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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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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GAGA文库] [自錄][羽月莉音的帝國 08][台/繁] 完,靜待九卷開啟革命序章的金融風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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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 07: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6-16 13:49 编辑

興國10卷貼吧有人在翻了

載點

=============================以上廢話==================================


    书名 羽月莉音的帝國 08
  ----------------------------------------------------------------------
  作者:至道流星
  插画:二ノ膳
  扫图: kkes0308
  录入(翻译): kkes0308(台版譯者:杜信彰)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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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國首相.普奇羅夫舉槍瞄準莉音,手指扣住扳機。好不容易打贏經濟戰爭的我們,為了營救被擄的莉音父親.一馬而動身前往俄國進行協商,豈料……再加上美國某權威報社的幹練記者打聽到革命部的資金周轉已呈現拮据狀態,遂為了揭露實情而開口要求前來進行採訪。若想渡過眼前的難關,就必須擠出數百兆日元的資金,繼續隱瞞革命部的真正狀態才行。儘管我們依舊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誰知恆太終於想出一個終極的起死回生手段!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07: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6-1 17:00 编辑

第一章 和解協定

位於克里姆林宮最盡頭的大廳。
一字排開的俄國官員們與我•都屏住呼吸凝視著定睛互瞪對方的兩人——也就是莉音與俄國首相——弗拉基米爾‧普奇羅夫。
普奇羅夫以左輪手槍抵住莉音的額頭,擊鎚已經翹起。相較之下,莉音則是不動如山,只是冷冷地抬頭看著普奇羅夫。整間大廳已徹底遭到兩人的殺氣所支配。
為了終結大規模經濟戰爭而飛抵俄國的我與莉音,受到俄國方面蠻橫不講理的歡迎,最後甚至落得被普奇羅夫握著手槍要脅的田地。但俄國與革命社雙方其實都已瀕臨破產邊緣。要是繼續在檯面下展開暗潮洶湧的激烈鬥爭,彼此都將陷入再也無法走下一步棋的狀況。因此無論如何都必須完成這次的和談不可。
片刻過後,普奇羅夫語調嚴肅地開口說道:
「你們的存在罪該萬死。說,你們打算如何賠償?」
「是要怎麼思考,才會把事情解讀成那樣啊?」
莉音嗤之以鼻地作出回應。
在一旁靜觀其變的我,以及列席的俄國官員們,沒人敢開口講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兩人的殺氣給壓制了。
普奇羅夫微微揚起嘴角。面對莉音的態度,他似乎不怒反笑的樣子。
「看來妳很想死呢。」
「我自認此行的目的是來找你協商,原來這就是俄國式的和解儀式啊?」
「到另一個世界去跟妳自己的腦袋協商吧,順便帶著妳的老爸一起上路。」
「那我會連同全俄國的國民一併帶上路,當然你也不例外。」
「現在馬上把你們對俄國造成的損失全部吐回來。」
「我剛剛有說過,我們就是為此才來協商的對吧?要我多少退一些給你們也可以啦。畢竟你們的處境實在太可憐了。」
莉音輕描淡寫地出言諷刺。
下一瞬間,普奇羅夫面無表情地挪動手指扣住扳機。
——啊!?
我差點嚇得心臟停止跳動。
咔鏘。大廳裡響起一陣尖銳的金屬聲。
手槍並未裝上子彈。
莉音早已繃緊了神經,以她的身手,縱使對普奇羅夫的舉動即時做出反應並出手還擊也不足為奇,然而莉音卻是紋風不動。取而代之的是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普奇羅夫的臉上浮現一抹冷笑,將左輪手槍收回懷中。
「儘管總有一天會要你們所有人償命,但光是這樣做未免太過便宜你們。要誅殺你們,至少也得等到你們把該吐的東西全部吐還回來之後再說。坐下吧。」
普奇羅夫如此命令我們,接著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普奇羅夫一就座,原本立正站好的俄國官員們也一同彎腰入座。
我們倆也冷靜地走到被安排在會議桌前方、與普奇羅夫呈現面對面形式的兩張椅子坐下。
在這種場合,面對被槍口抵住的事態時,最要緊的就是必須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沉穩態度。普奇羅夫企圖藉由初見面的當頭棒喝宰制我們,而莉音則透過面對槍口完全不避不閃的姿勢,明確地展示出絕不屈服於俄國恫嚇手段的態度。經歷過各種不同談判場面及生死關頭的我,現在自然相當清楚普奇羅夫的作法及莉音對應的方式。在這個場合,我只需配合莉音的立場即可。
我重新觀察列席的俄國官員們。除了總統——德米特里‧梅德維傑夫之外,在電視上看過好幾次的內務大臣及經濟開發貿易部長也在場。出席者全都是為普奇羅夫是瞻的俄國最高權力核心人士。這些官員們既是普奇羅夫的同志,亦是他最忠心的左右手。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莉音。她表現出不把方才那番威脅放在心上的神色,開口說道:
「首先我想稍微整理一下……這回我們之所以開戰,是起因於俄國強行奪取我們的俄羅斯火箭公司,沒錯吧?我們可是迫於情勢所逼而不得不應戰罷了。簡直豈有此理。」
「我們的飛彈公司?那原本就是歸我們俄國所有的公司。少在那邊痴人說夢。」
「我才要回你們一句呢——少在那邊痴人說夢了。那是由KMC及革命社各出50%資本所成立的公司吧?那就代表其中有一半是屬於我們的資產。」
KMC是焦炭飛彈公司的縮寫。是俄國政府持有100%股份的巡弋飛彈開發公司。
普奇羅夫一手猛然拍向桌面,鬢角冒出青筋微微抽搐。
「已經沒這回事了。因為你們觸犯了俄國法律。」
「法律?那我倒想問FSB是否真的有遵守法律規定呢?革命社可是與俄國聯邦產業能源局及聯邦產業廳採取共同步調推進此事喔?」
「那是他們恣意妄為。政府對此一概不知情。」
「他們不也是政府的一環嗎!他們是為了俄國著想,才決定與我們推動國際共同開發計畫
耶!?」
「哼,哪來的為俄國著想?你們砸了多少錢進行賄賂,FSB可是全部即時掌握地一清二 楚。政府只不過是將那群涉及貪污的公務員一網打盡罷了。」
「倘若當真是為了展開貪污案的調查,那你去逮捕FSB的職員,不是就能收到更大的效果嗎?秘密警察、公安警察、軍人們……他們通通都揹了數不清的貪污罪嫌吧?如此一來,全俄國就再也找不到半個公務員了。」
莉音嚴詞抨擊俄國政府。
普奇羅夫的眼神變得更加凶狠,莉音也緊抿嘴角、皺起眉頭。雙方就這麼持續定睛互瞪。
實際上,俄國的貪污風氣已達到危險等級。從最基層的警察到高階官僚,公務員們爭權奪利並非什麼難得一見的稀有光景。警察為了收受賄賂,甚至不惜逮捕沒有犯罪的無辜民眾。撲滅腐敗風氣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片刻過後,普奇羅夫搬出斬釘截鐵的口氣說道:
「我國不容許貪污存在。一旦發現官員貪污,我國一定會立刻加以逮捕到案。」
「騙子,鬼才會相信你的說詞。」
莉音話一出口,只見內務大臣從列席的官員們當中起身,掄拳重擊桌面,同時扯開嗓門破口大罵:
「區區地痞流氓竟敢直呼一國首相為騙子,簡直豈有此理!談判到此為止!你們現在馬上滾回去!」
「是嗎?那我們就回去囉。」
莉音冷淡地作出回應,起身轉頭對我說道。
「巳繼,我們走吧。談判破局了。」
瞬間,只見普奇羅夫抬起一隻腳,接著突然像是起腳踹會議桌似地往前一伸。顯得很厚重的桌角直接撞上莉音的腹部。
「唔……!」
痛得悶哼一聲,身體彎成ㄑ字狀的莉音,就這樣彷彿跌坐在地一般被推回椅子上。
「給我坐下。」
普奇羅夫以命令語調說道。
驚慌失措的我,連忙伸手摟住捂著腹部的莉音肩頭。
「莉、莉音!?妳沒事吧!?」
「我、我不要緊。只是被桌角撞了 一下而已。」
莉音點點頭,小聲回答我。
對此火冒三丈的我,轉眼怒瞪普奇羅夫。
「你幹什麼!這就是你所謂的談判嗎!?」
「我只是提醒你們,別以為能毫髮無傷地離開此地罷了。」
如此回答的普奇羅夫,完全沒有表現出感到過意不去的樣子。
普奇羅夫目光銳利地瞪了內務大臣一眼,只簡短講了 一句話:
「別插嘴。」
「非、非常抱歉……」
內務大臣正襟危坐地退回位子上。
普奇羅夫一點也不在意莉音的狀況,只以事務性的語調淡淡說道:
「言歸正傳。貪污就是貪污。FSB以身作則,檢舉了參與貪污的公務員們。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們根本沒有資格談論俄羅斯火箭公司的事情。」
重新調整好姿勢的莉音,彷彿腹部並未受創一般,挺直背桿作出回應:
「你剛剛說有即時掌握到關於貪污的資訊對吧?既然如此,那直接在最初階段揭發不就得了嗎!明明都等到研究開始並告一段落才出手,還敢在那邊大言不慚!」
這次輪到莉音起手重拍桌面。
「搬出什麼違法或貪污等信口開河的說詞,其實就只是企圖搶走我們開發出來的所有研究成果而已吧!」
「我才想問是誰准許你們公開了俄國的技術啊?我國的宇宙技術、飛彈技術位居全世界最高峰。你們到底是徵得何人的同意了啊?」
「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經營方針,是交由我們負責規劃。在革命社與聯邦產業廳所簽訂的合約當中,也明確地記載了這項條文。我可不准你說你沒看過契約內容。倘若這項條文是問題的癥結,那你大可在簽約之際動手逮捕我們吧?就是因為由我們負責經營,俄國的宇宙及飛彈技術才有那麼一瞬間得以凌駕於美國之上,登上全世界的顛峰地位。」
「那是因為俄國本來就擁有優秀的宇宙及飛彈相關基礎技術。」
「這點我承認。可是我們卻創造出更勝以往的優異成果。就是在往後的十年內,全世界都不可能追得上俄國的技術水準才對。」
「你們所謂的成果,終究也是奠定在俄國的技術水準之上。」
「看樣子雙方的見解大相逕庭呢。縱使具備基礎技術,俄國也絕不可能創造出如同我們一般的驚人成果。」
「雙方見解截然不同。你們只不過是竊取了俄國的研究成果罷了。」
「……」
「……」
雙方議論始終沒有交集。或許是看穿再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吧,莉音搖搖頭說道:
「我們真的要離開了。」
「我會下令處決羽月一馬。」
普奇羅夫面無表情地撂下這句話。
莉音全身雖是微微一震,卻又立刻換回原先的冷淡表情繼續交談。
「結束這場白費唇舌的議論吧。我們是為了協商而來。這應該也是你所期望的事情,對
吧?」
「要我跟你們協商也未嘗不可。但是……要視你們端出何種條件而定。」
「我們的條件已透過佐久間議員告知貴國了吧?你有聽說嗎?」
我們提出的條件很簡單。就是想讓俄羅斯火箭公司恢復成遭到俄國政府略奪之前的狀態。
坐在會議桌一旁的梅德維傑夫總統點了點頭。然而普奇羅夫卻悶不吭聲,只露出銳利目光瞪視著莉音。
莉音再次出聲詢問不發一語的普奇羅夫。
「……俄國方面打算開出什麼樣的條件?」
看樣子莉音似乎對裝模作樣地不肯回答的普奇羅夫感到很不耐煩。
「我在問你打算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你聽不懂是不是啊!」
「……我要國際商業銀行拿一百兆日圓來俄國進行投資。現在立刻吐出全額。」
坐在椅子上的莉音往後挪動身子,嘆了口大氣。
「真是個有趣的笑話呢。金額太過龐大了,轉眼之間就能完全抵消掉俄國與我們交手所蒙受的損失耶。」
「我不會對這個金額作出讓步。看你們是要接受條件,還是死在這裡。自己挑個中意的選項吧。」
「……」
莉音陷入沉默。
首先,俄國是個GDP (國內生產總值)約一〇五兆日圓的國家。普奇羅夫現在要求我們拿出一筆等同於國家經濟規模的鉅款進行投資,根本就是個荒唐的條件。
當然啦,普奇羅夫並不是說「交出一百兆日圓」。他只是說「拿一百兆元進行投資」,因此理論上投資在俄國的這一百兆日圓是屬於我們的財產。我們應有權選擇投資對象,而一旦投資的事業成功獲利,這筆款項很有可能爆增成數倍回到我們手上。一百兆日圓的投資將會大大刺激俄國國內景氣,破產的國家經濟大概會在轉瞬之間東山再起吧。
但即便如此,一百兆日圓仍是一筆過於龐大的鉅款。說起來,我們革命社集團的資金周轉急速惡化,目前已陷入瀕臨破產邊緣的窘境。是要我們從哪擠出一百兆日圓啊。
莉音低頭向下,看樣子她的內心似乎相當掙扎。
普奇羅夫及俄國官員們也全都不發一語地注視著莉音的反應。
經過一番思索後,莉音緩緩抬起頭來。
「好,那我們就投資兩百兆日圓吧。」
————什麼啊————!?
我驚慌失措到整個人差點霍然起身的地步。無論從什麼地方再怎麼硬湊,我們手頭上幾乎都沒有剩餘資金可供利用。
就連列席的俄國官員們也都面面相覷地開始議論紛紛起來。看來他們似乎比我感到更加吃驚的樣子。
此時,普奇羅夫突然使勁把手中的筆摔到桌面上。官員們瞬間噤若寒蟬地挺直背桿。
普奇羅夫對莉音揚起下巴。
「繼續說下去。」
「不過,我無法答應現在立刻提撥全額進行投資。首先我們會投資二十兆日圓。之後再階段性地持續投資。因為就算我們一下子就提撥全額,俄國國內也沒有容得下這兩百兆日圓的投資對象啊。」
「嗯,這倒是事實。那妳打算如何投資剩下的一八〇兆日圓?」
普奇羅夫立刻同意莉音的提案。因為就算突然捧著兩百兆日圓前來,一個GDP總值僅一〇五兆日圓的國家,也找不到有辦法吸收這筆鉅款的事業。唯一能做的事,頂多就是把多餘的錢放進銀行生利息吧。而那樣能否稱作是對俄國進行投資就很微妙了。
「我想擬定一個為期五年的投資計畫。希望你能讓我們一邊挑選更優質的投資對象,一邊決定適當的投資時期。」
我連忙將臉湊近莉音耳邊,開始講起悄悄話。
「莉、莉音……別說是兩百兆日圓了,我們連想湊出那筆二十兆日圓的頭期款都很吃力 啊。妳有管道可以籌措到資金嗎?」
莉音也將臉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量作出回應。
「就設法克服吧。總比現在立刻拿出兩百兆日圓的條件來得像話許多吧?我是為了混淆對方所提出的條件,才故意開出兩百兆日圓這個匪夷所思的金額啦。區區二十兆日圓的頭款,說什麼也要擠出來就是了。」
「這也未免太扯了吧……」
我不禁面露苦笑。
「當下的首要之務是奪回俄羅斯火箭公司,以及談妥和解條件。自然得裝出一副資金多到
滿出來的模樣才行。」
「我明白了。也只能拚了啊……」
我與莉音在一旁互看對方,彼此輕輕點了點頭。
莉音將視線移回普奇羅夫身上。
「另外,想當然爾,投資範疇也由我們來決定。簡言之,只要在俄國經濟市場砸下兩百兆日圓就好。光是投資二十兆日圓,今年的俄國經濟成長率就能創下20%的驚人數字喔。日後再以數年時間完成兩百兆日圓的投資計畫,那應該就能讓俄國達成空前絕後的經濟成長效果了吧?」
「你們打算拿什麼作為遵守約定的保證?」
「我用我這條命作擔保。反正我們一旦毀約的話,你就會打算派人暗殺我們對不對?」 「不會出爾反爾吧?」
「當然。」
「好吧。」
普奇羅夫首度在這場談判當中,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點了點頭。
莉音立刻搬出不由分說的態度接著說道。
「再來輪到我們的事了。我可以認定你願意接受我們透過佐久間議員開出的所有條件對
吧?」
「俄羅斯火箭公司就還給你們無妨。」
「我父親也要一併還給我。」
「不過是區區一名間諜,根本無關痛癢。隨妳高興吧。」
「另外,你也必須釋放在俄國聯邦產業能源局及聯幫產業廳逮捕的官員們。」
「哼,我會派人將他們驅逐出境。」
莉音頗感詫異地提問。
「為什麼會變成是要把他們驅逐出境啊?他們的生活基礎在俄國,我甚至還想叫你恢復他們的名聲。」
「辦不到。全國民眾都已透過媒體得知此事了。他們必須離境,而且終生再也不得踏進俄國一步。」
「……唔……」
「光是沒被滅口還能重獲自由,就是個天大的奇蹟了。若不願意接受的話,那就免談
了。」
「既然提到滅口,便代表你承認自己犯下了某種程度的過錯對吧?」
「要那樣推測是妳家的事。但記得讓這念頭只停留在腦海中就好。」
「……好吧。他們的後續就由我們負責照料。」
「談話到此結束了吧?」
「為求慎重起見,我再確認一次。我們要自由利用俄羅斯火箭公司進行飛彈研發作業,實驗設備及其他各方面都不會再受到俄國的干涉。這樣的條件沒問題吧?」
「只要你們肯乖乖履行兩百兆曰圓的投資承諾的話。」
「日後可能也會請聯邦軍協助相關實驗。畢竟這是俄國與革命社的跨國共同開發案啊。OK?」
「問題在於對我軍而言究竟有沒有幫助……事情就這麼簡單。」
「這算是個不錯的答覆呢。」
莉音話一說完,只見普奇羅夫倏然站了起來,緩緩邁步走向我們。
莉音也立刻起身,我自然跟著站起來。官員們也紛紛挺直腰桿,擺出立正站好的姿勢。
普奇羅夫在我們的面前停下腳步。莉音與普奇羅夫如同談判一開始時那樣,不發一語地直瞪對方。
普奇羅夫突然面帶笑容伸出手掌。
「決定了。我可以網開一面,暫時放過你們的小命。」
「決定了。關於讓俄國走上滅亡一事,我就好心再暫緩一段時間吧。」
撂下這句狠話之後,莉音緊緊握住普奇羅夫伸出的手掌。豈料莉音的表情瞬間丕變,嘴角抿成一條橫線。雙方互握的手掌微微顫抖。只見莉音的額頭狂冒冷汗,很有可能遭到極強大的力量握住手掌也說不定。而且是故意的。莉音的握力根本不可能敵得過普奇羅夫。
兩人持續上演握手較勁。普奇羅夫始終氣定神閒,反觀莉音雖試圖裝出不動聲色的模樣,但她卻緊咬嘴唇強忍著痛楚。最後,大概是再也承受不了了吧,莉音猛然甩開手掌。
普奇羅夫面露耐人尋味的笑容說道:
「好好感謝老天爺賞賜給你們還能保住小命的幸運吧。」
「你能躲過身敗名裂的劫數真是太好了呢。要是就這樣繼續跟我們打這場經濟大戰的話,俄國國內搞不好早已掀起革命,而你們通通都會被送上絞刑台處死也說不定喔。」
雖然方才被狠狠握住的手掌仍微微顫抖不止,但莉音仍展現強硬態度並作出回應。
和解會談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
如此一來,我們應該就能擺脫隨時可能遭到暗殺的危險狀態,好好重新展開事業活動才對。此外,還成功爭取到我們在軍事層面的主要飛彈技術,以及今後的開發保證。
代價則是必須花費數年時間挹注兩百兆日圓的鉅款投資俄國國內市場,扮演讓已經破產的俄國景氣重新復甦的推手。這是投資,不會成為一筆冤枉錢。只要趁此時拿錢投資跌至谷底的俄國經濟,遲早都有可能賺回數倍的利潤。俄國有石油產業、能源產業這兩項非常可靠的擔保,我們並非砸錢投資一個既無資源亦無技術的落後國家。




在帶我們來到克里姆林宮的同一輛轎車內,我壓低聲量詢問莉音。
「妳的手不要緊吧?」
「嗯。感覺已經恢復正常,沒事了。」
「妳若能再早一點甩開就好了。我本來還想要是妳握手時間過長,我就要出面制止妳 了……」
「虧我原本打算要虛張聲勢到最後一刻,結果實在有點不妙呢。啊哈哈。」
莉音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之後我與莉音就這麼陷入沉默,任憑轎車輕輕晃動身體。要是輕率地開啟什麼不妥的話 題,很有可能又會挨司機或坐在副駕駛座的嚮導一頓臭罵。
接下來我們要再次返回FSB總部。因我們必須去迎接一馬叔叔。
莉音低頭看著右手手掌,反覆著張開及緊握手掌的動作。她肯定是吃足了苦頭吧。
一抵達FSB總部,莉音立刻迫不及待地衝出轎車,我也隨後跟上。大概是因為和解談判已經有了結果的緣故吧,我們並未再受到被男子們連拖帶拉的粗暴對待。
一踏進總部大廳,坐在長板凳上身穿西裝的男子身影隨即映入眼中——是一馬叔叔!
一馬叔叔似乎早已獲釋,在大廳等待我們到來的樣子。
「爸!」
莉音快步奔向前,一把撲向一馬叔叔。
「一馬叔叔」
我也趕到兩人身旁,為一馬叔叔平安獲釋一事感到欣慰。
莉音淚流滿面,整張臉埋入一馬叔叔的胸口。一馬叔叔則是一邊輕撫莉音的頭,一邊開口說道:
「莉音、巳繼。看樣子我是託你們的福才撿回了一命。」
「您平安無事就好。看到您比我原先所想像的還有精神,我總算可以放心了。」
「這算不了什麼,只要當作是放了個睽違已久的長假,感覺就輕鬆許多了。」
「偵訊過程很嚴厲嗎?」
「在剛淪為俘虜時,對方的態度是滿兇狠的。可是一查明我是革命社相關人士之後,他們就改用相當慎重的態度對待我,大概因為我是很重要的人質吧。害我反而找不到事情做而閒得發慌啊。」
聳聳肩頭的一馬叔叔轉頭對我繼續說道:
「你們可以解釋一下目前的狀況給我聽嗎?他們完全不肯讓我觀看任何新聞報導,因此我完全不明白事態是怎麼演變至此的。」
「那我們就先前往飯店再談吧。等莉音哭完之後……」
在飯店一邊用餐,莉音與我一邊輪流交代事情的經過給一馬叔叔聽。
聽完說明之後,一馬叔叔笑著開口說道。
「恒太也真有一套呢。他是個能在國際政治的大舞台上和CIA及FSB一較高下的奇材啊。對上俄國還能夠取得勝利,都是多虧恒太的精湛策略呢。」
「要是那傢伙能更謙虛一點就好了……就各種層面而言,他的態度都太過驚人,連我們也不曉得該如何善用他才好啊。」
「不,恒太其實還滿懂事的喔。當莉音與巳繼吵架時,他還特地跑來問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們倆和好呢。雖說他乍看之下很粗線條,不過我猜他實際上應該是那種連細節都掌握到位的人吧。」
「他的肩膀會中彈,都是我的錯……當時我覺得對面大樓隱約有一道閃光,假使我能再更仔細地觀察,就能發現槍口其實是對準舞台……可是我卻不加思索地撲向他。要是中彈部位稍有偏差的話,搞不好他就已經死於非命了。所以我現在心情相當複雜啊。」
莉音手梧著額頭,垂頭喪氣地說道。
「那是個連我也大感意外的結局啊。想不到理應擔任恒太貼身保鑣的內藤先生居然就是犯人……」
「內藤擔任你們的護衛嗎……這世界可真是狹小呢。」
「對對對,我從內藤先生那邊聽說了。他說你當時是為了帶我出國冒險,才向國防部遞出辭呈。而在那之前的冒險家身分,其實就只是個幌子而已,對吧?」
「即便如此,我仍樂在其中喔。那原本就是我自願承接的工作。」
「爸,你以前在別國冒險時,曾遭到情報機關人員追緝對吧?原來那並非只是信口開河
啊。」
「為什麼會遭到追緝呢?哈哈哈。」
「真是的……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爸爸肯定是吃足了苦頭吧。」
「一開始的時候啦。等到登上雜誌版面之後,贊助廠商也跟著漸漸主動找上門來,讓我的手頭變得愈來愈充裕。這可是拜莉音大展身手所賜喔。」
「經叔叔這麼一說,以前確實很常在登山雜誌等刊物上見到莉音的照片呢。」
回想起往事的我開口說道。其中有幾本雜誌,現在應該都還堆放在壁櫥內才對。雜誌替年幼的莉音開設專欄的次數還不少。不過在升上國中後,莉音亮相的次數也跟著減少,大概是「小學生冒險家」這個字眼讓雜誌社趨之若鶩吧。女性的冒險家確實是個最適合用來吸引贊助廠商的宣傳題材,只不過那些都並非主流雜誌就是了。
莉音聞言聳聳肩頭。
「話雖如此,贊助廠商也沒提撥足夠填補冒險費用的廣告經費。畢竟當時也是個經濟較為不景氣的時期。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我總覺得自己小時候都是在吃隨處採集到的動物、昆蟲或花草等等怪東西耶。」
「待在日本的時候,莉音總是動不動就往我家跑呢。主要是為了填飽肚子。」
「老哥對我們父女倆實在是關照有加啊。不管是莉音的義務教育也好,還是金錢方面的事情也罷。我雖心想遲早都得多多少少償還一點錢才行……只可惜我現在還頂著這種收入不穩定的身分啊。」
一馬叔叔有點自我解嘲地笑著說道。
「叔叔不必在意那種小事啦,只不過是一點小錢罷了。反正我現在都能操作一大筆匪夷所思的鉅款了啊。而且在聽完內藤先生的話之後,我覺得一馬叔叔鐵定就是引導我走上現在這條路的出發點。」
「但經過與俄國的這場經濟大戰,革命社集團已經精疲力竭,陷入危機四伏的狀態了吧?」
「我們早就司空見慣了。這次只不過是危機規模比以往還要大上一點點罷了。」
我的話一說完,莉音也立刻表示同意。
「沒錯沒錯。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嗯,就設法解決問題吧。反正過去我們也都一再化險為夷啊。」
「你們倆真的已經完全獨立了呢。成長幅度超乎我的想像,尤其是巳繼……真虧你有辦法在短期間內成長至這種地步。莉音之所以能夠撐到現在,全都是拜你所賜啊。」
語畢,一馬叔叔微瞇雙眼凝視著我
「都是莉音害的,誰叫她從小就用那雙鐵拳對我進行教育指導。雖然我總是邊哭邊被莉音痛扁一頓,但長大回首之後,我才驚覺那是有意義的。連我自己也感到有點莫名其妙啊。」
「哎呀,我則算是被爸爸害的吧。以往走遍世界各國,跟爸爸一起吃過各式各樣苦頭的經歷,大概有發揮出那麼一點點的效果吧。我最起碼有遭遇過一百次差點賠上性命的危險體驗啊。」
莉音雖以輕鬆語調如此說道,然而要落實冒險家這項行業是很辛苦的。莉音大概自幼就在金錢方面及精神方面都飽嚐了許多言詞難以形容的風霜吧。而經歷過各種體驗洗禮的我,如今已能切身理解到莉音所面對過的辛苦歷練。
一馬叔叔認真地轉眼望向莉音。
「妳會覺得後悔嗎?」
「嗯?後悔什麼?」
「沒能跟一般人過著相同的平凡生活。」
「不會啊,我一點都不覺得後悔。」
「這樣啊……」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啊?」
「假如妳對自己的童年時期感到一絲後悔的話,那我就會作好花費一輩子時間向妳賠罪的覺悟。因為我沒有安排妳走上平凡的人生。我奪走了妳享有平凡幸福人生的權利。」
「嗯——或許是這樣吧。但比起普通的幸福人生,我現在可是過得更加幸福喔。你說是不是啊,巳繼?」
「嗯,我同意。」
我與莉音相視而笑。
只見一馬叔叔臉上浮現出一抹看似鬆了口氣,卻又彷彿啞巴吃黃蓮般的微妙表情。
此時,我正襟危座地開口說道:
「我還沒好好表達謝意。請容我向一馬叔叔道謝。非常感謝一馬叔叔。」
「你是怎麼啦?突然這麼鄭重其事。」
「由於先前都沒機會好好解釋一番……我跟沙織之所以能夠保住一命,全都是拜一馬叔叔所賜。」
若非一馬叔叔現身,遭到逮捕的我及沙織八成無法活著逃離俄國吧。
「那倒未必。我只不過是很難堪地淪為階下囚罷了。」
「沒這回事。要不是有一馬叔叔前來營救,我跟沙織可能早已命喪俄國。」
莉音也接在我後面繼續說道。
「在車輛翻覆時,也是多虧爸爸挺身護住我與沙織。所以我現在才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也讓我表達一下謝意吧,謝謝爸爸。」
「哎呀,你們別鬧了啦。被你們倆這樣連番發動道謝攻勢,豈不是反而害我傷透腦筋嗎?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情而已啦。」
一馬叔叔有點靦腆,像是掩飾害臊一般將臉撇開。接著戴上反面放在桌上的帽子,突然起身離開座位。
莉音開口詢問。
「……要走了嗎?」
「嗯。」
「就算出聲制止,爸爸你大概也不會理睬吧?」
「假使日後再次碰上生命危險之時,希望你們記得通知我一聲。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為了你們挺身而出。」
我們大概無法慰留一馬叔叔吧。他並不是那種會長期待在同一個地方的人。但我們無論身處地球的哪一個角落,都比任何人更加關心彼此的情況。現在光是這樣就足夠了。
在一馬叔叔離去之際,我出聲對他說道:
「我期待下次再與一馬叔叔碰面的日子。」
一馬叔叔只微微轉眼望向我這邊,並對我點了點頭。



在與普奇羅夫進行會談,以及跟一馬叔叔道別的那天晚上。
我與莉音租了數輛轎車,在監獄外面等待。
在俄國聯邦產業能源局以及聯邦產業廳被逮捕的官員們,將會偷偷獲釋。這是為了避免被歐美各國媒體察覺,才挑選世人皆熟睡的三更半夜釋放他們。
比原定時間晚了將近半小時左右,昏暗無光的監獄大門悄然開啟,一排人龍絡繹不絕地步出戶外。來者正是面帶悲戚神情的官員們,共計十六人。
今天我們幫他們訂了位在附近的一間飯店。接下來準備安排他們分別搭乘這六輛轎車前往飯店留宿。
他們似乎都對我們在外面等待一事感到相當驚訝。莉音與我分別出聲慰問他們。
「辛苦各位了。」
「很抱歉給各位添麻煩了。」
面露迷惘神情的伊凡率先開口。伊凡是一開始就在我們與俄國軍需產業部門之間居中牽線的行政官員。
「聽見突然獲釋的通知,我還在好奇是怎麼回事……是你們採取了什麼行動嗎?」
「我們前往克里姆林宮與普奇羅夫進行談判。」
「跟普奇羅夫首相!?」
伊凡驚呼一聲,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們。
「稍等一下,在這之前……面對FSB的追緝,你們怎有辦法全身而退啊?我還以為你們早已被逮捕了呢……」
「這事一言難盡。我們之後會說明清楚。總之請各位上車,今天先到飯店休息一晚吧。」
莉音催促眾人上車。
個個都顯得精疲力竭的前官員們也沒提出任何疑問,就這麼拖著腳步依照我們的指示行 動。或許他們覺得是生是死都無所謂了。



這是飯店最寬敞的一間套房。空間大到足夠容納十六名官員及我們兩人。
從我與莉音口中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伊凡雙手抱著頭部。
「我的名聲全毀了。我得捨棄在俄國的地位了嗎……」
坐在一旁的官員伸手輕搭伊凡的肩頭。
「可是伊凡啊……你不覺得我們光是沒被殺死就已經是個天大的奇蹟了嗎……?倘若再繼
續待在那座監獄,我大概會發瘋至死吧。」
「我是已經做好暗中被殺的覺悟了。所以現在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啊。」
在他們當中最年輕的,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官員也表示同意。
其他官員們也紛紛加入談話。
「像我可是被關進一間其他室友都是黑手黨成員的牢房……由於他們惡整我的手段太過激烈,害我甚至還有過想要自殺的念頭呢……」
聽完他們的說詞,伊凡抬起頭來說道:
「說的也是……當我聽說獲釋時,也曾懷疑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想不到居然這麼快就能重見天日……J
伊凡轉身面向莉音與我,繼續說道:
「儘管很遺憾無法洗刷污名,但仍必須對能夠活著走出監獄一事表達感謝才行。實在很高興兩位並未忘記我們的事。謝謝你們。」
「事態會演變至這種地步,我們也有責任啊,因此我們會負責照料各位的後續事宜。原本啊,我是想請各位擔任俄羅斯火箭公司的顧問啦,但大概沒輒了。因為普奇羅夫是以離開俄國為條件才答應釋放各位。」
「離開俄國果然是絕對條件嗎?」
一名年老的官員出聲詢問。
「嗯。這點普奇羅夫始終不肯讓步。」
官員們面面相覷,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那家人們該如何是好……」
「只能分隔兩地了嗎……」
「日後該住在哪裡才好啊?我完全沒有準備耶。」
「我在摩洛哥有一棟別墅……只是這麼早就必須退休了嗎?」
眾人一點都不擔心錢的問題。基本上這十六人在經濟方面都相當富裕。俄國的官僚位階愈高,就愈有錢。因為官位有點像是特權階級,也附帶著賄賂及盜領款項等各式各樣有形及無形的好處。就這點而言,其實跟中國非常相似。獨裁政權的弱點,就是官僚們的腐敗會成為一種常態趨勢吧。獨裁體制面對緊急事態的應變能力很強,但在太平時期就不堪一擊。民主制度則是剛好相反。這意味著凡事都無法稱心如意。
此時,莉音對依然煩惱不已的他們提出一個建議。
「這是我們想出來的方案啦……你們要不要舉家申請政治庇護?」
「妳是指帶著家人們一同離開嗎?」
「沒錯。全家一起離開俄國。若是前往歐盟或美國的話,應該不必花費太多時間就能融入當地生活吧?」
「這也是個好主意。我會試著跟家人溝通看看。」
伊凡點了點頭,另一名官員隨即接著發問:
「我們最晚必須在什麼時候離開俄國才行呢?」
「期限是到後天為止。所以麻煩各位盡快回家整理行李好嗎?其他事情一概不必擔心。連同各位的家人們的旅費,以及當前的生活開銷,我們都打算以革命社的名義負責到底。」
聽見莉音如此表示的官員們紛紛作出回應。
「你們真是了不起。天底下根本找不到願意這樣關照合作對象至最後一刻的組織啊。其實就算捨棄掉我們,你們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儘管結果落得遭到逮捕的下場,但我仍認為跟你們聯手在俄羅斯火箭公司完成的開發是對俄國有益處的成果。」
「我也一樣。能夠跟你們共事,我真的感到與有榮焉。」
伊凡及其他官員們,似乎全都同意攜家帶眷至外國尋求政治庇護的提議了。
跟他們約好明天傍晚再回到這間飯店的大廳集合之後,我與莉音便回房休息了。他們也很清楚,對上FSB自己根本無處可逃的事實。因此相信他們明天必會一個不漏地乖乖回到飯店才對。
隔天上午。
我前往睽違已久的俄羅斯火箭公司探視,竟獲得研究人員們高舉雙手的盛大歡迎。由於我先前既非成天都跟他們待在一起工作,也沒建立起多密不可分的關係,因此我嚇了一大跳。我以為對他們而言,不管由誰擔任經營團隊都無關緊要。
看見我回到公司的研究人員們紛紛聚集過來,邊握著我的手邊開口說道:
「董事長!幸虧您平安無事!」
「我們等您等好久了啊!」
「俄國官府人士說什麼您涉嫌貪污之類的蠢話,害我們擔心得要命啊。」
「哎呀──是太好了。我們就算跑去聯邦產業廳抗議,對方也只會相應不理……」
之後,我靜靜聆聽研究人員們的說明。
由於聯邦產業廳派來的新經營團隊突然大幅删減研究人員們的薪水,而且還表現出蠻橫跋扈的態度,導致他們當中有許多人都萌生辭職不幹的念頭。就連以年薪十億日圓為條件簽約的研究人員,也因年薪突然被下殺成七百萬日圓而感到灰心喪志。
他們大多都是辭掉歐美著名大學或軍事產業的工作,大老遠跑到俄國參與研究。面對突然換了個新經營團隊接手,以及簽約條件單方面遭到修改的事態,當然都會覺得不知所措。因此,如今能見到經營團隊恢復原狀,他們通通都發自內心鬆了口大氣。
拜俄國對研究人員們採取強硬態度所賜,俄羅斯火箭公司的員工們均由衷歡迎革命社的回
歸。如此,來亦可認定亞提斯飛彈也已經回到我們手上。雖說技術本身已散播給美國、歐盟、日本及俄國,但那都無關緊要。只要革命社能夠配備這款飛彈,剩下的事情就不是重點了。
在這場針對俄國的經濟戰役當中,奪回俄羅斯火箭公司這個最大的目的,至此已算大功告成。而且與普奇羅夫完成協商的現在,我們甚至也可搬出俄國聯邦軍作為抵擋國際社會輿論抨擊的盾牌。儘管事態急轉直下,但今後我們就不必再擔心會受到來自背後的冷箭,可以心無旁騖地勇往直前。這就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吧。



我們帶著官員們來到賽普勒斯。他們尚未決定要尋求哪個國家的政治庇護,不過因為必須立刻離開俄國境內,所以我們才暫且先選擇離俄國較近的賽普勒斯。此外,跟他們熟到不能再熟的基莉亞也在這裡。(註:賽普勒斯是位於歐洲與亞洲交界處的一個島國,位於地中海東部)
至於他們的家人則會等到居住地點有著落後才隨後跟來。畢竟家人們的生活基礎都在俄 國,而且也並未遭到國家機關追緝,所以沒有急忙離開祖國的必要。
我與莉音把官員們留在飯店,隨即動身前往基莉亞家。
基莉亞家位在一座小山丘上。平靜的地中海在眼前擴展開來,形成一幅撼動人心的絕景。
就在我們走下轎車,準備踏上通往山丘頂端的階梯之際……從階梯旁邊那間看似哨站的地方,衝出多達十名全副武裝的男子。他們將我與莉音團團包圍起來,露出兇狠眼神不斷打量著我們。
其中塊頭最高大的男子開口說道:
「有何貴幹?」
「我們是基莉亞的朋友。這麼森嚴的戒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莉音一邊環視周遭,一邊面露索然神情地說道。
「我們並未聽說會有朋友來訪。J
「那可以麻煩你們通知一聲嗎?只要說是羽月莉音來了,她就會明白了。」
男子一臉嫌麻煩地對身旁的男子抬起下巴。收到暗號的男子點了點頭,轉身走回哨站。 「你們是傭兵對吧?」
「沒錯。」
「看起來也不像是基莉亞公司內的上班族傭兵……個個身手似乎都很矯健。你們是自由傭兵嗎?」
「哎唷,小姐妳很識貨喔。」
直到上一秒鐘都還面無表情的男子們突然笑逐顏開。
「最近有接過什麼大案子嗎?」
「去年跑了趟*達佛。某國情報機關聘請我們前往該地執行一項任務。」(譯註:位於蘇丹
共和國西部的地區。)
男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講起他們英勇善戰的故事。
聊著聊著,前往哨站的男子回來報告。
「好像真的是朋友,我也有請雇主透過影像畫面確認身分了。」
「這樣啊。看這位小姐的談吐,鐵定會是雇主的朋友。上去吧。」
獲得哨站放行的我們連袂走上階梯。
從這座勾勒出圓弧線的寬敞石砌階梯,可以一眼望盡受到太陽照耀而閃閃發亮的地中海。萬里無雲的晴朗天際,以及海水反射的耀眼光輝,搭配東地中海的和煦暖意,讓人不禁覺得這是一幅無與倫比的絕世美景。聽說在富翁眾多的賽普勒斯,基莉亞家的美麗程度可以擠進前十名,此言果真不假。
一抵達位在山丘上的宅邸門口,便發現此處也有全副武裝的傭兵駐守。他們以固定間距團團圍繞住整間宅邸。光是簡單掃視一眼,至少就有十名傭兵在場。假使安排他們二十四小時輪班站崗的話,那最起碼也聘請了多達五十名的傭兵吧。
在大廳入口處的傭兵一見到我與莉音,隨即默默點了點頭,讓出通道給我們過。
基莉亞人就在大廳入口處等待我們。她目不轉睛地打量我們。
「你們……還真虧你們能活著離開俄國啊……」
她彷彿與數十年沒見的老友久別重逢一般,感慨萬千地說道。
莉音則是輕輕鬆鬆地做出回應。
「還好啦。」
「會特地跑來這裡找我,就代表事情已經解決了吧?」
「嗯。包含這點的報告在內,我還有另一件事想跟妳商量一下。」
「喏,快點進來吧。我請你們吃點好料。今天早上廚師才剛買到一批新鮮的上好魚子醬
呢。」
「我們已在飯店吃過東西,餐點就省下吧。只要來杯咖啡就好。」
「這樣啊,總之先進來吧。喏,快點快點。趕緊說給我聽聽。」
受到催促的我們,就這麼跟著基莉亞進屋。
即便從一樓的玻璃帷幕走廊往外望,也能隔著庭院的群樹縫隙,將地中海美景盡收眼底。要是住在這種地方,心裡很有可能會冒出此生別無所求的想法。
莉音邊走邊詢問基莉亞:
「這種佈下傭兵大隊的森嚴戒備態勢,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以前在階梯旁邊的那個哨站,明明就只安排一個老爺爺站崗不是嗎?」
「當然是針對FSB所設下的防線啊。儘管我招募了所有身手高強的傭兵,但晚上還是會擔心到根本無法入睡……因為要是FSB發射飛彈的話,我這裡根本不堪一擊啊。」
「那妳逃到羅莎那邊避難不就得了嗎?」
「拜託,這樣一來,我被炸死的時候,豈不是會把羅莎也拖下水嗎?畢竟我也是俄羅斯火箭公司的董事,再加上我更是那個洩露情報給你們的幕後黑手啊。我在俄國政界有數不清的舊人脈,因此我被鎖定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確實,多虧基莉亞提供的情報,我們才能順利逃出生天。就算說她是我與沙織的救命恩人也絕不為過。
「連同史坦伯格邸一併炸毀嗎?縱使FSB再怎麼大膽,也不敢當著華府的面採取這麼誇張的行動吧?」
「不,妳這種想法太過天真了。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連好萊塢電影都會大吃一驚。即便他們派人前往白宮散佈生化武器,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本以為基莉亞是在開玩笑,但她的眼神卻極其認真。
我們就這樣一邊談論,一邊被帶進約有二十坪寬的客廳。燦爛陽光雖透過向庭院延伸出去的一面玻璃牆射進室內,卻是一點都不覺刺眼。大概是玻璃牆附加了一層特殊鍍膜所致吧。
我們面對面坐在擺設於窗邊的待客沙發組,邊喝咖啡邊講述與俄國交手的完整經過。
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基莉亞頭一個反應是擺出振臂叫好的姿勢。
「呀喝──!沒有生命危險的日子就是讚啦!」
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隨後整個身子深深靠上沙發椅背的基莉亞,一臉幸福洋溢地繼續說
道:
「但普奇羅夫真的原封不動地把俄羅斯火箭公司交還給你們了嗎?」
「一切都完好如初地回到我們手上了。由於亞提斯飛彈是我們最不可或缺的其中一項物 品,因此我們無論如何都希望能把它搶回來。此外,俄國聯邦軍今後也會在開發及配備方面提供協助。」
「然後交換條件是要你們出錢投資俄國經濟市場嗎?」
「嗯,投資金額為兩百兆日圓。」
「兩百兆日圓真的太誇張了啦。一旦砸下這筆鉅款,俄國將能創造出經濟成長率100%的世 界紀錄喔。但話又說回來,妳大概也找不到任何吃得下這筆驚人鉅款的投資對象吧。」
「頂多只能選擇能源產業或礦物資源產業吧。我是有打算買下幾座金礦及銀礦,可是就算買光俄國境內所有礦坑,也不必花上兩百兆日圓。所以目前正在煩惱該如何是好呢。也許我們只能再自行研發軍武,或者開創某種全新產業也說不定。」
「但兩百兆這個數字是莉音妳自己說出口的吧。普奇羅夫只開口要求一百兆日圓而已
喔。」
「他要求我們立刻掏出一百兆日圓拯救破產的俄國經濟,但想也知道我們無能為力嘛。因此我才為了轉移注意力,抛出兩百兆日圓這個數字,並相對爭取到改成長期投資的寬限。」
「到時你們若沒能拿出議定的資金進行投資,這次就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喔。」
「反正不管怎樣,我們也無法現在立刻就變出一百兆日圓給他啊。那倒不如修改成長期方
案,這樣我們也比較應付得來。一旦爭取到緩衝時間,憑我們的實力必定有辦法湊出兩百兆日圓。況且,在這段期間也能引導俄國聯邦軍主動協助革命社的軍備編制相關事宜。只要拿出散發誘人氣味的鈔票垂掛在他們眼前,最起碼在聞得到鈔票氣味的期間,他們都會願意協助我們才對啦。」
「嗯,畢竟也不是要白白拿兩百兆日圓給俄國嘛。這終究是革命社集團在俄國國內進行投資的計畫案,只要運用得當,甚至有可能撈回數倍利潤啊。」
「沒錯。我打算挑選對革命社有利的對象進行投資。」
「但坦白講,拿錢投資俄國,是否真能期待獲得那麼龐大的回報……若要我這個前任官員來說的話,個人覺得不容易就是了。俄國是個遭到FSB宰制的國家,導致國內幾乎找不到半個積極進取的創業者啊。」
「話又說回來,基莉亞小姐從未收過FSB的邀請嗎?」
我隨口抛出這個疑問。
「我以前當然是有被FSB邀請過啊。但秘密警察最討人厭了。我才不想在那種可能遭到自家人從背後捅你一刀的地方上班。」
莉音輕笑一聲。
「就妳的狀況而言,是因為妳常幹出可能招惹自家人殺機的舉動所致吧。」
「在那種巨大組織當中呢,存在著一個已經完結的世界。在那種組織內工作的傢伙,目光只看得到組織內部的世界。跨國企業集團也好、信眾高達數百萬人之譜的宗教團體也罷,其實通通都一樣。就算科學技術再怎麼發展進步,人類的內在仍舊跟古代或中世紀同樣毫無變化。 我呢,不想做那種會造成自身視野變狹隘的事情。既然要工作,人應該都會想更進一步向外擴展,想在一個能把全地球當作一個大舞台的世界工作才對吧?」
「這點我同意。」
「言歸正傳,聽說伊凡暗中獲釋,他人跑哪去啦?他打算回到家人身邊安渡餘生嗎?反正他賺的錢也夠多了,應該是可以享有怡然自得的舒適生活才對啦……」
「對,我正打算跟妳商量這件事。」
莉音向前探出身子。
「商量?」
「其實啊,我們今天帶著伊凡一同入境。」
「那他為何沒有一起過來啊?直接到我這邊不就得了嗎?」
「因為同行者並非只有伊凡一人,而是在這次事件中遭到逮捕的十六名前官員。現在我請他們留在飯店待機。他們通通都被俄國驅逐出境了。」
「受到驅逐出境的處分了嗎……原來如此……要是冒失地繼續留在俄國,那對FSB而言也會變成燙手山芋……所以妳想叫我關照他們嗎?」
基莉亞搶先猜到並開口說出我們心中的想法。
「我希望妳能替他們找到合乎期望的定居地點,還想工作的,就替他們安排合宜的職場環境。畢竟這方面的事情找妳處理最有效率嘛。革命社會負責支付所有相關費用的。」
「沒問題啊。他們對我而言都是熟面孔,他們的處境我再清楚不過了。更何況我們也是同胞啊。」
基莉亞爽快地允諾,並霍然起身。
「既然如此,我們這就立刻動身前往他們所待的那間飯店吧。」
「不然我也可以叫他們過來啊。」
「不用,這陣子因為害怕被暗殺,導致我一直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我現在超想好好呼吸一下久違的戶外新鮮空氣。」
在基莉亞的催促下,莉音與我加快腳步離開宅邸。許久未能外出的基莉亞似乎感到相當高興。
接著我們搭乘一名傭兵駕駛的轎車,前往伊凡等人所待的飯店。



