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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8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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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Benjaminchong 于 2015-4-14 22:16 编辑
第四话 天断狮驰之夜
从懂事起,她就在文乃的身旁。
双方的家离得很近,父母的关系也不错,渡良濑文乃和四十万奏又都是独生子女,所以他们就像姐弟一样每天都在一起玩。
等文乃上了小学,虽然偶尔也会和同龄的男孩子们一起玩,但奏仍在他的身边。
“喂,渡良濑!今天也跟女生在一起啊!”
“你小子其实是女的吧!?名字也像个女的!文乃妹妹!”
在从小学回家的路上,几个同班的男生在超过文乃的同时喊道。
因为总是和女孩子待在一起,他经常被挖苦。被男生集团排挤在外的情况也越来越多了。
他对此,非常的不甘心。
“文君,快点回家吧,妈妈今天也让你到我们家吃晚饭。”
穿着纯白连衣裙,背着红色双肩包的她笑着对文乃说。
文乃走了一会儿,突然在一间废屋前停下了。因为还牵着奏的手,自然她也停下了。
通过破屋前大门的缝隙,能看到里面有一只大黑狗。它发现了两人,便露出尖牙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这间废屋里住着一只附近有名的野狗,连大人也不敢在门前久留。就在前几天隔壁班的男生才被它咬过,学校也刚叮嘱过文乃他们不要靠近它。
“文君,快点走吧!”
奏的呼唤被开始乱吠的大型犬盖过了。
让他焦躁不安的,正是什么时候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奏。因此,自从作为男性出生后首次萌生的自尊心让他做出了反抗的行为。
“奏姐姐就在这里等着。”
文乃已经已经不想再被人嘲笑像女生了。
所以,他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子汉而打开了金属门。发现有人入侵了自己的领地,大型犬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文君!不行啊!很危险的!”
文乃踏进院子里,捡起地上的木棒,为了证明自己与狗对峙了起来。
自己才不软弱,自己是个男子汉。
然而看着眼前的狗,他的腿却动不了了。跟凶相毕露的狗相互瞪视,对养尊处优的文乃来说无异于煎熬。
奏再一次抓住在入口附近动弹不得的他的肩膀。
“呐!我们回去吧!老师也说过不要靠近这里了……”
“闭嘴!”
这是文乃第一次拒绝奏。
奏吓得咽了一口气,这让文乃涌起了一股罪恶感。就在他准备开口向奏道歉,说自己不该吼她时,疯狗已经笔直地朝猎物跑去了。
当然,它的目标是最先进入院子的文乃。
“噫!”
疯狗双眼充血,嘴里流着口水朝文乃奔去。他则发出了没骨气的悲鸣,身体的颤抖传到手上,使得握着的棒子也掉在了地上。
自己不应该犯傻的,但这时候再后悔已经迟了。
狗在跑到离文乃一米远的地方后腾空跃起,伸出爪子一直线朝猎物扑去。
“文君!”
然而不管是它的尖牙还是利爪,都没有碰到文乃。奏连人带包地把他往后一拉,自己夹进了文乃和狗之间。
“……!”
尖锐的爪子把奏的衣服撕破,疯狗毫不犹豫地咬向了她左肩附近的脖子。鲜红的血液喷了出来,把她的红书包染得更红了。
狗在扑倒奏之后,用爪子把她压在了身下。这让文乃联想起了前天看过的动物节目里,狮子咬住食草动物的喉咙直到它窒息死亡的场景。
“离、离奏姐姐远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乃拾起掉落的木棒,使出浑身力气往前一挥。虽然没有打到,但提高了警戒心的野狗还是纵身往后一跃,再次凶猛地低吼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文乃把棒子朝狗扔了过去,接着疯狂地把奏的身体往院子外面拉。万幸的是,在狗再次扑向他之前,院子的大门就被关上了。
“姐姐!奏姐姐!”
奏受的伤很重,她喜欢的白色连衣裙被血浸得湿了一大块,奏本人的脸上也不停流着脂汗。
面无血色的奏昏过去了,不管文乃怎么喊也没有一丝反应。
听到动静的行人帮忙叫了救护车,把两人送到了医院。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奏却受了从脖子到左肩足足缝了数十针的重伤。
说着伤痕会终身留下的医生的脸,相拥而泣的奏父母的脸,文乃一生都忘不了。
那是渡良濑文乃的愚蠢招致的结果。
可是无论是受伤的奏还是她的父母,都没有责怪文乃。她的父母甚至还担心起文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他说“文君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而奏出院之后,仍旧一如既往地待在文乃的身旁。
文乃感觉那简直就是煎熬,跟她在一起自己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他觉得奏肯定怨恨着自己。
文乃既没把四十万奏当青梅竹马也没把她当朋友,而是把她当成了比家人还值得珍惜的人,也正因此他才久久无法摆脱负罪感。
奏自从受伤的那年夏天直到高中三年级的现在,一次也没上过她曾经最喜欢的游泳课。她明明最中意清凉又活泼的衣服了,却不得不选择穿能遮住脖子的衣服。
那本来应该是文乃背负的罪证。
然而让人又羞又悔的伤痕却刻在了奏的身上,不间断地折磨着她。
现在是将来也是——直到她死去为止,都不会消失。
☆
经过了与《炼狱蝴蝶》的激战,现在是约十三小时后的早晨。
文乃一边感受着夜晚残留下的些微寒气,一边把寝室的窗户打开,来到了走廊。这栋集无尽奢华于一身的建筑是随着《宣言》一同出现的,也就是所谓的“神之奇迹”。
寝室里面很宽敞,天花板也很高。这里不仅有洗浴间,为了方便学生做饭连厨房都有。床的柔软程度也让文乃以为这或许是地球上最轻最软的材料了。
除此之外,超越者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通过网上购买或是直接向管理室的工作人员索要,都可以免费得到。
虽然这环境优越到超越者们受宠若惊,但他们却不得不在开始上课前离开寝室,否则他们就会感到剧烈的头痛。
文乃关上寝室的门后,门自动锁上了。这样一来,直到晚上七点为止,他虽然可以进宿舍楼,但最终还是进不了自己的寝室。
“也太不人性化了吧……至少让我装个病也行啊。”
文乃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然而事与愿违,他依旧一肚子火。
“居然随随便便地就书写人家的过去……”
文乃昨天受的伤绝对不轻。实际上,在被搬进到超越者管理室所有的医疗设施之前,他的心跳甚至还暂时停止了。
从那种病危的状况下只过了一个晚上。
文乃就可以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上学去了,这也多亏了通过研究拥有回复系能力的超越者,进而制造出的领先数个世代的医疗设备。
只要一息尚存,花个十小时左右不管什么样的病情都能康复。
坐落于宿舍楼地下的这栋医疗设施,可以说是管理室为了让战斗能在万全的状态下开始,而建立起的万全的支援系统中最突出的体现了。
刚刚穿上的备用制服还有点硬,这让文乃回忆起了自己刚入学的时候。
身体受再多的伤也能恢复,但穿戴在身上的东西就没那么方便了。显示终端也和制服一样受到爆炸的影响损坏了,现在文乃戴在手上的是新发的。
“你在干什么?”
文乃突然停下脚步,朝前方空无一人的空间说,四十万奏随即从通往楼梯的拐角处探出脸来。
“……没什么……只是、上学……而已……”
奏小声地回答,说着便拎着书包和装着便当盒的小包朝文乃走去,等站到他的一侧后停下了脚步。
“文君不上学吗?”
“……”
文乃感到总不能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便再次走起来。于是奏也跟着他向前走,结果成了两人并排走的状态。
“……昨天、的……”
默不作声走着的奏冷不丁地嘟囔。
“……情书……御花畑——……伤……”
跟文乃对上眼,原本像是想说什么的她突然害臊了起来,略显狼狈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文乃只听清了最后的一个词语,所以就以它展开了话题。
“你想说跟蝶战斗所受的伤?那个的话已经完全治好了哦。”
“……蝶。”
奏只嘟哝了这么一句就再次沉默了。清晨安静的宿舍内,只回荡着麻雀欢快的啼鸣和两人的脚步声。
文乃和奏就这样维持着尴尬的氛围,一语不发地来到了教学楼。
文乃趁着午休时间,按照杏奈早上在教学楼门口发出的指示,离开热闹的教室来到了楼顶。
白云仿佛与蓝天融为一体般,乘着风悠哉地在天上漂浮。虽然这里宁静的环境和舒适的天气让文乃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但他知道这也马上就要化为泡影了。
“哦!已经完全康复了嘛!”
杏奈粗暴地打开门,看到文乃又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今天也在裙子下穿着紧身短裤的杏奈,在文乃对面盘着腿一屁股坐了下来。她把手肘抵在自己的腿上,撑着脸颊像是估价似的盯着文乃一阵乱瞧。
“不愧是管理室啊,真是可怕的治疗技术。正常的话你那伤怎么着也得治个半年才能痊愈吧。……不对,这个时候应该表扬你比肩小强的生命力么!”
