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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奏者 于 2015-5-16 18:35 编辑
第9话 弑神者齐聚雾之都
强风席卷着辽阔荒野。
风干一切,无论大气还是大地都毫无湿气。
黄土沙尘不断地被干燥的强风卷上天空,纵目极处只看得到荒野和岩山连绵不绝的荒地。
然而,那不过是肉眼凡胎的情况。
若是能如呼吸般自然使用千里眼的罗翠莲,即便是百里外的贫穷村落也能将其映入眼帘。
此时正值冬末,清国的南方虽近迎春之时,此处的风却仍是森寒。
毕竟她如今身处之地,是比起清国那诸多高山——其大部分的顶峰更高的西藏之地。
“竟在此荒野之地,独待圆寂之时……”
罗翠莲向故交说道。
“铁轮王,这确实是很有你的风范。”
“人,终究乃孤寂而生之物。”
以嘶哑的声音回答的是位老人。
“若此,临终之时亦以孤寂之身便已足以……终归要踏上长远的轮回之旅。”
老人禅坐于岩石之上,身披一件黄色袈裟。
那看似破布的袈裟,乃是得道高僧的证明。
瘦削到极限的身体上就只裹着这样的衣物。
连草鞋都没有穿着,那与荒凉的大地无异的肌肤干巴枯黄,脸上的肉也脱落得宛如髑髏。
几乎可说只剩皮骨的老人寿命将尽,正坐着静待死亡。
他是出生于这个西藏之地的名僧,而且还是个武艺高手。
人世之中几乎无人能超越达至化神之境的他。当然,武林至尊罗翠莲是唯一的例外。
“教主殿。想来,贫僧与御身之间有着若干的顺缘与逆缘。”
“确实如此。我身为代表中华武林的正派之门主,而您则作为君临西域武林的大盟主——”
想起过去的若干骚乱之事,罗翠莲念叨道。
“几度以拳相交,时而携手共斗。”
“哈哈哈哈,以贫僧的武艺,岂能与御身相比。”
罗翠莲正是当今五岳圣教的教主,也是中华武林之顶点。
不过,昔日的她不过是统领一个门派的总帅。
她所统领的《飞凤门》虽然是只容许女性入门的正派武术名门,但绝对说不上是武林的主流派。
然而,罗翠莲却具有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武功与威德。
更重要的是她身怀从神明那夺取的多种‘权能’——无论怎样修行、何等神功都无法媲美的这张王牌。武林的英雄豪杰便在不觉间便将罗翠莲视为至尊的高手,将其奉为独一无二的‘王’竭尽忠诚。
那是距今十余年前的事。
想来与铁轮王最后见面就是那个时候。罗翠莲点了点头。
“嗯。我正是为这份奇缘而来。为了回应表示在断息前希望再见一面的来信,我便离开了蓬莱岛的草庵。”
罗翠莲淡然地倾诉道,不过她绝非旅行的打扮。
而是穿着宽松舒适的汉服,与日常无异的打扮。即便是从清国南海上的孤岛前往西藏的长途旅行,对于精通方术的她来说也与‘到隔壁村走走’并无太大分别的外出。
“那么就以这份奇缘……可以让贫僧提个愿望吗?”
“对我?”
“若非御身的话,是无法达成之事。”
“请明言。西藏武林的铁轮王说一不二。我对此也十分清楚。”
听到老僧所说的话,罗翠莲也当即回答道。
若是圣教的下属的话定会被斥责为无礼,以微弱的吐息转化为魔风,将其吹飞至天空的彼方。
于是铁轮王双手合掌,以真挚的态度开口说道。
“不胜感激。其实乃西洋之人……牵涉英国之人的事情。”
“那些人不但对中华的版图,甚至扩展至西藏之地么。”
罗翠莲略微皱起眉头。
清朝的明君,第六代皇帝·乾隆帝的治世。她便是在这个朝代末期之时出生。
自那之后过了六十多年的时光。
罗翠莲的容貌与如花般盛放的少女时代毫无变化。不过,清国的形势却大为动乱,犹如从斜坡上滚下一样变得荒废起来。
西洋,特别是英吉利国正是其元凶。
为了将从那个国家走私而来的鸦片清除,清国关闭了贸易。
然而,却因此而与英吉利间起了战事,结果败北。贸易再开。结果,清国各处都充满了鸦片中毒者。
自那之后经过十多年,清国变得越来越衰退。
已经不再具有治理广阔国土的能力,南方之地终于爆发了太平天国之乱。
如今,清国——否,中华之地正处于乱世。
可是,尽管如此,罗翠莲却不会像俗人那样有‘向英国报复’的短路思考。她丁点儿都没有那种意欲。
“我是站在武林与圣教顶点之人。并无意愿介入国家衰亡这样的俗事。”
正因她拥有绝大无比的权能,才能如此冷淡地说道。
“若您所托付之事就是如此的话,那宝贵的末期之愿只能徒劳而终了。您应该很清楚吧?”
“当然。贫僧岂会对天下无双的罗教主作出此等无礼之举。”
铁轮王那张只剩骨和皮的脸上稍微浮现苦笑,静静地说了下去。
“贫僧想要托付御身的是……寻回被盗的神宝。”
“神宝?”
厌恶俗世的罗翠莲选择了南海的孤岛作为隐居之地。
现在她离开了那个地方,身处遥远的西藏高原的荒野之上。
并且,她的故事将会在接下来的异国之地上拉开序幕。
2
“德扬,我听到点有趣的传言。”
“喔?是消息灵通的你需要特意对我禀告的传言么。”
听到年轻的杰拉尔子爵这么说,青年如此嘀咕了一句。
青年还是位拥有‘侯爵’称号之人。
不过,虽说是贵族的血脉,但并非自动继承的地位。那是他在距今百年多以前,仅凭自身的力量和意志以及才能——强取豪夺而来的‘战果’。
话虽如此,他并没在外貌上直率地表现出此等勇猛。
他喜欢被别人视为冷静沉着而且理性的人类,事实上,大部分的人都对他抱持这样的印象。
德扬斯达尔·沃班——这就是青年的名字。
另一边,拥有优良血统以及温厚性格,二十三岁的杰拉尔子爵这么说道。
“毕竟是关于你的传言呀。”
年轻的子爵以开玩笑的态度使了个眼色。
“滞留在伦敦的巴尔干客人,同时也是我朋友的德扬斯达尔·沃班先生——不仅擅闯白金汉宫,甚至堂而皇之地进入女王维多利亚陛下的卧室……”
“啊啊,这件事么。”
“沃班先生发挥与生俱来的幽默感,披露出自己各种丰富的兴趣……然而很遗憾,并未受到女王陛下的钟爱。”
“她应该多努力点,尽量保持平常心才行啊。”
稍带些玩笑的口吻,沃班如此评论道。
比世上任何老人都活得更长的他,外貌看起来异常年轻。而且,整齐在梳在额头上的银发,看似忧郁的脸容,这幅容貌上总是缠绕着孤高之影。
杰拉尔子爵理应如此,而沃班也是上流绅士的打扮。
即是黑色的大礼服,白色衬衣以及蝴蝶领结,大礼帽,手杖等等。
不过,沃班的言词却并不绅士。
“哎,可说是我顾虑不周吧。在女王面前毫无预警地变成狼人的姿态……这样也许有些冒犯了。”
“只是有些啊?”
“当时想到能令我和那位女王稍微打发无聊……然而这一时兴起的想法终究事与愿违。”
“呀,傲慢与暴虐的天赐之子啊。这样子才像你啊,德扬。”
尽管是个性格温厚的贵族子弟,年轻的杰拉尔口中说出的却是危险的语句。
“吾等魔道之徒所崇拜的魔术师之王,最强的魔王阁下。虽然站在英国贵族的立场很有问题,但作为魔道的探求者而言实在让我感到非常可靠。”
二十三岁的子爵其实也是名魔术师。
不知是因为年轻还是性格使然,此人满有胆量。即便面对着被尊称为‘魔王’的沃班,仍能以独特的态度与其接触。
沃班就是看中他这点,这两年来都很重用这个男人。
身边光是有会因恐惧而颤抖的部下还是不够的。虽然这个年轻人作为魔术师来说还是个小人物,但拜其性格所赐而拥有很高明的情报收集能力。
顺带一说——
两人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伦敦郊外的水晶宫。
一八五一年,英国首都伦敦举办了万国博览会。作为会场而建设的‘玻璃制临时宫殿’被移建到郊外的山丘上,改成为娱乐设施。虽然入场费绝不便宜,不过也对普通民众放开。
壮丽到底建筑物天花板与外壁都镶嵌着玻璃。
并不仅是璀璨亮丽,以伦敦来说今天是个少见的晴天,二月下旬的日照透过玻璃射入水晶宫的内部。
这都是多亏于透明玻璃建筑物这个特征。
这是一种巨大的温室,同时也是个博物馆。设施内展示着世界各国的文物和艺术品以及植物等等。
这个宫殿自从开放以来只是经过数年时间。
今天也来了很多喜好珍奇之物的游客,宫殿内热闹非凡。
“那么德扬。今天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你想听点除我以外的传闻吧。三天前,有人向我——本沃班送来挑战状。是名为布伦南的男人。”
“想和你决斗的男人?何等愚蠢的家伙!”
嘲讽过对方之后,杰拉尔子爵略微思考起来。看到他那张认真的表情,沃班笑道。
“呵。不知那个男人是否单纯不自量力。不过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把你所知的详细告诉我吧。”
“难能可贵?”
“啊啊,胆敢反抗本沃班权威的男人……可以的话,我深切希望他是个拥有与我比肩之力的人,必须要如此才行。”
沃班弯起嘴唇咧笑起来。
“——不然就没有打倒的价值。”
“那么,不知对方是否能回应我的期待呢?”
面对着沃班那狰狞如狼的微笑,杰拉尔子爵只能露出苦笑。
“三个月前,在西藏之地被发现,之后被带回英国的魔术道具落到了布伦南卿的手上——听说是这样的。”
“依靠道具的么。”
“不过,那东西有点难搞。据说能将名为大威德明王的东洋军神之力授予持有者。看来是件神圣的武器。”
“喔。”
“那件武器,一看就让人起个三叉戟之类的名字呢。听说还可以让持有者自由操纵神之雷。”
消息灵通的年轻子爵边讲解着边耸了耸肩。
“不过,真伪尚不清楚。我劝你还是不要有过大的期待,我亲爱的侯爵阁下。”
“无妨。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不过,这也是消遣之一。沃班打算要回应这场冒昧的挑战。
时间是十九世纪中期——大英帝国正迎来作为国家的最繁盛时代。他自从移居到这个首都伦敦以来,已经过去两年了。
心血来潮地移居到‘雾之都’的生活,带有适度的刺激。
不过,这种刺激也逐渐变得淡薄。因为德扬斯达尔·沃班是个时常寻求新乐趣的男人。
并且,同日的同一时刻。
他位于伦敦郊外汉普斯特得的宅邸前方,有名少女正燃起猛烈的干劲之火。
沃班侯爵虽然身为魔王,却并不具有千里眼的神通力。
所以他对此当然是全然不知。
“从今天开始就要在新的宅邸开始新的工作呀。”
满是绿色草坪的华丽大宅庭院。
少女独自屹立在这里,用力地紧握拳头。
身上穿的服装是女仆服。黑与白的连身围裙,头上戴着发饰。
“好好努力工作,奋发获取薪水。”
再者,她并非白种人。
她出生于大英帝国殖民地之一的印度,后来才移居到英国本土。
因此肌肤是褐色的。在伦敦是相当显眼的外貌。这样的她从年幼的时候起就从事女仆的职业。不过,在主人病逝之后,便以此为契机而去到了国外。
然后就这样持续旅行了数个月。
终于归国的她心情大转,找到了新的工作地方。
比起在国外出生的可疑女仆,大多上流阶级宁愿雇用英国女性。所以要找到工作是相当困难的事。
所幸听闻这间宅邸的主人是位不拘泥这些琐事的大人物。
为了这位主人自己得卖力工作才行。
在内心起誓的少女名为爱莎。是日后会被称为‘永远之美少女’的魔性贵妇人。
3
伦敦的夜晚是昏暗又深沉。
尽管街道各处确实耸立着大量的煤气灯。
这是产业革命的起点,作为工业中心地的大帝国首都才会有的景象吧。
不过,被安放在细长灯柱顶点的玻璃罩内部燃烧的火焰相当细小,微弱。亮度可想而知。
而且,伦敦市内都弥漫着异常的烟雾。
让英国成为世界最大帝国是源自机械产业的发达——作为其动力的蒸汽机关需要燃烧大量的石炭来起动。
而且,普通家庭里也会在暖炉中放入柴薪起火。
家庭和工场,机关车的烟筒都一日不休地持续喷放黑烟。
结果,盘踞于伦敦市内的烟雾再加上冬季的浓雾,诞生出了这个著名的‘雾之都’。
要把混杂着烟雾的夜晚照亮,即使是数万个煤气灯也显然不足。
沃班喜欢这种夜晚的黑暗和脏乱的环境。
“哼。”
只是身在夜晚的街道上,便让他自然地歪曲嘴角。
对于昔日埋葬过太阳神阿波罗——夺得黑暗与大地之兽权能的沃班而言,夜晚的黑暗让他感到舒适。
而且,今晚特别寒冷。
街上不见其他任何行走的身影。
人和马车充斥各处的大都市才会有的喧哗——白天的景象犹如虚假一样,四处寂静无声。
有一名绅士走到正享受着这份寂静的沃班面前。
“侯爵阁下……劳您特意前来,实在惶恐。”
“唔,你就是布伦南卿么。”
两人见面的场所是‘伦敦桥’。
是架设于泰晤士河的石造桥梁。不仅牢固,而且巨大。
其长度实为三百一十码(约二百八十二米)。宽度也有十七码(约十五米),就是这样的建筑物。
顺带一提,著名的鹅妈妈童谣‘伦敦桥掉落’便是源自于此。
正如歌词所描述的那样,伦敦桥本来是座容易崩落的木桥。不过在二十年前经过改建,现在已经成为石桥。
幸好的是,自那之后就从没崩落过。
“就是你送来书信提出决斗的吧?”