一抵達安置十六名前官員的飯店,眾人皆興高采烈地圍住基莉亞。
「基莉亞!」
「好久不見啦!」
「瞧妳這麼健康,我就安心了。」
跟基莉亞比起來,他們多半都是年紀比基莉亞大上一輪,甚至兩輪的中老年人。就算膝下有年齡跟基莉亞差不多的子女也不足為奇。
「大叔……你們都變老了啊……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許多啊。」
即便聽見基莉亞劈頭說出的這句話,前官員們仍以笑容作為回應。
伊凡邊與久別重逢的基莉亞握手邊開口說道:
「當初我真該更早一點接受妳的建議,趕緊辭職走人才對。」
「能夠透過這回的事件下定決心,也是個好機會啦。再來只要搬到南歐一帶輕輕鬆鬆安度餘生,就算是最好的選擇了吧?例如義大利南部或馬爾他共和國,不然也可留在賽普勒斯這邊。總而言之,你們的後續事宜就由我一手包辦了。只要大家通通住在一起,就不會感到寂寞了吧。而想工作的人,我也很樂意聘用喔。」
接著眾人立刻圍繞在基莉亞身旁,開始飲酒作樂——當然,他們喝的是伏特加。
我與莉音無法喝伏特加,於是早早就抽身離開酒宴。與其讓我們這兩個局外人在場,還不如任由曾是同行的他們暢談一番比較好。況且在這個地方也無需再顧忌所謂的國家觀感,相信他們應能拿出真心話對談才是。
我們跟官員們打完招呼離開房間之後,基莉亞也隨後跟了過來。
基莉亞伸手輕拍莉音的肩頭。
「總之啊,他們的事情包在我身上。這幾位有些曾是我的上司,有些是我朋友,也有很照顧我的大叔。雖說當中也有幾個我不太想扯上關係的傢伙,但到了這個節骨眼,大家都是夥伴。他們並不是什麼壞人,我也無法置之不理啊。」
「感激不盡。他們舉家搬遷的費用,全都等事後再跟我請款。我會立刻付款。反正那種程度的花費也只是一筆小錢罷了。」
「錢的事就免了啦。俄國官僚個個身上都擁有多到花不完的錢。相信大叔他們也從沒想過要接受妳的金援吧。」
伊凡也跟著溜出房間,開口跟我們攀談。
「你們要回去了嗎?」
「嗯。你們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很抱歉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啊。」
「沒這回事。或許妳會嫌我多嘴,但你們其實大可對我們見死不救。換作一般事業家的 話,就算撇下我們也不會感到良心不安吧。但你們卻一路關照我們到最後一刻。光是這點,我就可以確信自己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錯。雖然合作期間相當短暫,不過能與兩位共事,著實令我引以為傲。」
莉音笑逐顏開,轉頭對我說道:
「能聽見他這麼說,真的很開心呢。」
「嗯。的確。」
我也用力點了點頭。
「儘管還沒決定好要跟家人們搬到什麼地方定居,不過請兩位偶爾撥個空前來。到時我們會一同歡迎兩位。」
分別與伊凡握手道別之後,我與莉音便動身離開飯店。



在賽普勒斯與莉音道別的我,早一步先返抵東京。莉音則是從賽普勒斯直接飛往德國。她似乎必須到奧格斯堡銀行,與經營團隊協商被倒債的俄國債權的善後處理事宜。此外,好像也得設法重新整建以奧格斯堡銀行為中心的歐盟銀行分店網絡。
一回到辦公室,沙織與柚學姊立刻熱烈歡迎我歸來。
「巳繼,歡迎回來!幸好你平安無事……」
「歡迎回來,巳繼學弟。我可是一直很努力地發動*Gigas消除器唷!」(編註:出自動畫 「Code Geass 反叛的魯路修」第二季的傑瑞米亞的能力。)
「我回來了。雖然受到了粗暴的對待,但我沒有受傷。一馬叔叔也平安獲釋了。」
我已在電話中報上自己、莉音及一馬叔叔平安無事的好消息,但兩人似乎是在親眼確認我
的身影之後,才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
「話說,恒太咧?他人在總裁辦公室嗎?」
「在得知你們三人平安無事之後,他就立刻搭機飛往中東了。說什麼這次必須出席世界能源會議才行。」
「那傢伙真是夠了……現在明明就不是搞這種事情的時候啊……」
我很受不了地雙手抱頭。
革命社集團現正瀕臨解體邊緣。此時此刻必須盡快找到幫助集團重生的方法,哪還有時間去參與什麼國際會議啊。
「真的。但恒太卻是裝模作樣地誇口說『出席國際會議,是本大爺放眼未來的佈局手 段』。」
「就恒太的狀況來說,他只會留下一個錯得離譜的荒唐佈局,真叫人傷透腦筋啊……」
重新打起精神的我接著說道。
「……反正恒太他大概也不會幫忙處理通常業務。雖然才剛回來,但很抱歉現在無暇跟妳們閒話家常。革命社集團已陷入岌岌可危的狀況,必須立刻著手處理工作才行。」
「說的也是。也有一大堆電子郵件等著回覆啊。」
「知道了。我也會努力工作的。」
沙織及柚學姊都立刻表示同意。
「另外,隔壁飯店仍會以革命社名義再承租利用一段時間,我們三人就到飯店內附設的餐廳吃頓晚飯吧。到時要是能順便商量一下今後的行程安排,就再好不過了。」
「好。」
就在沙織點頭之時,電話鈴聲跟著響起。
電話由沙織接聽,我則把公事包放回自己的辦公桌上,順手按下電腦開關。同時趁著等待電子郵件軟體啟動的空檔時間,著手整理桌面上堆積如山的書面資料,並簡單瀏覽一遍。懸而未決的事項多到數不清。
與來電對象交談了片刻之後,沙織出聲對我說。
「是學校打來的電話。對方說教務主任明天會前來拜訪。」
「學、學校?哪間學校啊?」
「青海大學附設高中。」
「……青海……什麼?」
我臉上浮現出不曉得那是哪間學校的詫異神色。
柚學姊隨即解釋給我聽。
「就是我們就讀的學校啊,巳繼學弟。學校今年也提撥了一千日圓給革命社作為社團活動的經費唷。」
「啊,搞什麼鬼。原來是我們讀的那間高中啊。坦白講我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學校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說是要來辦理晉級事務的手續。」
聽沙織這麼一講,我轉眼掃視桌上的月曆。
「話說回來……我們其實都還是學生呢……總覺得……完全無關緊要了啊。無關緊要到極
點。」
「真的有夠無關緊要呢……」
就連向來一板一眼的沙織都贊成我的看法。
沙織轉頭對柚學姊說道:
「柚學姊因為接下來要成為大學生,所以好像得辦理一些複雜的手續。主任希望學姊能出席說明會。」
我、沙織及恒太目前是高中一年級,莉音為二年級,柚學姊則是三年級。因此這代表柚學姊不久就要從高中畢業,進入青海大學就讀。我記得應該是能享有不必到校上課,亦能取得學分的特待生待遇,因此跟現在比起來也不會有任何轉變就是了。
「可是我每次都覺得辦手續很困難,自己一個人根本處理不來呢。」
「不要緊的,柚學姊。我會幫妳代辦,所以柚學姊儘管放心吧。」
「謝謝妳,沙織學妹!我要成為大學生了!」
我與沙織雖是完全提不起勁,柚學姊卻仍一如往常地顯得相當開心。



「恭喜各位順利晉級了。」
教務主任笑容滿面,以彷彿成就了什麼豐功偉業般的欣喜語氣開口說道。
「喔。」
我心不在焉地虛應了一聲,沙織也以同樣語氣接著作出回應。
「這樣啊。」
「非常感謝主任!我真的很高興唷!」
只有柚學姊給了教務主任一個熱烈回應。
這裡是七樓的小會議室。當革命社的五名成員想要開個小小討論會議時,總是會圍著這張——從先前那間社團辦公室搬來的圓桌,坐成一圈。在迎接商業上的訪客時,會借用國際商業銀行的會議室,或者使用位在八樓那間設有防範竊聽對策的會議室。但我們現在沒有那種美國時間理會晉級與否這種芝麻小事,因此打算在此速戰速決。
「我為泉堂同學帶了畢業證書過來。請收下。」
「我非常、非常開心唷!」
柚學姊高高興興地接下獎狀,然後遞給身旁的沙織。
「沙嫌學妹,妳看!我畢業了耶!」
「真是太好了呢,柚學姊。恭喜學姊。」
沙織探頭觀看獎狀,露出莞爾微笑說道。見到柚學姊歡天喜地的模樣,連我都跟著開心起
來。
「另外,羽月同學及折原同學即將升上二年級,羽月莉音同學則是升上三年級。我帶了書面資料過來給你們。」
教務主任從公事包內取出書面資料。
我接過資料一看,竟只是一張A4尺寸,上面印有順利晉級等簡單內容的印刷紙而已。
坦白講,事到如今無論是保有或放棄學籍,都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對於這種玩意兒,我由衷感到無所謂。
「羽月莉音同學不在嗎?假使可以的話,我想親手交給她就是了。」
「莉音目前在歐洲出差,她很忙。」
我冷淡地作出回應。我跟沙織碰巧在公司也就算了,居然還大作文章地表示非得親手把這張搞笑資料交給在世界各地疲於奔命的莉音,簡直無聊透頂。只不過這八成是他身為教務主任的工作,而且也必須跟特待生正式見個面,講幾句客套話才行吧。
「這樣啊……你跟羽月同學是姊弟對吧?那麼,請代我向羽月同學問個好……」
「該說是姊弟嗎,她是我堂姊就是了。總之我明白了。我會確實轉告她一聲,辛苦您了。」
「不過,該怎麼說才好呢……羽月同學果真散發著一股商業人士的氣息呢……跟我們學校的一般學生相差太多了。就連在青海大學的校園裡,也找不到半個跟羽月同學一樣能幹的精英啊。或者該說反而是我被各位給震懾了吧……」
由教務主任臉上的表情,就可看出那似乎並非客套話,而是真心話的樣子。
「您太抬舉我們了,這只是誤解而已啦。」
謙虛地作出回應的我,三兩下便結束掉這個話題。即便受到教務主任的賞識也沒什麼好開心的,更重要的是毫無價值可言。
拿起莉音的資料瀏覽的沙織,突然抬起頭來,像是發現什麼事似地開口說道。
「教務主任,這邊沒有恒太的那份資料耶……呃,就是春日恒太。恒太也飛往國外出差, 因此若有資料的話,我可以代為轉交。」
「哦哦,那位著名的總裁……他也是本校的學生呢。相信只要在會議上提案,他必能獲得全場同意而成為特待生吧。那麼等他回國之後,我會立刻幫他提出申請,應該從明年度起就能享有特待生待遇才對。這對本校而言,也會帶來相當驚人的宣傳效果啊。」
「恒太無法跟我們一同晉級嗎?」
只見沙織表情頓時為之一沉,搬出比平常更為嚴肅的口氣詰問。
「咦?是的……我這邊確認到的本校特待生,就只有羽月家的兩位同學、折原同學,以及泉堂同學等四位而已。」
「經主任這麼一提,我記得在接受特待生資格申請時,好像只有恒太那傢伙沒被叫到學校
呢。」
「是這樣的嗎?」
見沙織微微側頭,我也逐漸產生似乎是自己記錯的感覺。
「確實……坦白說真的太過無關緊要,所以印象相當模糊……」
露出嚴肅目光直視教務主任的沙織接著繼續追問:
「為什麼只有恒太不是特待生呢?他可是最有名的革命社成員耶?」
「對啊。只把恒太同學摒除在外,未免太過分了!」
連柚學姊也隔著圓桌探出身子附和沙織。
「的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雖然學校相當難得地舉辦了特待生資格審核會議,但搞不好是當初在審核時,與會者判斷他並不適合成為特待生吧……因那次並非由我負責,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教務主任。假使恒太不能跟我們一同晉級的話,那我要申請退學。」
沙織毫不客氣地脫口說道。
「如果只有恒太同學不能晉級的話,那我也打算不讀高中跟大學了!」
明明那麼期待能夠從高中畢業的柚學姊,竟也斬釘截鐵地如此說道。
我當然也接著跟進。
「那我也會跟著申請退學。」
「怎、怎麼這樣!為什麼啊!?各位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畢業了耶!請各位務必從本校畢業,不對,應該說請成為本校的畢業生!就算要校方多少墊一些款項也——」
沙織斬釘截鐵地打斷了試圖繼續勸說的教務主任。
「既然如此,那就請讓恒太也享有特待生的待遇。」
「現、現在就要我給予承諾實在太強人所難了啊……作為學校法人機構,我們也有辦得到及辦不到的事情……」
「恒太同學不跟我們一同晉級就不行!」
似乎連柚學姊也難得大發脾氣。
「……就、就算各位這麼說……」
「那事情就到此為止了。請寄送退學申請書給我們。其實坦白講,學校對我們而言根本無關緊要。非常感謝教務主任在百忙之中還特地撥空前來敝公司拜訪。」
撂下狠話後,我準備起身離開,卻見教務主任仍舊不肯死心。
「稍等一下!我、我會設法處理……我會設法,解決這個問題……!相信春日總裁絕對具有成為特待生的資格才對。總之問題就出在當初審核時,春日總裁並未成為審核對象罷了。現在絕對能通過審核。我會跟校方高層協商,火速敲定對應方案!請再梢待一段時間……!」
「那麽,我期待校方能夠拿出讓恒太從本年度起,也享有特待生待遇的對應方案。否則我
們將會一同申請退學。」
「遵命!」
挺直背桿回答的教務主任匆匆忙忙地離開公司。



當我忙著回覆電子郵件時,放下電話的沙織出聲說道:
「巳繼、柚學姊。教務主任打電話過來,說校方臨時決定也讓恒太享有特待生待遇了。主任說他費了好大的苦工才搞定這件事。」
「是喔。這樣不是很好嗎?」
雙眼依舊緊盯電腦不放的我,給了個心不在焉的回應。就連負責接聽電話的沙織,似乎也不覺得這件事有多重要,有種好像只是報告業務般的感覺。
然而抽學姊卻發出歡呼聲。
「真是太好了!大家可以一起晉級了!」
「柚學姊就要成為大學生了。再次跟學姊說聲恭喜。」
「嗯!相信莉音社長及姊姊都會感到很開心才對!」
柚學姊的欣喜程度非比尋常。大概是很高興能夠見到莉音及姊姊開心的模樣吧。



參加完世界能源會議,返抵日本的恒太,來到七樓的革命社辦公室露面。
環視我們一圈的恒太,竟莫名其妙地抬頭挺胸說道:
「諸位,歡慶吧。王者歸來了。業務進度還順利嗎?工作上若有碰到困難,儘管開口無妨。本大爺會發動特殊技能,實現諸位的任何心願。無論是想變成魔法少女也好,想寄電子郵件給過去的自己也罷,甚至想要整合分裂的不同時空也沒問題喔。」
「那我想向恒太大人許願。你太過亢奮了,拜託快點滾回你的總裁辦公室好嗎?」
沙織率先作出回應。
我及柚學姊也跟著開口:
「辛苦啦。革命社集團目前處於空前急迫的危機狀態,你可得意識到這點,審慎面對大眾媒體的採訪喔。」
「恒太同學,歡迎回來!」
「沙織還是一樣不解風情又粗魯啊。真希望妳能稍微效法一下本大爺的優雅態度呢。」
「是是是,優雅優雅。」
沙織以非常死板的語氣反擊道。
接著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一張A4影印紙。
「……啊,對了。這是學校寄來給你的資料。收下之後,就快點滾回樓上去吧。」
接過這張影印紙的恒太,頻頻看著紙面上的資料內容。
「青海大學附設高中,晉級為二年級學生的通知書?哦……我確實還具有這樣的一個身分呢。無關緊要,只是件跟垃圾沒什麼兩樣的芝麻小事。」
「我跟沙織也持相同意見。但反正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對方就會自行替我們辦理手續直到畢業為止。所以我們這邊也沒什麼主動拒絕的理由吧。」
「我要成為大學生了唷!相信莉音社長及姊姊一定都會替我感到開心的!」
柚學姊表現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
「那為了配得上大學生的身分,妳今後可得更加用心磨練這個能殺掉幻想的能力——Gigas 消除器才行喔。堅持就是力量。切記每天都要勤加練習,千萬不可偷懶。」
「我知道了!」
「原來如此,雖不曉得幾時開始成了特待生,但事已至此就沒辦法了。作為國際商業銀行的偉大總裁,似乎必須自掏腰包捐贈個東西給學校才行呢。」
「你是打算捐贈什麼東西啊?該不會是想要捐款吧?」
「就算拿錢給學校也沒什麼意思。我想想看……好,我決定好了。相信見到本大爺美妙的贈禮,學校方面必定會淚流滿面感激不盡。」
「喂!不要多此一舉好不好?每次只要你一出手,鐵定都沒什麼好下場!」
沙織態度強硬地責備恒太。
「你決定要捐贈什麼東西啊?」
「當然是銅像啊。偉大的春日恒太銅像。」
沙織登時瞠目結舌。
「什麼!?你到底要蠢到什麼地步才甘心啊!?學校會因你那樣亂搞而高興才怪!?」
「是類似二宮金次郎銅像的東西嗎……?我倒覺得恒太的銅像只會佔空間……」
「不對……不要銅像,改送純銀雕像好了。像奈良大佛那樣,亦能成為一尊優質藝術作品的銀像比較好。甚至有朝一日也該申請登錄為世界遺產才對。呵呵呵,你們只管等著把身為英雄的本大爺的威武形象永遠刻劃在心上吧!」
恒太宛如魔王一般放聲大笑。



在青海大學附設高中,舉辦了 一場捐贈銀像的紀念典禮。
全校師生及學校相關人士齊聚操場,平常總是由校長致詞的司令台,今天換成恒太站在上面。
「我乃國際商業銀行總裁──偉大的春日恒太。本大爺的戰鬥力高達三六〇兆。」
恒太劈頭就拋出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開場白。
恒太的聲音清晰嘹亮地透過麥克風響徹全場。今天的演講內容有點偏激,令現場聽眾為之騒然。
青海大學附設高中是一間大型學校,全校學生總數高達三千多人。列隊站在操場上的學生們一看到恒太的身影,立刻紛紛爆出「好厲害——好厲害——」的歡呼聲。
恒太是世界最頂尖的VIP。若是平凡高中生的話,看見他會感到興奮也是無可厚非。因為比起百位著名藝人一齊出現在眼前,如今的恒太比他們還要更具震撼力。而恒太其實是跟他們就讀同一間高中的同級生,光是這點就足以令全校學生大吃一驚了吧。
此外,還有共計約五百位的教育委員會及學校相關人士出席這場典禮。再加上不知為何,居然連這麼偏僻的東京郊區,都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國的採訪媒體,場面變得極其盛大。寬敞的操場呈現水洩不通的擁擠狀態。
我跟沙織,以及叔叔──也就是恒太的父親,坐在貴賓席,提心吊膽地注視著典禮的模 樣。我跟沙織之所以到場,目的是為了安慰從小就對我們照顧有加的叔叔。叔叔對我們一直都很好,因此這種時候就更應該要陪伴在他身邊,關心他的感受才對。
坐在旁邊的叔叔從典禮開始就一直哭個不停。他還特地向總務省請假前來參加典禮。叔叔的反應自然不是喜極而泣,而是精神耗弱到極點,淚水自然溢出眼眶。他似乎胃痛到完全無法去上班的地步。長久以來一直跟恒太相處的我們,相當能夠理解叔叔的煩惱。
沙織溫柔地安慰壓低聲音偷偷啜泣的叔叔。
「叔叔,打起精神吧。我們保證會好好照顧恒太啦。」
「沙織……能聽見妳這麼說,我感到比較安心一點了……可是啊,一想到不知未來會演變成什麼模樣,我就擔心到晚上根本睡不著……儘管長年來在政府機關擔任公職人員,但我或許有朝一日必須引咎辭職也說不定啊……」
「叔叔你想太多了啦,恒太他表現得很好啊。你看,這不就是一場令人驚嘆的精彩演講
嗎?」
我嘴上雖這樣說,內心卻有著跟叔叔一模一樣的感受與想法。我只是為了盡可能讓叔叔感到安心,而講幾句交際應酬的話罷了。因為叔叔整個人呈現出一副很有可能尋短的模樣。
「所以我才擔心啊……恒太是個可怕的兒子……說不定會給全世界留下一個人類史上最要命的禍根……」
一般來說,「人類史上」這個字眼,都會被視為引人訕笑的誇大詞彙。但我們卻很明白叔叔這番話是切中事實的真知灼見。此時我也重新體認到,身為一名父親的叔叔,果然還是有仔細觀察到該注意的地方。
叔叔發出相當難過的呻吟聲。
「身為一名在政府機關任職的人士……我非得以切腹自盡的方式向全世界賠罪不可……」
「我們也會盡可能努力看住他。我們會一直陪伴在他身旁,所以叔叔你就別哭了,好嗎?」
「嗯,我們會盡力而為。恒太的事情就交給我們處理,叔叔你偶爾也給自己放個假吧。」
「謝謝……沙織、巳繼……真的謝謝你們……我現在也只能依靠你們了啊……」
就在我們不斷安慰叔叔的期間,演講似乎也已經告一段落。
再來終於要舉行這場典禮的重頭戲,也就是恒太的銅像……不對,是銀像致贈儀式。
伸手指著校舍入口附近的恒太說道:
「諸位,請轉眼注視校舍入口處。擺在那邊的,就是由我們國際商業銀行所贈送的崇高禮
物。」
只見入口處有個放置在台座上的大型物體,還用一塊白布覆蓋住。
「教務主任,取下白布吧。」
聽見恒太的號令聲,教務主任使勁掀開白布。
恒太的等身大銀像終於粉墨登場。綻放出壯麗光輝的純銀製人像,右手高高指著天際,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笑容,簡直就跟恒太本尊一模一樣。
首度目睹銀像英姿的數千名與會人士,不約而同地發出讚嘆聲。學生們則是議論紛紛,目光交互游移於恒太及銀像之間。

目前雖是放置在入口處附近,但今後將會把銀像設置於校舍內──也就是離玄關入口不遠的地方。負責固定住銀像的台座,會用防盜鋼鍊綑住,並加裝防盜攝影機全天候監控。雖說整尊都是純銀打造,但純銀不同於純金,價格並未上漲到能吸引人不惜铤而走險的程度。況且若是放置在晚上會鎖門的校舍內,自然較為安全。據恒太所言,這尊雕像作為藝術品的價值,似乎遠遠凌駕於純銀市價之上。
然而叔叔卻跟在場對銀像英姿感到興奮的學生及相關人士們形成強烈對比,獨自一人緊咬嘴唇悲嘆不已,宛如正在守靈一般。
叔叔啞口無言,淚流滿面。
「嗚、嗚……我究竟該如何向社會大眾道歉才好啊……」
「叔叔,不要這麼傷心,好嗎?還有我們陪著他啦。」
沙織溫柔地伸手輕拍叔叔的肩頭,竭盡所能地鼓勵他。
主要儀式結束後,校長、教務主任,以及教育委員會的相關人士們,紛紛前來跟叔叔寒喧致意。
學校相關人士們當著涕泗縱橫的叔叔的面,異口同聲地極力誇獎恒太。
「哎呀,相信作爸爸的您一定相當欣慰吧。也難怪您會哭成這樣啊。」
「擁有這麼優秀的孩子,著實令人稱羨不已呢。」
「恭喜您。春日總裁將會成為青海大學附設高中的驕傲。」
「我非常能夠理解您喜極而泣的感受。伯父,真是太好了呢。」
所有相關人士都誤以為叔叔是因為太過感動而低聲啜泣。
他們一個接一個伸出手掌,想跟叔叔握手致意。叔叔似乎控制不住潰堤的淚水,只能一邊縮起身子,一邊痛不欲生地握手回應。
叔叔的模樣簡直慘不忍睹。我與沙織的心情變得十分慘澹,同時有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目前社費為三七五兆九〇〇〇億日圓,融資則是五二二兆六三〇〇億日圓整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07: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6-11 14:23 编辑

第二章 崩潰邊緣



迎接自奧格斯堡銀行返抵日本的莉音,革命社全體成員在東京辦事處齊聚一堂。
首先莉音開口說道:
「整理一下吧。我們集團內部目前扛著將近一五〇兆日圓的隱性負債。現在是靠著拚命調動集團企業之間的資金流,才勉強營造出合乎帳目的狀態。在決算上,只有上市子公司看起來還維持著健全的營運狀態,非上市企業則是已經完全沒錢可用。」
我接著搭腔回應:
「這是集團瀕臨崩潰的危機。我雖也努力想過要力挽狂瀾……但就是想不到能夠起死回生的方法……就連這一秒鐘都有莫大的資金付諸流水,因此我們愈慢採取對策,危機狀況就會跟著愈演愈烈。」
「唯一稱得上有幫助的籌碼,就是已經與俄國完成和解。如此一來,我們總算能夠好好集中精神展開事業活動。」
「在不知何時會遭到暗殺的狀況下,帶著貼身保鑣前往世界各國跑業務的作法,想也知道無法永遠持續下去啊。」
「但雙方議定的和解方案,卻是我們得拿出兩百兆日圓投資俄國,協助俄國重建經濟。而在投資對象方面,只要是對俄國經濟有助益,我們都能自由挑選,所以這並不是一筆虧本生意。但我們也必須設法湊出這筆鉅款才行。」
「就算聽見兩百兆日圓這個數字,還是一點實感也沒有呢……我真對能夠自然而然地把這種龐大單位當作耳邊風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議啊……」
沙織微微側頭露出困惑神情,恒太隨即一臉得意地插嘴表示意見:
「看樣子沙織總算也開始發揮出本大爺的教育成果了呢。把一名無知且頑固的小姑娘矯正至這種水準,可真是一條永無止盡的漫長道路啊。」
「抱歉,我離題了,還不小心逗樂了某個笨蛋。莉音,請繼續吧。」
「投資採階段性方式進行,第一階段為二十兆日圓。首先,我們必須盡快湊出這二十兆日圓才行。」
「相當吃力啊。不過倘若只是二十兆日圓的話,基本上還難不倒我們。問題在於還有沒有辦法繼續推行下一個階段的投資計劃。我們非得繼續投資完剩下的一八〇兆日圓不可啊。」
我指出重點說道。
「關於這點,就只能透過今後的事業活動卯起來賺錢,再逐步投入俄國市場了。」
「但我們的事業活動已經到達頂峰了啊。國內外再也找不到能夠收購的金融機構,ORI
FA則是打從一開始就赤字連連,KKCS如今也是負向周轉的狀態。目前遺維持著正常盈利 的,就只剩速水半導體工業的ORION服飾,以及Western Union股份有限公司的核能事業等實業而已。」
「集團內的實業績效穩定固然是好事一樁,但跟金融事業比起來的數字實在有點小啊。若無法讓金融事業復活重生,革命社集團就不可能東山再起。」
面對這個空前的離譜難題,莉音忍不住發出沉吟。
實際上,革命社集團籌措的資金有95%都集中在國際商業銀行。國際商業銀行所從事的是 金融事業,除此之外的5%則為實業。不同於腳踏實地累積業績的實業,金融能在轉眼之間讓資金膨脹成一筆鉅款。一旦回顧這過度誇張的急速成長,有時內心都會不禁感到害怕。
「很抱歉再插個嘴……假使無法對俄國進行兩百兆元的投資計畫,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沙織提心吊膽地開口詢問。
「戰爭可能再度爆發也說不定。」
「FSB會開始行動,導致我們不得不雇用貼身保鑣,對嗎?」
恒太這時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竊笑神情。
「呵呵呵,到時就由我再度發動陰謀吧。不管對戰多少次,我能撂倒俄國都是無庸置疑的事實啊。」
「反正到時候大概又得跟普奇羅夫談判出另一個妥協方案,當下也只能根據狀況,臨機應變地採取行動了。」
「這種目標不明確的情形,真令人感到鬱悶啊。該說是內心覺得不太踏實嗎……」
「愈是廣泛地擴張事業版圖,這種不確定狀況就會跟著增加。而若不能一再跨越這種挑 戰,企業便無法獲得成長。」
聽莉音這麼一說,恒太隨即挺起胸膛點了點頭。
「就是這麼一回事。由本大爺統治的國際商業銀行,如今已名符其實地成為世界最大的企
業集團。而且很快就會在月球表面設立分行,接著一路挺進至火星。我們國際商業銀行集團大概很快就能將經營版圖擴展至銀河系以外的宇宙了吧。」
沙織怒氣沖沖地反嗆:
「你那種想法叫作海市蜃樓啦!而且說真的,世界最大的企業集團應該是革命社才對吧?國際商業銀行百分之百只是革命社的子公司而已啦。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處心積慮地想讓自己成為主角啊?」
「話雖如此,但恒太真的已經成為世界級頂尖人士了啊……」
「巳繼果然十分識相呢。我甚至已經超越神明了。上星期,我終於滿足投胎轉世的條件,剛轉職成為鬼子母神沒多久。」
「你什麼時候超越的啊?先前明明還說自己就是神明的……」
「鬼子母神這名字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但其實還是神明喔?我記得神好像是專司生產及育兒的神明才對……」
沙織皺起眉頭。
我則重新打起精神,把話鋒拉回正題。
「話又說回來,對俄國一開始的那筆二十兆日圓投資款該如何運用呢?」
「首先,分配十兆日圓作為重建俄羅斯火箭公司的費用吧。我們得重啟飛彈實驗、添購配備,以及推動更進一步的技術開發。至於剩下的十兆日圓,就用來投資在俄國收購的金融機構,以求鞏固基礎吧。俄國景氣目前處在谷底狀態,只要把錢放進金融機構,過沒多久就會幫我們撈回好幾倍的利潤了。」
「那方面我明白了。再來就是最關鍵的革命社集團重建一事,莉音妳有什麼好點子嗎?目前狀況實在過於離譜,集團過度多角化經營,完全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啊。」
「這話聽起來可能沒什麼建設性……但接下來也只能暫時中止擴大集團規模的行動,轉而集中火力經營現有事業了。」
「現有事業……特別是重新審視金融事業,展開能夠創造出利潤的體制改革嗎……」
「但坦白講,我還沒想到任何具體方案。接下來必須詳細檢視集團事業概況,同時趕緊擬定對策才行。」
「妳不覺得正是在這種時候,才應該去找立花董事長商量看看嗎?畢竟他是一位大前輩事業家。再者,說到有足夠能力指導我們的事業家,我也只能聯想到立花董事長或羅莎。」
莉音一臉傷腦筋地交抱雙臂。
「這個嘛……嗯──我是覺得大概連立花董事長也不曉得該如何經營一個如此巨大的企業集團就是了……而在這方面我們也好不到哪去啊……反正也無法立刻想出解決方案,就去尋求一些建議好了。巳繼,明天我們一同前往拜會立花董事長吧。」
「嗯,沒問題。」
「好吧。我允許你們去拜訪立花。」
恒太搶先發出許可令。我還真搞不清楚為何非得經過恒太同意不可。而莉音則開口詢問洋洋得意的恒太:
「恒太有想到什麼好主意嗎?」
「哦……意思是需要本大爺的力量啊。但真的沒關係嗎,妳當真想藉助我的力量嗎?這樣會對地球造成過大負擔,進而導致人類滅亡也說不定喔。」
「沒關係。只要能形成突破僵局的契機,不管是多無厘頭的點子都無妨。說來聽聽吧。」
「莉音是當真打算毀滅地球嗎?恕難從命……我豈能殺光地球上眾多緊抓著我不放的可悲貧民們……」
「你喔,每次都只會拐彎抹角講大話,其實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對不對?你就老實一點講出『我不知道』好不好啊!」
「看來折織無論如何都想逼我出手毀滅地球的樣子……好可怕的惡魔啊……」
「到底要怎麼曲解,才能把我形容成惡魔啊!」
「哎呀,沙織,這次也不能怪他。畢竟這是沒人回答得出來的難題啊。」
我出聲安撫沙織,莉音則語調懇切地接著說道:
「無論是多麼荒唐的事情都可以。只要有個能夠形成小小契機的點子就行。麻煩各位試著動動腦筋吧。」
「我會再絞盡腦汁想想看。」
「知道了,我也會試著想一想。」
「本大爺遲早會發表我的主意。只管放寬心等待就好。但是,要等我找到不必毀滅地球也行得通的方法再說。」
「好的——雖然聽不太懂各位在聊些什麼,但我會努力想想看!」
恒太及柚學姊大概都靠不住吧。莉音溫柔地出聲說道:
「只要在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就好了唷,小柚。」
「嗯!」
我向前探出身子。
「我們雖面臨緊要關頭,但危機並未浮上檯面。集團企業仍有辦法維持運作,而且我們也還勉強能夠湊出要用來對俄國進行投資的二十兆日圓。這代表我們並非束手無策。趁著還有能力一戰的現在,祭出起死回生的一招給世人瞧瞧吧!」
「沒錯。這是賭上革命社集團生死存亡的一戰喔。」
莉音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就由本大爺親自操刀撰寫大逆轉的劇本。好好期待吧。」
恒太則是始終保持著驕傲自大的態度。



一抵達睽違已久的亞克昂斯,我們立刻受到立花董事長的熱烈歡迎。
位於亞克昂斯進駐的大樓當中,有一間料亭風格的料理店,我跟莉音在這間料理店的包廂與立花董事長對面而坐。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還真是凡事都叫人嘖嘖稱奇呢。尤其國際商業銀行的急速擴張更是令人瞠目結舌。就企業成長而言,是一段足以名留青史的紀錄。那位總裁真了不起。」
就連從局外人角度觀看的立花董事長,都對恒太刮目相看。也是啦,畢竟連大原總理都暗中對他讚譽有加,甚至在國際會議的場面上,各國VIP亦對恒太讚不絕口。久而久之聽下來,就連我都開始產生類似的感覺。看來我搞不好也是恒太的情報操作戰術的受害者。這就是傳說中的洗腦嗎?只是想不到居然連大實業家、總理總裁,以及全世界各國元首都能瞞騙過關,可見這必定是相當高水準的洗腦話術。
「就某種層面而言,他確實是一名非常不簡單的人物。但該說他有危險的一面嗎……總之他是個很特殊的傢伙……」
我雖盡可能地試著正確地形容恒太,卻還是不自覺地改用了抽象字眼。
莉音也跟著搭腔說道:
「那孩子從小就具備身為煽動者的資質啊。然而現在回想起來,對恒太而言,學校及社區的舞台都太過狹小,並不是個有助他展露頭角的環境。我認為只有毫無遺漏地網羅了整個地球的國際大舞台,才是最適合恒太大展身手的舞台。」
莉音的總結雖然淺顯易懂,可是我卻頗感意外地提問:
「意思是說莉音也很贊許恒太嗎?」
只見莉音微微側頭,發出沉吟。
「嗅?唔……我也說不上來……算是贊許他嗎?似乎也不太對……」
在一旁聆聽我倆交談的立花董事長開口說道。
「連你們也無法理解,那八成就代表他確實器量非凡。就連你們都無法測透他的才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咦!?結果聽起來是這種感覺嗎?總覺得無法完全接受啊。」
「的確無法接受呢……搞不好是因為我們一直都跟他走得太近,才變得無法坦然接受這個事實……完了完了,我開始感到愈來愈莫名其妙了。」
「這也是那孩子的陰謀……」
「太可怕了……想不到我們的思考竟然被他暗中掌控住……」
於是我們愈是思考有關恒太的事,腦海裡就愈是總結不出一個像話的結論。連我都漸漸搞不清楚到底什麼才是正確的了。看樣子還是別太深入追究恒太的才能比較妥當。
「言歸正傳,今天是要聊有關革命社集團的進退問題,沒錯吧?我並未即時掌握到財務的急迫狀況,也不曉得能提供多少建議就是了……」
「對對,今天是為了此事而來。我們以前雖是再三跨越難關,不過這次卻快要碰上更加要命的艱難關卡了。危機重重啊。」
儘管只是簡略帶過,但在跟立花董事長預約會面時,我們已就能夠公開的範圍向立花董事長解說過集團目前所面臨的危機。
「像你們這樣的大人物願意撥駕前來跟我這種無名小卒徵詢建議,令我感到十分高興。我也很想助你們一臂之力。但我必須事先聲明,這已經不是我所能應付得來的事情了。對我而言,這是件發生在天界……是次元截然不同的大事啊。」
「只要能提供幾個有助集團重建的頭緒就好。坦白說,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目前雖為了壓抑住急躁之情,而盡可能地表現出冷靜沉著的模樣,但實際上卻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一般輾轉難眠。因為是在立花董事長面前,我才敢表白。」
語畢,莉音面露苦笑地聳聳肩頭。
這大概是莉音的真心話吧。我之所以覺得莉音面對這種危機狀況仍然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是拜她努力保持鎮定所賜。
「因為你們只顧拚命擴張事業規模,會陷入這種窘況本就理所當然啊。就算一味擴大規模也得不到什麼好處。透過賣掉虧損事業,以按部就班地穩紮穩打的方式,或許還有辦法東山再起也說不定。」
我插嘴說道:
「羅莎小姐也給了我們類似的建議。她說連負債累累的企業都加以併吞的擴張行動,簡直愚不可及。我們還被揶揄成大艦巨砲主義,她更斷言我們絕對無法稱心如意。」
「我想也是。史坦伯格小姐所言不無道理。」
「我們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儘管如此,我們仍決定走上擴大事業版圖的道路。我們打算不畏艱難地勇往直前,想把全世界都盡收掌中。」
「然而沒輒的事情就是沒輒。我認為你們必須先繞回原點,好好整頓一下自己的事業。否則再繼續走下去,就只有破產這個結局在等待著你們。」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但我不會放棄這條路,這同時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好機會。因為我們已經一次又一次地跨越危機,好不容易才來到距離掌握世界只剩咫尺之遙的地步。要是因為危險就決定掉頭離開,那我們會變成一個平凡不過的企業體。或許日後再也沒有機會稱霸全球。」
「所以妳想要一個能夠繼續向前邁進的建議?」
「嗯,拜託您了。」
「……真是個困難的要求呢。面對遠比我來得更有才華且精明幹練的你們,我根本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建議啊。」
面露苦笑的立花董事長接著說道:
「話雖如此,但若要我整理一下我能給的建議……我只能說,你們目前有兩個大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們扛了太多赤字事業。照理說,虧損部門應當立即切割,以求徹底縮小企業編制才對……但那種作法有違你們的期望吧?」
「嗯,除非真的已經毫無前瞻性可言。」
「第二個問題呢,就是所謂的大企業病。」
「大企業病?感覺是個很合大眾媒體胃口的名字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覺得剛好也能套用在你們身上。在還看得見旗下企業經營團隊於員工們的表情時也就算了,但企業規模一經擴大,對旗下企業的審核漸漸變成只注重數字漲跌的話,背後必定會有陷阱在等待著你們。」
交互看了我與莉音一眼之後,立花董事長繼續說道:
「缺乏身為企業組織應有的緊張感、缺乏積極進取的心態、缺乏企業集團應有的整體性……講白一點,就是旗下企業的經營團隊及員工們,都變得像是公務員一般。而且這種現象會漸漸反應在數字面。例如方才你們說明狀況給我聽的時候,有提到KKCS一開始也是高收益部門,如今的周轉率卻呈現負成長對吧?初期的KKCS是以亞克昂斯為中心,邊與我保持密切聯繫邊展開事業。但如今的KKCS已經拓展為超過一百家以上的連鎖店體系了吧?你們有跟所有經營團隊保持密切聯繫嗎?應該是沒辦法吧?」
「幾乎形同照表操課啊。我們頂多只是原封不動地批准國際商業銀行擔當部門所呈交上來的書面請示而已。」
「是吧。那樣當然不可能提升利潤了。」
我轉頭對莉音說道:
「像卡爾弗特財團不也是得了所謂的大企業病嗎?在我們收購互助保險公司的過程中,妳應該也很清楚地認識到這點才對。互助保險公司與RBB的糾葛,以及卡爾弗特財團幾乎撒手不管經營事宜的狀況,感覺都跟立花董事長所說如出一轍啊。雖然跟他們比起來,我們集團的規模根本就只是小巫見大巫,但兩者之間頗為雷同也說不定。」
「嗯。我想卡爾弗特財團是真的認為旗下企業集團的死活完全無關緊要。縱使旗下有多達九成的企業通通泡湯,卡爾弗特財團大概還是不動如山吧。可是我們的狀況不一樣,旗下企業的興衰將直接關係到革命社的存亡。」
「即便只是像亞克昂斯這種程度的一介企業,倘若我沒有親自日夜把關管理的話,亞克昂斯也極有可能會罹患大企業病,導致整個組織陷入麻痺狀態。因此,對於如此徹底擴大企業規模的你們而言,這是個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狀況啊。」
「現實問題是,我們很難把所有企業都歸入直接管理的體系底下。而旗下企業呈交上來的報告,我們也只能單憑數據進行判斷。」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必須盡可能地嘗試所有辦法。對於赤字額度較大的事業,我們也得親自出手解救看看才行。」
莉音像是在整理問題似地緩緩開口說道:
「也是……就我們的集團而言,持續造成鉅額虧損的部門有ORIFA及其他幾個金融機構……雖說難度很高,但只要那一部分整理妥當,就能大幅縮減赤字額度……只不過,整個集團目前背負的負債太過龐大,就算稍微降低赤字也無濟於事。」
「假使怎麼做都很困難的話……倒還有另一個方法可用啦。」
聽見立花董事長這句話,莉音立刻開口追問。
「一個方法?是什麼樣的方法呢?」
「很簡單啊。就是接二連三地賺進超越集團赤字的利潤。聽起來或許可笑,但這確實是個不變的真理。」
「啊哈哈,一點也沒錯。」
「我們只顧被腳邊的數字牽著鼻子走,不斷煩惱該如何整理負債及赤字....但或許就這樣勇往直前,也不是什麼壞事喔。」
我出聲說道。
「那就一邊出手處理赤字事業,同時也試著考慮開創新事業如何?只是說歸說,有那種利潤高達數百兆日圓之譜的新事業嗎?」
莉音微微側頭思索。
「這世上根本找不到利潤數百兆的事業吧。假如真有人能發現這種事業,那此人大概就是超越神明的存在。只不過若由你們出手的話,我會覺得並非全無可能就是了。」
「能跟立花董事長談話,真是太好了。我有靈感了。總之只管向前突擊,拚死拚活地發動總攻擊,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點子。」
「嗯。搞不好就這樣直衝到底也無妨。既然是場攸關能否掌握世界,成敗端看老天安排的重要競賽,那麼發動自殺式特攻也不賴。」
「那種作法不叫競賽,叫賭博。真是夠了,你們有夠瘋狂。這代表我果然沒有看走眼。我愈來愈期待你們未來的表現了。」
立花董事長雖是傻眼,但看起來卻也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



