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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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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短篇] 【魔幻系】除魔放学后·迷雾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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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4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序   亚沙·弗洛纳尔

  “‘巫病’有着很严格的定义。患病而自愈,或通过科学医疗技术治愈的,不算是‘巫病’。由萨满施法治愈,但患者在治愈后没有能力或意愿成为萨满的,也不算是‘巫病’。唯有萨满施法治愈,且在治愈后自愿跟随萨满学习法术的患者,所患的病症才可算是‘巫病’。可以说,‘巫病’正是成为萨满的第一个步骤。”
                                                            ——《萨满论》


    亚沙·弗洛纳尓有三个秘密。
    第一,他的母亲生下他就死了。但他不想被人当做没妈的孩子,故而这点他不会对外人说——毕竟,因为他长得像女孩子,平时受的欺负和嘲笑就够多了。
  第二,他是个违法的双重国籍者。他家的村子在中俄边境线上面,比苏武牧羊的那个贝加尔湖稍微靠南一些,村中全是金发碧眼的俄罗斯族。那附近两边国家管户口的公务员,都对办户口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他们镇上的人总会抱着多一个证件总会有点用处的想法,替孩子在两个国家都弄个身份——亚沙的父亲是如此,亚沙本身亦然。对于他这种无名小辈,这种事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有人去查。但是,这毕竟是个违法勾当,亚沙从小就担心这事情若是被揭发,自己就会被拉去枪毙,故而自然也是守口如瓶。
  第三,就说来有些话长了。
  8年前,亚沙5岁的时候,曾经生过一场重病。他常常听父亲和邻居、亲戚说起那时的情景——诸如他如何发烧到不可思议的41℃,诸如当时刮着如何可怕的暴风雪以至于人们简直无法出门一步,诸如他父亲如何独自一人在家中看着独子逐渐死去却无计可施。
  但对这一切,亚沙毫无印象。相对的,他有一段模糊不清却无法忘怀的记忆,而其他人却对此毫无印象。
  那段记忆没头没尾,其中出现的事情也太过怪异,说不定是一个梦而已。亚沙推断,那一定是他在高烧时看到的东西——即使是梦,也是高烧时所做的梦。是的,只有在那样的生死边际,记忆才会如此难忘且离奇。
  亚沙记得,当时他正迷失在一片灰雾弥漫的雪原上。地面、天空与天地间的空气全部都是混同一色的灰。那是一片没有色彩也没有轮廓的世界。
  亚沙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长期凝视着这一片毫无变化的灰,让他的眼睛感到十分的疲累。他迷茫的在这片混沌钟走着,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时,传来了某种……动静。他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不逃跑就会死!
  但是,晚了。
  眼前的灰雾中,似乎渐渐透析出了什么东西——一大丛灰色的长毛,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绝非是猫狗或任何哺乳类动物所具有的温暖、柔软的绒毛。这些长毛如同大松树的松针一样刚硬、粗糙、密集,其质感,更接近于陈年积累下来的尘土凝结而成……
  亚沙感到一股冰冷的恶心,他后退着想要避开这个东西。就在这时,这些长毛动了。它们令人厌恶颤抖几下,分散开来,露出了长毛下面掩藏的东西。
  无数眼睛……不,是无数幽深空洞的小孔!
  然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其中钻出来!
  亚沙惨叫着,拼命逃走。但是,他感觉到身后,那长毛包裹的怪物已经追了过来,带着它的毛发、它密密麻麻的洞穴以及洞穴中所藏匿的东西。
  救命——!
  亚沙拼命地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不仅如此,他的脚步也迈不动了了。他全身陷入了什么无形的禁锢之中,似乎背着灰色的世界所粘住、裹住了,任凭如何挣扎也动不了分毫。
  身后似乎一座大山压了过来——灰色的怪物逼近了。而亚沙此刻,不仅手脚无法动弹,甚至连挣扎的意图也被禁锢了。灰色世界已经将他的心也吞噬,连恐惧和求生的欲望都消失了。
  “喂,你可还没到要死的年纪呢!”
  一个声音,通过耳道、震动鼓膜,传入了他的大脑之中。这个声音很陌生,但是却可靠、有力而又温柔。不止为什么,亚沙感觉这声音让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他不假思索遵从了这个声音,一下子睁开眼睛。
  扑啦啦啦啦——!
  一阵清脆的振翅声响起,疾风拂过亚沙柔软的头发。
  亚沙看到一只乌鸦。
  一只威风凛凛的乌鸦直飞半空,与那灰色的怪物展开了搏斗。随后,第二只、第三只,更多地乌鸦加入战团。在群鸦的利爪尖喙下,那些怪物起初还愤怒咆哮、意图反抗,但很快就哀叫连连、想要逃窜了。而乌鸦们没有放过它。在纯净的漆黑羽翼下,那怪物丑陋的长毛被根根扒掉、化作尘土崩解,身体上恶心的洞穴以及其中潜藏的不知名的东西也被尽数撕碎、吞噬。
  这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数分钟,黑色的羽毛打破了灰色的混沌。亚沙看到了蓝色的晴空。乌鸦们在他身边盘旋、聚集,在他眼前凝聚成一个人类的形状,抱住了他。
  那是一位女性。
  亚沙看不出她到底多大年纪,但能感受到她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气息。亚沙拿不准自己应该叫她姐姐还是阿姨。
  他确信的只有一点——这个女人,真的非常的好看。
  她有着暗红色的头发与瞳孔,脸蛋却洁白如雪。那副正对自己微笑的面孔,英武而美艳。
  她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身材很苗条。但是亚沙能感觉到她衣服下面的身体结实有力,有着比猎人们还要矫健的肌肉。而且,她的身量非常高大,简直跟父亲差不多高,抱住瘦小的他绰绰有余。
  虽然她是由乌鸦变成的,虽然她是个陌生人,但亚沙莫名感到很安心。他似乎嗅到了她身上的香味,那健美成熟的女性身体所散发出的香味。
  亚沙的脸一下子红了,火烫火烫地。真奇怪,他烧退了,反而觉得火烫起来,同时他只感到喉咙里好干、心中一阵发紧。似乎有什么东西觉醒起来……
  女人察觉了这些。
  “呵,你还挺精神的嘛?看来是没事儿咯?”