“不是杏奈的眼泪的效果吗?”
“……呜!你你你……你在讲什么啦!?”
抵在腿上的手肘不由得一滑,杏奈往前探出身子,唾沫横飞地朝文乃嚷道。
“呜……说起来文乃能读出来啊……大意了,没想到你昏厥之后的内容也会被描写。”
“不要死!不要死渡良濑文乃!跨越你的尸体……虽然我的确说过这句话,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所以不要死掉啊……文乃——————!”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别学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杏奈揪住文乃的衣襟前后猛摇。
虽然脖子有点难受,但毕竟杏奈露出了平常绝对看不到的表情,她这副显而易见的慌乱模样还是很有调戏的价值的。文乃心想,要是另外一个少女再迟点出现就好了。
“都对姐姐大人做了什么啊你这个蛆虫!”
发出刺耳的叫声接着出现在屋顶的是御花畑蝶儿。昨天的战斗就像压根没发生似的,她身上一处伤也没有,改造制服虽然看起来硬邦邦的但也十分整洁。
“就算你说我做了什么,蝶儿……怎么看我都是被做了什么的一方吧。”
“姐姐大人不可能会做出那种粗暴的行为!肯定是你的错!全部都是你的错!”
“你啊……忘记了自己被她怎样粗暴对待过吗?这家伙只要是为了达成目的,完全就是个不顾道德良知的歹徒哦。”
“给我闭嘴你个笨蛋!”
御花畑规矩地在杏奈的身旁正坐了下来。看到她这充满了女性柔美气息的举止,文乃顿时觉得自己就快要把杏奈也是个女生的事给忘了。
“言归正传,杏奈,你叫我出来是想商量今天的对策对吧?”
少女对文乃的问题点了点头。
在午休时间进行针对放学后的作战会议,已经成了两人每日的必备功课。因为存在着情报外泄的可能性,所以文乃今天也被叫到了极少有人光顾的楼顶。
“那么,为什么蝶儿也在啊?”
“姐姐大人已经答应过要保护我了嘛,所以我和姐姐大人是身心合一的!必须时刻在一起嘛!所以我也要协助姐姐大人……我可不知道有被区区渡良濑妨碍的理由!”
“真令人心寒啊,蝶儿,你好像对我的感情……告白无动于衷啊……”
“哈?你在讲什么啊?你以为骗得了我么?哼,要是有因你的寒酸告白而心动的人,我还真想见见呢!”
蝶儿一边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敌意,一边说着将过去的自己完全束之高阁的话。
事已至此,只有作为前辈的自己出面,让得意洋洋又得寸进尺的蝶儿再次认识到现实的残酷……这种说法只是单纯的场面话而已。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被知道了这一点的杏奈利用了而已……我真的好心痛……做出了类似欺骗你的行为,我到现在还愧疚着……”
“那、那那个告白不是演技……果然,是真正的……告白?要、要是你还喜欢我……的话,呃……要跟你交往?”
“骗你的啦,真是好骗啊你。”
“呜呀呀呀呀呀!姐姐大人!请把这货踢下去!请把这个白痴踢下去!”
蝶儿露出小小的虎牙,抓住杏奈的衣袖摇起来。
她像是竖起了全身的毛似的瞪着文乃,活像是一只把自己看不惯的一切都傲慢否定的盛气凌人的猫。
不过说到底,不管上次还是这次都是文乃不对就是了。
“别听她的,杏奈。”
不知是不是她更胜男子的可靠性格作的祟,跟御厨隼人一样败倒在她脚下的蝶儿也迷上了她。
“好啦好啦,不用怕哦~冷静一下~这个男人不是敌人哦~”
杏奈一边以食指挠蝶儿的喉咙,一边像是哄猫一样安抚着她。应该很舒服吧,少女闭着眼睛任其摆弄。
“也罢,加蝶儿一个也没关系吧。”
从《光投射》小斯波光辉的例子不难看出,输掉的蝶儿应该会被学生会除名。虽然还没有公开发表,但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夜王》真的那么恐怖吗?”
“话说,谈起《夜王》我才想起来,《光投射》他……”
“杏奈赢了他之后好像还正常地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不过据说变得消极怠战了……咦,为啥现在跑到医疗设施里去了?”
因为败给了《无能》,他的自尊心好像被完全粉碎了。或者说他是害怕再次输给别人么。
总之,小斯波光辉变得即便放学也不参加战斗了——同班同学们谈论的这个消息,文乃已经在班里有所耳闻了。
“啊,没错,那家伙现在待在医疗设施里。”
“精神异常……《夜王》干的好事么。”
蝶儿惊讶地来回望着对话的两人。
在旁人看来,文乃和杏奈的对话已经脱离了常轨。
因为文乃可以通过预读六行率先得出答案,所以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事先对好了词般没有意义。
“昨天我在跟着文乃去医疗设施的时候听到了……《夜王》的能力好像能让人的精神变得异常。我还往病房里偷偷瞧了一眼,那家伙一直重复嘟囔着黑暗啊孤独啊之类的胡话。”
杏奈维持着让蝶儿的上半身躺在膝上的姿势,以认真的眼神说。
输给杏奈她们的小斯波光辉,被夜光月白夜杀鸡儆猴地送进了医院。之所以能做出如此严厉的处分,是因为他作为学生会内绝对的王者君临整个学校。
几乎没有人知道夜光月白夜的能力,跟他交战过的学生们全部都在医院待了好几天,虽然后来也回来上学了,但无一例外地都闭口不提那场战斗。
“蝶儿,你应该知道吧?”
“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不知道哦,我是被从背后突然袭击……之后什么也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的能力恐怖到甚至让当事人本能地拒绝回想,只要不将之查明文乃他们就没有胜算。是否能够顺利地引出描写……和他的战斗的关键都在文乃身上。
“确实夜光月的能力很让人在意,不过我这次的目标不是《夜王》。暂且一遇到他先逃吧。”
“我知道了……那我们的目标是《狮子绅士》吗,还是说是《天断》……”
文乃的思考转移到了青梅竹马四十万奏的身上。就算他被奏所讨厌,他也绝对不想见到她和杏奈之间发生战斗。
“这次我们的敌人是……双方。”
“可是姐姐大人,那两人在接近战上比我还要强很多哦?你有什么对策吗?”
蝶儿已经把背叛学生会当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她仰面朝天把脑袋枕在杏奈的膝上,全然一副享受的姿态。
“文乃,在公布对策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四十万奏讨厌的东西……文乃?你有听说过吗?”
“——啊,抱歉。呃……那家伙讨厌的东西么……嗯,奏基本上没有什么好恶之分啦,也完全不怕虫子爬虫类这些,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我吧。”
听到文乃的回答,杏奈歪起了脑袋,蝶儿也诧异地眯起了眼睛。看来文乃还需要为摸不清头脑的两人再补充解释一下。
“那家伙,明明没有拜托她还每天拿便当来对吧?因为她知道我会为此感到痛苦啊,所以怎么想我都是被讨厌了吧。与其说是被讨厌,倒不如说是被憎恨了吧。”
“文乃,虽然之前我也说过了不过我现在再说一遍哦!你那或许是主人公必备的技能,不过也有点过分了吧……感觉你才是没心没肺啊。”
“渡良濑,你在讲什么啊……?”
两人异口同声地怀疑起他是否正常,这次轮到文乃歪脑袋了。
“话说在前头……副会长就算在学生会室里,也是动不动就谈起你的话题哦。”
“嗯,在我看来,四十万副会长也完全不像是讨厌文乃的样子。”
“你们啊……最懂奏的是我,她对我绝对没有一丝好意,我让她背负的过去就是痛苦到这种程度的东西……她有充分的理由恨我……”
“你说的那个理由……呜嘎。”
杏奈塞住了蝶儿的嘴巴。只是察觉到浮现在文乃双眸中的罪恶感和后悔之情,杏奈就决定不再深究下去了。
“言归正传,我来公布作战计划吧。这次我和《狮子绅士》彼奴大吾,文乃和《天断》四十万奏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战斗。”
“通过一对一的单挑(注)来定胜负……?”
(译注:此处原文为“サシ”,意味“两个人”,也指两人间的情事)
先不提文乃,身为无能力者的她通过正规途径战斗然后取胜的可能性还不到万分之一吧。
对手是学生会成员的话,被名副其实地秒杀都有可能。
“不要在意奇怪的地方了啦……说话回来,就算我能用《六行视》战斗,那你要怎么办啊?”
“保密哦。我在这里说出来的话,文乃读起来就没有乐趣了吧?不过对策我确实研究好了,为此我还特地使唤了御厨,总算是准备妥当了,随时都能够实行。”
到底准备了什么呢?文乃一想起御厨的可怜就悲从中来,当忠犬以为能够受到夸奖而回到主人身边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一只主人疼爱有加的猫了。
“呃,我只要在杏奈来之前拖延时间就行了吧?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拖不了多久哦?而且还有那个嘛。”
“我知道,对不起……还痛吧?”