沙織已將ORIFA相關資料整理妥當,我與莉音便坐在圓桌旁邊,仔細地瀏覽資料內容。ORIFA是以沙織為中心進行管理,用來收購金融機構的證券化商品。
我丟開手中資料,重重嘆了口大氣。
「在我們擁有的眾多事業當中,這裡的績效簡直奇差無比啊。」
「儼然是最大的虧損部門呢。由於設定成投資人獲利率為零至百分之二十的狀態,所以只能說幸好還沒被世人發現異狀。倘若此事曝光,我們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從資料上移開目光的莉音語氣輕鬆地如此說道。
沙織則是一臉不安地提問:
「要在隱瞒真實營運成績的狀態下,繼續提撥款項彌補投資人們的損失嗎?」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啊。」
「只能繼續撐下去。就事業本身而言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但起碼比在與俄國對戰時瘋狂拋售原油的舉動好上百倍。」
莉音與我同時點了點頭。
「但和俄國的戰爭只是暫時性的活動,ORIFA卻是今後仍要永續經營的事業吧?那我覺得最起碼也得調整成不會再虧錢的狀態,否則很難支撐下去呢。」
「也是……儘管只是權宜之計,但這樣辦好了。在透過ORIFA收購的金融機構當中,有將近一半是未上市企業對吧?就把這些企業的股份盡量拿到各國股市公開,藉此賺取上市利益好了。只要持股的流動性增加,就能在市場上進行販售,讓我們比較容易確保資金。」
「這是個不錯的方案耶。在股市賣掉股份,多少能讓我們變得比較有辦法確保利潤。集團內的資金也會變得充裕一些。」
「在以ORIFA收購的金融機構當中,有不少銀行及保險公司的市價本就徘徊於谷底,因此當時幾乎都成功地以最低價買進。只要景氣反轉向上,ORIFA自然就不會再一直造成虧損……只不過考慮到我們面對的危機狀況,實在沒空等待成效啊。」
「公開股份的金融機構挑選及相關作業由我負責。這是國際商業銀行旗下企業的事,因此也是必須跟恒太聯手,暗中進行調整的工作。若由沙織負責的話,總覺得只會跟恒太不斷起衝突,導致事態停滯不前呢。」
我邊說邊露出苦笑。
這是唯一不能委託沙織負擔的工作。若由沙織擔任,她在各種意義上都無法勝過恒太。
「OK——巳繼,那就拜託你了。」
「比起實務作業,跟恒太協調才是最大的難題吧……」
接著,我從公事包取出事先備妥的書面資料給她們兩人。
「下一個檢討課題是KKCS,麻煩兩位確認一下這份資料吧。」
等她們看了一會兒之後,我開口繼續說道:
「如妳們所見,在以亞克昂斯為中心的草創時期,雖然締造了良好的績效,不過如今卻是慘不忍睹。由於參差不齊的現象日益惡化,加上我們只把重點擺在加速展開連鎖店網絡一事上,造成獲利直線下滑,最後終於進入周轉率負成長的狀態。」
「這圖表還真是呈現出漂亮的下滑曲線呢。」
正如沙織所言,業績幾乎呈一直線往右下方持續延伸。
莉音頓時皺起眉頭。
「要是再這樣繼續擴張連鎖店網絡,業績肯定會進一步下滑啊……」
「肯定錯不了。」
「那KKCS方面就這樣處理好了:原則上,先中止開發新的連鎖店總部,以及擴張店舖網絡。同時也暫停招募新進KK CS證券化商品的事宜。只留下現有的連鎖店網絡,並逐漸砍掉虧損的連鎖店網絡。」
莉音果斷明快地做出指示。
「瞭解,就這麼辦吧。還是趁早採取對策比較妥當。」
如此回應的我神情苦澀地繼續說道:
「……只不過,見到以往曾支撐起整個集團一段時間的KKCS這樣漸漸淪為虧損事業,感覺實在不太舒服。該說是無法坦然接受嗎……」
沙織跟著回應:
「是啊——當初還被捲入中國的政變,可真是吃足了苦頭呢……但中國共產黨推了亞克昂斯一把,才是促使KKCS成功的契機,我們也才得以開始推廣ORIFA,進一步持續收購金融機構。幫助我們奠定基礎的企業,竟在轉眼之間變成虧損狀態,真的令人開心不起來。」
「這只是代表它功成身退罷了。若沒有KKCS,革命社集團就不可能大幅成長,儘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回憶……但我們的改變實在太大了。我們革命社已經變得遠比才剛開始推動這些事業的初期,還要來得更加龐大了啊。」
莉音冷靜地說道。
「在凡事都急速進化的現代,沒有任何事業能夠一直保持著原地踏步的狀態。特別是夾帶著像我們這般驚人氣勢,朝向急速成長路線一路直衝的企業集團。」
「但就某種意義而言,我們集團之所以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期間內就登上高點,也可說是託恒太的福呢。那孩子雖是個相當可怕的危險人物,卻也藏有某種深不可測的能力。」
聽見莉音這番話,沙織登時滿臉厭煩地開口回應:
「簡直危險得要命啊……」
「畢竟他是個光存在就會帶來危機的傢伙啊。我真想幫他取個人類活寶這種綽號,而不是人類國寶。」
「啊,對了。恒太現在應該正在上現場直播的節目才對。必須檢視他的發言內容才行。」
沙織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只見螢幕上突然出現恒太的臉部特寫鏡頭。看樣子似乎正在答辯途中。
「我接下來還是會繼續為維持世界和平的活動做出貢獻。追求人類理想,是國際商業銀行所肩負的重大責任啊。」
與恒太面對面的主持人開口拋出另一個新問題。
「國際商業銀行上週對盧安達展開的糧食支援活動,在國際間獲得相當高的評價。此外國際商業銀行挹注鉅款協助清除世界各國的地雷區,以及撲滅生化兵器的運動,相信應該也都創下非常優異的績效才是。還請總裁務必告訴我們,您持續對乍看之下與銀行業務毫無關係的國家及地區伸出援手的理由究竟為何?」
「拯救貧困民眾,是身為王者的崇高使命。我不是為了利益或宣傳而採取行動。我這樣做完全無需任何理由。作為一名君臨全球的傑出人士,我只不過是為所當為罷了。」
「無需任何理由,嗎……真是令人欽佩的想法……那麼請問國際商業銀行接下來列入檢討名單當中的,是何種國際支援活動呢?」
「本大爺目前的關注焦點是水資源。全世界的水源不足情況愈來愈嚴重,日後甚至有可能為了爭奪水資源而爆發戰爭。因此國際商業銀行才會投入經費,全力研發能以低成本過濾海水的方法。技術雖已確立,但個人認為必須摸索出能夠更有效率,且以更便宜價格提供給全世界居民使用的方法。」
「意思是,這是為了防範人類爭戰的活動嗎?」
「一點也沒錯,本大爺將會完成這項重責大任。」
不知為何,恒太雙眼直盯著攝影鏡頭,發出清晰嘹亮的嗓聲說道:
「我是對抗這世上所有邪惡不法的人。貧困、歧視、謀略、戰爭……與侵蝕社會的各種邪惡對決,最後將成為引導人類的英雄,在歷史上留下我的名號吧。在我的統治底下的諸位市界居民,敬請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螢幕上一出現恒太的臉部特寫畫面,沙織立即動手關掉電視。
我則瞠目結舌地開口說道:
「革命社集團明明都面臨瓦解邊緣的危機了……該怎麼說呢……真是個不簡單的傢伙。都已經火燒眉毛了,還真虧他有辦法表現出一副堂而皇之的模樣啊……那是我怎麼樣也模仿不來的絕活……」
「集團明明都已經瀕臨破產前夕了,他卻完全不為所動。恒太的腦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沙織面露疲態,莉音也不禁搖了搖頭。
「那可不是僅止於演員的層級了……一旦對上恒太,搞不好我們通通都只是跑龍套的臨時演員也說不定。」
「恒太看起來簡直就跟神明沒什麼兩樣了啊……」
儘管感到有點受不了,但我腦海中突然又冒出一個念頭。那就是革命社集團的危機之所以未浮上檯面,說不定正是拜恒太總是表現出威風凜凜的姿態所賜。
像我們這樣陷入困境的巨大企業經營者,一般而言都會開始閃躲、逃避大眾媒體。而大眾媒體則會敏感地對這種氣氛產生反應,在報章雜誌上寫些無中生有的報導,開始找企業方的毛病。正因革命社是個如此吸引全世界人類矚目的企業集團,所以照理而言,就算大眾媒體打聽到這個危機而群起追究也不足為奇。
可是多虧恒太的舉止,才沒讓世人感受到任何一絲不安,導致社會大眾甚至完全沒產生革命社已陷入危機狀態的聯想。
恒太會是預測到這點而採取行動嗎?怎麼可能……恒太應該從起初到現在都還是老樣子才對……
只是話又說回來……就連身為自家人的我,也不禁對恒太產生了敬畏的念頭。



我隻身前來俄國出差,目的是至俄羅斯火箭公司進行定期確認。讓俄羅斯火箭公司能在弗拉基米爾•普奇羅夫的同意下重獲自由,是我們集團在這場對俄國大戰當中的最大戰利品。
在剛開始經營這間公司的草創時期,我總覺得自己如墜五里霧中一般,時常戰戰競競地擔心是否會遭到其他國家出手干涉。
然而如今,圍繞俄羅斯火箭公司的國際關係已經塵埃落定,對美國也不再具有威脅性。另外,與俄國之間的關係也已拍板定案,在飛彈配備與運輸等事宜上,我們可拿俄國聯邦軍當作靠山展開行動。若單純只考慮到軍事層面的話,跨越與俄國敵對的這道難關後,就結果而言,必定是利大於弊。
就連一時之間陷入混亂狀態的經營團隊,也由我重新當上董事長,莉音與基莉亞則重拾董事頭銜。另一方面,伊凡等聯邦產業廳成員則全部撤換,只留下由母公司‧KMC派出的三位人士擔任掛名董事。
我參與了在俄羅斯火箭公司舉行的一連串會議,檢視實驗結果及今後的進展狀況等事項。
俄羅斯火箭公司的工作結束後,我動身回到飯店。這次的滞留時間只有短短兩天,明天就得飛回日本。革命社集團目前正面臨解體危機,必須盡快找到能夠突破這個僵局的方法。
事情發生在當我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沒什麼變化的國際新聞,一邊在飯店餐廳吃晚飯的時候。我甚至沒有靜下來好好喝杯茶的空閒時間──
就在我打算回房試著擬定集團重建計畫之際,手機接到自革命社東京總公司打來的電話。
我一接聽電話,耳邊隨即響起沙織平穩的聲音。
「巳繼,辛苦你了。俄羅斯火箭公司那邊還順利嗎?」
「辛苦啦。這邊一點問題也沒有。倒是妳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啊?」
「那個啊,華盛頓時報提出了採訪的申請。說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夠採訪我們集團,而且還有點死纏爛打的感覺。」
華盛頓時報是具備國際性權威的老字號報社。發行量勝過華盛頓時報的報紙多不勝數,電視新聞台也擁有更龐大的收視觀眾群。然而華盛頓時報卻是學者及政治家等知識份子們偏愛購讀的著名報紙,也被列為是全世界最具影響力的大眾媒體之一。
「採訪?不是找恒太嗎?」
「對方指定要找巳繼及恒太兩人作為採訪對象。」
申請個別採訪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最近我接受採訪的次數大幅減少,而恒太則是幾乎每天都會接到好幾十間大眾媒體希望進行採訪的電話。然而想要同時採訪我們兩人的說法卻有點奇怪。因為在世人眼中,恒太的地位可是遠遠凌駕於我之上,我跟恒太不會被拿出來相提並論。雖說在資本方面是革命社居於上位,社會大眾卻不這麼認為。
「怎麼回事?這是頭一次有媒體想要同時採訪我們兩個吧。」
「感覺好像有點奇怪,要拒絕嗎?我有轉告對方說若是單獨採訪恒太的話,這邊可以立刻安排會面,但對方卻堅持要連同巳繼一起採訪。該說是糾纏不休嗎……而且對方還很匆忙地說希望今天就能進行採訪……」
「明白了。既然是華盛頓時報,那就非得接受不可。反正對方若真的積極地想要採訪的話,八成也會在路上或公司門口埋伏。那倒不如正式接受採訪,這還比較能留下好印象。」
「那我就安排了。地點在東京辦事處八樓可以嗎?啊,不過時間方面,由於恒太下週好像要去參加杜哈發展議程,所以可能愈快愈好就是了。」
「我明天就會返抵日本,因此隨時都能接受採訪。」
接著,我與沙織閒聊了幾句後便結束通話。想不到居然有人希望能同時採訪恒太與我,天底下還真是無奇不有啊。




前來進行採訪的記者,是位有著一雙盎格魯撒克遜系的碧綠眼眸,面帶和善神情的中年男子。在以往接觸過的眾多記者當中,有很多都是即便直接轉行當業務員也不足為奇的強勢人物,然而在這位記者身上卻感受不到類似的氣息。
我們簡單寒暄幾句,互相交換名片。
「我是來自華盛頓時報的伊森•柯林斯。」
「我是革命社的羽月。」
「吾乃國際商業銀行的鐵血總裁•偉大的春日恒太。本大爺的一張名片具有百萬美金的價值。記得好好感謝我一番。」
我啞口無言地轉頭望向身旁的恒太。這傢伙每次交換名片都會擺出這麼耀武揚威的架子嗎……
我隱藏住內心對恒太感到傻眼的動搖之情,出聲敦促記者就座,我們三人就這麼面對面坐下。
記者立刻開口發言:
「感謝兩位答應接受這次採訪。能夠這樣同時會見名聞遐邇的兩位經營者,真是太幸運了。」
「不不不。跟旁邊這位春日比起來,我根本就只是個無名小卒。」
倒也不是想表現出謙虛的一面,這只是陳述我所認定的事實罷了。
「一點也沒錯。巳繼是由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的知名度當然不可能超越師父。」
「真是夠了……誰是恒太的徒弟啊……」
「感情真是要好呢。我隱約可以明白兩位私交甚篤的關係了。」
「這是我們倆頭一次同時接受採訪。春日受訪也就算了,但您為何還連帶指名要找我呢?」
「……我詳細調查過貴公司集團的創立故事。看樣子羽月董事長似乎是一位超乎世人想像以上的實力派人士。革命社的基礎實乃由羽月董事長一手打造而成。」
記者意有所指地凝視著我。
「您太抬舉我了。」
恐怕是連同莉音的實力都一併加算在我身上了吧。革命社初期之所以能夠一鳴驚人,全拜莉音的實力所賜。我則是趁那段期間學習吸收各種經驗知識,到現在才總算有辦法像一般人那樣處理董事長該面對的相關業務。
但那是只有置身組織內部的我們五人,或者像基莉亞那樣關係非常親密的合作夥伴才能得知的實情。由於莉音幾乎未曾公開現身,時常都是由我負責出面,因此記者會做出這種判斷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想請教有關革命社集團的一切。所以我認為有必要同時聽聽羽月董事長及恒太總裁兩位的說法。」
「一切……嗎。雖是無妨,卻有種含糊不清的籠統印象呢。具體而言究竟是想聽哪方面的事呢?」
記者的說詞令我感到耿耿於懷。
「沒問題,本人有問必答。儘管發問無妨。」
恒太蹺起二郎腿,趾高氣昂地作出回應。
記者表現出一副終於要切入正題的神態,將身子探至桌面上。
「那我就開門見山直問了。革命社集團目前面臨生死存亡之秋,處於背負著莫大的鉅額負債,透過在集團內部調度資金的手法,勉強持續度過難關的狀況。倒閉危機迫在眉睫──貴公司集團的破產,極有可能給世界經濟造成超越雷曼風暴的沉重打擊。因此……我想知道身為經營者的兩位,是否有想到什麼可以回避這場毀滅危機的方法。關於這點,還請兩位務必毫無忌憚地暢所欲言。」
「……」
「……」
我及恒太都相當難得地無言以對。
我重新抿緊微微顫抖的嘴角,竭盡全力開口反駁。
「革命社集團瀕臨破產?你恐怕是弄錯了吧?」
「不,我並未弄錯。交叉比對種種情報的結果,我確定革命社破產已是在所難免。」
記者並未移開視線,以相當明確的語調如此說道。
我則故作姿態地聳聳肩頭,竭盡所能地虛張聲勢。
「虧我們還特地調整時間接受採訪……真是一段過分的說詞呢。有誰會相信這麼荒謬的瞎掰呢?」
「我在安排這場採訪之前,已先行造訪過隸屬於貴公司的主要企業集團。集團旗下的所有企業,全都向其他銀行申請了最大極限的貸款。而這些錢似乎全都集中至革命社總公司的樣子。併購在次級信貸風暴遭受打擊的互助保險公司、在與俄國進行貨幣戰爭時所提撥的大規模支出……若把這些事情兜在一塊思考的話,貴公司——」
「那只是你的任意揣測罷了!革命社集團的經營堅若磐石,一點問題也沒有!我們之所以需要資金,純粹是準備開創新事業罷了!」
掄拳重敲桌面制止記者發言的我,忍不住扯開嗓門發出怒吼。
「……那麼,請兩位確認一下這玩意兒好了。」
語畢,記者取出一支錄音筆。
記者一按下播放鍵,訪談內容立即伴隨沙沙聲響傳入耳中。
『是的,我們提撥了相當可觀的鉅款給國際商業銀行喔。額度的話,光是上個月就高達三千億日圓。我總覺得啊,國際商業銀行在資金周轉方面鐵定已陷入僵局。另外啊,我們銀行動用了相當多的資金購買KKCS及ORIFA。KKCS的業績明明開始走下坡,我真搞不懂銀行為何還非得承接那個爛攤子不可……我個人雖然極力反對,卻無法推翻董事會的決定……可是啊,我覺得如果等到革命社集團破產才開始挽救,那就真的來不及了啊……』
記者悄然按下停止鍵,交互看著我與恒太。
「請恕我不能透露這位是哪間企業的財務負責人。但我猜單憑這聲音,兩位大概也聽不出來吧。因為兩位八成連見都沒見過此人一面。」
「哼,我還以為會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原來就只是一段跟垃圾沒什麼兩樣的屁話,一段模糊抽象的答辯罷了。」
恒太嗤之以鼻地做出回應。不同於我,恒太彷彿一點都沒有心生動搖的樣子。只不過在面對記者頭一個問題之際,他也跟我同樣倒抽了一口大氣。相信恒太內心應該也是感到忐忑不安才對。
「但我去拜會過許多企業的財務負責人,其中也有人提供了更為具體且明確的情報給我……只是我並不打算在兩位面前公開這些資訊。他們都深刻體會到革命社集團逐漸邁向破產末路的氣氛了。」
「要怎樣胡思亂想隨他們高興。我們只是為了在月球表面設立分公司,所以多少需要一點資金而已。對本大爺產生嫉妒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兩位還想繼續堅持己見嗎?那麼,我手邊還有這道消息喔。」
記者從公事包裡取出一份書面資料。看似影本的資料,是銀行財務報表的其中一部分記錄。單憑這份資料,若不仔細徹查,勢必難以斷定是哪間銀行的報表。
資料上詳實地記載了資金出入的明細。包括向集團以外的銀行申借的新規鉅額貸款,以及這筆資金流向國際商業銀行等事實,全都一目瞭然。
有幾個重點遭黑字塗抹而無法辨識。大概是為了避免銀行名稱曝光而採取的預防措施吧。只要帶走這份資料,與旗下所有銀行的財務報表一一進行比對,就必能查明情報究竟從何而來。只不過,記者鐵定不可能把這份資料交給我們。
「……」
「……」
壓低視線瀏覽資料的我與恒太再度陷入沉默。
記者則繼續趁勝追擊。
「我手邊還有其他證據喔?要不然我也可以再拿出一些資料請兩位一一確認就是了?當然啦,我並不打算一次就秀出自己手中的所有王牌,但若只是一小部分倒還不成問題。只是相對的,也請兩位告知今後的集團經營方針。」
「就算你問有何方針……我們也只會一如既往地健全經營集團事業罷了。」
我力貫丹田,語調堅決地說道。
「倒閉危機迫在眉睫。倘若處理不當,甚至明天就宣佈倒閉也不足為奇。那將會是世界經濟的重大危機啊。」
「我們集團才不會倒閉!絕對不會!要是你敢隨便亂寫不實報導的話,那才會對你造成致命打擊吧!?」
我又再次扯開嗓門大吼。儘管明知自己被記者牽著鼻子走,但我就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情緒。
「這會是一篇震撼力十足的報導喔。畢竟備受全球矚目的新興巨大企業集團,其實或許只是一座紙糊的海市蜃樓啊。」
「只有『或許』根本無法寫成一篇報導。假使你敢刊登抽象化的批判報導,國際商業銀行將正式對華盛頓時報提起告訴。你就記得準備好充足的官司費用吧。」
恒太也不甘示弱地展開反擊。
「我已收集完足夠的資訊。只不過在寫成報導之前,我認為應當先聽聽兩位的說詞才稱得上公平公正。」
「……你不就是因為尚未取得足以寫成報導的確切情報,才這樣跑來找我們倆套話嗎?如果已經掌握確切情報,你應該早就直接跟我們攤牌才對。」
重新打起精神的我如此說道。
即便旗下企業擠出再多資金流向國際商業銀行,光憑這點根本稱不上什麼證據。無論旗下銀行的財務負責人員感受到多濃烈的集團破產氛圍,單憑這點也無法成為任何證據。不管有多少人提出多麼煞有其事的證言,那都只不過是眾多謠言的一部分而已。
真正的證據,就只掌握在我們五人手上。革命社是未上市企業,完全沒有對外公開任何情報的必要。作為旗下擁有金融機構的企業集團,我們雖會向相關單位提交一般報告,但呈交的都是對我們有利的內容。
恐怕這名記者還需要某種更進一步的線索──他在最後關頭棋差一著,感覺久攻不下,所以才嘗試直接找我們進行採訪吧。只要手握明確證據,他根本犯不著申請什麼直接採訪。因此代表他處在非得這樣與我們正面交鋒不可的狀況底下。
「正如春日所言,我們會抗戰到底。倘若只是尋常的批判報導,大概只會換來華盛頓時報聲望下滑的結果吧。」
「我是渴望追求正義才成為記者。革命社集團則是全世界屈指可數的巨大企業集團。而在短期間內建立起這麼一個巨大企業的兩位,如今也已成為備受世人們憧憬的典範。對於自己必須親手摘除這株期待之芽一事,我個人感到相當悲傷。即便如此,我仍無法背叛自己立誓追求的正義。如果革命社集團座落在正義的領域之外,那麼我會選擇一逞匹夫之勇與其對抗。」
記者語氣殷切地說道。這記者講話還真是誠摯呢,我如此心想。
然而我們又能怎麼辦?他或許有他身為記者的理想,但我們也有我們的理想。一個名叫改變全世界,願意賭上人生所有一切全力追求的崇高理想。
我們不能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我們的前程進展不能因遭到區區一名記者阻撓而受挫。
之後記者又接二連三地設下圈套。雖說他大概有錄下我們之間的對談,但我與恒太都沒脫口說出什麼可以讓他抓住把柄的話。記者拚了老命試圖抓住我們的把柄,我們則是時而裝蒜,時而大發雷霆地持續閃躲。
透過我們的表情及發言,記者原先對革命社所抱持的疑惑大概已轉變成確信了吧。這點我與恒太雖也心知肚明,但如今已不是遮遮掩掩地避免革命社集團陷入破產危機的消息浮上檯面就能了事。不因記者所提出的這些尖銳詰問露出馬腳,是我們當下唯一所能選擇的道路。
雖說訪談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直到最後,我們與記者之間仍舊毫無任何交集可言。



華盛頓時報的記者一離開辦事處,我立刻撥打莉音的手機,叫她至八樓的會議室。若回七樓討論的話,只會害在場的沙織及柚學姊瞎操心罷了。
聽完來龍去脈的莉音頓時眉峰雙鎖。
「如果是一般常見的三流報紙,即便遭到誹謗中傷也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但若被華盛頓時報刊登出來,其他大眾媒體跟著搭順風車的可能性將會大幅提高……唔唔唔,在這種節骨眼來這套,真傷腦筋啊……」
「雖是敵人,但還滿有一套的。竟然企圖揭穿本大爺gigas之眼的秘密,簡直就跟獲頒普立兹獎沒什麼兩樣啊。」
「一旦被華盛頓時報揭露內情,我們極有可能就此完蛋……我們可以採取何種對應方法呢?」
聽我這麼一說,莉音揚起視線反問。
「……他看起來像是有可能收取金錢賄賂的人嗎?」
「他是一名既正經且熱心的記者。感覺上不太可能有辦法用錢加以收買。」
「純粹舉例啦……就算給他三百億日圓也沒輒嗎?」
「唔〜〜……這個嘛……我也無法斷言。但我們提出這種條件的作法本身,反倒會間接證實記者所做調查的正確度。萬一他拒絕了三百億日圓的提案,我們大概就會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吧。因為對方最起碼也會錄下對話內容啊。」
一旁的恒太突然像是現在才想到似地脫口說道:
「……那,要暗殺他嗎?」
「……」
「……」
我與莉音均陷入沉默。
這種事情絕不能讓沙織或柚學姊聽見。只找莉音上來是正確的決定。
片刻過後,莉音開口做出回應:
「……可是,首先我想盡可能地準確掌握到該記者的調查狀況。正因華盛頓時報是頗具權威的報紙,所以反而無法刊登內容曖昧的憶測報導。因為一旦刊登欠缺明確證據的中傷報導,反而會貶低華盛頓時報的格調。」
「那就立刻雇用偵探,調查記者的採訪進度吧。」
「嗯。就委託美國規模最大的徵信社吧。巳繼,可以拜託你追蹤後續事宜嗎?就算多花點錢也沒關係,要求徵信社派出大隊人馬展開調查。」
「OK,包在我身上。」
「另外,也同時查明華盛頓時報的贊助廠商名單吧。我想順便先完成對贊助廠商施壓的前置作業。」
「妳要併購已是華盛頓時報贊助廠商的相關企業嗎?」
「不,我認為還不到必須併購的地步。這些大型企業多半都與我們旗下的銀行群有某種程度的關連。因此我們可以利用旗下的銀行對贊助廠商施壓。」
「原來如此……這樣不僅比較快,而且又不用花到半毛錢。」
恒太也從旁插嘴說道。
「國際商業銀行本身也與許多企業密不可分。好吧,就由本大爺親自出馬對全世界的企業施加壓力。」
「稍微整理一下──我們首先祭出的是這兩種應對方案。」
莉音撕下一張記事本內頁,揮筆迅速地寫下兩行字。
①    委託徵信社針對記者展開調查。將記者的採訪進度與個人情報全部挖出來。
②    確認華盛頓時報的贊助廠商企業名單,同時查明贊助廠商與哪間銀行有所往來。
寫到這裡,莉音抬起頭來說道:
「然後,倘若最後當真無計可施的話,到時候……」
「……總覺得我們好像變得跟FSB沒什麼兩樣了啊……」
「你講那什麼話。換作FSB,早就不由分說直接開殺了吧。禍源還是盡快斬草除根比較妥當。我們太過天真了,根本就像草莓棉花糖一樣天真啊。」
恒太皺起眉頭注視莉音,接著繼續說道:
「莉音,妳是日本廣域黑幫六大團體的顧問,而且還是領受過洪門會長老親自為妳斟杯的洪門會成員沒錯吧?妳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黑社會王牌級人士耶……結果還講出那麼溫吞的話,簡直成何體統。我很期望妳能採取果斷明快的處置。所謂的英雄,在顯而易見的善良外表底下,也隱藏著同樣邪惡的一面。」
「別給莉音增加太多負擔啦。這也不是那麼輕描淡寫就能處理掉的事情吧?」
我出聲告誡恒太。不要凡事都只懂得依賴莉音,今後這些都是我或恒太必須幫忙分擔的工作。
誰知,莉音卻點點頭作出回應。
「沒關係,我明白。我聽得懂恒太的話。一旦做出應該採取適當對策的判斷,我就會照你所說的那樣去做。」
「我想表達的才不是那種意思。這種見不得人的工作交給我一手包辦即可。國際商業銀行有一支我傾注全副心力訓練出來的暗殺部隊。總數多達一千人。只要莉音輕輕一聲令下,之後妳就什麼都不用再管了。對於過去被尊稱為天魔界調停人的我而言,這只是一樁易如反掌的任務啊。」
「哪來多達一千人的暗殺部隊啊……數量豈不是遠遠超過在這棟大樓上班的員工總數了嗎……」
我傻眼地嘆了口大氣。



我連忙回到七樓,打電話聯絡美國某間大型──坐擁數千名調查員的世界最大規模徵信社。這是一間旗下網羅了多數前FBI及曾在司法當局任職的調查員,在世界各國均設有分公司的大型組織。
徵信社非常高興接到我們的委託。畢竟革命社是觸角遍及全球的國際企業,被視為天字第一號的超優質客戶。再加上我們付錢是出了名的爽快,明明從事這麼多方面的商業活動,我們卻從未在付款這件事上鬧過任何問題。
這次我們雇用的調查員總數多達一百五十人。只為了調查一個人而動員如此龐大的團隊,八成是空前絕後的案例吧。
我們要求徵信社在記者自家設下綿密的監聽網絡,毫不吝惜地祭出連諜報機關都搶著試用的電子儀器,甚至連他的嘆息聲及夢話都一併加以收集。另外也派人進入他的職場,透過賄賂或威脅恐嚇──也就是軟硬兼施的手段,從相關人士口中套出記者的情報。此外,無論記者前往哪個國家,隨時都會有數支~二十人的小隊展開全天候跟監。
這算是有點跳脫常軌,就算拍成電影也不足為奇的誇大格局。在這種場合,記者是一名既勇敢又充滿正義感,卻因為有點脫線而尚未察覺自己遭人跟蹤的好萊塢式男主角。假使再補上之前是軍人或FBI幹員的設定,並追加一些武打場面給他,那就再好不過了。
另一方面,調查員們則是反派手下,是負責被擊敗的龍套角色。而我們大概就是玩弄陰謀詭計,企圖毀滅全世界的最後魔頭吧。



最根本的問題──如今因負債累累而無法隨意行動的狀況,至今絲毫未獲任何改善。我們雖聚集在八樓會議室展開討論,卻完全找不到突破僵局的解決方案,只有焦慮之情愈見凝重。
大家都紛紛提出五花八門的新事業,並一一針對可行性展開議論。但老實說事態已經惡化到無力回天的地步,這點我們眾人都心知肚明。即便如此,我們也絕不能就此投降。假使革命社集團在這個節骨眼破產的話,將會導致世界經濟陷入一片混亂──但還不足以引發顛覆世界的巨大混亂。我們還差了兩、三步,最後頂多只會演變成一場繼雷曼兄弟風暴之後的第二波金融恐慌。
雖然明白這並非什麼大不了的點子,不過我仍試著拋出新提案。
「再來就只剩不斷公開藉由KKCS出資的企業股份吧?」
「在目前市場氣氛低迷的這種狀況底下,我們旗下並沒有公開上市後,還能賺進那麼多錢的大規模企業啊。規模僅次於亞克昂斯的大型壽司連鎖加盟店,在世界各地一共擁有兩千家分店,但即便公開股份,若能締造出預計約一千億日圓的上市利潤,就該高喊萬歲萬萬歲了。」
莉音冷靜地開口指摘。
「一千億日圓嗎……考慮到投入的時間及心力,幾乎毫無意義可言啊……那以俄羅斯火箭公司的名義,兜售一般巡弋飛彈給世界各國如何?」
行不通的爛點子。即便如此,總之還是該試著把想到的方案說出口。只要能成為突破僵局的一絲曙光就好了。
「即便飛遍全球各國跑業務,好一點大概也只能爭取到數百億日圓的利潤而已吧?況且,要是把巡弋飛彈賣給某些莫名其妙的國家,搞不好又會引發其他國際問題。」
「我想問個現實的問題,我們的資金周轉還有多少操作空間呢?」
「相當不妙,已經快到極限了。由於無法補充資金,因此目前或許已陷入必須賣掉旗下金融機構才能填補資金缺口的狀況。」
此時,在一旁聆聽我與莉音交談的沙織插嘴說道:
「可是莉音,就算賣掉旗下數間銀行取得出售貨款……在目前這種狀況下,似乎也沒什麼意義吧?畢竟我們的負債總額已經超過五百兆日圓了耶?總覺得好像連利息也付不起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們光是應付今天的資金周轉就已經吃不消了啊。為了支付利息及填補赤字,一星期就得動用到兩兆日圓的鉅款。」
「短、短短一星期內就用掉了兩兆日圓嗎……」
「真的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了啊。」
突然有種討論愈深入就愈不可自拔的錯覺。究竟該如何是好呢?在場眾人均閉口不語,會議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此時,只見恒太向前探出身子,率先打破沉默。
「諸位,現在放棄還嫌太早。如今正是應該讓國際商業銀行上市的好時機。只要本行上市,最多能夠籌措到高達五十兆日圓的資金。此外,預計也能獲得相當可觀的上市利潤。相信革命社集團轉眼之間就能如同不死鳥一般浴火重生。」
雖然明白他內心的急躁情緒,但我仍出聲反對這個提案。
「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縱使籌措到數十兆日圓的資金,對這種狀況依然有如杯水車薪。更何況現在並不適合採取這種作法。一旦公開國際商業銀行的情報,世人將跟著明瞭我們的經營實態究竟糟糕到何種地步。懼怕被華盛頓時報揭露內部情報的我們,反過來自行公開危機,這不是自掘墳墓嗎?」
「那還不簡單,只要篡改公開情報的內容不就得了。愚民們只需朝拜本大爺的尊容就足夠了。」
「資金面尚有餘力的話,或許還真有辦法霸王硬上弓也說不定。但在這種狀況下,要進行複雜的會計操作好讓帳面看起來沒有問題,可是個非比尋常的難題耶。」
莉音說完之後,換我接著發言:
「國際商業銀行的規模實在過度龐大,已經到了難以進行粉飾的地步。由於影響層面太過廣泛,搞不好甚至有可能會造成集團財務無法東山再起的混亂局勢喔。」
「本大爺會化不可能為可能。既然眼前有座山,那也只需攻上顛峰就好。正因困難重重,才更有挑戰的價值不是嗎?」
「恒太的點子,是以展開大規模粉飾為前提。一旦未經粉飾就讓國際商業銀行上市,在那一瞬間就會宣告遊戲結束了。由於財務狀況的慘烈程度一目瞭然,因此別說是籌措資金,所有企業大概都會火速撤資而導致集團瞬間宣告倒閉吧。」
「粉飾自是理所當然。只要我小露一手高深莫測的會計戰略技巧,就能讓國際商業銀行華麗地搖身轉變成全世界最乾淨漂亮的銀行。對我而言,會計就是藝術啊。」
恒太是打從幾時開始有辦法隨心所欲地操作會計數字啊?
莉音語帶嘆息地做出回應:
「國際商業銀行因旗下企業太多、帳面數字也太過龐大,導致與集團所有企業的會計錯綜複雜地交纏在一起,形成打不開的死結。集團旗下所有企業,都必須窮其一生不斷粉飾帳目。如此一來,最後發展成大問題自是顯而易見的結果。」
「會有什麼問題?」
「你冷靜想想看。華盛頓時報的記者之所以無法撂倒我們,原因出在『單純只是陷入經營危機』。他只推測『國際商業銀行的財務體系會不會已經開始走下坡』,認為我們並沒有做任何壞事。因此無論旗下企業的基層經理員工再怎麼侃侃而談,也算不上違法操作的證據。這只不過是一則內容走向為『倒閉危機有可能迫在眉睫』的獨家報導罷了。」
莉音環視我們一圈之後,接著繼續說道:
「但是啊,假如我們採取操作帳目的粉飾行動,那事情就麻煩了。那些素未謀面的會計負責人必會立刻向大眾媒體爆料,然後在轉瞬之間傳入全球各大媒體耳中。那就不再只是『單純的經營危機』,而是『明確的犯罪證據』。這將造成華盛頓時報找碴一事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不妙局面。我們會比梯隊系統或世界通信公司更糟糕的企業——因為我們居然進行了跨國的違法會計操作,這必定會遭到大小傳播媒體的圍剿。在毫無半點餘力可言的現狀底下,要粉飾太平難如登天啊。」
「哦……原來如此……確實也可以這樣解讀呢……我只不過是為了讓諸位理解現狀,而刻意提出這個點子罷了。」
死鴨子嘴硬的恒太握拳敲打桌面繼續說道:
「但即便如此,我仍認為應該要上市才對。好啊,粉飾就收斂一點無妨。可是,國際商業銀行終究還是只剩公開股份這條路可走。」
沙織一臉狐疑地詢問:
「我說你啊,好像特別堅持上市這檔事對吧?為什麼啊?」
「因為要讓集團重振雄風,就只能依靠國際商業銀行的上市關連活動。」
「你為什麼可以斷言上市關連活動是唯一途徑啊?」
「那我反問妳,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能籌措到數十兆鉅款的門路嗎?」
「這……」
沙織頓時支吾其詞。
「即便困難,也不得不設法克服吧。就算是在破產前夕的最後掙扎也無妨,我們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恒太的想法我感同身受。可是不管恒太如何在大眾媒體的面前興風作浪,一旦被人發現我們背負著如此龐大的負債,錢就不可能匯聚至我們手中。到時只會一頭栽向破產的結局。」
我雖試圖說服恒太打消念頭,恒太卻露出嚴肅的眼神開口回應: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即便如此,我們仍必須盡己所能地向前邁進才行。就算明知是死路一條,還是會碰到非得背水一戰不可的時候。巳繼應該也很明白這點才對吧?」
「明白歸明白……但到時成為眾矢之的的會是恒太喔……? J
「呵,我乃名留世界史的英雄,你們就等著看我如何輕鬆跨越這道小小難關吧。」
莉音神情苦澀地詢問恒太。
「……恒太,你打算讓國際商業銀行在哪個市場上市呢?如今紐約證交所也好、倫敦股市及日本股市全都低迷到極點。這可是一場明知必敗無疑的戰鬥喔?」
「那,只要由我們自行創設證券交易所不就得了?然後讓國際商業銀行在我們自行創設的證券交易所上市即可。到時本大爺再出手從全世界的愚民們身上搜刮錢財……嗯?哦……儘管只是突然想到隨口說說……但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點子喔?」
「我們自行……創設證券交易所……?」
莉音不禁瞠目結舌。
「一點也沒錯。只要我們擁有屬於自己的證券交易所,不管是作弊或粉飾或違法行為,我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因為我們本身就是證交所的主人,無論怎樣對待自己的財產,貧民們都沒資格抨擊我們啊。」
「……天才……這或許能成為起死回生的驚天一擊……」
莉音一邊傻眼地凝視著恒太,一邊茫然地嘀咕著說道。
過了一會兒總算恢復清醒的莉音,忍不住雙手抱頭嘟嚷起來。
「咦,我是怎麼了啊……?剛剛我居然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恒太搞不好是個天才……糟糕,我到底要不要緊啊?該不會是因為承受太大壓力,才導致我漸漸失去理智了吧……」
「所、所謂的證券交易所,真有辦法創設嗎?」
我接著提問,恒太隨即用力點了點頭。
「當然有辦法。憑我們的力量,絕對辦得到。」
「不過,私設的證券交易所就跟賭場沒什麼兩樣吧?一旦設置證券交易所據點的國家出手干涉,極有可能會演變成世紀性的金融犯罪耶。」
「巳繼,你到底在講什麼夢話啊?我們可是試圖建立一個新世界政府耶?區區證券交易所,我們怎麼可能辦不到?我們可是對世界各國都具有影響力,因此只有我們才辦得到啊。」
「但基本上,我完全料想不到該如何創設證券交易所就是了……」
我依舊困惑不已,莉音卻以雙手撐著桌面說道:
「別擔心。只要善用我們的政治力,就有可能打造出跨足全球的一大證券市場。」
環視我們一圈之後,莉音接著說道:
「比如拿最近的一個案例來說,美國的新興市場那斯達克指數,也是由一名投資家的提案為契機而展開。與現有的證券交易所及政府協商,開創出另一個全新的獨立市場。之後因創業人之一的伯納•馬多夫玩起老鼠會式的詐騙商業手法,後來遭到逮捕,在全球引起軒然大波。不過那斯達克本身卻奠定了相當穩固的市場地位。」
「原來如此……我本以為證券交易所是由政府帶頭準備的交易機制,原來也不是沒有個人獨力創設的案例啊。」
「另外,雖然跟典型案例不太一樣,但在更近一點的話……就是二〇〇〇年,*行動銀行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行動銀行與大阪證券交易所及那斯達克雙方達成協議,在日本創設了一個名叫那斯達克JAPAN的新市場。但結果那只不過是個借用那斯達克的招牌,附掛在大阪證券交易所這個既存市場底下的另一個部門罷了。然而行動銀行仍是促成那斯達克JAPAN這個新市場問世的最大功臣,所以他們卯起來把旗下許多業績不振的企業股份丟到那斯達克JAPAN公開上市。由於當時處於IT泡沫極盛期,藉此籌措到相當龐大的資金,行動銀行因此順利化解經營危機,同時掌握了更上一層樓的契機。結果市場大亂,那斯達克夾著尾巴溜回美國,而那斯達克JAPAN如今則更名為大證海克力斯。」(譯註:影射軟銀。)
「想不到還真有如此不擇手段的事業家呢……就某種層面而言的確很天才。」
那種籌措資金的方法及規模之大,著實令我驚嘆不已。
沙織則是瞠目結舌地開口說道:
「雖說聽起來像是一則荒謬的無稽之談,但實際上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呢。」
「只要我們本身可以成為證券交易所,必定能夠拓展出更加驚為天人的可能性。而且這將會是一座足以囊括全球經濟的……全新型態的證券交易所!」
莉音雙眼炯炯有神。雖說看著面對空前危機,仍咬緊牙關試圖冷靜應對的莉音令人感到心疼,但她似乎已經掙脫這道桎梏了。
恒太一手撩起頭髮,趾高氣昂地說道:
「我果然是個天才啊。親自創立世界最大規模且最強而有力的證券交易所,然後再卯起來讓集團旗下的企業群瘋狂上市。既然是我們能夠自由掌控的市場,當然就能為所欲為地操作市場。」
「唯獨這次,連我也不禁真心認為恒太是個天才。這個新構想一旦成功,絕非僅止於減輕負債的水準。或許可以創造出令人直打寒顫,空前絕後的龐大利益……」
「莉音,天才那一部分是妳想太多了。不管是什麼樣的笨蛋,偶爾都會發生那種瞎貓碰到死耗子的狀況吧。」
「呵呵呵,我早在出生之前,就已經決定要親手創設世界第一的證券交易所。才氣源源不絕地自Gigas之眼溢出……不妙,我好像快要承受不住自己的天分了啊……」
「你剛剛不是才自己講過『儘管只是突然想到隨口說說』而已嗎……」
我雖一臉索然地加以糾正,恒太卻表現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
莉音意氣風發地點了點頭。
「方針確定了。那就著手創立屬於我們的證券交易所吧。目標為世界統一市場!」
「好吧,我允許你們使用本大爺的構想。」
「首先是擬定市場細節的作業,再來就是與各國政府進行談判的作業,最後再加上開發足以網羅所有交易的強悍軟體。這幾項作業都必須同時進行。」
「立花董事長曾言『只要賺進超越集團橫流赤字的利潤即可』,如今總算是看見這個展望了呢。」
「恒太偶〜〜爾也能派上用場呢。只不過上場時間就跟瞬間風速一樣轉眼即逝就是了。」
「小柚,這是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喔。麻煩妳設法寫出一套勝過全球各大證交所的強悍軟體。」
「啊,我知道了!」
跟不上討論內容,只是手足無措地在一旁聆聽對話的柚學姊精神抖擻地出聲回應。
「能夠幫上忙,我真的很開心唷!」
「本大爺會特別親自指導妳。這可是比練習gigas消除器還要困難的挑戰。好好加油吧,柚。」
「是!雖不知道要開發什麼東西,但我會好好努力的!」
柚學姊似乎對自己能幫上忙一事感到相當開心。
我們真有辦法藉由創立新證券交易所的這個構想,成功度過最大的經營危機嗎?