沃班低声嘲笑道。
“抱歉。虽然已经过目,但内容并不太能引起我的兴趣。让我相当失望。”
“那么容我再次明言吧,魔术师之王啊。”
布伦南是个初老的男人。大概五十多岁吧。
而且身材高大。身高为六英寸(约一百八十公分),与沃班相差无几。然而却相当肥胖,横幅是沃班的三倍以上。
穿在身上的大礼服和衬衣都快被撑破了。
“侯爵阁下,若说地上最接近魔王称号之人,毫无疑问就是您吧。不过,您有太多发言需要订正了。”
“唔,比如说?”
“所谓杀害神明的狂言,如今正在寻找值得弑杀的‘不从之神’的妄语,以及地上并不存在能阻碍自身之人的奇言怪语。”
“可这全都是真的呢。”
“哈哈哈哈。别胡说八道了。”
摇晃着肥胖的腹部,布伦南失笑起来。
“我啊,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啊。”
“什么?”
“降临地上的神明——‘不从之神’的身姿,以及其权能。”
“…………”
“神明实在是相当强大又可怕,绝无可能败于人类之手。而您居然夸下海口说获得了胜利。”
话声刚落,过度肥胖的魔术师摇了摇头。
“若说何者能达成弑神之伟业,就只有与之同格的神明。侯爵阁下虽是强大无比的魔术师,但依然受人类的身体所限。正是如此我才会向您提出决斗。”
连魔术的基础都没学过的原流浪儿被误会为‘魔术师’。叫做布伦南的男人压根没有看人的眼光。
可是,沃班暂且压制住想要嘲笑的感情,很有风度地说道。
“原来如此。若你能够将我打败,证明我沃班也是悲哀的人类之子——”
“没错。这样就可以证实了吧。”
现在伦敦桥上并无沃班和布伦南以外的人。
日间在市内往来的人流和马车,经常都会引发大拥堵。
不过,似乎并无会在冻彻入骨的雾之夜里出行的好事之徒。也可能是布伦南使用了驱赶群众的魔术吧。
沃班边环视着宽广的伦敦桥边以鼻子哼笑出声。
偶尔会有这种人。凭着脑袋里那半吊子的知识,否定沃班这样的弑神之人存在。他本来并没有搭理这种人的兴趣——不过这次是特例。
尽管内心确实对于决斗对手是个太过渺小的人物而感到不满。不过,以夜游而言是可以容许的范围。沃班出言催促道。
“那么布伦南卿。你费尽心思得到的王牌,该是时候让我见识一下吧。”
“噢呀,已经听说了吗?”
“若不是有此物存在的话,我本打算无视你的邀请。你真是个走运的男人啊……不,也许反而该说是倒霉吧。”
“哎呀,若是因此才得到与侯爵阁下对决的机会——”
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么果然还是走运吧!”
布伦南卿的右手上突然出现一把铁制的武器。
是以魔术召唤而来的。在欧洲之地是相当珍奇的物品。不过,对于游历过世界的沃班来说——是认识的物品。
短小的钢铁制棒子。长度为一英寸(约三十公分)左右。
棒子的两端分成三叉,而且尖锐锋利。简直像是叉子一样。那是东洋的法力僧所喜爱使用的武器——‘金刚杵(vajra)’。
尖端分成三叉的武器,特别是三鈷杵似乎被称为‘three pronged vajra’。
姑且算是武器。不过,作为使用在宗教仪式上的法具性质反而更强。
“原来如此,那就是神的武具么。”
沃班点了点头。
那是英国探险家从西藏高原上历史悠久的寺院中‘带回来’的物品。听说后来被布伦南以高价收购了。
布伦南卿即使实力是一流的,也终究只是人类的魔术师。
若是他身上具有足以决心向沃班挑战的力量,或者就——。
“觉醒吧,金刚三鈷杵!Om Vajra tishtha Hum!”
布伦南卿突然咏唱出言灵。
接着从三鈷杵上——朝着沃班迸发出强烈的雷电。
“嗬。”
沃班淡然地念叨道。
若是劳动者阶层的庶民集体居住的便宜公寓,光是受到这股雷光产出的冲击就会被刮飞吧。并且,残留下来的建材会猛烈燃烧起来,就这么成为整间屋子遭到焚烧的惨剧。
可是,弑神者的肉体具有面对神力·魔术的强韧抵抗力。
而眼前的雷电并不具备将其打破的威力。当击中狼王的肉体时,雷光的热量和冲击便突然消失。
尽管如此,沃班还是眯起眼睛。确实威力甚是不足。
不过,却能感受到金刚三鈷杵隐藏的潜在能力——当中的凤毛麟角。
“哈哈哈哈!该不会这样就结束吧!”
沃班以猛兽般的表情发出哄笑。
“完全不够。发挥更大的力量。将你的存在和灵魂全部赌上,朝我沃班就发出竭尽全力的一击吧!”
“无需阁下开口。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布伦南卿大叫起来。显然是感到焦躁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将以人类的魔术师来说值得赞赏的咒力量注入到金剛三鈷杵中,果然他是高手级的魔术师吧。
金刚三鈷杵再次放射出电击,朝着沃班袭击而去。
而且并非一击,第二击紧接而来。之后第三击,第四击,持续释放出电光。然而——
弑神者的肉体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些攻击全部消灭。
魔术师终于愕然地喘起气来,因肥胖而松弛的脸部变得苍白。
也许他是想起来了吧。昔日遭遇‘不从之神’,见识到绝望性的力量差距,被完全打垮当时的情景。
“这样可完全不够啊,布伦南卿。”
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沃班决心指导对方。
他压抑着斗志,以冷静的声音说道。
“像你这种水平的人无论怎么注入咒力,也无法制造出足以伤害到我的雷电。纵然是神具——历史悠久的稀代之宝也如是。”
“咕……!”
大概是受到决斗对手挑拨而燃起斗志之火吧。
布伦南卿悔恨得咬牙切齿,释放出第五道电光。随手一挥将其消除之后,沃班如同站在教坛上的老师一样说道。
“有个可以超越极限的方法。那就是削减生命。”
“!?”
“普通人类肉体上储存的咒力,比不上神明落下的一滴泪水……不过只要以大部分寿命为代价让灵魂燃烧起来,那就可以稍微变强一点。”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过,你可以试想一下。要是你无法将我沃班打倒,等待着你的就只有死亡——不,应该说是凄惨的死亡。”
沃班的忠告始终都相当理性,而且冷漠。
他并没有讽刺对手以及为胜利而自满的想法。他只是想尽情地享受这场决斗。除此之外别无他想,只是淡然地诉说道。
“至少应该要选择值得自豪的死法吧。怎样?”
“混账!”
布伦南卿终于作出新的行动。
他把右手的金刚三钴杵抛到自己的头顶上方。来自于西藏高原的神具就这么往高空飞舞而上——
在空中的一点上静止下来。噼里啪啦地开始释放闪电。
那是在伦敦桥上空突然显现,彷如小恒星一样的存在。
“……汝,至死仍旧忠诚。那么,吾授予汝命之冠!”
充满愤怒和屈辱之情的言灵。
这是献上生命的圣句。从布伦南卿的肉体中升起了白色的生命能量,被高空中的金刚三鈷杵吸收了进去。
肥胖的肉体转眼间就变瘦——身上的肉畏缩了。
与之成反比,金刚三钴杵的放电量逐渐增大。纵使集齐百亿个煤气灯也无法匹敌的光亮,将覆盖伦敦的黑暗染得亮白。
布伦南卿舍弃了自尊心,听从了劝告。
为了填补过大的力量差距。为了赌上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金刚三钴杵缠绕着极大的电光,朝着沃班飞降而落。
“……说点旧事吧。大概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沃班朝着天空举起右手,低声地这么说着。
金刚三钴杵和电光从高空紧迫而来。带着与其说是雷霆不如说是陨石的轨迹往伦敦桥,以及弑神者的头上落下。
这把金刚三钴杵——沃班随手就抓住了。
嘴角再次浮现出狰狞的野兽笑容。
“那时候,正在亚洲流浪的我遇到了三柱神明。那是分别司掌风·雨·雷,三位一体的神明。那些家伙玩耍地降下的雷电……是啊,你有达到其一成的威力喔,布伦南卿!”
其实别说是一成,连有没有半成都值得怀疑。
他故意奉承对方,暗自窃笑起来。寄宿在金刚三钴杵上的雷光瞬间就被消灭。被吸收到沃班的右手中。
将混杂着烟雾的伦敦夜晚照亮的极大雷光已经消失。
赌上自己一切发出的一击无疾而终,布伦南卿愕然不已。
另一方面,沃班边把玩着这件武器,边安静地说道。
“总算是从三柱神明手上获得胜利,我从他们身上篡夺了权能。你果然是很倒霉呢。其实我也……多少有点使用雷电的心得喔。”
呼唤风云,招来豪雨,降下雷霆。
从古代朝鲜的神明——风伯·雨师·雷公身上篡夺的‘暴风雨’权能。
不觉之间,天空上满布乌云。大滴的雨水开始落下,转眼间便化为豪雨。强风也吹刮而起。
接着天空上响起‘轰隆!’‘轰隆!’的低重音,开始落下雷光。
暴风雨之夜来临。
无论是狂风,暴雨,雷霆,似乎都不会那么快就终结。
将大都会的污秽雾气以及黑暗洗净,拉开神圣的动荡之幕。
“这个权能还是初次在伦敦使用。虽是久经不用,似乎并未生锈呢。”
“噫噫噫噫噫!?”
无心顾及沃班那冷淡的低语,布伦南大声惨叫起来。
失去了寿命和赘肉,布伦南卿因恐惧而缩着身体。
是因为闪电接连不断地落在伦敦桥上吧。无论哪道雷电都比刚才布伦南卿释放的极大级雷光——更加强烈。
作为桥梁建材的大理石因冲击而崩毁,击穿,激烈摇晃。
坚固而且巨大的石造桥梁。然而,受到不断落下的雷电蹂躏,变得如同在狂风中摇晃的吊桥一样。
要是有那个意思,他甚至可以用大雨让泰晤士河泛滥。
以暴雨的洪水轻易就能将伦敦桥冲跨吧。
不过,沃班并无此意。
两、三小时内适当地召唤风雨,随意落点闪电就行了——沃班对着上空的雷云如此低念道。
自己就赶快从伦敦桥上离去好了。与快步离去的弑神者相反,布伦南卿则是瘫倒在桥上。
因为刚才向金刚三钴杵注入了大部分的生命力,他已经连步行的余力都没有了。迟早会被落雷吞没,被狂风吹飞吧。
沃班侯爵没有亲手了结这种废物的兴趣。
布伦南卿是生是死——
那种事情就随他的运气而定吧。要是受到幸运眷顾,也许就能保住小命吧。当然,之后他会迎来怎样的末路,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4
后来,随着容貌老化,德扬斯达尔·沃班逐渐变得乖僻·孤高。不过,十九世纪的时候他和几位朋友仍然有所来往,时而会将魔王的稳重暂且搁置,表现出好玩的心态。
现在的他果然还是很年轻。
话虽如此,日后的沃班也有很多从没改变过的地方。
其中之一是住宅的构建方式。喜欢心血来潮地就改变住址的他,光是伦敦市内就有五个临时居所。
其中,最为气派的巢穴可谓是如今所在的大宅邸吧。
所在地是汉普斯特得。伦敦市中心以北的郊外,汉普斯特得地区的广大原野。
尽管紧邻大工业都市,这片土地却洋溢出充沛的绿意和野趣。
在宽广而且未经开发的原野中,各处都散布着森林和湖泊。沃班的临时居所就建立在能纵览这一带的小山丘上。
那是间不仅宽广,甚至有点气派过头的宅邸。
外壁涂装成带有清凉感的白色基调,从远处看去也相当显眼。这栋宅邸似乎是由苏格兰的著名建筑家设计的。
不过其实这并非沃班的家产。
而且某个伯爵家庭世代继承的所有物。两年之前,当他向偶然认识的现任家主提出‘准备住处’的请求,于是对方就恭敬地让渡过来的。
于是,与布伦南卿的决斗几天后的中午时分。
身为房主的沃班,正坐在图书室的椅子上。
原先连拉丁字母都不太会读的孤儿,在这将近一百五十年期间,已经用耳朵记住了多国的语言。现在无论是阅读还是书写都完全不成问题。可是,沃班并非特别钟爱收藏在书架上的书籍。
不过,他并不讨厌沉淀于图书室内的独特气氛。
偶尔还会看些旅行记和数学书。也许是不感兴趣吧,他从来不去接触写着他人虚构妄想的小说以及魔术相关的文献。
不过,以前者来说也许是心血来潮的兴趣。后者则是对于沃班而言毫无价值的东西。
“记得杰拉尔说过那是与什么东洋军神有关的物品。”
那天晚上的神具——金刚三钴杵正放在图书室的桌子上。
并且,墙边还有三名作为‘王的顾问’而待机的魔术师。
“谁能为我作出说明?”
