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天人香

千鬼姬

月冷冷的凝在夜幕之中。街尾那间小店，摩罗馆的门掩着，但灯光仍旧从门隙中溜了出来。那个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奸商嘴脸的看店人陈文正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位主顾。
    主顾很年轻，但神色去很干练，只是眉宇间有些从被掩饰的很好的心中偷偷出现的忧伤。“真的可以吗？满足所有愿望？”他问道。
    “夸张修饰，的基本上，您要买的货我这儿都搞得到，除了拉登和萨达姆。”陈文搓着手说道，“怎么样？要点儿什么吗？”
    “哪个……”主顾犹豫了一下，“只是传说罢了，唐明皇的还魂香，能起死回生的…算了，”主顾自嘲的苦笑一下“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
    “这个啊？还魂香是没有，不过，只是与死者见面的话，倒是有种替代品。”陈文说着从身后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小捆东西“这个。”
    “那是什么？”主顾愣了一下，看着这东西。
    “天人香，可以让您与死别的思念之人在梦中相会的好东西。现价一百元一支，十支以上八折优待，还奉送……”说着，陈文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尊青铜小鼎，“古董香鼎，绝对物超所值，很划算哦！”
    “你说的是真的吗？”主顾认真看着天人香。
    “香鼎绝对免费”陈文再次强调。
    “我是说，和死去的亲人见面。”主顾抬起头来正视着陈文。
    “当然！”虽然自己没有试过，但陈文依然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那么，我要，要，五十支！”主顾下定了决心，把一叠现金递过了陈文，显然摩罗馆没有刷卡机。
    “啊，多谢，多谢！”陈文一把接过现金，放进点钞机，眼睛盯着那些钱，完全忽视了主顾的存在，然后说道，“有一点，天人香三日才能焚一支，否则后果自付。”
    主顾已经把柜台上的五包香和香鼎拿了起来：“知道了。”他说着却已推开了虚掩的店门，“告辞了。”就这样离开了。
   
    张皓走在覆盖着寂寞月光的空旷大街上。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走进那间古怪的店子，难道那次交通事故后，自己也疯了吗？还有那些香，那上什么东西，起死回生吗？开玩笑，这不是太荒谬了吗！着怎么可能发生！根本不可能！……忽然，张皓听见在那次意外中与自己死别的妻女的声音似的，为什么不试试看，万一是真的，也许是真的，有奇迹会发生也不一定啊！奇迹啊！
    张皓回到了公寓，打开了灯，堂皇的装修，但一眼看去，空荡荡的客厅正中还摆着遗像，不会有人亲切的接过自己的外套，不会有人抱着自己的腿撒娇，再不回了。张皓不由一阵心酸，颓然坐倒在沙发上，看着灯光。
    “天人香，怎么可能。”张皓抽出一支香来，“怎么可能。”又把香轻轻放在身边，目光下意识的抬起，停在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上，妻子扶着自己的肩，女儿站在前面，一家人幸福的笑着。
    “为什么不试试，只是个希望也好啊！”张皓猛的抓起了天人香，取出打火机，手微微颤抖着，点亮了火焰。他盯着那簇火光，用力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香点燃了，香的端点，亮着红色的光。

