著充滿歡笑、宛如祭典般熱鬧的生活—— 好,我再度下定決心了。 就在這時後,車子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學園附近。窗外可以看到在山中的深處再深處,廣大的校地被大自然圍繞的學園。我忍不住打開車窗,讓清爽的風吹起圍巾跟頭髮,放聲大叫:「哇?!就是這裡嗎!」 畢咪則是華麗地從安全帶下鑽出來,與車子並肩飛行。 「歡迎來到私立御神樂學園!身為講師代表,咱衷心歡迎妳哩!」 「謝謝……!呃、講師。」 怎麼又冒出如此重要的新情報啦! 「……吵死了。」 酷美小姐用讓人聽不見的聲音嘀咕著。而吵鬧不休的我與畢咪,就在那樣的女僕駕駛帶領下,穿過了學園的大門。 我也沒察覺到,輕輕響起的鐘聲,正是告知入學典禮已經結束的聲音。 就只顧著玩鬧,坐著車穿過樹林,穿過樹枝所圍成的,充滿幻想感的拱門。在廣大到甚至讓人頭暈目眩的校地中,朝著校舍一路奔馳…… * 「不應該是這樣呀!」 在這邊,回到最開頭的地方。我再怎麼大叫也叫不夠。關於抵達會場的時候入學典禮已經落幕的事情,就算是我睡過頭不對吧。而我一直很期待的迎新派對卻只能從中途開始參加,也當作是我自作自受,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當我到達時就像等候已久似地熱烈歡迎我的學長,也就是我的表哥時雨,站在我身邊驕傲地說道: 「別擔心。或許剛開始會很驚訝,但習慣之後就會覺得這是一所非常愉快的學圜囉?」 而且為了讓我安心,他臉上還露出宛如小時候,現在偶爾也會有的柔和笑容。 女生們毫不隱藏地立刻發出「呀~~!」的尖叫聲,實在有夠剌耳。 看來在這所學校中也有很多沒腦袋的女生,被時雨的長相以及在我眼中看來只覺得他在騙人的「好哥哥形象」給騙了…… 我這位表哥不知道為什麼,在任何時候都會異常受到女生們的支持。我是怎麼也無法接受。 於是我不屑地嘟起嘴巴,默不吭聲地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這所學圜的特色啊,就是所有學生都必須要參加社團才行。」 「而且只允許學生創立文化性社團哩!」 在我肩膀上休息的畢咪補充說明道。 「這麼說來,宣傳書上好像也有寫著這樣的事情呢。」 我當時因為注意力全都被制服的設計與模特兒吸引過去的關係,對其他細微末節的事情倒是一點也沒注意。 「住校制」這個情報好歹還是有放在腦海的某個角落啦,但除此之外的部分我似乎就擅自認為應該跟其他學校沒什麼差別了…… 不過,沒有運動性社團的學校即使稀奇,可是好像也沒必要大驚小怪吧? 雖然對於一直以來都參加運動性社團,唯獨運動神經優秀到許多社團來拜託我跨社參加,成績單上甚至被寫上「要是那樣的才能可以分一點點到學力上就好了……」這種評語的我來說,是多少感到有點遺憾啦。 「另外有一件事情,剛剛在入學典禮上也有特別宣導過……」 「就是新生入學之後,必須要在一個月之內找到社團參加,要不然就會遭到退學處分。要小心一點哩!」 原來如此,這確實如果不小心的話,就會難以挽回了……等等,什麼! 「處罰退學會不會太嚴厲了一點!有必要規定得那麼嚴格嗎?嗚嗚,好難受!好難受呀!校規綁得我快要不能呼吸啦!」 我模仿著痛苦的模樣進行抗議。就我所知,退學應該不是那麼簡單就會下達的處分才對。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考進學園來,好不容易才拿到期待已久的「女高中生」名號。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就喪失掉呀。 我認為世界上意外地有很多事情,是只有女高中生才能被允許的。 例如說,在人擠人的電車車廂中,萬一我不小心把臉埋到一位美女OL——說得詳細一點就是乍看之下好像很強勢,但實際上也有脆弱的一面,反差萌讓人覺得像天使般的上班女郎的胸部上,對方一定也不會放聲尖叫,甚至還會說: 「啊,是女高中生呀!那我就完全不會感到討厭,反而覺得彼此都是女生,很值得依靠呢。再靠我近一點吧!」' 然後主動把自己的胸部貼到我的臉上。我深信如此。 光是想像起來,不像個女高中生的口水就快要流出來了。 另外,如果我心血來潮忽然彈起吉他,還把爛到擺明自己就是個初學者的演奏拍成動畫貼到網路上…… 「是女高中生啊,不錯耶!」「裙子再穿短一點吧。」「笑容好可愛!」「樓主是哪間高中?可不可以跟妳交個朋友??」「期待下次再投稿!」 一定也會像這樣收到許多感覺很善良,但其實跟吉他演奏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慾望百出的回應評語。不管功夫再怎麼爛,只要憑著「女高中生」這一點,就可以硬闖過關。 又例如說,就算我忽然開始在網路上播放實況,但內容卻是毫無笑點的閒聊(不過畫面始終照著自己的臉蛋)…… 「初次收看,聽說是女高中生就加入群組了!」「好可愛!妳住哪裡?可以見面嗎?」「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88888888888)!」「好會打扮呢,可以站起來照全身嗎!不介意的話,就從頭到腳拍得清清楚楚吧!」 觀眾們一定也會像這樣,光是針對「女高中生」這個立場就聊得不亦樂乎,讓回應數量多到數不清呀。 然而,要是我沒有「女高中生」這個稱號,更不用說如果是個男高中生的話,回應數一定從頭到尾掛0,整場播放都是自己一個人對著麥克風自言自語,然後晚上哭到睡不著覺的—— 啊啊,光是這樣想像起來,退學處分的沉重感就壓到我肩膀上來啦…… 「惠瑠奈的想像實在太偏激哩……」 畢咪對我露出打從心底感到無奈的表情。我想表達的是我非常不願意遭到退學的心情,只是焦點好像完全脫線了而已嘛。 話說回來,在我眼前展開的各社團表演,實在是誇張到讓我無法置信。 甚至會讓人有點懷疑,今天在這裡是不是有『驚奇人物大集合!』之類的電視節目拍攝活動…… 看到這種四面八方都充滿衝擊性的景象,我的眼睛都快花了。 我不禁在想「應該其他新生們也都被嚇傻了吧?」而環顧四周,卻發現被嚇得這麼明顯的人好像只有我而已。 甚至應該說,我看到的新生們都露出興到閃閃發光的崇拜眼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我比較奇怪嗎!是我的問題嗎! 整場派對基本上都進行得相當平穩而順利。 然而這時,我忽然聽到從角落傳來一點也不平穩、壓低嗓門的聲音: 「你幹麼露出那種想哭的表情?這樣不是感覺我像個壞人嗎?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一名把制服穿得非常隨便的金髮男生,正一臉嫌麻煩似地靠近一位似乎不小心在他面前跌倒的新生男孩子。 那畫面看起來大概是新生在跌倒的時候不小心輕輕撞到金髮男生,而他過度道歉求饒的態度反而讓金髮男生感到不太高興的樣子。 雖然我覺得那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爭執,不過他們毫無疑問地打擾到派對歡樂的氣氛了。 「哦哦,那是美術社的代表——九頭龍同學啊。他剛剛應該還在舞台上的說……至於跌坐在地上的人,雖然我感覺好像見過,但應該是新生吧?」 時雨察覺到我心中的疑問,而親切地告訴我了。 「美術社」我還能理解,但「代表」又是什麼?是像「社長」一樣的東西嗎? 不管怎麼說,我覺得這樣不行。我從小就是個正義感莫名強烈,在個性上看到別人在吵架就是沒辦法放著不管的人。雖然曾經失敗過不少次,但我也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假裝自己成熟,裝作沒有看到呀。 於是我生氣地聳起肩膀,默默走了過去。時雨像是要制止小孩子般對我伸出手,卻被我嫌囉嗦地一掌拍掉了。 「看,這下大家都在注意我們啦。該不會這就是你期望的展開吧,娘娘腔的小菜鳥?」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對撞到你的事情道歉而已,結果就……!」 大家應該都是不想插手管麻煩事吧?圍上來的學生們都只是站在遠處觀望而已,沒有一個人打算幫忙解決事情。 附近也看不到教師的身影。自稱講師的畢咪也好像沒有出面的意思,就只會好奇地呆呆在旁邊看而已。我不禁感到憤慨起來。這狀況明明看起來就像是學長在欺負新生呀! 於是我用力張開雙手,快步插入他們兩人之間。 「到此為止?!stop、stop!然後?!stop、stop!」 我踏著輕鬆的舞步,輕快地出面打圓場。人家常說,遇到這種時候也毫無緊張感,就是我這個人的缺點也是優點。 大概是我的計畫成功了。那兩個人都一瞬間停止爭執,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 那樣子與其說是願意聽我說話,還不如說是感到疑惑「這傢伙在搞什麼啊?」比較正確。而我則是不停下自己的舞步,甚至不可否認自己漸漸覺得在這裡跳舞很有趣了。 「呼!呵!嘿呀!」 在一片沉默之中,只有我不斷發出愚蠢的叫聲。 我看到時雨跟我拉開距離,打算裝作不認識我了。但我絕沒有責備他的意思……畢竟連我自己都開始在想,這情況到底在搞什麼了呀! 就在眾人一副「看來有個怪新生入學啦……」地開始騷動起來的時候,據說是美術社代表的九頭龍學長便語氣疲憊地說道: 「……妳到底想幹什麼?想說什麼?」 雖然他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不過我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不耐煩。 好恐怖,可是我不能退縮……! 就算我正義感很強、運動神經很好,我好歹也是個女孩子,是個少女,不,是個天使呀(我好像有點得意忘形了,我會反省)。 要是他對我是施以暴力的話該怎麼辦?我的身體不禁縮了起來。 看到我停下舞步陷入沉默,九頭龍學長嘆了一口氣後,又準備開口。而就在這時…… 「……該適可而止了吧?」 清澈的聲音溫柔地震盪四周的空氣。 ——我轉頭一看,發現女神降臨了…… 這絕不是我誇大其辭的表現。我崇拜的對象,同時也是我決定報考這所學園的原因之一的女性,正凜然地出現在我眼前。 