“不碍事……这么说是骗人的,大概撑得住。”
朝着正确理解了文乃话中含义的杏奈,他转动着右肩逞强说。而蝶儿在一旁看着两人心意相通的样子,赌气似的鼓起了脸颊。
“抱歉,那是我跟文乃两人的秘密。就算是你也不能说。”
“搞什么嘛渡良濑!跟姐姐大人讲悄悄话!我也要参加!”
杏奈以感觉不到歉意的笑脸安慰着蝶儿,这回改文乃被她瞪了。
“也是呢……如果蝶儿能接受我的告白,也不是不能考虑……”
“别再提那个了啦!”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过于简单就上钩的自己而感到害羞,蝶儿双颊微红地把脸转向了一边。
“话说回来……文乃好像对和《天断》的一战很没有信心呢。”
“毕竟能读出来和能躲开是两回事嘛,就像那里的蝶儿用爆炸把我打倒一样,无论读多少次也绝对躲不开的攻击,果然我还是无法避开啊。”
那是因《宣言》而被授予能力的翌日。还没把握自身能力的奏引发了一起成为自己称号由来的事故。
她的声音受到增幅,在操场砍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缝,布满阴云的天空也被砍成了两半。要是遭受这种规模的攻击,文乃想躲开简直是难如登天。
然而杏奈却置他的担忧于不顾,以无比轻松的表情断言道:
“那一点你可以放心哦,四十万奏绝对不会砍文乃。”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根据,但杏奈至少看起来没有撒谎。
在与蝶儿一战的时候,杏奈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文乃。那么说不定这次轮到文乃去相信她了。
“这次我们要是能一口气把那两人都打倒,应该能削弱会长不小的势力。就算只考虑这样一来能避免本来就棘手的会长与其他成员联手,这次的行动也有着巨大的意义。”
“那个……姐姐大人,我应该做什么呢?”
“决战在晚上十一点,我想让你放学前去传话,让《狮子绅士》来屋顶,让《天断》去操场。因为放学前不能使用能力,所以即使跟学生会成员见面也没关系吧。然后等到了放学后,我想让你把蝴蝶安排在我指定的地点,毕竟要是有其他学生来搅局这次的作战就打水漂了嘛。”
蝶儿会来帮忙好像早就被杏奈编入了自己的作战当中。是对此感到高兴么,她握拳回答说:
“我!为了姐姐大人,绝对会把靠近的所有生物全都炸死的!”
话虽如此,但原本蝶儿的那种骁勇之感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喜欢瞎闹腾的丫头罢了。
“杏奈,蝶儿,作战会议就开到这里。”
门伴着咯吱咯吱的摩擦声被打开,奏手里拎着装有便当盒的布包出现在了屋顶。看着已经预测到她将登场的文乃,蝶儿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你来干什么……?”
文乃今天也向着奏重复了一遍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的询问,她则以尖锐的视线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文乃,轻声呢喃说:
“…………午饭。”
从某种角度来看,她的这副样子就像是在拼命忍耐什么一样也不一定。
“嗯?你在忍耐什么吗?”
“…………”
“忍耐对身体不好哦。”
“……文君……会死的……”
“我没说错吧?”
文乃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向剩下两人征求同意,却只得到了她们怜悯的视线。
“……你们……在谈、什么……?”
“只有这次不行哦,不能跟身为敌人的奏讲。”
“…………敌人。”
她在地上坐下后小声地嘀咕道。
之后奏就没再说话,而她的跟前,杏奈今天也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擅自开始解起便当盒的包装。
“杏奈!你啊……别接受敌人的施舍啊。”
文乃伸出手,把即将被打开的便当盒的盖子又阖上了。朝着鼓起脸颊的她叹了一口气后,文乃接着便站起身来抓住杏奈的手臂。
“战斗是战斗,便当是便当!”
“亏你能义正言辞地说出那种话哦,想吃就去小卖部买啊。”
“明明、那么……努力地……做了饭……”
“虽然有点对不起阿姨……不过还得就事论事。……抱歉。”
打开生了锈的金属门,文乃和杏奈一起离开了屋顶。蝶儿也站起来跟着他们走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一个人被留下来的奏嘟哝了一句,屋顶上的混凝土地面就被刻上了深深的痕迹。
☆
学生们几乎都回到了宿舍的深夜十一点。
蝶儿忠实地完成了杏奈发出的指示,现在操场的四周正被飞舞的橙色蝴蝶包围着。看到了这副场景,只要是知道她的异能威力的学生是不会想要靠近的。
虽说已经五月了,但夜风依旧寒冷,文乃在风中仰望着在夜空中发着光的月亮。
那个月亮是假货。
仿佛俯瞰着连一个真货都没有的世界一般,他将意识移向寄宿在身体里的力量——《六行视》。
文乃越是希望这个世界是真货,已经融入他血肉中的异物就越是显得突兀。
为什么自己会得到这种力量呢?现在回头想想,文乃的胸中莫名涌起了一股冲动,止不住地想要揍那个进行宣言的家伙。
“……来了么。”
文乃转身朝向校舍的方向,那里还没有人影。
即便只能撑一小会儿,文乃还是不得不跟奏战斗。
无论文乃怎么控制,对此的疑惑都在削减着他的战意。而这种困惑的根源,毋庸置疑正是他对奏的愧疚。
对战对手从校舍的拐角处走了出来。文乃切换体内的开关,把自己的双眸变成银色转而进入了临战态势。
“……文君、想要……和我、战斗……”
从建筑物的阴影里出现的她的表情跟断续的话语不同,充满了决心。她的眼角满是力道,嘴唇也紧绷得都变成白色了。
而被带子吊着的模造刀,则在她的腰际随风摆动着。
“正合你意吧?毕竟你能堂堂正正地报复我了嘛。”
“……文君……什么都……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文乃一边反问一边扯了扯系脖子上的领带,接着便在能力上集中精神。他绷紧了身体,拉开战斗序幕的一闪——最初的一刀一定要躲开。
A级的超越者《天断》的实力,跟至今为止文乃遇到的那些超越者有着天壤之别。
瞬间的误读便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
“……我的心意。”
继责备文乃的话语之后,文乃的脑袋传来了被什么砍到的感觉。稍后而来的疼痛和从眉毛上滴下来的血,才让他理解到自己的额头被浅浅地横向砍了一刀。
———————————————————————————————————————
“……我的心意。”
文乃猛地把脖子一缩躲过了奏的斩击。这千钧一发的回避,使得文乃受到了只限于些微的从额头传来的精神性的痛感以及几根头发便可了事的小伤。
“可是,我明白了…………能帮上、文君、的方法……要是我……不详的能力、能够做到的话……”
一阵风吹起了奏的裙子。她握住绑着刀带的模造刀的刀柄,毫不犹豫地把刀拔了出来。
那把刀的刀身反射着月光,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转移视线的妖艳之感。
要是说那把刀砍不了人,又有谁会信呢?明明就连知道那是假货的文乃,也都因为紧张而口渴难耐了。
奏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站在文乃面前的,是那个被授予超越之力前的青梅竹马。
再补充一点的话,她的表情是在对文乃发脾气时经常露出的表情。
“……斩了你,斩了你然后结束掉。我不会道歉的。所以你站着别动。”
四发斩击以文乃脚尖前方数公分为终点在地面上奔走。
由于奏的能力实在过于强大,光是说话就很容易失控。仔细一想的话,她只是单纯地说话就会有斩击产生,其中并不存在奏个人的意志。
即便她不想砍了文乃,暴走的异能也会砍了他。
“竟然敢骗我啊杏奈……我这不是就要被砍了么……”
文乃抬头望向校舍的屋顶,朝应该在那里的同伴抱怨道。
“嘎哈哈哈哈!单挑决胜负真有男子气概!我喜欢!”
《狮子绅士》彼奴大吾把巨大化的手臂瞄准杏奈挥下。生长在右臂上的金色硬毛深深陷进了地面,在屋顶上做出了一个环形山。
杏奈间不容发地朝后方跳去,野兽的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身手还不错嘛!”
大吾的身体已经不是人类的了。
脸变成了蓄着鬃毛的狮子的脸,往前伸长的鼻子也不断翕动着。巨大化的身躯超过了四米,隆起的肌肉像是随时都要撑爆似的。
《狮子绅士》的能力使得他的身体可以拥有所有猫科动物的力量,让他变身成巨大的狮子。一旦发动能力,他的力量就会产生爆发性地增长,敏捷性也会飞跃到人类难以企及的领域。
大吾每笑一次,狮子的耳朵就会随之一动。
“我可是个淑女,是个连花儿见了也抬不起头的美丽少女哦!然而你竟然用狮子的状态偷袭我,你对得起你绅士的名号吗!”
杏奈脱掉被爪子撕裂的上衣,又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过在狮子的跳跃力之下,这距离瞬间就消失殆尽了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好意思了。”
大吾深深低下了头,即便如此他还是比杏奈高上了不止一点点。
“不过一码归一码……既然身为男儿,面对淑女的挑战不全力以赴岂不失礼?”