目前社費為三七二兆九七〇〇億日圓,融資則是五三六兆三二〇〇億日圓整。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0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6-12 14:05 编辑

第三章 勝負關鍵



我與恒太約在總裁辦公室碰面。因為有關華盛頓時報記者的各項調查報告已經出爐。
我邊拿資料給恒太看邊開口說道:
「徵信社成功潛入華盛頓時報內部,而且也不惜砸下重金進行賄賂。根據調查報告指出,記者好像已經完成報導,但由於還有部分內容是憑臆測撰寫而成,因此尚未獲得上司批准。」
「既然新構想已經拍板定案,就絕不能再受到記者的阻撓。設立新證券交易所,可是本大爺早在上輩子就已經決定好的計畫。」
「你到底能回溯到多久之前的前世啊……總而言之,我並不打算拱手看著報導出爐,這邊也開始採取行動吧。」
恒太突然將臉湊近,壓低聲音說道:
「暗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莉音或巳繼沒有弄髒雙手的必要,此乃英雄的職責所在。目標就設定為記者本人,以及負責審核這篇報導的上司。」
「慢著。我不想把暗殺手段列入考量。」
「你再講這種溫吞話,暗殺名單只會變得愈來愈長喔?」
「恒太,你仔細想想看。總不能每次一發生問題,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大開殺戒吧?要是這樣做的話,我們每年起碼都得殺死三十個人才行喔?我總覺得一旦在這個節骨眼選擇簡單的解決方法,最後只會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
我搬出強硬語調叮囑恒太。
「另外就是關於這件事情,我希望今後只由我們倆負責處理就好。不單只是為了沙織及柚學姊著想,我更不想讓莉音捲入其中。」
「……巳繼也變得愈來愈能言善道了嘛。你的意思是,在此選擇困難劇本,才能增加戲劇性的效果對吧。」
恒太往後退開。
雖然覺得意思好像不太對,但他終歸是同意了我的看法。
「今後就針對華盛頓時報施壓吧。主要有兩個方針。第一,由國際商業銀行長期攻佔華盛頓時報最大的廣告版面。根據調查,華盛頓時報的版面已被美國某大型廣告代理商包下,而這間代理商的力量出人意表地強大。因此我們就跟這間代理商簽訂鉅額的長期合作契約,相對要求代理商嚴詞警告華盛頓時報,別刊登任何批判國際商業銀行的報導文章。」
緊接著,我豎起第二根手指頭說道:
「第二,則是利用旗下的金融機構,對所有在華盛頓時報刊登廣告的企業施壓。要他們一旦發現華盛頓時報刊登對國際商業銀行帶有批判意味的報導文章,就別發廣告文案給華盛頼時報。這是莉音也提過的方案,也就是所謂軟硬兼施的作戰。」
「哦,你儼然已經學會帶有莉音風格的用字遣詞了呢。不愧是有受過我親自培訓的人才。我突然有種像是玩妹妹養成模擬遊戲,成功調教出一名絕世甜腻美少女的感受啊。」
「為什麼我會變成妹妹啊,還有妹妹養成這個字眼基本上也太不對勁了吧……總而言之,也拜託你了,恒太。就是在局勢險惡的時候,我們才更需設法維持住集團內部的團結力。特別是已有部分情報自旗下的金融機構外流,這方面也必盡快採取對策。」
「包在我身上。我預定利用應付各國媒體記者採訪的空檔時間,安排巡視旗下企業的行程,並與財務負責人們會餐。相信接觸到本大爺威光的傢伙們,都會立刻由衷欽佩本大爺吧。」
「哦,我從以前就覺得,其實恒太你也有考慮到很多層面的事。只是表面一點都看不出來而已。」
現在的我們,跟旗下企業的財務負責人之間完全沒有任何交情。而跟他們面對面促膝長談,應該可以形成加深他們對企業集團產生情感的契機才對。尤其財務負責人更是怠慢不得,因此恒太的應對方針還不賴。只不過驕傲的恒太有沒有辦法好好跟社員們對談,這點還不得而知。
「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般考慮到集團未來的人了。我可以透過Gigas之眼看見集團的未來光景。本大爺作為世界最高峰的偉人,出現在人類所有教科書上的未來更是顯而易見。巳繼你也好好記住吧,我春日恒太勢必會成為人類史上最偉大的英雄。」
「恒太,你早就已經是世界頭號VIP了啊。」
語畢,我露出一抹苦笑。實際上,我還真找不到其他能夠跟恒太分庭抗禮的偉人。



就在我們透過廣告代理商,向華盛頓時報提出為期長達三年的鉅額廣告刊登契約之後──效果立竿見影。根據徵信社提交的報告指出,「上司拒絕刊登關於國際商業銀行的報導。」我則即時掌握到關於此事的詳細狀況。
既然報社正式下令禁止刊登國際商業銀行及革命社的關連報導,日後也就無需再擔心華盛頓時報這方面的事情。
本來到了這個階段應該是可以鬆口大氣才對,但卻又無法率直地感到開心。因為報告書上還附有另外一段敘述。
『記者伊森•柯林斯情緒激動地頂撞上司,大發雷霆,並多次在其他記者同僚面前強調重要報導遭到封殺一事,進而導致報導部幾乎分裂成兩派並引發糾紛。今後仍需密切注意柯林斯的動向』
若採用中立一點的看法──徵信社很有可能為了今後可以繼續承接這份工作,而呈交內容較為誇大的報告書給我們。就這點而言,徵信社也是營利組織,這也算是他們慣用的手法,因此必須退一步思考後續事宜才行。
儘管如此,柯林斯是一名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充滿正義感的男子漢,與他正面交鋒過的我十分明白這點。以那名記者的作風來看,大概不會允許公司封殺這則獨家報導吧。起碼在我們的新事業——證券市場構想獲得實現之前,仍必須持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不可。



「站在日本國的立場,大致上無法贊成這個點子。」
聽完新市場構想之後,大原總理開口就是這句話。
莉音與我來到官邸與大原總理會談。
「因為新市場與各相關部會之間的利弊關係也必須進行調整。包含東證及大證在內,日本的證券市場數量已經太多了。相關人士絕不可能允許日本再設立所謂的新證券市場。」
「誰會是頭一個出聲反對新構想的相關人士呢?」
面對莉音的提問,總理毫不客氣地做出回應:
「當然非金融廳莫屬了。因為監督市場是他們的職責嘛。」
「那我們就先去找金融廳商量一下好了。反正又不是素未謀面。」
「哦,你們在金融廳也有管道嗎?」
「多多少少啦。先前在處理日本商業銀行的事情時,我們曾聯手合作過。」
「奉勸妳還是別找金融廳談這件事比較好。因為八成無法獲得批准吧。世界統一市場這種構想,實在太誇張了。想以日本作為出發點,會涉及五花八門的政治難題啊。」
「……」
不由分說地遭到拒絕的莉音,露出哀怨的眼神凝視著總理。但總理卻是面不改色,臉上始終掛著一張若無其事的神情。
「……日本國的態度姑且先撇開不談……就關鍵的總理個人立場而言,是願意支持我們的新構想嗎?」
「坦白講,我不便表態啊。」
莉音氣得拍桌詰問。
「到底是哪邊啦?不行就明講不行,這樣我們反而會覺得比較神清氣爽。」
「想也知道現階段鐵定沒輒嘛。但是啊,假設喔……輿論呈現出支持你們此一構想的傾向,那我倒也樂意搭個順風車表態支持啦。」
「唉──總理不肯幫我們忙啦〜〜是嗎──是嗎──虧我們還提供了不少援助呢──」
莉音搬出宛如女高中生般的口氣──等等,事實上她的確也是女高中生沒錯啦──譴責總理。
「也沒辦法啊。我都說了適當時機來臨就會附和嘛。這點還請妳多多諒解好嗎?」
見總理面露為難神色,莉音隨即打退堂鼓。
「啊哈哈,開玩笑的啦。我明白了。我遲早會備妥一個讓日本能夠輕鬆上場的舞台,總理就再稍待一段時間吧。」
「妳能這麼明理真是謝天謝地啊。即便是贊助廠商的意願,仍然有我無能為力的地方啊。」
「我們也不認為總理大臣這個頭銜擁有多強大的政治權力啊。頂多只覺得應該有辦法幫我們叮囑一下各個相關部會罷了。」
「你們的首要之務,是創造出『現在需要世界統一市場』的時代趨勢。至於是否真的有必要,坦白講根本無所謂。若要我大張旗鼓採取行動,重點就在於是必須讓輿論歡迎這個構想才行。」
「這樣為難總理真不好意思。因為要讓這個構想付諸實現,無論如何都非得爭取到日本或美國的理解不可。畢竟若沒有超著名企業帶頭牽引市場,這個新市場就不可能被全球所接納。而日本及美國境內存在著許多規模龐大的跨國企業,只是……找美國八成會吃閉門羹吧?」
「美國擁有世界最大級的紐約證交所及那斯達克交易所,自然無須迎合他人所提出的新市場構想啊。一個不小心,將會落得被當成燙手山芋、遭到全面封殺的田地。」
「附帶一問,總理認為這個構想應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著手比較好呢?」
「帶到更有彈性……容得下胡搞瞎搞的國家去推動。」
「說胡搞瞎搞也太沒禮貌了吧……例如英國嗎? J
「唔〜〜不對……要找個能允許你們更進一步亂來的地方。」
我轉頭對莉音說道:
「那中國或俄國不就剛好符合條件嗎?經濟規模雖大,社會基礎卻還遠遠稱不上已經完善。我們的構想既有助他們整頓社會基礎,而且在風氣上也能推動一些比較強橫的政策。由我們出馬的話,就算要直接找最高領導對談也不成問題吧?」
「說的也是……首先在中國及俄國推動構想,接著再把印度與巴西拉下水的話……就有可能形成一個連先進國家也無法忽視的新興國家統一市場……之後只要再擬定出更進一步的計劃……嗯,好極了。」
「聽起來還不賴嘛。只不過他們到底肯不肯配合行動,這點我一概不負責任就是了。」
總理表現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我則用力點了點頭。
「沒問題。由我們出馬的話,應該是有辦法策動他們配合才對。」



華盛頓時報記者伊森•柯林斯的調查結果出爐了。
我前往總裁辦公室,與恒太面對面進行秘密會議。
「這是最新的調查報告。柯林斯似乎向華盛頓時報遞出辭呈了。」
我一開口報告,恒太臉上立刻浮現出頗感意外的神情。
「哦?那不是很好嗎?」
「不,也不能如此一概而論。你先讀完這份報告書再說吧。」
壓低視線瀏覽報告書的恒太抬起頭來。
「原來如此……在引發這場把上司及全公司通通拖下水的激烈爭執之後,他憤而決定遞交辭呈嗎?這下子反而更棘手了啊。」
「是吧?華盛頓時報才剛以公司名義,敲定不接觸革命社或國際商業銀行黑暗面報導的方針。因此柯林斯還是繼續留在華盛頓時報會比較安分呢。」
「柯林斯把獨家報導帶往其他傳播媒體推銷的可能性變高,炸彈的危險度也隨之攀升了,是吧?」
「就是這麼一回事。」
「……今後,你打算怎麼辦?」
恒太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彷彿窺探我內心似地抬頭看著我。恒太或許正在等待我做出「暗殺」的決定。
「加派調查人員,繼續追查他的動向。」
聽見我的回答,恒太似乎感到十分傻眼。
「哎呀呀,巳繼你又講這種天真話了。在辭掉工作的現在,也正是讓柯林斯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場的最佳機會喔?即便他行蹤不明,也沒人會注意到這回事。」
「先查明他的後續動向再說。或許他很有可能選擇就此退休,搬到加勒比海的小島上過繭居生活也說不定吧?」
「我可不認為一個毅然反抗上司決定,並把華盛頓時報內部鬧得天翻地覆的勇者,會甘心做出那種選擇就是了。」
「這我當然明白,但柯林斯是個人才耶。直接與他正面交手過的我們再清楚不過。他跟那群衝著無趣老梗緊咬我們不放的雜牌記者們大不相同。坦白講,我希望這種人能夠活著繼續大顯身手。」
「……」
恒太突然睜大雙眼看著我。
「……幹、幹嘛?有什麼問題嗎?」
「……」
「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明講啦。」
我如此催促,只見恒太不知為何竟浮現一抹得意笑容,同時語重心長地開口說道。
「……及格了。這個決定非常好。一手培訓巳繼的我,就是期待聽見這樣的發言。看樣子巳繼終於也已經成長到能夠獨力擊敗最後大魔王的等級了啊。」
「什麼?我可以解讀成恒太也持相同意見沒錯吧?」
「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暗殺有為的人才嘛。本大爺就跟信長及曹操一樣,致力於廣納世界各地的優異人才。像柯林斯這般人物,就應該成為我的屬下才對。」
「真是夠了……就只會在那邊吹牛皮講大話。柯林斯才不會成為你的屬下。更何況再三提案要我暗殺他的,不就是你這傢伙嗎……」
面對恒太那種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態度,我不禁感到垂頭喪氣。
總而言之,我們決定強化監視態勢,繼續追蹤柯林斯的動向。



莉音與我來到位於北京中南海的郭首相宅邸拜訪。由於大原總理並未給出有關市場構想的結論,因此我們轉而試圖尋求中國的協助。我為了辦理賣掉在中國境內相關資產的作業而逗留在北京,莉音便吩咐我前往中南海與她會合。
我們在郭首相面前,口若懸河地陳述想要創設新市場的理念。聽完構想內容的郭首相開口發問:
「中國當然也有自己的證券市場。上市企業的情報公開毫無進展,可說是身陷相當嚴重的泡沬風暴之中。政府雖藉由公共投資撐持住景氣,但大概難逃泡沫化的劫數吧。儘管如此,對仍在發展途中的這個國家而言,應該是可以成為有助人民理解自己在資本市場扮演何種角色的最佳題材吧。你們所準備的新市場,與既存市場之間有何差異呢?」
「其實啊,是因為在郭首相面前,我們就老實說了:我們現在只有一個籠統的概念而已。接下來必須研擬細節,逐步向前推進才行。」
莉音聳聳肩頭,輕吐舌頭露出淘氣的神情。
「哈哈哈,此時就算說謊,也非得抬頭挺胸主張自己的正當性才對喔。想要在中國推動計畫方案的話,這樣的姿態是不可或缺的。」
「我們才不會對郭首相撒謊。可是啊,我們已經下定決心,絕對要讓這個構想成功實行。不對,應該說若無法成功,我們就存活不下去。我們把這構想視為畢生最大的事業。」
「既然有這樣的覺悟,那我也非得賭上這條老命協助你們不可。你們、海胴先生與我都已經訂定了……比生命更加珍貴的盟約。所以就算籠統也無妨,你們就試著更詳細地描述這個構想給我聽聽。還沒確定的部分就維持原狀即可。我想仔細思考,看看自己究竟能夠怎樣協助你們。」
「首先從大方向來說,就是我們想創立一個世界統一市場。類似把全世界市場整合成單一個體的存在。」
「但先進各國的主要市場也都對全世界開放,外籍投資人幾乎也只需透過證券公司仲介,就能自由買賣股票。兩者之間的差異為何呢?」
莉音邊思考邊敘述。
「這會是個廿四小時全年無休開放營業、全球主要貨幣通吃、個體散戶也只需利用電腦或手機就能立刻登入的市場。只要在國際商業銀行開戶並存款,任何人都能自由參加這個市場的買賣。」
「……已能大概掌握到投資人方面的概念了。那麼對企業方面而言,又有何差異呢?」
「在現有體制下,打算在證券市場公開股份的企業,必須親自付費委託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會計審查,以及接受證券公司的審查。我想要取消掉這種商業模式。」
郭首相面露詫異神情。
「換句話說,妳設想的是什麼樣的商業模式呢?」
「我想創造出一個世界上所有企業,只要支付一定程度的費用,任何人都可以公開股份,直接籌措資金的市場。」
「可是企業非得委託會計師事務所,備妥公開給投資人參考用的業績資料不可吧。」
「不,在我們這個市場,企業沒有委託會計師事務所辦理這項業務的必要。因為市場這邊會找齊會計師及投資顧問,逐一審核前來登記的所有企業。以一貫作業的方式,維持上市企業的一定品質。」
郭首相發出讚嘆聲。
「原來如此……我漸漸明白妳想汰換商業模式的理念了。過去是由企業付費委託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會計審查,但妳打算讓市場來扮演這個角色,對吧?」
「是的。過往的機制──也就是企業付費給審核機關來進行審查的作法,根本就錯得離譜。雖說我相信絕大多數會計師都是好人,但會計師事務所也是在營利事業,只要他們向企業收取費用,試圖準備出對企業有利審查報告的會計師就永遠不會絕跡。況且現在所謂的審查,都是以審視單一企業內部資料的整合性為主。當然啦,有時也會確認交易對象,但若連交易對象也同流合污的話,粉飾根本防不勝防。想透過這種方式排除違法行徑,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我打算改變整個潮流。」
莉音似乎愈講愈興奮。在議論的過程中鞏固構想,以往從未曾想過的東西就是會這樣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自從開始經營事業之後,我也常有這樣的經驗。
「另外,過去在上市之際所需花費的另一項高額成本,就是企業內部員工彼此審查的內部統制費。我們目前正著手開發一項可以安裝在電腦或收銀台,名叫『模組』的硬體元件。這款模組會隨時將資料傳送給我們,因此企業內部審查自然不用說,甚至跟交易對象等外部資料之間的矛盾,我們也能在第一時間立刻發現。」
莉音得意洋洋地接著說道:
「在我們的市場中,將不會出現如同梯隊系統或世界通信公司之類的違法企業。再者,對公開股份的企業而言,雖說目前關於會計監察或內部統制的負擔變得較為沉重,但花費在這些事項上的時間及金錢成本都能隨之下降。成本一旦降低,企業就能把較多資金挹注在本業上,而且也能成功縮短上市準備所需花費的作業時間,使得投資人得以購入便宜的優質股票。我相信就結果而言,這將能成為一個對企業及投資人雙方都更為有利的商業模式。」
「……嗯……但是,企業型態千差萬別。像我外甥經營著一間製作陶器的公司,不過卻相當難搞。除非是對陶瓷業界知之甚詳的人物,否則根本分辨不出陶器存貨究竟有沒有價值可言。因此除了時常出入公司的會計師以外,大概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夠理解我外甥那間公司的狀況了吧。」
「我認為這點誠如郭首相所言。人跟企業同樣都是五花八門,但相同道理不也能套用在企業付費聘用的會計師,或者由我們指派的會計師身上嗎?最理解企業狀況的應該是經營者及員工才對,會計師終究只是外人。這樣做或許有點馬虎,不過這類細節就交由投資人判斷。只要詳實地在公開資料上註明有這類要素,提醒投資人自行進行判斷即可。」
說到這裡,莉音清清嗓子,再接著繼續說下去。
「現行體制內存在著太多諸如董事長與會計師之間糾葛不清的人際關係,或者會計師無法徹底回絕企業方負責人之要求……等等外部人士無從獲知的情況。我想排除掉這類不透明的要素。我認為對市場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統一判斷基準。」
「……原來如此,聽起來很不錯。那麼當企業打算公開股份時,具體而言該怎麼做才好呢?」
「單純只需提出申請,並持續繳交註冊費即可。會計審查、給投資人的報告書、股票買賣、增加資本等等,與證券相關的所有業務都由我們一手包辦。」
「倘若只需付錢,人人就都有權利公開股份的話,那豈不是會造成某些無可救藥的三流企業也跟著在新市場上市的事態嗎?」
「我認為那樣也無妨。就算是今天剛成立的新企業,只要我們有確實收到註冊費,即便隔天就公開股份也行。我們會嚴格執行提供情報給投資人參考的作業,即使跟垃圾沒什麼兩樣的企業,我們也同樣會據實以告。」
「就連搞不好明天就將破產的企業,只要繳交註冊費公開股份,或許就能籌措到資金。」
「但審查是由我們執行喔?那就代表我們告知投資人的情報內容,大概會是『這間企業就算明天倒閉也不足為奇』吧。」
「那麼,股份乏人問津的企業,你們打算如何處理呢?」
「即便某企業的股份完全沒人想碰,那也無妨不是嗎?對企業而言,既已透過第三者機關之手,將目前的正確業績公開給交易對象查詢,我想在信用方面便已獲益良多才對。縱使企業無意透過市場籌措資金,客觀地公開企業的信用情報,在經營上也可說是具備相當重要的意義。」
郭首相「嗯嗯」地點了點頭,接著開口發問。
「你們預計收多少錢作為市場註冊費呢?」
「企業得依其銷售業績支付註冊費給市場。假使某企業的年度銷售額為十億日圓,那麼該企業每個月就得繳交一百萬日圓的註冊費。年度銷售額為一千億日圓的話,該企業每個月就得織交一億日圓的註冊費。換句話說,市場每個月都會強制徵收0.1%的銷售額……只不過到時大概也會出現銷售額為零的企業,所以基本註冊費就設定為五十萬日圓好了。反過來說,就算銷售額掛零,只要每個月支付五十萬日圓,就可以在市場上公開股份。而企業一旦打算放棄公開股份,也隨時都可撤出市場。」
「……我必須再問幾個問題。企業若因發生醜聞而突然中止公開股份的話,將會造成該企業的股票喪失流通力。假使有一天投資人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拋售手中的股票,八成會感到相當錯愕吧。」
「那就是投資人該負擔的風險了。他們應該在聽過我們的告知之後,就明白市場上存在著那種不穩定的企業才對。再者,那是企業的股票,即便失去流通性,照理說仍保有其本質性的價值。的確,因著股價不再劇烈上下波動,會導致類似金錢遊戲的要素跟著消失。然而投資人身為企業股東的事實卻不會有所改變,屆時只要以股東身分,行使其正當權利即可。」
「嗯嗯……原來如此……股票的價值並不會憑空消失,仍會留下實質價值是吧。」
郭首相交抱雙臂,頻頻點頭。
莉音向前探出身子繼續說道。
「錯的是那些沒有深入瞭解我們公開的情報,就選擇投資那種企業的投資人……然而,也能換個角度這樣想。只要明白股票可能突然停止流通的風險,股價暴漲至大幅悖離企業實際價值的狀況也會跟著減少。經營狀況微妙的企業,應該就會被標上符合該企業實際價值的價位。 對整體經濟而言,這反倒是好事一樁。」
「……有趣……坦白講,雖然還有許多細節有待確認,但我認為構想本身是一個非常優質的點子。」
暫時中斷回應的郭首相,彷彿陷入沉思似地任由視線在半空中盤旋,片刻過後才重新轉頭面向莉音。
「假設這個市場在中國設點並開始營運,那麼中國能得到什麼樣的好處呢?」
「我打算無條件將設籍於該國之企業的50%註冊費,以及該國投資人的50%交易手續費奉 送給該國。剩下的50%就充當市場營運經費。」
「中國企業若公開股票時繳交了一億日圓的註冊費,則中國政府可分得五千萬日圓,另一半的五千萬日圓則歸你們市場所有是吧?然後你們會從這五千萬日圓當中提撥聘用會計師及系統營運的經費,以便維持市場的運作機制。國家方面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持續獲得收入嗎?」
「一點也沒錯。」
莉音立刻斬釘截鐵地回答。
「中國人若買賣股票,其中有五成手續費會歸中國政府所有。」
「嗯。」
「50%……真想不到居然會是這麼對國家有利的條件呢。」
「因為有國家才有辦法做生意嘛。我希望協助建立這個新市場的國家,通通都能得到十分優渥的利益……不過啊,我猜真正的價值應該會呈現在其他方面才對。試圖挑戰新商機的創業家隨之增多,進而為經濟注入一股全新的活力,相信如此一來必能為經濟成長帶來極大的貢獻。因為創業家的素質與數量,是估算國家未來的重要關鍵因素。」
「的確,能夠培養出多少優秀的創業家,才是一個國家真正擁有的力量。就這點而言,雖然覺得中國的創業家精神比起近期的日本來得更加旺盛,但仍舊遠遠不及美國啊。」
「我認為這多少是受到歷史悠久的共產黨路線影響,所以也無可奈何。中國把維持國家體制視為首要之務對吧?」
「妳說的沒錯。」
「網路管制及五花八門的法案,造成國民的創新力逐漸衰退。再加上中國的創業家若不與官僚勾結,就休想在商場上有所斬獲。而在這個階段,中國大概就不可能出現像微軟、谷歌或 臉書這類改變全世界的創業家吧。」
「以及像革命社一般的創業家,對吧。」
郭首相以逗趣語調如此說道,莉音臉上隨即浮現一抹微笑。
「嘻嘻,我們可是相當要命的危險份子喔。某位友人還說我不是創業家,而是恐怖份子呢。」
「這是個不錯的形容詞啊。就立志破壞現有社會體制的意義而言,創業家跟恐怖份子其實 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吧。」
「我們的市場能提供更多機會給創業家階層。另外,我們也準備把新市場打造成一座跨國式的廣域市場,竭盡所能排除特定國家的影響力。只要決定參加我們的市場,中國應該就能一邊維持住現有國家體制,一邊為經濟注入新的刺激與活力。相信這會是一個相當適合中國參與的提案。」
「早在兩位前來提說此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決定要參與這項計畫了。沒有什麼事情比能夠履行與海胴先生之間的約定,更令我高興的了。」
之後,我們又針對新市場構想交換了許多意見。郭首相始終和顏悅色,承諾會在各方面替我們大開方便之門。
於是,我們順利爭取到一個大國──也就是中國的協助。而且還如此輕而易舉。
我們成功跨出了化解革命社最大危機的第一步。我們……或許是被海胴救了一命吧。
徵信社的新調查報告出爐了。
前華盛頓時報記者伊森•柯林斯在離開報社後仍不肯死心。他主動拜訪數間雜誌社,開始推銷那篇報導。
——他還要繼續鬧下去啊……
這是我當下最直接的感想。
在過目這份報告書之前,我還對柯林斯受夠傳媒界,決定另謀高就的微弱可能性抱持著一絲期望。但看樣子我的心願似乎沒能成真。既然事已至此,今後也不得不繼續展開大規模的監視,同時配合柯林斯的動向採取對應行動不可。
總之我們也有安排相當多調查人員跟蹤柯林斯,能夠即時掌握到他的一舉一動。因此我接二連三地向柯林斯訪問過的雜誌社申請刊登大量廣告。刊登的是國際商業銀行的形象廣告。以森林河川等自然景色為背景,宣傳國際商業銀行究竟是如何致力於研究森林保護及環保問題。 我也沒特別開口殺價,就直接按照雜誌社所開的價碼支付費用。
近年來,不管是多麼著名的雜誌,在經營面都陷入咬牙苦撐的困境。雜誌發行量持續下滑,廣告費也跟著銳減。在這樣的狀況下,面對我們主動簽訂長期刊登鉅額廣告契約一事,各家雜誌社都高舉雙手大喊萬歲。另一方面,對於動輒經手以兆為單位之鉅款的我們而言,雜誌廣告的費用支出根本連零用錢都稱不上。
由於發行雜誌的公司大多都是小型出版社,因此我們也只能透過這種方法全面防堵柯林斯的行動。



我陪同莉音一起搭機飛抵俄國,前往克里姆林宮拜會普奇羅夫首相。繼中國之後,莉音的下一步方案是想要勸說俄國參與。
我們原本就承諾要挪用鉅款在俄國進行投資,因此只要使用這筆投資款項建立證券市場,就能達到一石二鳥的成效。
聽完我們的構想之後,普奇羅夫表現出一副未嘗不可的神情說道:
「妳的意思是要在俄國建立那座市場的數據中心嗎?」
「我想將我們投資在俄國的大半資金,用在實現廣域證券市場構想的這項計畫上。收購西伯利亞的廣大土地並搭建基礎設施,創設一間大型數據中心。」
「對俄國而言百利無一害,你們想要收購土地或幹嘛都隨便你們。」
「當然啦,我們並不打算只在俄國集中設立數據中心就是了。打死我也不想再重蹈俄羅斯火箭公司的覆轍了。我想利用此處作為儲存各國數據資料的據點。」
莉音明目張膽地嘲諷了普奇羅夫一頓。
只見普奇羅夫絲毫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開口說道:
「哼,只要錢有落進俄國口袋就行。隨妳高興吧。」
「那我可以解讀成俄國當然也贊成這個構想對不對?」
「有其他國家已經表達出參與的意願了嗎?」
「這是個還在暗中推動的機密構想。不過確實有私下洽談過的對象就是了。」
「即便私下洽談的對象也無妨。」
「中國說OK了。」
「日本咧?」
「……積極檢討中。」
普奇羅夫冷靜地指出:
「現實問題……倘若沒能說服美國、歐盟及日本其中一方參與的話,這個構想最後鐵定落空。頂多只會被認定是一個單純的地區市場吧。」
「就算先進國家不參與,我們也可跟印度及巴西談妥,打造出一座讓韓國、台灣,以及東南亞各發展中國家都能自由參加的市場。相信這會形成一座先進國無法視若無睹的市場。只要能夠招攬美國、歐盟及日本的投資人進入市場,這個構想就算是成功一大半了。」
「缺少跨國企業的參與,新市場很難吸引投資人的目光。若真想打造出一座成功的環球市場,最起碼也得把日本拉進來才行。」
「哎唷,俄國沒有自行創設跨國企業的氣概嗎?」
「舊蘇聯時代劃下句點,至今才過了短短二十年。俄國國民還不習慣背負風險自行創業的作法。俄國要想興起世界等級的產業,起碼還得再花費十年以上的時間才辦得到。」
普奇羅夫不愧是足以成為俄國支配者的人,他毫不隱瞞自己國家的弱點,自始至終都極其率直。
「視風險為無物的俄國黑幫倒是表現得格外活躍呢。」
「那群傢伙只是憑藉暴力爭奪國家利權罷了。根本就沒有生產出任何東西。」
「說到國家利權……GA S+及盧克石油都有在MICEX(莫斯科銀行間貨幣交易所)及那斯達克註冊對吧?我希望這兩間公司也能在我們的市場上市。它們可是足以成為市場招牌的巨大企業啊。」
俄國也有好幾家世界級代表的企業。這些企業全都是販售自國能源資源的石油公司及天然氣公司。
「等我先搞清楚市場有沒有辦法步上軌道再說。其他後續到時再談。」
普奇羅夫雖然態度冷淡,莉音卻是鬆了口大氣。
「……太好了,光是沒被拒絕就感激不盡了。這代表還有可能性啊。」
「一切端看能否為俄國帶來利益。除此之外都只不過是芝麻小事罷了。」
「話又說回來,我打算讓俄羅斯火箭公司也在我們的新市場上市。畢竟是個話題性十足的企業,應該有助於吸引投資人的目光才對。」
莉音露出窺探般的視線提問。
「俄羅斯火箭公司隨你們處置。但是要記得遵守約定……履行拿出兩百兆日圓投資俄國的約定。」
「對對對,我想跟你商量有關投資對象的事。」
「什麼事?說來聽聽。」
「希望你能答應讓我們也參與格洛納斯系統的開發案。」
「你們的目的為何?」
「在整合世界市場之際,獨自的通訊方式或許能夠派上用場……說歸說,倒也不是衝著那麼高尚的目的就是了。說起來,就算我們承諾要拿出兩百兆日圓投資俄國,俄國國內也沒有合適的投資對象吧。因此,倒不如先把資金分配到可以看出未來具前瞻性的領域比較妥當。」
格洛納斯(GLONASS)是指由舊蘇聯開發,目前交給俄國宇宙軍運營,用來對抗美國的全球定位系統(GpS),以及歐盟計畫開發的伽利略系統的衛星定位系統。雖說目前美國的GpS系統佔有壓倒性優勢,但把宇宙技術交託給GpS系統,就意味著活用衛星通訊的軍事技術落入美國的管轄底下。因此俄國無論如何都必須維持住獨自的衛星定位系統。
「好吧。就讓我好好利用你們的資金,帶領俄國更上層樓吧。」
語畢,普奇羅夫展露笑容,對我們伸出手掌。這大概代表市場構想及參與格洛納斯系統開發的事情已經拍板定案了吧。我與莉音分別與普奇羅夫握手示意,並向他請示該找哪個政府機關的什麼人協調今後的具體作業事宜。
只是話說回來……世上還找得到第二個這麼好講話的國家元首嗎?不僅當機立斷,而且也不會深入追究地立刻給予回應。就連判斷基準也只著重於能否為俄國帶來利益這一點之上,可說是極其明確。有所謂大國帝王之風。
這代表我們意外輕鬆地爭取到俄國的協助。無疑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結束跟普奇羅夫的重要會談之後,莉音與我一同在飯店的餐廳吃飯。今天我們會留在莫斯科過夜。
在瀕臨破產邊緣的狀況下,看見了 一絲希望之光的我,忍不住鬆了口大氣。
「如此一來就可認定已爭取到中國與俄國的參與了吧。」
「嗯。首先便以東亞地區各國為中心,開始推動這個市場構想吧。」
「只不過雖說要以東亞為中心,但日本還在觀望不是嗎?普奇羅夫首相也說過,必須想辦法讓日本加入才行啊。」
「為此就得排除政治色彩,把這座市場打造成一個純粹的經濟合作機構才行。得強調這座市場完全是位於貿易及經濟合作延長線上的觀念來推動。」
「為什麼必須摒除掉政治色彩?經濟交流愈是興旺,該地區就會愈趨向穩定不是嗎?」
「想也知道美國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日本與中國或俄國親近嘛。促使第三者彼此反目成仇,才能實現更有效率的支配。『分而治之』——這是羅馬時代的金科玉律啊。」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乾脆也找美國談談此事?」
莉音搖頭否定了我的提案。
「別傻了。無論是證券交易所的規模也好、投資人的資金量也罷,美國的格局都太過龐大。美國既已登上金融業界的世界顛峰,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樂意與其他國家共享龍頭寶座嘛。」
「說的也是……美國不可能把金融霸權拱手讓給我們……因為我們的構想一旦成功,全世界的證券市場極有可能完全改觀啊。」
「美國政府縱使冷落我們的構想也無妨。只要投資人及企業願意帶動我們的市場,那我們就有十足的勝算。目前就別掀起政治風波,低調地在檯面下繼續尋求願意協助這個構想的國家吧。韓國、台灣、泰國、澳洲、馬來西亞、新加坡,以及印度……我希望在實現構想之前,把全亞洲都拉進來。」
「今後,莉音獨自一人忙得過來嗎?」
「首先,我們已拉攏有機會扮演亞洲地區核心角色的中國與俄國……應該是已經營造出較能輕易遊說其他新興國家的環境了,所以我這邊不成問題。至於危機臨頭的集團調整,以及整體的資金政策,就拜託已繼你負責處理了。另外,也要記得控制住大眾媒體,以免他們因為某些奇怪的事情而引發軒然大波。雖是件苦差事,但我唯一能夠信賴及交託重任的就只有巳繼而已。」
「瞭解。集團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我點了點頭,感慨良多地接著說道。
「……總覺得角色完全改變了呢。一開始的時候是我擔任門面,莉音則扮演類似幕後協調者的角色……結果卻在不知不覺之間變成莉音與我分擔協調工作,如今則改由恒太成為集團的招牌。」
「這就代表巳繼的實力大有長進啊……只不過依然拿恒太沒輒就是了。」
「我會竭盡所能回應妳的期待,也會確實做好與恒太之間的調整工作。」
要讓恒太聽命行事八成沒那麼容易。斥責他的任務,還必須仰賴沙織的協助才行。
總而言之,廣域證券市場的構想已正式開始動了起來。



跟旗下銀行開完會的我一回到公司,隨即發現大概是在補充罐裝果汁的柚學姊,就這麼打開設置於銀行前方的自動販賣機台,靜靜地佇立不動。而且柚學姊還低著頭,雙手合十置於胸前。該不會是身體不適吧?
她甚至沒發現我已來到她身旁,嘴裡持續唸唸有詞。
「柚學姊姊,妳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嗎?」(注:此處原文就是柚學姊姊,下文亦是,估計誤植)
我出聲叫她後,柚學姊姊這才猛然回神地抬起頭來。
「啊,巳繼學弟。我現在正在祈禱啦。」
「為什麼要祈禱啊?」
「因為最近罐裝果汁幾乎都賣不掉啊。像今天到現在也才賣出一罐而已。」
原來如此……是在祈求老天爺能讓罐裝果汁大賣啊……我看著一字排開的罐裝果汁,突然有種危險度爆增的感覺。以前明明只是以口味奇特的詭異產品為中心,如今上架的卻盡是攸關生死的危險果汁。也難怪消費者不肯再上門,而且反倒該說還能賣出一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柚學姊傷心地接著說道:
「正因在這種非常艱辛的時刻,我才希望自己也能為社團活動貢獻一份心力,但就是交不出令人滿意的成果呢。我明明設定了每天起碼要賺進一千日圓的目標,可是今天的利潤就只有兩百五十日圓。雖說當我拿兩百五十日圓給沙織同學時,她顯得相當開心……但只有我覺得很對不起大家呢。」
柚學姊的果汁平均售價為五百日圓。既有單價高達一千日圓的產品,也有只賣三百日圓的產品,可卻都不是一般罐裝果汁的價位。
由於進貨價格偏高,因此算一算毛利大約為五成左右。這代表今天大概只賣出一罐五百日圓的果汁吧。
我伸手輕拍柚學姊的肩頭。
「沙織既然都表示欣慰,那就足夠了嘛。學姊完全沒有煩惱的必要啦。」
「若不賺進一千日圓的利潤,我就無法追上各位了。我必須更加把勁才行。」
請柚學姊把時間花在開發相關事項上,反而能帶來更大的利益,可是我必須告誡自己別講出踐踏柚學姊心意的發言。也正因為這樣,沙織才會每天都露出很誇張的開心神情,收下柚學姊所繳交的數百元利潤。
「柚學姊已經為社團帶來很大的貢獻了,真的一點都不必擔心這種小事啦。」
「可是,果汁愈來愈滞銷……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啊……」
突然,一滴淚珠沿著柚學姊的臉頰滑落,即便是我也頓時驚慌失措。
「柚、柚學姊!?妳也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掉眼淚吧……」
柚學姊為了對社團有所貢獻,竟然如此認真地投入此事。
我一遞出手帕,柚學姊隨即接下以擦拭眼淚。
「那不然就找大家商量看看吧,團結力量大嘛。喏,我們走吧。」
我關上自動販賣機的門,牽著淚眼汪汪的柚學姊的手走進電梯。



「哦……自動販賣機的業績急速下滑嗎……」
眾人圍著革命社七樓的圓桌坐成一圈,恒太手抵下巴說道。
「可是,確實有業績進帳啊。像今天柚學姊也為公司帶來了兩百五十日圓的利潤耶。對吧,柚學姊?」
沙織將手貼著坐在身旁的柚學姊手掌,面帶溫柔笑容看著她。
「沙織同學,謝謝妳。可是我想以一千日圓為目標……」
「只要有賺進兩百日圓就足夠了啦。儘管偶爾也會碰到毫無業績的日子,但事業本就起起落落,妳不必耿耿於懷啦。」
「……嗯,我想想看喔……要不然改變一下自動販賣機的設置地點如何?在公司附近租個設置空間,轉移陣地試試看如何?」
我輕輕搖頭否決了莉音的提案。
「我倒覺得設置在公司附近也沒意義喔。畢竟這是一台還滿有名的自動販賣機啊。」
「可是如果離公司太遠,那小柚要補貨也會變得很辛苦耶。」
莉音轉移視線望向辦公室角落那一大堆裝滿罐裝果汁的紙箱。比炸彈還可怕的藥水,悄然佔據了辦公室的一角。
「也是……若不設在徒步就能補貨的範圍內,後續會很吃力啊。」
「畢竟小柚的自動販賣機很難爭取到回流的顧客啊。只能期待一擊必殺……不對,應該說只能開發新客源了。」
「那還不簡單,只要製造出大量萍水相逢的機會不就得了?呵,我果然是超越孔明的軍師啊。」
恒太得意洋洋地撩高頭髮,自賣自誇地稱讚自己提出的抽象點子。
我接著回答:
「意思就是一一推銷給路過的行人嗎……那要不要試著設置在離這裡沒多遠的東京車站或大手町車站?即便是柚學姊的高單價果汁,像這種罕見商品,一天至少也能賣掉一百罐吧。設置地點可以直接找JR或東京地鐵公司商量。」
「……」
莉音頓時停止呼吸,陷入沉默。
沙織則是整個人瞠目結舌地為之一僵。
看見她們俩的反應,猛然領悟到這個提案究竟有多麼魯莽的我連忙開口訂正。
「抱歉,剛剛那點子當我沒說。車站非常不妥……唯有車站……要是在東京車站發生大量路人昏倒的事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呵呵呵,我的Gigas之眼早已看透一切。包在我身上。有一種不必搬運果汁補貨,就能把大量果汁送到愚民們手上的方法,只需要進行少許準備作業。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吧,一個月後請各位拭目以待。」
「這……你打算做什麼?要是你敢亂來,我可饒不了你喔?」
沙織定睛瞪視恒太。
「我要做的事情當然不可能發生問題。柚,我需要妳的協助。」
「我該做什麼才好呢?任何事我都願意做唷。」
「妳不必做什麼事。本大神遲早都會應允妳的心願。耐心等候吧。」
恒太究竟打算幹什麼啊……
由於在場沒人能提出其他更有效的方案,我們姑且決定把此事交給恒太處理。反正恒太八成也想不出什麼高明的點子,我們打算趁這段期間再試著集思廣益。



柯林斯的各項調查報告,幾乎都即時呈交到我的手上。
莉音忙著四處拜會新興國家的政府官員,無暇兼顧到集團這邊的事情。她希望我能扮演好率領身陷危機狀態的革命社集團舵手。因此,我的任務就是妥善處理好轉變成重大隱憂的柯林斯一事。
得不到任何雜誌社及報社青睐的柯林斯,終於不惜把矛頭指向偏門的三流八卦雜誌。
今天上午,他似乎跑去找一間名叫『THE•醜聞』的雜誌社洽談相關事宜。『THE•醜聞』這本雜誌,以探索轟動全球醜聞深層內幕為宣傳口號,平均發行量約五萬本。從好萊塢明星的緋聞報導,到政治家的情色題材都不放過,是一本走八卦節目風的低級雜誌。這本雜誌還曾利用毫無事實根據的報導抨擊許多間著名大企業,目前仍背負著許多場毀謗官司。
正因為是一本如此聲名狼籍的三流雜誌,因此就算再怎麼對贊助廠商施壓可能也毫無意義。不對,更進一步來說,是施壓後能夠發揮效果的贊助廠商連一間也沒有。該雜誌所刊登的,盡是可疑的減肥飲料或健康食品的網購廣告,再不然就是類似高利貸的地下錢莊廣告。即便花錢要求上述這些業主中止刊登廣告,相似的可疑公司仍舊多到數不清。因此想阻斷廣告源流是很難的。
但對柯林斯的行動感到不耐煩的我,卻做出不必在意這本雜誌刊登報導的判斷。因為這跟『華盛頓時報』刊登報導所代表的意義截然不同。這本雜誌針對許多著名跨國企業寫過五花八門的臆測報導,而這些報導幾乎毫無可信度可言。各大傳媒公司及出版業界,也都認定那只是一本粗俗的八卦雜誌。
因此關於我們的部分,也只會變成一則漫天扯謊的報導。縱使『THE•醜聞』將報導刊登出來,其他傳媒也不可能隨之起舞。倒不如說,就算找遍全世界,或許也找不到半家會拿『THE•醜聞』經手的三流報導展開追蹤採訪的傳媒。身為媒體人士的自尊大概不會允許他們那樣做吧。
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被這本雜誌刊登報導,倒也稱不上是壞事一樁,因此我決定不予理會柯林斯的這波行動。



我突然收到一則出人意表的電子郵件。

「革命社股份公司董事長羽月巳繼先生

勞煩您在百忙之中抽空閱讀這封電子郵件,著實感到萬分過意不去。
最近有某位人物攜帶一篇揭露貴公司經營不善的報導前來,令敝公司傷透腦筋,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敝社認為貴公司集團是一間締造了偉大成果的優質跨國企業。但既然『THE•醜聞』奉行透過一般大眾視角,揭露名人或企業黑暗面的報導方針,就無法封殺該名人物帶來的這篇報導。因此,敝社希望能親自拜訪以主要人物身分列名於這篇報導中的羽月董事長,就各方面的應對方針進行協商。
『THE•醜聞』社長戴維斯•米拉敬上
P.S.此次會面並非採訪,這點還請董事長大可放心。」

這是一則格外拐彎抹角,明褒暗眨的電子郵件。
對方究竟有何意圖呢?既然說不能封殺那篇報導,那大可直接刊登出版就好。而且既非採訪,那為何又有與我會面的必要呢?等等,這很有可能是個明說會面,實際上卻是採訪的陷阱。
我整個人深深地靠在椅背上,思索該如何應對比較妥當。換作莉音的話,她會怎樣應付這種場面呢——
沉思片刻後,我挺直背桿面對電腦螢幕。

「『THE•醜聞』社長戴維斯•米拉先生

感謝您捎來如此鄭重其事的電子郵件。
那就見個面吧。地點就約在敝公司好嗎?