  “你是谁?”亚沙尽力鼓起勇气,声音仍是细弱如蚊。
  “只是个过路的。我来这里是要找赫连人,他们住在这附近吧。”
  “赫连人……?他们的村子距离这里还很远……”
  “是吗?那我也不能耽搁了。”女人一笑,将亚沙扶了起来,“小子,你现在应该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吧?快点回去吧。”
  亚沙看向四周——恶心的灰色早已不见,他所身处的,是村子外不远处的一片雪原。而那女人,则已经转身离开,黑色的风衣飘摆着,渐渐远去。
  亚沙·弗洛纳尓一直望着那个美丽的背影,直到她红色的秀发与身体混在一起成为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点,直到这个点也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上。
  之后,他回家了,似乎看到了父亲惊喜万状的面孔。再之后,记忆便模糊难辨了。
  梦到此为止。但,这个怪异的梦并不是他的第三个秘密。
  他的第三个秘密是——他在那段梦中,初恋,而后失恋。
  
  
  除魔放学后
  
  
  一       吉黯
  “吉:善也
    黯:深黑色也”
                       ——《说文》
  
  “我叫亚沙·弗洛纳尔……来自东北……。”
  亚沙从座位上站起来时,全教室的同学爆发出一阵惊呼。等他坐下时,惊呼变成沸水声似的窃窃私语。班主任不得不喊了几嗓子才将大家让大家安静下来。
  他今年已经13岁,刚刚升上初中。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身为教师的父亲居然想办法让他得到了一个前往异乡……一个名副其实的国际化大都市上中学的名额。
  按理说,亚沙应该万分期待。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亚沙从未离开过家乡的小镇,突然要到异乡,他心中更多的是对未知生活的忧惧。
  比如现在:
  而在他家乡的小学,一个班不过20人左右,而且大都是和他一样的金发蓝眼,因此他从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特别”。
  但现在的教室中齐齐坐着3、40人,一顺黑色的头发与眼睛。
  今天是全班同学第一次见面,学生们挨个站起来进行自我介绍。而在亚沙起来之后,虽然大家还在各自介绍自己,但全班人的眼光就再没从亚沙身上移开。
  “大家现在都认识了。你们来自五湖四海,相逢就是有缘,所以一定要和睦相处……”班主任老师的话倒和小学一样变化不大,只不过加上了一句:“你们都知道,这个城市是很特殊的地方,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仅代表你,更代表整个祖国的形象!”
  这些老套的台词没有任何人在意。老师一走,亚沙周围立刻挤了一圈儿人。
  “啊!你是外国人吗?”
  “我知道,是俄罗斯族对吧!”
  “虽然长的这样子,但是你中文说的真好啊。”
  “你家里一定是大贵族对不对?我知道哦,俄罗斯族都是沙皇的亲戚跑到东北变的!”
  前所未有关注度,以及前所未有的问题,亚沙一下子陷入混乱之中:
  “才不是外国人!……是中国人,我是完全的中国人!……对,俄罗斯族……我们家乡也是说中文的啊……贵族?才不是的……”
  这时候有些圈外的女生叫嚷起来:“你们别老缠着人家,没看到他不愿意吗?”
  “就是就是,人家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
  她们这么说着,把圈里的人扒拉开。却自己凑到亚沙面前问这问那:
  “你爸爸妈妈一定超帅超美的对吧?能给我们看看照片吗?”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我最爱读俄国小说的了!大爱托尔斯泰!”
  “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伪娘吗?要不要试试?”
  ——“对……对不起,我得出去一下!……我,我有几个课本还没领……”亚沙慌忙挤出一个借口想要逃离。
  “哎哎哎,那么请先用我的吧!”“哪门课啊?我这里富余一本哦。”“可以一起看啦,谁是你同桌?”
  “不不不……我还是去取好了!”亚沙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人群。但在走廊上急匆匆的走过时,那头金发与白皙的皮肤仍然引起了所有路过学生的侧目。
  “我们学校还有外国人么?”
  “不奇怪吧,这里本来就是外国啊。”
  “但是也没必要特意来中国学校上学吧。”
  亚沙加快了脚步,拼命想要躲开人群。终于,他身边的学生渐渐少了下来——他来到了实验教室的区域。这里开学第一天是没有课程安排的,故而也没人过来。
  亚沙重重松了口气,望向窗外。
  一个巨大而繁华的城市,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无数大大小小的建筑、树木、道路,错落有致的搭配着。但是,建筑风格却又明显分为了不同的区域。
  眼前最近的校园附近,房屋大多是绿琉璃瓦做屋顶,翘起雕刻着龙的房檐;也有些小型建筑是黑色筒瓦覆盖于白墙之上。
  但往远方看,另一片建筑却完全不同了,它们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洋楼,跟《福尔摩斯探案集》插图中所化的伦敦街道别无二致。
  在更远的地方,隐约传来粼粼波光——那是海面。在海边的山上,纯白色的小屋如羊群一般层层叠叠的覆盖住了山坡。
  这里……就是亚沙的父亲费尽精力让他得以前来就学的神奇城市——【大校区】。
  这个城市,不属于任何国家,是一片由世界各国共通治理的,以各个学校为核心的城市。
  龙区、樱区、月桂区、星区……在这大校区里,每一个区域都有不同国家主持兴建,争相展示着自己民族的美妙特色。
  所以,大校区里,绝对不缺“外国人”。
  但亚沙实在想不到,竟然直接就被这“龙区”里同为中国人的同学,当成了异类。
  懦弱的亚沙一直都是受欺负的,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今天……被人的怀疑国籍,被人提起母亲,被人说长得像女孩子……而这些人说这些话时,还并没有带着恶意!
  “真是的……还是请直接打我骂我吧!”亚沙对窗外抱怨道。
  “你喜欢被打骂?”
  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亚沙惊叫一声,差点摔倒在地。他这才发现,不远处走廊尽头坐着一个人。奇怪……刚才明明是没人的啊?因为他太沉迷在自己的烦恼中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还是……这个人,实在与走廊尽头的阴影,融合的太过完美了呢?
  那个人,是一个比他大上两三岁的女生。她上身穿着高中生的红色运动校服,下身却只穿着校服的短裤,露出两条套着黑色过膝袜的腿来。相貌……躲在阴影里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同猫一样,在暗处发出微微的光。
  “抱歉……我自言自语。”这种话被人听到,亚沙雪白的脸立刻羞红了。
  正当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亚沙忙逃回了教室,只可惜他刚刚离开教室太远,最后一个进的门,免不了又被大家一顿注视。
  之后的几天中,大家对他的提问似乎少了一些,但是眼神还是时不时飘到他身上。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这些眼神简直像是飞来的麦芒,一次次在亚沙想要放松下来时刺到他的身上。虽然不致命,虽然只是微微刺痛,但长此以往却令人难以忍耐。
  事情的恶化,大概是在三天后。
  “大家准备一起去吃一顿纪念大家认识,亚沙你也一起来吧!”
  放学时,一个同学过来邀请他道。
  “不,我就不用了……”
  “一起来嘛!这是全班活动。”另一个也来劝到。
  “是啊是啊~亚沙你来的话,我们去吃俄国菜吧!俄国那边是叫雪区还是熊区来着?”