他迸出兴奋的嚎叫,杏奈能看见他从颚上长出的白色利牙。
绝非夸大其词。以他能轻易击碎混凝土的臂力,只用一根手指就能碾压杏奈。
他如狮子驰骋般的速度,比起《加速》御厨隼人,还是慢得能用眼睛跟上的。
然而,能够预读的文乃不在这里。
对于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杏奈来说,这里的战斗要来得远远令人绝望。
“你这邋遢的死猫!”
五根尖锐的爪子从她的左方袭来。杏奈退到右斜下方进而躲开狮子用右臂发出的攻击,接着为了提防紧随而来的攻击而注视狮子的左臂。
然而,她所等待的把显示终端砸烂的狮子的攻击却没有来。大吾维持着挥出右臂的姿势,就那样踏上另一只脚,扭转腰身以右拳继续攻击。
“咕……!”
她瞬间做出判断,以手臂当盾挡在身前。冰冷的疼痛感一直线地从双臂冲到头顶,让她在受到冲击的同时忍不住要迸出悲鸣。
杏奈被甚至连身体的重量都增加了的大吾吹飞了。她在空中费尽全力地扭转身体,踢向了本应整个人都砸上去的围栏。然而由于不敌碰撞的合力矢量,她的身体还是撞到了金属网上。
“你的直觉还不错嘛。瞬间绷紧身体以减少攻击的损伤,踢向围栏以减缓冲击。不过……”
大吾的眼睛望向了倚着围栏站不起来的杏奈的右脚。因为瞬间发出的力量超越了身体的极限,她的脚现在正不住痉挛着。
“那种猫咪拳头有效才有鬼!尽管放马过来!”
杏奈的双臂无力地下垂,她把重心移到左脚,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从指尖滴下的血,是她撞到金属网的时候指甲断掉而流出来的。
“噢噢!”
伴着咆哮背对月光的狮子逆着光跳了起来。在这山穷水尽的状况之下,杏奈在狠咬牙关忍耐疼痛的同时小声说:
“你读到了吧文乃?不过不用担心,你就专心你自己的战斗吧!”
文乃把握在手中的操场的土朝前撒去。奏挥刀砍下,释放出好几道无形的斩击。
“有时间说那种话不如快点搞定来帮忙啊……!”
无形的斩击割裂了沙尘,文乃据此读出轨迹进行闪躲。
他的全身都是刀伤。从被纸划到一般的轻伤到像是被刀刃割到的重伤,伤痕的规模和方向都不尽相同,其中左肩受的伤最为严重。
因为与蝶儿的一战中受到了不小的精神损伤,文乃的身体还无法活动自如。其影响现在便暴露了出来。
“我、说过……叫你不要……躲了吧?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你是说要砍了我的脑袋么!?”
面对拿着刀出言威吓的奏,文乃不觉得自己能赢。
但是在这之前,他根本就不想战斗。
“不过,这样下去又要被送进医疗设施了……”
仅仅《狮子绅士》一个人就已经让杏奈陷入了苦战,要是奏再打倒文乃跟他联手的话,杏奈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
把天枷杏奈送上最强的宝座。
就算只考虑让这个世界终结,文乃也不能在这里被打败。
看见青梅竹马换了个神情,奏皱起了眉头。
“别再挣扎了……文君不管怎样都赢不了我。你被那种女人感化,还参和进了这种危险的战斗,一切都太奇怪了啊。”
文乃再次攥起一把土朝奏丢过去。他明白,奏说话的时候大规模的攻击便会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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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在沙尘之中看见了如网般袭来的广范围斩击。虽然全身没有被切成碎肉,但还是在身前刻下了绝算不上浅的伤痕。
疼痛的信号混杂着涌向大脑,身体的感觉麻痹了。
即便如此,逐渐倒向地面的文乃仍旧一边寻找着损伤最轻微的地方,一边仿佛事不关己般紧盯着喷薄于眼前的红色血雾。
右脚的膝盖以下,距离地面仅有数十公分的场所是留给文乃的唯一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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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在沙尘之中看见了如网般袭来的广范围斩击。他一面把身子缩到极限双手抱头,一面扑倒在称之为缝隙也绝不为过的场所。
斩击只消一瞬便通过了。而那刹那的时间给文乃造成的伤害,他只能咬紧牙关让自己不发出悲鸣。
“你可以……逃走哦?别再进行……无谓的、战斗了,我希望……你不要和人、战斗,只是不断……逃跑就行。”
“这样奏就会……不用为我操心……不用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把人赶走了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把、接近文君、的人……赶走的事情……”
“……刚刚才知道的哦。”
因《六行视》而得知的真相让文乃动摇了,全身的力气也再次减弱了一层。他刚刚站起来,杏奈曾经指出的弱点便又让他的侧腹挨了一刀。
“我讨厌、这个世界。”
流出的血液带走了身体的温度,简直就像是生命力本身被夺走了一样。然而要是不站起来只能沦为奏的活靶子,文乃往双脚注入浑身的力气。
“我也讨厌。”
刘海被切开,在眼前落下,划破了的额头也渗出了血珠。文乃一边把血珠擦掉,一边朝着奏冲过去。
“所以我要把它结束掉啊!被杏奈感化是事实,不过不只是那样,那家伙的野心里也包含着我的野心!我是以自己的意志开始战斗的!”
因为是青梅竹马,一直腻在一起所以知道。
奏绝对不会在别人说话的途中插嘴。而发不出声音的话,奏的战斗力会陡落到连杏奈都不如。
所以,就算没有话题文乃还是要喋喋不休下去。
“为什么都上了高中,都被《宣言》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整得死去活来了……你却还在我的身边啊!你还没吃够苦头吗!?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待在我身边一件好事都遇不到!都是我的错害得奏……奏姐姐受了一生都抹不去的伤啊!”
感情的剧烈波动使六行视变得迟钝,可是文乃的话却停不下来。正因为独自压抑了这么多年,现在释放出来才怎么都控制不了。
“为什么不责备我啊!?待在一起让你感到痛苦的话,离我远点不就好了吗!为了折磨我而伴随我的左右……与其让我忍受这种煎熬,还不如一刀砍了我痛快!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接受……要是奏姐姐能因此感到轻松一点的话,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接受!”
文乃抵达了奏的跟前,她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杵在了原地。
然而文乃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
揍她就行了么。
把她压倒,让她发不出声音就行了么。
“……你不……明白……我的、心情……”
奏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就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这让文乃的脊背冻结了。
又要伤害她吗。
明明至今为止一直让奏饱受煎熬的,不是别人,恰恰是文乃自己。
“我知道啊……奏姐姐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我痛彻心扉地知道啊。”
“……你不、明白。”
奏的手臂无力地垂向了地面,模造刀的刀尖也碰到了地。她只是凝视着自己被月光投出的影子,一点也不肯抬起头来。
文乃的心跳之所以会加速到无法自已的程度,肯定是因为面对自己的罪恶时涌起的恐惧和羞耻心在暗中作祟吧。
“你肯定讨厌我,憎恨我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只因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感到焦躁,带着你一起乱来,结果还让奏姐姐受了一生也不会消失的伤……”
“你不明白!”
愈是接近音源,斩击的力量和数量便愈是上升。文乃的右脚被奏零距离一声大吼,刻上了深深的伤痕。
受到能力波及的并非文乃一人。
奏身上的制服衬衫和穿在下面的直筒领也一齐变成碎片四散飞去,能看见从领口到左肩的部位,锁骨也自然暴露了出来。
她的肌肤几近完美地光滑且白嫩,然而锁骨附近却有着一条半白半红的扭曲疤痕。那本来应该是文乃受的伤,令他羞愧难当的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它。
绝对不会消失的疤痕,不容分说地牢牢吸引了文乃的视线。
“你什么……都、不明白啊……”
奏的话里混杂着悲哀的呜咽,使得汹涌于文乃内心的热量急速冷却了下来。
注意到四十万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产生了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捏住的错觉。
奏在哭。
自从第一次见到她以后,文乃从未见过她哭。不管是被野狗咬的时候还是那之后,她都没有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给文乃。
可是奏现在却在哭。
青梅竹马曾下定决心,绝不将一直埋藏心底至今的什么说出来,然而现在她的决心却开始崩塌了。
此情此景让文乃冷静了下来。
千不该万不该地让他取回了冷静。
以《六行视》的力量再次俯瞰世界的程度,他察觉到了。
“为什么这份力量……!”
时至今日,他再一次诅咒自己能够预读六行的能力。
奏一边大颗大颗地流着泪,一边笔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句话他不应该预读,无论伴随多少痛苦都应该听她亲口说的。
“我……!喜欢文君啊!从过去开始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啊!”
猛烈的斩击沿着文乃的左侧腹一直线地抵达他的右肩。而其带来的冲击,让他的身体轻轻地飘了起来。
大量的血液如喷泉般一涌而出,文乃的意识也随之消失。
“御厨!”