革命社股份公司董事長羽月巳繼敬上」

若是陷阱,那便深入虎穴一探吧。反正『THE •醜聞』又不是什麼大牌雜誌。



我帶前來革命社訪問的『THE•醜聞』社長──戴維斯•米拉進入會議室,我們互相交換名片,面對面就座。
米拉邊環視會議室邊開口說道:
「我原以為像貴公司這般大型企業,應該會將辦事處設在更豪華氣派的大樓才對,想不到居然挑了如此小巧的大樓作為據點。哎呀,像這種不會在自己公司設備上亂花錢的企業,經營狀況肯定十分良好。」
在我做出回應之前,米拉又接著繼續發言:
「其實這是我第二回來日本。這次出差並未安排其他行程,我打算順便好好享受這趟旅行。」
雖不知哪來的「其實」,只見米拉臉上浮現出恭維的笑容。
我並不打算陪他閒話家常,於是便催促他快快切入正題。
「言歸正傳,今天社長來訪究竟有何貴幹呢?」
我發出夾帶不滿情緒的弦外之音,米拉卻是一派若無其事的模樣。
「在電子郵件當中也有稍稍提及,有人帶了這樣的報導文章來找『THE•醜聞』。說真的,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米拉以彷彿強調這是一份重要文件似的動作,從公事包裡掏出書面資料遞交給我。
「請您確認一下吧。」
接下資料的我看完開頭部分,立刻瞭解到這是出自柯林斯之手的報導。只不過這早在我預料之中就是了。
我只瀏覽完起初的五行文字,隨即抬頭詢問。
「這份資料有什麼問題嗎?」
「哎呀,建議您最好看到最後比較妥當……反正我不趕時間……」
懶得配合米拉步調的我逕自說道:
「這是針對敝公司的毀謗報導對吧?用不著看也知道。本公司對這種莫須有的中傷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不不,請董事長務必看完整份資料……」
「就跟你說沒那個必要。」
雙方持續上演詭異的爭論。
用不著詳閱,我也曉得報導的內容。柯林斯寫的都是事實。但既然不知米拉在打什麼主意,我也無意草率踏入對方的盤算之中。
「然後,你打算如何處理這篇報導呢?」
我搬出強硬語調,打斷米拉糾纏不休的攻勢。
可能是放棄誘使我看完整份資料的念頭了吧,米拉換上嚴肅神情回應。
「這篇報導詳細描述了貴公司的經營危機。可信度究竟高或不高,這我個人不得而知就是了。然而我們打算將這篇報導刊登在『THE•醜聞』上頭。我想想看喔,如果現在快馬加鞭的話……大概在下週發行的那一集就能刊出了吧。」
有夠不乾不脆的口吻。
「嗯,然後咧?」
我粗魯地回了一聲,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這話就僅止於我跟羽月董事長之間……我在想啊,要不然其實我也可以擋下這篇報導啦。不知您覺得如何呢?」
「就算你這樣問,我也無從回答啊……有何想法請直接明講。」
「可否請貴公司在『THE•醜聞』刊登廣告呢?」
「……」
我面不改色,以沉默作為回應。
米拉頓時表現出坐立難安的模樣,開始大拍馬屁。
「哎呀,我當然完全不相信這種報導,我深信貴公司是一間屢創佳績的企業集團。要是能夠跟貴公司長期合作,將令我等倍感光榮……」
「你們打算收取多少廣告費?」
我語氣冷淡地提問。
「呃,這個嘛……假如能夠領取大約三億日圓左右的廣告費,貴公司便可在敝社雜誌最顯著的版面刊登一整年廣告。您覺得如何?」
由於三億日圓這個數目分明是獅子大開口,害我差點笑出聲音。『THE•醜聞』沒那麼可觀的廣告價值。不僅如此,在這類雜誌上刊登廣告的舉動,本身勢必就只會對集團造成負面影響。
我邊強忍笑意邊開口回答:
「我們絕不會在貴公司的雜誌上頭刊登廣告。絕對不可能。」
「……我本以為這是個不錯的提案呢。好吧,嗯,也罷。相信日後貴公司必會感到後悔莫及喔。無妨,就這樣吧。」
面露憮然神情的米拉,唸唸有詞地講出這些死不認輸的台詞。
我豎起三根手指頭。
「我們不會在『THE•醜聞』刊登廣告,但我可以付三億日圓給你們。」
「……啥?」
米拉的雙眼頓時瞇成兩個小黑點。
「沒關係啊,就給你們三億日圓。我並未讀完那篇報導,所以不知內容究竟為何。假設就算報導真的出爐,我也不認為會對本公司造成多大的打擊。但,我就照你的開價付錢給你吧。」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呢?」
「意思就是說,我要讓米拉社長你如願以償啦。你還聽不懂嗎?」
「為、為什麼我能突然得到這三億日圓呢?」
「這問題可就奇了。明明是你自己開口要求的不是嗎?」
起初趾高氣昂的架子已不復見,米拉露出極其誠懇的神情窺探我的臉色。
「說、說的也是……的確是那樣沒錯……那我就感謝領受……可是,真的沒關係嗎?」
米拉原先鐵定設想在經歷一段更為激烈的討價還價之後,最後只要能凹到一筆錢就滿意了。從獅子大開口的三億日圓開始喊價,最後要是能以兩億的價碼談妥條件就萬萬歲了。但我卻不肯詳細確認報導內容,也拒絕刊登廣告的提議,接著又突然說願意支付他喊出口的三億日圓費用,他會大吃一驚也是理所當然。
「沒關係啊。請你不必替我們刊登什麼廣告,直接收下那筆錢就好。來,我現在立刻轉帳。麻煩提供帳戶號碼給我好嗎?」
「喔……」
「相對地,今後請切勿再對敝公司做出類似恐嚇勒索的行徑。一旦違反承諾,我真的會大發脾氣。到時會發生什麼事情,連我自己都不曉得。這樣你聽懂了沒?」
我用類似叮囑小孩子的口氣說道。在這種場合,與其搬出帶有威脅意味的語調耍狠,還不如刻意和顏悅色地對待他,展現出自己與對方的格局差異比較好。實際上,革命社集團與『THE •醜聞』的企業等級本就有如天壤之別。
大概是被我的態度嚇破膽了吧,只見米拉頻頻點頭。
「明、明白了……我會謹記在心……」
意外地實現了目的的米拉帶著納悶神情,無精打采地離開了。之後,我立刻將三億日圓轉入他所提供的銀行帳戶。
到了隔週──
『THE•醜聞』刊登出一篇對國際商業銀行讚不絕口的報導。我明明就沒有拜託他那樣做啊……不過,刊登廣告雖然不好,但被他們擅自寫報導吹捧倒是不成問題。
那是一本我完全不想理會的雜誌。就是讓他們刊登報導也沒關係,然而能夠風平浪靜自是再好不過。可以說是拜對方採取近似恐嚇取材的手段主動接洽所賜,反倒讓我得以妥善地處理掉這個問題。



我們來到八樓會議室開會。
莉音為了促成證券交易所構想而四處奔波,在等待她返抵公司的這段期間,沙織與柚學姊聊天聊得很起勁,我跟恒太則是臉湊在一起猛講悄悄話。
恒太將臉湊近我耳邊詢問:
「柯林斯最近有何動靜?」
「坦白講,我實在受夠他的行動了。他似乎還不肯死心,但各大報社及雜誌社大多都已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感覺上他應該也已經走投無路才對。」
「雙方互有消長是吧。電視台方面沒問題嗎?」
「那邊就另當別論了……若是電視台的話,除非有人遭到逮捕,否則難以針對特定企業製作臆測報導,因為審核制度比報紙來得更加嚴謹。柯林斯也許打一開始就已經放棄找電視台的念頭了吧?」
「切忌粗心大意。沒人知道他會不會來個出其不意啊。」
恒太難得表現出嚴肅的態度。
「我當然沒有放鬆戒心。只是負責跟監柯林斯的徵信社,也完全沒確認到他有跟電視台接洽的舉動。只要他一有動靜,我這邊就會立刻出手對應。」
「電視台那群貧民就跟我的手下沒什麼兩樣,我能隨心所欲地使喚他們。假使在電視台這方面的應對上發生什麼困擾,記得隨時來找我商量。」
「嗯,畢竟恒太是史上最出名的電視明星嘛……只要是恒太說的話,一般電視台大概都會樂意聽從吧。」
「呵呵呵,當然了,電視台那群貧民豈敢不聽從我的命令。在巳繼的背後,隨時都有我負責撐腰,你只管放心地努力辦理業務即可。本大爺會親自出手收拾巳繼出錯所留下的爛攤子。」
「夠了,又來這套啊……要是真的那麼無所不能,那打一開始便由你包辦一切不就得了嗎……」
聊著聊著,只見抱著公事包的莉音回到公司。我們事先有接到她會晚點回來的聯絡。
「我回來了──」
放下公事包之後,莉音精神抖擻地走到會議桌前面。
我們紛紛開口慰勞她。
「辛苦啦,立刻開始舉行會議吧。」
「歡迎回來,莉音。」
「莉音社長,辛苦您了!」
「居然要本大爺在此枯等,簡直無禮至極。看樣子我必須賞妳一記大氣粉碎擊嚐嚐才行呢。」
莉音根本不把恒太這句話當一回事,沙織卻發出不平之鳴。
「我真想把這句話,講給某個總是害我們浪費時間久等的笨蛋聽呢。」
「抱歉唷。剛剛跟前來東京證券交易所視察的馬來西亞政府要人會談,不小心拖到時間了。我們這就開始開會吧。」
並未就座的莉音順手把白板拉出來,開始邊寫邊講解。
「關於用來成立統一證券市場的商業計劃呢,首先要設立一間由各國政府合資的企業,扮演起承接容器的角色。這間公司名叫『東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
莉音在白板正中央寫下公司名稱,接著繼續說道。
「起初由我們提撥五千億日圓的資金,作為成立該企業的準備款。利用這筆錢來購買器材設備,以及開發系統軟體。第一波將由中國及俄國政府各投資一百億日圓。第二波則輪到韓國、台灣、泰國、越南、澳洲各國分別投資一百億日圓。」
「稍等一下,那代表我們會是首席股東嗎?雖說提倡構想的我們出錢自是理所當然,但我們真有辦法實質掌控這個企業嗎?」
我舉手發問,莉音隨即提筆在白板上寫字並進行說明。
「這當中就牽扯到很複雜的計劃內容了。我們的持股比率固定為10%,其餘90%則平均分配給所有參與這項構想的各個國家。各國只要表明參與構想的意願,並拿出一百億日圓的投資款,就必能分得一定比率的股份。」
莉音添加的箭頭及文字,逐漸在白板上形成一幅亂七八糟的塗鴉。
我微微側頭露出狐疑神情。
「怎麼回事?倘若革命社出五千億日圓,而參與構想的其他各國合計只出兩千億日圓的話……那我們的持股比率應該會是71.4%才對吧。」
「一般企業會是這樣沒錯,但這間公司就有點不同了。出最多錢的我們持股比率就是固定為10%。而國家出錢投資時,我們再調整股票價格及修改持股比率。」
「那在只有革命社、中國及俄國出資的草創期階段,持股比率會是如何呢?」
「資金方面為革命社為五千億日圓、中國一百億日圓、俄國一百億日圓,合計五二〇〇億日圓。但公司經營權的比率會是革命社10%、中國45%、俄國45%。」
「若有其他國家參與的話呢?」
「我們先假定泰國決定參與構想的狀況好了。泰國政府雖然投資一百億日圓,不過經營權的分配將會變成革命社10%、中國30%、俄國30%、泰國30%。」
恒太向前探出身子。
「換句話說,實際上用來成立市場的資金,必須全額由我支付就是了。但假如砸下的這五千億日圓資金不夠用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當然就得追加投資了。儘管我覺得沒有準備十兆日圓資金的必要性……但還是先設想一下比較妥當。」
「好吧,要我出手幫莉音一把也行。」
恒太還是一樣趾高氣昂。
「各國擁有的證券市場資產一律平等……雖是這樣設定,不過我們仍舊會是這間新公司的最大出資者對吧?」
「當然了。這個構想的推動者既是我們,自然就必須由我們負責準備一個完善的投資環境。然後世界各國企業就會為了從國際市場籌措資金,而選擇在我們的新市場公開上市。」
「倘若有多達數十個國家願意參與,那這將會成為一間非常厲害的公司……可不單僅止於NTT或JR等級的國營企業……總覺得在五花八門的營利企業當中,也能穩坐重量級的寶座啊……」
「可是啊,我們也不像一般國營企業那樣得以依靠特定國家的支援。實現構想所需的一切要素,只能靠我們自行努力籌備。此外,我們還必須分配龐大利益給所有參加國。因此,就這個層面而言,或許會是比尋常創投企業來得更加艱辛的第一步也說不定。」
「原來如此,說的也對……這構想只是格局特別龐大,卻仍改變不了強渡關山的事實啊。」
「目前還停留在構想階段啦。我們必須備妥合適的設備,以及盡可能地爭取到更多國家的協助才行。要是失敗,這個企業將會連一毛錢都還沒賺到就宣告倒閉。」
「但無論如何都得讓這個構想成功,否則就會讓我們走上破產的絕路。」
我如此說道,莉音點頭表示同意。
「一點也沒錯。」
「呵呵呵,時機終於來臨了嗎……我長年來暗中持續醞釀已久的事業,將在此時此刻揭開序幕……我作為世界支配者君臨天下的日子近了……」
恒太莫名其妙地露出一抹獰笑,伸手遮住自己的左眼。
一旁的沙織出聲說道:
「我有問題。成立新市場的事我可以理解,但我們可以從什麼地方得到利益呢?革命社集團的負債數字與日倶增,再不快點設法應付就慘了喔。」
「關於這點呢,我打算透過讓國際商業銀行承接市場營運管理工作的方式,來扭轉乾坤。」
「為什麼只要承接市場營運管理工作,就能為我們帶來利益?」
面對沙織的提問,恒太開口作出回應:
「妳搞不懂嗎?想想看彩券事業吧──在日本,負責經營彩券事業的是政府。政府將大量彩券推銷給國內的愚民們,然後只挑選出屈指可數的中獎人。妳覺得在這種機制下,誰會是最大的贏家?」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政府啊。」
「一點也沒錯。這個世界其實很單純,就是唯有經營賭場的人,才能賺進非同小可的龐大利潤。同時也是個躲在角落一直賭博的貧民們,註定一輩子都無法出人頭地的機制啊。」
「這我可以理解,我只是好奇『經營證券市場就能創造利潤』的機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為就算徵收買賣股票的交割手續費,也賺不了什麼大錢吧。我們目前可是扛著超過五百兆日圓的負債耶?」
「……妳還聽不明白嗎?」
「什、什麼啦。你若知道的話,就快點告訴我啊。」
「好吧。莉音,解釋給這個小姑娘聽吧。」
「其實你自己也不太清楚對不對?」
莉音溫柔地為沙織進行講解。
「手續費幾乎沒有賺頭可言。不僅多半會平分給參與的國家,只靠運作市場的經費也根本無法填補負債缺口。」
「那該怎麼辦才好呢?」
「更進一步的解釋,就得等到構想更為明確之後再說了。就現階段而言,浮動性的因素還是太多了呢。我們一旦站穩獨挑市場興亡大任的立場之後,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機會接踵而來,妳只需先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妳說機會……難道又要亂來了嗎?」
「我們的證券市場最終也得雇用大量員工分擔營運管理的工作,當然無法亂來。此外,也會設置監控委員會。可是,如果站在操作管理證券市場系統的立場的話……這樣妳懂了嗎?」
「隱、隱隱約約就是了……」
「我想那會是一筆老實生意人完全無法想像到的莫大利益。被逼入絕境的革命社若想伺機起死回生的話,就只能靠這招了。」
我加強語氣說道。想要挽回好幾百兆日圓的虧損,就不得不鋌而走險。這是我們唯一剩下的逆轉計策。
「相信等到市場實際開始運作之後,沙織也就能明白會發生什麼事情。那肯定會是非常不得了的大事啊。」
「……讓我送給各位一個忠告吧。這項事業有個相當巨大的漏洞。」
恒太突然語重心長地出聲說道。
恒太過於嚴肅的神態,似乎令莉音感到始料未及。
「咦?怎麼回事?」
「就是企業名稱啦。想不到妳居然擅自決定名稱……」
「這算哪門子的巨大漏洞啊!不管叫什麼名字都沒關係吧!」
沙織握拳重重敲打桌面,目不轉睛地怒瞪恒太。
「畢竟這是個必須邀請各國政府參與的市場。我們自己的商品也就算了,唯獨這次說什麼都不能掛上奇怪的名字啊。」
「原來你也有每次都幫商品取了怪名字的自覺啊。」
我小聲嘟嚷著說道。我總覺得每次就只有在取名這回事上都顯得太過草率。
但恒太好像無法接受,只見他張開雙臂,情詞懇切地表明自己的心聲。
「命名能力才是事業的生命喔?『東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這實在是個太過平淡又公式化的名字,企業或商品都得冠上一個令人熱血沸騰的名字才行。莉音,妳該更努力加強自己的命名能力才行。」
「我倒認為你的命名能力簡直糟到極點。」
「恒太完全沒有半點自覺嗎……那你覺得該取什麼名字比較好?」
「呵……我已決定取名為『春日恒太世界支配構想股份公司』。這個名字簡潔有力地體現出公司在社會上所扮演的角色。你們不覺得這是個極其偉大又華麗的企業名稱嗎?」
「是是是,你何不乾脆獨立創設公司算了?」
面露傻眼神情的沙織嘀咕著說道。在場只有沙織對恒太做出回應。
莉音則是若無其事地轉眼望向柚學姊。
「小柚,妳可得協助開發系統軟體喔。這將會是到目前為止最關鍵的重要工作。」
「知道了!我會好好加油的!」
「居、居然……忽視我……?命名能力才是事業的根幹耶……!沒有冠上本大爺名號的企業根本毫無價值可言……!」
恒太好像在一旁嘟嚷些什麼,我不予理會地逕自提問:
「系統開發並不是只靠幾個人就有辦法完成的工作吧。需要架設出一個比折織服飾更加大規模的系統才行。伺服器設備及程式軟體等方面,都得動員大隊人馬著手打造。」
「的確。我們必須準備一座世界最頂尖的基礎設施,給這個證券市場使用。這可是個廿四小時全年無休,能在世界各地進行股票買賣交易的巨大系統。順便也發包部分系統開發工作給EE(艾格傑斯電子工業),請他們幫個忙吧。」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還是先明確地分配好由誰負責推動哪一方面的工作比較妥當。」
「當下大概會是這樣吧。」
莉音重新轉身面向白板,開始寫下工作分配表。
■工作分配

莉音→設立證券市場的準備作業
柚→開發證券市場的數據中心,補充自動販賣機的果汁
沙織→縮減ORIFA、KKCS業務
巳繼→擬定集團的資金政策,以及傳媒對策
恒太→收集存款

「我這邊主要負責處理『東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的設立事務。這個構想在我們的工作當中,算是唯一有前瞻性的工作。我需要小柚的全面協助。妳得跟EE及其他軟體開發公司,一同負擔系統層面的研發工程喔。」
「是!我明白了!」
「另外也別忘記補充果汁喔。」
「我會用盡全力好好加油!」
柚學姊在胸前雙手握拳,用力點了點頭。
「接著輪到沙織。ORIFA及KKCS的對應就拜託妳了。由於還得顧忌世人的眼光,因此不能完全中止營業活動。我希望妳可以盡量以穩妥一點的低調手法,慢慢縮小事業範圍。」
「知道了。只要表現出一如往常地持續辦理業務的樣子,實際上則漸漸縮小基金規模就可以了吧?」
「拜託妳處理這種不討好的工作,真的很抱歉。然而基金業務持續愈久,負債也只會變得愈來愈沉重啊。」
「說的也是……得設法解決這個問題……」
「再來換巳繼。麻煩你用盡所有手段延長集團壽命,我想資金周轉大概也已經到極限了。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放手一搏就是了。」
「知道了。我會盡我所能試試看,畢竟也只能豁出去了啊。」
「總而言之,在證券市場構想實現之前,我希望你能想盡辦法保住企業集團的資金及形象。巳繼大概會是最辛苦的人。不過,也只有巳繼能夠完成這項任務。」
「妳這番話讓我倍感光榮啊。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
我意志堅定地作出明確回應。我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但為了盡可能讓大家安心,我仍以輕鬆語調接下這樁任務。
「最後是恒太。收集存款的事就拜託你了,只要集團多少有資金進帳,對已繼的業務就很有幫助。」
「呵,太過簡單了。我只需動動小指頭就能完成此事。」
恒太一下子就從遭到忽視的打擊當中恢復過來。
我環視眾人一圈,開口說道:
「如今變得比以往更需要分工合作。大家就各自負起責任完成分配到的工作,而自己無法獨力應對的部分,就互相協助共度難關吧。」
「嗯。我們連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雖說有時也會發生搞不清楚同伴動向的狀況,到時就麻煩大家互相招呼一聲,攜手合作吧。這是唯一能助我們擺脫危機的方法了。」
莉音也接著說道,巳繼及柚學姊紛紛露出認真眼神開口回應。
「知道了,我會試著拚拚看。」
「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唷!」
「控制你們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有什麼問題儘管依靠我無妨。不管失誤也好危機也罷,本大爺都能一手回天。」
只有恒太仍舊一成不變。



會議結束後,想要簡單吃頓飯的我步出公司。事情堆積如山,我打算隨便買個蓋飯吃吃,趕緊回公司處理業務。
「巳繼。」
忽覺手臂被人抓住的我回頭一看,原來是莉音追了上來。
「巳繼,先前那名記者的狀況如何?」
「嗯。我已派人對柯林斯佈下天羅地網。無論他前往什麼地方,我都能即時掌握到他的動向。」
「沒什麼好擔心的嗎?」
莉音帶著不安神情探頭窺視我的臉。她似乎很掛念柯林斯的事情。
「柯林斯似乎仍在多方嘗試……但我會負起全責好好搞定那邊的事,妳只管放心吧。我絕不會讓他毀掉我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成果。」
為了讓莉音放心,我語調堅定地接著說道。
「另外,集團的危機感覺上也稍微看到曙光了。資金可以勉勉強強挪給需要的部門填補缺口,還撐得住啦。這方面的事通通包在我身上就好。」
「應該滿吃力的吧。」
「或多或少啦。可是沒問題的。」
其實莉音說的一點也沒錯,不過我仍用力點了點頭。莉音當然也明白實際情況,但……這是我份內的事。
「巳繼既然都這麼說了,我就能放心把事情交託給你。只是我覺得自己似乎丟了一件相當麻煩的差事給你就是了。」
「沒這麼嚴重啦。我才對無法協助妳一事感到遺憾啊。」
「別那樣說,沒關係。這邊我也會設法讓它水到渠成的。畢竟我們也只能把希望押在證券市場的構想上頭了。」
「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妨礙妳。革命社集團的事情一概不必擔心,妳只管勇往直前就好。」
「嗯,看你的了。我也要去吃飯,就一起找間店用餐吧。」
之後我與莉音一邊閒話家常,一邊鑽過附近某間天婦羅蓋飯店的門簾。



我抓住恒太,詢問他哪間銀行需要趕緊挹注資金。因為集團處在若晚一步挹注資金,就很有可能導致旗下銀行宣告破產的危境。
恒太看似只顧應付大眾傳媒,想不到他竟也十分清楚旗下集團的動向。據恒太所言,經營跨國銀行感覺上就像是在玩戰國模擬戰略遊戲一樣,把自己統治的領地及自軍武將情報視為數字並加以掌握,對他就有如吃飯喝水一般。我雖完全無法理解恒太的感覺,但由於事實上他的確熟知旗下金融機構的詳情,因此每次只要有什麼問題,我都會找他商量。萬一稍有閃失,極可能造成整個集團如骨牌效應一般立刻垮台,因此小心謹慎絕對沒有壞處。
就在資金不足的緊張狀況下,手機響起來電鈴聲。看了看來電門號,是徵信社打來的。平常報告就只是逐一寄送電子郵件過來而已,但有事先講過若發生什麼緊急事態,可以直接打電話報告。
我將手機挪至耳邊接聽,徵信社負責人的慌張嗓聲隨即傳入耳中。
「不好了。柯林斯把報導文章上傳到網路上了。」
「他上傳至哪個網站?」
儘管內心感到相當厭煩,我仍耐著性子沉穩以對。
我實在是受夠打死不肯放棄的柯林斯了。但就算再怎麼緊張也無濟於事。先搞清楚事態才是目前的首要之務。
對徵信社而言,若是前往某間傳媒公司也就算了,但柯林斯這樣突然在自家上網刊登報導的話,他們大概也無從應對吧。
「他設立了自己的網站,並把報導文章上傳上去了。我覺得您還是親自確認一下比較妥「我這就去瞧一瞧。告訴我網址好嗎?」
我取出筆記型電腦,輸入負責人所說的網址。
螢幕上出現一面以白色為基調的簡單網頁。網站還掛上『告發革命社集團』的標題。有別於一般告發網站常見的華麗裝飾,採用的是簡潔設計,是個從各種不同論點分析革命社集團的網站。
坐在正對面的恒太起身走到我身旁,探頭窺視筆記型電腦的螢幕。我要求徵信社負責人稍待片刻,與恒太一同瀏覽網站的文章。
內容正確無誤。他運用各式各樣的數據情報,淺顯易懂地寫成這篇描述革命社究竟離崩潰邊緣有多近的文章。最後則以「繼續放任舂日恒太為所欲為的話,將造成嚴重的後果。可能會引發一場人類浩劫吧。」這句話作為結尾。
我重新拿起手機,努力保持鎮定開口說道:
「我已簡單確認過一遍了。這篇文章大概是幾點上傳的呢?」
「才剛上傳完沒多久。我們現在佈下了能夠檢視所有柯林斯點閱或登入網站的監視態勢。上一秒才剛發現他登入FTP,誰知他竟突然就把文章上傳至網站公開了。」
「原來如此。那網站得到的回響還不得而知嗎。」
「目前連半個點閱數都沒有啊……啊,現在搜尋引擎的自動巡視機器人似乎已經偵測到柯林斯的網站了。今後大概就會有網路用戶透過搜尋引擎登入他的網站了吧。」
「感謝你的回報,請繼續執行監視任務。」
「這邊有需要採取什麼新的對應手段嗎?」
「不,我想應該是沒有必要才對。我認為在網路上的告發並無法帶來多大影響……但基本上為求慎重起見,麻煩你們今後順便收集柯林斯的網站登入記錄,加入定期報告提交給我好嗎?」
「知道了,今後也會繼續佈下萬全態勢執行任務。有什麼需要請記得通知我們一聲。」
結束對談的我掛斷電話。
我出聲對緊盯網站、專心閱覽文章的恒太說道:
「你明白了吧?」
「給我來這招是吧。呵呵呵,看樣子柯林斯似乎很想見識一下我覺醒後的真面目呢。」
一如往常的回應──想不到恒太也滿冷靜的。
「原來你到現在都還沒覺醒啊……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一提問,恒太隨即揮了揮手。
「不過是件跟垃圾沒什麼兩樣的事情。當作沒看見就好。」
「我同意,這件事暫且放著不管也無妨。」
「像我這種世界第一的偉人一旦開始玩部落格或推特,大概能發揮出相當驚人的影響力吧。但像柯林斯這種小輩,無論在網路上怎麼搗亂,也無法傷及我們一分一毫。對國際商業銀行提出質疑的雜七雜八網站,在這世界上多到根本數不完。不管愚民貧民們多麼嫉妒我,我也完全不痛不癢。愚民們所散發出來的負面能量,反倒會被轉換成本大爺的正義之力。」
恒太雖然確實是全世界最出名的人物,但批判聲浪卻也因此而從未中斷過。就連美國總統或日本總理大臣,也總是批評多於讚美。一旦成為像恒太這種等級的名人,批評者就必定會跟著出現。為了一點小事而萌生嫉妒心,打定主意針對言行舉止吹毛求疵的貨色,在世界上鐵定佔有一定的人口比率。而柯林斯的網站,也只會淪為這類網站的其中一份子罷了。
「柯林斯大概也是迫不得已吧。其實他應該很希望能在像樣的傳媒上刊登這篇報導才對……」
「這代表他能力不足,缺少像我這般如假包換的實力啊。」
恒太嗤嗤地笑了出來。
「暫且靜觀其變吧。如果只是這樣,根本沒什麼值得擔心的。」
假使是某主流報紙刊登出這則報導的話,那事情就另當別論,但若只是在自己的私設網站發表文章,我們就沒有感到不安的必要。
只要民眾認為言論有其自由性的一天(至於是否真的自由就先撇開不談),網路意見就絕不可能演變成全民共識。因為能在網路空間擴散開來的,並非討論政治或經濟的文章。要像B級電影那樣──雖然無聊透頂,卻很貼近日常生活,令人莞爾一笑的話題才會擴散開來。網路位居傳媒金字塔的最下層,是一種水準跟三姑六婆的八卦談話不相上下的玩意兒。
除非演變成眾人均認定唯有網路文章才是正論的特殊狀況,否則網路絕對無法獲得足以顛覆國家的強大力量。例如中國就是因為處在民眾不相信政府公告的不尋常狀況底下,網路才具備可能推翻政府的潛力。或者類似埃及這種實質上由穆巴拉克採行獨裁政治的國家,正因陷入民眾完全不信任國營廣電節目的狀況,網路才首度獲得力量。
但在日本、美國及歐盟等先進國家,網路就沒什麼力量可言。網路上的討論文,九成都是電視節目的延伸話題,剩下的一成也幾乎都被冷門興趣的話題所佔據。
把網路當成有力第三媒體的看法只是個幻想。又不是提供了名為網路的工具之後,大眾就會突然變得絕頂聰明。既然現存傳播媒體只不過是塊反映出大眾本身想法的鏡子,那麼網路當然也只會演變成相同水準的東西。就現下而言,網路不過是附掛在電視底下的一個媒體,並無法成為挑起世界革命的武器。
所以,如果柯林斯只是將情報刊登於網路上,那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問題與其說是網路,倒不如說是出在柯林斯身上。由於柯林斯絲毫沒有半點死了這條心的跡象,因此無從得知他的行動究竟會引發何種結果。而且每次都被迫陷於被動應對的情況,著實令人感到很不耐煩。非得設法打破這個僵局不可……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0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6-15 12:21 编辑

第四章 解散集團



傍晚,留在事務所的四人──莉音、我、沙織及柚學姊一同前往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閒聊。
恒太不在國內,他去參加目前正在象牙海岸舉行的自然保護聯盟會議。
「巳繼,你的狀況如何?」
莉音略顯不安地詢問。在這個場合提到的『狀況』,通常是指工作的進度。
「勉強應付得過去啦。不過要處理的事務實在太多,到晚上也無法睡覺,我都快變禿頭了。」
我盡可能地表現出逗趣的模樣,半開玩笑地如此說道。但絕非誇大其詞。真的是陷入進退兩難,連晚上都會失眠的田地。
沙織及柚學姊分別探頭窺視我的臉。
「你都冒出黑眼圈了,而且還呈現出就算倒下也不意外的蒼白臉色耶……」
「不好好休息可是會鬧出大問題唷。」
「謝謝妳們的擔心。可是不要緊的,我好歹也是有在鍛鍊身體的啊。」
大家會擔心我自然有其理由。因為我消痩了,整個人痩到連我自己照鏡子都忍不住大吃一驚的地步。填補即將見底的資金,再加上監視對應柯林斯的行動,我的心情已經緊繃到極點了。
若要吐露真實心聲的話,其實我覺得自己快吐血了。
雖說其實我很想威風凜凜地讓眾人放下心中大石,可是只要一看到我現在這副德性,任誰都能領悟到情勢吃緊的事實。因此,此時此刻也不能一味逞強,否則搞不好只會害她們更加擔憂。
「柚學姊最近不是也都忙著處理工作嗎?妳從早到晚都一直窩在辦公室緊盯電腦螢幕對吧?」
「大家都這麼拚命,我當然也不能在一旁偷懶嘛。況且我只負責編寫暗號,過程非常有趣唷。就算睡覺的時候,腦海中也會浮現出五花八門的文字列,在夢中陪我一起玩耍呢。我想我應該要更加努力才行。」
「能夠交待給小柚的就只有開發新市場保全系統的工作啊。系統開發的統籌事務委託EE辦理,細項工作則由他們再發包給全世界的軟體創新企業接手。」
「這次大概動用了多少名程式設計師啊?」
「軟體方面三千五百名,硬體方面差不多兩千名左右吧。個個都是年薪破五十萬美元的世界頂尖級程式設計師喔。」
「規模還是一樣大得嚇人呢……但如此一來,開發預算根本不夠用吧?」
「我有想過要拿共同體構想公司的資本金來支付……但我希望你能至少擠出三千億日圓當作急用金。」
「……OK,我會設法籌措出來。明明只是三千億日圓,如今卻還得花費一番工夫才能湊出這筆錢……」
我忍不住在眾人面前說出洩氣話。
「真對不起。但一定要以這件事為優先……」
「我曉得。若跟亞提斯飛彈開發工程比起來,這筆費用已經算少了。籌錢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先前在開發飛彈時,明明都還不愁沒錢可用呢。」
沙織感慨良多地說道。
「是啊,簡直是一段如同夢境般的往事啊。」
「但那也只是不久前的事情呢。」
「我有種自己已經活了超過一千年的錯覺啊。」
聽見我這番話,莉音有氣無力地笑著回應。
「啊哈哈,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話又說回來,願意參與市場的國家有增多嗎?」
「亞洲各國紛紛表明頗感興趣。照目前的情勢來看,我猜多半都會願意協助我們才對。印度似乎也不成問題。」
「倘若印度及巴西肯參與,那就可以說差不多快大功告成了吧。」
「嗯。這會成為一座投資人必然感興趣的市場,相信營運也很快就能上軌道才對。但既然要做,我就希望它能成為一座遠遠凌駕於紐約證交所及那斯達克之上的地球市場。」
「說的也對。除此之外,我們別無其他生路可走。」
「或許很辛苦,但要委屈你們再支撐一段時間喔。所有事情必定都能順利上軌道的。」
沙織插嘴說道:
「我覺得危機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只不過這次比以往來得稍微嚴重一點罷了。」
「這次光是不必擔心生命危險就已經夠好了。反正最慘也就只是宣告破產而已啊。」
「但要是破產,我們就無法再出錢投資俄國,這樣豈不是又會遭到FSB追殺嗎?」
莉音解釋箇中緣由給側頭不解的沙織聽。
「就現實面而言,俄國八成顧不了那麼多吧。因為那將形成一場席捲全球的破產風暴,俄國大概也沒空要我們的命啦。」
「我們併購的全球大小金融機構下場會很慘啊。」
沙織邊環視在場眾人邊出聲說道。
「日後大家或許也不太有機會能夠像這樣聚在一起悠閒地吃頓飯了吧。」
「恒太缺席就是了。」
「那傢伙缺席才剛好啊。我們也才可以好好閒話家常。」
「最近因為大家都對恒太讚不絕口,害我也連帶受到影響……有種覺得他搞不好是個厲害角色的想法……或許我已逐漸遭到洗腦了啊……」
「啊──我懂我懂。我也突然發現心中冒出另一個在開會討論時,會期待恒太講出什麼驚人意見的自己……感覺相當複雜啊……」
莉音邊說邊擺出傷透腦筋的姿勢。
沙織的神情頓時為之一暗。
「啊,原來巳繼跟莉音也一樣啊……總覺得啊,我也開始產生類似的念頭……還有點擔心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出了毛病。因為不管我遇到什麼人,他們都異口同聲地稱讚恒太啊。」
「連沙織也是嗎?這下子真的大事不妙了啊。」
「恒太學弟是地球上最了不起的天才。因為這是恒太學弟自己說的喔。學弟也知道很多很多我不曉得的事情呢。」
在場只有柚學姊是唯一用開朗語調誇獎恒太的人。
話又說回來,柚學姊打從頭一次見到恒太的那一刻開始,就認定他是個天才了。難不成因為柚學姊是貨真價實的天才,方能透過第六感一眼看穿恒太的才華嗎?應該不致於……吧……



徵信社送來最新的調查報告。
柯林斯似乎跑去找出版社推銷他針對革命社所整理的調查記錄,好像也有出版社表示頗感興趣。該公司與柯林斯頻繁地透過電子郵件進行聯絡,也已經朝著送印出版的方向展開行動。
──拜託饒了我好不好……
我無言以對。
雜誌不行,那就換成出書……看樣子無論如何,柯林斯似乎都沒有善罷干休的意思。
柯林斯與出版社的郵件往來內容盡在我們掌握之中。單行本的書名為『春日恒太的真相』。
在一般大眾眼中,恒太相當受歡迎,同時也認為革命社就等於是恒太。因此柯林斯為了引起讀者的興趣,才刻意用恒太的名字為書籍取名吧。
事實上,目前全球有冠上恒太名號的書籍可說是不勝枚舉。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讚美恒太為當代罕見的經營者,或者從哲學角度分析其為人處事的書本。
另外,收集恒太的發言,以描述故事的手法撰寫而成的經營管理學叢書──『※春日恒太降臨大專世界大學棒球錦標賽』更成了在全世界大賣一千萬本的暢銷書,一時之間蔚為熱門話題。概要大致如下:世界大學棒球錦標賽當中最弱小的棒球隊監督,因受到恒太的種種名言影響,而將之套用在球隊經營管理上,球隊立刻在短期間內實力大增,最後甚至奪得冠軍的故事。只要想像成是一本描述監督搖身變成恒太的書籍就對了。(編註:影射『如果高校棒球女子經理讀了彼得‧杜拉克』。)
由於實在太受歡迎,害我曾好奇地拿起來翻閱……但想不到,這對我而言反倒是一本過度艱澀的書籍。
我猜這八成是符合一般大眾讀者水準的書籍吧。更可怕的是,據傳好萊塢預計要把『春日恒太降臨世界大學棒球錦標賽』改編成電影。
有鑑於冠上恒太名號的書本會成為暢銷書的事實,我怎麼也不能放任這本書籍出版上市。
『春日恒太的真相』應該會是一本內容遠比『春日恒太降臨世界大學棒球錦標賽』叢書來得更加艱澀的書籍,具備理解力的讀者少之又少,照理說應是難以成為百萬暢銷書。但只要出版個幾萬本,搞不好也很有可能會在記者圈子流傳開來。既然有那麼一點點造成阻礙的可能性,就應當盡快杜絕後患。
我們正面對著攸關生死的重大勝負。絕不能被這種程度的瑣事絆倒。