清秀而惹人憐愛,如詩如畫般美麗,堪稱無敵的唯美。一頭亮麗的烏黑長髮,水潤直達髮梢,展現出強烈的存在感。每當輕輕搖擺,就會散發出誘人到忍不住想確認「這應該不觸法吧?應該不算遊走法律邊緣吧!是合法的吧?沒問題吧!」的魅惑香氣。 就在我因為強烈的衝擊而說不出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女神的嘴角好像對著我微笑了一下。 「……九頭龍同學,你何必那麼凶呢?對方是可愛的新生呀,就別那麼計較了吧?」 以制服模特兒的身分在宣傳書上展現玉體的美麗女性,原來不只是外貌而已,連聲音都很美妙。上天也太寵愛她了吧? 而且她並沒有表現得高高在上,始終以對等的態度勸導對方,教人不得不佩服呀。 相較之下,我打圓場的方法到底算什麼?什麼stop!什麼跳舞!只會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根本莫名其妙!都不會感到丟臉嗎!嗯嗯? 我忍不住在腦內對自己臭罵了一頓。 「啥?妳說我凶?別開玩笑了,我只是講講話而已啊。」 (插圖4) 九頭龍學長再度露出嫌麻煩的表情,彷彿興致頓失般,轉身離開了。 大概是因為大家都怕他的關係,在他前方的學生們紛紛往後退下,為他讓出一條路。 女神感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後,催促還坐在地上的男生快快起來。 男生則是對出乎預料的展開瞪大雙眼,接著…… 「真是非常謝謝妳!感激不盡!」 又用極度低微的姿態不斷道謝了。 「九頭龍同學因為長相的關係,經常被人誤會。不過他其實並不是什麼恐怖的人,你不要因此討厭他喔?」 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到這時候,我的情緒才總算高昂起來。那個!宣傳書上的女神!那個那個!在「雖然是同性但是想結婚的女生排行榜(我個人調查)中與其他候選人遠遠拉開距離獨占鰲頭的女生!那個那個那個!與照片如出一轍、絲毫沒有劣化、沒有經過Photosop修正的百分之百純正美貌! 就在現實中,即使我用力捏臉頰也依然在我眼前,就算我衝到時雨面前「啪!」地賞他一個巴掌也沒有從夢中醒過來(他本人則是「為什麼啦!」地嚇了一跳),不管我怎麼用力眨眼,眨到萬一讓小嬰兒看到應該看當場嚇哭的程度,眼前的景象也沒有像幻覺一樣消失。 我一直希望「我也要成為這樣!」的崇拜對象,竟然毫無預警地登場,在我感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拯救了我,而且如果不是我的錯覺,她好像還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明明我並沒有開口說話,不過大概是興奮的情緒全寫在臉上了…… 「……呃?」 女神好像退縮了一下。 看到眼前的人「呼!呼!」地像隻大型犬一樣吐著舌頭,對自己露出熱情的視線,會做出那種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連我自己都覺得,我這樣子實在不像一個原本立志要優雅地出現在高中校園的人……可是,我心中澎湃的情緖實在難以抑制下來啊! 「……這次你看上的就是那個女孩嗎?」 女神這句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在她的視線前方,是表情嚴肅的畢咪輕飄飄地浮在空中。 ……呃?難道說,他們彼此認識嗎……咳,畢咪,過去真是抱歉,做了那麼多虧欠你的事情。光是「畢咪」這個命名就很對不起,雖然因為已經在我心中確定下來,不可能再改成別的名字了,不過還是抱歉。求求你介紹她給我認識吧!要我跪下,不,就算是五體投地或是磕頭跳舞我都願意,拜託你讓我跟女神之間有一段美好的邂逅吧! 眨!眨眨! 我用快到甚至會起風的眨眼動作對畢咪送出暗號,但是牠好像一點都沒有察覺的樣子。 「現在還說不準哩。只是……」 「……只是?」 那兩人完全不理會在一旁焦急慌亂的我,彷彿沉浸在兩人世界似地繼續對話著。 「星鎖,這孩子或許擁有與妳不同方向的可能性哩。」 「……是嗎?」 他們之間的對話內容完全沒有進到我的腦袋,畢竟我現在根本沒有那種餘力去注意。因為這恐怕是一段會留在我人生歷史中、就算將來被寫成書也一點都不奇怪,帶有紀念碑意義的邂逅、事件。 他們在講什麼呢?畢咪什麼時候才要介紹我給她認識呢?靜不下來的心情讓我的腦袋陷入即將爆炸的倒數階段了。 因此,當我掐著時雨的脖子大叫: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會不會看起來很怪?我的髮型還是表情還是語調有沒 有哪裡很奇怪呀?沒問題吧?這麼重要的初次見面,就算我保持原本的自己也沒有關係對吧!」 「嗚……我不能呼吸啦……!我期望的並不是這種形式的愛啊!我要求更正常的愛!」 然後時雨又告訴我「小惠的個性本身就很怪,這是談到髮型之前更根本的東西啊」讓我錯愕了一下之後,我才發現那女生已經若無其事地快步離開。這就叫「為時已晚」呀。 「Oh,no……」 過於強烈的衝擊,讓明明是個純正日本人的我忍不住做出像個外國人般的反應了。 不過,我很快又振作起來了。才入學第一天就讓她注意到我的存在,應該是相當大的進展吧?正面思考!Let's正面思考!Ya! ……我又做出假冒外國人的反應了。看來我還沒有完全振作起來呀。 然而,被九頭龍學長找碴的男生看到那樣的我,不但沒有把我當成腦袋有問題的怪人,反而很有禮貌地對我鞠躬低頭: 「呃,剛才真是非常謝謝妳!我是一年級的射水明日緋,是從御神樂學園國中部直升上來的……」 藍色的頭髮配上極度纖細的體型,聲音尖銳又微弱,女孩味高到即使他說「我……其實是個女孩子!」也會讓人相信的地步。 我忍不住「唔唔唔」地感到有點不甘心,但他本人並沒有什麼錯。 「別客氣,畢竟我根本就沒有幫到你,只是在跳奇怪的舞步而已呀!只是看起來像在宣傳自己是個教人遺憾的女孩而已呀!啊,我叫一宮惠瑠奈,跟你一樣是一年級生,多多指教喔!」 我「哈哈哈」地笑著,伸出手來要求握手。而明日緋同學則是看起來很害臊地反覆把手伸出來又縮回去,最後才終於跟我握手了。這手也好小好細!而且這纖細的肌膚是怎麼回事!他是少女嗎?是少女遊戲中的角色嗎!可以攻略嗎?是這樣嗎! 雖然我心中不禁在想「你這傢伙竟然害我小鹿亂撞呀!」不過當然這種話我是說不出口的,只能用力上下甩動握住他的手而已。 「……?請多指教。」 他雖然露出困惑又驚訝的表情,不過那樣的他也很萌,就別在意了吧! 嗯,對!這樣就好! 話說回來,我從剛才就很在意一件事,乾脆趁這機會問他吧。 「我說,明日緋同學,你拿在手上的那是什麼呀?」 以男生來說身材嬌小的他,拿在手上的東西實在巨大到格格不入,而且看起來相當沉重。我不禁懷疑他剛才之所以會撞到九頭龍學長,會不會就是因為那東西害他失去平衡的。 「這是天文望遠鏡。我從國中部開始一直都是天文社的……」 「哦,望遠鏡!原來如此!所以才會那麼大呀?!」 我用力點點頭,仔細端詳著那個天文望遠鏡。明明我在看的是望遠鏡,明日緋同學卻不知道為什麼害羞得滿臉通紅了。 話說,天文社呀……想必他升上高中之後也會加入天文社吧? 至於一直以來都參加運動性社團的我,究竟該加入什麼社團呢…… 總覺得所有社團好像都不適合我,讓我很煩惱。 「因、因為這所學園離市街有一段距離,光害很少……所以從屋頂可以看到很漂亮、很鮮明到驚人的星空喔!不介意的話,一宮同學……惠瑠奈同學也找機會來玩玩吧!」 這孩子怎麼搞的?好可愛……!翻起眼睛看人的男生!講到星星的話題就會忽然變得多話,真是惹人憐愛!感覺好像會結巴卻又沒有結巴的樣子也太讓人焦急了!叫了一聲姓氏之後又鼓起勇氣改叫名字的態度簡直教人受不了!哇~~哇~~太卑鄙了,怎麼這麼可愛……! 我為了掩飾心中激動翻滾的心情,努力裝出平靜的樣子開口回應: 「嗯,我會去參觀看看的!」 「我知道了!那麼改天再見!啊,還有……」 「嗯?」 明日緋同學忽然快步跑到時雨面前,露出「太感動啦!」的表情。 「請問你是漫畫研究社的代表——二宮時雨學長吧!我從國中部的時候就一直很崇拜你了!呃、那個……就是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告訴你!」 他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就很有禮貌地對時雨鞠躬,然後依依不捨地離去。到他離開為止,那一舉手一投足都可愛的要命呀,可惡! 話說,最後那個到底是什麼?這樣講起來很不好意思,不過難道是我的眼光太「腐」了嗎?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飄散著某種boy's的love,特定讀者群會歡聲雷動的感覺呀。是我想太多了嗎……? 雖然我並沒有那方面的興趣,但因為我的朋友之中有喜歡那類作品的女孩,所以我也多少知道一些相關的知識。 「我說,時雨你是漫畫研究社的代表……是嗎?九頭龍學長好像也是代表的樣子,社長跟代表不一樣嗎?」 「我是社長,同時也是代表啦。說的也是,我想應該要先跟小惠解釋一下這所御神樂學園獨特的制度——社團對抗賽才行。」 「社團對抗賽?」 我從沒聽過這個詞。從字面上來想像,應該是類似運動會之類的活動吧? 可是這間學園又只有文化性社團而已不是嗎……? 我越想越覺得腦袋混亂起來,於是放棄思考,催促時雨繼續說明了。 「那就讓身為講師的咱來說明哩!御神樂學圜定期會舉辦社團之間的對抗賽,並根據結果排出校內所有社團的排名哩。」 「對抗賽?雖然我會懷疑『文化性社團之間是要怎麼分出勝負啊?』不過……」那根本就是個愚蠢的問題。畢竟只要看到現在依然在眼前展開的迎新派對,就馬上可以理解啦。真是讓人頭都痛起來了,我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這所學園根本一點都不普通…… 我都不禁想要懷疑自己關於「文化性社團是什麼?」的常識了。大家各自拿著符合自己社團形象的道具打來打去,又是放出像雷射線的東西,又是天地異變似地綻放出大量花朵,到處都是不符合常識的情景。 