“让您久等了大姐头!”
朝着在屋顶上飒爽现身的御厨隼人,杏奈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
“准备呢?”
“万无一失!要飞了哦!”
杏奈以手臂绕过隼人的双肩,被他背着进入了高速的世界。两人转眼间便从楼顶滑到了校舍内部,并在楼梯上落了下来。
“逃跑真是不成体统!”
然而与之前的接触不同,这里不是屋顶或操场那种单独存在的区域。大吾朝双脚注入力量,为了追踪突然出现的敌人而奔走起来。
加速这种异能无法在室内充分发挥作用。毕竟要是想安全地通过楼梯拐角这种地方,事先的减速是不可或缺的。
与之相对《狮子绅士》的动作却十分灵活。他沿着楼梯一路猛冲,遇到楼梯的拐角就踢墙壁转换方向,两者间的距离眼看着越来越短。
“御厨!快要、被……追上了哦!”
“对不起!可是再加速,就拐不了弯了!”
等到达目的教室所在的二楼的时候,两者的距离已经被拉近到狮子的爪子能掠过杏奈发根的程度了。
“太慢了太慢了!你身为男人却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真是不成体统!”
惹得御厨浑身发麻不住打颤的,是彼奴大吾放出的威压。现在,他无疑化身为了一只在猎物面前露出本能的狮子。
他突然使出了一击简单粗暴的身体碰撞。虽然速度有所控制,但还是轻而易举地让处于高速状态的隼人的身体摆脱了重力的束缚,猛地撞上了走廊的墙壁。
而勉强保护了身后的杏奈,算是他努力的回报吧。
为了能够安全地从屋顶移动到二楼,御花畑安排的蝴蝶正扇着翅膀悬浮在空中。正如杏奈所想,附近没有其他的学生。
倒在楼梯旁边的他们被蝴蝶发出的光照亮了。大吾站了起来,他的手也大得能轻易握住一个人。
他的手里握着杏奈。
“大、大姐头……!”
只是呼吸骨头就痛得快要断了。对这种疼痛有印象的隼人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升入高中得到了能力,他沉迷于了速度。那或许跟赛车手怀有的感情有几分相似。尚不清楚自己的能力能够做到些什么,他便已经沉醉于高速的世界了。
然后有一天,他摔了一跤。
冷不丁地被从世界中踢了出去,他的身体在地面上弹了一次又一次。
他的全身都是淤青和骨折,内脏也破裂了不止一处。虽然经管理室的医疗设施之手很快就痊愈了,但残留在他心中的伤却永远都没有愈合。
他变得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不相信自己自身了。
他变得害怕一个人使用能力,不跟别人组队就没办法战斗了。
所以在面对即便是无能力,仍敢于一个人站出来的天枷杏奈时,他或许是感到嫉妒了吧。他或许是憧憬着跟自己不同,拥有着坚强内心的少女吧。
“悲叹无法保护他人的自己的不堪,然后把自己磨练成男人吧!”
“呜!啊啊咕!啊啊哈……啊啊……!”
杏奈的身体在狮子的握力之下被攥得越来越紧,她挤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的脸之所以越来越红,是因为血液没有正常循环,还是因为肺受到压迫没法呼吸呢。
在痛苦得整张脸都变了形的杏奈面前,隼人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来自全身的疼痛感加上在脑内一闪而过的过去的恐惧感,冷汗和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可恶!大哥……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小人物……!”
说出这句话已经是御厨隼人的极限了。
“嘎哈哈哈哈!哭吧!你是个小人物!远远配不上男人这个称号的小人物!”
肉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疼痛,相互增幅着袭向了隼人。
自己原来是想要保护的。
自己原来是想要忠实地完成杏奈叮嘱的作战方案,然后受到她的表扬的。御厨隼人心里怀着一个小小的期待,那样的话自己或许能有所改变也不一定。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他连一个自己仰慕的少女都保护不了————
“隼人啊啊啊啊啊啊!”
到底哪里还剩下这股力气呢,杏奈的嘶吼让狮子不由得放松了手中的力气。她则一边利用微不足道的缝隙贪婪地重复吸着气,一边瞪向大吾。
“哭泣,有什么不对……!”
杏奈面对狮子没有退缩一步。她把被狮子攥着的右臂抽出来指向隼人,表情也因愤怒而扭曲了。
“即便如此隼人也在挣扎!跟自己心中的恐惧战斗,直面自己的弱小!反倒是沉醉于突然得到的力量,迷失了自我的你……我觉得才是小人物!”
自己憧憬的少女是个就算落入敌手也贯彻自己的,强大的人。
“你……!”
大吾被手中的少女散发出的气势压倒了。他刚刚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准备捕获的猎物绝不弱小。
“大姐头……!”
隼人的心头一震。
高兴得不能自已,眼泪控制不了地往下流。
“让他见识一下隼人!你的速度!你自身的力量!我相信隼人!”
他没有自己是怎样站起来的记忆。发现的时候他的双脚已经稳稳地踏在了走廊上。
杏奈与隼人的视线相交。
这次轮到隼人去回报了,回报寄宿在杏奈双眸中的,没有丝毫怀疑的纯粹信赖。
“跑起来超越界限啊啊啊啊啊啊!隼人噢噢噢噢噢噢!”
“大姐头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原以为隼人已经动不了了的大吾来说,隼人的行动有些令他措手不及。在跳起来的同时加速的他猛地冲到狮子的手边,抓住杏奈的手臂把她拉了出来。
“你……你!”
降落到地面的隼人因身体的疼痛而皱起了脸,但他还是抱着杏奈跑了起来。
“我要超越……”
狮子的咆哮听起来像是被拖长了一样,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最终目的地是位于二楼角落的理科室。从现在隼人所在的位置,直线距离大概四十米。
“就算你再拼命,人还是赢不了狮子——”
大吾的牙擦过了隼人的制服。隼人一个跄踉险些摔倒,但还是硬着头皮踏出脚取回了平衡。
不能摔倒。
因为他怀里有一个,就算自己丑相毕露也还是相信着自己的人。
“快点!再快点!快快快快比谁都要快!”
“什么啊这是……!?”
杏奈在隼人的手臂中漏出了惊异的声音。
高速闪过的窗户和教室的门,看起来就像是静止了一样。变成狮子的大吾虽然像是在叫着什么,但因为实在是太慢了所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比起那个,杏奈的声音能正常地传播出去本身就很奇怪。别提能正常地发声了,高速状态下杏奈应该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才是。
“隼人,你……!?”
隼人没有听见杏奈的声音。他所注视的地方,远不止没被超越的自己。
“何等的速度!”
原本已经捕获的猎物正逐渐远离自己,这让狮子不禁惊叹。
隼人奔跑着。
最终甚至将深藏自己内心的,恐惧都一扫而空——
“——我是美景原最快的男人啊啊啊啊啊啊!”
刹车啥的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他的身体猛地撞上了理科室的门,接着便顺势冲了进去。他为了不让抱在怀里的杏奈受伤,选择了背部着地的姿势,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放开了她,自己则狠狠撞上了教室的墙壁砸到了脑袋。
“干得漂亮隼人!后面的就交给我吧!”
“还以为你们要逃到哪里……这下子无路可逃了吧!”
狮子蜷缩着身体飞进了理科室,而瞅准了他这难得的毫无防备的瞬间,杏奈抓起桌子上的放着的水桶,把里面装着的东西泼向了大吾。
从容器中倒出来的,是稍微带点茶色的液体。被从头淋了一身的狮子,身上的毛全湿了。
“什喵玩意……这是……”
本人是打算瞪向杏奈的,但他的眼睛却突然闪过陶醉的神色,讲出来的话也口齿不清起来。
杏奈把空了的水桶丢到一旁,双手叉腰叫道:
“木天蓼煮的汁!”
既然彼奴大吾能体现猫科动物的能力,那他会继承其醉木天蓼的弱点也是当然的。
杏奈指使隼人花了一天的时间,让他准备的正是大量的木天蓼。
于是乎角色逆转,狩猎的一方反而成了猎物。
“还有很多哦!”
几乎理科室内的所有桌子上,都摆着青色的水桶。她跳到其他的桌子上,正想捡起脚边的一个。
“休想喵逞~!”
大吾冲过去自己打翻水桶,木天蓼水也随之倒了出来。然而杏奈在那之前却已经移动到了别的桌子上,朝着意识朦胧的狮子浇下了其他的水桶。
“真喵卑鄙!敢和我堂堂喵喵地,一决喵负么!”
就连他喊叫的时候杏奈也没放过,不停地倒着木天蓼水。他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跪在地上倚着桌子。
“没有规定不能使用道具吧!?要是有的话,也是你们的副会长首当其冲!看着自己快要输了就开始挑刺真是小人作风!”