我隻身來到加拿大。因為編輯『春日恒太的真相』一書的,是多倫多市內規模最龐大的某間出版社。
我面帶微笑地對櫃台小姐說道。
「妳好,我是先前打過電話的羽月。我與貴公司社長有約。」
「已有聽說,這邊請。」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說柯林斯先生的著作內容純屬虛構,對吧?」
在聽完我的說明之後,社長面不改色地說道。由他臉上的表情,無法判斷出他是否採信我的話。我猜八成是不相信吧。
我表現出一副很受不了的樣子搖了搖頭。
「一點也沒錯,我們也為此傷透了腦筋啊。」
「在那之前……本公司尚未對外公開即將發售『春日恒太的真相』一書的相關消息。請問您是從什麼地方得知此事的呢?」
「……詳情請恕我無法回答。只能說我們擁有一個無孔不入的情報網。」
我故意停頓片刻,以耐人尋味的口吻做出回應。
「但那張情報網居然連本公司都不放過,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沒這回事。否則我們便無法建立規模如此龐大的企業集團。所謂革命社瀕臨破產邊緣的說詞,就跟空穴來風的謠言沒什麼兩樣。」
社長伸手輕觸下巴。
「不過,柯林斯先生的著作既具體且鉅細靡遺,在我看來,那並不像是憑空捏造的文章就是了……」
「他是個被華盛頓時報開除,而且各大傳媒也都懶得理踩的小人物啊。」
「我完全料想不到像您這般貴為革命社社長的大名人,竟會為了這種事情而親自大駕光臨。此舉反倒讓我有種彷彿印證了『春日恒太的真相』內容屬實的感覺啊。」
「既然要拜訪如同社長一般聲名遠播的人士,我當然不能只派個小員工前來傳話。那樣做就太失禮了。我聽說社長在全球出版業界當中,也是相當著名的佼佼者。能夠有此機會與社長當面一談,對我而言也是很幸運的一件事。」
我一臉正經八百地講完這段恭維話,社長隨即笑逐顏開。
「我很感謝全球最出名的大忙人之一願意賞光前來訪問。可是非常抱歉,要變更已經敲定的出版行程實在有點困難。」
「我本來希望能極力避免與社長鬧上法庭。沒辦法說服您,真是太遺憾了。」
「我們並不怕打官司。出版人士不能因為懼怕訴訟而折彎自己的筆桿。」
我知道正面攻擊無用武之地。偵察敵情到此為止,再來我直接切入正題。
「好吧。我不要求貴公司停止發售。畢竟貴公司也是在做生意,總不能如此輕易就改變預定計畫。」
「咦?真的無妨嗎?」
社長露出一副大感意外的表情。他上鉤了。
「相對地,不知可以請社長答應我一個小小提案嗎?就由革命社集團向貴公司購買五十萬本『春日恒太的真相』吧。條件則是別將本書批發給一般通路,以及不發佈任何宣傳消息。如何?」
「五、五十萬本!?」
「沒錯,以精裝本價格計算無妨。我猜精裝本售價差不多是二十五美元左右吧?計算起來……總價為一二五〇萬美元。除了購買印刷紙的費用以外,幾乎都是利益。對貴公司而言,這會是一筆在極短期間內就能到手的暴利。」
就算恒太是再怎麼出名的風雲人物,這本書能否賣到五萬本都還是個問題。『春日恒太的真相』是一本艱深晦澀的書籍,跟『春日恒太降臨大專世界大學棒球錦標賽』叢書截然不同。 銷售量絕不可能高出我所提的五十萬本這個數字。非但如此,甚至極有可能像柯林斯的個人網站一樣完全不引人注目,最後落得只賣出幾千本的下場。
社長十分煩惱地交抱雙臂。
「……唔、嗯嗯嗯……」
我則確信自己有辦法說服他。
「這同時代表貴公司可以支付五十萬本的版稅給柯林斯先生。對一名被報社開除,才剛成為自由撰稿人的記者而言,這可是一筆鉅款喔。相信他應該不會抱怨才對,八成會很開心吧。」
見機不可失的我反覆極力遊說。
社長雖表現出一副儼然傷透腦筋的姿態,但我一眼就能看出那只不過是用來掩飾自己內心盤算的假象罷了。
社長東扯西扯地不斷瞎掰講給自己聽的藉口,我則稱讚社長的想法很了不起,同時很有耐心地傾聽他的說詞。
最後總算心滿意足地發表完高見的社長,答應與我進行這樁交易。我得到了革命社以收購五十萬本的代價,換取『春日恒太的真相』不再版、加上日後不推出類似告發革命社之關連書籍的保證。購買這批書籍的費用,只不過是一筆便宜支出罷了。
於是我這次也成功封殺了柯林斯的行動,但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我非得設法想出能夠徹底擺脫這種攻防戰的手段不可。



約在八樓會議室碰面的我們,開始互相確認彼此的工作進度。
莉音說道。
「西伯利亞的數據中心開發工程正在快馬加鞭地推動中。除了廣大的設施之外,還會增設專用機場喔。」
「目前已確定有多少國家會參與計畫呢?」
沙織一提問,恒太立刻搶著回答。
「呵呵呵,看我的吧。那是我的工作。前往西伯利亞據點訪察的歐盟各國經濟部長們,聽完本大爺華麗的演講之後,都感動到淚流滿面。歐盟應該會乖乖對我俯首稱臣才對。」
「那是恒太的愚蠢表現讓他們大受打擊而痛哭流涕吧……」
「畢竟不能讓恒太正面與他們交談,因此我只安排恒太一開始出面打個招呼,接著就由我負責講解構想。歐盟各國的反應應該還算不錯啦。」
「一點也沒錯。歐盟已被我的領袖魅力迷得神魂顛倒,他們不可能不參加。」
「希望除了日本和美國以外的所有國家都能助我們一臂之力啊。」
「可是啊,各國是否公開表態是否參加我們的新市場,基本上應該無關緊要才對吧。無論總公司設在哪個國家,只要企業有意上市,就能立刻申請上市。投資人也能隨時自世界各地參與市場活動。」
「巳繼,你說的沒錯。企業及投資人理應都會從世界各地齊聚至我們的麾下。」
「話雖如此……但我們的新市場成功與否,端看我們究竟能夠確保多少股份的流動性。只要肯公開表態協助我們的政府愈多,投資人應該也就愈能放心地挪用資金投入新市場吧。」
經濟學上的「流動性」,是用來顯示商品或股票等資產能否輕易交換的性質。
舉證券市場為例,只要許多投資人投入大量資金,流動性就會逐漸升高。而流動性一升高,想賣股票時就能立刻找到買家,隨時隨地都能把股票變換成現金。而股票若能順暢地進行買賣,投資人便能放心參加這個市場。投資人集中的地方就能吸引流動資金成長,帶動提升流動性的良性循環。
反之,參加市場的投資人愈少,流動性就愈低。沒有投資人參與買賣,流動性自然歸零。就算想賣股票也找不到買家,根本沒辦法脫手。而若無法賣掉股票,投資人就不會想參加該市場。因此流動性偏低的市場會逐漸變成化石,走向自然消滅的命運。
一般而言,企業股票的獲利性及穩定性通常比較容易受到矚目,但其實「流動性」才是更有用且重要的情報。只要流動性獲得保證,再怎麼窩囊的股票都能成為買賣對象。縱使覺得下個月就會倒閉,只要市場在今天主打獲利交易,大家就都會樂意參加股票買賣。如此一來,在市場上流動的資金量便會不斷增加,在市場上市的資金股票整體而言也會逐漸水漲船高。股價會因著與事業經營實態關係薄弱的要素而上揚,企業便有機會募集到超過實力以上的資金。
流動性愈高,參與市場的投資人、企業、市場營運方,甚至連收取稅金的政府,都能各自收到相對應的利益。我們旗下的KKCS及ORIFA這兩門事業,其實也正是用來提高市場流動性的魔術手法之一。
流動性!
這個聽起來無足輕重的字眼,正是現代資本主義的重要關鍵字之一。
「由於歐盟也很積極考慮參加新市場,因此這將變得不單僅止於亞洲地區的事情。或許公司也得重新改名為『歐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呢。」
「看樣子似乎真有機會以全球規模市場的格局跨出第一步了。」
我一開口搭腔,恒太隨即把市場比擬成自己似地侃侃而談。
「哼,本大爺本身就是全球規模的大人物啊。或者該說地球對我反而太過狹窄。看來我也差不多該攻佔土星作為殖民地了。這就是身為宇宙帝國主義企業的國際商業銀行,在下一階段所必須執行的任務。」
「關於地球對恒太太過狹窄這點,我個人並不否認就是了。」
「麻煩你去土星後就別再回來了。」
我與沙織一臉厭煩地說道。



在革命社辦公室,眾人均緊盯著電視不放。目前電視正在播映帶有轉捩點意義的新聞。
螢幕上顯示出記者們一邊追上快步行走的恒太,一邊遞出麥克風的場面。這不是現場直播,而是錄影轉播。證據就是恒太正待在我身旁。
「總裁,據傳有個全世界數十國有意參加的新市場構想……請問這是個現實性有多高的話題呢?」
恒太突然停下腳步,對記者投射出一道耐人尋味的視線。
「雖然還是最高軍事機密……但我就特別破例透露給你們聽吧。本行正在準備設立一個橫跨全球的廣域市場。」
恒太還是一樣嘴上說是機密,結果卻滔滔不絕地瘋狂爆料。而恒太本人則彷彿王者一般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得意洋洋地觀賞電視報導。
「看來傳聞是真的呢!可否請總裁再多透露一點具體的構想內容……」
當然,這則謠言是我們為了在媒體上製造話題,而算準時機刻意釋出的訊息。
「目前本行正在建造足以容納全球數十億人口同時使用的巨大系統。各位儘管拭目以待吧。」
「數十億人能夠同時使用的市場交易系統,真有可能實現嗎……規模勢必超乎想像地龐大耶?」
記者雖面露詫異神色,恒太卻是毫不遮掩地開口回應:
「本大爺的華麗辦事效率無懈可擊。同時身為著名IT工程師的我,將會親自整合複雜的系統程式,逐一下達開發指令。只不過由於指示實在太過精準到位,導致參與開發的技術人員們都把我當作神明一樣崇拜不已。」
恒太究竟是何時成為IT工程師的啊?
「另外還有風聲指出,國際商業銀行目前也正著手收購數百台世界最先進的超級電腦……那也是為了設立新市場的準備工作嗎?」
「沒錯。」
「話說,以前國際商業銀行也曾推動過上市計畫對吧?難道說其實那個計畫並非單純只是銀行要在某個市場公開上市,而是打算乾脆自行設立新市場的意思嗎?」
「……呵呵呵,一點也沒錯。事到如今我就揭破秘密吧。我早在十多年前就為了這項計畫而降生人世。為了實現永久的世界和平,這項廣域市場計畫非得成功不可。唯有藉由本大爺的神手,地球的經濟活動大概才能真正合而為一吧。」
恒太好像確實提過早在他出生之前,這項計畫就已經大功告成的主張……
那先撇開不談,在這場訪談結束後,各大媒體同時開始播報新市場的新聞消息,構想終於正式公開了。



我、沙織及柚學姊坐在辦公室用電腦時,恒太突然搭電梯下來。
「柚,讓妳久等了。這一刻終於來臨了,跟我一起走吧。」
「要去什麼地方呢?」
柚學姊一臉茫然地抬頭詢問。
「東京電視台。走吧。」
「好,我知道了!」
柚學姊完全沒問為何要前往電視台,就這麼直接起身離開座位。
沙織見狀也連忙起身,擋在柚學姊與恒太之間。接著定睛直瞪恒太,彷彿保護柚學姊似地用力張開雙臂。
「等、等一下!你帶柚學姊去電視台幹嘛?我才不會放任你害柚學姊被捲入什麼奇怪的風波之中!」
恒太一臉傻眼地搖了搖頭。
「哎呀呀,沙織妳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之前不是講好了嗎?罐裝果汁銷售計畫終於要正式啟動了啊。」
「罐、罐裝果汁銷售計畫!?」
「我安排了一個電視節目時段。取名為『柚果汁人類牧場計畫』,已經正式啟動了。剩下的通通包在我身上。」



「日本網路田中電視購物台時間!」
電視伴隨著廉價CG播放出一陣聲音。
我與沙織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觀看電視節目。
擔任主持人的諧星開始發言。
「各位觀眾,今天不得了了。非常非常不得了。今天的特別來賓包準令各位大吃一驚喔?這是日本網路田中開播以來,最大的一股浪潮。這絕對是來真的喔。啥?啥?你問我來賓是誰?你們真的會嚇到喔?美國總統?不是不是,才不是那麼低次元的人物。是更厲害的名人啊,而且厲害到或許會有電視機前面的觀眾因太過感動而心臟病發作的境界喔。你們真的想知道嗎?要作好心理準備喔?各位也太急性子了吧。那就立刻為各位介紹今天的特別來賓吧。」
總算心滿意足地在台上演完獨角戲的主持人,伸手搭住攝影棚佈景的門扉。
「鄭重為各位介紹!歡迎傳說中享譽全球的銀行王──春日恒太總裁!」
恒太伴隨著熱鬧的音樂登場,柚學姊則緊跟在後。只見柚學姊相當有興趣地不斷環視攝影棚佈景。
坐在我身旁看電視的沙織反覆發出「啊啊……柚學姊……」的嘀咕聲,似乎感到相當擔心。
恒太堂而皇之地開講:
「我乃國際商業銀行總裁,偉大的春日恒太。原本照理說我絕不可能上這種節目才對,不過今天我特地破例現身了。」
「哎呀呀呀呀呀呀,各位觀眾,是本尊喔!本尊喔!我也是頭一次看見本尊!想不到居然能這麼近距離接觸到傳說中的銀行王,我心情激動到不行啊。」
主持人彷彿崇拜神明似地對恒太高舉雙手。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我帶了我的助手前來。」
恒太對主持人如此說道,接著轉移視線望向柚學姊。
「柚,作個自我介紹吧。」
「啊,是!我叫泉堂柚!由於才剛成為大學生沒多久,因此最近相當開心唷!」
柚學姊笑容滿面地對主持人說道。
她本人或許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在上全國播映的節目吧。
「這還真是一位嬌滴滴的少女呢!那麼接著就立刻請這位助手小姐來為大家介紹今天的商品吧!助手小姐,請拿出商品。」
「商品是……呃,那個……」
柚學姊看似跟不上事態發展的速度,不過她仍左顧右盼地環視周遭,竭盡所能地試圖回應主持人的問話。
一旁的恒太代替柚學姊從桌子底下取出罐裝果汁,砰地擺到桌面上。
「今天的特別商品就是這東西。」
「出現了,果汁!這是果汁對不對!?」
主持人情緒高漲地詢問。
「沒錯。柚,告訴電視機前面的那群愚民吧。」
「助手小姐,觀眾朋友都在等妳。請妳務必詳細解說一下這款果汁的奧妙之處!」
「人在哪裡啊?」
柚學姊一臉茫然,恒太隨即伸手指向攝影機。
「在那邊。那台攝影機的另一端有成千上萬個愚民。妳就對著鏡頭進行說明吧。」
「是!那個,這款飮料叫做銀河飲料。只要喝下它,就會變得非常活力充沛唷。雖然市面上有好多好多種果汁,但這是我最推薦的一款飲料。我每天都會喝唷。」
「銀河飲料!這是來自銀河的飲料啊,各位觀光朋友!還真是個雄偉壯闊的商品名稱呢!我可以試喝看看嗎!?」

「嗯!請多喝幾口也沒關係唷!」
主持人拿起果汁,咕嚕咕嚕地開始牛飲。
「那我不客氣了……嗯,嗯,這滋味還滿特殊的……咕喔喔喔喔!?」
突然,臉部急速喪失血色的主持人口吐液體,整個人搖搖欲墜。
「噗啊!」
主持人就這麼當場倒地不起。
柚學姊見狀跟著蹲下,探頭察看主持人的模樣。
「啊!?您怎麼了呢?睡著了嗎?還是回到被窩睡覺比較好唷?」
「放心吧,他沒有生命危險,連我剛剛也都喝下一口果汁了啊。」
只見主持人任由液體緩緩沿著嘴角流出,全身劇烈痙攣不止。
──這、這明明是現場直播節目,真的沒問題嗎……
雙眼直視攝影機鏡頭的恒太,代替主持人開始講解。
「附帶一提,這項商品並未在一般市場上販售。是只有全世界獨一無二,也就是我國際商業銀行引以為傲的自動販賣機部門獨佔經銷的特殊果汁。另有一種說法指稱,此乃美軍集軍事技術之大成所開發出來的商品。」
「這是一款非常了不起的果汁唷。喝了包準元氣百倍。我有在社團辦公室門口設置一台自動販賣機,請各位務必賞光前來購買唷!」
柚學姊雖也跟著推銷,恒太卻立刻出聲制止她。
「愚民們沒有外出購買的必要。這可是電視購物頻道,是網購啊。」
「網購是什麼?」
不明究理的柚微微側頭。
「這款銀河飲料,一瓶居然只賣九八〇〇日圓。便宜..........................................................................................實在太便宜了..............................自動販賣機部可能會因為赤字暴增而宣告破產也說不定啊……這種機會錯過就沒了。你們應該立刻來電訂購。」
「請多買一點回去。我會努力補貨的。」
「當然啦,這邊也會提供一點優惠。別嚇到喔,優惠就是免費再附贈一罐。換句話說,現在訂購就能享受到兩罐只賣九八〇〇日圓的超級實惠促銷價。」
我記得銀河飲料在柚學姊的自動販賣機只賣一千日圓才對。那大概是電視購物台專用的價格吧。
接著恒太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裝在小盒子內的硬幣,微微舉起對準鏡頭。
「還有第二重優惠,就是這玩意兒。購買銀河飲料的消費者,通通都能無條件免費獲得這枚刻有我春日恒太肖像的一盎司銀幣。此乃國際商業銀行自行鑄造,是只為了當作這款銀河飲料促銷組合的贈品而鑄造的特製銀幣。」
「哇,是恒太學弟的硬幣耶!我可以要一枚嗎?」
「好吧,那就給妳一枚。」
「非常感謝!」
恒太把裝有銀幣的盒子交到柚學姊手上。我雖然很想吐槽他們究竟在直播節目上搞什麼飛機,但恒太已獨佔了整個舞台的風光。
比起銀河飮料,一盎司銀幣的價值勢必更加昂貴。恒太的肖像姑且撇開不談就是了。
「最後還有一個更棒的優惠。那就是所有購買銀河飲料的消費者當中,將有三名幸運兒能抽中我的親筆簽名!這可是能夠當作傳家寶的一項精品啊!」
恒太拿起寫在簽名板上的簽名對準鏡頭。
「附帶一提,柚的特殊飲料數量不多,這次只限定提供三十組給消費者們訂購。雖然預料大概一秒就會被搶購一空,但也沒辦法。若無論如何都希望買到的話,那就把握這次機會趕緊來電訂購吧。電話號碼如下。」
在恒太手指所指的前方,浮現出一排免付費電話號碼。
接著恒太轉頭看了柚學姊一眼,敦促她發言。
「柚,節目快結束了。妳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那個,請各位買很多很多果汁回家。這是一款非常美味、對健康非常有幫助的果汁。還請各位務必天天飮用唷。」
柚學姊笑容滿面地如此說道。
真是一部亂七八糟到極點的現場直播節目啊。等到節目播映完畢後,我與沙織仍舊遲遲無法交談。



這一天,恒太帶著柚學姊上遍各大電視台的電視購物頻道。
拜此舉所賜,果汁銷售量瞬間一飛沖天。光是在日本地區就創下一天熱銷一萬兩千組的成果。至於明明說限量三十組,最後銷售量卻多出一一九七〇組的事實,建議各位還是別放在心上比較好。
希望訂購的消費者電話統一由客服中心接聽,宅配作業似乎也委託代辦公司處理。再來只能祈禱不要有人因為喝了果汁而有生命之虞……
之後兩人又在攝影棚錄製用來在美國及歐盟推廣的電視購物節目,並開始在全球各國開始播放電購節目。全世界銷售量合計突破十萬組,甚至引發了一波不小的風潮。
這波電購攻勢,也給我們帶來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成果。就是在飲用過的消費者當中,出現了一小部分愛不釋手的買家。
比率大約為三千分之一。如此高價位的果汁,居然有一群人肯一次就訂購數百罐回家。柚學姊精選的超級無敵危險果汁,對他們而言已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有喝了立刻陷入彌留狀態的人,也有把果汁當成神明一樣崇拜的人。這種奇妙的兩極化現象,被世界各國雜誌視為一個不可思議的案例加以報導。文章內連帶刊登了幾則成為回頭客的消費者評語,而這些評語全都充滿了驚喜之情。
「這款果汁棒極了!分明就是奇蹟!大家雖然都說『這麼危險的玩意兒根本無法入喉』,但我可不一樣。該怎麼說呢,光是喝下一口就大受震撼……總而言之很厲害就對了啦。今後沒有柚果汁,我就活不下去了。我就像是為了邂逅這款果汁而誕生的啊。」
「起初喝下這玩意兒的時候,我還以為裡頭添加了大量毒品。真的超猛的啦。好像喝一口就能跟宇宙合為一體一樣。你懂嗎?能夠看見宇宙的全貌啊。我是說真的啦。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宛如得道昇天一般的感覺……這個柚果汁,我現在每天都會喝個十罐啊。」
「要形容柚果汁,只需用一句話就好──我看見神明了。就這麼簡單。」
世界看似狹窄,實則廣闊無邊。
柚學姊對這樣的成果感到欣喜若狂。
其實仔細想想,打從革命社創業初期一直持續到現在的事業,就只有速水半導體工業的『ORION服飾』,以及柚學姊的那台自動販賣機而已。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在這個業績起伏如此劇烈的跨國企業集團當中,總覺得算是個天大的奇蹟啊。就各種層面而言,柚學姊的果汁誠然是個奇蹟。



收到柯林斯的報告書時,又多出一個新的隱憂事項。
柯林斯從以前就積極找許多傳媒接洽,其中有一間名叫CNM的電視台。一開始,CNM並不表興趣。然而事態發展至此,CNM突然開始對革命社醜聞產生興趣,這次竟反過來由CNM方面主動找柯林斯洽談,說打算把他的報導製作成特輯加以播出。
收到這篇報告的時候,由於正忙著處理相當吃緊的資金周轉業務,害我腦筋頓時一片空白。緊接著掠過腦海的,是「暗殺」這個字眼。恒太曾再三以「暗殺的成本比較便宜,巳繼你太天真了」這句話向我力陳己見。難道事實真如恒太所說那般嗎……
──動手好了……找恒太商量此事……
突然察覺到自己竟冒出這種念頭的我大吃一驚。不能流於簡單的處理手法。應該還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案才對。
我反覆深呼吸,讓自己心情恢復冷靜,開始動腦分析狀況。
CNM是個廿四小時無休的專業新聞傳媒,廣受世界各國觀眾歡迎、影響力也頗強大的國際頻道。CNM可說是世界最大的跨國媒體。
恒太的新市場構想也開始吸引媒體目光,釋出消息來源的機會也隨之增加。既然成了當下最熱門的話題,與此事有關的醜聞八卦自然也會跟著引起媒體興趣吧。
而首先必須注意到的,是CNM對恒太的新市場構想抱持著懷疑立場。為什麼?答案很簡單,因為新市場是個以忽略美國的形式研擬而成的構想。
擁有數個世界最大規模市場的美國,沒有刻意出手協助我們成立新市場的動機。反倒該說對美國而言,只要我們沒多此一舉的話,就能繼續穩居世界第一的龍頭寶座,只會嫌我們礙事罷了。因此CNM以代表美國的媒體立場提出質疑,大概也是很天經地義的事吧。
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被絆倒。新構想若無法成真,革命社就只能坐以待斃。
況且莉音她們都為了準備成立新市場而四處奔波,幕後事務自然該由我設法解決。過去我只隱約曉得像這類幕後工作全都是由莉音一手包辦。可是現在,我已能切身理解到當初的莉音究竟吃了多少苦頭。因此這次輪到我來完成這項任務。
那麼,我究竟該如何對應柯林斯與CNM愈走愈近的事態才好呢?
像先前那樣利用贊助廠商施壓的恐嚇手法,對CNM根本行不通。因為CNM並沒有所謂的贊助廠商。CNM是一間廿四小時持續不斷播報新聞的電視台,節目之中並未安插任何廣告時段。他們採用觀眾為了收看節目,必須與電視台簽約繳交收視費的經營模式。
既然不同於一般電視台,採用的並非廣告營利模式,自然就沒有看贊助廠商臉色的必要。這就是該電視台作為新聞媒體,得以保持高度評價的理由之一吧。
因此若想阻止CNM,就必須摸索其他方法不可。然而可用的手段卻相當有限。
為了重新研擬資金計畫,我轉頭面向電腦。



我帶著籌措資金的計畫書前往八樓。為了舉行會議,我請其餘四人先行到八樓會議室等我。要落實這項計畫,必須先徵得所有人的同意才行。
一走進會議室,恒太隨即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子出聲說道:
「膽敢讓身為王者的本大爺在此等待,已繼也變得有夠目中無人了呢。」
「資料準備工作耗費我太多時間,直到最後一刻才完成。抱歉啊,臨時召集各位上來開會。」
「我必須參加政論節目『現場直播到早上』不可。我寶貴的預定行程已經有所延誤了喔。」
「目中無人應該是用來形容你才對吧。你去電視台參加錄影不就得了。」
沙織立刻吐槽恒太一頓。
莉音則探頭窺視彎腰就座的我。
「巳繼,你臉上掛著十分凝重的表情喔。」
「看得出來嗎?」
「嗯,一清二楚。你明明就沒有必要在意我們的感受啊。」
「巳繼學弟,你看起來好像相當疲憊的樣子耶。我覺得你應該多休息比較好喔。」
柚學姊的神色也為之一沉。
「抱歉害妳們擔心了,可是我不要緊的。」
「你用不著客氣,好好把事情說清楚吧。」
「先前還沒向沙織及柚學姊講過詳細狀況,所以我想照順序說明一番。是有關柯林斯的事。麻煩妳們聽一下吧。」
「柯林斯……是指那個死纏爛打的華盛頓時報記者嗎?」
「嗯,其實啊──」
我以點頭回應沙織的話,接著開始說明。
他十分活躍,使我為了應付他而傷透腦筋。雖然勉勉強強還有辦法壓制住他的行動,但今後仍大意不得,必須繼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不可。以及由於新市場蔚為熱門話題,讓我們獲得空前絕後的關注,反倒成了CNM主動接觸柯林斯的契機。
在說明現狀的期間,在場無人插嘴發言。我則不帶半點私人情緒,平鋪直述地繼續說明。
「──因此,非得設法讓CNM閉嘴不可。所以我認為我們現在有一個能採取的解決方案。」
「那個解決方案……該不會是收購CNM吧?」
恒太皺起眉頭詢問。
「沒錯。」
「……」
恒太閉口不語。收購的難度有多高,恒太當然心知肚明。這次狀況跟我們以往執行過的收購戲碼截然不同。我們沒錢!甚至連想借錢也辦不到!
莉音代替陷入沉默的眾人開口發言。
「……若決定出手收購CN M的話,其時價總額也會跟著上漲……我猜起碼要價十五兆日圓以上吧……?」
「我試算過了。即便把股價多多少少上揚的幅度計算在內,只要有十二兆日圓的資金,應該就能順利買下CNM。」
我把直到剛剛才整理完成的書面資料分發給所有人。這是一份上頭寫著革命社集團整體資金計畫的資料。
看過資料的沙織,下意識地嘀咕了一聲。
「沒錢可用啊……」
「嗯……」
莉音也無言以對。
就連恒太也很難得露出苦澀神情說道:
「關鍵的收購資金完全沒有著落啊。」
「以往擠出來的資金,全都挪用到設立新市場那邊去了。我們無法再申請任何貸款,目前更陷於四處積欠鉅額負債的狀態。甚至達到光是利息就足以買下一、兩個小國家的地步。」
「要我從愚民們身上搾取十兆日圓回來也未嘗不可……但起碼也得給我幾個月的時間。」
「不,集團收支已呈負數,再繼續拖延下去只會導致狀況日漸惡化。真要處理的話,還是早點動手比較妥當。」
「可、可是該怎麼辦才好呢?」
沙織一臉困惑地出聲詢問。
「因此我才召集各位上來開會。」
我深呼吸一口氣,環視在場眾人一圈。柚學姊仍是一臉茫然,莉音、沙織及恒太卻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等待我的下一句話。
「……我有個提案。為了籌措收購資金,我想賣掉速水半導體工業及亞克昂斯的所有股份。」
「夠嗎?縱使賣掉那些股份……我想頂多也只能湊到七〜八兆日圓左右的資金吧。」
莉音冷靜地表達看法。
「不夠就再賣掉其他企業的股票。像是還能賣到好價位的東京第一銀行等等,就算割捨掉部分金融機構加以拋售也無妨。能賣的股份通通賣掉。我想湊出這筆收購資金,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速水及亞克昂斯,都是革命社的核心事業吧?這樣做真的好嗎?」
沙織的疑問再合理不過。但若不湊出這筆資金,就無法再繼續往前邁進。
「雖說的確是核心事業,但若站在縱觀整個革命社集團的角度來看,無論速水或亞克昂斯多麼穩賺不賠,也僅止於幾乎不會對數字造成任何影響的水準。金融才是革命社真正的核心事業啊。」
聽我這麼說,恒太跟著向前探出身子。
「一點也沒錯。革命社的中心就是本大爺的頭腦……甚至可以說國際商業銀行就是革命社的終極型態。」
「新市場的基礎設備投資及事業推動,加上廣告預算,無論如何都還需要數兆日圓的資金……如此說來,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顧不了那麼多了。」
莉音立刻表示贊成。莉音也認識到現在唯今之計就是解散集團。
「不單只是設立新市場,甚至可以預估之後的市場行銷活動也還需要花費數兆日圓的資金。在這之前,還必須把恒太先前準備的上市派對,改成市場設立派對加以舉辦才行。」
「由本大爺主導的世界最大規模慶典非得實現不可。那可是我精心設計的最佳計畫啊。」
「我們手邊還有許許多多非做不可的事。甚至此時此刻就必須想盡辦法再籌措出二十兆日圓的資金才行。因此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核能技術已經到手了吧?那Western union股份有限公司應該也可以轉賣給其他人吧。」
「換句話說,恒太也贊成我們賣掉手頭上的所有實業股份以換取資金了?」
我以強調的語氣詢問恒太。因為這代表我們將準備賣掉國際商業銀行旗下的大半企業。
想不到恒太竟意外乾脆地點了點頭。
「當然。」
「革命社集團會變成像是一間空殼公司喔?」
「那又如何?國際商業銀行會留下沒錯吧?那麼照亮全宇宙的恒太之燈火就永遠不會熄滅。」
恒太斬釘截鐵地斷言。
「莉音也不後悔嗎?」
「結論只有一個對吧。」
「解散集團的事務將由我負責處理。而我們以往賭命建立起來的所有一切,都會在轉眼之間煙消霧散。這樣也沒關係嗎?」
「就是因為是巳繼,才可以放心交託啊。拜託你了,巳繼。」
「相對的,我無論如何都絕對會設法確保設立新市場所需的資金。縱使要我賣掉心臟也在所不辭。需要多少錢,隨時開口無妨。我會立刻提撥款項給妳。」
莉音緊抿嘴角,不發一語地點了點頭。
「沙織妳呢?」
「我……只要莉音說好,那我就沒其他意見。」
側目瞥了莉音一眼的沙織如此回答。
「柚學姊也沒問題嗎?」
「嗯!我知道了!」
柚學姊當然也笑容滿面地立刻作出回應。
「自動販賣機事業部門會保留下來,妳儘管放心。這樣一來,從革命社初期開始的事業當中,就只剩下自動販賣機而已……還真是彷彿南柯一夢的事實呢。」
「身為副社長的我,希望可以賣掉很多很多果汁。最近世界各國都有人訂購了很多果汁,我感到相當開心唷。」
「……那我就當作在場所有人都同意這項提案,沒有問題吧?」
我出聲做最後確認,眾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到最後,我們手邊只會剩下國際商業銀行,以及負債累累,就算想賣也沒人敢出手收購的金融機構群。用來開發核能技術船艦的Orient C Line股份有限公司、研發亞提斯飛彈的俄羅斯火箭公司。以及自動販賣機……大概就這樣。」
「根本搞不清楚這是一間什麼公司了嘛。」
「我們身無分文了啊。」
沙織與莉音面面相覷地露出苦笑神情。
我則手扶額頭說道:
「想不到由我親手徹底解散集團的這一刻居然真的來臨了……我真是連作夢也料想不到,在全世界展開併購行動的我們,如今竟因為錢不夠用而必須卯起來拋售手上企業。」
「放心吧,巳繼。這是為了創造而不得不為的破壞。只要國際商業銀行固若金湯,剩下的事情都不足掛齒。今後本集團仍將以我為中心,展翅邁向更美好的未來。」
得意地揚起嘴角的恒太,自信滿滿地張開雙臂。我突然覺得只要有這傢伙在,好像就有辦法化險為夷。



我立刻搭機飛抵美國。目的當然是為了找CNM洽談收購事宜。
我與董事長已約好見面時間。我請沙織以「革命社董事長欲向貴公司進行事業提案」為由與對方聯繫,立刻獲得對方答應見面的回覆。如今我在世人眼中被視為是個頗具聲望的成功人士,被我看上的大人物,只要提出會面的預約,基本上都不會輕易遭到拒絕。
自從革命社轉變成跨國企業的階段開始,我們就得到隨時都能建立人脈的優勢。只需一通電話,就能拿下我們想要的人脈。自己的社會地位愈高,與自己相同層級的人脈也會在轉眼之間水到渠成。
但反過來說,這也代表不管人脈多廣都毫無意義可言。就算區區一介上班族跟總理大臣是多年好友也沒意義。頂多只能在酒席上吹起諸如「那傢伙是我朋友,我以前可是很關照他的咧〜〜」等等加油添醋的牛皮而已吧。
結果說穿了,縱使與世上所有人都建立了人脈,充其量也只能活用符合自身實力的那一部分人脈而已。為了拓展人脈而尋求人脈,簡直是荒唐至極的想法。為了讓自己的人生飛黃騰達而四處奔波,試圖擴展自己的人脈,那只不過是半調子的白日夢罷了。只有加強自己的實力,才是有助拓展人脈的唯一方法。
我鑽出計程車,走進聳立在紐約摩天樓景觀一角的CNM公司。一進入大廳,我都還沒開口跟櫃台打招呼,人在對面的接待小姐已搶先起身走到我身旁。之後我未經等待就被帶進電梯,一路直達董事長室。
CNM董事長賽拉斯•格雷沙張開雙臂歡迎我的到來。
「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諸位的活躍表現真是了不起。」
「您客氣了,有機會這樣與著名的CNM董事長談話,我才感到欣喜若狂啊。」
我們緊緊地互相握手致意。
傳媒大亨──賽拉斯•格雷沙的成功故事可說是充滿了驚濤駭浪。
格雷沙在學生時代就以奇特言行及反權威行動闖出名聲,也曾數度遭到校方懲處。尤其是用枕頭套捕捉松鼠的怪異行徑令教師們傷透腦筋,甚至還創下被懲處次數破千的英勇傳說。
學校畢業後,格雷沙開始幫忙父親經營的廣告看板公司業務,應付全年無休且每天上班時間長達十五小時的繁重工作,急速擴大事業規模版圖。但後來在某個時期,因資金周轉不靈的緣故,格雷沙的父親竟用一把點三八口徑手槍自殺身亡。於是格雷沙就這麼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就任為格雷沙廣告公司的董事長。
後來格雷沙鎖定亞特蘭大某間陷入經營危機的電視台,他公開格雷沙廣告公司的股份籌措資金,買下那間電視台。接著為了提升電視台的資產價值,格雷沙採取了日復一日不斷重播上個世代秀場節目及黑白電影的手法。無視於名嘴們的嘲諷攻勢,格雷沙的電視台締造了高收視率紀錄。以這次成功為基礎,格雷沙接連設立了五花八門的電視台。
其中將格雷沙推上世界級經營者寶座的,就是CNM的設立。名嘴們雖異口同聲地嚴厲批評,說二十四小時新聞台鐵定會宣告失敗,不過格雷沙又再次大獲全勝。隨後格雷沙著手展開更進一步的收購行動,讓自家播映網絡遍及全美各地,樹立了身為媒體大亨的地位。
擁有這般經歷的格雷沙,必然也具備世界頂尖級水準的經營手腕。他只會收買對手的公司,但自己的公司絕不可能被人收購。或許賭上自身尊嚴,他也絕不允許自己淪為被收購的一方。因此首先必須不慌不忙地與他對談,藉此判斷到底有沒有收購的可能性。有的話就付諸實 行,沒有的話頂多就是趕緊思索其他方案罷了。(注:實際的CNN在1995年就被賣給時代華納了)
根據報告書指出,對革命社的危機產生興趣並開始檢討要不要製作特輯的,是電視台裡的其中一名製作人。身為老闆的董事長既不曉得有這回事,而且八成也沒啥興趣吧。這也難怪。旗下員工多達數千人的電視台董事長,想也知道不可能會去檢視單一員工致力進行的工作。因此董事長八成也料想不到前來提出併購案的對手,當真已經陷入經營危機的事實吧。
在互相交換過幾句不痛不癢的寒喧問候之後,格雷沙隨即切入正題。
「言歸正傳,您說想對敝公司進行事業提案,是否可以請您說來聽聽呢?」
「嗯。不瞞您說,我正在思考不曉得是否有可能併購貴公司。」
我開門見山地直陳來意。相信像格雷沙這般的厲害角色,大概早已猜到七八分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自從得知革命社打電話過來的那一刻起,我就猜想您搞不好有可能是要來找我談這回事……但很遺憾的,答案是不可能。我沒有賣掉CNM的意思。」
格雷沙揮揮手明確表態。
一般人大概會在這個時候說聲「這樣啊」便打退堂鼓。不過對這個世界的居民而言,剛剛那句話才是雙方正式展開談判的第一步。
「CNM的市價為七兆五千億日圓對吧。我們可以提出十二兆日圓的收購價碼喔。」
「……十二兆日圓?好個瘋狂的收購談判。你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異常事業家啊,我是指好的方面而言啦。」
莉音在跟奧格斯堡銀行談判時,大概也用了相同的手法吧。奧格斯堡銀行當時市價為十三兆六千億日圓,我們卻迫不得已追加了七兆一千億日圓的籌碼,以二十兆七千億日圓的價格買下奧格斯堡銀行。既然對方沒有出售意願,那就只能搬出一疊會令人目眩神迷的鉅款來打動對方。
「如何?難道當真連那麼一點點邀請您步上談判舞台的可能性也沒有嗎?您不覺得稍微試著跟我們這種瘋狂人士交個朋友,也算得上是趣事一樁嗎?」
為了讓談判能夠順利進行下去,我以淘氣的語調如此說道。
「我也是人。看到十二兆日圓垂掛在自己眼前,要我不動心也難……可是,我深愛CNM。你會相信一個賣掉自己心愛女友之人所製作的新聞嗎?」
「反過來說,董事長最疼愛的情人應該是CNM的靈魂,而非金錢才對。公司經營權終究只是落在金錢收支這條延長線上的事情罷了。既是這樣,股票應該無關緊要才對。我又不是要求董事長出賣靈魂給我。」
「這段話聽起來如同詭辯啊。股票才是公司的基礎吧。換言之,股票就是靈魂的代名詞。」
「董事長的靈魂住在CNM之中。我們完全沒有改變這項事實的意思。CNM維持現行體制即可。也請董事長一如往常地繼續坐鎮指揮無妨。」
格雷沙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
「你們為何如此渴望拿下CNM?」
「我反問董事長一句,天底下有哪個事業家不想擁有CNM呢?」
「哈哈哈哈哈,這種事業家確實不存在。若有機會掌握CNM的話,相信無論是誰都必定會想試試看才對。我自認CNM是全球最優良的大眾傳媒。但也正因為這樣,我絕不可能將CNM拱手轉讓給他人。」
不管如何說服,結果還是會繞回這個結論。想說服無意賣掉資產的人,真的有這麼困難嗎?
儘管談判的難度之高削弱了我的鬥志,不過我還是重新打起精神繼續遊說。
「難道真的連那麼一點可能性都沒有嗎?」
「沒有。只不過你們若肯開出一千兆的價碼,那即便是我也會立刻答應就是了。我會用那筆錢設立一間更厲害的電視台。」
「就是這個!您願意與我們聯手一同打造更厲害的電視台嗎?若由董事長與我們攜手合作,相信必能達成更瘋狂的壯舉。」
「意思是你們願意付一千兆日圓嗎?假如只比市價高出一點點的價碼,休想要我賣掉這間公司。」
「十五兆。」
極限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出比這數字更高的價碼。為了成功設立新市場,我還必須周轉更多資金給莉音不可。即便廉價拋售集團旗下的企業,有機會馬上到位的資金約為二十兆日圓。因此在這裡能開出的價碼,十五兆日圓已是最高上限。
因著我提高價碼,格雷沙開始認真思考提案的可行性。他一時之間露出煩惱神情,最後定睛直視著我說道。
「真要講現實一點的話……就請你們拿出二十兆日圓來談吧。」
「這……辦不到。」
「我想也是。那麼併購的話題就到此為止。我們來聊聊其他事情吧。你們究竟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期間內急速崛起,身為事業家的我對此頗感興趣。請你務必告訴我好嗎?」
看來似乎沒輒。
即便如此,仍不能就此放棄。一旦在此停下腳步,我們就會掉進破產地獄。於是我決定換個方向,再向前跨出一步試試看。
「請再給我一點談判的機會。倘若還是不行,我就絕口不再提起此事。」
「你也真難纏呢。好啊,那我就再撥點時間奉陪吧。」
「這樣如何呢?董事長方才說若我們肯出二十兆日圓買下所有股份,您就願意考慮一番。 而即便是敝公司,也很難這麼輕易付出二十兆日圓的鉅款。因此希望董事長別全額交割,而是轉讓35%的股份給我們革命社集團就好。我們可以支付七兆日圓來購買這些股份。我認為這是一個符合董事長開出的價碼,同時又能讓董事長維持現有權力的雙贏提案。」
想買下整間企業,需要取得過半數以上的股份。因此我試著在這個地方作出讓步。只買35%的話,革命社就不會成為母公司。但卻會成為無庸置疑的大股東,相信如此一來,必能讓正在準備製作革命社醜聞報導的部分員工感受到龐大壓力。
「你瘋了嗎?我開出二十兆這個數字是為了逼你死心。若換成以七兆日圓收購35%股份的話,那可是會大幅超過你所說的市價喔?」
「君子無二言。我馬上就能準備這筆錢給您。」
「……但35%實在太多了。這樣革命社的影響力會變得太過強大。」
「那20%好了。」
「價碼?」
「五兆日圓。」
「……」
格雷沙臉部表情變化戛然止息。只差臨門一腳了。
「不然五兆五千億日圓好了。」
「……唔唔唔。」
「再上去就太貴了。我放棄。這個提案就到此為止吧。」
我態度急轉直下,故意試著打退堂鼓。格雷沙煩惱不已的模樣顯而易見,因此我認為這是該退一步的時機。想要釣大魚,不能單方面一直發動攻勢。拉扯的戰術運用時機,是左右勝負的最大關鍵。拜跟隨莉音克服過無數次艱難的談判場面所賜,我早已牢牢記住談判的奧妙。
果然不出所料,格雷沙連忙開口確認。
「等等。你們真的願意出五兆五千億日圓認購20%的股份嗎?」
「我是覺得有點太貴啦,但又想到若能跟董事長共事,感覺應該會滿有趣的。」
「貴啊。簡直貴過頭了。」
「CNM不是世界第一的大眾傳媒嗎?」
「當然是世界第一。但企業價值又不是毫無上限。」
「好啦,老實說我也可以理解董事長的感受。就請您忘掉這次的提案吧。」
我再次退一步。
卻見格雷沙不把我的發言當一回事,逕自伸出手掌。
「20%我就賣了。就此說定。」
我盯著格雷沙的手掌注視了片刻。隨後抬起頭來,只見格雷沙臉上浮現和藹可親的笑容,硬是把手掌伸到我身前。
我故意擠出「我認輸了」的神情,表現出一副儼然像是抝不過他的樣子,勉為其難地面露苦笑握住格雷沙的手。
談判宣告成立。革命社成了持有世界最大新聞媒體——CNM20%股份的大股東。
只要能以大股東的身分發揮強大影響力,相信對上柯林斯提供的醜聞報導時,應該就能發揮出十足的防禦效果才對。
這一天我與格雷沙同行一整天,好好享受了餐點等招待。格雷沙的話饒富啟發性,令人感受到他不愧是首屈一指的頂尖人物。但我內心卻是只顧著盤算收購資金的事。
接受完格雷沙的款待回到飯店,已是深夜兩點過後的事。我必須隨便沖個澡,趕緊就寢。明天我還安排了另一場重要談判,必須前往史坦伯格邸拜訪。