雖然我自稱度量超群,對很多事情都能笑著接受,但眼前的景象感覺要讓我花上很長的時間才有辦法做出應對呀…… 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察覺到我內心的動搖,畢咪又接著說明: 「所謂的代表,就是出場參加對抗賽的人,想成社團推派出來的選手應該就比較容易懂哩。跟社長是不一樣的!」 「沒錯!所以既是社長又是代表的我,是很厲害的。妳可以更喜歡我喔,小惠。」 「……」 「妳可以更喜歡我喔,小惠!」 因為時雨實在太噁心,我才故意裝作沒聽到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以為我沒聽到,又提高聲量重講了一遍。怎麼辦?能不能用法律制裁他呀?要不要乾脆把他丟給司法去審判算了……? 我一想到因為學校是住校制,所以將來都要過著經常與時雨碰面的生活,頓時就全身無力了。而他不知道是在誤會什麼,竟然對我拋了一個媚眼。我只好在心中對他用力噴灑殺蟲劑,才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 「對抗賽有很多種形式,當中最有影響力的就是『期中預賽』與『期末正賽』哩。除此之外,還有學園指定組合進行的『單發對抗賽』或是限定一年級生參加的『新人賽』等等。各社團的排名會根據這些比賽成績而有變動,進而影響到宿舍房間的分配、餐食內容以及學校生活中各式各樣的事情哩!」 「只要隸屬於排名上位的強勁社團,就可以優先分配到比較大比較漂亮的宿舍房間,餐食內容也會比較豪華喔!」 大概是因為「這裡就是最有趣的部分!」這樣的共通認識,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我說明著。 「哦?!雖然我完全沒辦法想像,不過好像很厲害呢!像祭典一樣感覺很有趣的樣子!」 看來在這裡不只是唸書而已,也充滿剌激。想必將來的學校生活一定跟「無聊」或是「單調」這些詞彙絲毫無緣。 不過、不過呀……像這種事情,拜託你們事先寫在宣傳書上啊!就算沒寫,至少也在入學考試之前跟我說明一下吧! 雖然我覺得即使在事先就知道狀況並不普通,我到最後應該還是會選擇這間奇怪的學圜就是了啦。 看來我的度量真的很大的樣子。遇到這麼神奇、如夢境般的狀況,我竟然還是漸漸適應了。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一方面覺得「有這樣的事也不奇怪吧?」一方面又在否定著「不不不,這也太奇怪了吧!」…… 而前者靠蠻力獲勝的情況,應該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吧?這樣的自己,我並不討厭喔……? 不過,照這說明聽起來,選擇要參加什麼社團不就變得很重要了嗎?畢竟那會完全影響到學園生活的舒適與否。 大概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 「雖然並不是所有社團都有參加這場派對,不過咱就介紹一下現在在場的社團代表給妳認識哩?」 畢咪如此對我提議。真是能幹的生物呀。 「麻煩你了!那麼,我從剛才就很在意了,那位用力揮動著巨大毛筆……或者應該說感覺是在被毛筆揮動比較正確的嬌小女孩是……?」 那是一位身高很矮、穿著和服袴裝、大眼睛黑頭髮的蘿莉少女。她明明揮動著一支巨大的毛筆在跟對手交戰,可是口中喊出來的聲音卻是…… 「咿呀!呼呀!請多指教呀~!」 真是感覺有氣無力的叫喊聲,太可愛了。而且她好像還大叫什麼「請多指教」的樣子,以打鬥時的叫聲來說絕對很奇怪吧……? 不過那拚命的模樣真的惹人憐愛到想緊緊抱住她,可說是無意識間散發著讓大朋友(像是時雨啦,或是時雨啦)會按耐不住的可愛氛圍。 「那女孩是書法社的代表——八坂冰見。別看她那樣,她可是二年級生,而且是在書法社中表現最優秀的優等生哩!」 「嘿嘿嘿……太誘人啦……呃,你說二年級?那個體型竟然是二年級!」 她怎麼看都應該跟我一樣是新生,甚至年幼到感覺是國中部的學生呀。 不過,她華麗的腳步動作,以及從外觀上完全無法想像的強勁毛筆力道,還真不愧是社團代表,或者應該說充滿威嚴。雖然她毛筆的使用方式絕對有問題啦。 「書法社是用毛筆對戰啊,原來如此,感覺有點可以接受了……」 如果只聽說「社團之間進行對抗賽」大概也很難想像,可是像這樣親眼見識之後,我覺得其實意外地很單純呢。 ……啊,我竟然這麼快就適應這樣的環境了!照這樣看來,就算我哪天忽然被丟到線上RPG的世界中,搞不好也可以活得下去。 我一邊妄想著自己雙手持劍、穿上RPG常見的極度暴露鎧甲亂舞的樣子,一邊眺望著那位書法社代表冰見。 「噢……真是太可愛了……好想誘拐她呀……」 「妳的邪念全都露出來哩!」 不妙,看來我不小心說出口了。既然她長得那麼可愛,生下她的母親大人一定也很可愛吧? 想必她們的臉蛋跟聲音都一模一樣,與其說是母女還比較像姊妹吧? 「噢噢,好想看看誘拐之後在交涉贖金時,冰見媽媽淚眼汪汪擔心著女兒的模樣……」 時雨頓時驚訝地說道: 「呃,小惠,妳到底是在說什麼……?」 「只是想像而已不算犯罪吧?在想像的世界中,我就是神呀!讓我誘拐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說、說得也是……嗯,我明白了……」 看到我拚命主張的樣子,時雨臉上露出「什麼時候帶她去醫院好呢……?」的表情。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他還是一點都不懂呢。進入這個模式的我,就算被拖到醫院也沒用呀!要是到了醫院,也只會讓我盡情想像冰見變成護士的樣子而已,只會讓她轉職成身穿迷你裙的糊塗護士而已呀。而我則是在腦中變成一名女醫生,展開一段對犯錯的冰見處罰的故事。在這種狀況下,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了啦! 「咱、咱要介紹下一位社團代表哩!」 「再等一下,現在是最重要的地方。我正準備要拿起聽診器呀。」 「竟然已經變成醫院妄想哩!而且還是充滿犯罪氣息的充實內容!」 害羞的冰見真是太可愛了……!我只是要聽聽看妳身上有沒有哪裡不對勁而已喔,閉上眼睛,很快就會結束了,呼……呼…… 我的手緩緩伸向她那對跟嬌小的體型不相稱的豐滿胸部。還差一點!再一點點就可以到達那柔軟的山腳了!就在這時…… 「夠啦!下一個是戲劇社!代表是二年級的赤間遊兎。在人數眾多的戲劇社中身為王牌,實力堅強哩!」 畢咪為了揮散我的妄想,故意放大聲量繼續介紹。呿!明明接下來才是最精采的地方說。看來登上冰見山的挑戰要等到下次了。 「戲劇社啊?!看他拿著那個像死神鐮刀一樣的東西,那究竟是什麼?好帥氣……!我也想拿拿看……!」 那武器真是挑動中二病的心弦,充滿魅力。我也好想拿著那個,大叫「下次流星雨灑落時,就是你的忌日了……!」之類的台詞呀。 而且臉上還要露出帥氣的表情。 這樣對手就會吐槽我「流星雨是什麼時候會灑落啊!只有一顆流星的話算不算safe?對流星許願也算out嗎?話說,我的忌日也太難理解了吧!」等等。不,現在那並不重要。 那位代表最引人注意的特徵就是一頂豹紋的帽子,上面還有同樣模仿豹的耳朵,明明很帥氣卻又很可愛,散發出感覺好像很親近人的神奇氛圍。 垂在前面的瀏海遮住左眼,露出來的右眼則是充滿挑釁地環顧著新生。 「唉呀?今年的新生感覺好像很有趣啊!雖然說,應該是找不到什麼能夠代替我成為舞台主角的優秀人物啦?」 「那是因為赤間不管什麼事都老是以戲劇為中心在思考。要不然,下次寫一齣以女生為主角的劇本怎麼樣?這樣應該就可以把赤間從主角的寶座上拉下來……」 「我就算扮女裝,應該也可以表現得很亮眼喔……?」 「有那麼誇張嗎?拜託你偶爾也把聚光燈的焦點讓給其他社員吧!」 在他的四周笑聲不斷,圍繞他的戲劇社社員們愉快地跟他對話著。 身穿模仿動物服裝的男生女生們,各個行動自由奔放。 該說真不愧是戲劇社嗎?總之就是個相當有個性的集團。時雨也將視線看向他們,對我說道: 「只要加入戲劇社,每個人都會被分配到一個角色。他們就是根據自己的角色在打扮的。」 「哦?原來如此?還有看起來像狗或是牛的打扮呢。如果時雨也參加戲劇社的話,角色一定是色河童不會錯。」 「並沒有那種動物好嗎!就算我退讓百步、全力衝剌退讓一短長距離,把『色』去掉,那也是『河童』啊,這形象會不會太失禮了一點!」 我為了讓他放心,用力豎起大拇指: 「我會幫你找到一個好盤子的!」? 「等等!我不需要啊!」 我親切的提議竟然被他當場拒絕了。 有必要那麼討厭嗎?河童並不差呀!雖然我也不清楚啦! 總覺得河童應該很適合他……不對,是色河童……我不禁用怨恨的眼神盯著時雨,結果他竟然把臉別開了。唔…… 「話說,那位戲劇社代表的赤間遊兎同學,好像從剛才就一直看著我呀,是我的錯覺嗎……?該不會是對我一見鍾情了吧?我的青春開始了嗎……?可是真傷腦筋,我已經有我的女神了啊!」 「應該是妳想太多哩。」 「絕對是妳想太多了。」 ……是。 也沒必要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否定嘛…… 『笨?蛋。』 總覺得好像連赤間同學都用脣語對我這樣說了。雖然這或許也是我最擅長的「想太多」就是了啦。 「接下來,是華道社的二年級生——湊川貞松。乍看之下好像是個難以捉模的人,不過實際上確實是個難以捉模的人哩!」 「那算什麼介紹……華道社喔?感覺是個跟我無緣的社團呢。」 對於小學的時候只靠「能不能吃」來判斷上學路上的野花「漂不漂亮」的我來說,即使到了現在,花朵依然只是遇到緊急狀況時的食材罷了。 順道一提,已經長大的我現在就能明白,當時我三天兩頭肚子痛應該就是那個原因了。同時我也回想起那時候推薦同班同學說「這花很好吃喔!是大餐喔!是爸爸領薪水的隔天才能吃到的等級喔!一起吃吧,我請客?」也只會被對方露出苦笑的過往了。 當時捧著路邊採的野花,一臉驕傲地說「我請客」的我,究竟是什麼立場……難道我自以為是什麼地主嗎……? 像這樣的我,怎麼可能加入華道社。 「妳看!湊川同學可以自由自在地控制花草綻放哩!」 「哇……!」 湊川同學面無表情地把手伸向虛空,結果原本什麼都沒有的空間就忽然長出青草、綻放出花朵了。雖然我完全無法想像他要怎麼戰鬥,不過那招真的是太華麗了。 「……嗯。」 