朝着狮子的脸踹了一脚,杏奈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大吾。文乃要是在场的话,肯定会扯着嗓门喊自己耍诈吧。
再来一发,踢向狮子摇摆不定的左脸颊。大吾浑身发抖地往后退,他徘徊的视线捕捉到了她,接着便露出尖牙喊道:
“区喵木天蓼……这种喵西,只要解除喵力……”
只要他维持猫的特征,木天蓼就对他有效。为了通过解除能力来让自己恢复神志,狮子的身体开始变化。
体毛开始缩短,接近四米的巨躯也逐渐变小。骨骼的位置也随之改变,已经与人类无异的肌肉清楚地露了出来。
变化只花了几秒。大吾的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勉强缠着已经化为破布的制服。刚才的状态就像是假的一样,他带着清醒的视线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
“这样如何!你的小把戏这下……”
杏奈已经从大吾的视野中消失了。
她来到了他的正上方。驱使着自己天生的运动神经,她让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前翻。仿佛突刺般朝前伸出的右脚脚跟,已经精确地命中了目标。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这就是堂堂正正啊啊啊啊!”
根本没给他防御的机会,杏奈使出浑身力量的踵落在他的脑壳炸裂了。她往灌输了全身重量的右脚上使力,就那样把大吾的脑袋砸到了亚麻油毡的地板上。
“哈、哈……”
杏奈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确认大吾已经昏迷了,接着就走向了倒在地上的隼人。
“喂!振作点!多亏隼人我们赢了哦!是我们赢了哦!”
头部流血的隼人意识朦胧地拿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大、大姐头……你……没事吧……?”
“没事!所以你别担心!好好休息吧!直到管理室来我都会待在你身边……”
“我还有、事情要做……大姐头……请赶紧去……大哥、那边……!”
隼人受的伤绝算不上轻。
可是就算杏奈一直在这里等到管理室来,也什么忙都帮不上。要是想要有意义地使用时间的话,她应该赶去在操场等着自己的同伴身边。
那是隼人最强烈的愿望。
“……我明白了。绝对会赢的。我们绝对会赢的,所以隼人也要为了下次的战斗好好养伤哦!”
“……好的。”
隼人把杏奈抱了起来,他的视线便固定在了打开的窗户上。通过窗户能看见操场,渡良濑文乃应该在那里战斗着。
“我要用……最快的速度了……!”
他逐渐提升能力,杏奈也随之加速。然后隼人使出剩下的全部力气,把她朝着窗户投了出去。
他所仰慕的经过加速的少女,遵循着惯性的法则一直线地从窗户飞到了外面。
“大哥……做的事、原来……这么难……啊。”
隼人嘟哝了一句,他的身体也随即一口气瘫倒在地。
作为杏奈同伴的沉重负担折磨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再一次亲身体会到了,协助破天荒的她到底有多么困难。
他所打破的理科室的门外,好几个身穿防弹衣的男人从走廊对侧跑来。被他们搬走的话,隼人就会留下杏奈她们一个人先行脱离战场了吧。
所以他把同伴托付给了,能隐约听清的杏奈的叫声。
“大姐头……渡良濑、大哥……就拜托、你了……!”
“……”
不能倒下。
要说为何的话,因为在眼前仰望着文乃的奏的脸,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竟然让告白的对象受了重伤,奏满脸通红地流着眼泪,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文乃知道,不管是她的话还是她的心都没有半点的虚假。即便这个世界是假货,她的心意却是货真价实的。
所以要是现在昏过去的话,就又会伤害奏。
“喜欢我,为什么……”
他只能故作平静。他骗自己说摇晃的视野和脚都没有问题,向她提问。
“我知道……因为、我的错、害得……文君留下了……痛苦的回忆……”
即便因为文乃的伤而惊慌失措,她仍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
“可是,我想待在……文君的身边……一直、一直都……喜欢着文君……就算知道文君……很痛苦……我还是真是、自私啊。”
挑明了埋藏心底的秘密,奏偶尔会咬住下唇,咬得甚至流出了血。漫长的年月中,她的痛之深悔之切正是达到了这种程度。
“因为是……男孩子、文君、那天……才会采取……那种行动,我也、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无论我……做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那只是因为我是个笨蛋小鬼……是我自作自受!可是,奏姐姐却保护了我……咳咳!”
每次说话,都会有大量的血液从文乃的腹部涌上喉咙,不知是不是脑内分泌了肾上腺素,他并没感觉到有多痛。
然而每一次咳嗽,还是会有针刺般的疼痛向他突然袭来。
奏用没有拿刀的右手手指抚摸着敞开的旧伤,她悲伤地低头看着从她那里夺去了各种快乐的疤痕。
“阻止……文君、很简单……我却没有……那么做、因为……我知道、文君……很痛苦……可是我还、期待着、文君……会觉得……狗很可怕、然后、回到……我的身边……”
奏因这种事而烦恼着,一直躲着她的文乃直到现在才知道。
“这次伤、很适合我……。毕竟是……我的任性……招致的结果……”
奏握住文乃伤痕累累的右手,让他的指尖划过折磨着两人至今的伤疤。
“对不起……对不起……我明知、文君……很痛苦、可还是……治不好、自己的……任性……本想道歉……可是却、说不出口……”
她越是待在文乃的身边,文乃便越是后悔。所以就算身为被害者的奏一开始就说自己没有生气,他的苦恼依旧没有消除。
如果说出来他也不信的话,至少希望待在他的身边支持他——不,这或许也是奏的任性。奏或许是把很久以前就怀抱的“希望能和最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情感和现在的这种感情混淆了也不一定。
“拒绝你的人、是我……觉得那样的奏姐姐好可怕……被骂反而还轻松一点,明明是这样想的,却又害怕那变成现实害怕得不行……”
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了地上。两人一边哭泣一边相互坦白,像是要弥补浪费的时间般确认着对方的伤口。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这力量……不这样、说话……就会、伤害、文君……”
刚成为高中生的时候,两人完全错过了道歉的时机。即便如此,那时他们还是有可能相互道歉的。
可谁能预料到突然会有《宣言》出现呢。
谁又能想到,奏一发声就会伤害周围呢。
明明正因为是重要的心意,才想要好好地说出来的。
“我想、好好地……跟你说……好好地、道歉……可是……”
四十万奏没有一天不诅咒寄宿在自己体内的《天断》的力量。
她想好好地和文乃谈谈,跟他和好。
然后,她想跟最喜欢的青梅竹马谈谈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学校里发生了什么……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想和他一起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发笑。
然而她一旦做了那种事,就会伤害到文乃。
渡良濑文乃得到的能力所带来的只有精神上的疾病,超越者管理室除了知道他的能力叫未来视,其余的一概不清楚。
而就算奏问他,他却一直遮遮掩掩,愈发地开始疏远她。奏虽然知道他在害怕着某种东西,但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她不会知道,那是因为文乃害怕奏的内心被描写出来。
自那之后文乃就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般,一味地逃避着战斗,结果不知何时就被冠以了《不战而败》的称号。
“停下……不要让我读!不要……再让我读了……!”
她想,既然这样,至少要待在文乃的身边保护他。奏反复说服自己,这不是她的任性,而是为了他好。
奏把企图挑战文乃的学生,在和他接触之前全都打倒了。奏和他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没想到那恰好处于《六行视》的能力范围之外,所以他一直没有察觉。
不断的打倒打倒再打倒……等注意到的时候,奏已经爬到了学生会的位置。
“为什么、这个能力……快停下!为什么、要让我……读啊……!?”
《六行视》的能力给人的感觉,并非是用眼睛看,而是文章直接进入了大脑。所以不管他现在怎么蒙上眼睛,那些内容都会不容分说地不断侵入他的大脑。
奏的母亲做的便当并且托奏转交,这是骗人的。
某一天,奏为了把自己早起做的便当送给他而来到了屋顶,却在那里遇见了天枷杏奈。两人不仅亲昵地说话,文乃甚至还从她手中接过了草莓大福。看见宛如恋人一般的两人,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揪碎了。
为什么天枷杏奈就可以,却要躲开一直待在一起的自己呢?