「那麼,你的意思是問我們願意出多少錢收購速水半導體及亞克昂斯的股份嗎?」
在史坦伯格邸的大客廳,我與羅莎對面而座。想賣掉這兩間企業,找羅莎洽談是最省時省事的選擇。
「是的。我覺得羅莎小姐應該會是願意開最高價碼收購的買家,因此才特地前來拜訪。」
「有其他正在洽談出售談判的對象嗎?」
「沒有,我尚未找其他企業談判。雖然認為只要找就能立刻找到對象,不過我們與羅莎小姐曾經針對速水半導體工業經營的『ORION服飾』進行過交易,因此我覺得應該先找羅莎小姐洽談此事才對。」
「意思是根據我們提出的價碼高低,你們也有可能轉而找其他企業談交易是吧?」
「坦白說,正是如此。另外,我們也能選擇在證券市場出售股份。不過若在市場拋售大量股票,很有可能導致股價暴跌,因此找到能夠直接交易的對象才是最理想的結果。」
「話雖如此,卻也有點不自然呢。尤其速水半導體工業理應是貴公司集團的核心企業才對吧。」
羅莎面無表情地說道。
「但革命社集團如今已完成重組為金融集團的程序。傳統產業比率降低至個位數,集團九成以上都是由金融機構所構成。今後我們打算專心朝更強悍的領域發展。」
「不可小覷傳統產業。如果只把重心擺在金融產業,日後必會遭受沉痛的反撲。」
羅莎說的一點也沒錯。實際上我們此時此刻的確挨了相當沉痛的打擊。
「感謝妳特地給予忠告,實在不敢當。但這已是決定事項了。」
「你無意改變方針嗎?」
「是的。」
我用力點了點頭。
「知道了。那麼革命社集團持有的速水半導體工業,以及亞克昂斯的股份,共計七兆日圓如何?」
「兩間企業市價總值高達九兆四千億日圓,因此我預設底限為九兆日圓……假如史坦伯格財團有困難,那非常抱歉,我們將準備開始與其他企業進行談判。」
「嘻嘻,除我以外,還有多少談判對象能在明天當中就湊出那筆鉅款呢?更何況就算突然收到你們要賣掉速水及亞克昂斯的消息,起碼也得耗上數個月的時間慢慢談判,才能讓對方對這筆買賣產生興趣吧。」
羅莎說的沒錯。但我不能在此示弱。
「……我們並不急著脫手。我們認為就算多找幾間企業洽談,請對方從容地檢討可行性也無妨。」
其實我們今天就需要錢。就連幾個月也等不下去。那會要了革命社集團的命。
因此坦白說我無論如何都想促成與史坦伯格財團的這場談判。跟自己所講那些佯裝從容的話語完全相反,我內心可是拚命地不斷祈禱,盼望羅莎可以接受這個提案。
「明白了。可以啊。這九兆日圓就在下週之內付給你們吧。」
羅莎簡短地表示同意。對這出人意表之結果大感意外的我,忍不住從椅子上抬起身子。
甚至還發出了嘶啞的倒嗓聲音。
「真、真的嗎!?真是太感謝妳了!想、想不到居然這麼快就能談妥這樁交易,我實在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
「在這樣的狀況下,你所展現出來的冷靜態度著實了得。本以為你只會躲在莉音背後,不過看樣子你也已經有所成長了呢。只可惜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你還是不由自主地心生動搖了。」
「咦……?」
羅莎這句耐人尋味的發言,令我感到始料未及。
「老實說……我判斷革命社集團八成已陷入危機狀態。不,感覺大概也不是那麼輕描淡寫的狀況吧。依據各種狀況推測,再這樣繼續下去,革命社大概難逃宣告破產的命運吧。」
「……呃,不。沒這回事……」
話講到一半,我旋即閉口不語。面對羅莎,想也知道我絕對無法瞞混過關。
「以前我曾勸告過你們,缺乏戰略、一味追求只會將自己逼進死地。但危機似乎比我預料的更快來到。最近瘋狂倒賣原油的企業集團,似乎就是你們對吧?」
我認命地點了點頭。
「……是的,什麼事都瞞不過羅莎小姐的耳目啊。老實說,我們因倒賣原油而蒙受了超過一百兆日圓的損失……」
「但相對的,我們財團卻成功獲取莫大的利益。在短短數週內,我們財團光靠買原油期貨就賺進高達二十七兆日圓的利潤。如此大規模的獲利,可說是二十年難得一見的事態。」
如此說來,革命社與史坦伯格財團在那場經濟大戰當中,反倒成了彼此砸下重金互相砲轟的對敵。其實仔細想想也很理所當然。史坦伯格財團會忽略那麼嚴重的市場扭曲現象才怪。
「原油價格已經回漲到一桶原油一三〇美元的價位了吧。比我們開始賣空之前的價格還高。」
「因為你們殺過頭了。若是一桶原油只能賣到三十美元前後的價位,會導致世界上冒出許多開採成本反而比售價還高的油田啊。」
之後我們相當起勁地暢談原油買賣及盧布匯率變動等話題。畢竟當時我自己就置身在戰場之中。此外不管怎麼說,史坦伯格都是傲視全球的石油帝國。原油價格一旦發生劇烈變動,史坦伯格財團便堪稱為頭號當事人。

「那麼,貴財團願以九兆日圓的價格收購上述股份,沒有問題吧?」
到了談判的尾聲,我重新確認一番。
「趁集團陷入混亂前收購優質傳統產業,對我們而言也不會造成損失。當然啦,有鑑於革命社集團的現狀,我大可更進一步狠狠殺價……不過,也罷。這筆稍微高了點的收購價格,就當作是送給成長幅度超乎想像的你的獎勵吧。況且,我們財團也拜你們拋售原油的行動所賜,創造出空前絕後的龐大利益。」
「感激不盡。股票買賣手續若能盡早辦理妥當,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會吩咐史坦伯格投資銀行日本分行在本週之內準備九兆日圓給你們。」
如此立下口頭承諾之後,羅莎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我認為你們已經走進死胡同,崩壞勢必在所難免吧。國際商業銀行的破產將會對世界經濟市場造成不小的影響,屆時又將為我們財團帶來另一波商機。」
「請恕我直言,沒這回事。我敢在此斷言,我們必會東山再起。」
「……我們還是別再繼續爭論下去好了。假使你們破產的話,就來投靠我們財團吧。我很樂意提供一個安全的避風港給你們使用。」
之後羅莎再三叮囑我要記得帶莉音逃到她這邊避風頭。羅莎似乎堅信我們必定會破產的樣
莉音曾說過,只有在遭遇危險時還肯伸出援手的人才是真朋友。就這層意義而言,羅莎與莉音大概算是超越利害關係的摯友吧。
我一邊感謝羅莎的溫情,一邊動身離開史坦伯格邸。



一飛回日本,我隨即啟程前往拜會艾格傑斯電子工業(EE)的柏木董事長。
我很快就被帶進董事長室,卻見柏木董事長面露困惑的表情看著我。
「怎麼啦,突然跑來找我?」
「我想拜託您一件事。這是件不太方便用電話或電子郵件洽談的事情……有打擾到您嗎?」 >
「用不著那麼拘謹,儘管說來聽聽。坐吧。」
我依言與柏木董事長面對面坐下。果然到了EE董事長室這種層級的地方,就擁有足以輕鬆容納三十人一同辦公的寬敞空間。
端了兩杯咖啡擺在桌上的秘書離開後,我們就系統開發的進度狀況互相溝通了一番。莉音所負責的新市場系統,是以EE為中心進行開發。發包費用早已全額付清。只不過柏木董事長跟我都沒有視察過實際業務狀況,因此這只不過是一段商場上的社交辭令對談罷了。
在聊完業務話題之後,我開口切入正題。
「我就開門見山直陳來意了。請問柏木董事長有沒有買回Western Union的意願呢?」
聞言突然定睛凝視我的柏木董事長皺起眉頭反問。
「……你說什麼?」
「誠如字面上的意義一樣。請問柏木董事長有沒有再次將Western Union納為旗下企業的意思?」
「這是在開我玩笑嗎?還是說真的呢?」
「我是認真的。」
「……」
「革命社集團如今已變成以金融業為心中的金融機構集團。旗下擁有許多銀行及保險公司,集團基礎已轉移至金融領域。Western Union雖是一間優良企業,但我們卻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好。」
「畢竟你們的規模已經遠遠凌駕於本公司之上了啊。儘管很想說句『真虧你們有辦法在短期間內急速成長至這種規模』好好誇獎一番……但我還是先給你個忠告。所謂的金錢遊戲,不管到哪終究都只是場金錢遊戲。要是太過沉迷於遊戲,最後很有可能遭到遊戲反撲而失去一切。你們都還年輕,所以很容易受到一點小錢的牽引而產生誤解。」
用字遣詞雖是粗暴,但柏木董事長的指摘一點也沒錯。革命社如今早已超越那種狀態,來到攸關生死存亡的危急之秋了。不愧是一手重建EE的勇猛董事長。
我率直地低頭致謝。
「您的忠告我銘記在心。可是賣掉Western Union是敝公司董事會開會決定通過的既定路線,事到如今也無從更改。而我們認為既然要切割Western Union,首先就應該找EE洽談才合乎情理,因此才這樣冒昧來訪。我們覺得請EE買回Western union,才是最圓滿的解決方案。」
「別傻了。事情哪有可能如你所說那麼簡單……說起來,你要我怎麼在股東大會上說明此事?這樣做我豈不等於是進行了一場可疑交易嗎?」
「革命社先前收購Western union股票的總價為一兆兩千億曰圓,我們願意用便宜一點的價格出售。如此一來,這對EE而言就會是一次大有賺頭的交易不是嗎?」
「誰叫你們以前開出那種高得離譜的收購價碼。合理價格頂多落在八千億日圓左右吧。」
「的確,那採用合理價格計算也無妨。既是以八千億日圓上下的價格出售……豈不就代表這是一次能讓EE海撈四千億日圓利潤的划算交易嗎?」
「我說的不是這種問題。是受到切割Western union的影響,EE轉而採取追求不利用核能的新環保能源戰略。風力發電、地熱發電、太陽能發電、海洋溫差發電,加上核融合發電……事到如今,你還想要我收回核能發電幹嘛?那間公司對我們而言也只會是個燙手山芋啊。」
「可是新興國家的能源需求相當龐大。再加上石油價格挾一飛衝天的勁勢持續上漲……人類真有辦法在不依賴核能發電的狀況下,順利跨越這波全球規模的發展嗎?」
「核能發電的替代方案多的是,只是CP值比不上核能發電罷了。而將其效能表現提升至最高極限,就是我們EE的職責所在。」
「然而把核能事業當作附掛產業先買起來放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況且Western union作為企業的獲利也相當穩定。先行收歸為旗下企業,應該不致讓貴公司吃虧才對。」
「……好啦,我明白了。讓我檢討看看吧。我也會找公司幹部開會討論看看。應該不是那麼急的事情吧?」
「不,希望董事長能夠立刻決定。假使EE認為沒有必要的話,那我會馬上找其他企業洽談……」
不同於羅莎,EE是一間公開上市的企業。我很清楚並非單靠董事長的個人意見就能決定一切。然而柏木董事長若不能盡快決定,將會造成我們的困擾。
「就算你去找其他企業洽談,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談出好結果。這可是一筆要價數千億日圓的生意啊。曾經一度納為旗下企業的EE也就算了,市場上絕不可能如此簡單就冒出一間才剛踏入能源產業領域,就砸下重金購買Western Union的企業。」
「我也可以遙擇賣給投資基金。考慮到Western union的穩定盈收力,相信應該是會有投資基金願意積極檢討這樁收購案才對……」
「……假使可以接受六千億這個價碼,我就立刻答應你。」
「那未免太過便宜了……比市價便宜一些的七千五百億日圓,您覺得如何?倘若考慮到EE當初是以一兆兩千億日圓的價碼出售,那就等於貴公司毫不費吹灰之力就大賺了四千五百億日圓。股東們八成都會大吃一驚,且感到欣喜若狂吧。」
「在高興之前會先陷入混亂啦。再者由於這是一筆過於不自然的交易,我猜大概也會引來媒體拋出『董事長必在暗中收受了類似瀆職貪污的黑錢』等不必要的揣測。這並非單純只是賺不賺錢的問題……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答應六千億日圓這個價碼,那我可以連同媒體那方面的瑣事都一併吞下。」
「……假設……我答應六千億這個價碼……您有辦法立刻準備現金嗎? J
「我若趕緊召開臨時董事會,再快馬加鞭辦理的話,兩、三周內就能籌出這筆錢。」
「但如果有董事會成員反對,就會有所延遲對吧?」
「董事會沒人敢反對我的意見。」
柏木董事長一派理所當然地斷言。
「知道了。若能爭取到柏木董事長在此時此刻作出決定,自是再好不過的事。就以六千億的價格賣給貴公司吧。唯一的條件就是請貴公司務必立刻匯款。柏木董事長絕不戲言對吧?」
「我才要問你應該是不會反悔才對吧?我現在內心可是驚訝得很喔?」
「那麼,契約正式成立。」
「一言為定。」
在這一瞬間,我與柏木董事長分別從桌子兩側探出身子握手。儘管只是口頭承諾,但這就跟完成簽約沒兩樣。
照理說,Western union只賣六千億元太過廉價。。但我也不可能在明天就找到其他願意收購的對象。倘若不慌不忙地慢慢尋找,或許有機會找到願意用七千〜八千億日圓購買的投資基金。但我們情願選擇今天就能以六千億日圓賣掉的結論。不對,應該是說不得不作此選擇。除了全面答應對方條件以外,我們別無他路可走。我們集團現在就需要錢。
「看樣子你們似乎有緊急動用資金的需求呢。革命社出了什麼狀況嗎?」
柏木董事長一臉詫異地說道。
「倒也不是有什麼重大變化啦。只不過是想快點處理掉罷了。」
我面露若無其事的表情作出回應。相信柏木董事長應該也已察覺有異,但我又不能把內情全盤托出。
「我也不是三歲小孩。正常來說,我會答應這筆交易才怪。」
「請放心吧,這次交易完全沒什麼值得擔心的地方。」
「是嗎……倘若只是我杞人憂天也就算了。不過假如你們遇到什麼困擾的話,千萬不要客氣,儘管來找我商量。只要是我幫得上忙的事情,我都會設法替你們解決。只不過我是個跟你們截然不同的上班族董事長,能力十分有限就是了。」
「非常感謝您的厚愛。若出了什麼問題,或許我們真的會前來求助也。另外關於新市場的系統開發工作,也有勞您繼續跟進了。」
之後我鄭重地向當機立斷地答應交易的柏木董事長表達感謝之後,隨即快步離開EE。
在自己隻身試著進行過談判才深刻體認到一件事,那就是我的談判術並不如莉音那般高明。甚至可以說完全上不了檯面。
但想再多也無濟於事。現在應當盡可能地賣掉能夠脫手的企業換取資金,並專心處理開發新市場的投資,以及媒體對策等相關業務。在這種被逼入絕境的狀況中,莉音、恒太、沙織及柚學姊都竭盡所能地拚命奮鬥。我豈能單獨置身事外。



我把許多間能換錢的企業通通賣掉了。
籌措到的資金合計十九兆日圓。其中三兆日圓提撥給莉音,另外又提撥五兆五千億日圓作為購買CNM股份的經費。手邊雖然還剩下十兆五千億日圓,但仍需要繼續周轉資金,同時也得支付即將於全球各地舉辦的新市場設立紀念派對,以及購買各國電視台廣告及新聞廣告時段的宣傳廣告費用才行。
我賣掉的大部分企業都被殺價殺得很兇,但我卻沒把金額高低放在心上。我對金錢的感覺幾乎已經完全麻痺了。
於是革命社搖身變成一間內部空空如也的公司。這個決定是對是錯,還不得而知。但我們也只能朝這條路勇往直前。



拿下CNM20%股份一事,被全球媒體視為頭條新聞爭相報導。過去的大型併購也已經不曉得被播報過多少次,事到如今也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報導而帶來什麼轉變。更何況CNM只是賣掉20%的股份,並非成為革命社的旗下企業。
但恒太卻還是老樣子,趁著這個機會上遍各家電視台的節目。
主持人很感興趣地提問:
「想不到革命社集團竟買下了CNM的股份,請問此舉背後帶有何種涵義呢?」
「今後,本大爺預定進軍大眾傳媒市場。各位可以把這次收購視為這項偉大計畫的第一步。」
「那麼,今後總裁也會繼續收購電視台或報社嗎?」
「一點也沒錯。君臨革命社集團頂點的國際商業銀行,將率先出手開始收購世界各國的大眾傳媒。難道你不覺得唯有代表真相與正義的春日恒太,才是足以擔當未來媒體產業大任的合適人選嗎?」
恒太一臉正經八百地斷言道。
就連主持人也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您、您真是充滿自信呢……然而總裁在各種產業領域都擁有影響力。因此坊間也傳出了掌權者更進一步兼營傳媒領域,似乎有點不太妥當的質疑聲浪就是了……」
「只要由我治理,這美好的世界才能遍及全球各個角落不是嗎?反過來說,除我以外,還有誰能勝任這項工作呢?」
「傳媒與權力應極力避免串通勾結。傳媒與權力必須是相互獨立的存在才行。」
「你講那什麼傻話。在這個時代,傳媒本身也就形同一種權力不是嗎?而且比一般三流軍隊還要惡質難纏。」
「您這話就太過分了。傳媒扮演著揭發當權者違法亂紀的角色。近來其使命也變得愈來愈重要。」
「你的說詞才叫作笑話。傳媒也不過是眾多權力機構的其中一份子罷了。因此統治傳媒一事,唯有賢達方能勝任。換句話說,全世界獨一無二、如假包換的傳媒大亨非我莫屬。」
他那對著攝影鏡頭斷言的模樣,令收看電視的我忍不住垂頭喪氣。這傢伙到底是在什麼時候成為傳媒大亨的啊……



國際商業銀行八樓會議室,在革命社全員到齊的會議上,我將經過報告書遞交給眾人。這是詳細記載了革命社集團解散狀況的資料。
站著的我邊環視眾人邊說明詳情。
「能賣的全都賣光了。不管怎樣都沒辦法再籌措出更多資金了。這已是我們的極限。」
「有種已經來到盡頭的感覺呢。在跟俄國開戰之前,可是連作夢也料想不到我們居然會被逼入這麼走投無路的絕境啊。」
莉音語調冷靜地說道。但在她內心,想必是被這股喘不過氣的緊張情緒逼得繃緊全身神經才對。
「然而也正因為跨越了那場戰役,我們才得以著手展開下一步的全新構想不是嗎?每當克服重重難關,我就會變得愈加強悍。身為賽亞人王者的熱血開始沸騰了……」
「得親手解散集團是很難受的一件事。畢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王朝,在轉眼之間就灰飛煙滅了啊。特別是不得不賣掉我們集團在草創期成功經營起來的大部分事業,更是讓我內心感到萬分苦悶。」
「這是為了創造的破壞。我身為治理這個世界的神明,為了開創一個全新的紀元,有時也不得不刻意採取雷厲風行的手段。神實在是孤獨的存在,我雖因為身為神祇而擁有不死身,卻也同時背負著死不了的悲哀命運啊……」
恒太好像講了些什麼,但我直接無視,繼續說道:
「目前我手邊剩下十兆五千億日圓。而本月的結算無論如何都得動用到七兆日圓,因此這部分先保留下來……我會把剩下的三兆五千億元全部移交給莉音,妳把這筆錢當作新市場的行銷經費吧。這是如假包換的最後一筆資金了。新市場構想若無法成功,下個月我們大概必死無疑啊。」
「知道了,我會妥善加以運用。系統開發及測試也差不多都完成了。再來只剩萬事倶備,風風光光地讓市場成功粉墨登場。」
「真是夠了,想不到我居然又得再次大展身手……難道你們就沒動過想讓我這般的勇者好好放個幾天假的念頭嗎?」
沙織的不耐煩情緒似乎終於飆到最高點。只見她握拳重敲桌面,惡狠狠地怒瞪恒太。
「哪來的放假啊?你只不過是自己喜歡亂上電視節目而已吧!」
莉音出聲制止沙織。
「沙織,妳先別氣。一旦公開宣傳設立新市場的消息,恒太接受訪問的機會就會跟著增加。市場能否得到強大的流動性,全部取決於開始前的話題性。由恒太出馬的話,應該讓這座市場變成世界最著名的話題才對。不對,應該說這是只有恒太才辦得到的事情。」
「呵呵呵,莉音,妳說的一點也沒錯。不愧是我的最佳得力助手,妳十分清楚嘛。只有我能完成這項工作。而我的Gigas之眼,已經明確地看見了成功的劇本。Gigas之眼能夠預知百年之後的未來光景。準確度高達99.7%……搞不好我其實是來自未來的人,但那部分的記憶有點模糊不清……有可能是宇宙的意志暗中竄改了我的記憶……」
「滿口謊言!」
「還真虧你有辦法接二連三地追加新設定呢……」
我傻眼到極點。即便在這種進退兩難的狀況下,恒太仍舊不為所動。
莉音開口說道:
「市場系統雖接近完成,但今後我們也必須同時尋找願意成為頭一批上市的企業。盡可能找著名大企業比較好,像EE那樣的企業會是最佳選擇。」
「嗯,頭一批願意上市的企業是關鍵所在。我原本曾想過把速水半導體工業設為第一號上市企業,但日前已經為了籌措資金而脫手變賣……手頭上再也沒有半家優良企業,因此我們無法從集團內部自行準備上市企業。」
「嗯……必須設法多找幾間新的上市企業名單才行。而且最好是業績突破數兆日圓等級的企業比較好。」
「優良與否或許有點難講,但拿互助保險公司作為頭一間在新市場上市的企業如何?這間是我們的旗下企業,我們可以自由運用。」
「規模雖是無從挑剔……但總覺得……當初也是因為一般大眾都曉得該公司業績惡化,結果我們才能用一美金加以收購吧?感覺好像不太能夠華麗地打響第一炮……」
此時,恒太從旁插嘴加入我與莉音的對談。
「頭一間在本大爺支配的新市場上市的企業,當然非我國際商業銀行莫屬。只要王者親自上場,話題將會傳遍全球,相信市場就能在轉瞬之間吸收到來自世界各國的莫大資金。」
「新市場構想確實是從要讓國際商業銀行上市的這個話題開始沒錯……但營運管理業務是要交由國際商業銀行包辦耶?」
「就是因為這樣。正因國際商業銀行身為營運單位,所以只要親自上市就行了。國際商業銀行是地球最大的金融機構,而我則是宇宙第一足智多謀的人物。開路先鋒自然非我莫屬。」
「……的確,話題性十分充足……」
莉音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恒太,輕輕點了好幾次頭。
我也表示贊成。
「若國際商業銀行是開路先鋒,那麼其他跨國金融機構或許也會願意跟著上市。就採用這個方案也不錯啊。」
「我只覺得宇宙第一那個部分大錯特錯就是了。」
恒太似乎壓根沒把沙織的這句牢騷話放在心上。
「能夠成為新市場頭號開路先鋒的,除了本大爺──The Great K.K以外別無他人。因為歷史上找不到任何一個足以匹敵我的偉人。本大爺將會無懈可擊地完成革命的重責大任,開創出一個全新的未來。」
K.K是春日恒太的姓名字母縮寫。而The Great K.K則成了各國媒體在尊稱恒太時的固有名詞。
恒太霍然向前探出身子。
「話說莉音,妳必須更改新市場的名字。說什麼都絕不能繼續沿用『歐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這個寒酸的名稱。」
「這個嘛……說的也是……那取名這件事該怎麼辦呢?要試著公開向全世界募集點子嗎?假使我們宣佈將從募集來的點子中選出一名獲得採用的幸運兒,致贈一千億日圓的高額獎金,那便能作為宣傳的一環──」
莉音話都還沒說完,恒太立刻斬釘截鐵地打斷她的發言。
「妳胡說什麼。貴重的名稱豈能交給愚民們草率決定。唯獨神有權決定新市場的名稱。」
「絕對不准給我再提你前陣子說過的那個什麼『春日恒太世界支配構想股份公司』喔!」
沙織連忙出聲警告。
莉音則敦促恒太發表看法。
「恒太你有什麼點子嗎?說來聽聽吧。」
「超市場『KASUGAQ』。這是一個冠上本大爺姓氏,專門用來對抗那斯達克及類似JASDAQ之新興市場的榮耀名稱。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KASUGAQ』……這名稱散發出來的濃烈違和感是怎麼回事咧……」
莉音交抱雙臂,眉關深鎖。
我與沙織則是面面相覷。
「在恒太想出來的名稱清單當中,算是糟糕程度最出類拔萃的一個名稱了。」
「不予採用。」
「諸位當真一無所知啊。這座市場必須有春日恒太才能成功。少了我的存在,市場絕不可能成功。正因如此,既然吾名春日恒太,市場就非得取名為『KASUGAQ』不可。」
「我完全聽不出這到底算不算是個正當理由就是了……」
「嗯,因為有恒太的存在,市場才會打一開始就博得高認知度,這點確實沒錯就是了……」
「可是,不行啦!莉音,妳千萬不可在這節骨眼讓步!」
「哎呀呀,居然無法理解『KASUGAQ』這個廣闊無邊的偉大名稱……真是笨到極點的愚民啊……」
恒太搖了搖頭,雙手拄著桌面環視我們一圈。
「不然改成這樣吧。『KK NEXT』。這可是足以對抗跨國市場Euronext(泛歐交易所)的卓越名稱喔。」
「那個KK同樣是春日恒太的全名縮寫對吧?你就真的這麼想掛上自己的名字嗎……」
我面露厭煩神情,但想不到莉音竟表示同意。
「耶……『KK NEXT』的話……聽起來感覺還不賴吧?」
「莉音,妳是說真的嗎?」
沙織似乎被莉音的發言嚇到了。
「我覺得比起『KASUGAQ』好多了啊。」
「那是恒太的策略啦。一開始先故意提出『KASUGAQ』那個亂七八糟的怪名稱,好讓『KK NEXT』聽起來變得比較正經一點。只是恒太企圖再欺騙我們的陰謀,鐵定沒錯啦。」
「呵,沙織無論如何都想掛上自己的名字嗎……那改成『折織NEXT』也行啊。儘管是個帶有少許魔鬼氣息的驚人名稱,但也無可奈何。」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那樣啊!」
恒太突然轉眼望向我。
「巳繼你咧?你有什麼關於名稱的點子嗎?」
「唔〜〜畢竟這是個很重要的名稱,我認為應該審慎思考一晚再做決定比較好。」
「哦……那不然這樣吧。贊成『KK NEXT』的有我與莉音兩票,贊成『折織NEXT』的有小女娃一票,巳繼的一票則選擇棄權。」
「我又沒贊成……」
「為什麼『折織NEXT』會變成是我想出來的點子啊……」
無視於困惑不已的莉音與沙織,恒太轉移視線望向笑容滿面的柚學姊。
「那就看柚的答案決定最後結果了。來,回答我吧。柚,妳同意新市場取名為『KK NEXT』對不對?」
「好!我知道了!」
分明是立刻回答。只不過就柚學姊的狀況來說,無論聽到什麼問題都會回覆相同的答案吧。
恒太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改變歷史的新事業……就決定取名為超市場『KK NEXT』了。」
於是新市場的名稱,就這麼從原先暫定的『歐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正式更改成『KK NEXT股份公司』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0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6-15 18:49 编辑

第五章 創設新市場



我與恒太在總裁辦公室面對面洽談。近來我跟恒太當面商量事情的次數變多了。因為我希望恒太能清楚掌握到對應柯林斯行動的相關細節。
「KK NEXT的設立準備工作似乎一切都很順利呢。」
「那還用說。協助莉音的可是本大爺耶,王者都親自出手了,哪有可能不順利?」
說到恒太做的事情,頂多就是在媒體上大肆宣傳,跟以往完全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次他的活躍表現將會變得格外重要。
「正因莉音負擔的業務十分穩定,我這邊也得妥善處理,結果卻是一再遭到瑣事耽擱,我真是有夠不中用啊……」
我半帶自嘲地如此說道。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極限,令我忍不住想發幾句牢騷。
「但莉音那邊的業務其實也不是一帆風順。只聽成果,會有種彷彿在轉眼之間就大有進展的感覺,然而她絕對是下了非比尋常的苦心。」
「嗯,經歷收購CNM一事之後,我總算體會到莉音在併購奧格斯堡銀行時八成也是費盡了千辛萬苦。除非自己親身嘗試過,否則根本無法理解真正的辛苦。結果,我們只是拿下CNM的部分股份,併購基本上可以說是形同失敗啊。我果然還有待加強。」
「哦,難道說你有煩惱嗎?那麼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也行。但到時你就得作好覺悟。因為問題大概會在轉眼之間獲得解決,巳繼將變得沒有事情可做吧。」
摸不清恒太究竟有多認真的我,頓時面露苦笑。
「那麼,即便把所有事情都丟給恒太似乎也無妨呢。」
「那可不行。要是太過俐落地搞定所有業務,在劇情演出上只會造成反效果吧?就是因為本大爺身為一名充滿藝術氣息的劇本作家,才刻意不安排自己親自出手啊。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良苦。」
「真是夠了,又是演出上的安排啊……」
重新打起精神的我繼續說道:
「然後啊,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柯林斯的事情。以往我們總是慢了兩、三步,被他的行動搞得團團轉。但既然KK NEXT即將開始營運,就絕對容不下可能對市場基礎造成任何一丁點兒影響的事情。所以我昨晚熬夜重新看完徵信社過去呈交上來的報告……這次我打算針對柯林斯的弱點主動出擊。」
「哦……原本只是一直挨打,如今總算決對反守為攻了嗎?」
「根據徵信社的報告指出……原先對革命社醜聞感興趣的CNM節目製作人群,在參股談判圓滿落幕後,似乎就立刻徹底取消掉相關企劃。只不過現在不能讓這種事情一再重演,必須趁此機會斬草除根。因此我要與柯林斯進行決戰。」
「畢竟在對方配合市場開幕拋出什麼奇怪醜聞的那一天,將很有可能導致我們的計畫功虧一匱啊……所以我早說了嘛,只能用暗殺手段解決他。」
「不……只要戳中弱點,或許就有辦法透過協商達成共識。」
聽我這麼一說,恒太啞口無言地灘開雙手。
「你講那什麼鬼話。難道你打算靠對談搞定這場決戰不成?巳繼,你是從何時開始換上一顆有如好萊塢電影男主角的腦袋了啊?」
「哎呀,別這麼說啦,你先看看這份柯林斯調查報告上的家族成員欄吧。」
我遞出資料,恒太隨即開始專心瀏覽。
「柯林斯的獨生女……七歲……半身不遂,必須坐輪椅……她住在療養院嗎?」
「數年前,柯林斯一家三口外出購物的途中,被一輛酒駕的車子迎面撞上。當時造成妻子不幸身亡,女兒則受了下半身癱瘓的重傷。而也不知是幸運或不幸,只有柯林斯毫髮無傷…… 柯林斯無法原諒獨自一人平安獲救的自己,精神一度失常,接受了相當長期的心理諮商。等到病情穩定後,他便立刻重返華盛頓時報,揭發許多件獨家內幕,心無旁騖地持續默默面對工作。到了每週唯一的休假日,他就會前往療養院,從早到晚陪伴在女兒身邊。」
「……那是一場不幸的事故。難怪我覺得他跟普通記者不太一樣,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恐怕是那場事故促使他內心得到某種領悟吧。也難怪我們無論再怎麼利誘,他都完全不為所動。他對金錢及名譽一概不感興趣。但若換成他女兒的話……」
「你打算利用他女兒恐嚇他嗎?」
「假使可以的話,我實在不想用這招。因此我打算先放低姿態,試著彼此開誠佈公地談談真心話。倘若這樣還無法贏得他的理解,那也只代表我還有女兒這張最後王牌可以用。重點在於避免動用到暗殺之類的手段。」
「你有特地跑去找他交談的必要嗎?你剛剛不是才說過,柯林斯不管怎樣都不會改變立場嗎?你該不會是開始同情柯林斯了吧?」
「不,我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倘若這名記者執意繼續頑強抵抗下去的話,那我也已有不得不祭出反制手段的打算。然而,先前我也曾提過,我不想除掉像他這般優異人才。就是經過昨晚的徹夜苦思,我才會覺得,我方若要發動攻擊,或許可以拿他女兒當作籌碼,才歸納出即便進行對談,也能回避最糟事態的結論。」
「原來如此。柯林斯或許會把女兒看得比世上所有事物都還重要。」
「沒錯。對柯林斯而言,女兒是唯一能用來對付他的王牌。既然已掌握到他女兒,我就覺得即便直接找他對談也沒問題。莉音目前正拚命處理設立KK NEXT的事情,我不願見她擔心這邊的問題。所以我才希望恒太能掌握住我目前的動態。」
「好吧,那我給你下一步的指令。去見柯林斯,設法拉攏他。已繼如果捅出什麼簍子,我 會負責幫你善後。儘管放手一搏吧。」
恒太莫名其妙地發號施令。



在飛往美國的前一天,我與莉音一起吃了頓晚餐。因吃飯時間剛好吻合,我們便決定至附近的料理店一起吃個飯。
「我明天一大早就會飛往美國出差個幾天喔。」
「是跟CNM有關的事嗎?」
「差不多算是吧。」
「話又說回來,先前那個華盛頓時報記者的事情處理得怎樣?」
「一切盡在掌握中,莉音妳完全不必擔心。」
「是嗎……既然巳繼你都這麼說了……但有需要時記得通知一聲,我可以幫忙。」
莉音好像還是很關心我這邊的狀況。
「現在是KK NEXT的關鍵時期沒錯吧?妳用不著在意我這邊的情形,只管專注面對妳那邊的事務即可。我這邊真的沒問題。」
「我之所以能夠這樣行動,也是拜巳繼替我打點好一切所賜啊。而且,你也在驚險萬分的節骨眼,成功籌措出必要的資金給我使用。」
我露出有點困擾的表情聳聳肩頭。
「可是我把手上的企業全都賣個精光啦……我只是用較低的價格賣掉原本有價值的東西罷了。這是任誰都做得到,卻又不怎麼光彩的工作。」
「沒這回事。普通人總是會不自覺地浮現保守心態,根本無法賣掉自己看重的事物。巳繼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
「反正我們也不是想成為大富翁。只不過是把各式各樣重要的東西擺在天平上衡量,再從較不重要的玩意兒開始切割罷了。」
莉音在桌子前面交握雙手,臉上浮現一抹微笑神情。
「嘻嘻,巳繼也大有長進了呢。姊姊我很開心唷。」
「別鬧了啦,我終究還是比不上妳啊。我仍然只能一味地追趕妳的背影。」
「沒這回事,我唯一能夠信賴的就只有巳繼啊。」
「能聽見妳這麼說,我也可以很坦率地感到高興。既然妳的工作進度順利,那我這邊也得更加努力不可了。」
聊到這裡,我們點的餐點剛好送上桌。之後我們一邊用餐,一邊互相確認KK NEXT的進展 狀況。KK NEXT的基礎漸趨穩固。
歐洲、非洲、中東、亞洲四大地區共計四十七個國家,已發表願意協助的正式聲明,矚目度水漲船高。最近恒太接受媒體採訪,幾乎也都是談到有關KK NEXT的新聞。
正因我負責幕後工作,要是草率行事而被柯林斯扯後腿,將有可能造成莉音等人苦心籌劃的所有準備工作功虧一簣。在底下支撐住莉音攀爬的這座又高又長的樓梯,就是我這回的職責所在。
特別是KK NEXT跨出第一步,話題性竄升至最高點的時機最是危險。因為全球所有傳媒都會將注意力轉移至我們身上,其中自然也不乏吹毛求疵的貨色。因此這次無論如何都必須跟柯林斯徹底作個了結不可。



美國•紐約。
我在飯店一邊享用早餐,一邊心不在焉地收看恒太出場的政經節目。
「本大爺準備的超市場KK NEXT,與現存的市場截然不同。我很期待全世界的所有企業都能立刻註冊,企業審查工作將交由市場方面負責進行。」
主持人提出疑問。
「可是,這樣不會造成連業績惡化到瀕臨破產邊緣的企業也跟著上市嗎?」
「那樣也無妨。重點在於負責審核企業的市場方面,會採取擬妥的一貫作業流程進行審核。如此一來,將可提供一個全球首創、對所有企業而言真正公平的審查標準。無論是世界著名的大企業也好,或是信用度偏低的小企業也罷,都會適用於完全相同的審查制度。」
「那麼,以往由企業負擔的會計審查費用,將改由誰支付呢?」
「當然由市場負擔。企業只要支付登錄市場的註冊費,之後就不必再花到任何半毛錢。如此一來,企業方面便無需再負擔關於會計審查的龐大費用。企業利益也能相對獲得提升,業績跟著好轉才對。」
「原來如此……會計審查相關負擔費用動輒數十億、數百億日圓的企業隨處可見,而如果可以削減掉這部分的開銷,那就稱得上是相當大的利多吧。自從SOX法普遍實施之後,對企業就造成了更加沉重的負荷。只不過KK NEXT雖然採用由市場方面負擔這筆開銷的構想,但當真承受得了嗎?」
SOX法的正式名稱,好像叫作上市企業會計改革暨投資人保護法(Public Company Accounting Reform and Investor Protection Act of 2002)這個又臭又長的名字,是為了強勢保護投資人,同時以嚴格要求企業財務報告流程及規定法制化為目的的法案。在金融商業領域是個重大改革,為上市企業訂定了各式各樣的義務。由於規範極其嚴厲,因此對企業而言成了相當沉重的負擔。
(注:SOX法案於中港台的完整名稱是「2002年公眾公司會計改革和投資者保護法案」,日本則是「上場企業会計改革および投資家保護法 」,估計譯者是以後者直譯,避免誤導在此註記)
恒太用力點了點頭。
「當然承受得住。我們會要求企業在自家會計系統加裝一個由市場方面提供的模組。換句話說,只要各位聯想成市場與企業系統合為一體即可。如此一來,企業執行的會計作業也能瞬間回饋給市場系統,市場方的會計師便能即時依照回傳數據進行審查。企業一方面無法為非作歹,另一方面大概也能將關係到審查業務的時間精力縮減至最小限度才對。對企業及市場而言都能發揮出節省成本的屬果。」
「也就是說企業能夠減少內部管制的成本,並將這部分成本轉移至本業加以活用對吧?」
「一點也沒錯。現存的證券市場讓企業犧牲掉太多成長力,這可真是一大笑話。在現有證券市場上市的選項已經毫無魅力可言。實際上,自行終止上市的企業數量正急速暴增,但是,KK NEXT不會犧牲掉企業的力量。而是一種可以逼出企業的最大潛能,由市場與企業攜手合作,讓彼此的力量能夠發揮出最大極限效果的商業模式。」
「表明協助KK NEXT的國家逐漸增多,請問最後這將會成為一座規模擴大至何種程度的市場呢?」
「大概會跟歐盟、非洲、中東,以及諸多亞洲國家採取共同步調吧。但切莫誤會,這座市場會對全世界廣開方便之門。縱使國家不公開表態支持,全世界各個國家及地區企業都可以在這座市場公開上市。而只要擁有國際商業銀行的帳戶,地球上所有人類都可以參與這座市場的投資活動。本市場將採行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營運模式。」
「諸如紐約證券交易所、倫敦證券交易所、東京證券交易所等等──現有市場為數眾多, 請問總裁打算如何與這些市場做個區隔呢?」
「現階段只需和平共存即可。我猜大概還有很多保守派比較傾向繼續依靠採用老舊體系、充滿親切感的市場吧。但我已清楚看到最後將由哪一方勝出的未來結局了……」
不知為何,恒太突然故弄玄虛地伸手遮住左眼,定睛凝視攝影鏡頭。八成是企圖對電視機前面的觀眾發出念力吧。我對此無法理解就是了……
「配合KK NEXT的設立,頭一間上市的企業已經拍板定案了嗎?」
「當然。我準備了一個天大的驚喜,你們好好期待吧。」
「總裁推動的新市場一旦成功,地球的經濟活動流向或許就會隨之改變……」
「必定會改變。金融領域會隨著我的登場而轉變。經濟也會轉變、政治更會轉變、社會會 轉變。我將親手改變歷史。本大爺是為全地球人類帶來幸運的人。我的名字日後將在宇宙歷史留下永不磨滅的痕跡。」
吃完早餐的我起身離開座位。
恒太他也正在奮戰,而我也有屬於我的戰鬥。我肩負著在後端支援眾人行動的使命。
必須完成使命才行。
我步出飯店,鑽進計程車。目的是位於布魯克林區的柯林斯家。



鑽出計程車的我佇立在門口。這棟雅致的小民房,散發出一股符合中產階級住處的氣息。
我下定決心,按響門鈴。
柯林斯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我是指所有情報,連他這個時段在自己家的事也包括在內。
對講機傳來柯林斯的聲音。
「哪位?」
「你好,我是革命社的羽月巳繼。今天特地前來找您一談。」
「……」
我能感受到柯林斯隔著對講機倒抽一口大氣的模樣。也難怪他會大吃一驚啦。
「方便佔用您一點時間嗎?」
「我應該是和你沒什麼好談的……」
「你的工作就是打著採訪的名義闖進他人領域對吧?然而只不過是立場轉換,你就打算拒人於千里之外嗎?太不公平了,看樣子你似乎沒有自稱為記者的資格啊。」
我加強語氣侃侃而談。我確信只要拿出『公正』作後盾,柯林斯就必定會答應與我談話。
對講機依舊鴉雀無聲。他內心必定相當掙扎才對。
片刻過後,一陣解開門鍊的聲音傳入耳中,大門悄然開啟。
是柯林斯,他臉上帶著濃烈的警戒神色。
「……你沒攜帶什麼槍械武器吧?」
我像是聽見一則惡質笑話一般,格外誇張地對他聳聳肩頭。
「別鬧了。你以為我是前來暗殺你的殺手嗎?看來,你有著能夠成為小說家的幽默感呢。如果擔心的話,需要來搜個身嗎?」
「……請進。我洗耳恭聽。」
柯林斯打開大門請我入內。