他本人也似乎感到滿意地點點頭後,把變出來的花朵放到椅子上,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咦!他變出花朵是為了要坐嗎?對花草那種待遇沒問題嗎!」 我不禁擅自有種遭到背叛的心情。或許這種話輪不到吃野花長大的我來說,但是也好歹對植物有點尊敬心吧!多愛惜植物吧! 「……雖然是個獨特的孩子,但他本性絕對不壞哩。」 看在旁人眼中,應該會忍不住懷疑「由這樣的人代表華道社真的好嗎?」不過只要在對抗賽中很強,或許就OK了吧……? 我注視著不只坐在花草上,甚至感覺好像要躺在上面的湊川同學,腦袋陷入了沉思。 與戲劇社不同的是,在他四周完全看不到其他社員的人影。雖然他被花朵圍繞著,但一個人孤零零的景象還是讓人莫名感到寂寞。 「唔……」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似乎已經結束模擬戰的書法社八坂冰見忽然偷偷摸摸地靠近他的背後…… 「哇~~!轟隆?!耶?小湊是不是嚇到了?對不對對不對?心臟都跳出來了吧??」 用很可愛的動作嚇湊川同學一跳。 而湊川同學則是不為所動地,露出「有什麼事嗎?」的和平表情看向冰見。 「……嚇到了……不過心臟好像沒有跳出來。」 「那樣算是嚇到了嗎??太難懂了吧!不用特地去摸心臟,確認它有沒有跳出來啦——!」 「……是嗎?」 真是治癒人心到幾乎會釋放出負離子的對話呀。 ……是因為他們都身穿和服的關係,所以感情很好嗎? 「接下來接下來,就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眾所期待!眾所矚目!掌聲歡迎,傳說中的鬼才!漫畫研究社的代表——二宮時雨。最迷人的地方是黑框眼鏡,是小惠最引以為傲的表哥喔!」 時雨忽然擺出做作的姿勢,開始自我介紹起來。明明沒有人在問,就唐突地開始了。明明沒有人在期待,就自己發表了。 「……哪裡是我引以為傲的表哥,根本就是讓我忍無可忍的表哥吧……我只能拚命忍耐……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把這些微的血緣關係都捨棄掉呢……」 「妳想拋棄血緣關係跟我在一起是嗎!雖然表兄妹也是可以結婚,不過妳還是希望跟我以非家族的身分談戀愛是嗎!嗯嗯,妳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啊。」 這種正向思考能力簡直跟鬼一樣。而且一想到他在這部分跟我有點像,就讓我更難過了……! 不過,他好歹也是個社團代表。教人感到悲哀的是,他確實是背負著漫畫研究社的存在。雖然不關我的事,我還是不禁擔心這社團交給他背負真的沒問題嗎?或許他這艘船看起來很牢靠,但那都是錯覺呀!只要稍微把體重壓上去,他馬上就會沉沒的呀!我的內心不禁如此大叫著。 可是,從旁人看著時雨的視線,就讓我不得不理解他在大家心中的地位了。 因為大家看著時雨的眼神,都像小孩子在崇拜英雄一樣。拜託大家不要被騙了!冷靜下來睁開眼睛好嗎!你們願意接受像他這樣的英雄嗎!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還以為他在幫我寫作業,沒想到他竟然是在命題為『將來的夢想』的作文中,寫了「我將來想要成為時雨的新娘子!呵呵!」這種噁心的內容,捏造我的夢想。他就是這樣的傢伙喔! 後來,因為字跡完全不像我寫的字,害我被老師發現然後臭罵了一頓。就算我淚眼汪汪地跑去找時雨抗議,他也只是裝可愛地吐了一下舌頭而已。現在回想起來,我的腦袋都快要沸騰啦…… 我不禁在心中默默發誓,唯獨漫畫研究社,我絕對不會加入的。 反正還有其他很多社團可以選擇,嗯。 「剩下的就是……剛才惠瑠奈也有見過面了,就是美術社的代表——九頭龍京摩。他是三年級生哩!雖然他剛才好像心情不是很好,不過他並不是那種有事沒事就找人吵架的人哩。」 「哦?現在回想起來,他的制服上確實沾了很多顏料呢。美術社嗎……」 不是我在自誇,其實我對自己的畫功是很有自信的,過去可是光明正大頂著一張「我畫畫很棒的喔?」的表情在大街上昂首闊步的。 大概是因為我總是靠感性在生活的關係,所以在藝術方面很強吧?幼稚園的時候還得過獎呢。我三不五時就會向人炫耀這段光榮的過去,結果常常被人嫌煩就是了。 不管怎麼說,或許我可以將美術社列入選項之一。 「啊,這麼說我才想起來,剛才那個來跟我打招呼的新生,其實在國中部是個名人喔。我想他應該很快就會成為天文社的代表了。」 時雨在說的,應該就是射水明日緋同學吧? 沒想到他是那麼有名的優等生。所以九頭龍學長才會做出那種反應嗎? 話說,原來御神樂學園是從國中部就採取這樣的制度啊…… 總覺得國中部直升組與高中報考組之間的溫差應該會很大。雖然我的個性也沒纖細到必須擔心能不能適應的問題。 「怎麼樣?這就是惠瑠奈接下來三年要生活的地方,私立御神樂學園哩!」 我一開始確實是被嚇到了,也焦急地覺得自己受騙了,甚至對時雨萌生了殺意。 「我差一點就要留下前科啦。」 「有那麼嚴重嗎!妳是病嬌嗎!雖然那樣好像也不錯……」 時雨做出誇張的反應,但我懶得理他。 不過,像這樣看過各式各樣的人,實際接觸現場的空氣…… 原本的第一印象就很神奇地全部消散了。 「這樣的學校生活,好像也很有趣不是嗎?」 想到今後的生活,我的臉上就自然露出笑容。 因為,這樣絕對不會無聊不是嗎? 比起每天只是上課、單調而反覆的生活要來得好太多了。 簡直就是為了我而創立的學圜嘛!雖然這樣講是有點誇張,不過我真的有這樣的感覺。 我輕輕摸了一下肩膀上的畢咪,說了聲「好!」地為自己打氣。 迎新派對似乎差不多結束了。新生們接著拿出大概是入學典禮時發下來的紙,走向自己分配到的宿舍。 「我也有幫小惠領取囉,拿去。」 「真是幫上大忙啦?其實我剛才超擔心的!還做好露宿野外的覺悟呢!」 一想到自己搞不好要把畢咪當成枕頭,在路邊找地方睡覺,就害我緊張得要死。不過,我其實也有在想「這樣感覺像露營一樣,好興奮呀!耶~!」就是了。 時雨交給我的,是在廣大的校地上標示有宿舍位置的地圖。真不愧是採取住校制的學校,宿舍的數量簡直多到驚人。如果我一間一間隨便找的話,應該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宿舍吧? 「另外,這個也交給妳吧。這是全校學生都會領到的特殊終端機。這所學園不是禁止攜帶手機進來嗎?所以這個終端機也有限定在校圔內部可以使用的通話功能。」那是一台看起來像智慧型手機,卻又有點不像,我從沒見過的終端機。拿在手上稍微把玩了一下,雖然有很多搞不太清楚意思的功能,不過在操作上相當具有直覺性,就算不看說明書應該也能使用。 另外也搭載了地圖的功能,只要有這個就不用擔心迷路了。可是,有一件事情我非常在意…… 「為什麼裡面已經登錄好時雨的聯絡電話了!而且就算要消除還必須要輸入密碼才行!」 「我一拿到就幫妳登錄好,順便上鎖啦。唉呀,用不著跟我道謝啦。」 時雨的通話號碼,就用『葛格』的名字燦爛地刻在我的手機裡面。 別說是道謝了,我甚至想狠狠教訓他一頓。 好想丟掉……好想把這台已經遭到汙染的可憐終端機丟掉呀……! 於是我用力把它舉起來,發揮過去曾經跨社參加過軟球社的經驗,進入投球模式…… 「嗚……」 可是我也很清楚,如果沒有這東西,以後一定會很麻煩。只好硬是忍耐下來了。 時雨一臉滿足的樣子,實在教人感到很不甘心。 「這台終端機在學園生活中很多地方都會用到,一定要隨身攜帶喔。另外,我每天早上都會打一通愛的morning call給妳的!」 「住手——!」 依照時雨的個性,他應該是顧慮到我早上都很難起床,才會這麼說的。可是為什麼他每次都要故意把話說得這麼噁心呢?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害臊嗎!是這樣嗎!不過,就算了吧。畢竟我遇到麻煩的時候,每次到最後都還是會拜託時雨。 雖然對他太好的話,他總是會得意忘形,讓我很不喜歡就是了。 但是當我遇到事情的時候,對我最親切的終究是這位奇怪的表哥。 「嗯?小惠,妳怎麼了嗎?」 「沒事啦!那我要去宿舍看看了?!」 好險好險,要是讓時雨發現我在精神上對他有了好感,他一定馬上就會跟我討論結婚典禮什麼時候要舉行了。順道一提,關於婚紗的尺寸,他以前就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量好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指環大小,他也瞭若指掌。他甚至還有向我提交過寫滿小孩子生下來後該取什麼名字的筆記本,是整整五冊的大長篇,簡直就是一套懸疑大作。雖然我當時立刻就把它們全部撕掉了。真是越想越懷疑怎麼會有這種親戚……? 時雨對我揮揮手說道:「路上小心喔?」我則是回了他一個鬼臉。結果他就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哼!誰理你呀! 我跟在排成列隊的新生後面,快步離開了迎新派對會場。 走出屋外,就受到耀眼的陽光熱烈歡迎。因為派對的內容實在太豐富了,害我以為已經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其實太陽還沒有下山呀。 我看著手上的終端機,確認自己被分配到的女生宿舍位置。畢竟我還沒掌握整座校園究竟有多大,所以也不清楚從這裡到宿舍到底有多遠。 「嗯……總之先用走的試試看吧。」 「從這裡到宿舍,靠普通女生的腳程也花不到十分鐘哩!所以惠瑠奈只要五分鐘就夠哩!」 「是嗎!那我就一邊探險,一邊慢慢散步過去吧……呃,我的腳程跟普通的女生一樣!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有兩倍的速度!我們根本還沒熟到那種地步吧!」 或者應該說,畢咪究竟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難道牠其實很閒嗎?雖然他自稱是講師,不過大概是坐窗邊的吧?就是被其他講師排擠而被逼到窗邊座位的那種。是因為外觀長相而受到歧視的嗎?再說,牠這微妙的長相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什麼懲罰遊戲嗎?究竟牠上輩子是犯了什麼錯才變成這樣?