于是奏决定从残酷的现实中移开视线,她欺骗自己说,在学校里总是孤身一人的他能交到朋友是件好事。
放学后,奏被学生会长叫到了屋顶。在那里她看见的,是本应消极怠战的文乃,以及在他的身边兴奋地闹腾个不停的杏奈。
倒在他们身边的,是《光投射》小斯波光辉。翌日,杏奈就在全校的早会上向学生会发出了宣战布告。
本应在他的身旁守护他,可四十万奏不知何时竟成了渡良濑文乃的敌人。
“不要、哭……文君……”
既然如此,奏便下定决心阻止他。因为对手是绝对无法打倒的,所以让受到杏奈唆使而参加战斗的文乃选择放弃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再受伤了。
因为最喜欢所以要挥刀斩下。奏带着这份觉悟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么多、的感情……一直、抹杀着……隐藏着……忍耐着……”
因为失血过多,文乃的意识开始朦胧。即便如此流入脑内的她深藏的思念,还是让他的意识得以维系。
因为自己一直逃避,所以已经没脸见她了。
就算他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组成故事的设定之一。
“对不起……奏姐姐。都是我的错……”
“我才是、对不起……因为任性、让你受苦……”
“没有那种事。至今有很多事都要感谢你。便当,很好吃哦。”
早该说出来,却一直没说出口的话。泪水自然地从文乃的眼眶流出,和自身的血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
模造刀滑到地上,奏的脸上也淌下了大颗的泪珠。她一边为了不让涌上喉咙的呜咽变成斩击,竭尽全力地压抑着情绪,一边双手捂脸抖着肩膀啜泣。
压在两人心上近十年的后悔,逐渐融化在了眼泪中。
“要是、没有……这种能力、我就能……好好、说了……更加……正经地……道歉、跟文君……说更多……的话……”
因为读到了奏的内心,文乃知道了。
奏也和文乃一样,从这场战斗中找不出任何价值。她也备受着《宣言》的折磨。
所以他伸出了手。
作为她的青梅竹马应该比任何人都近的待在她的身边,所以他伸出了手。
“这次轮到我了……我会保护奏姐姐的……一定会、帮上你的……。这次就依靠我吧。我已经不再弱小了……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说吧。”
不断涌上心头的,是文乃对让珍惜的青梅竹马痛苦的、无理设定的愤怒。
文乃脑内冷静的部分告诉他,无论是想打破她的现状,还是为此变得激动,都是没有用的。一切都是已经被某人所决定好的东西。
“文君……”
接受一切,就只能沦为登场人物的一员。
渡良濑文乃也会不再是他自己。
然而——
“……救救我。”
——那种东西,跟奏的眼泪相比有什么价值?
“杏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文乃的叫声同时,天枷杏奈如炮弹般从校舍二楼飞了出来,她一边调整经过加速的身体的姿势,一边跨越了两人的头顶。
她的野心,有着足以打破现状的力量。
“放心吧!有我在这里!”
过去,进行《宣言》的那个东西曾经说过。
它会把立于美景原高中金字塔顶端的超越之力,给予全人类。要是《无能》天枷杏奈赢了,宣言应该会以全人类什么都没得到的形式迎来终结。
“你渴望什么!?四十万奏!自己说说看!”
“我……”
朝着出现在空中的杏奈,奏茫然地张口又闭口。她迷惑着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而文乃则像是要推她一把似的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比什么都让人安心。
因为有他的存在,四十万奏才感觉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
“我想变回普通的女孩子!”
话语不容分说地割裂了文乃、杏奈还有奏自己。被自己的异能所伤的奏,在爆炸的斩击之下不由得单膝跪地。
杏奈的手臂流着血,然而着地的她还是就势朝前翻滚,瞄准奏毫不停滞地奔跑起来。接着,无能少女露出了一个快活的笑容。
“高兴吧!你在刚才,超越了自己自身啊——!”
杏奈左脚发力一跃而起,就那样踩上奏的膝盖。奏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此时杏奈露出右大腿的内侧,朝奏的脸猛地踢去。
奏和文乃牵在一起的手被迫分开,她的身体卷起沙尘在地上滚了起来。
杏奈使出的,是孤注一掷的闪光魔术(Shining Wizard)。
※一种摔角技巧
奏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下,昏过去的她的胸口在浅浅地上下起伏。
“哈、哈……”
爬起来的杏奈的制服上全是灰。光看她放出足技的右脚一瘸一拐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多痛。
杏奈虽然只靠脚就能打倒超越者,但说到底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凡人。从二楼飞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不小的伤吧。然而不管这些,用疼痛的脚向奏送上的踢击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右脚大腿部的骨头完全折了。
“别乱来啊。断了吧……你那脚……”
拖着断腿的杏奈的身体上,有着一条纵向的深深刀伤。
“你在跟谁说?我可不想被浑身是血的文乃说教。”
两边都无疑是重伤。
没有获胜的成就感。战斗终于结束的空虚感唤醒了两人的痛觉,他们现在就想倒地不起。
“哎哟!还真是一场好戏!”
干涸的拍手声回荡在校园内。
由于过度驱使超过界限的肉体和精神,文乃没有察觉到,不知何时他已经再次无法使用《六行视》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那里的呢?
在他们的附近现身的王者,扭曲着端正的容貌露出了睥睨一切的笑容。
“夜光月……白夜……!”
在有气无力的两人面前,白夜走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奏身边低头看她。
“动了多余的感情么。真是丢脸……啊!真是颜面尽失!”
其中不仅没有对同伴安否的担忧,更别提为同伴报仇的战意了。
早会时在全校学生前露出的虚伪表情在他脸上已经不复存在。
从他的只言片语流露出的,是比深夜还要漆黑的蔑视。白夜抬起磨得锃亮的皮靴,踩在了仰天躺地的奏的腹部。
“你这废物!敢给我添麻烦……!”
“住手!别碰奏姐姐……!”
只是叫出来就感觉意识要飞走了。即便如此还是相信自己能做到些什么的文乃吼了一声,白夜便只转动头部地朝向他。
“你一直都不参加战斗,凭什么听让我听你的?你知道你给我平添了多少麻烦…………喂,《不战而败》……你肯定不知道从全校学生中选出最强的超越者这个过程,到底是遵循着怎样的法则的吧?”
“你说……什么……?只要赢了所有人……就行了吧……”
“果然不知道。不过也是呢……毕竟你是个对战斗没兴趣的垃圾嘛……好吧,作为赢了这个垃圾女的奖励,我好心地告诉你好了。”
他继续用鞋底蹂躏奏。仅依靠愤怒维持意识的文乃,已经无法好好地思考了。
“去年度的学生会长几乎赢了整个学校的学生。就旁人来看她就是最强了吧,可神并没有眷顾她。”
“你想说什么……?”
文乃无法预读白夜的话,他因听不懂白夜的话而皱起眉头问了回去。
作为被授予异能的条件,是否在籍美景原很重要。这是超越者管理室调查后得出的结论。一旦因毕业或是转学而不再是美景原的学生,异能也会随之消失。从《宣言》被发出直到最初的超越者高中毕业为止,获胜次数最多的是前学生会长。
然而神没有对那个结果做出反应,最后她们三年级学生毕业了,在离开美景原高中的同时也不再是超越者了。
“那时候管理室想了,为什么她没有被认定为最强呢?他们重新审视全校学生的战绩,在确立了几个假说之后……得出了跟我一样的结论。”
夜月光满足地俯视重复地大口吸气的文乃。
“也就是相关性啊!比如说天枷杏奈。你和《光投射》战斗并取得了胜利,这也可以理解成,你也赢了那些在过去的战斗输给《光投射》的垃圾们!”
不知是不是讲到了动情处,白夜把脚从奏身上移开,伸开双臂继续自顾自的讲座。
“这样一说,只要比猴子聪明都注意到了吧?在美景原的战斗中,想登上最强宝座的最有效率的方法,不是狩猎大量的杂鱼,而是尽量多打倒强者。”
因为有关系错综复杂的金字塔结构,才能允许这种规则的产生。
《加速》、《泥舟》、《巨躯欠片》、《满腹鼠》四人组成党羽欺凌弱者,而杏奈在打倒他们的瞬间便成为了立于他们之上的超越者。
换言之,只要打倒她也就间接地超越了《加速》他们。
杏奈选择了以像个笨蛋一样毫无战略性可言的方法对抗学生会,没想到那恰是最适合弱者的战略。
“不管是超越者还是大人,那群白痴甚至都没发现战斗的规则就把我称作最强。可现在的我还不是最强……因为渡良濑文乃和天枷杏奈,你们直到最近都没和任何人战斗过!”
那么就只有不断躲开战斗、一次也没有交战过的文乃,以及始终没被人当做对手而遭到无视的杏奈处在这张关系图之外。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正是去年度的学生会长没能成为最强的原因。
他们的存在,无关乎他们的主观,成为了无法决定最强的要因。
“《不战而败》……特别是你很棘手。不管怎么设计,你都能事先逃脱。可是今天,我的目标不是你。”
通过打败战胜文乃的《炼狱蝴蝶》,杏奈相对地超越了文乃。然后就在刚才,她打倒《天断》,一口气登上了美景原第二的位置。
“打倒了杏奈,就相当于打倒了我……然后你就能变成最强了是么。”
白夜把双臂举到体前,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的乌黑。仿佛火焰一般摇曳不定,在看见它的人的精神中掀起波纹。
明明是那么的憎恨自己的能力,可白夜手中的黑暗却又煽起了文乃对无法预读的不安。
在没有发动《六行视》能力的现在,他的心境就如行走于暗夜的旅人般没底。
“杏奈,抱歉,读不出未来。”
“你的伤重到能站起来我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别在意。”
她浮现出了自虐的微笑,这样看来对于《夜王》计划之外的闯入,她也没有对策。
“为了不演变成这种事态,我已经拜托了御花畑……不过好像没用呢。”
没有能力且满身疮痍的两人没可能赢,当然也逃不了。
虎视眈眈地觊觎王座已久的夜月光不可能会放过这个绝好的猎场。他一直屏息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啊,果然还是从《六行视》开始,你那张脸太碍眼了。”
从白夜的手掌放出的漆黑就像有生命一样,一边蠕动着一边包住了文乃。
“什么啊……这是……”
文乃的视野被黑暗覆盖,已经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
肉体上的疼痛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袭向他的,是令他想坐在地上的不安与绝望,以及漆黑的黑暗。
“喂振作点!文乃!”