‘……大威德金刚。佛法的守护神。阿修罗之杀戮者,同时也是钢之军神。拥有水牛之头,三目,九面三十四臂。名字代表的意思是恐怖的金刚之神。以汉字写作为大威德明王……’
“原来如此。”
听到三名魔术师的其中一个的回答,沃班如此呢喃道。
“原来,是那个男人完全配不上的道具吗。”
布伦南卿也是个颇有实力的人。
然而,却完全无法和沃班的三名顾问相比。他们都是作为顶尖级别的魔术师而名扬四方的死者。
三人都脸色苍白,瞳孔放大。表情也空虚无力。
名副其实的死相。不过,衣服都参差不齐。
其中之一穿着和沃班同样的绅士装。另一个是有些污垢的灰色披风。最后一个则是破烂的修道服。
将自己亲手杀害之人的灵魂束缚着,让其成为侍奉自己的死灵·幽鬼来使役。
这就是权能‘死亡仆从之牢笼’的能力。除了这三个之外,还有另外几名作为顾问的魔术师。
因此根本没有魔术知识和相关书籍的必要。直接询问就行了。
而且也能让三名魔术师各自发挥‘生前的技能’展开研究活动。
他让英年早逝的原伯爵妖精博士研究着自由打开幽界之门的方法。目的是造访隐居在那个领域的神明和神兽们。
命令灵视力出众的占星术原权威报告欧洲的命运是否有何异常之兆,让其持续监视着天体的运行情况。
而且,还让精通诺斯底派秘教知识的原修道院长进行‘不从之神招来’这个最高难度的秘仪。
这三名魔术师在死之仆从中也是特别有才能的存在。
就这样,当沃班正和他们一起待在图书室里的时候。
“我把午饭送过来了,主人~”
房门被敲响。
门外传来可爱的叫唤声。不过沃班没有理会。
事前已经跟仆人‘要是没锁的话就随意进来’清楚地知会过了。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回答上,还不如这样子才更为合理。
正如往常那样房门被随意打开,女仆走了进来。
手上推着带有车轮的手推车上装着盛有红茶和三明治的碟子。
他并没有为了日常的饭食而特意前往宽广得无谓的饭厅的兴趣。而是让佣人将适当的食物送到当时身处的地方,迅速地吃过就算了。这样子就十分足够。
只要有那个意思,沃班想吃什么东西都可以。
不过,他完全没有成为美食家的意欲。他甚至觉得这是多么没意义的嗜好。
“啊啦?”
年轻的女仆瞪大眼睛。她的视线所及之处站着三名死亡魔术师。
在宅邸里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准动摇。不准打听。不准外传。尽好自己的职务。这些也已经命令管家,清楚传达给所有佣人了。
还有,只雇用能严守命令的人,也这么吩咐过。
只要能办到的话不管是怎样的出身都没问题。只不过无法遵守的人就即时解雇。对于知道得太多的人则是‘处理’掉……
“啊啦啊啦,嘛嘛。”
褐色肌肤的女仆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
她展现出强烈的好奇心,不断凝视着墙边的三个魔术师。
接着,她边东张西望边将装着三明治的碟子放到图书室的桌子上,并将热水瓶内的红茶倒入杯子里。
还真是相当灵巧的动作——才怪。
红茶从茶杯和茶托上流了出来,溢出到桌子上面了。
这是当然的吧。因为褐色肌肤的女仆一直都倾斜着手上的热水瓶。
沃班皱起眉头,迅速将那把三鈷杵拿到手上。
虽然被溢出的红茶浸到也不会有损伤。可是,因看似印度人的女仆粗心大意而被沾湿让他感到不快。
另一边,这时候女仆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失误。她慌张地将热水瓶放到桌子上。
“十、十分抱歉。一不小心犯错了!”
“……………”
“我偶尔会犯这种错误。不过,请主人放心~。别看我这样,对于女仆的工作可是很熟手的喔!”
“……………”
“其实呢。在被雇用到这里工作以前,我和这里的管家在偶然之下相互认识了。于是,在谈话期间聊起了主人的话题呢。”
“……………”
“他说自己的主人不好侍候,雇用的佣人很快就被开除,因此而觉得很困扰。说是现在人手严重不足~真是伤脑筋耶。”
“……………”
“于是我就这么说了。‘既然这样请务必雇用小女子爱莎!毕竟我能即时投入工作嘛!’
骄傲地挺起胸部,女仆少女开朗地说道。
相对于自称为老手,她却相当年轻。大概是十六、七岁左右吧。
顺带一说,在对方自话自说期间,沃班一直都板着不快的脸。可是,少女却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
是她胆色过人,还是个性冷静,仰或是迟钝呢。可能全部都是。
“啊,不好意思,我忘记先说了。我叫做爱莎。请主人多多指教~”
“……………”
你也被解雇了。赶快滚出去。
本来打算直接开口,不过沃班却把这句话硬是吞回肚子。
连神明都能弑杀,受人恐惧的魔王。那就是德扬斯达尔·沃班。
这样的男人针对一介佣人的过错,亲自说出解雇的话——到底还是有点滑稽吧。这种事情是管家和仆人的职务。
而且,说到底。
这个女人为何会这么多话?雇用的时候,管家应该有在隐瞒着主人身份的情况下,跟对方说过雇主有多么恐怖才对。
而且也应该交待过不准擅自搭话,不准和主人对视的这些注意事项。
更重要的是,弥漫在这间宅邸里的沉重气氛理应会让佣人变得极度畏缩才对。
可是,她却轻松地说道。
“您怎么了,主人?”
“不……”
尽管是很少有的事,不过却让他不知作何发言。
虽然那个杰拉尔子爵也不会胆怯,但内心深处还是对沃班怀着极度的恐惧心理。用眼睛看就知道了。狼的嗅觉绝不可能嗅不出恐惧自身之人的气味。
恐怕她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女人吧。
沃班默然地摇了摇头。
算了,没所谓。迟点对管家下指示,让他解雇这个女人就行了。
将这种先天欠缺看气氛能力的迟钝女仆放在身边什么的,真是荒谬透顶的事情。当他这么想着,耸了耸肩的时候。
“对了,那边的三位先生……是用怎样的神力复活的呢?”
“!”
冷不防地被少女这么问道,沃班禁不住瞪目结舌。
不过,他当然没表现出惊讶,只是“嗬”地低喃出声。
“你能看得出这是以神力达成的事情吗?”
与女仆这样的人交谈,也许已经时隔数十年之久了。
对此,完全不知这是接近奇迹之事的褐色女仆,以看起来似乎真的脑袋少了根螺丝的笑容开朗地说道。
“理所当然的呀。是人类使用的魔术,还是神明之力引发的奇迹,不是立刻就能看出来嘛。”
“虽然我也有同感,不过,难以达成这种‘理所当然’的人也有很多。”
神明和弑神者自古以来就是宿敌。
可是,要将并非战斗中而是‘平常状态的弑神者’隐藏在内的权能和异常性一眼看穿是极为困难的。即使是本领再怎么高强的魔术师,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反之,‘不从之神’的异常性几乎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正因如此吧。偶尔也会有像是布伦南卿这种将沃班等人轻视为‘魔术师之王’的人存在。
他们不知道自己眼前的魔王拥有足以和神明对抗的力量,甚至不自量力地提出挑战。
另一方面,女仆少女开朗地笑道。
“是这样的呀。果然他们三位都是主人召唤出来的吗?”