上帝真是殘酷…… 「呃,雖然妳是在喃喃自語,可是咱聽得清清楚楚喔……?妳打算列為最高機密、永遠藏在心中的內容,徹徹底底傳到咱耳朵了喔……?咱、咱上輩子應該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哩……」 牠沮喪起來了,眼眶也有點溼潤起來了。這次應該是我不對才是。 心中湧起的罪惡感,讓我決定仔細觀察畢咪,尋找牠身上有沒有什麼優點。 不論是誰,應該都有值得稱讚的地方才對。如果只是針對一小部分的話,要怎麼誇獎應該都沒問題,重要的是講法的技巧。對於曾經被稱為語言魔術師的我……雖然只有我自己稱呼過啦,不過總之,對我來說太輕鬆了!小事一樁!雖然沒什麼關係,不過「小事一樁」這句話好像在日常生活中沒什麼機會用到,所以偶爾會想拿出來講講看呢。 「嗯……」 「別、別那樣盯著咱看啊,咱會害羞哩。」 就算你全身扭扭捏捏地說這種話……該怎麼形容呢?這個感覺……好想揍牠……?我很想揍牠嗎……?不行!現在不是那種時候!我努力說服自己,把想要高舉的拳頭壓抑下來。 現在我要誇獎畢咪才行,要揍也等到誇獎完再揍。 到頭來還是要揍嘛!雖然是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就是那個啦。 ……「那個」是什麼? 話說回來,這樣仔細觀察,牠還真的沒有可以誇獎的地方。整體的造型給人的印象就像貓咪的失敗作一樣…… 硬要說的話,翅膀嗎?這應該可以算是畢咪特有的可愛部分吧?雖然我真的很想問牠,牠靠這麼小的翅膀究竟是怎麼飛在空中的,不過這應該就是牠唯一值得誇獎的地方了吧? 對了,就是這個。接下來的重點就是我選字措辭的技巧了,是語言魔術師惠瑠奈大展身手的地方。用RPG來形容的話,就是不惜要耗費所有MP施展絕招的關鍵時刻。 「呃,那個……你的翅膀真不錯呢……畢咪真是時髦怪物呢……是相當高等級的時髦怪獸呢……啊啊,我說得真好……」 「哪裡說得好哩!根本就是直擊咱的心靈哩!太失禮了!咱既不是怪物也不是怪獸哩!」 竟然直接命中原本沒有瞄準的部位了! 我白白浪費掉自己的啦!話說,我的MP量出乎預料地少,就算全部花掉也根本沒有大礙啊!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別說是什麼語言魔術師,根本就是語言遊人!玩過頭了! 「咱是問題……特殊學生的專任講師,基本上都會跟妳一起生活哩!所以不要吵架,要好好相處哩!」 「你剛才其實差一點就要說『問題學生』了對吧?」 我明明什麼事都還沒做,就遭到這種待遇了……應該是因為那個吧?就是學生無法得知內容的夢幻道具——在校表現報告書吧? 仔細想想,我過去確實跟班導之間發生過很多事……輝煌燦爛的過去有如跑馬燈般閃過我的腦海。雖然我總覺得不應該想起來,而且講「跑馬燈」感覺好像人生結束之際一樣,但是既然想起來了,我也沒辦法。 就這樣,我只好不甘不願地接受畢咪擔任我的講師,跟在我身邊了。反正我的個性本來就是與其自己一個人,還比較喜歡跟別人在一起,所以也不算痛苦。 「但要是長相可以再可愛一點,至少可以當作是吉祥獸的說。」 「……咱就當作沒聽到吧。心都快碎哩……」 是我的審美觀很奇怪嗎?我好想把走在附近的每個人抓過來問問看,究竟畢咪的長相算不算可愛? 不過,總覺得答案出來之後,畢咪恐怕就會變得再也振作不起來,所以還是算了。我真是善良呢…… 我哼著歌,走在校園中。 這所學園實在很大,肉眼完全無法看到盡頭。建築物也很多,不只是有一棟棟的校舍跟宿舍,甚至還有外觀帶有未來感的商店,應該是為了讓學生們在校內就能滿足日常生活所需吧?當中理所當然地有販賣衣服與曰常用品的商家,連電影院或是看起來像遊樂場的地方都有。 「——太強了。這與其說是學園,根本就是一座城市了嘛?」 「買東西的時候,可以用剛才發給妳的終端機哩!根據對抗賽的結果,會分配點數給學生,用那個點數什麼都能買哩!」 「那是什麼夢幻制度!超讓人興奮的!」 我稍微瞧了一下店內,確實每項商品上都貼有需要的點數代替標價。高級的東西當然就需要高額的點數,而生活必需品就只需要小額點數便可以購買了。嗯?設定得真巧妙呢…… 反過來說,要是加入的社團在對抗賽中一直不能獲勝,就必須要過著非常拮据的生活了。好一所弱肉強食的學校…… 被高山圍繞的校園中,長滿綠樹卻也整理得相當漂亮,一如宣傳書上的介紹,甚至比宣傳書上刊登的還要有魅力。 我之所以會覺得這裡與現實世界完全隔閡,應該不只是因為剛才那場神奇的迎新派對而已吧。 這地方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闖入了什麼異世界一樣。 彼此間隔空間充裕的宿舍,每一棟的設計都相當獨特有趣,讓人怎麼看也不會膩。 雖然校園的設計是只要記住就不會迷路了,但畢竟還是非常廣大,因此好像還可以租用一種類似滑雪板的電動交通工具。當然,不需要什麼駕照,完全就是為了學生們設計的。 「只是,要租用的話就要點數哩。」 「唉?真是嚴苛的學校呀……」 簡直像是在說:弱小社團的社員就給我乖乖走路,像你們那樣的垃圾只有徒步的份!(並沒有人講到這種地步)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才讓人有衝勁吧?讓人會熱衷於對抗賽吧? 或許這正適合原本就隸屬體育性社團的我。可是…… 「為什麼只有文化性社團呀~~~!」 「因為校長的興趣……不對,是教育方針哩!」 「興趣跟教育方針完全不一樣好嗎!如果真的是因為興趣,那個人究竟是有什麼喜好的光頭呀?」 以「校長=光頭」的絕對方程式為前提,我在腦中開始浮現出各種想像。是因為他喜歡文靜的小孩嗎?可是照剛才的派對情景看來,大家雖然說是文化性社團,卻各個都比運動性社團的人還要好動啊…… 總覺得謎團越來越深了。 * 「到了?!這裡就是惠瑠奈分配到的女生宿舍哩!」 「哇?!真是豪華!簡直有點像中世紀的城堡呢!」 那棟建築物的外觀一點都不像宿舍,外圍還有莊嚴的城牆圍繞著。牆壁之所以看起來這麼堅固,應該是因為女生宿舍安全上的顧慮吧? 竟然可以每天住在這樣的地方!我忍不住像個女孩子一樣心動起來了。要想成四周浮現出愛心圖案也可以,或是宛如漫畫般的表現也行。 畢竟我就是那麼興奮,而且滿心有種想要對之前取笑我說「住校制??共同生活感覺充滿汗臭呢?!」的同班同學們還以顏色的衝動。 這建築物哪裡充滿汗臭味?甚至感覺飄散著高貴的芬芳呢。贏了!這下贏了!是屬於勝利者的住處!等我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炫耀一番!花上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大肆炫耀一番! 我忍不住興奮地「呼呼」喘著氣,讓剛才那段像個女孩子的心動都被糟蹋了。 「那麼,就讓咱帶妳到妳的房間哩?」 我在設有自動鎖的大門前用終端機「嗶嗶」感應了一下後,畢咪就一副理所當然地從打開的門飛了進去…… 「給我等一下……」 我立刻伸手,一把抓住了牠。在帶路之前,應該有件事要先確認清楚吧?有件事我還沒有確認清楚吧? 如果不搞清楚這一點,將來共同行動的時候一定會發生問題的。我好歹也是個少女。雖然喜歡的食物是鹽燒牛舌,但依然是個少女。雖然情人節的時候會到處搶女生的巧克力,但依然是個少女。雖然到了夏天會偷看女生游泳社換衣服,但其實是個少女……是個少女啊。(越說越沒說服力了) 「話說,畢咪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妖怪呀……?」 「那是什麼嶄新的提問!」 我總覺得如果問得太直接也有點「那個」,所以即使我很不擅長,但還是決定稍微拐彎抹角地問牠了。 沒錯,我想搞清楚畢咪究竟是雄性還是雌性! 我的作戰就是,問問看牠喜歡的妖怪,然後從牠回答的對象是雄性還是雌性來進行判斷。太完美了……我簡直就是天才,應該要頒發個什麼獎給我才對。 「妳問咱喜歡的妖怪,咱也沒認真想過哩……該說是根本無所謂,還是什麼都可以……」 「咦咦!通吃嗎?你意外地很隨興呢!」 沒想到牠是公母通吃。真是衝擊性的大膽告白。 怎麼會這樣……我沒想到牠會這樣回答啊…… 以後我到底該怎麼跟牠相處才好…… 「咱是不清楚妳為什麼那麼困惑,不過妖怪哩……嗯?硬要說的話,咱喜歡比較大的吧?」 「呃,你這是開黃腔嗎?」 「咱完全不能理解惠瑠奈到底在講什麼哩!」 感覺彼此的對話好像牛頭不對馬嘴的樣子,於是我決定放棄變化球,直接問牠了。 結果畢咪就露出錯愕的表情: 「既然是要問性別,就拜託妳直接問哩……再說,想要從喜歡的妖怪判斷性別本身就很奇怪……妳該不會之前一直都把咱當成妖怪了……?」 感覺牠好像大受打擊的樣子,顯得很難過。說是妖怪也太過分了一點吧? 「抱歉抱歉!你不是妖怪啦!是珍獸……?不,珍味……?」 「全部都很奇怪哩!最後那根本就是食物哩!」 我本來想接著說「雖然你看起來那麼難吃,我是不會吃啦」可是感覺牠應該真的會哭出來就算了。 「不過,這裡是女生宿舍喔?我覺得就算是講師,在還沒搞清楚公母之前,進去裡面應該不太妙吧?」 「原來是這樣……正如妳所看到的,咱是完美的雄性哩!」 ……嗯,不管怎麼看我都看不出來。 就算我覺得「只能從這裡判斷了吧!」然後靠蠻力硬是把紅著臉抵抗的畢咪翻過來,也看不到牠的下腹部有什麼象徵性的部位。不管我怎麼仔細找,都找不到。雖然唯獨聲音聽起來確實是公的……嗯…… 「不過,既然你是公的,就不能進去裡面吧?就算是講師,也要顧慮這方面的禮節……」 雖然從我口中提出禮節或是禮儀方面的注意感覺超級不對勁,而且我也不是會在意那種事情的人,可是可是,這裡是女生宿舍喔,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啊。 「別擔心!咱已經是大人哩!才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待學生,妳就放心哩?」 「大人?」 既然是講師,確實應該就是大人了啦,可是! 難道只有我會感到無法接受嗎……?所謂變成大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忍不住開始思考起充滿青春期感覺的疑問了。 