杏奈的声音逐渐远去。
实际上,他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空间里最多只呆了十秒。然而在他的感觉里,这十秒像一周、像一个月、甚至像一年。
他只是没来由地感到恐惧,喉咙也干涸到发不出声音。
终于,一束光射入了黑暗中。
文乃为了寻求救赎,下意识地向光伸出了手。剧烈的疼痛袭向他,他知道身上的伤口开得更大了,然而在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见的那个地方,他无法确认。
在满是血的手指碰到那个光的时候,光像是想从他那里逃走般散开了。
侵入他的眼睛、灼烧他的大脑的,是他幼时的记忆。然而那份记忆,宛如在那个地方重现过去般充满了现实感。
奏被野狗咬住,动不了的样子。她背着的红色双肩包被血浸成了红黑色。
年幼的文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味俯视生命逐渐流逝的她。
“————————!”
即使想闭上眼,也没有眼皮的感觉。
一瞬被宛如永远般截下,过去的痛苦被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单方面地袭向文乃。时间的洪流激烈到甚至连自我也要迷失,然而这一切却又唐突地迎来了终结。
“——呜……”
血液发出的铁的味道进入鼻腔,文乃知道自己总算是回到操场了。虽然他原来就站在操场上,但刚才的体验恰恰强烈到了他甚至忘了这一点的地步。
“受了我的能力还能站着么。”
白夜满脸的若无其事,再次在手掌上创造出黑暗。
“已经决定,要一起背负了……所以我可不能后悔……一个人先被打倒……”
“不赖嘛……不过你也只能站着,好像做不了别的了嘛!”
文乃连站都站不稳了,白夜的拳头深深打进了他的腹部。这一击足够夺去他的意识了。
他倒在了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的血形成的血泊内。
“这个时刻终于要来临了……我即将成为美景原最强的男人!”
白夜一边踩着倒地的文乃的头,一边高举双臂转向了下一个目标杏奈。
“姐姐大人啊啊啊!”
插入两人中间的是御花畑蝶儿。是觉得学生会长非常可怕么,与其对峙的她膝盖颤抖着。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把双臂伸展到极限挡在他的面前。
“怎么……?哈哈!你以为赢得了我?”
白夜看穿了蝶儿心怀恐惧,像是戏弄她似的笑了。即便如此,在夜晚煽动翅膀飞在空中的蝴蝶们,也表示出了明确的对抗意识。
“赢、赢不了也要战斗!我才不是胆小鬼!虽然姐姐大人说了要保护我……可是我也决定要保护姐姐大人了!”
在白夜的眼前,蝴蝶们一瞬间释放出了强烈的光芒,那是爆炸的预备动作。三人已经习惯了夜晚的黑暗,对他们来说那与闪光弹无异。
“说得好,蝶儿!”
闭上眼睛的杏奈一直线地朝着白夜——爆炸预定地点跑去。她在文乃被打败的时候就已经用步幅计算好与白夜的距离了,她的动作毫无迷惘。
虽然因为骨折的影响她的脚步有点不稳,但仍旧确实地缩短着与白夜间的距离。
“……哈!”
速度还不到平时她放出的踢击的一半。因为是以断了的右脚为中心轴,她的重心甚至都偏了。
“还以为有多厉害……太轻了!这一脚实在是太轻了!”
视力逐渐恢复的白夜用手臂挡住了她的攻击。比起受到攻击的他,发出攻击的杏奈反而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这是踢击的冲击传遍全身的结果。
“看吧,《无能》。忤逆了我的《炼狱蝴蝶》……因为被你卷入而受伤了。”
杏奈维持着把全部体重压在左腿的姿势,赶忙转向自己的背后。
和文乃一样,蝶儿的全身都被黑暗覆盖了。蝴蝶放出了闪光却没有爆炸,也就意味着在爆炸之前白夜的能力就已经夺去了蝶儿的意识。
不久包围蝶儿的黑暗消失,她满脸茫然地倒在了地上。双目无神,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她那没有一丝生气的表情,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令人惊异的苍白。
“唔!”
杏奈咬紧牙关忍耐从断掉的腿上传来的疼痛,以一条右腿跳起来踢向白夜。
她知道这只是垂死挣扎,可是一想到蝶儿为了保护自己所受的伤害,身体就擅自动了起来。
这一脚还包含着杏奈能否攻其不备的小小期待,但结果却什么也没踢到。并不是白夜躲开了,杏奈的脚在刚要碰到他腹部的时候,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没有得到任何命中的感觉,双脚悬空的她在重力的牵引之下落到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
杏奈的眼前漂着一团人形的黑雾。它的轮廓逐渐清晰,最终变成了白夜。
不,正确来讲是夜月光白夜变成了漆黑吧。
“告诉我!你能化为黑暗本身么……!?”
右脚已经肿成了紫色,杏奈马上就要站不住了。白夜的身体如热浪般摇曳,他俯视着杏奈说:
“不对,这是我靠自己的力量得到的,作为成为最强的纪念就告诉你吧。”
《六行视》与《炼狱蝴蝶》。终端发出战胜了这两人的提示音,在白夜的手腕上响了起来。
“我们被授予的能力,只处于第一领域。”
“第一……你在说什么……?”
“你不能理解也是当然的,通过《宣言》得到的力量就是全部,垃圾们都是这么深信不疑。”
以月光为背景,白夜笑着说。
“要我说得简单点吗?也就是说超越之力,可以再往上进化一层。”
“你说……进化……?”
“达成某个条件后就能超越第一领域,抵达第二领域……我发现了这个。虽然是个偶然,但那也是神的旨意吧。”
白夜所说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不过现在的杏奈联想到了一点。那便是与《狮子绅士》的战斗中御厨隼人展现出的《加速》的能力。
杏奈在被他抱着时感受到的加速,与之前的都不同。她怀疑那就是白夜口中的第二领域。
“我的能力原本只能释放侵蚀精神的黑暗,现在却连将肉体化为黑暗都能做到了……把这两种能力合起来,就是我的能力《夜王》。”
既然已经被给予了超越人类范畴的力量,又有谁又能想到那份力量还可以被超越呢?没有哪个白痴会愿意那这个信息告诉别人。他隐瞒了第二领域的存在,一直爬到了学生会长的位置。
“你已经明白了吧?我的面前所有的超越者都是无力的。”
人类碰不到黑暗。所有的物理攻击都无法干涉他。
“结束了,《无能》。”
黑暗包围了杏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声远远地在白夜的笑声中响起了。杏奈在被把身体化为黑暗的白夜覆盖之前,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文乃。
被《宣言》改变的不是杏奈,而是她周围的世界。
在大家都得到异能的那天,她什么能力也没被授予。天枷杏奈毫无疑问是美景原的学生,但却不知为何没有得到能力的青睐。
她也因此被全校学生乃至全世界的人嘲笑和怜悯。甚至还有一部分媒体胡乱报道,说她是被神仇视的恶魔的女儿。
被神抛弃的少女。
这就是《宣言》之后形容她的话。
在战场上谁也没有把她当做对手。就算她强行挑起战斗,也只会被人说“太危险”,落得个被人更加疏远的下场。
明明即使没有那种东西,她也还是她,什么都没有变。
不知何时班里的同学们对待她变得小心翼翼,战斗以外也不和她说话了。
她很孤独。
每一天都很孤独。
在遇到隼人他们之前,杏奈就曾被一伙学生半带玩笑地追赶过。她现在还记得,感到自己被作为一个人对待的时候,她的心有多么的雀跃。
可是当她接受挑战的时候,却被告知那只是个玩笑。
即便如此她仍没有气馁。她感觉要是自己气馁了,有什么东西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所以天枷杏奈为了能作为超越者战斗而磨砺自己,拼命地与孤独作战。
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战斗——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这样一来……舞台就、完成了……战斗还得……是晚上……接下来、就、拜托——”
这就是天枷杏奈最后的一句话。
瞥都不瞥昏厥的她,恢复人形的白夜仰天长啸。
“神啊!我就是,最强的超越者!”
胜利的咆哮在校舍内回荡。
螺旋桨发出刺耳的轰鸣,超越者管理室的直升机从建筑物的阴影里出现了。而沐浴在探照灯打出的灯光之下的,是百感交集的超越之王。
胜败终于见分晓了。
《夜王》站上了以战斗这一关系构筑的全体学生的顶点。
——然而,向全人类说话的那个东西还是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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