  但亚沙知道大校区的物价要比他家乡的贵得多。而且父亲作为一个穷教师,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积蓄。现在他必须得节俭度过每一天。
  “抱歉,我真的有别的事情。”亚沙几乎是恳求地说道。围过来的同学们,面孔冷了下来,纷纷离去。
  “狂什么呀,不就是有一头金毛么。真当自己是洋大人?”——亚沙听到其中一个人嘟囔道。他想解释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人自顾自的做出一堆虚无缥缈的期待,又自顾自的失望、认为自己被背叛、被辜负。而他,明明毫无责任,这一切却都要强加在他身上。
  亚沙感到愤怒,想要大声呐喊的愤怒。而在他独自一人忍受着偶尔飞来的视线走出教学楼时,这愤怒已经冷却成了冷寂入骨的孤独与无助。
  之前在学校受了欺负,回到家里总有温和的父亲安慰他。但现在,亚沙望着陌生的校门与操场,赫然发现自己的家在是在千里之外、万里之外,远隔着海洋与无数山脉……他没有家可回去了。
   亚沙呆呆地站在放学后的操场上,茫然望向天空。
  操场上空无一人,但他总觉得麦芒般的视线仍然在不断刺痛着自己。操场上明明寂静无声,但他总觉得那些自私的话语在批判着自己。似乎有无数人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角落中,窥视他、议论他、孤立他。
  灰蓝色的眼睛,忽然被不远处的爬梯吸引了。
  那里有一个身影,端坐在高高的爬梯上,微微抬头,一样凝视着黄昏的天空。
  “是你啊。”那个身影看向亚沙说话了,淡漠的声音。
  啊,没错。红色的运动校服,不合季节的短裤校服,然后是黑色过膝长袜与厚实的运动鞋。她正是之前在走廊里吓了亚沙一跳的那个女生。
  原来……她也是孤单一人么?
  亚沙想要说什么,但张开嘴,仍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对方的任何事情。这样的状况下,他能说什么呢?
  所以,亚沙只是对那位应该是学姐的女生笑了笑。随后,他发现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以及幻听通通消失了。
  这世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孤单一人……因为看到有和我一样孤独的人,所以恢复了一些勇气么?——亚沙想。
  若真是这样,自己也够自私的了。他摇了摇头,半是感谢半是歉疚的对着那学姐点了点头,离开了操场。
  亚沙走出教学楼,按照地图往生活区走去。很快,人多了起来,穿行在栽种了整齐乔木的道路上。一排排建筑,是各类商铺与饭馆,打着各自的招牌,琳琅满目,香味扑鼻。
  心情好了一些,顿时有了食欲。可一有食欲,亚沙又不禁抑郁起来。他很会做饭,在家中都是他准备晚饭的。但是现在,根本没有能让他开伙的条件。午饭还有学校提供的套餐,但晚饭只能去食堂或饭馆吃饭。即使是最便宜的食堂,那价钱对于从小没怎么花过钱的亚沙来说仍然显得很贵;再说,他至今也没发现家乡的食物,各个地方提供的吃食都是他从未接触的东西……
  或许……和同学们一起去吃饭会更好。这个念头浮现在亚沙头脑中。他望向有着欢声笑语的路边饭馆,每一家里面,都有数不清的学生们在一起聚餐。虽然有的是十几人共享一桌子宴席,有的是三五人吃着普通的套餐,但他们全都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只有自己孤独一人……而这孤独正是自己选择的。
  这样,真的就更好么?如果当时跟着大家一起去吃饭,又会如何呢?
   亚沙突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他带着空空的胃默默走回宿舍。在室友们的寒暄与注视中勉强熬到了熄灯。
  第二天,亚沙起的格外早。半是因为昨天到底没吃晚饭肚子饿的难受,半是因为亚沙想在舍友起床前离开,避免不得不打招呼的尴尬。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没什么必要,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搭理他了。
  今天的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全班到操场集合。
  操场上除了亚沙的班级在进行长跑之外,还有一班高中生在上课。他们正在二人一组的练习接抛球。亚沙看到,有一个人没有搭档,而是独自一人站在外围练习着颠球。
  看那孤僻的身影、还有那双套着长筒袜的腿,亚沙立刻意识到这是那个见过的学姐。
  “你看那边那个女的,据说那是个神经病。”一个跑在亚沙身边男生突然对旁边的同学神神秘秘地嘀咕道。
  什么?——亚沙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只是神经病,还特有暴力倾向!。我听说她在原本上的国内学校里闹出了什么大事,不得已才转学到这里的。”另一个女生说道抢过了话头——虽然已经气喘吁吁,但说起这种事她还是不吝惜浪费自己的氧气。
  “哼哼,你们都不知道真相。”第三个同学故作神秘的冷笑一声,“我哥和她是同班的,他跟我说啦,那女的眼睛可是不干净的。”
  “不……不干净?”亚沙诧异地说出了声。但看到亚沙搭话,那个告密者却白眼一翻,保持沉默。不过,其他人都已经被挑起兴趣,纷纷追问,告密者方才更加压低了声音。用刻意做出的沙哑之声缓缓说道:
  “——她能看到鬼……”
  “什……”
  “喂!那边那几个,干嘛跑那么慢!”正在这时,体育老师的吼了过来。
  亚沙一惊,连忙加速。但脚踩到地上,却好似踏在了一片深不可测的雪地中。他感觉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眼前出现了上方蔚蓝的天空,然后立刻化作一片漆黑。
  亚沙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轻飘飘地不停下坠。在终于坠落到地面的一刻,他猛然惊醒了。只见自己躺在地上,周围老师与同学围了一圈。
  “喂,你怎么样?没关系吧?”
  “没事的……”亚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看来是低血糖啊,昨天饿了一晚,今天早饭也没好好吃,果然是撑不住。
  “叫几个人送你去医务室吧。”老师对身后的学生招呼道,“你,还有你……”
  被叫上的几个男生立刻露出不太情愿的神情。因为跑步后正要开始自由活动呢,他们已经连足球都拿好了。于此同时,围在周围的几个女生倒是很热情的表示愿意送亚沙去。但亚沙立刻意识到了这样的后果。
  “不,不用了!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就好!”亚沙奋力喊道。
  被拒绝了好意,几个女生撇了撇嘴,散开了。亚沙清楚知道自己连最后这些想要对自己示以好意的女生也得罪了。
  但是,没办法。他因为这副女孩子的脸还有柔弱的性格,之前就跟女孩子相处的多,但也因此更加被男生们排斥和鄙视……说起来可能还有嫉妒的因素?总之上了高中之后,他尽可能不再想和女生太过亲近,以免重蹈覆辙。
  再说,在体育课上晕倒在地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再要被人搀着去医务室,真是没脸见人。若真是去了医务室,还不知道要被起什么外号呢。
  当这些想法在亚沙缺少能源而迟缓的脑中运转完毕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独自一人坐在操场边缘,默默看着同学们三五成群的嬉闹了。
  孤独啊,比起被欺负,明显是孤独一点好吧?