總覺得有種想大叫「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小不點的大人!」的衝動,不過我還是盡我的一切忍下來,把話吞回肚子裡。 「妳是不是又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哩……?」 完全被看穿了。我到底是有多容易把心事寫在臉上…… 正當我們在宿舍門口如此對話的時候…… 「嗨嗨?!老師,你在這裡做什麼?玩可疑人物遊戲?妖怪遊戲嗎??」 「就說過咱不是妖怪哩……呃,是書法社代表冰見哩。」 從宿舍中輕輕跳出來登場的,正是剛剛才在迎新派對中見過的小不點學姐——八坂冰見! 嗚哦哦!興奮難以抑制。這學姊怎麼這麼可愛?我果然還是想誘拐她!雖然剛剛畢咪被當成可疑人物了,但其實我還比較像個徹底的可疑人物吧! 我無意識中、反射性地緊緊抱住了她。連招呼都還沒打,連自我介紹都還沒說。因為因為,這怎麼可能忍得下去嘛…… 明明只是個新生,竟敢對學姊,而且還是擁有書法社代表的頭銜,在學園內占有一席之地的八坂冰見做出這種事! 因為她實在太像隻小動物了,我忍不住把她當成布偶一樣抱了起來。這不算犯罪吧。就算被送到法庭上,法官一定也會覺得「真是沒辦法呢?」然後笑著原諒我的。我心中的神就是這樣判斷的,對。 「呀~~~!好可愛~~~!好可愛喲~~~!」 我從沒想像過自己的聲帶居然可以發出如此像女孩子般的尖叫聲。在電視上偶爾會看到外國巨星來到機場的時候,現場的女生們發出甚至會讓觀眾都感到儍眼的歡呼。不過現在的我應該比那更嚴重,還好在場的觀眾,或者應該說目擊者,就只有畢咪而已。 「噢噢,小小隻的好可愛……要跟我一起住嗎?一起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嗎?好嗎?我每天都會餵妳吃胡蘿蔔喔?」 我興奮地不斷磨蹭著冰見的臉頰,結果她就不太高興地大叫「才不小呢!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呢!不要像對待小孩子一樣!真要說起來應該是巨人呢!」死守自己的面子。 可是她不管怎麼看都沒有一百八十公分,再說,如果一百八十公分就叫巨人的話,這個世界就會變成巨人滿街走的恐怖場所吧。 「而且冰見才不要跟妳一起住呢?!每天餵胡蘿蔔是什麼引誘方式!當冰見是兔子嗎?是知道冰見不吃蔬菜所以故意那麼說的嗎?!」 ……這位太太,您聽到了嗎?她竟然叫自己是「冰見」!明明都是高中生了!明明就是學姊!可是第一人稱竟然是「冰見」! 這完全是天使吧……怎麼辦……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難道不吃蔬菜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嗎?就可以長得這麼可愛嗎?那我今後一輩子都不吃蔬菜了…… 「知道了,我知道了,學姊,不對,小冰。」 「妳知道什麼啦?!快把冰見放下來!真是的!」 她那用力搖頭的樣子,我真的很想拍下來,每天睡覺之前用巨大螢幕一邊欣賞一邊入睡,治癒等級實在太高了。來人!快來人!拿攝影機過來!快! 「惠瑠奈,妳差不多該放開她哩……死纏爛打可是會被討厭的喔?」 「……是!」 我被畢咪小聲勸告,便立刻解放小冰了。而且也沒有忘記要做出高舉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摸人的動作(雖然好像太遲了)。這是搭電車的時候為了不要被誤認為是色狼的動作,是我父親教我的。還記得我當時覺得父親上班真是辛苦,而小哭了一下
(插圖5) 呢。不過,父親,真是對不起,我是在徹底摸過對方之後才做出這個動作的。您難得的教導,大概完全沒有意義了……話說,我好歹也是個女孩子,父親卻教我這個不要被誤認為是色狼的動作,他究竟是把我當什麼了……? 然而,即使再怎麼沒有意義,我還是要繼續堅持自己的清白。因為因為,我不可以這麼快就被她討厭啊。搞不好我們接下來會展開一段浪漫的戀愛物語!我絕不可以在一開始就把flag折斷! 「真是的?!抱得那麼用力,痛死了啦?!妳會不會太有力氣了?是相撲力士嗎??」 「不好意思噗……!等等,怎麼可能有這麼瘦的相撲力士啦!」 「……呃,冰見只是稍微開開玩笑而已,竟然就真的模仿相撲力士了?!老師,這女孩好奇怪呦!」 ……被玩弄了。我現在,被小惡魔玩弄了。可是不壞,這感覺不壞,甚至讓人興奮呀! 「冰見同學,這個怪孩子是新生,叫一宮惠瑠奈哩。雖然是還未決定社團的怪孩子,不過希望妳能跟她好好相處哩。雖然是個怪孩子。」 畢咪,你究竟說了我幾次「怪孩子」呀?這是為了報復我之前對你做過的事嗎……?可是在小冰面前,我又不能表現得太粗暴。唔唔唔…… 「惠瑠奈是嗎?!冰見叫八坂冰見!是書法社呦?請多指教,奇怪的惠瑠奈!」「雖然我並不奇怪,不過也請多指教喔,小冰!我們好好相處吧!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相親相愛到周圍的人都會產生誤會的程度!」 明明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的呼吸還是忍不住快了起來。不妙不妙,這樣真的會被她認為是怪孩子的。 「好有精神呢,怪瑠奈!然後呢?怪瑠奈是被分配到這棟宿舍嗎??」 「什麼怪瑠奈!居然已經把『怪孩子』跟『惠瑠奈』摻在一起了!而且最糟糕的『怪』這個字竟然原封不動地加在裡面,我不要呀!」 更糟糕的是,叫起來的感覺還不差。不但很順口,而且感覺別人如果這樣叫我,我也會很自然地回應呀。 「呵呵呵,開開玩笑的啦??」 唔,她吐著舌頭開玩笑的模樣,完全超越了我原本就已經保留充分空間的預想,實在太可愛了!八坂冰見,毫無死角! 我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好像有一張用特大毛筆寫出來的「毫無死角」書法作品,浮現在小冰的旁邊。 啊?當初選擇這間學園真是太好了!因為時雨的存在而倒扣的分數,一下子就被小冰補回來了! 我一邊想著這種要是被時雨聽到應該會害他嚎啕大哭的念頭,一邊顫抖著全身努力壓抑想要再度抱緊小冰的衝動。 「冰見同學,惠瑠奈似乎被分配到的就是這棟宿舍哩。」 正當我覺得如果隨便開口又會說錯話,而不禁陷入沉默的時候,畢咪出面幫我解圍了。 雖然我覺得讓畢咪幫忙解圍實在很不甘心,但現在要忍下來才行。希望這是一段愉快的航海呀。總不會是一艘破船吧?(注2) 「真的嗎!那就讓冰見帶妳去房間吧?!書法社的社員們現在也是住在這棟宿舍裡呦!大家是同伴同伴??」 噹噹噹噹!船上望遠鏡發現寶島!重複一次!發現寶島! 我為了保持冷靜,不斷用頭撞著牆壁。不行了,嘿嘿嘿,愉悅的表情怎麼也藏不住。這樣下去會被小冰覺得噁心的! 「怪瑠奈,妳在做什麼呀……?是在跟宿舍打招呼嗎?就像相撲力士踏上擂台的時候要踏地板一樣?是進入宿舍的一種儀式嗎?」 注2日文中的「出面解圍」寫作「助け舟を出す」,原指看到有人海上遇難時,派出船隻拯救的意思。 「拜託妳差不多該記住我的名字了吧!雖然聽起來是很順沒錯啦!還有,為什麼妳就那麼想把我當成相撲力士啦!剛才那並不是踏上擂台的動作好嗎?」 「哦?」 「不要忽然變得興致缺缺好嗎?還有,這真的不是相撲,拜託妳不要做出那種『畢咪獲勝!』的裁判動作呀!」 就連畢咪也跟著起鬨,做出「多謝指教噗」的動作了。這傢伙…… 「別這樣別這樣,既然冰見同學都主動說要帶路了,妳就乖乖跟著她哩!」 畢咪不知道為什麼,一副像是在對輸家說話似地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實在教人火大。這傢伙當自己是橫綱嗎……不對,不是力士啦!不是相撲啦! 嗚啊啊啊啊啊!我忍不住想抱頭大叫了。竟然連我都變成力士腦……呃,力士腦是什麼? 「來,往這邊走呦?這棟宿舍除了各自的房間以外,都可以穿著鞋子沒關係喔。雖然冰見偶爾會忘記,就脫掉鞋子跑進來啦,嘿嘿。進來吧進來吧?」 小冰小跑步地走在前方帶路。啊啊,真像隻小狗狗……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明明是學姊,可是對極度不擅長使用敬語的我卻一點都不生氣!甚至還很親切!初次見面就自願幫我帶路,真是無比善良!另外,她雖然個頭嬌小,可是隱藏在和服袴裝底下的身材卻意外地好,這種反差萌實在太棒啦!(小聲) 「惠瑠奈,咱全都聽見哩……妳絲毫不隱藏慾望的聲音,咱全都聽見哩……」 「吵死了,別理我。你給我到旁邊乖乖吃相撲鍋。」 「妳還在講相撲的事哩!」 就在我跟畢咪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時,小冰就從宿舍的二樓探出頭來…… 「喂?!這邊這邊?」 她一副「妳還在做什麼嘛?」似的催促著我。噢噢……好想要每天都被小冰催促喔。要是她用那可愛的聲音叫我「快點起床嘛」的話,就算是再怎麼愛賴床的我一定也會馬上起床的。搞不好才叫到「快點起……」的地方就會產生反應,上半身以超高速九十度起身,然後用爽朗的笑容對她道早安吧?要是她用那可愛的模樣催促我「快點上完廁所嘛」的話,就算我在便祕一定也會當場紆解的。搞不好在「快點上完……」的部分就會早早解決了這項少女的煩惱,舒舒服服地走出廁所吧?要是她用那可愛的動作催促我「快點嘛」的話,就算我搞不清楚要做什麼,一定也會當場乖乖地叫一聲「汪!」吧?何止是「轉三圈叫汪!」我甚至會多轉一百圈,轉到頭昏眼花,然後故意倒在小冰的大腿上吧?噢噢……我好希望能活在小冰的催促中,死在小冰的催促下……啊!我到底在說什麼?總覺得我好像靈魂出竅到不知位於何處的遠方了! 「我、我來了!等等我,馬上就過去!」 為了不要讓小冰發現我沉溺在奇怪的妄想之中,差點啟程前往遠處,於是我趕緊發揮別人總是稱讚我「就只有回應很大聲」的優點,很有精神地回應她。 話說回來……我再度仔細觀察了一下宿舍內部。這裡不只是外觀像城堡而已,連內部裝潢都很豪華絢爛。天花板高到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學生宿舍的程度,可見規模之宏偉。 或許因為是在出入口的關係,有很多學生走過我們身邊,還對畢咪相當有禮貌地打招呼,實在很不可思議。