面对着对方毫无紧张感的笑容,沃班思考起来。
如果以某种程度的力量使用出权能,即便是魔术师大多都能领悟到其可怕之处。数日前的布伦南卿就是个例子。可是,这个女仆竟然只看一眼在这间图书室里待机的亡者们,就能看穿沃班是弑神者——
多么可怕的眼力。沃班暗自低喃道。
“虽然不管怎么看都是个脑袋秀逗的粗心女人,可是并非等闲之辈……吗。”
“那、那个。刚才主人说出了很粗鲁的话喔。请主人的发言要更加绅士点。”
“闭嘴。我正在考虑和你的雇用关系。”
“哈啊……”
这女人,虽然看起来完全不像,不过似乎有魔道的素养。
是怀有什么图谋而来到这间宅邸的吗。是像那个布伦南卿一样想要提出挑战吗。又或者是,想要打探我沃班侯爵的秘密么。
过会让管家报告这个女人的身世吧。沃班点了点头。
如果想避免惹上麻烦,应该要马上把她赶走。而且要说的话,察觉到危机的弑神者直觉也这么向他诉说。
总觉得这个女人很不妙。
迟早她会成为引发骚乱的火种——依稀地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沃班很干脆地无视了这些危险信号。
一旦出现危险,马上就将起因排除。
这样最理所当然不过了。这并非最凶的魔王,也是稀世怪人的沃班非得作出的选择。不过危险的游戏才有趣。
既然身边有骚乱的火种,反过来玩弄对方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吧。
……日后德扬斯达尔·沃班每当想起这时的事情都会不禁咂舌,并为自己当时的冲动感到后悔莫及。
要是当时马上将那个女人赶走就好了——
不过,即使贵为魔王的他,在这个时刻也无法预测到这种事。
5
罗翠莲是个极度远离浮世的人物。
既不会在浮世的村子和城镇上居住,也不会与他人打交道。
而且虽然是个凡人,但却是个极尽武术和方术之道的弑神者——其力量可谓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与其说她是人类,不如说是犹如剑仙·仙女一样的存在吧。
虽说如此。
她也并不是与生俱来就是这样子的。
她远离俗世是成为‘武林至尊’之后的事情。
作为《飞凤门》总帅的时候,她在名峰·黄山的深处建造了道场,以那里作为门派的总部。不过,明明身为总帅,徒弟们的指导工作却都交给他人负责,自己独自专心于修行……。
偶尔也会有从山上下来,作为一介武侠游走各地的时候。
再说,罗翠莲诞生于担任商队保镖的武者——‘镖师’一族,是武林人士都认识的武术名门。
她就在这种家庭中诞生,在父母和兄弟们的照顾下长大。
(顺带一提,据闻罗家原本是做买卖的交易商家系)
昔日的她也是经常都有与他人来往的机会。并非只是远离浮世的人。
如果是罗翠莲的生涯中唯一收过的直传弟子,大概会说这样的话吧。
‘虽然师父有那个想法的话也是勉强可以融入社会的,可是她却是个讨厌让不喜欢的东西放在身边的任性女人,因此才会到舒适的山林深处隐居啊。’
并且,他还会这么附加说道。
‘不过,她也有如果自己来到俗世,只要是看不顺眼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城镇都通通吹飞的自觉吧。所以为了收敛自己才到山林中隐居,也许师父还是会顾虑他人的啊。不过毕竟还是师父,虽说是顾虑,也真的真的只有一丁点的程度罢了。’
她的这种自觉,以及对文明社会的藐视,其实是有段孕育时期的。
十九世纪的中期到二十世纪的前半。这个时期,欧洲的魔术关系者都已普遍得知她的威名。
即是‘东方的妖人·罗濠教主’、‘魔教教主’。
这时的罗翠莲会以七、八年一次的频度造访人世,要是有何重大的目的要完成就会在世界某处挥起刚腕。
并且——其实也曾经在伦敦短期逗留过。
“无论是何处的国家,百姓的穷困都是不变的呢。”
罗翠莲低声说道。
她正独自行走在被排烟和背德污染的大都市·伦敦的小巷子中。
这里是被称为中心区的区域尽头。
是和都会的文明完全无缘的场所。肮脏的道路错综复杂。到处都有各种垃圾和醉鬼的呕吐物。小苍蝇嗡嗡地聚集在腐烂的蔬菜和霉烂的水果上。
当然,发酸的恶臭异常刺鼻。
厨余和酒的臭气,行人的汗臭和体臭等等就是气味的来处。
大约两小时前太阳西沉,已经迎来了夜晚。煤气灯的模糊光亮也无法照到这附近的小巷子里。
相对地,很多可疑的店铺中投射出明亮的灯光。酒馆和赌场,妓院,还有鸦片窟等等——唯有入夜才会热闹的店铺鳞次栉比。
当然,过路之人也都是流氓之辈。
往因搬货之类的肉体劳动而疲劳的身体猛灌酒水的粗人们。
出入花街柳巷贪图享乐的富裕阶层绅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做着黑心买卖的商人们。以花和火柴来赚点小钱的幼女。依靠扶贫院,被施舍到粗杂而且肮脏的食物的流浪者们……
还时而看到眼神浑浊的鸦片中毒者。
他们迈着漫不经心的步伐,精神恍惚地走在路上,表情空虚无力。
不仅是清国的人民,很多英国人也深陷于这种药的魔性之中,吸食到神志不清,亲手毁了自己的身体和心灵。
“……………”
并没有轻蔑之情,也没哀伤之情。
罗翠莲只是以冷淡的视线望着那些中毒者。
其实她已经潜入过几处鸦片窟,窥视过里面的凄惨的情景。
好几个客人随意地躺在并列起来的床铺上,有气无力地吸着鸦片的烟管。很多人都是瘦骨如柴的。
也有看到由于鸦片中毒所致,皮肤上浮现青色斑点的人。
还有些与不存在的对象发着牢骚的人。甚至还有盯着别人看不见的幻影,孤独地颤抖身体的人……
还有,弥漫到各处的鸦片烟雾。光是如此就会对常人的身体造成危害。
当然,将内功修炼到炉火纯青的罗翠莲没有丝毫动摇。她悄悄地离开鸦片窟——
“若国家富裕,繁荣的结果,是无止境地产生出那种堕落之人……那么文明的进步,究竟又有何意义呢。”
罗翠莲的低喃,是与天地山河共生的仙女之悲叹。
顺带一说,她现在身处的小巷子邻近伦敦桥。
这里是泰晤士河的东岸。对面的西岸有着大都市伦敦的中心,查令十字的交叉路口。
这里确实是大英帝国的中心地。
海军据点,国会议事堂,时钟塔,还有白金汉宫也在这附近。
自在操纵方术的道姑·罗翠莲。若是以她的千里眼,轻易就能将大英帝国内的讽刺景象尽收眼底。
她边冷眼地观察着文明的颓废边继续行走着。
今晚她脱下了平时常穿的汉服,换上了青色的长袍。
那是类似于连衣裙的上衣,下摆长至脚踝。腰部两边略有开叉,相当便于活动。
通常来说‘作出奇妙打扮的中国人’,肯定会被别人投来奇异的目光。
这样可不行。因此她使用了名为“隐行”的方术。
这是能制造出如同保护色效果的术,能将自己的身姿与周围的景色同化。天下无双的罗翠莲只要使用这个方术,即使是身旁的人也无法发觉到她的存在。
“铁轮王所托付的愿望,还是赶快去达成吧。”
如此颓废的都市并不适合武林至尊。
还是赶快回去清国吧,罗翠莲如此决定。与西藏高原的西域武林盟主谈话,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之后,她使用飞翔的方术,立刻就来到了英吉利国。
被英国人盗走的大威德明王相关神具——金刚三钴杵。她的目的是夺回这件物品。
金刚三钴杵的持有者能够使用雷——钢之军神们所擅长的权能。
即使是高强的武侠和法力僧,也无法对抗手持那件神具的人。因此,铁轮王才向弑神者·罗翠莲提出请求。
虽然如此,这个伦敦是异邦之地。
地方不熟的魔教教主将‘搜索’交给部下去办,正等待着报告。而她自己在这几天之间也独自在市内散步,观察民众的生活……
“哎呀。”
走上夜路上的途中,罗翠莲遇上不快的情景。她皱起眉头。
穿着灰色大衣,似是印度人的褐色少女——虽然在这样的街道上徘徊但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正被四个酒鬼纠缠。
大概是在泰晤士河的船场做搬运工的劳动者吧。
是英国人。不过,面貌和体型都和富裕阶层的人不同。
身材并不太高大,相对地身体却很结实,是有些粗扩的体型。即使是同为这个城市的住民也是相同的民族,上流·中流·贫民之间的外貌都是不同的。
“那、那个,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迷路,才会来到这里而已。可以让我过去吗?”
少女勇敢地向纠缠自己的醉汉们诉说道。
不过,四个醉汉对此充耳不闻。他们想要把少女强行带到附近的酒馆里。因为是个相当可爱的少女,所以才会起了歹念吧。
醉汉们分别挡在少女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
“要是不赶快回到工作的宅邸,天就要亮了……”
尽管少女可怜地请求道,可是男人们都对此充耳不闻。
再者,伦敦市内有许多人种。能经常看到的有印度人,中国人,马来西亚人,非洲的黑人吧。
那个少女也是这些人种之中的一种吧。
虽然无视就好了,不过相见也是缘。罗翠莲耸了耸肩。
而且再三地对魔教的下属‘作侠义之行,殉于大义,成为英雄·大侠’如此教诲的人就是她。
偶尔亲自展示侠义也不错。她呼地吐了口气。
这阵吐息马上转变为带着冲击波的魔风,打在色鬼四人组之一的后脑上。
悲哀的牺牲者“………”地失去意识,就这样往前倒在地面上。
“““!?”””
剩下的三个醉汉面带愕然,赶紧往周围东张西望。
不过,他们无法发现罗翠莲的存在。理所当然的。这种下等之辈怎么会有识破隐行方术的眼力。
罗翠莲接着再吐出三次吐息。这样子就结束了。
冲击波之风咔·咔·咔·地接连击打三个醉汉的后脑,让他们全都昏迷了。被纠缠的褐色少女则是惊讶地瞪大眼睛。
魔教教主嫣然一笑,正打算当场离去。
“那个,不好意思!”
却被叫住了。
罗翠莲自从来到英国,初次感到惊讶。危机感严重不足的印度人风貌少女——并没被隐行的方术迷惑,笔直地凝视着自己这边。对方明显能认识到罗翠莲的存在。
而且,还微笑着这么说道。
“请无比让我表示谢意。要不找个地方,让我们边喝茶边聊好吗?”
“这个馆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见面,杰拉尔子爵就这么问道。
“那个美丽的温室竟然全被烧掉了。又不是厨房,那里可不是会因用火不慎而起火的地方吧?”
“我也有同感。正常来说,那不会是最先起火的场所。”
压抑着自己的不快,沃班侯爵淡然点头道。
在位于汉普斯特得的豪宅里的图书室迎见了朋友之后。
……这栋宅邸的中心位置有间特别大的主房。东侧是有图书室的楼房,西侧是有着温室的楼房,相互连接起来的构造。
昨日,西侧的温室突然发生火灾。
会在田舍上修建宽广宅邸的那类有钱人,很多都有培养花草的兴趣。
甚至还有不喜欢都交给园艺师,亲自翻土栽种的人。温室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地方。
“这里是你——德扬斯达尔·沃班侯爵的住处。很难想象有谁会在这里纵火。换作是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么可怕的事。”
“…………”
“难道说,德扬,是作为家主的你因一时冲动而放的火什么的吗?”
“随你想象。那可不是从我口中说出的回答。”
受到对方冷淡的回答,杰拉尔子爵的表情变得释然。
似乎他擅自认定自己的想象是正确的。因为没有订正的必要,所以沃班避免继续讨论下去。
再说,早就知道犯人是谁了。就是那个新来的印度女仆。
昨日,那个叫爱莎的少女在修剪温室的时候,不知为何就突然冒起了火。
‘很对不起。稍微犯了点错误!’
当来向沃班谢罪的时候,她本人就是这么报告的。
究竟要犯怎样的错误,才能在没有火种的地方引起火灾呢。因为实在太愚蠢让沃班连追究的心情都没有,只是相当不快地皱起眉头。
自从遇到爱莎之后,已经过去半个月时间了。
先前向管家询问过这名少女的出身,似乎除了她本人表示‘一直都在做女仆的工作’之外的信息完全不明。会不会是个受过教育的魔术师也是个迷。
不过,她本人‘即时能投入工作’这番自评似乎未必是完全错误的。
虽然多少有些粗心大意的地方不过做事很上手,工作也相当热心,管家是如此回报的。然而,每隔四天却都会干出些‘什么’东西来。
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会错把一匙的果酱投入炖菜锅内。如果拿着水桶去装水,就会失足滑倒。倒下的同时还会把水桶抛到远处,将前来拜访的客人全身淋个湿透。
当她想要赶跑老鼠的时候,就会闹到连价值200英镑的壶都被粉碎。顺带一说,那是女仆平均年收入的10倍以上的价格。
并且,还有昨日的温室焚毁事件……。
不过即便是那个爱莎,在干出这些事情之后,还是会带着沮丧的神情来到沃班面前。
‘真、真是十分抱歉……’
如此温顺地道歉的她,显然已经预想到最坏的结果。
也就是失业。‘主人’会不会当即把自己开除呢,她边胆战心惊地想着边抬头仰视着沃班那张铁黑的脸。
那个害怕的样子,简直就是在饥饿的狼前面的小动物。
“那个……我从今以后,该、该怎么办才好……?”
之所以没有解雇爱莎,绝不是因为可怜她。
要说的话,是由于好奇心和反骨心。
沃班是在很清楚她可能会引发麻烦的前提下雇用对方的。
会有她也许是个相当有趣的家伙这种想法,可以说是出于他的爱好。多花点功夫,玩起来才能尽兴。损坏的房子这点程度的事不足以成为辞退她的理由。不对,是不能这样做。
再说,对于无能的佣人应该要当即解雇。
不想要做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是其原因所在。
‘渺小的人类无法对抗神明’
正是因为拼尽全力地反抗这种常识,自己才能成功反弑神明。
要是没有这样的意气和反抗心,就不会有如今的沃班侯爵。因此这次他也只是“哼”地冷笑一声,相当干脆地就饶过爱莎了。
话虽如此,宅邸的主人这样是没关系,管家却无法如此。
他由于粗心的女仆不断犯下的失败而胃痛不已,脸上的忧郁神色日渐加深。
幸好今天爱莎休息。因为她已经去了伦敦市内游玩,所以管家也不用为此而操心了——。
“那么杰拉尔。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因为有个想要告诉你的情报,而且还听到了某个传言。”
“喔。”
将宅邸内的各种事端忘掉,现在沃班以魔王的样子盯视着客人。
“真是少有啊。你居然会为这种事情而来我的居所。”
“因为有相当稀奇的人来到伦敦了啊。”
“这还真是相当让人感兴趣的说法。”
“德扬也应该知道的吧,潜伏在这个城市中的魔道之徒并不只有我们。还有马来半岛的可疑野兽使,来自印度大陆的黑魔术师,以及擅长道教方术的中国法师……”
“终究只是表面上的差异。根本性的部分并无太大分别。”
“呀,还真像你会说的话呢。不过啊,如果说来的是中国本土的最强道教使,你又有什么想法呢?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说他是究极的拳法师,而且还是个弑杀了神明,篡夺其权能的人——”
“从中国来的?”