  啪嗒一声,一颗水果硬糖掉在了他的面前。亚沙抬起头,那个和他一样一直孤身一人的女生正站在他身后俯瞰着他。
  “这……”
  “吃。”冷冷的声音像是命令。
  亚沙迟疑一下,将糖放到了嘴里。带着酸爽的甜味儿立刻在嘴里扩散开来,不听使唤的身体立刻有了力量。
  真的是相当好的人啊……为什么会被人说成是精神病、暴力狂或者什么半人不鬼的人呢?亚沙想,这一定是因为她不擅长说话,所以才被人中伤了各种流言。
  “谢谢。”亚沙抬起头感激道,“请问你叫……”
  “吉黯。”女生立刻答道,“天下大吉的吉,黑音黯。”
  这句话她说的很熟练,似乎已经练习了很久的样子。
  亚沙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自称吉黯的她已经转身离开了。亚沙只好尴尬的嚼碎嘴里的糖。之后,终于挨到午饭时间的亚沙总算补充了能量,撑到了放学。
   这次亚沙可不敢再不吃晚饭了。他走进生活区第一食堂,要了一份最便宜的套餐。
   晚饭很快就吃完了,但全部素菜外加没什么分量,即使是瘦弱的他也根本没有饱腹感。
   吃完饭的亚沙不想要回到宿舍。他不敢回应室友们的关心与关注,甚至说很害怕这些。但是,一味的拒人千里之外当然也会导致大家的反感。亲手将对自己的热情转变为冷漠与敌意,那可真是太难受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尽可能在外面走走,等到大家快要睡觉再回去。
  因为课间不和同学们交流,作业已经在学校弄完。无事可做之下,亚沙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
  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他默默望过去,看着那里。
  熙熙攘攘的人群,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多是欢愉嬉笑,与他的心境截然不同。
  五光十色的店铺,是一栋栋白墙灰瓦,多是江南制式,与他的故乡截然不同。
   亚沙再次切实的体会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习以为常的家乡,自己身在异乡。
   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儿?父亲到底为什么非要让我来这儿?
   亚沙忍不住抱怨自己的父亲,但这个想法出现又令他感到自责——不惜代价将自己送到这里的父亲一定是想要让自己有个更好的前程吧?他对自己寄予了这么高的期望……
   但自己是不可能满足那份期望的。想到如此不堪的自己,居然肩负着别人的期望,就让他感到些胃里被灌了铅似的沉重。既然如此,至少将对父亲的负担减到最低才行。
   亚沙下意识的躲开人群,来到比较僻静的绿化区。街边玉兰花形的路灯将洁白的光照在地面上,映衬出道路两侧小树林的漆黑。
   肚子很饿……好想再吃点什么。不过,想要节省开销的想法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他隐约觉得, 但无论怎么节省,活着总要花钱的。所以,如果自己从未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会更好些么?这个想法一出,幼年梦中那个红发女性的身影又浮现眼前。那样一个女英雄救了自己,自己却不在意这个生命,这何其可恶啊!少年在夜路上徘徊着,心也逐渐步入粘稠窒息的黑暗……
  “诶呀?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一个女性温柔的声音在后面叫住了亚沙。少年回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留着披肩长发的成年女子。洁白的长发,鼻梁高而直、皮肤白皙、蓝色的眼睛……那正是他见惯了的,家乡人的相貌。
   “啊,我是你的老师,虽然不是教你们班的……”女子看到亚沙茫然的神色,微微笑道,“我在开学仪式上看到你,在这里遇到一个家乡人不容易啊,所以一下子就记住你了。你的名字,是叫亚沙·弗洛纳尔对吧?”
  “嗯……”亚沙点了点头。
  “冬妮娅。”女子说道,“叫我冬妮娅就好了。”
  “冬妮娅老师。”亚沙应道,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开来。
  “吃饭了吗?”
  “吃过了……”
  “是吗?要不要再来个面包呢?”冬妮娅老师从怀里抱着的纸袋里掏出了一个面包,那似乎正是家乡常作的面包。
  亚沙咽了下口水:“没……没关系的,我不饿了。”
  “骗人~”冬妮娅老师轻松地戳穿了他的谎言,“这是我自己做的,本来也是做的多了想要送给别人的东西。你就尽量吃吧。”
  说罢,她拉住亚沙的手,将他带到了一张长椅上,并把一个面包塞给了他。
  面包还热着,喷着香气,再也无法抵挡住诱惑的少年狠狠咬了一口。麦子的甘甜、黄油的醇香、酵母的微酸,以及两者结合而成的细密的纤维口干,瞬间在口腔里扩散开来。而里面还包裹着些许的碎肉和坚果,在牙齿间爆开的感觉,简直是惊喜不断。
  一个面包瞬间就没了,而冬妮娅老师已经将第二个放到了他的手上。
  “你是住在哪的?”冬妮娅柔声问道。而亚沙自然立刻回答。面包一个个下肚,他的心也一点点温暖光明起来。他一直在跟冬妮娅老师聊天,说起家乡的种种事物,说起大校区与家乡的不同。而冬妮娅则告诉亚沙在这里生活的要点,去哪些地方吃饭,怎么在宿舍照顾好自己的生活……
  亚沙吃饱了面包,两人也聊得尽兴,夜也已经深了。之后,冬妮娅送亚沙到了宿舍后才离开。而进了宿舍门,亚沙才想起忘了问老师她到底是教哪一班的。
  不过……既然是同校的,她又和自己一样这么显眼,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亚沙这么想着,连宿舍室友的眼光都觉得不太困扰了。他的鼻子里还依旧残存着冬妮娅身上的气息,那味道温暖、芳香而湿润,似乎是浴室中的蒸汽。他回味着这味道,终于安然入睡。
  第二天他起床,感觉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脸上出了一个小小的红斑,但那不算什么。他早上和室友好好地打了招呼,觉得自己已经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终于等到课间,亚沙鼓起勇气去问班主任关于冬妮娅老师的事情,但得到的回答却是“不知道有那样的老师”。因为这学校很大,包括初中和高中,所以班主任也不会知道全部的老师吧?但……明明冬妮娅老师的形象,应该在这里是非常显眼的啊……
  亚沙开始害怕昨天遇到的人只是自己的幻觉。这令他感到莫名地焦躁,课上的东西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一旦下课就立刻冲出教室四处游荡,希望能找到冬妮娅。
  这种焦虑不断发酵,到了放学的时候,亚沙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无形的压力挤爆了。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因此也毫无应对的方法——除了再见到冬妮娅老师之外,恐怕是没有法子可以救自己了吧?