看來這隻生物,真的是大家認同的講師啊…… 像小冰也會叫牠「老師」,我之前那樣玩弄牠是不是不太妙?是不是犯下大錯了?我忍不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畢咪。 「妳怎麼哩?」 「……嗯,這張臉果然很微妙呢。上帝是不是有點搞錯設計啦?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啦?是不是像玩『福笑』(注3)一樣,蒙著眼睛隨便拼湊的呀?」 「妳實在是有夠失禮哩!」 嗯?我再次確認了,牠是個可以盡情玩弄也沒關係的角色。今後我還是不要改變對牠的態度好了。畢竟做任何事都要「不忘初衷」啊,忽然改變態度也不是一件好事嘛!畢咪,別在意!不過,這樣的責任對牠來說好像也太沉重了……這長相太heavy了……啊heavy……? 注3「福笑」係曰本新年時會玩的一種傳統遊戲。玩家要蒙著眼睛,將晝有眼睛、鼻子等五官的紙片排列在一張只畫有臉蛋輪廓的紙張上。 「抱歉抱歉!heavy,小冰在叫我們囉,快走吧!」 「為什麼像忽然想到一樣改名字哩!是說咱的人生難易度是等級嗎?還是又在講相撲的事情,說咱是橫綱級的意思?是那個意思嗎?咱好不容易吞下淚水,接受了『畢咪』這個名字的,妳也太殘忍哩!」 我好像真的讓牠太錯愕了。雖然我並沒有反覆相撲話題的意思,不過牠已經變得疑神疑鬼了。重複同一種笑話真是恐怖。 我讓頓時變得全身無力,好像連自己飛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畢咪停在我的肩膀上好好安撫牠,並緩緩走上宿舍的樓梯。 這樓梯的寬度也很誇張,感覺就算讓十個人擦身而過也綽綽有餘。就算這裡是大量的學生居住的宿舍,這待遇也太高級了。 我母親當初還在高興這所學園明明是私立的,入學金跟學費卻相當便宜。真不知道他們是哪裡賺來的錢,可以蓋這麼豪華的宿舍…… 我輕輕拍打著牆壁,「嗯……」地陷入沉思。但是看到小冰在樓梯上「過來吧過來吧」地對我招手,我就輕易被她吸引過去了。 「我馬上就過去!啾?!」 我「踏踏踏踏!」地快步衝上樓梯後…… 「來,這裡就是小惠的房間囉?!」 小冰指給我看的,只是一條單純的走廊。畢竟我才剛爬上樓梯而已呀。四周的房間沒有一間是開著門的,而這裡怎麼看都是大家的公共區域。 「……咦……咦咦?」 我不禁在想:小冰到底是在說什麼呀?不過,走廊的角落確實放著兩個睡袋,其中一個似乎已經有人睡在裡面而顯得鼓鼓的。 啊,是開玩笑嗎?這也是開玩笑的吧?我也真是的,竟然當真了,好丟臉呀!因為真的有睡袋放在那裡嘛!好險好險,差點就上當啦。 「OK,這玩笑也不壞喔……然後呢?我的房間在哪裡?是在二樓嗎?還是要再更上去呢?」 這宿舍究竟有幾層樓呀?我不禁仰望著上面長長的樓梯,如此詢問小冰。 「什麼玩笑?就是這裡喔,這裡就是小惠今後要住的房間。」 小冰露出認真的表情,伸手指向沒有人睡的睡袋。 「房間……My room is睡袋?」 「YES,睡袋!呼?!」 「妳是說我放學回來之後,要在睡袋裡面回想一整天發生過的事嗎?呃,這樣不管那一天過得有多美好,都會讓人想死啊!」 「別擔心,這睡袋很溫暖呦?!」 「就算身體溫暖,心也會涼透的……妳看!那個裡面已經有人的睡袋正在發抖呀!絕對是有人躲在裡面哭的!」 我可以聽到從那睡袋隱隱約約地傳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呀……」的微弱聲音。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悲劇……?難道這是所有新生都必須面對的試煉嗎……?再怎麼說都太嚴苛了吧? 「妳沒聽說過宿舍的房間會根據社團對抗賽的結果決定優劣嗎?」 那件事畢咪確實在迎新派對上有跟我說明過。因為衝擊性超大的關係,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我記得制度上是這樣的:根據定期舉辦的社團對抗賽結果,全校的文化性社團會被分出排名。根據各社團經過變動的排名,會強烈影響到宿舍房間的分配與餐食等等項目。好像是這樣吧? 「可是!我今天才剛剛入學啊!」 感覺並不是所有的人剛開始都要住睡袋的樣子。因為我現在就可以看到幾個像是新生的人正在愉快地搬行李到漂亮的房間去。 就在我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時,畢咪忽然擺出一副講師的樣子,嚴厲地對我訓話。 「那是因為惠瑠奈遲到的關係哩!基本上大家都在剛才的派對上已經決定好自己要加入的社團,所以被分配到相對應的房間哩!」 牠邊說還邊噴口水。 「畢竟像御神樂學圜國中部升上來的學生,多半早就決定好要加入的社團啦?入學典禮當天的放學後還沒有所屬社團的人應該才是少數派,超稀有的呢。雖然如妳所見,並不是完全沒有那種人啦。」 小冰說著,伸手指向裡面裝著我同伴的睡袋。雖然我不清楚那裡面究竟是怎麼樣的人,但很神奇地總覺得應該可以跟她相處得很好…… 「原來如此,這是一所光是因為沒加入社團就不被當人看的學園啊……可是可是,反過來說!只要我加入社團,就可以立刻從睡袋生活畢業,分配到自己的房間吧?」 「順道一提,沒加入社團的話,一天只能分配到一餐哩。」 「那會死掉呀!我說,人不吃飯會死掉吧!」 太誇張了。不講道理也該有個限度吧? 這所學園就那麼希望學生能加入社團嗎? 我倒是希望有充分的時間讓我慢慢選擇啊。 正當我因為極度不講理的狀況而陷入絕望的時候,小冰戳戳那位睡袋妹妹,催促她把臉露出來。 「呀呼?!快出來吧?!妳要不要加入冰見的書法社呀??有寬敞的個人房間跟美味的餐點在等著妳呦??」 聽到那甜美的誘惑聲,睡袋妹妹頓時停止了顫抖。當然,我也忍不住呆了一下。只要我加入書法社,就可以在今天之內解決問題了對吧?就是那個意思沒錯吧! 書法這種東西,我只有小學的時候稍微碰過而已。我記得當時的作業是要寫出將來的夢想,於是我就在整張宣紙上滿滿地寫上『發掘埋藏金』幾個字,結果被老師打了一個大紅色的叉叉。 我後來嘟著嘴巴抗議說「那很符合小孩子的夢想呀!」可是老師卻用「不是那樣的問題,是妳的字太醜了」這句話把我一刀兩斷了……那時真是超丟臉的。 沒錯,其實我寫的字非常醜!可是那又怎麼樣!有什麼不對!只要以後有進步不就好了嗎!既然寫字很醜,學書法一定可以獲得很大的進化。搞不好能夠發現名為「才華」的埋藏金呢!(露出自己講話很妙的臉) 相對於那樣的我,睡袋妹妹則是…… 「呃,可是,像我這樣的人也可以加入書法社嗎?我完全沒有經驗……」 從睡袋中爬出來,一副懦弱地說著。她粉紅色的長髮不只是雙馬尾,而是綁成三馬尾,下垂的眼角給人感覺是個充滿不幸的美少女。 「別擔心!像我也想加入書法社呀!唯有拚勁我絕不輸給任何人的!」 我趕緊用力舉手,強調自己也想入社的意願,甚至到讓人嫌吵的地步。畢竟我如果現在沒入社,今晚就得睡睡袋了。躺在大家都會經過的走廊上礙路的睡袋。搞不好還會被壞心眼的女孩說著「唉呀?我都沒發現竟然有人躺在這裡睡覺呢!真是對不起——喔!」然後在我睡得正熟的時候踩過我的身體也不一定。被女孩子纖細的腳丫踩過……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是很教人開心的事件呢。搞不好還有人會說著「唉呀呀?原來這不是椅子,是有人在裡面的睡袋呀~!」然後故意把我當成椅子坐下來也不一定。被女孩子可愛的屁股坐著,緊密接觸……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是無比的獎賞呢。 ……不對不對不對!我怎麼可以受到這種屈辱呀!不可以睡睡袋,絕對! 「那妳們兩位就來進行一下簡單的入社測驗吧?只是姑且做個簡單的測驗而已,放心放心沒問題?!」 小冰把毛筆、墨水與宣紙放在我們面前。看來是想寫什麼都可以的樣子。 「就算是初學者也完全OK~!沒?問題呦!畢竟書法重要的不是技術,而是自己能投入多少的內心在其中嘛?」 她接著笑嘻嘻地對我們如此說明。原來如此,是那樣呀。這樣看來我也有機會了。投入自己的心甚至可以說是我擅長的領域喔。 我跟過去可是不一樣的。 如果我這次又寫『發掘埋藏金』這種複雜的字,搞不好就會落選了。因此要選自己平時最常寫的字才行,絕對沒錯。 於是我「唰唰唰?」地任由毛筆寫出流利的字體。雖然已經很久沒碰了,不過書法還頗有趣的嘛。或許我很適合書法社也不一定呢! 我接著瞥眼拜見了一下旁邊這位睡袋妹妹寫出來的作品。 「以外行人來說寫得還不錯,但選的字未免也太沒創意了!小冰剛剛也說過,書法是心,我覺得再多表現一點自己的內心比較好呢?」 「這、這樣呀……」 睡袋妹妹看到我的傑作,有點困惑地把視線別開了。呵呵呵,是因為太過明顯的等級差距,讓她心中受挫了嗎?「啪啪啪!」地大受打擊了嗎?? 「完成了嗎??那就先從睡袋妹妹的作品開始看囉!」 「是!請多指教……!」 睡袋妹妹緊閉著雙眼等待評價的模樣,實在可愛到讓人想一直看下去。 女孩子實在太棒了!女孩子萬歲!雖然我也是女孩子啦! 小冰「嗯嗯嗯」地小聲呢喃,開心地欣賞著作品。 「是『春』呀?!雖然很常見,不過真是美麗的漢字呢。也相當符合現在的季節!『止』跟『鉤』的地方也寫得很漂亮,毫無疑問地合格啦?!」 睡袋妹妹輕易就被宣告合格了。什麼嘛,看來入社標準並沒有那麼嚴格的樣子。畢竟小冰剛才也說過這只是姑且做的測驗,或許只是形式上的東西吧……? 「太好了!感激不盡!我會努力成為一名好書法社員的!」 睡袋妹妹徹底興奮起來,又跑又跳地表現出自己高興的心情。呵呵,她都不知道其實這測驗不管是誰都會合格呢……真是可愛的傢伙。小心我親妳喔! 「小冰,輪到我囉!這作品我可是很有自信呢,快看快看!」 「嗯,知道囉?!冰見看看喔……呃……這是……?」 大概是因為我寫得太漂亮了,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吧?看著瞪大雙眼的小冰,我忍不住露出得意的表情。 「這、這是在寫什麼哩……?」 看來連畢咪也無法壓抑心中受到的衝擊。 竟然讓如此有衝擊性的大作輕易誕生在這世界上,我真是罪孽深重呀…… 「……呃,雖然很難啟齒……不過這字寫得實在太醜,冰見也看不懂呢……」 「我也是。請問這是字嗎?雖然妳剛才說最好多表現一點自己的內心,可是請問這就是妳的心嗎?