沃班嘀咕道。其实他心里有数。
七年前,他在亚洲西部流浪到东南部的时候,曾经多次听闻对方的名字。
即使那一带的魔术·咒术的相关者们都不知晓德扬斯达尔·沃班的名字,也不会不知道那个人物的威名。
“我也有所耳闻。某国的南方之地有个与我相似的暴君。”
沃班想起在旅途中听闻过多次的名字。
“记得好像是叫罗濠吧。”
“你已经知道就最好了。”
看来就是这个名字。杰拉尔子爵立刻点了点头。
“其实啊,罗濠老师是接受西藏盟友的请求,才会远渡而来英国的。目的是为了取回被盗的神宝·金刚三钴杵。”
“又是个耳熟的名字啊。”
“伦敦内的中国人接到他的命令,都在拼命搜索秘宝的行踪。然后他们查到了。就是神宝几经周折,如今落到了东欧的魔王沃班侯爵的手中这个事实。”
带着喜欢凑热闹的表情,杰拉尔子爵愉快地笑了起来。
“罗濠老师联络到我……也就是身为侯爵少数朋友之一同时也是英国人的我,想要传达这样的话。请务必在近日内设置会谈的场所。”
6
“其实,我在几个月前就在伦敦生活了。”
“这样啊。”
两人在城边的酒馆随意找个位子坐下来之后。
那名奇妙的女仆少女说自己叫做爱莎,然后突然就说起自己的境遇。
听众是罗翠莲。她过去从来没有和同性聊过这样的话题。其实在她那长远的人生中,也从来没有交过女性朋友。
“在海外旅行过一段时间后,就发现比想象中需要花费更多的钱……让我变得有点贫乏了。现在我也在边打工边存款。”
“这样啊。”
“今天刚好休假,就久违地到街上逛逛,结果不小心迷路了。刚才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十分感谢。这下子我就能平安回到宅邸了。”
“这样啊。”
“我打算要勤劳工作,等到赚够旅费后再次出门旅行喔。”
“这样啊。”
“呵呵呵呵。旅行真棒呀。一个人游历世界各个未曾见识过的国家,心情就会自然地开心起来。让我觉得非常的幸福喔。”
“这样啊。”
“话说回来,请问您的名字叫什么呢?”
“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告诉你。”
对于这种无聊的闲话家常,罗翠莲认为毫无价值可言。
虽然刚才她一直都随便附和对方,不过这时候初次给出正经的回答。
自己可不仅是名为罗翠莲的人。同时也是最尊贵的武人,至高的‘王者’。
岂能轻易自报姓名。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回答,不过爱莎对此却非常惊讶。
“怎、怎么这样!我们能够这样相识不也是种缘分吗!”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所以,请姐姐大人也务必告知姓名。来来。”
“我完全没有被你称作姐姐的理由。”
“呜呜呜呜,太过分了。”
“义姐妹的契约是非常神圣而且严肃的东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那、那么,该怎么称呼您才好呢?”
“这个嘛……那就‘好比天上之星辰,崇高,神圣,贤明而且强大的宝玉之贵妇人啊。任何神明都无法企及的伟大王者啊。吾应当毫无保留地奉上忠诚与尊敬的御方啊’,就这样叫吧。”
“太、太长了!果然‘姐姐大人’是最好的。”
将少女的扯谈当做耳边风,罗翠莲往酒馆的柜台瞄了一眼。侍应并不是英国人。而是中国人。
这里是居住在伦敦的中国籍移民——他们的聚集场所之一。
经营者和侍应都是中国人。进一步来说,这里也是个武林的侠客和盗贼之类的人相互交换情报的地方。
起初罗翠莲是无视爱莎,打算要快步离开的。不过却被她像个跟在母亲身后的孩子一样缠着不放,无奈之下才把她带来这里的。当然,有意的话随时都能甩掉她。
罗翠莲的轻功卓越。要是她认真地奔走,任何人都追不上她。
可是,要是武林至尊因这样的凡人而使用武艺——是会有损尊严的。如此不像话的事情她决不允许。
本以为使用方术就行了,可是不知为何隐行术对她没用。
结果还是弄不清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就到了现在。
“茶……茶送过来了。”
这时候侍应来到两人的桌子旁边。
对方轻轻地把中国茶的器具放在罗翠莲面前。手还哆嗦地抖个不停。罗濠教主的可怕传闻让他感受到无比的恐惧。
除了过去与她有过来往的人之外无人知道翠莲这个名字。
姓罗,名翠莲,字濠。以作为圣教之长·武林至尊的名称‘罗濠’而为人所知。
罗翠莲向胆战心惊的侍应凌厉地问道。
“事情办得怎样了?”
“……暂、暂时还没进、进、进展……”
听到侍应含混不清的回答,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回,她对伦敦市内与方术·武术相关的中国人下了命令。
为身为武林至尊的我竭尽忠诚吧。我的使命乃夺回神宝·金刚三钴杵——这样。
于是他们拼命地展开调查,终于找到了神宝的下落。
据说神宝落到了名为沃班侯爵的男人手中。今天刚下达了命令——安排我和那个男人见面。
“啊,不好意思。可以再给我一杯茶吗?”
即便处于这种紧张的气氛中,爱莎还是能泰然地出声。
侍应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左右移动视线。要是为这种事请示罗翠莲的指示,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制裁。他应该相当清楚吧。
实际上,若是他敢说些与任务无关的废话,她打算当即拨出对方的舌头。
因此罗翠莲对于教育良好的侍应感到满意。身为武林至尊者,就是应当受到他人如此的恐惧和崇敬。
……顺带一说,数十年之后。她更进一步地想道。
武林至尊实在不该在凡人面前显露姿态。
不过,现在的她对于暴露自己的容貌还没太大的抗拒感。
倒是将‘随便讨论罗翠莲之容貌者不论何人皆给予严惩’这道命令向全世界的下属们传达过了。
结果侍应就只是沉默地从桌子旁边离开。
“差不多该决定今宵的住处才行呢……”
罗翠莲忽然低声说道。虽说是住处但并不是旅馆。
说到底,这样的都市中应该没有适合她的住所。可是,只要稍微往郊外走一点,还有广大的原野在伦敦的四周铺展开来。
在那里以草为褥,以朦胧的月亮光辉为伴,度过一夜。
不过,也会有无法理解这种想法的少女。
“嘛……姐姐大人真是的,在为去向的问题而困扰呀。既然这样,请到我的房间来吧!”
“你说过自己是在某处的房子里工作的是吗?”
估计这类职业的人大多都是住在那种宅邸里的。
这是这个时代的伦敦的常识。正如所料,爱莎“是的”回答道。可是,她还笑容满面地,如此保证道。
“不过,只要偷偷进去就没问题了。是个双人的房间,现在除我以外没有其他人住!”
“若是被发现的话,你岂不是会受到责备?如果是在我的居所——”
罗翠莲冷冷地说道。
“要是有人作出此等行为,当即就会被我赶出屋子。为让其深刻记住自身的过错,皆断数根手脚之指。”
“这样子太残忍了,姐姐大人!”
“给我订正。我可不是你的姐姐。”
“对、对不起。啊——不过,我家的主人是个善良的人,我想肯定会容许姐姐留宿一晚的喔!”
“喔。”
罗翠莲低喃道,皱起眉头。
这名印度少女,看起来极为温和而且柔弱,不过却从不打算遵从罗翠莲的命令。而且刚才又把‘姐姐大人’说漏口。
无论是怎样的下属,从没有人胆敢对罗濠教主作出如此不敬的行为。
再者,身在这个酒馆里的中国人,全都因为恐惧而全身僵硬。
他们都很清楚。知道罗濠教主是最重视自身威权的人物。对于胆敢冒犯之辈是绝不姑息的。
虽然如此,对方只是个偶遇的女孩。她并不知道罗翠莲的身份。
要以和圣教的下属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她到底还是太无情了。
她决定暂且宽恕对方的过错,继续聊下去。
“你家的主人,是那么宽容的人吗?”
“是的。平时总是一副不快的样子。浑身散发出非常可怕的氛围,不许任何人跟他搭话——就是这种感觉的人。”
“看来是个相当傲慢的男人呀。”
“不过,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我在女仆的工作上接连犯错的时候也是,‘真拿你没办法啊★’这样沉默地就原谅我了。”
“真是半吊子。应当要在脸上和身体刻上刺青,以此作为犯错的证明才是。”
“好像相当辛劳的样子。所以,就连我这样的人也能宽容地接纳。——还有,时而还会……”
这时候爱莎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紧紧地凝视着我。”
“难道内心有何隐藏的感情?”
“是的。那种时候的主人,看起来相当苦恼的样子……。然后,我在昨天发现了。主人他大概是把我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了!”
正当随意地听着她说的话时,罗翠莲扑捉到‘来客’的气息。
她以尖锐的视线投向酒馆的入口。反而爱莎却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用力紧握着拳头,继续主张道。
“这样想的话所有事情都符合情理了。主人他肯定有个已经去世的妹妹吧。那位妹妹大概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喔。”
“肯定不会有错的。所以主人他才会对我这么照顾。他把我作为妹妹的代替了!”
“原来如此。对了,你说自己叫做爱莎是吗”
“是的是的。怎么了吗,姐姐大人?”
“我不是你的姐姐。不说这个,那边的人莫非是你的相识吗?”
罗翠莲边盯视着爱莎的斜后方边淡然地问道。
“如你先前所言,以像是想说什么的视线望着你。”
“真的吗?到底会是谁呢——主、主人!?”
“我先说好了,我可没有什么去世的妹妹也没有弟弟。不如说,完全就没有关于家人的记忆。”
带着一副以自制心压抑着怒火的铁黑表情,那名青年如此说道。
先前他进入店内之后,就径直往这张桌子走来,一直站在爱莎的背后。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在这样的地方,他像是想要这么说的样子,看起来相当不快。
“你是叫爱莎吧。看来你的脑袋里掉了一、两根螺丝啊。”
青年冷漠地口吐恶言。
“快将你那坏掉的脑袋产生的妄想扔到垃圾堆去,然后闭上你的嘴巴。不然就作为劣等商品,把你当作破布一样扔掉。”
“咦、咦咦!”
“我家的女仆似乎有所冒犯了。请容我代为表示歉意。”
以严厉的命令让印度少女全身硬直之后,青年如此说道。
二、三十岁左右。是名穿着得体的绅士。
相当具有知性的容貌。然而,却骗不过罗翠莲。
这名青年并不是什么‘绅士’。狼。能在他的身后依稀窥视到凶猛的魔狼之姿。
看来是作为道姑的卓越灵视力让自己幻视到他的本性。
罗翠莲凛然地一笑,对缠绕着狼之气息的人物说道。
“无妨。这姑娘所说的话,我大多都没入耳。也没打算要记在心上,所以无需谢罪。”
“唔。那真是感谢不尽。”
“那个。两位是不是可以选些稍微温和一点的词语……”
“我应该说过要你闭嘴的。”
“要是打扰我们的谈话,决不轻饶。”
“好、好的!”
无视变得垂头丧气的少女爱莎,罗翠莲盯视着眼前的青年。
此人也许拥有能与我相互抗衡的实力——。内心中涌现出这样的疑惑。也就是说,他果然也是那样的人吗。
罗翠莲微笑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来你的名字就是德扬斯达尔·沃班。”
“没错。我有派人探寻罗濠教主的所在之处,因此才会来到这里……但实在没想到拥有这个名字的人竟然是女性。”
彼此都一眼就看穿对方的身份,同时露出冷笑。
罗翠莲和沃班侯爵都已经认识到。如今身在眼前的是同族——与自己同样的‘弑神之人’。
当遇上神明的时候,弑神者的直觉能够领悟到对方的身份。
然而,对于同为弑神之人这种直觉并不通用。尽管如此,东欧和中华的两位魔王却在瞬间就理解到对方是何许人物。
两人彼此都呈现出强者的风格,魔王的咒力,战士的姿态。
这诸多的要素比起任何东西更能证明‘弑神者,就在此处’这种不容置疑的事实。
接着,沃班朝爱莎望了一眼。
“原来如此。这个女仆原来是你的手下么。本以为是个性格古怪的女孩,这么看来总算可以理解了。既然是魔教教主的手下,很多方面都能得到解释了。”
“你在说些什么。”
听到对方说出意外的话,罗翠莲立刻回话道。
“能对抗罗濠方术的奇怪姑娘……原来如此。原来是沃班侯爵的脾女,那么我也可以理解了。我的圣教信徒中并没有这样的人。今后也不会允许入教吧。”
“……………”
“……………”
在彼此都以视线询问‘难道她不是你的手下吗?’的罗翠莲和沃班侯爵身旁,话题的当事人胆怯地说道。
“那个。我的身份就是之前被雇用的时候说明过的那样。”
“……是我判断错误么。”
“……看来是我稍微犯了点糊涂。”
两人决定不去理会介入魔王会谈的无关人士。
他们重新凝视对方。当然,并不是因为爱慕之情。
而是对世界上极为少有的‘同族’的对抗心,敌忾心激起两人的斗志,因而对眼前的对手深感兴趣。
罗翠莲心想。若是我与他交手的话,不知结果会如何。
而且她还确信。对方肯定也在考虑着相同的事情。
“那么。今夜我来这里并无其他理由。是为了解决那件神具的问题。”
沃班侯爵缓缓开口说道。
“罗濠教主,能听我提个建议吗?”