  所以,当亚沙在放学后的操场,看到冬妮娅老师的身影从教学楼的墙角中出现时,他感到全身都浮了起来、差点昏倒在地也就毫不奇怪了。
  “冬妮娅老师,我一直在找你呢!”亚沙跑上前去,情不自禁说出这句话。
  “是吗?”冬妮娅摸了摸亚沙的头,“找我有什么事呀?”
  那令人放松的,温暖湿润,犹如浴室蒸汽般的香味再次温柔的包裹了亚沙。令他的心立刻安定下来。但是,少年对冬妮娅的问题一时语塞——能有什么事?他只是想要见见她而已,但这如何说得出呢?
  “我……是想谢谢老师,而且我昨天没有问老师你是教什么的。”
  冬妮娅笑了笑:“我不是教课的,负责后勤的事情。而且你也不用太谢谢我啊,因为昨晚我跟你聊天也很开心。”
  “真的……?”
  “是啊。反倒是我想拜托你,从今起,放学之后能不能都来这里等我?我没有什么人可聊天,也挺寂寞的。”
  “一定来!”亚沙用力点头。
  “那么,咱们现在去吃晚饭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哦!”冬妮娅笑着,拉着亚沙走出校门。
  晚饭吃的是什么,亚沙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他觉得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好舒心的饭菜。他本来有数不清的话要和冬妮娅说,但是到现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不,没必要说吧。那些心里的委屈,在冬妮娅身旁全部如火炉旁的冰雪一样消散了。他只想多在这个美丽的老师身旁呆一会儿。
  不过,宿舍的门禁却是不留情的。到了八点半,亚沙必须要离开了。
  “老师……再见……”他站起来,尽可能的减慢脚步。
  “亚沙,明天是周六了。要来我家玩么?”冬妮娅笑着,发出一个让亚沙内心一阵翻腾的邀请。
  “当然!我当然愿意去!”
  亚沙千恩万谢,保证自己一定会来。然后,一路念叨着明天和老师碰头的地点回了宿舍。这一夜,他直至看到窗外亮起了晨曦,似乎都没有闭眼。
  反正睡不着,亚沙决定爬起来用心洗漱干净。可水一碰到脸上,一股火辣辣的刺痛就从脸颊上扩散开来。亚沙小声哼了一下,摸到自己脸上,昨天生了红斑的地方,似乎肿了了起来。到镜子上一看,更是吓了他一跳:
  昨天的红斑,已经扩散到了小半张脸上。而且有几个地方开始泛白、烂成一个个小坑……那样子,似乎和嘴里生的口疮差不多。但是,脸上也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么?不不,最重要的是,这幅样子怎么去见老师呀!
  虽然也想过就此躲起来不去赴约,但亚沙一想到老师在等自己的样子,就简直无法原谅竟然如此打算的自己。最终的决定还是去赴约,只是得裹上一条挡脸的围巾。九月还是夏末秋初,戴着围巾着实怪异。但亚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一路小跑到约定好的地点。令他惊讶的是,虽然他提前到了一个小时,但老师竟然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你来得真早啊?”冬妮娅老师笑道。
  “老师你才是……这么早?”
  “亚沙,你的脸怎么了?”冬妮娅立刻注意到了亚沙要掩盖的东西。她不顾亚沙的反对,掀开围巾。
  “老师……”
  “啊,没关系,只是水土不服造成的而已。”冬妮娅轻声安慰道,“来,到我家吧,给你上点药才行。”
  亚沙被冬妮娅老师牵着走动起来。明明是初中生了,还要被人牵着手走,这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但是,老师的手很软、很温暖,他丝毫不愿意放开。而在他感受着老师的手时,冬妮娅已经将他领到了一间房子了。
  “到了哦。”
  亚沙回过神来:眼前的房间正如老师的手一样,充满了温暖与柔软的感觉。暖色调的墙壁与地板,铺在地板上,松软的大地毯,无处不在的松软坐垫与抱枕,还有飘散在空气中的,和老师一样的温暖湿润的雾蒙蒙的香气。
  莫名让人觉得像是浴室一样的屋子。
  冬妮娅让亚沙脱掉鞋,将他拉到柔软的地毯上,解开了他的围巾。
  亚沙有点惨不忍睹的脸暴露在老师的蓝眼睛前。
  “真可怜……”冬妮娅柔声说着,轻轻触摸着亚沙的脸颊。亚沙面对近在咫尺的老师不由得撇开视线,只感觉脸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还有面前温暖而好闻的呼吸。
  “这样的话,只能这么处理一下啦。”
  忽然间,亚沙的余光看到,老师凑到了自己面前。随机,一阵湿漉漉,有些刺痛却十分舒服的触感,缓缓滑过脸颊。
  “啊!”
  “别动。”
  冬妮娅有些用力地按住想要挣脱的亚沙,继续她的处理——从左到右,亚沙脸上每一寸溃疡的地方……
  冬妮娅在用舌头舔舐亚沙病变的面颊。
  溃破的、令人作呕的脸皮,正在被面前美丽的女性如此温柔的舔着!亚沙嘴里想说出阻止老师的话,但喉咙似乎堵住了,什么声音也说不出来。他想要赶快跳开,让老师别再做这种会弄脏她自己的事情,但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因为冬妮娅紧紧地抱住了他。
  亚沙可以感受到老师柔软而起伏的身体曲线,以及她舌尖上毛茸茸的舌苔。
  “在这里,我一直都很寂寞。你能成为我的学生,真是太好了。”
  “亚沙你不会离开我吧?”