請問妳內心如此黑暗嗎?」 睡袋妹妹,意外地很毒舌呢…… 「看起來只像扭成一團的線哩!」 原本預期應該要讚聲不絕的,沒想到竟然被批評得如此悽慘。怎麼會這樣!果然「藝術」這種東西是很難讓人理解的嗎?我是死後才會獲得評價的藝術家嗎? 「虧我還相信所謂的書法是不管字有多醜也可以傳達靈魂的說!」 「也該有個限度呀?雖然很遺憾,可是小惠不合格!至於睡袋妹妹如果不介意的話,從今天開始就加入書法社吧!」 小冰徹底把我晾在一旁,緊緊握住睡袋妹妹的手,展開熱烈的邀請。怎麼可以有如此悲哀的情景…… 我絲毫沒辦法介入那兩個人之間,只能拿著自己寫的作品呆呆站著。雖然在場唯有畢咪彷彿在安慰我似地留在我身邊,可是這隸屬書法社的兩人與其他存在之間明確被劃分開來的空間,實在太讓人感到空虛了。 「正式的入社申請書以後再提交就可以了,現在先告訴冰見妳的名字跟班級吧?啊,為了怕冰見忘記,妳寫在什麼紙上會比較好。嗯?……來,就寫在這裡吧?」 「我知道了。可以從『睡袋妹妹』畢業了!我姓花袋,請妳以後就這樣叫我吧。寫成漢字就是『花』朵的『袋』子。」 睡袋妹妹說著,在紙上用圓滾滾的可愛字體寫出自己的名字。 「原來妳不是睡袋妹妹而是花袋妹妹呀!簡直是奇蹟性的相似,可是一瞬間就變得燦爛起來啦!」 沒想到名字竟然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印象到這種程度。太耀眼了!華麗地將睡袋丟掉,找到「書法社」這個安身之地的她,真是太耀眼了! 相較之下,我又如何?我今晚大概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躲在睡袋裡睡覺,原本唯一的同伴已經早我一步踏上旅程了……早知如此,我剛才就寫別的字啦!雖然有點長,不過要是我寫國中時代打算當成作文題目,卻被臭罵的『接受三十歲的事實而立志成為美魔女的老師』搞不好還可以寫得更有力呢! 「反正就算寫出來也會因為字太醜而看不懂,根本不是內容的問題哩。還有,妳晚上走在路上的時候最好小心一點,要不然就算被那位老師偷襲也無從抱哩……」或許畢咪說得沒錯。畢竟我聽說那位老師一個人打電動的時候,習慣把電腦操縱的人物設定成我的名字,還把外型都做得跟我很像,然後把強度調成最弱,一整個晚上痛毆那個人物。 怎麼會有這麼陰沉的人,就是因為這樣才沒辦法結婚啦!當時我這句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老師瞪了一眼。然議議層末,她一步也沒有踏出家門,整天都在痛毆貼有我照片的自製拳擊機…… 現在回想起來,她沒有對我做出直接的行動,或許是我太僥倖了也不一定。想著想著,冷汗都流出來了……, 「那麼,小惠!冰見們要走囉。祝妳可以找到一個好的社團?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再跟冰見說呦。」 「我現在就已經遇上人生最大級的困難啦!應該沒有比一個人被留在這裡更嚴重的煩惱了吧!」 我該不會連吃飯都要在這裡吃吧?要跪坐在地上吃嗎?該不會連我的腳都跪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然後來戳我的大腿吧?連「不要這樣啦?」這種嘻笑玩鬧的情景都遇不到,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呢喃著「腳好麻喔……」是嗎?我不能接受! 「哈哈哈,妳又來了?!小惠到最後都還是這麼會開玩笑呢!」 「我才不是在開玩笑!是認真的呀!拜託妳不要說什麼『最後』好像我們以後都見不到面了好嗎?」 我張開雙手擋在準備快步離開的那兩人面前,拚命搖頭抵抗。 「呃……我想我們應該在同一班,下次再見囉?」 「花袋妳這個叛徒!因為自己已經丟掉睡袋,就露出那麼爽朗的笑容嗎!」 明明我剛來這裡的時候,她還躲在睡袋裡發抖,連臉都不肯露出來的說,現在竟然就像脫了蛹變成蝴蝶一樣。我會覺得她好像在俯視我說「唉呀,妳還在用睡袋呀?我早就已經可以睡在床上了說。總覺得,睡袋好像……會很臭呢……」應該是我的被害妄想吧? 或許是我的錯覺,不過花袋原本下垂的眼角好像微微上揚起來了。原來人可以變化得如此快速呀……真是太恐怖了…… 即使我使盡全力張開自己的雙手雙腳,但悲哀的是這裡的走道實在太寬了,我根本不可能阻止她們兩人從我旁邊穿過去。 「我剛剛用過的睡袋已經暖得差不多了,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可以拿去用喔?」「我才不要那種善意呀!那樣不是會讓我更想要溫暖了嗎!竟然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走掉,太卑鄙了!這個叛徒——!」 我沒出息的聲音悲哀空虛地迴盪著。小冰對畢咪道別,花袋則是對我露出有點愧疚的苦笑後,兩個人就這樣離開了。 遠處傳來的愉快笑鬧聲,感傷地剌激著我的鼓膜。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雖然我在迎新派對上也說過這句話,但現在又忍不住想要再說一次了。 這也沒辦法呀。誰會想像到自己進入宿舍之後竟然會被分配到一個睡袋?誰會想像到竟然會被人指著那個睡袋說那就是自己的房間?不可能吧!再怎麼悲觀的人,也不可能想像得到這樣的地獄啊! 我絕不是在奢望能有一間漂亮而寬敞的個人房,我並不是那麼任性的小孩。硬要說的話,我雖然是有希望過可以跟可愛的女生成為室友,每天過著充滿桃色的愉快生活。有妄想過我睡在雙層床的上鋪,等室友熟睡之後從上面偷偷欣賞她的睡臉,沉靜在幸福之中。有夢想過偶爾一起洗澡,互相幫對方刷背等等。但這些不就只是單純的玩笑而已嗎?真要說的話,就是惠瑠奈風格的玩笑呀…… 可是我現在竟然要遭到這樣的懲罰……!我忍不住用力撲到睡袋上,哀嘆起來。「那麼,咱也要回自己房間去哩。明天早上再來叫妳起床哩。」 「等等!難道連畢咪都要丟下我離開嗎!我還以為你是個心地善良的怪物呀!以為你是個對人類開始萌生些許的良心,打倒之後就會在低機率下提升好感,然後用想要變成同伴的眼神看過來的那種怪物呀!」 「拜託妳不要再把咱當成怪物了好嗎!咱才希望惠瑠奈可以快點萌生出良心哩!」 我們就這樣進行著沒什麼意義的鬥嘴。我不斷地玩弄著畢咪,反覆著偶爾經過旁邊的住宿生們都忍不住會皺起眉頭的幼稚行為後,畢咪還是無情地丟下我離開了。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的我,也不在意制服會起皺,就躺在睡袋上仰望著高高的天花板。能有個對象陪自己像笨蛋一樣鬥嘴玩鬧,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呀…… 我之前在家的時候,有我的家人。雖然我有自己的房間,但大半的時候我都會在客廳跟家人嘻笑。到學校的時候,我身邊也總是有朋友圍繞。畢竟我的個性是不分男女都可以變得很熟,所以就算換了班級也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團體的中心人物……仔細想想,我好像除了睡覺時間以外,幾乎都會跟別人在一起。 不過,偶爾像這樣獨處或許也不錯。反正到了明天就會開始上課,也會跟同班同學認識。應該也會去參觀各式各樣的社團。 正因為是這樣一所不可思議的學園,想必今後一定會有忙碌熱鬧的每一天在等著我。 不知道我會交到什麼樣的朋友呢?會遇到什麼樣的老師呢?會上什麼樣的課呢?光是稍微展開一下想像的翅膀,再怎麼長的時間都會眨眼間就過去。 我想著想著,窗外的景色就漸漸昏暗下來。於是我緩緩鑽進睡袋中,閉上眼睛。 「呼哇?……肚子餓了……好想洗澡……但比起這些……」 ——我對明天的到來期待得受不了啊! 當天晚上,我似乎做了一段很長的夢。國中時期的班導(二十七歲的單身女性,明明喜歡主動問別人自己看起來像幾歲,可是如果對方回答的歲數沒有比實際上還要小,就會沮喪垂頭的類型。如果被別人誤以為是女大學生,就會自己一個人開心地唱歌跳舞的類型)出現在我夢中,溫柔地推了我一把。 「加油吧。一宮絕對沒問題的。」 「老、老師……!」 「妳一定可以遇到許多可靠的同伴,一點一滴累積經驗值,獲得許多珍貴的寶物……」 「是……是……!」 「擅自進入別人家中打開衣櫃尋找藥草,吃下神奇的種子卻只有讓能力提升1點而咂舌,讓可愛的女生角色穿上布料面積極少的裝備……」 「怎麼越說越奇怪了!難道是在講RPG嗎!我還以為您是在鼓勵我,但其實是在講RPG的事情嗎?是這樣嗎!」 「總之!」 「……總、總之什麼?」 「魔王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妳的任務是去尋找藏在世界某處的回春藥,然後拿到我的面前來!要盡快!在一切變得來不及挽救之前!」 「您到底是在說什麼呀!明明到途中還那麼感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個人在夢中也終究還是這副德行呀。明明我都已經畢業了,最後離開校舍的時候甚至還被她撒過鹽巴的說。啊啊,我好想馬上打電話告訴她,年齡的事情早就已經無法挽救了。但要是我那麼做,她搞不好會想盡一切辦法入侵這所森嚴到外人禁止進入的御神樂學園,狠狠賞我一個巴掌。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多虧這樣的夢境,讓我即使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睡在睡袋裡,也一次都沒有中途醒過來,帶著笑臉熟睡到天亮了。 「唔?……我要征服精靈鄉,創造酒池肉林天下無雙的極樂淨土……」 或許是因為做了尺的夢,我好像說出了慾望全開的夢話,害經過旁邊的住宿生「咿、咿呀呀呀!」地被嚇得陷入恐懼的深淵之中。不過那並不重要。
我進入御神樂學園的第一天,就這樣始終在吵吵鬧鬧、嘻嘻笑笑之中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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