    但什么也没发生。

    “真傻啊！”张皓苦笑，垂下头，任由手中那支香缓缓散发出青色的烟，让那种好像浓醇的麝香般的气息慢慢吞蚀自己忧伤的心，渗透了自己的灵魂。
   
    “回来啦。”耳边突然传来了张皓熟悉的声音，肩上感到了手的重量，他抬起头，妻子正坐在自己身边，微笑着，像过去一样注视着自己。
    “爸爸！”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扑进了张皓的怀里，“我好想你啊！”
    好真切的感觉啊！是梦吗？不，不对！妻子正活生生的就在自己身边，而女儿正在自己的怀里撒娇。这一切是真实的吗！张皓的泪落下来，但却露出了笑容，因为内心涌出一种莫名的幸福，这一切，实在不像是幻境。
    “老婆，小宝贝，你们，是真的，是真的吗？”张皓用手轻轻的触在妻子的脸上，但却又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然后再缓缓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抖动着，“是，是真的啊！是真的啊！是真的！”
    他的妻子握住了他的手说道：“真的，是真的！我因为要过很久，我和宝贝才能再见到你，可是，这是奇迹吗？我们又在一起了，在一起了。我们好想你！好想你！”
    “爸爸，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张皓的女儿抬起头，用天真的目光望着张皓，认真的说道。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和妈妈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张皓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和过去一样了。”是的，只要有天人香，就不会再有分别了。张皓已经完全沉溺在了这弥漫着浓醇的麝香般的气息的幸福之中了。
    突然，张皓被妻子握住的手传来一阵空虚，一瞬间，妻子的微笑，女儿的体温都好像那么不真切，仿佛成了朦胧的幻影会被一阵微风带走似的。
    “皓……”妻子似乎想说什么，而一切也在这一刻崩溃了，张皓的妻子和女儿消失在了空气中。
    “不要啊！！”张皓用力伸手要捉住什么，但却只触到空气，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失而复得的幸福冰冷成了更大的失落。张皓静静立着，然后回过头，那支天人香落在地上，已经熄灭了。
    “是真的啊！”张皓喃喃自语，“可以让她们回来啊！”他小心的拾起熄灭的天人香，认真看着这支香，仿佛注视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只要有这个，就可以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灯火通明，孤傲的月光显得有些暗淡，略显空旷的公寓客厅中，一个男人在柔和的灯光下心满意足的，幸福的微笑。

    在一座公寓楼的楼道里，声控灯没有亮，因为静得可怕。一个小女孩穿着镶着蕾丝边的黑纱裙站在一扇房门前，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
    “生命的气息，灵魂的芬芳，真好啊！”她自言自语道，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然后向楼梯走去，消失在二十层楼高的幽深黑暗之中了。

    月在天空，成为银色的钩，细细的一牙。张皓点亮银色的烛台，在温馨的烛光中，他的妻子幸福的望着他，女儿已迫不及待的去切烤到刚好的火鸡。今天不是感恩节，仅仅是庆祝团聚的日子。香鼎正插着三支散发出慢慢淡在空气中的青烟的天人香，那迷离的香气与烟云一同弥漫开来，模糊了真实与幻境的界限。张皓的妻子和女儿就在这儿，无论真实与幻境的差别，张皓只要有幸福的相聚，只要是幸福的就可以了，哪怕只是真实的梦幻，张皓也愿沉溺其中，永远不要醒来。

    “真想永远这样，皓。”妻子这样对张皓说道，“我和宝贝要你不再离开我们了，这就是我们的幸福！”
    “别傻了，我们不是又像过去一样，天天在一起了吗？”
    “嗯。”妻子点点头，似乎欲言又止，但张皓正起身将色拉递给女儿，没注意到妻子的神情。
    在张皓看来，幸福，只要焚一支香，便可以永远拥有了。
    月总是团圆的象征，哪怕仅仅是一钩新月。不经意间，张皓抬头看见了那钩新月，心中涌出了幸福的满足……