  “来……抱紧我一点……”
  一句又一句,轻柔的甜言蜜语不断地被轻轻吐出,萦绕在亚沙·弗洛纳尔的耳畔。每一句话似乎都击中着亚沙的心——老师所想的,所痛苦的,所渴望的,正与自己一样。
  少年的意识开始融化——最初的惊讶融化为激动,激动融化为感伤,感伤融化为喜悦,喜悦再融化为安宁静谧的幸福。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触犯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忌,但这分畏惧与退缩很快也融化了。他站着,睁大眼睛,唯一残存下的反应,是大滴大滴的泪水,好似带着已经融化掉的意识一样,从眼窝里不住流淌下来。
  “你的眼泪都好甜呀,亚沙——你是如此可爱,我只需要你在身边就行了……”
  “我也是……老师……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行了。”
  亚沙那深深沉入绵软的、温暖的、黄金色的蜜的深潭中的灵魂,发自真心地如此回应道。
  离开冬妮娅的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
  在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里,亚沙和冬妮娅一起做饭,开心的聊天。冬妮娅一直讲亚沙抱在怀里,似乎那是她的习惯动作。亚沙看着满屋子各式各样的坐垫与抱枕,心想大概冬妮娅老师在平时会一直抱着这些东西吧——因为没有人可以拥抱,只能用它们代替。
  亚沙很高兴自己可以代替抱枕,让老师抱在怀里。他喜欢被冬妮娅这样抱着。这让他想起幼年那个梦中,抱起自己的那位红发女子,也让他联想到从未谋面的母亲。而且,如果自己能够也让老师感到温暖,填补老师寂寞的心,那真是万死不辞。
  亚沙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从冬妮娅家里出来的,可能是离开时不放放空思维,一口气离开,就又会依依不舍吧?回过神来,亚沙已经走在生活区的一条细长的林荫道上了。
  明明才刚分别不到几分钟,亚沙开始强烈的想念起冬妮娅老师。而显露出寂寞的颜色,渐渐沉沦下去的夕阳,更强化了这种思念。
  亚沙咬了咬牙:“不能再麻烦老师了……再说,明天就要上课。放学时就能再见到老师了。”
  他这么想着,而这时,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亚沙抬起头,面前背对着夕阳的那个人,投下了形状扭曲的长长影子,一直延伸到亚沙脚下。
  是那个女生。黑色长袜,毫无表情的精致脸孔,和曾经的他一样孤独的古怪女生。
  吉黯。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着,过了好一会儿,吉黯开口了。
  “离开她吧。”
  一如既往毫无感情的,冷漠的语调。
  “什么?”亚沙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不要再去见她。离开那个女人。”
  吉黯重复并补充了自己的要求……或者说命令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亚沙心虚地说。方才融化掉的那种触犯禁忌的不安,再度于心中凝结。
  “说谎。”
  “唔……”亚沙畏缩的后退。如果在平时,他可能早就逃走了吧?但现在,老师残留在鼻尖的味道、耳畔的声音,给了他勇气。
  “这跟你……跟你没关系吧?”
  吉黯似乎叹了口气。
  “我本以为你明白的……”
  她说。
  明白?明白什么?
  亚沙看着吉黯独自站在夕照中的身影,突然意识到——之前,自己和她一样,都是孤独的人。而现在,自己却已经找到了可以相互依靠的对象,孤独的人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原来是……嫉妒吧?
  “我觉得……吉黯姐你是很好的人。”亚沙带着一丝同情说道,“你如果多靠近一下别人,多笑笑的话,一定也会有朋友的。”
  吉黯似乎有些愣住了。
  说完这句大言不惭的话,亚沙转身想要离开。
  “你不知道她是妖怪么?”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追了过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你的民族是斯拉夫文化圈,难道不知道脸上的溃疡意味着什么么?你遇到了名叫阿巴托斯的妖怪,你脸上的疮口就是因为跟她接触。”
  亚沙回过头,想要确认那学姐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吉黯的脸孔依旧冷若冰霜,怎么看都是认真的。
  “你,不要这么说老师。”亚沙有些愤怒,因为嫉妒说出这种话也太过分了。
  “老师吗……”吉黯嘟囔道,“她自称是学校的老师么?”
  被套话了!亚沙恼恨自己的愚蠢。
  “她看起来应该和你是一样的种族吧?而且是个有着披肩长发的美丽女性,对吧?”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学姐根本没看到老师?那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亚沙感到奇怪。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样子在龙区的学校里很显眼吧?但这个和你一样种族的老师,你听到有人提起过她么?”
  亚沙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其实他之前也曾觉得奇怪。
  “那是因为……因为老师是负责后勤的人,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那么她如何见到你的?”
  “老师……是在开学典礼上看到的我……”亚沙说出这句话后,脊背感到一阵发冷。他想要把心中升起的疑问丢掉,但吉黯却抢先将他的疑问说了出来:
  “开学典礼上出现那样一个显眼的美女老师,难道不会有人看到么?难道不会有人好奇你和她是不是亲戚么?即使只是小部分人看到,但你从没听到过流言么?”
  流言……亚沙知道学校里流言的力量——比如说:吉黯作为一个孤僻的高中生,关于她的流言却已经在初中传开了。但亚沙却没听过任何一个对他的面孔好奇的人说起,有个和他同样民族的老师存在。
  “那是因……因为我不跟同学们聊天……”亚沙硬着头皮解释道。
  “你在学校跟她见面,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么?”
  “因为……已经放学了……”
  “你和她出去,去了哪里?周围有谁跟你们说话了?说了什么?”
  肯定是有的啊!明明去过饭馆……但是,没有,没有记忆!老师到底带他去了哪个饭馆?应该是跟服务员说过话的……但是服务员的脸……声音……完全没印象!
  “那又怎么样!——我刚刚才从老师家里出来,我刚刚一直和她在一起啊!”亚沙与其说是喊给吉黯听,不如说是喊给自己听了。
  “那么,你现在还能找回去她家里的路么?”
  “……”
  “这个生活区里的住宿楼都很有规律,不可能迷路的。”
  “不……”
  “而且,她的家里一定是充满蒸汽,好像浴室一样吧?那是阿巴斯托的习性。而人,有可能活在那种潮湿的房子里么?”
  是啊……再怎么说那些抱枕与地毯应该会吸满水变得一团糟才对吧?但是……
  “别……别再说了!”
  亚沙抱着脑袋喊道。老师的体温,她的香气,她的声音……这一切,要说是妖怪?
  想出这种说法的吉黯学姐,真的如流言所说是个神经病!暴力狂!能够……
  ……能够见到鬼的人……
  “那又怎么样!”
  亚沙叫起来,脸上的疮口似乎纷纷裂开。在剧痛中,他听到脸上发出细微的,破碎的声音。
  “老师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唯一关爱我的人!在我最饿的时候,是她做面包给我吃!在我最寂寞的时候是她抱着我!”
  其实,自己也早就感觉到了吧?冬妮娅老师种种怪异的地方。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即使是妖怪,即使是鬼魂!这都与吉黯姐你无关吧!我喜欢一个人,能够为一个人付出,为一个人带去温暖,和一个人相互依靠。这是很棒的事情……所以,即使老师是什么东西都没关系,我再也不想、也不会孤独一人了!”
  亚沙狂乱的呼喊着,终于力竭而跪倒在地。面前的吉黯,似乎发出一声轻叹。她走了过来,穿着黑色长袜的双腿从亚沙身边走过,渐渐远去。
  之后,一句仍然冰冷的话语戳在亚沙的脊梁上:
  “相互依靠……她又能依靠你什么呢?”
  亚沙想要再说什么,吉黯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失魂落魄的亚沙回到宿舍,发现室友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
  “你的脸怎么了?”
  基本上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问。亚沙瞥了一眼镜子,自己也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脸几乎完全成了鲜红色。疮口裂开而流出的血把衣领都染红了。他连忙洗了洗脸,凉水碰到面颊,又是一阵让他眼前发黑的疼痛。
  而且,即使洗了脸,状况也没有好多少。他整个脸的皮肤都已经通红通红,疮口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脸庞,简直像是一个……
  一个室友将吃了一半的草莓扔进了垃圾箱。他可能几年之内都再不想见到草莓了。
  这到底是什么?亚沙现在已经不可能用水土不服来骗自己了……
  吉黯的话再次回想在他耳畔。
  不!