“但说无妨。”
“我想招待你到我的宅邸,就这件事情仔细谈论一番,你觉得如何?要在这里把事情全部解决实在有些匆忙。”
“呵呵呵呵。换作平时的话,对于这种邀请我绝不可能答应。”
察觉到狼王故意没有言及的内情,罗翠莲脸露温和的微笑。
当然,目的并非是会谈。这是与西洋的惯例‘投掷手套’同样的行为。
“对于你这样的人物亲自提出的邀请作出拒绝,我罗濠还不至于是如此不识礼数之人。敢问何时呢?”
“那就明天。当然,由我亲自前来拜会也无妨。”
“岂能如此。这次就由我前来拜会。赌上被称作武林至尊之人的荣耀。必定信守诺言。”
若是对于前往我的阵地有所顾虑的话,反过来让我去拜会也无妨喔——。
怎么可能。谁会说出如此没有骨气的话——。
仅是流于表面的礼貌对谈背后,还隐藏着带有些许挑拨性的信息。
并且罗翠莲忽然感觉到。暴风雨即将到来。而且还是足以将伦敦连根拔起,超大规模的狂风暴雨。
7
暴风雨之夜。
厚重的云层覆盖着夜空,星辰也被遮掩。
德扬斯达尔·沃班与中国的妖人相遇之后的翌日。今宵,她遵守约定来到了位于汉普斯特得地区的宅邸。
当两人在二楼的大厅相见之后,罗濠教主这么说道。
“承你贵言前来拜会。感谢你的招待。”
“哪里的话。是我需要道谢才对。能够迎接你这样的大人物,无疑是我这个家主的光荣吧。”
两人相互说着假惺惺的社交辞令。
再者,在玄关大厅为罗濠教主领路的是‘死之仆从’。
所有的佣人都被给予了特别休假。难得的一大盛会,希望不受任何人打扰地尽情享受。是出于这样的想法吧。
“虽然不是什么美味菜肴,饭食也已经准备好了。要是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赏脸?”
大厅中央放置着宴席用的长桌。即便是围坐着二十个人也足足有余吧。
长桌上摆放着事前准备好的晚餐。鹌鹑肉包,烤全鸡,香菜羊肉,奶酪拼盘,数种水果,黄瓜和冷肉三明治等等。
虽然所有菜色都已经冷掉,不过味道应该不错。
“里面当然没有下毒。不过,要是怀疑的话让我先来试毒也无妨。”
“我相信你不可能会作出如此愚蠢的行为。不过……晚餐还是免了吧。”
罗濠教主今天穿上了宽松飘扬的汉服。
是比起昨天的长袍更为讲究的衣装。沃班还是惯例地穿着一丝不苟的绅士服。毕竟是在宅邸内,因此并没穿着大礼服就是了。
可以说两人都是穿着正装。不过,并不是为了进行晚餐会。
“对于我们来说,还有比起进餐更为优先需要解决的事情。”
“确实如此。那么,就赶快开始吧。”
意见达成一致,两人同时轻笑出声。
真是不可思议。两人身世和性格都完全不同。今后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意气相投的朋友吧。倒不如说更可能会成为不共戴天的宿敌。
尽管如此。
两位魔王确实是相似的人。
从相会直到展开决斗为止,事情都如同流水般自然地往前推进。从最初相互对视的那瞬间,两人之间会‘发生这种事’已经是既定的事情了。
会有这种境况,难道是因为两人都是持续与不从之神战斗的‘战士’吗。
两人之间相隔着10英尺(约三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一瞬间就能拉近。
沃班稍微弯着腰,往前踏出半步。
对此,罗翠莲只是直挺而立。只不过,她张开了双掌。莫非能与其匹敌的武器就只有军神挥舞的刀剑和长枪——?
如此直觉到,沃班顿感悚然。
同时也体会到让身体颤抖的欢喜之情。若非如此绝对称不上是斗争!
“姑且还是先定个规则好了。简单的就行了吧。”
大敌当前,切不可过于鲁莽。
沃班放松肩膀的力道,走到大厅的中央。
在这里的是盛放着已经冷掉的豪华晚餐的长桌。上面还有某件与并列的大碟子放在一起的物品。
两端分成三叉的东洋武器。就是金刚三钴杵。
“获胜的人可以带走这东西,如何?”
“没有异议。就这样好了。”
沃班用手指着奖品问道,罗濠教主淡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兴趣已经从西藏高原的神具转移到决斗上了。欧洲的魔狼王和东方的不败妖人,何者的实力更胜一筹呢。
然后,就在这瞬间。
“迟到了非常抱歉!我现在马上来侍候!”
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神色慌张的爱莎走了进来。
穿着黑与白的连身围裙,头戴白色发饰。是女仆的正装。
“稍微睡了会午觉之后,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哎呀?主人和姐姐大人怎么都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姑娘今天也在呀……”
“看来出了点什么差错啊……”
将难得的紧迫感扰乱的乱入剧。罗濠教主像是叹息似地摇了摇头,沃班则是苦恼地低语道。
不管怎样,他重振精神向爱莎问道。
“包含你在内我已经给所有佣人休假了吧?而且也严令过在这段时间一定要离开宅邸。”
“是的,我已经得知了。不过。”
总是那么活泼的印度籍女仆露出婉然的微笑。
那是彷如每天都在寻找‘快乐之事’的无垢少女一样,积极而且毫无阴影的笑容。
“我昨天就已经休过假了,我想在招待姐姐前来的纪念日不能有失礼数。所以就偷偷回来了!”
“这样啊。那么——”
沃班啪地打了个响指。是给‘死之仆从’的信号。
先前他让为罗濠教主领路的死人一直在房门旁边待机。这名在法国爆发革命之前,身为凡尔赛宫仆从的死人依然穿着当时的制服。死之仆从抱起爱莎的肩膀,将她拖到了大厅外面。
“将她扔出宅邸外面。”
“啊。干、干什么呀!?我还有工作要做啊啊啊啊啊啊——”
仆从们的力气非常大。纤细的少女不可能反抗得了。
爱莎的叫声逐渐地远去。已经成功将妨碍者排除掉了,沃班重新转向今天的主宾。
“让你久等了。那么,差不多是时候了。”
“嗯。那就开始吧,沃班王。”
两位魔王之间的决斗,终于开幕。
二月下旬的伦敦,还远未能听到春天的脚步声。
在还能称为隆冬的极寒之夜,正吹刮着强烈的狂风。唤来这些狂风的元凶其实是德扬斯达尔·沃班。
操纵风雨和雷霆的‘暴风雨’权能——。
是由于拥有这样的力量而引发的暴风雨。随着心情兴奋起来,风与云就会自然地聚集到沃班的周围。
若是平时的话也会降下雷雨。不过,今晚却稍微有些不同。
由于气温过低的缘故,所以还降下了雪花。猛烈吹刮的强风再加上大量雪花,不久后就会形成暴风雪。
今宵,伦敦市内遭受突然而来的暴风雪侵袭。
略显肮脏的大都市转瞬间就被倾降而下的白雪覆盖。本来就极度寒冷的二月伦敦,被混杂着雪片的强风转变成宛如冬之女王版图的极寒之地。
在暴雪的中心地,郊外的原野上展开的激斗反而炽热无比。
“哈哈哈哈。原来还存在拥有与我相似力量的人啊。”
“这么想还为时尚早。我从南方的女神身上篡夺而来的龙吟虎啸大法……还远非如此简单的力量。”
面对着冷笑着的沃班,罗濠教主只是淡然地宣告道。
让人惊讶的是,能操纵强风的并不只有东欧的魔王。
虽然原理完全不同,不过自在操纵方术的妖人也吹起了魔风。歌声居然转变为烈风,而且诗句中甚至还伴随着冲击波被解放而出。
“十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噢噢。”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哼——。居然使用奇妙的言灵!”
这个‘风之较量’就是决斗的第一章。
从罗濠教主那如樱桃般的嘴唇中发出的啸声在她的身前形成漩涡,然后在转瞬之间便化为龙卷风。
被猛烈回旋的暴风碰触到的物体,都会在一瞬间崩毁。
如今,就连难攻不落的城池也能扫平的冲击波在罗濠教主的周围不停回转,宛如无法目视的破坏神之手展示着威猛的气势。
当然,沃班的大宅邸也只消数十秒就被消灭了。
美丽的白色外壁,屋顶,房梁,柱子——所有建材都被粉碎成微尘,就这么被吹飞到暴风雪的夜空中。
“呼唔。没想到你的手段,相较于我更为粗野。”
“胡说八道。此等程度,对你而言也等同儿戏吧。”
在如今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宅邸遗址上,两位魔王正相互对峙着。
彼此双方都像是把强烈的魔之暴风当作微风一样泰然地站立着,以自然的体势眺望着彼此的身姿。
身处龙卷风中心点的罗濠教主姑且不论,沃班不受魔风所苦是有其理由的。
“嘛,这种程度确实是称不上是强烈。”
当然是因为他也是卓越的暴风使用者。
他避过罗濠教主的歌声引起的龙卷风,让其在自己的肉体左右两边流逝而去。而且并非一瞬之间,而是在魔风的冲击波持续期间一直如此——。
那是有着将近一百五十年战斗经历的弑神者,凭着其咒力和经验才能做到的神技。
“呵呵呵呵。差不多该由我这边作出反击了吧。”
“我就接招好了。放马过来。”
袭击伦敦的强烈暴风雪其局部地方的威力——爆发性地增强。
沃班终于吹起反击的暴风。可是。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罗濠教主咏唱的歌谣再次增强了风威。
包围着她的龙卷风得到更强的力量和气势,将沃班吹出的强风吞噬掉,制造出更为强烈的暴风漩涡。
“既然如此————!”
“疾!”
沃班从天上落下极大的雷光,罗翠莲咏唱出简短的言灵。
在即将被雷光击打到的瞬间,中华的武林至尊——便消失了身影。在一瞬之间,她竟然移动到10码(约九米)的后方。
那是瞬间移动极短距离的魔术。沃班也认识这种法术。
不过,竟然能如此巧妙地运用这样的一瞬间。他至今从没见过能运用到这种程度的人。沃班喊叫道。
“还真是相当巧妙的逃跑方式!”
他命令上空的雷云,不断朝地面落下雷电。
当然,罗濠教主也持续使用那个转移法术,将雷光全部避开了。不过,接下来才是好戏。
沃班将身为暴风使用者的感觉敏锐度提升——感应大气的流动。
感应出魔教教主移动之后,因突然而来的闯入者而被扰乱的大气流动,立刻朝那个地点降下雷霆。
当然,他不觉得以这种方式一击就能解决掉对方。
直至将罗濠教主逼得再也逃不掉之前,他依然不断地释放雷击!
“疾!”
“疾!”
“疾!”
罗濠教主在沃班的身边周围不断施展瞬间移动。
这样子才总算是勉强避开连续落下的雷电。不过,也许是领悟到这样下去迟早会逃不掉吧。
她突然朝着沃班——径直踏步,突进而出!
“看来在把握时机的战斗中不太奏效呢。”
这次不是瞬间移动的法术。
不过,却是速度奇快无比的凌厉步法。当察觉到的时候,罗濠教主就已经身在眼前。而且,她还借着移动的势头,将右掌击打而来!
而沃班能够避开这个攻击,仅是因为具有野性的反射神经。
“!?”
罗濠教主愕然不已。掌击会被对方躲开让她相当意外吧。
也不无道理。除了天上的军神们以外,还是初次遇到格斗技如此强大的对手。她朝着暗自惊叹的沃班,继续不断地发出掌击。
一息之间以左右手各五击,打出合计十击的掌击。
接着她收拢五指,如剑锋一样笔直刺向对手。
将手掌的小指那侧转变为手刀的斩击。斩击。斩击。
可是,这些攻击全都被沃班避开了。不过绝不是灵活的动作,而是犹如被逼入绝路的野兽一样。
“哼。这样你就被困住了!”
“原来如此。打得这种主意么!”
看到沃班边恶骂着边化身为‘狼’,罗翠莲点了点头。
对方就只有业余拳击爱好者水平的格斗技术。这样的水平应当无法与彻底掌握中华武术真髓的少女相抗衡。
不过,沃班拥有阿波罗神的权能。
那是可以召唤数百匹,数千匹恶狼,自身也能变化成狼的力量——。
将足以凌驾野生之狼的魔狼本能提升到最大限度,化为灰色之狼就能做到从正面与罗濠教主进行近身战的一大难事。
化成四足野兽,依靠其敏捷的动作和反射神经。
接连不断地避开精妙而且强大的掌法。避开。避开。避开。
并且,对方瞅准攻击的空隙,朝着她的喉咙猛扑而来,即将咬住的——那瞬间。
“呵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出招!”
罗濠教主以双手的手掌从左右两边抓住灰色之狼的脸颊。
并不是击打。而是束缚技。教主的手掌以连山头都足以粉碎刚力,企图从左右两边灌入化为野狼的沃班头颅!