    月在天空，成为金色的盘，圆圆的一轮。张皓在烟云中闭上眼，让那异芳包围住自己，他知道香已快用尽了，得再去那家小店了。
    “快用光了吗？”妻子问道。
    “没关系。”张皓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我会去买很多的，很多的香，让我们永远在一起，这是命运的安排，所以我们才会再团聚，所以我们也不会再分开了！绝不会！”
    冷清的街，那轮寂月无声。张皓走向那家店子，街尾的摩罗馆。
    一定是上天的怜悯，即使带走了自己的亲人，但仍然为自己的思念所打动，于是自己才会走进那家奇迹的店子，才会点亮那支奇迹的天人香。这一刻，张皓相信，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是上天的恩赐。
    然后，他走进了那间小店，带给自己幸福的摩罗馆。
    陈文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影碟机开着，是盗版的《铁达尼号》。店门被推开，陈文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并摁了暂停。
  “欢迎光临，老板。需要什么？”陈文招呼着，“我这儿有刚到的印度香料，还有……”
  “给我天人香。”主顾打断了陈文热情的介绍，“我要天人香！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啊！您真有眼光！”陈文喜欢这种不必多费唇舌的生意，立即从柜子里取出一大把天人香，“刚好还剩下一千支。看您是老主顾，又这么爽快，打七折啦！嗯，七万块钱。”陈文故作豪爽的说道，这种一百块一支的香根本没销路，不如便宜点儿扔给这个冤大头算了。
    “一千支？”主顾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只要这些吗？好，先买这些吧。”他说着把一个公文包放在了柜台上，然后从里面数出了七万元的现金，他当然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贴在墙上的那张写着“请现金交易”的纸条。
    陈文把钱放进点钞机，双眼发直的盯着钞票，但嘴上还是说道：“多谢，多谢！老板真是气度不凡啊！但请记住，天人香，三日才可以焚一支！”
    “我知道。”主顾把香放进箱子里，“告辞了，谢谢。”他说着，离开了店子。

    阴暗的楼影中，那个穿着黑纱裙的小女孩微笑着抬起头来，轻声说道：“生命，畏惧死亡，终于那无法超脱生命之上的灵魂，被吞噬掉了。”她缓缓低下头，看着那个提着公文包快步走着的男人，“毁灭，灵魂美味吗？”
    一只黑猫轻轻蹭着女孩的腿，优雅的发出了娇柔的声音。

    烟云弥漫，张皓焚起了天人香。
    他的妻子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愿和你分开，但是你知道，我和宝贝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不要紧！不是有香吗？我会买很多的香，可以用一辈子的那么多！”张皓认真的看着妻子说道。
    “爸爸，爸爸，你可以跟我和妈妈一块儿走啊！在那个世界，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他的女儿拉着他衣服的下摆说道。
    “宝贝，那里是天堂呢！”张皓蹲下身来，抚摸着女儿的头说道，“爸爸不是……”忽然，他停住了，去天堂，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可以一家人幸福的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
    天人香的气息更浓了，烟雾扩散在了房间的每一处，有生命似的，在吞噬着光明，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模糊，那么的不真实。
    张皓点着了全部的香，醉在了这迷人的幸福气息中。
    “带我去我们的天堂。”张皓看着妻子和女儿，眼中只剩下了她们一般，然后他打开了一扇窗。
    月好圆，好大。天人香的烟云似乎架成了通向月亮的梯。所以的一切好像都好近，只要踏着天人香的云，似乎就可以轻易的去到幸福的天堂一般。
    “来啊！爸爸！”女儿站在云上用力向他挥着手，大声喊道。
    “走吧，和我们一起。”他的妻子拉着他的手，向女儿走去。
    “真好啊！”张皓走向了云的阶梯，通向团聚的阶梯，光与云围住了他，一切都那么的明亮，那么美丽。

    月亮越来越远，风轻轻舞动头发，却唱着越来越激烈的声音，黑暗从四面涌上来，把眼前的光明一点点吞蚀。好像过了几个世纪，身体已经融化在了空气中，连触觉也失去了。
    直到，身体破碎的痛撕断了每一根神经时，才发现，自己快死了。意思慢慢散开在空气里，但却依然很敏感，因为大脑还栖着灵魂。眼前只剩下红色与黑色，然后慢慢淡去。
    “去，永远，在一起……”张皓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指，但又落下了。都结束了，他的灵魂已消失无踪。

    越来越多的人围住了这具自杀者的尸体，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闪烁着，嘈杂的夜失去了安静。
    月冷冷的，在漆黑的空中，看着，更多的人围住那具尸体……
    一只优雅的黑猫衔着一个香鼎，从二十层的那间公寓的窗台跃下，在烟云的缭绕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yoyo2222

支持一下~有点眼熟的剧情~

幻海星沙

[s:06]

唔,短篇?
应该是剧情独立的小故事。。。。这一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