  即使他变成这副样子,还愿意拥抱他,甚至舔他的伤口的人,是冬妮娅老师啊。
  “我……我没事……”亚沙虚弱的说道。
  室友们面面相觑。
  “你昨天怎么没回来?舍管生气了,你去找他说了吗?”
  其中一个提醒他道。
  “我去了一个老师家里……补习了。”亚沙对室友说。
  “快去找舍管一下吧。”室友们劝道。亚沙出门时,听到他们似乎松了口气。
  舍管见到亚沙时,也被他的脸吓了一跳。他要求亚沙去医院检查。
  “我昨天……已经去了医院了。对……就是因为这个才没回来。”脑子一片混乱的亚沙随口应付到。
  “到底是什么病啊?”
  “水土不服吧……可能有点上火……”
  “你不是去医院了么?医生怎么说!”
  “还……还没出结果。”
  舍管厌恶又畏惧地看了看亚沙那真的如同草莓一样的脸。“确诊是传染病的话,你可不能在宿舍住下去啊!”舍管说了这话之后,便让亚沙回去了。
  亚沙之后很快睡觉了。但,无法入眠。
  刚刚从天堂一般的老师家中出来,立刻就受到了连番的打击,似乎是要告诉他之前的幸福只是幻觉一样。
  耳畔萦绕着的老师柔和的声音,被舍管粗鄙的大吼声覆盖了。
  其他室友都还没睡觉,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亚沙隐约听见是在议论自己。
  亚沙感到很冷,而且脸上的疮口似乎是要撕裂他脸皮一样灼痛着。明明在老师的家里那么暖和,明明在老师家跟本不疼的……
  亚沙盖住脸,不让室友们听到自己的呜咽声。
  啊啊……好想见老师啊……
  但是,吉黯方才的话又在心中响起。
  【互相依靠……她又能依靠你什么呢?】
  亚沙禁止自己去想这句话。
  熬过黑夜,熬过早晨,熬过上午,熬过下午。亚沙已经完全听不进课了,不,什么东西似乎都是折磨。只有见到冬妮娅老师才是有意义的,脸与心一样在灼烧着、刺痛着。只有老师的味道可以平复这煎熬。
  但是,放学时分,老师却没有出现。
  亚沙站在教学楼的角落,痴痴地望着冬妮娅本应出现的那条小路。之前,老师每次都会在他到达的同时出现,而现在,这条小路空无一人。亚沙看清了,面前根本不是什么路,只是一条夹在教学楼与围墙之间的缝隙而已。这缝隙中已经堆积了不少落叶和垃圾,根本不像是会有人从这里经过的样子。
  亚沙就这么默默等着。一分钟,一刻钟,一小时。直至静校铃声响起,校工质问他在这呆着干嘛,他才不得不离开。
  亚沙的脑中一片空白,呼吸与心跳都不知如何进行了。很多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一瞬间全部变成一句绝望的注释:
  冬妮娅老师不会来了!
  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自己,是孤单一人!
  被抛弃在这里,这个让人活不下去的地方!
  亚沙的颅骨中回响着自己的尖叫,但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走着,毫无方向,毫无目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走下去。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吧。一直走入深海之中,就这么消散吧。他无法停下,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恍然间,他抬起头。
   在他眼前,红日即将落下,白月已经升起;天色已暗,而灯光还未及点亮。于是,西边是绯红的晚霞,东边是暗蓝的夜幕。二者交映下,整个世界染上了奇异的紫色。
   世间的一切——楼宇、树木、校门外大街上的行人——全部都模糊了面目,只显露出一个个似是而非的轮廓。
  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在他身旁闪过,一声声空洞的话语在空气中传播。
  那一刹那,亚沙似乎感到自己逃脱了那个令人困顿不堪、索然沉重的现实。他想起,曾听一个当过萨满的老奶奶讲:每天都有那么一个时刻,那时阴间与阳间,鬼神和凡人,死者和生者混同在了一起。两个不同世界的住民会在街道上交错而行,以至擦肩而过……
   这便是黄昏,既非昼、亦非夜,阴间与阳世交接的时刻,是运转不息的世界中每天都会出现片刻的间隙……或者说,黄昏本身一个独立的异世界。
  
  “亚沙。”
  那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他。
  冬妮娅老师站在眼前,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奇妙的紫色。
  “老师……”
  亚沙感到自己脸融化了。可能是眼泪又将疮口冲开,流出血来了吧。但是,无所谓。为了冬妮娅老师,就算把眼泪和血,甚至全身的肉与骨头都化成水流干净,又如何呢?
  “让你久等了,真是抱歉啊。”冬妮娅哀伤的说,“但是,很遗憾,我不得不离开了。我跟你的事情似乎被学校发觉了,我必须引咎辞职。”
  亚沙愣愣的看着冬妮娅。
  离开?但老师她,不是就在这里么?不是还没有离开么?
  所以……
  “不要说离开啊……我,要跟老师一起走。”亚沙说着向冬妮娅走去,“老师去哪里,我也要一起去!”
  冬妮娅笑了。
  “真的要和我一起走么?亚沙?”
  她伸出手来。
  这世界似乎只有他们二人。一片模糊的轮廓中,只有他们二人是清晰的。一片空洞的嘈杂中,只有他们二人是静谧的。
  所以没有人可以阻拦,所以没有人可以反对。
  亚沙向着冬妮娅伸出手来。
  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却看到了第三个清晰而静谧的身影。
  远远站在冬妮娅身后的那个身影……
  乌黑的短发,长及胸口的鬓发。那副脸庞,若说是少女,实在太过英俊;若说是少年,则又太过艳丽。红与黑,柔与刚,阴与阳……那个娇小的身影将这一切调和在一起,那样子,似乎正是这黄昏的化身。
  起风了。夜风扫过。
  吉黯乌黑如夜的双眸,凝视着亚沙·弗洛纳尔。
  亚沙的手僵硬住了。
  “吉黯姐……你又要说什么?”
  亚沙自言自语似的,对注视着他的吉黯说道。
  “你依旧要说老师是妖怪么?依旧要污蔑她吗?老师可是因为我被解雇了啊!她因为我而受伤了啊!我必须要报答她,无论如何也要报答她,成为她的依靠!”
  吉黯没有说话,依旧只是注视着亚沙。
  可能,她已经无话可说了吧?
  但亚沙的手,却犹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的确,吉黯无话可说了。因为她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相互依靠……她又能依靠你什么呢?】
  亚沙茫然地看着眼前得冬妮娅。
  “怎么了?”冬妮娅问道,向前走了一步,“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吧?”