“啧!这种怪力也是你的权能吗!”
一瞬间看穿对方的意图,与此同时沃班也使用出自己擅长的权能。哪怕只是稍微慢了一点,自己的头颅就会像西瓜一样被捏碎了吧。
要从教主的金刚力中逃走,凶恶的魔狼应做的是——巨大化。
刚才为止还是体长七英寸(约二百一十公分)的灰狼,不过,现在的体型已经一口气膨胀到先前的10倍以上。
体型变大时的气势把罗濠教主都震飞了。
现在沃班的身形是60英寸(约十八米)以上的巨大躯体。确实是应当称其为‘大巨狼’,具有压倒性的威荣吧。
目睹这种剧烈变化,魔教教主口中吐出惊叹之词。
“竟然能变化成如此惊人的姿态……真不愧是魔狼的化身。”
“彼此彼此,没想到你也隐藏着那样的刚力。”
两人在为相互的力量而惊叹的同时,当然也没有停下动作。
沃班以巨狼的下颚企图将少女姿态的教主整个吞下。
可是,不亚于巨大化的狼王头部——巨大的拳头从地面之下突刺而上。这是一记为了将狼王下颚粉碎的上勾拳。
沃班迅速往后方跳去,避开了拳击。
千钧一发。哪怕只是迟个一秒钟,下颚就会被粉碎,当场毙命也说不定。
视线望去,只见罗濠教主的双肩上冒出如烟雾一样的东西——变化成为巨大而且肌肉隆起的男性。是东洋中所谓的金刚力士。由于全身是赤裸的,因此那强壮的体格可谓是一目了然。
施展出上勾拳的巨人那健美的肌肉上,竟然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如何?我的显身,阿吽一对的仁王罗汉……那其中之一体。”
“哼。本来还为没有能与我匹敌的对手而叹息,没想到突然出现如此大敌。”
一方是精通武术和方术的东方武侠王。另一方完全没有学过魔术和武艺的欧洲魔狼王。
虽然是对比鲜明的两人,但作为战士的力量是不相上下的吧。
分别君临东洋与西洋的两位魔王彼此邂逅然后展开决斗,这正是德扬斯达尔·沃班所追求的东西。
8
那么——。
稍早之前,有名被‘死之仆从’赶出宅邸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爱莎。正如所知的她是沃班侯爵家的女仆。她在被赶出来之后,依然没有死心地在宅邸外面绕来绕去。
她打算在气氛冷却下来之后,再偷偷地潜入宅邸内。
“主人和姐姐大人都好过分,居然唯独把我排除在外。”
就在她边默然落泪边摩擦着因寒冷而冻僵的双手之时。
侯爵的宅邸中爆发出狂风——。
那是‘姐姐大人’在宅邸的大厅里解放出魔风权能的瞬间。而且威力全开,带着将一切存在全部吹飞的气势。
伴随着冲击波的龙卷风发出呻吟,在伦敦郊外的原野上狂暴汹涌。
豪华的田舍宅邸只消数十秒就失去了原型,数分钟之后连大部分建材都被不留痕迹地全部吹走。
而且,‘主人’还进一步加强这股魔风的气势。
那是暴风雨的权能——后来被命名为‘疾·风·怒·涛’的力量呼唤出的暴风雨。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突然而来的魔风和暴风。当然,爱莎也被卷入了进去。
毕竟是连壮丽的宅邸都能掀飞的风力,少女的身体理应只能无能为力地被卷上冬季的夜空上。
可是,她迅速用手护住头部趴在地面上。这是最能阻挡风力的体势。
“呜呜呜呜。主人和姐姐大人都完全忘记我还在附近的事了。”
这阵可怕的风暴风肯定是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引发出来的。
爱莎马上就确信了。既然并没在附近感受到‘不从之神’的气息,那么肯定就是弑神之人干出的事情。
毕竟这样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看来我也只能出手了……”
下定决心,爱莎以强烈的思念咏唱言灵。
“美丽的少女啊,打开恐怖的秘教之门吧——”
紧接之后,狂乱吹刮的暴风中混杂上了雪花。
对。那是将从女神珀耳塞福涅身上篡夺的权能反转过来。
带来春天和治愈的力量为之一转,变化成为带来冬之冻气和死亡的力量。
少女爱莎如今正是‘冬之女王’。
并且,由她的权能所带来的冷气,将狂乱的暴风转变为暴风雪。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无论再怎么强的暴风雪,也无法打倒冬之女王。爱莎嗦地站起身体。
“他们两位到底怎么了啊……嘛。”
多亏与整栋宅邸都被夷为平地,马上就发现他们两个了。
原来身在二楼大厅里的沃班侯爵和中国贵妇人(主人把她称作‘罗濠教主’。那大概是名字吧)。现在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落到地面上,各自驱使着风的权能。
让人惊讶的是,两人居然开始大打出手。
“两位!!!!!!,请不要再打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濠教主和沃班侯爵正进行激烈的‘风之较量’。
由于轰鸣作响的风声,无论爱莎怎么呼喊都传不到他们耳中。
可是,如果让他们继续这样打下去连整个伦敦都会被破坏掉的。弑神者的权能威力有多强,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既然这样的话,只好由我来阻止他们了。”
必须要努力才行,她如此对自己说道。虽然主人和姐姐大人好像都完全没有察觉到,其实——
爱莎也是弑神之人。
大约九个月前,她在旅行之地希腊弑杀了女神珀耳塞福涅。
那正是冒险的起始。此后,她在‘海上丝绸之路’上被卷入骚乱中,甚至还落入被带到香港去的困境,结果在那里也巧遇到‘不从之神’。
拥有菩萨之相,善良民众的守护神。
那是一趟出于无奈地只能将他杀掉的冒险。那是个悲痛的回忆,爱莎至今还记忆犹新。
其实在展开这趟旅行之前,爱莎还是个挺有钱的人。
那是之前的主人所留下的遗产。不过,为了救助在旅行时结识的难民们,她将大部分的金钱都捐赠了出去,最后一贫如洗地回到伦敦。
“那时候真的有很多悲伤的事情呢。”
她边压抑着不禁涌出的泪水,忽然间发觉到。
要阻止两名暴动的魔王,那个权能也应该要使用才行吧。
“善果未熟之时即便善人也遭逢恶报,善果成熟之时则适逢善报,善人应有善报,恶人应有恶报……”
那是篡夺自民众之守护神的,幸运的权能。
那是只要爱莎发誓要作善行,在将其达成期间,能得到大大小小各种不同幸运的能力。
而这次的誓言当然就是这个。
“我必定会让主人和姐姐大人言归于好。请授予小女子爱莎以幸运的助力……啊啦?”
在咏唱着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刮着雪片的空中掉了下来。
啪嗒。落到积雪里面的是一根钢棒。两端分成三叉。长度为一英寸(约三十公分)左右。
“好像是主人的东西。迟点得还给他才行。”
大概是被这股暴风,从宅邸里卷上天空的吧。
爱莎捡起三叉钢棒,把它放入围裙的口袋里。
并且,这个时候——两位魔王的决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沃班侯爵竟然变身成巨大的灰色之狼。可是,罗濠教主也不甘示弱。她率领着彷如守护神一样的半裸金刚力士,与化为大巨狼的侯爵为对手地战斗着。
要怎样阻止他们两位才好呢?
完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总之就先试着去做好了。心怀决意的爱莎在雪地上不停奔走,接近到两位魔王附近。
然后,她尽可能以最大的声音呼喊起来。
“请不要再打了,主人!还有罗濠姐姐大人!”
没有反应。
作为罗濠姐姐大人分身的金刚力士施展出凌厉的回旋踢。
胴体受到踢击,主人变身的大巨狼被弹飞了。不过,并没受到多大伤害。他是故意跳到横侧借以避过冲击的。
证据就是,大巨狼的四足是轻巧地着地的。
而且,与此同时巨狼的嘴巴还释放出电击。对此金刚力士大大提升咒力,以此抵御雷电的威力,反过来将其消灭掉。
一进一退的攻防战。主人和姐姐大人的眼中都只有对方,完全没看其他的东西。
“请不要再打了~~~~呀!”
还是没反应。完全听不进去。
“打扰了~~~~。请两位快住手~~~~呀!”
第三次也不行。爱莎心灰意冷。没办法了。虽然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但只有行使实力的手段了。
“天与地与暗的女神,蛇之女王啊。展示出受人畏惧的魔女之貌吧!”
咏唱言灵,使用出作为冬之女王的权能。
咒力和冷气——无色无形的力量缠绕住争斗着的两名魔王,将其束缚起来。宛如抓住猎物的大蛇一样。
“唔!?”
“这个权能到底是!?”
大巨狼像是人类那样身体一抖,罗濠姐姐大人也感到愕然。
可是,已经太迟了。完全专注于眼前对手的两名魔王被‘冬之女王的咒缚’抓住,失去了自由。
无比巨大的灰色之狼如今正被同等巨大的‘冰之大蛇’俘虏。
冰之蛇的长长胴体将巨狼的脖子,身体,四肢紧紧缠绕起来,拘束住巨狼的行动。并且,被囚禁的并不只有大巨狼=沃班侯爵。
罗濠姐姐大人的分身,金刚力士也是相同的下场。
另一条‘冰之大蛇’也突然出现,朝罗濠姐姐大人发动了袭击。
“没想到——竟然是你干的好事!?”
罗濠姐姐大人终于从正面望着来到附近的爱莎。
这名中国女性有个奇怪的癖好,不知为何总是不肯和人正面相对。就连爱莎也只能进入她视野的一角。
大概她是极度怕生的人吧,爱莎如此认为。可是,如今两名少女几经曲折,终于能正面相对了。
“其实是这样的。虽然一直隐瞒至今。”
这时候爱莎挺起自己的胸部。
“我也是和两位同样,拥有神明力量的人喔!”
“你在——胡说什么……”
“那么说来有听过这种话。过度的悲剧会变成喜剧……在西洋里有这样的看法。”
狼化的侯爵口中吐出像是感到绝望一样的声音,姐姐大人则是带着悲痛的神色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都散发出直面到难以置信的现实的人那样的氛围。依然保持着巨狼的姿态,沃班侯爵继续说道。
“不过,确实如果她是弑神之人的话,很多不可解的事情都能得到解释了。只不过。”
“没想到你竟然和我是同格的人……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两名魔王不知为何像是很不服地嘀咕说着。
现在他们两个依然还被‘冰之大蛇’紧紧地缠绕着。那不仅是如同绳索一样束缚住对手。
冰蛇的身体上还释放出低温的冷气,企图将两位魔王冻结成冰。
大巨狼,还有中华美女以及其守护神——他们全身都开始冻结起来。
即便是神话之神和弑神之人都能将其冻结,这正体现出冬之女王的伟大以及残酷无情。
这样下去的话就会患上低温症,全身上下都会坏死。最后就是冻死了吧。
大概是直觉到这种不祥的未来吧。
被囚禁着的两名弑神者像是询问似地相互对望,接着突然开始提升咒力。这也是两人几乎同时进行的。
他们打算将咒力提升到最大限度,以此抵抗冬之女王的咒缚。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哈———————————!”
“那、那个。两位突然之间怎么了?要是不停止吵架,言归于好的话,我就不会解开咒缚喔!?”
“那种事情谁会做啊!”
“真是的。那我就凭自身的力量解开你的咒缚,将你和沃班王一起埋葬掉!”
“这是我要说的话。那个傻帽的女人和罗濠教主,都由我沃班来打倒!”
“等、等一下!请两位都冷静一点~呀!”
魔王的尊严都被丢到一边,完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说法。
没错。归根结底,连神明都敢挑战的愚昧以及鲁莽正是弑神者这类种族的特征性气质。
正因为是这样,那种时候的过于无谋以及愚蠢的行为是相互关联的。
无论是沃班侯爵还是罗濠教主,其实际年龄以普通人的尺度而言可谓是已经迈入‘年老’。不过,他们以弑神者的基准来说——依然还是年轻的部类。
另一方面,看到两位魔王的反抗,爱莎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她并不擅长于战斗。若是直接和两位愤怒的魔王作对手的话,就只能无能为力地被打败吧。
“这、这下子非常的不妙呀~~~~!?”
就在她惊慌起来的那瞬间。耳边传来低声的话语。
(告诉你一件好事)
“!”
年幼男子的声音。爱莎吓了一跳。
(如果呢。要是能把他们弄到下面——拖到地面下的话,之后我们也许会有办法解决喔)
“地面下……是指地底吗!?”
爱莎当即点了点头。
尽管是突然听到的怪声所提出的建议,不过也没空去怀疑了。
往后被定名为Campione的人们——身为其中之一的爱莎,当然也拥有会被说是愚蠢和鲁莽的资质。
“这肯定也幸运的指引!”