  但亚沙面对这个令他无比沉醉的理由,后退了一步。
  “我不能……”
  “诶?”冬妮娅惊讶地看着亚沙。
  “我不能……继续拖累老师……”
  “什么呀?我并不介意那些的哦。”冬妮娅笑着想要保住亚沙,但少年又一次后退了。
  很疼。脸上大概已经流血了吧?而心,更是血流如注。
  即使如此,少年仍然选择了后退。
  “我在说谎……我,根本不可能报答老师任何事。我只是单方面的在依赖老师,向老师索取,这样的我只能是老师的负担,而不可能是依靠。”
  “亚沙你不要介意那些事情。老师我喜欢着你,这不就足够了么?亚沙你,难道不喜欢老师么?”
  “喜欢。当然喜欢……我最喜欢老师了,真的,真的最喜欢……”亚沙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对冬妮娅微笑着。
  啊,不要再说了,就这样扑进老师怀抱里吧?
  不要再继续了,就这样跟老师一起离开吧……
  那一定很温暖,很满足,很幸福吧。
  但是不行。
  因为真的是真的是喜欢着老师,真的是真的是想要看到老师获得真正的幸福,真的是真的是希望老师有着一个光明的人生。所以才要说——
  “所以我……必须得离开老师。”
  空气中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冬妮娅的笑容僵在原地,她瞪大眼睛盯着拒绝了她的亚沙·弗洛纳尔。
  随后,一声犹如汽笛与雷声混合的,震耳欲聋的嚎叫爆发而出。冬妮娅的身体随之消散了,她化作了一团巨大的光体猛然升上了空中。好似彗星一样在天空狂舞着。而在舞动中,斗大的冰雹与滂沱大雨朝着亚沙砸落下来。
  “退!”
  一道漆黑的护盾挡在了已经彻底傻掉的亚沙面前,弹开了致命的冰雹暴雨。
  吉黯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亚沙身前。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之后的,交给我吧。”
  之后,随着一声空灵而威武的吟啸,吉黯的身影腾空而起,犹如雨燕一般穿透暴雨与冰雹。在她的周身,缠绕着漆黑的影。那是有着实体的影子。凌空的吉黯舞动着,似乎是拳法,又似乎是舞蹈。在顺应着她的动作,那些黑影也流利的变化、流动、旋转,时而化作锋利的爪,时而化作狞猛的牙,时而化作坚不可摧的鳞片。
  终于,在急速旋转的幽灵彗星旁,在狂乱喷洒的冰雹暴雨中,少女的身姿凝结成了一个优雅而强大的形象,一个只在神话与传说中被歌颂,被传扬的身姿……
  那是——龙的姿态。
  “宫调·赑屃!”
  影之龙爪抓握住了想要逃窜的彗星,然后,龙的威力将其狠狠压到了地面上。
  一声炸雷,爆风四散,亚沙被吹飞出去。他爬起来,看到四周已经被氤氲温暖的蒸汽笼罩。
  那是,冬妮娅老师的味道。
  亚沙慌忙跑向雷声炸开的地方。他穿过蒸汽,看到吉黯将一个身影稳稳地按在地上。
  那是冬妮娅老师,却又不是。
  就感觉上来说,那个身影的确是冬妮娅,但是其形象却完全变了。
  吉黯压住的,似乎是一团流动的人形的雾气,一团隐约显出人类五官,却又立刻消去的雾气。
  一团似乎在发出哀哭声的雾气。
  “冬妮娅老师……”亚沙上前,轻轻触摸那雾气。但他什么也触摸不到……只有一股令他手指生疼的寒冷。
  “这就是阿巴斯托。”吉黯静静说道,“是你们斯拉夫文化区常常出现的幽灵。一个生前没有受洗的私生子,在死后就会成为阿巴斯托。”
  “为什么……”
  “因为没有被爱过。没有被受洗的私生子……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被社会承认,不会有任何人接受,不会有任何人去爱的人。一声渴望被爱却不得,因此死后化作了渴求爱与温暖的亡灵。化身为美丽的姿态,诱惑生者去爱它们。而上钩的人,脸上就会因为沾染到他们的亡者气息而出现脸部的溃烂。”
  “之后呢?”
  “人们因为肉欲而迷恋阿巴斯托,最终就会虚弱而死。而阿巴斯托不仅犯下了杀人之罪,而且再度失去了爱。它们会越来越疯狂,最终变成毁灭性的天灾。”
  “难道……难道没有办法去救她么?没办法救救冬妮娅老师么?”
  亚沙不顾疼痛,抚摸着那一团曾经是冬妮娅的雾气,几乎是哀求着看向吉黯。
  “你,已经救了她。”
  吉黯抬起手来,雾气渐渐升腾起来。
  “你,不是因为肉欲,不是因为索取而依赖在她身旁,而是因为真的爱她,宁愿自己痛苦也选择离开。这就是对阿巴斯托的救赎。”
  雾气继续上升着,若隐若现的,露出了一张安详的笑脸,一如亚沙记忆中的冬妮娅。
  亚沙多想跳起来伸出手,再触碰她一次啊。
  但是,那肯定是不行的吧。
  “老师……升上了天堂,对吧。”
  “是的。”
  “我……应该怎么做……”
  “将手放在你的心上,为她祈祷吧。”
  吉黯说着,默默念诵起了什么。
  “上天苍苍,地下茫茫;生人有里,死人有乡;死人归阴,生人归阳。”
  亚沙仰望天空的眼中,滚滚的泪水遮住了一切。而当那泪水终于洒落,他的视线恢复时,所看到的,乃是日落之后,那灯光开始晕染的,紫色的天空。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已经不再是模糊的轮廓或空洞的嘈杂。
  他还活着。
  而这是生者正应该努力活下去的世界。
发表于 2015-3-15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赞赞赞,很不错的小故事。语言很到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世界背景设定和故事情节不符合啊。背景太宏大了,情节是中古化的,读起来美感少了些,而且情节发展和背景没什么关系。建议把大背景换成中世纪欧洲的小镇?或者直接异世界。
主线我是很欣赏的,稍微改一下,完全可以写成异闻录类的长篇
发表于 2015-3-16 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奇触摸放学后这系列有多庞大。。。LZ连载好几年了吧
 楼主| 发表于 2015-4-21 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785157477 发表于 2015-3-15 10:32
赞赞赞,很不错的小故事。语言很到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世界背景设定和故事情节不符合啊。背景太宏大了, ...

吉:因为是一个整个系列~
      您可以去看看我之前参加过征文的《妖刀之愿》
 楼主| 发表于 2015-4-21 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varuna 发表于 2015-3-16 12:13
好奇触摸放学后这系列有多庞大。。。LZ连载好几年了吧

吉:应该第一卷马上就能整理完毕了。不过,这么个东西发到哪里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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