她深信不疑地念叨道,立刻咏唱出言灵。
“美丽秀发的女神之女啊——如今马上开启大地之宫殿。”
“地震……不对!?”
“那是地母神……司掌冬天与死亡的女神之力!”
沃班喊叫道,罗濠姐姐大人也瞪目结舌。
两位魔王的脚下——地面突然开了条巨大的裂缝。
那是足以将化为巨狼的沃班侯爵,以及率领半裸的金刚力士的罗濠姐姐大人完全吞噬下去的粗大裂口。
而且,深不见底。这条裂缝是通往地底冥界的。
爱莎最初弑神的女神是珀耳塞福涅。
她是心地善良的春之少女,同时也是冥府神哈迪斯的妻子。每当冬天到来就会下到地底冥界,化身成为残酷的死之女王。
爱莎的权能具有能呈现出其两面性的名为‘冥府坠落’的王牌。
现在,成为其牺牲品的两位魔王正在掉进裂缝——地底之中。不过,事情可没那么顺利。
“哼。耍些雕虫小技!”
“认为我没有飞翔之术真是想得太美了!”
沃班侯爵在掉落的同时解除巨狼的变身,呼唤出暴风。
他是打算要恢复轻盈的人类姿态,用风将自己的身体运上地面。并且,罗濠姐姐大人则是使用更加单纯的方法。
她消除了作为守护者的金刚力士,准备以飞翔之术急速上升。
——若是落到冥府坠落的地裂之中,通常来说光是如此就会导致肉体陷入假死状态。
可是,先前两人都为了抵抗爱莎施展的‘冰蛇之咒缚,而将咒力提升到最大限度。因此才能承受得住的吧。
“需、需要推下去才行。”
这么想着,爱莎灵光一闪。
正好有适合使用的物品放在围裙的口袋里。两端分成三叉的铁制棒子。是刚才顺手捡起来的东西。
其实捡起这东西的时候,就感觉是个非常危险的道具。
她听凭自己的直觉,将注入自身全部咒力的铁棒“嘿!”地扔进地裂中——三叉棒开始啪嚓啪嚓地放电。
于是便形成极大的雷击,啪啦地朝裂缝内落下。
这些雷击正好击中想要飞上地面的两位魔王。冰蛇的咒缚,冥府坠落,再加上这时候的神之雷击。
“金刚三钴杵!?”
“疾!”
就连这么多重的攻击都能勉强承受下来,是因为两位魔王都拥有相当可怕的咒力吧。
特别是罗濠教主,她迅速地以方术将三叉棒拉到身旁,用手将其抓住。
被罗濠姐姐大人抓在手中的棒子终于停止放电,安分了下来。
可是,这时候——爱莎所打开的地裂深处,开始产生可怕的吸力。那是吸收万物,将其拖落地底的力量。
连地上的大气都被吸引,产生出流向地裂底部的强风。
““!?””
沃班侯爵和罗濠姐姐大人都愕然不已。
两人只能无能为力地被吸引力囚禁,掉落到地底深处。
由于受到爱莎作出的多重攻击(?)所致,因此已经没有足以抵抗吸引力的余力了吧。
顺带一提,说到事件的罪魁祸首——
“啊啦?这次到底是出现怎样的神明大人呢?”
她感到疑惑不解。那不是爱莎的权能所引起的现象。
并且,紧接之后。作为当事人的她也被吸引力捕捉住了。
“咦呀呀呀呀!”
她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地裂吞没,嗦地掉了下去。
再者,这股吸引力造成的并不是将三名Campione拉到地底冥府,而是将其运送到异世界的现象——
而他们得知这件事,则是稍过一段时间后的事情了。
9
“好痛啊啊啊……”
理应落入地底的爱莎。不过,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俯卧在草地上了。
身体各处关节都很痛。不过,仅是如此罢了。似乎并没受到诸如骨折之类的重伤。相较于掉到地底冥界来说,已经算是轻伤了……。
“啊啦啊啦,嘛嘛。”
立刻撑起身体,爱莎感叹道。
眼前是一片广阔延伸的‘春色’。茂盛生长的草木透着水嫩的青色,叶子上闪耀着朝露的光辉。这里各处都绽放着颜色各异的可爱小花。
放眼所见皆是原野。
附近没有人家。连人造物都看不到。
“真是漂亮的地方……不过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呢?”
爱莎站起了身,在附近绕了几圈。微风温柔地吹佛着肌肤,让人觉得酥痒。
从东方天空投射而下的阳光也温暖宜人。是个甚至会让人觉得要是永远能待在这里就好了的舒适场所。
明明应该身在隆冬的大都市伦敦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沃班侯爵的宅邸周边确实是自然充沛的郊外,不过遭到那么强烈的暴风雪侵袭,理应距离春天相当遥远才对。
就在爱莎感到疑惑的时候。
“姐姐,看来已经不要紧了呀。”
被可爱的男孩子搭话了。
沃班侯爵和姐姐大人争斗的时候,也听过了同样的声音。
转过视线,只见脚下有个身高10英寸(约二十五公分)的小人走了过来。以人类来说大约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容貌想当年幼。
穿着绿色的衣服,戴着尖尖的帽子。
这样的男孩子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一共有七个。
“难道说,就是你们吗。”
爱莎弯下身子,望着男孩子们的脸。
“是你们把我搬到这里的吗?”
“与其说是咱们。”
“其实是咱们的老大。妖精国的女王大人。”
“正如所见,咱们是妖精。”
“咱们被那个邪恶的魔王大叔抓住了喔。”
邪恶的魔王。是指沃班侯爵吧。发觉到这点,爱莎略微苦笑起来。
另一边,七个小矮人七嘴八舌地继续发言。
“那家伙手下的魔法师说是要‘研究’。”
“利用着咱们。”
“咱们一直都在等待逃跑的机会。”
“看到姐姐你们正好打了起来。要是错过的话就没有其他机会了,咱们就向妖精王大人祈愿。”
“请打开妖精境之门。”
“不过,凭咱们的力量无法将门召唤到地上,所以才会拜托姐姐砸碎地面。”
“于是地底下的门就把大家都吸进去了喔。”
大致听过了情况后,爱莎就掌握住事态了。
与三叉棒同样,这也是幸运权能所带来的缘分吧。拜此所赐才能闯过那个困境。
“那么和主人——邪恶的魔王打架的女性去哪里了呢?”
“哪里吗。”
“像姐姐一样,应该掉到妖精境的某个地方。”
现在自己身处的地方,似乎是个叫‘妖精境’的世界。既然自己都没事的话,主人和姐姐大人肯定也不要紧吧。
这么思考着时,爱莎想到了其他的主意。
既然难得来到妖精境,不如干脆就在这个世界旅行好了。
而且,七个小矮人妖精也像是在怂恿她似地这么说道。
“呐,姐姐。要不要一起去妖精之城?”
“那里是咱们的女王居住的地方。”
“是普通人类谁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咱们来给你带路。”
“欸,真的吗?那就务必拜托了。我好开心呀!”
爱莎接受了这个意想不到的提议。
这个妖精境,是人类所谓的幽界/幽世。
是个有着被称作妖精王的几柱神明作为支配者君临,并且也有‘曾经作为不从之神的存在’在此隐居的神秘领域。
而且,邀请爱莎的七个小矮人,也绝非善良的妖精。
实际上他们是邪恶的黑小人一族,为了将偶然间发现的看似愚笨的弑神者作为祭品杀掉,从最初就怀着欺骗对方的打算。
爱莎在被他们带到的地方里,遇到了妖精境的女王。
之后,在经过几番迂回曲折的最后‘开启妖精之门的权能’转落到了魔王爱莎的手中……不过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而且,稍早之前爱莎由于使用权能而得到了若干个幸运的效果。
领悟到作为代价就是引发出与邪恶的妖精相会之后,她就已经被卷入了骚动的漩涡里。
归根结底,能够带来唐突的幸运之力同样也会唤来唐突的不幸和灾难,相互之间维持着均衡。
不过,那时候的爱莎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十七岁少女。
因此她丁点儿都没发觉这样的事。
10
时间流逝,来到一八六零年。
三位弑神者齐聚一堂的暴风雪之夜。那一幕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对于德扬斯达尔·沃班来说那是段很想要遗忘的记忆,不过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从头脑中抹去也是个事实。
光是能够遇到同族的弑神者就已经是件稀有的事情。而且,那时候遇到的两人都带给了他无比深刻的印象。
特别是那个叫做爱莎的印度弑神者——自己竟然没能看穿她的身份,真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失败。
恐怕并不只是自己,对于中华武林的罗濠教主来说也是如此吧。
不过,也是无可奈何的吧。那个似乎脑袋有问题的女人竟然会是弑神者,是怎么都无法想象得到的事情……。
每当这样说服自己的时候,都让他有种想要“啧”地咂舌的冲动。
顺带一说,那个时候。被爱莎的权能‘摆了一道’之后,沃班侯爵和罗濠教主都被拉入了幽界。
之后,沃班经历了几个冒险,最后终于回到地面上。
罗濠教主大概也是以类似的方法回来的吧。又或者是使用异世界转移的魔术,直接回到地上也说不定。经常能听到来自中国的有关于她的传闻。
不过,却完全听不到那个叫爱莎的女人的消息。
“难道是在什么地方战死了吗。”
如此嘀咕之后,沃班烦恼地摇了摇头。
那种温和的女人不适合成为弑神者。虽然不知道是地上还是幽世,反正肯定是在某处悠哉地生活着吧。
“无所谓。我也不想再遇到她了,应该不会再和她扯上关系了吧。”
他这么说着,打算要忘记这件事。
自此之后,‘沃班侯爵’的居住形式也改变了。
由于已经厌烦了定居伦敦的生活,如今他正在辗转于各地的大都市。柏林,巴黎,巴塞罗那等等,刺激的居住地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随着产业的发展,欧洲列强的诸多城市都以现在进行时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到变化,魔术的世界也在发生变化。
以前沃班侯爵曾经心血来潮地到白金汉宫进行过表敬访问。
受此事影响,伦敦的魔术师们似乎组成了名为‘贤人议会’的组织。据闻还打着从暴虐的弑神者魔爪中守护女王诸如之类的名目。而作为其核心的似乎是名为第欧根尼的老魔术师们的秘密俱乐部。
还有,Campione。
昔日曾经侍奉过弑神者的意大利人发表了论文。
听说写在论文中的是详细地记录着弑杀神明,篡夺其权能的魔王们——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之类的革新性内容。
应当要对如此让人敬畏的魔王们献上王者的称号‘Campione’。
而且似乎意外地有影响力,最近沃班被称作Campione的次数也增加了。
“嘛,确实如此。”
愉快地笑道,沃班耸了耸肩。
“比起魔术师之王来说这样简洁得多了。”
他如今正在享受连续休假中。非但是居住的城市甚至已经离开了欧洲,来到了非洲的东海岸。
蒸汽船的甲板上。他倚靠在防止落水的扶手上,正吹佛着海风。
船只从开普敦起航,正在顺利行驶在赞比西河中。杰拉尔子爵听到了某个传闻,并向沃班紧急报告了这件事就是事情的起端。
‘赞比西河上流部的山中深处有个峡谷。那里存在着许多的洞穴,传承太古咒术的人还在那里构筑了小型王国呢。听说数个月前,迷路到那个地方的英国人……说是在那里见到了女神呀。’
‘她有着绝世的美貌,而且,还拥有神秘的力量。’
‘所有受伤的人……即便是快死的人,只是献上祈祷就能让其痊愈。也许正是因此,王国的人民都把她视为女神。只要是她提出的请求,无论怎样的事情都会致力满足。若是为了她的话,甚至还乐意去死……’
‘报告这件事的男人现在应该还在伦敦,不过他神情陶醉地说过这样的话,说是真想要再见一次女神,就算只是再看一眼也好。’
‘呐德扬。搞不好,那个‘不从之女神’说不定会再次降临喔!’
也许在连续休假期间顺便去确认事情的真伪也不失为一种雅兴吧。
由于这种心血来潮的想法,所以沃班如今正进行着前往非洲之地的旅途。
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和某处的女神交战一场。还有,接下来的也许算是余谈——两周之后,欧洲出身的Campione就会得知不想要知道的某个真相。
赞比西河上流内地里并不存在女神,而在那里的其实是他的一位旧识少女。
她带着和数年前不变的笑容为再会而感到高兴,然而她的权能却已经朝着比起数年前更加骚扰旁人的方向进化。
而且他还深切地感觉到。这名少女在某种意义上才是自己真正的天敌。
年轻的沃班侯爵边享受着舒适的乘船之旅,边沉浸在未曾相见的大敌正在世界某处等待着自己的思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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