「你怎麼知道這裡是我家?」
在客廳沙發椅面對面就座之後,柯林斯隨即面無表情地開口提問。聲調很僵硬,一聽就知道他相當緊張。
「是我向華盛頓時報打聽的。」
我給了他一個無關痛癢的答案。當然啦,實際上我根本就沒去問過華盛頓時報,對方也不可能輕易就透露這類情報給我。說起來,我只是雇用超過一百五十名調查員全天候監視柯林斯罷了。
「這……居然洩露個人隱私,分明就是違反規定嘛……」
柯林斯似乎氣炸了。
「我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再次與柯林斯先生好好交談一番。畢竟上回雙方對談完全沒有交集,留下了不歡而散的結局啊。」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但既然你都這樣找上門來,我也不得不出面應對……請問這次有何貴幹呢?」
「我就開門見山直說了。請你閉嘴好嗎?」
我目光柔和地凝視著柯林斯,但講話的語調顯得相當尖銳。
「……這算威脅嗎?」
「我看起來像是在威脅你嗎?我是誠心誠意在拜託你。請你不要針對革命社集團的事情大作文章。」
「我可不是在大作文章。把事實原封不動地傳達給大眾知情,此乃記者的職責所在。革命社集團規模太過龐大,如今全球已變成一個有許多人都跟革命社集團有某種關連的世界。而我所肩負的使命,便以正當形式報導出如此深具影響力的企業集團真相。」
「革命社並不是唯一一個輿論與真相背道而馳的集團吧?在各個領域都會產生輿論與真相大相逕庭的現象。美國總統是完美無缺的自由及民主主義象徵嗎?紐約證券交易所有給予上市股票正確的評價嗎?全人類都對天天在地球上某個角落爆發的戰爭抱有正確認知嗎……沒這回事吧。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在輿論及真相上都會出現極大落差。但你為何偏偏只針對革命社集團展開攻擊呢?」
「的確,這世上有許多必須加以糾正的認知。不過正如我方才所言,對這個世界而言,革命社集團已形成一個過度巨大的問題。貴集團擁有太過強大的影響力。」
「比美國總統還強嗎?」
「若有人問我『這世上最嚴重的問題是什麼?』,我將毫不遲疑地回答『革命社集團的真相』。」
不愧是柯林斯,是個不出所料的嚴謹之人。
「請你具體一點告訴我。你究竟看我們集團的什麼地方不順眼呢?」
「不是順不順眼的問題。革命社集團的破產危機迫在眉睫,但你們卻一再隱瞞實情,想盡辦法拚命賺錢。我預測接下來革命社即將上演的破產戲碼,會是一場格局極大的惡意倒閉,對不對?」
「……」
「……」
我與柯林斯靜靜地四目相對。儘管稱不上是互瞪,然而彼此的視線都夾帶著一股明確熱情。雙方都沒有移開視線。
見柯林斯嘴巴緊抿成一條橫線,我便主動開口。
「我們看起來像是個只顧賺錢的集團嗎?」
「像極了。你們儼然就是個執著於賺取龐大利益,最後極有可能導致世界滅亡的一大犯罪集團。」
不知該如何回應的我嘆了口大氣。接著又開始跟柯林斯大眼瞪小眼。
「……」
「……」
「……你誤會了……但是……或許也並非全部都是誤會。」
我一講出這句帶有弦外之音的話,柯林斯臉上立刻浮現出頗感困惑的表情。
「……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犯罪集團一詞而言……有可能推翻現行體制的我們,或許當真可以說是個可能會破壞社會現狀的集團吧。」
柯林斯頓時睜大雙眼。
「你自行招認了吧。我終於成功逼出你的真心話了,我這記者也算沒有白當了。」
「且慢,我話還沒說完。我們並不是什麼淘金集團。」
如此制止柯林斯的我接著說道。
「幾乎所有人一聽到革命社這個名字,就只會認為我們取了個在行銷方面頗具震撼力的名字而已。柯林斯,相信你必然也這麼認為吧。但那是一種錯誤認知……我就坦白告訴你吧。我們的目標就如同公司名稱一樣,我們是如假包換的革命家。是打算終結現行的世界體制,開創一個全新時代的革命家。」
「……啥?」
柯林斯雙眼瞇成黑點,整個人為之一愣。
我語調果斷地繼續說道。
「我們對賺錢一點興趣也沒有。即便把全世界紙鈔堆疊至月球表面,也毫無任何價值可言。對這個世界發動革命,就是我們革命社集團的使命。」
「……」
「無論是美國也好、歐盟也罷,甚至日本,以及各個新興國家都不例外,我們要顛覆地球上的所有一切。國家、政府、金融體系,甚至連人們的意識都不會放過。我們要親手創造一個全新的時代。此事只有我們才辦得到。」
「……太、太扯了……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
「可不可能輪不到你來評斷。我相信不是由你,而是有朝一日,歷史自會作出判斷吧。」
「世、世人絕不可能允許你們這樣做。你們憑什麼……」
我霍然向前探出身子。
「這個世界必須產生變革不可。總有一天,會有人站出來開創一個全新的世界。只不過是剛好由我們扮演起『某人』的角色罷了。」
「有誰能證明你們所追求的世界,是個正確無誤的美好世界呢?」
「要證明各種發生於未來的事情是不可能的。我們只會忠於我們的信念。」
當我毅然決然地斷言之後,柯林斯似乎陷入無言以對的狀態。
「……」
「我們的活動並非什麼企業活動,是革命活動。如同字面所述一般賭上了我們的性命。就是因為希望你能理解這點,今天我才特地前來拜訪。」
「……在追查你們的軌跡之際,有件事令我感到不解。就是成了大富翁的你們為何並未享受揮金如土的奢華生活,也沒好好放假,卻情願甘冒生命危險不斷擴大集團規模……如今我總算首度理解到箇中緣由。」
柯林斯一邊茫然地注視著我,一邊慎重地選擇用字遣詞開口說道。
「可是,有誰會認同所謂的革命呢?革命說穿了無非就是暴動,會為社會帶來終極的混亂局面。人們將被迫面臨充滿困苦的生活,我無法對這種事情置之不理。」
「我們並不需要他人認同。我只是想對你說你有所誤解,以及拜託你別惹事生非罷了。」
我句句屬實,誠心誠意地懇求他。
柯林斯卻是搖頭加以拒絕。
「我不認為你們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我該做的事情,就是直截了當地將事實傳達給大眾知情。」
「但你在這件事上卻一再苦吞敗果。華盛頓時報那次也好、出版社那次也罷、還有CNM 那次,他們都認為你的理想不值一提。你也不是三歲小孩,應該心知肚明才對吧。你理想中的社會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我清楚得很。即便如此,正如你遵從你的信條一般,我也只會奉行我的信念。」
「換句話說,你企圖扮演現行體制的守護者是吧。那我在此提出一個簡單的問題──現行體制真是值得你賭上信念加以守護的優秀產物嗎?」
「縱使一個再怎麼精疲力竭、徒具形式的政府,也不會如同失去秩序的混亂那般對人民造成壓迫。當我才剛以記者身分初出茅廬時,正巧碰到舊蘇聯解體的事態。在那段期間,我前往蘇聯各地進行採訪,放眼望去可說是慘不忍睹。與其那樣,倒不如維持住舊蘇聯的體制還比較像話一些。」
我以強調的語氣提出質詢:
「你的意思是認為蘇聯繼續存在比較好?就算是一個早已走進死胡同的體制,你也認為應當繼續保留才對?」
「……我……沒錯……」
柯林斯移開視線,緊咬嘴唇。他對自己的答案產生迷惘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扭曲只會愈演愈烈,社會理應依循一定的節奏進行變革才對。」
「我們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談論出一個妥協的答案。我不曉得世界的樣態為何,只不過身為記者的使命,就是我人生的寫照。」
看樣子柯林斯似乎不太可能讓步。記者與革命家所處的次元本就南轅北轍。雖說如果可能的話,我實在很希望柯林斯能夠理解我們的信念,如今看來非得放棄這個讓他理解的念頭了。
於是我決定改用另一種說服方案。為了這場交談,我反覆模擬演練過好幾次,並擬定了一套完整戰略。現在就是進入第二階段的時候。
「好吧。如果可以的話,原本是很希望你能認同我們的理念,但也沒辦法。在信條這件事上,你我雙方大概難以妥協。因為我們所處的立場本就截然不同。」
語畢,我挺直背桿,展現出商業人士的風貌繼續說道:
「接下來,我有個提案。我想用錢解決此事。我會給你三百萬美元。麻煩請你看在這筆錢的份上,就此保持沉默好嗎?」
「我絕不可能答應這種妥協方案。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柯林斯一手重拍桌面,開始大動肝火。
「我很清楚,你不是那種會因這點小事就讓步的人。假使你是那種會二話不說就答案這個提案的人,當初就不會憤而辭職離開華盛頓時報吧。可是,你若不接受,我們也會很困擾啊。」
「我敢斷言,我絕對不會接受。」
「其實今天早上,我們已將三百萬美元匯入柯林斯先生的帳戶。請你確認一下吧。」
「……咦?」
可能是始料未及吧,柯林斯露出瞠目結舌的茫然神情。
「我說,錢已經匯進你的帳戶了。」
「……」
柯林斯似乎消化不了我這句話吧。
我語調輕淡地再表達一次。
「三百萬美元已經匯款完畢了。」
猛然回神的柯林斯不知所措地起身大叫。
「怎、怎麼可能!哪可能有這種事……!」
柯林斯拔腿衝向擺在客廳旁邊那張辦公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以顫抖不止的手指打開電源。
他應該是為了登錄網路銀行確認帳戶才對。我則冷靜地眺望著他驚慌失措的模樣。
在跟目標達成協議之前,突然就先匯現金至對方帳戶,是間諜的慣用手法之一。通常即便是會拒絕金錢誘惑的頑固目標,只要發現現金已被匯入自己帳戶,最後選擇讓步的機率就會大幅提高。
一旦實際目睹自己的帳戶突然冒出一串額度非比尋常的現金數字,大多數的人內心都會受到強烈衝擊。此外又由於無法倒轉回匯款前的狀態,因此也能營造出「自己明明一心想要拒絕,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無可奈何」這種試圖說服自己接受現實的心理狀態。
「錢真的被匯進去了……」
確認完自己帳戶餘額的柯林斯,頓時面露憤怒神色瞪著我。
「你為何這樣做!」
「柯林斯先生對社會而言是一名不可或缺的記者。即便您不肯答應我的要求,我也打算致贈三百萬美元給您,所以就先行匯入您的帳戶了。請您不必客氣,儘管收下無妨。」
「你怎麼知道我的銀行帳號!」
「從華盛頓時報那邊打聽來的。J
我厚著臉皮說道。這當然是胡扯,至於柯林斯相信與否都無關緊要。
「怎麼可能……!總、總而言之我會把這筆錢退還回去!我絕不會接受這種玩意兒!」
柯林斯雖是咄咄逼人,我卻冷靜沉著地回應:
「請您收下吧。就算退還也只會造成我們的困擾罷了。」
「我拒絕!」
「那就請你隨意拿去垃圾筒丟掉吧。」
「我會跟銀行說那是一筆錯誤轉帳,請他們把錢退還回去!」
「銀行大概聽不懂柯林斯先生在說些什麼吧。」
「無論如何我都會要求銀行把錢收走!」
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嚴謹人物。看樣子間諜手法似乎對柯林斯起不了作用。
我從懷裡『唰』地掏出一張支票,默默地沿著桌面推向柯林斯面前。
「這張也一併奉送。」
「這張支票是什麼玩意兒?」
「空白支票,想寫多少金額隨你高興。請自由運用。」
「我才不要!」
我把支票收回自己手邊,提筆在支票表面疾書。我寫下的金額為一千萬美元。
「那我便自作主張幫你填上數字了。」
「我就說我不會收受,你聽不懂是不是!」
我無視他的發言,逕自把支票挪至柯林斯面前。只見柯林斯起手猛然撥開支票,支票在半空中翩然飛舞,最後掉落在地板上。
如此一來也能斷定用金錢籠絡的手段不可能成功。沒辦法了,只好祭出在我所擬定戰略當中的最後一張王牌。
「我個人對於不得不採用這種方法的情況深表遺憾。」
我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張照片,輕輕擺到桌面上。
「這次又想用什麼花招……無論你怎麼說服,我都絕……啊!」
凝視照片的柯林斯,整個人瞬間為之一僵。
我則只是不發一語地注視著柯林斯。
照片上的人物,是柯林斯的獨生女──芮妮。這是一張拍下她笑得開懷的可愛照片。
困惑不已的柯林斯戰戰競競地抬起原本緊盯照片的視線。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柯林斯的表情因恐懼感而完全僵化,嘴角微微顫抖不止。
我則面帶笑容回答:
「沒什麼意思啊。」
「你說……沒什麼意思?」
柯林斯的語調宛如喘不過氣一般。
就實際問題而言,我壓根沒有那麼一丁點兒想對柯林斯的愛女下毒手的意思。縱使這次談判宣告決裂,我也絕對不會作出對這名小女孩造成任何困擾的事情。反倒是這孩子若遭遇什麼危險,我大概會率先挺身保護她吧。
只是柯林斯當然無從明瞭我的真實心聲。現在必有各式各樣的想像自柯林斯腦海中一閃而過。而在遭受龐大壓力侵襲之際的想像,最後都必定會演變成負面的結論。
這孩子的照片,並不是代表著我準備採取某種攻擊行徑的意思,而是這張照片本身就只不過是一枚談判籌碼罷了。
這張照片再無任何後續。我只是提出這張照片,然後就結束了。但關鍵在於柯林斯並不這麼認為。
果然不出所料,柯林斯心生動搖,語調也變得愈來愈含糊不清。
「那……那你為什麼……拿……拿出我女兒的照片!」
「我只是覺得你女兒很可愛罷了。」
我說出一個不成答案的答案。
「……」
柯林斯臉上浮現出苦悶表情,彷彿一副泫然欲淚的模樣。
我則語氣柔和地對他說:
「柯林斯先生,我們何不互相鳴金收兵呢?我們目前正站在一個至關緊要的分岐點,拜託你了。」
「……」
柯林斯表情揪成一團。
看見他的表情,我不禁感到心痛。但我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停下腳步。
這次勸說,我採用了三階段式的手法。也就是『①說服②賄賂③恐嚇』。
在起初的『①說服』階段,我以極為耿直,同時發自內心的態度表達出自己等人所處的立場,試圖改變柯林斯的想法。假使可以的話,我實在很希望透過說服的方式搞定柯林斯。
他若不肯接受說服,接著就輪到『②賄賂』上場。我採用幾乎可以搞定絕大多數對象的間諜手法,開出他想要的金額。
倘若連這招也行不通的話,那就只好祭出『③恐嚇』。比誰都還瞭解柯林斯的我,早就知道用這招必能搞定柯林斯。假使可以的話,我實在不想動用到這種手段。但既然說服及賄賂都吃了閉門羹,那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我向柯林斯傾訴自己的想法。
「你是一名了不起的記者。或許你不相信,但我其實很尊敬你。」
柯林斯視線落在照片上,整個人依舊茫然若失。或許他幾乎沒把我的話聽進去。但我還是逕自繼續道:
「辭掉工作後,你的生活必然也變得很吃緊。因此請你收下這筆錢。需要你這股力量的時代必會來臨。在那一刻來臨之前,希望你能先好好儲備自己的實力。」
我撿起掉在地板上的支票,擺回桌面上。那是一張價值一千萬美元的支票。
柯林斯心不在焉的模樣依舊未見改善。看著他的表情,我確信了。他絕不會不顧或許會對女兒造成某種危害的可能性,仍然堅持再繼續鎖定我們窮追猛打。
目的已經達成。我起身俯視柯林斯。
「我就此告辭了。若有什麼需要,歡迎你隨時來電聯絡我們。我們會答應接受採訪,有什麼可幫忙的地方也絕對義不容辭。」
柯林斯彷彿失魂落魄一般,只是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照片。
「若不是透過這種形式相遇,相信你我必能針對這世界上的許多事情交換意見。然而等到時代改變之後,我有預感我們將會再次相會。」
柯林斯連頭都沒抬起來,他大概再也沒有力氣與我交談了吧。
我低頭致意。
「告辭了。」
之後我們並未再講過任何一句話,我逕自動身離開柯林斯家。



回到飯店的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以往攸關成敗的談判全都由莉音包辦,我只負責在一旁看戲。直到這個地步,我才首次獨力跨越了CNM股份買賣談判、各種資產買賣談判,以及與柯林斯談判等場面。尤其是與柯林斯的這場談判,在對方散發出明顯敵對氣氛的狀況下,最後應該是有得到一個合乎我方心意的圓滿結局才對。
感覺有點沉不住氣。一股想要飛奔而出的焦躁感,令我悶悶不樂。是順利完成談判的興奮 情緒所致嗎,還是因著把如同柯林斯這般身為正義使者的對象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所致呢,我整個人坐立難安,突然很想找個人聊聊。
於是我試著打電話回革命社辦公室。
「喂,這邊是革命社。」
是莉音的聲音。
「辛苦了,是我啦。」
「搞什麼鬼,原來是巳繼啊──辛苦啦。情況如何呢?」
「還過得去。」
「什麼呀?聽起來好模糊喔,什麼意思啊?」
「那是因為莉音的問題也很模糊啦。」
我們互相笑了出來。
拜聽見莉音的聲音所賜,我的心情也平復許多。
「KK NEXT方面都還順利嗎?」
「嗯,系統也正在進行運轉測試,為了審查企業而聘請的會計師也全都找齊了,連國際商業銀行的上市準備工作也都告一段落了。再來只能向老天爺祈禱,希望市場在開始營運的首日業績就能一飛沖天啊。」
「既然宣傳主軸是恒太,話題性必然十分足夠才對。畢竟他可是地球歷史上最大的偉人嘛。」
「純屬自稱就是了。」
「一整個慘不忍睹。」
「但雖不中亦不遠矣,這樣的現實才可怕啊。」
「真的很可怕,遠比恐怖電影來得可怕。」
我們再次放聲大笑。
之後我與莉音又天南地北地閒聊了 一番,最後才掛斷電話,雖是沒啥意義的對話,但能跟莉音講到電話真是太好了。
距起死回生只差最後一步。在我們的面前,再也不見任何敵人的蹤影。



隔天,在飯店整理完行李準備回家的我下樓鑽進計程車。在飛回日本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看看。
我穿越一間由基督教會經營、開放收容一般病患的療養院大門。這間療養院沒有設置像企業或醫院那樣的接待處,是一間鄰接於教會旁邊的設施,因此門庭若市,任何訪客都能自由入內。這一帶治安相當良好,而作為公益活動的一環,附近居民好像也很常自願前來照顧療養院的病患。
我找了個看似保姆的人,以輕鬆語調提出詢問:
「午安,我來探望芮妮。」
「歡迎光臨。不好意思,您是第一次前來的訪客對吧?請問您跟芮妮的關係是──」
我搶先一步取出名片遞給這名女性。
「我是革命社的羽月。相信多多少少還有一點知名度才是。我不是什麼可疑人士。」
「革、革命社是指那間公司嗎!啊,經你這麼一提,我好像有在電視上看過你。」
「請讓我跟芮妮稍微閒聊一下。她是我朋友的女兒。」
「當、當然沒問題,請進請進。芮妮她現在人在遊戲室,請多待一會無妨。」
保姆一帶我走進遊戲室,我隨即看見好幾名小孩子各自玩得起勁。
而七歲的芮妮就在遊戲室正中央。雖說看過徵信社報告書對她知之甚詳,不過這卻是我頭一次親眼見到她本人。

只見她坐在地板上,拚命地堆砌積木。由於雙腳不良於行,因此她移動時必須像個小嬰孩一樣用爬的。但芮妮身上卻未散發出半點悲愴感,臉上更是掛著一張燦爛笑容。
我把行李擺在遊戲室一角,挨近芮妮開口問她。
「妳在做什麼啊?」
「我在建城堡。這是我在爸爸帶來的書本裡面看到的巨大城堡唷。」
即便面對素昧平生的我,芮妮仍毫不設防地笑著作出回應。
「哦,那成果可真令人期待呢。讓我也來幫妳建城堡好嗎?」
「嗯!好啊!」
之後我們俩就開始拚命建城堡。我依照芮妮的吩咐將木片堆高,芮妮則很樂在其中地下達各樣指示。
最後完成的,是一座呈立方體構造,看似豆腐塊的城堡。不過看著完工的城堡,芮妮仍開心地不斷拍手叫好。
接著我又聽從芮妮指示作了許多不同的東西陪她玩耍。
我不經意地看了看手錶,發現自己已經待上將近一小時的時間,差不多該啟程前往機場了。
「其實啊,我今天有帶了項禮物要送給妳唷。」
我從擺在遊戲室一角的紙袋裡,取出了 一隻大號的小熊玩偶。是泰迪熊。
我一遞出玩偶,芮妮隨即毫不遲疑地收下了。
「哇!大哥哥謝謝你!」
此時,芮妮彷彿現在才注意到似地詢問我。
「請問大哥哥是誰?」
「我是妳爸爸的朋友,是透過工作認識的。」
「我爸爸啊,會跑遍世界各地採訪許多許多出名的人唷。而且爸爸會講好多好多故事聽呢。」
「妳爸爸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妳要以爸爸為榮喔。」
語畢,我站了起來。
「好啦,我差不多該回家了。」
「你要離開了嗎?」
「雖然比不上妳爸爸,但我也從事著各式各樣的工作,有許多事情得忙啊。」
「以後還會再陪人家玩嗎?」
「嗯,這是當然。」
「要記得再來唷,大哥哥。」
芮妮露出符合七歲小孩身分的純真笑容,抬頭仰望著我。我則微笑以對,並邊揮手邊退出遊戲室。
我來此拜訪一事,大概會透過芮妮的轉述傳入柯林斯耳中吧。對柯林斯而言,這會是一股遠勝任何事物的無言壓力。但更重要的是,我個人也很想親自與芮妮見上一面。由於看過調查報告書的我比誰都還瞭解芮妮的身世,因此很不可思議的,芮妮對我而言,已成了身邊的親友之一。芮妮果然不出所料,是一名相當純真的小女孩。



我決定繞個遠路。為了幫助芮妮能夠再次靠自己的雙腳起身行走,我要去找個合適的醫生來為她看診。
法國有一名這方面的世界級權威,我拜託某人替我引薦。
在大學的研究大樓,這位白髮法籍醫生歡迎我的到來。
「歡迎你遠道而來。若是公爵的介紹,要我幫什麼忙都沒問題。來來,快點請坐。」
他是一位專門跟富翁或政客打交道,早就習慣面對名人的老醫生。
我廣泛收集各個領域的情報,打聽到有一名為雙腳行動不便的卡爾弗特公爵診治的醫生。接著我直接打電話到卡爾弗特公爵家,拜託公爵介紹這位醫生給我認識。公爵欣然替我引薦,既是公爵經常就診的醫生,那無疑就是世界最頂尖的權威。
「非常感謝您如此爽快地答應這次突如其來的預約。我想請您診治這名因發生意外而導致雙腳癱瘓的小女孩。」
我鄭重地表達感謝,接著把芮妮的照片及相關資料交給醫生。
「多少禮金我都願意支付。還請醫生務必為這名小女孩診治一番……」
瀏覽完資料的醫生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車禍導致雙腳……」
「她有辦法重拾步行能力嗎?」
「畢竟每個人的身體狀況千差萬別,我無法給你掛保證。但我所診治的病患,多半都有回復到能夠靠自己的雙腳行走的狀態。更重要的是,我必須親眼確認患者的病情。」
「或許會給您增添極大的麻煩,但不知是否能請醫生您移駕前往美國一趟?」
我情詞殷切地懇求他。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能請動這位聲名遠播的醫生為芮妮看診。
「如果只是診察病情的話,我是可以撥出空檔跑一趟,但若當真想朝著回復的目標邁進,就需要一段漫長的復健時期。恐怕必須把那孩子交給本院照料吧。」
「確實非得將她帶至法國不可呢。非常抱歉得再拜託您一件事情,不知可否請您直接向這名小女孩的家長表達希望能夠替她進行診治的意思呢?」
「咦?你不肯替她辦妥移轉至此住院的相關手續嗎?」
「就是希望醫生千萬別向小女孩的父親提及委託人是我的這件事情,因此才會以這種形式拜託醫生……我明白這樣很對不起醫生,但我會支付超出必要以上的醫藥費用。作為一點小小心意,我想在此就先付清足夠抵銷二十年份治療費的款項給您。」
柯林斯討厭我是無庸置疑的事實,一旦得知這是我提出的要求,他很有可能會一口回絕。因此在能透露的範圍內,我交待了實際狀況給醫生聽。
「原來如此。我也治療過許多病患,但這還是我頭一次碰到這樣的委託呢。」
「……我想也是。我也曉得自己提出了一個非常無理的要求。即便如此,還是希望您能成全……」
我情詞殷切地繼續懇求醫生。
醫生面帶和藹表情說道:
「總之,我下下週有個空檔時間。儘管還得再等一段時日,但我必定會去見那孩子,以及她的家長一面。」
「提出這樣不符常規的特殊依賴,我內心實在很過意不去。請您設法幫助那孩子重新站起來走路……一切有勞您了……」
(注:日文中的依賴是委託、請求的意思,沒原文不能對照,但可能是譯者漏翻了吧)
我再三對醫生的好意表達感謝,並當場將足夠支付未來醫療相關開銷的支票交給醫生。有鑑於這位醫生的實際成績,我認為芮妮日後必能重拾平凡的生活。
內心重擔減輕幾分的我,連忙踏上趕回日本的歸途。



在飛機上,電視台正好準備開始播出恒太參與演出的討論節目。這是個由頗受歡迎的國際政治專家擔任主持人的節目,每集都會邀請各界的一流特別來賓進行討論。
在空中能做的事情不多,因此我決定收看節目。
「本日嘉賓是被喻為史上最偉大銀行家的春日恒太總裁。」
主持人對著攝影鏡頭介紹完之後,轉頭向恒太打招呼。
「總裁,今天還請多多指教。」
「好吧,本大爺就特別聽聽看你們的說詞吧。」
一臉得意洋洋的恒太還是老樣子。
「事不宜遲,我們就從最受矚目的話題開始吧。總裁準備的新市場KK NEXT的創辦日即將來臨了呢。因此我們才特地邀請總裁前來,想與您一同針對新市場構想進行討論。附帶一提,今天這集似乎備受各國政治家、金融業界相關人士、官界及企業家們的矚目喔。」
「呵,那還用說。你們要記得全力感謝得以接觸到本大爺這顆宇宙級神腦一角的這次機會。」
「那麼,首先可否請教總裁,您為何會想到要設立KK NEXT呢?」
這個問題一出,恒太瞬間換上嚴肅神色。
「真要追根究底的話,就是為了實現真正的世界和平。以實際利益跨越國界將全世界連結在一起,形成全世界無法切割的共存關係之後,人類才首度有辦法團結一致地生存下去。能夠實現這種共存關係的最有效手段,就是世界統一市場……而我只不過是覺得打造這座舞台,無非就是我的職責所在罷了。」
「但在設立市場的過程中,理應會碰上例如各國經商常規不盡相同等等五花八門的障礙才對。個人認為,這並非只憑三言兩語講解就能輕易達成的目標就是了……」
「一點也沒錯。要設立這種廣域證券交易所,進而使其發揮實際機能絕非易事。但本大爺十分確信,促成上市基準共通化,以及降低投資人參與門檻等兩點,將是保證國際化社會未來發展的最大貢獻。」
「此舉難度非常高不是嗎?」
「辦不辦得到不是問題。聽清楚了,重點在於該不該為了社會貢獻一己之力。縱使看起來覺得不可能的事,只要是為了理想就非得挺身挑戰不可。挑戰,我們想要邁向未來,挑戰是不可或缺的必要行動。」
恒太反覆說出「挑戰」一詞。恐怕是刻意採取這種手法吧。他必是打算把「挑戰」當作宣傳標語加以利用。
「原來如此,『辦不辦得到不是問題。重點在於該不該為了社會貢獻一己之力。』……您又創造出一句至理名言了呢。整理總裁發言的商業書籍接二連三地成為暢銷書籍……請問您想針對此事發表什麼評語或意見嗎?」
「呵,你們這群愚民只需忠實地遵守我宛如變魔法似地創造出來的奇蹟名言即可。如此一來,康莊大道將為你們而開。」
蠢死了。
倘若任何人只要看過可以體會到成功滋味的廉價叢書就可以實現目標,那這世界上早就滿街都是大富翁了。
「好像不小心離題了。讓我們把話鋒轉回KK NEXT上頭吧。對一般投資人而言,KK NEXT會具備何種實用性呢?身為一般投資人的我也對頗感興趣呢。」
「我打算大幅強化投資人的便利性。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都可參與市場交易、免費發送與市場直結的股票交易軟體、銀行帳戶與證券帳戶的一體化……從各個方面極力追求方便的實用性。」
「原來如此……但我個人認為投資人願不願意參與市場,重點在於流動性的有無。若是一座沒人買賣股票的市場,那無論擁有再怎麼優異的系統,也不會有投資行為發生。就是因為想賣的股票立刻就能脫手,投資人才會參與市場。」
「這可是由本大爺揭開序幕的市場耶?打一開始,流動性就像是早已獲得保證的利多因素啊。」
語畢,恒太露出一抹得意的竊笑。話又說回來,他還真是個一年到頭都自信過剩的傢伙啊……
「另外,KK NEXT的話題性也很重要。儘管目前已成為一個相當大的熱門話題,但於此同時,是否真有現存的跨國企業願意參加KK NEXT的疑慮也隨之浮上檯面。根據傳聞,在市場創設的初期階段,會有許多企業採取觀望態度。」
「放心,這不成問題。因為我已預定讓國際商業銀行成為最值得紀念的第一號上市公司。」
「國、國際商業銀行……是第一間上市公司……!這豈不是頭一次公開的情報嗎!」
「沒錯,我在此正式發表。本大爺將親自成為頭一間上市公司。由於想擁有本行股票的投資人大有人在,因此話題性、流動性鐵定都能大有斬獲。」
「但國際商業銀行是受託營運管理KK NEXT的企業對吧? J
「一點也沒錯。知名度、規模、業績、以及美感……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其他比本行更適合的跨國企業。」
我覺得美感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到底美在哪裡啊?
恒太又再次定睛直視攝影鏡頭說道:
「諸位,儘管放心參加地球統一市場KK NEXT吧。我也會下放參與權給接受我統治的弱小民眾。這是地球經濟的革命,也只有我才能完成這項豐功偉業。」
不知為何,恒太竟雄偉地張開雙臂。
「吾名春日恒太──又名The Great K.K──此乃總有一天將會成為引領地球未來的指導者的尊名。我的名字將永永遠遠駐留於宇宙史當中,並綻放出璀璨的耀眼光華。而慈悲為懷的我,在此允許諸位貧民敬愛本大爺。」
恒太高聲大吹牛皮,臉上浮現出桀傲不遜的得意笑容。
雖是結識已久的老友,但他真的是個可怕的傢伙……不對,假使可以的話,我並不希望被別人認定是他朋友啊……



一返抵日本,我便為了向恒太說明與柯林斯之間的談判結果,而前往位在八樓的總裁公室。之前我都及時向恒太會報進度,因此自然也非得告知他柯林斯一事已完全落幕不可。
我才剛踏進總裁辦公室,恒太隨即轉動他那張厚實的真皮辦公椅面向我。
「我回來了。」
「幹得好,你的表現相當不錯嘛。都是本人指導有方啊。」
恒太一開口就說出這句話。
「你在說什麼?」
「就是柯林斯的事情了。」
「你怎麼曉得?我來找你就是想說明此事……況且我也還沒得到是否已經妥善處理完畢的結論啊。」
「你看看這玩意兒吧。」
恒太揚起下巴指著自己的電腦。
我繞到黑檀木辦公桌後方,站在恒太背後窺視電腦螢幕。
404 not found
一片雪白畫面,搭配一行找不到檔案的黑色字句。
「這畫面有什麼問題嗎?」
「你不覺得那個網址很眼熟嗎?」
「啊,是柯林斯的網站嗎!」
「答對了。」
「但也有可能只是伺服器暫時當機而已吧。」
「不,沒這回事。從今天早上就一直呈現這種狀態了。」
「原來如此……那可以視為柯林斯總算是死心了吧……」
我發出疲憊不堪的聲音說道。
「怎麼啦,你不開心嗎?」
「沒什麼好開心的。」
「哦……?」
之後我把自己如何與柯林斯進行談判的來龍去脈詳細描述給恒太聽。包括利用女兒為籌碼迫使柯林斯投降,以及如今仍舊懷著悶悶不樂的心情等等,毫不保留地全盤托出。
聽完報告之後,恒太探頭窺視我。
「你感到煩惱嗎?……讓我來指出你的弱點吧,那就是你太溫柔了。所以眼前的小小情緒波動,才會比完成任務的結果更容易對你造成震撼。」
「……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只拿結果出來判斷看看。你的行動促成了好幾件事情,首先是你為柯林斯的女兒找到了一名最棒的醫生。就醫生的實績來看,芮妮很有可能在未來變得可靠自己雙腳站立行走。這無疑是因著你決定與柯林斯進行決戰才衍生而出的成果吧?」
「嗯……或許算是吧。」
「第二,就是避免世界經濟以最糟糕的形式宣告崩盤。若不妨礙柯林斯的行動,就有一場任誰都控制不了的金融危機在等待著我們。但你成功阻止他,讓我們離革命目標更近一步。我們所發動的革命,當然就只有我們能夠加以控制。而我們的革命對全人類而言,將會成為一項無可取代的寶物。換句話說,柯林斯對這世界來說是一場空前的災難。」
恒太慷慨激昂地繼續說道。
「你若沒採取行動,對那名小女孩也好、對全世界也罷,大概都會帶來不妙的結局吧。因此我敢在此斷言,你走過的是一條有大義名分的道路。」
「我並不後悔,但感覺卻也不太舒暢。」
「想要成就真正的大義,就該抱持著犧牲小事的覺悟。倘若相信真正的大義,對於芝麻小事就必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才是英雄所走的道路,在人類史上連一個例外也沒有。而英雄開創的未來,可以創造出一個光輝燦爛的世界。至於童話故事情節就交給愚民們的妄想去編排就好。」
「能夠如此釋懷的恒太果然不簡單啊……」
我嘀咕道,恒太則擺出好像無所不知的架子點了點頭。
「對我們而言,革命是永遠的太陽。歷史正在等待我們的革命,我們的大義無須交由他人進行判斷。把審判權保留給歷史即可。」
「……說的也是。能跟恒太談談真是太好了,我心情變得輕鬆多了,謝啦。」
「呵,需要我花費心思照顧的部下實在很傷腦筋。革命家需要擁有不會感情用事的冷徹意志。設法克服你那太過溫柔的弱點吧,此乃我要指派給你的下一份習題。」
「只要扣除掉高高在上的目光,恒太也能變得較為正經一些就是了。」
「我的弱點就是太過天縱英才了。一旦擁有能夠解析千年以後之未來景況的卓越智慧,就會對活著這回事感到厭煩。」
「不不,又沒人問你……」
「如此一來懸而未決的事情正式消滅。我也可以心無旁騖地繼續進行KK NEXT的準備工作。」
「實際工作都是由莉音負責處理,恒太你只不過是去上電視節目而已吧。」
「總而言之,你表現得很好,剩下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瞧我如何舉開一場宇宙史上空前絕後的創設派對,徹徹底底地控制住愚民們的想法吧。憑我這身黑暗力量……」
恒太莫名其妙地塢住左眼,發出了咯咯笑聲。Gigas之眼似乎是闇屬性的樣子。
託跟恒太談話的福,我成功排除掉內心那股鬱悶的情緒。恒太平常雖是那副德性,但卻也時常會根據縱觀大局的看法來談論事物。而那種觀點對於滿心悶悶不樂,不知未來該何去何從的我而言是很受用的。看來偶爾側耳聆聽恒太的說詞,跟他聊聊天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準備完畢!新市場KK NEXT預定下個月十五號正式開始營運。各位都準備妥當了嗎?」
國際商業銀行八樓會議室,莉音對齊聚一堂的我們高聲宣佈。
「OK。我們總算是從瀕臨破產邊緣的谷底走到這個地步了。」
「呵呵呵,我在全宇宙出道的時刻終於要來臨了……」
「沒問題。既然到了這個節骨眼,無論發生什麼事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只要跟大家在一起,不管碰到什麼狀況都沒什麼了不起啦!」
我們各自表述心聲。
「我們目前剩下的唯一一條道路,就是讓KK NEXT大功告成。絕對不准失敗。一切端看我們究竟能創造出多大的話題性。」
「呵,成功就如同早已約定好的結果。只要我一聲令下,全世界的愚民們必會在轉眼之間齊聚至我的麾下。」
「如此一來,成敗就真的全繫在恒太身上了。我壓根料想不到恒太竟會成為如此重要的角色啊。」
「可是莉音,我想請妳詳細說明一下……我們只要成功建立證券市場,真的就有辦法減輕目前的負債壓力嗎?」
「當然可以。沙織妳只管安心等著看好戲,一點都沒什麼好擔心的啦。」
莉音雖是語調柔和地如此說道,但似乎還是沒能消除掉沙織的疑慮。
「我們的負債總額超過五百兆,目前更是每個月都得繳交兩兆日圓利息對吧?此外也必須填補集團不斷流失的赤字缺口才行……實在很難相信單憑投資人及企業支付的少許手續費,便有辦法幫我們賺進那麼多錢……」
「哎呀呀,看樣子沙織完全不曉得掌握住證券市場,對我們而言究竟是多麼重要的一回事呢。」
恒太故作姿態地聳聳肩頭,沙織頓時滿臉通紅。
「少、少囉嗦啦!我當然懂,一點點就是了。但我就是無法想像那樣便能填補每個月高達數兆日圓的虧損啊。」
「別說是數兆日圓,到時我們將能在轉眼之間就賺進數十兆、甚至數百兆日圓的鉅款喔。我們就是為此才創設KK NEXT啊。」
「讓革命社旗下企業在新市場上市,就能提升股價創造出利潤嗎?可是集團內又沒剩下什麼比較像樣的企業……」
就在沙織支吾其詞之際,莉音突然開口說道:
「沙織,妳說說看KK NEXT的重點為何。」
「咦?呃……任何企業只要繳交註冊費,隨時都能上市。市場方面會公正地針對企業業績進行會計審查,即時公佈業績數據。投資人只要有在銀行開戶,則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隨地都能參加市場交易……」
「一點也沒錯。我們的KK NEXT跟以往的證券市場可說是截然不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市場方面會公正地針對企業業績進行會計審查,即時公佈業績數據。』,這有讓妳產生什麼聯想了嗎?」
「唔〜〜……想不透耶……」
我從旁插嘴說道:
「柚學姊開發的軟體就是關鍵所在。其實啊,這款軟體是由對俄國戰時所使用的那款自動買賣程式發展出來的進階版軟體啦。」
「當時的自動買賣程式?就算在新市場進行交易時使用這套軟體,總覺得結果還是沒差……」
「沙織,妳再稍微深入思考看看。準備市場系統的人是我們耶?」
莉音以耐人尋味的語調說道。
「……呃……啊!內、內線交易!」
就連沙織也察覺到了。拜經歷過各種不同事態的歷練所賜,沙織應該也已經能夠理解到經濟活動的表裡差異才對。
「喏?很簡單對吧?」
莉音笑逐顏開。
恒太則耀武揚威地抬頭挺胸說道:
「看來小姑娘總算也察覺到了啊。在KK NEXT的防護系統當中,已暗中加裝了柚開發的程式軟體。其實我們已經完成設定,讓日後預定要公開給投資人參考的重要情報,都會從那個系統串流至我們的專用伺服器。如此一來我就搶在所有人前面,根據企業重要情報預測股價漲跌,反覆伺機進行買賣。」
「意思就是要在企業重要情報公開之前,就買賣手上的股票嗎?」
這次輪到我回答沙織的疑問。
「不,那樣就太露骨了。在情報公開前就反覆買賣股票,總有一天會被第三者察覺到有人在暗中操作市場啊。我們會採用更紳士的手法,在KK NEXT對一般投資人公開企業情報之前,透過柚學姊的程式預測股價數字。然後在重要情報公開後,買賣系統就會立刻依照事先計算出來的預測結果執行指令。」
莉音接著補充。
「KK NEXT藉由為各國證券公司及銀行提供主機託管服務,建立了一個可以執行HFT(高頻交易)的架構。所以情報將能透過證券公司,在轉瞬之間毫不遺漏地傳遞至全世界投資人手中,隨後我們的程式便會立刻開始進行買賣。」
主機託管服務(colocation service),就是將顧客的伺服器設置於自己公司線路完善的機房。透過KK NEXT利用位於西伯利亞的數據中心替各國證券公司設置伺服器之舉,他們便能在幾乎零時差的狀態下登入市場。
另外,高頻交易(High-Frequency Trading = HFT)則是一種活用高效能電腦系統,詳細分門別類並發送大量訂單,以有利條件執行交易的投資手法。是近年來金融技術的一大革新。
沙織微微側頭表示不解。
「可是照這樣說,假如是在對一般投資人公開情報之後才出手,那豈不是就失去內線交易的意義了嗎?預計公開的情報,就跟我們持有的情報一模一樣……到時全世界的投資人也已經同樣能夠進行股票買賣了吧?」
「在重要情報公開的那一刻,我們已經完成所有情報分析了喔?這就算是壓倒性的優勢吧。」
「啊,我懂了……其他投資人必須檢討情報……可是我們……」
恒太如同神明一般張開雙臂。
「在KK NEXT,所有會計審查均由市場方負責執行。這代表市場佔有壓倒性的優勢……換句話說,對全世界的投資人及企業而言,KK NEXT是一個足以與神匹敵的存在,而我們則能搶在第一時間掌握住神的所有情報。呵呵呵……我才是真正的神啊……」
「沒錯,我們事先掌握到極端大量情報的市場公開報表,進行股價預測計算……等到情報公開的那一瞬間,我們就能比世上任何人都還快完成股票買賣。」
莉音話一說完,我接著繼續講解。
「也就是我們先行搞定情報分析,接著在宣佈開始的同時就已經完成交易了。在賽跑場上,偷跑是違規行為。一旦偷跑,就會被旁邊的選手抓包。因此我們不偷跑,改採極端接近偷跑的安全手法。」
「也就是暗地與裁判談妥吹響起跑哨聲的時機,對吧?」
「沒錯。因為有在新市場任職的會計師,以及各國金融關連機構派遣過來的官員等等。再者,我們也會組織內部監視委員會,所以還是別太明目張膽比較好。終究還是得等到向一般投資人公開情報後再立刻採取行動。」
「我、我漸漸搞懂了……」
莉音說道:
「我們正準備執行一項規模超級龐大的內線交易計畫,而且不會觸犯到任何一國的金融法規。為了打造出這個機制,我們不顧一切地展開準備工作。因為革命社集團想要逃過破產劫數,就只能依靠這個方法。」
「日後我們八成會因為賺太多錢而傷透腦筋吧。市場交易量愈大,我們的利益就會跟著不斷增加。」
「但也不能從市場上抽取太多利益。我們終究得在看似自然經濟活動的範圍內,一點一滴地抽取利益不可。自我節制是很重要的。」
「我們要如何自制呢?」
沙織再度提出疑問。
「基本上,這款程式有辦法設定我們的內線交易對市場造成影響的百分比,一開始所設定的影響值為2%。倘若程式上存在著某些預估能帶來一千億日圓利益的特定買賣,就會自行抽走二〇億日圓。剩下的九八〇億日圓則平均分配給一般投資人。」
「就算區區2%,感覺也會是一筆相當可觀的利益……而且,我們絕對不會虧損對吧?」
「在這個系統底下,本大爺要虧損簡直難如登天。我們可以從所有交易當中,腳踏實地地抽取利益。這下子妳明白賭場莊家究竟有多好賺了吧?」
我也同意恒太的說法。
「換句話說,這就是奉行資本主義的終極型態,而我們則是扮演一個全球規模的超級巨大賭場莊家。」
莉音也接著說道。
「市場發展得愈是興盛,我們獲得的利益就會變得愈加龐大。因此,提高KK NEXT的流動性便成了我們的首要之務。」
「這當然就輪到我出馬了……包在我身上。派對準備一切就緒。我會把新證券市場的出道舉辦成一場風風光光的盛宴。」
「是指以前恒太所擬定的那套上市紀念派對計畫嗎?」
「一點也沒錯。我將配合超市場KK NEXT的開幕來實現那壯闊的計畫。你們好好期待吧。」
「那個計畫不錯喔。就把恒太推向前線,策動一波浩大的廣告攻勢吧。把手頭上剩餘的所有資金全都砸在這一戰吧。」
「折織及柚,妳們倆也都得扮演我的左右手賣力工作喔。」
恒太一發號施令,柚學姊立刻率先作出回應。
「是!我知道了!我會竭盡所能好好努力!」
「雖、雖然無法接受扮演你左右手的那句描述……」
「想不到那項破天荒的計畫居然還有機會派上用場……」
「諸位,時機將至……現在就讓你們瞧瞧終於覺醒的本大爺之廬山真面目──傳說中的第三型態。你們只管睜大眼睛,見識這股足以毀滅宇宙的虛無之力吧!」
那第二型態又怎麼了?太過神秘了。但在場卻沒人開口吐槽他。
只是地球上確實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同恒太這般適合執行KK NEXT行銷戰略的人物。若由 The Great K.K出馬,相信必能有所斬獲。



舉辦KK NEXT開幕典禮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我們砸下手邊剩餘的所有資金,從現在起的連續二十四小時,在全世界各地舉開一場盛大的開幕派對。我們身無分文了。KK NEXT若無法大功告成,我們勢必會在這個月底宣告破產。因此我們非得將所有希望押在這場開幕典禮不可。
現在是星期六的中午十二點。剛好是距KK NEXT開市的整整二十四小時前。我們買下全世界所有電視台的節目時段,準備進行獨家播映。
而且雖說是獨家播映,但規模卻不同以往。為了讓所有階層的全球民眾都感興趣,我們編排了多層次的節目構成表。假設以日本地區為例,打開東洋電視台可收看「曼聯 VS FC巴塞隆納」的世界級足球賽,轉到日本電視台則可收看「歌唱節目」、TBF有「討論節目」可以收看,但這些節目通通都是KK NEXT開幕典禮的一環。另外,我們在網際網路也舉辦了許多活動,只要答對題目便可收到獎品。
只要切換頻道,就必定能找到符合自己興趣的活動,也能透過網路或手機參與典禮。倘若有時間的話,甚至可以親自跑一趟典禮會場。可說是史上空前絕後的大放送。先前覺得恒太這個構想簡直荒唐到不行,但在聽他描述這項企畫的當下,還真是連作夢也料想不到居然真有機會派上用場。
而在二十四小時後的星期日中午十二點整,在這場世紀典禮結束的剎那,國際商業銀行就會實現成為KK NEXT第一間上市公司的使命,市場也將同時開放給世界各地的投資人及企業登入使用。
典禮開始的宣言地點是東京武道館。只有這段宣言的場面,是不管轉到哪個頻道都會以現場直播的形式加以播映。
日本是離國際換日線最近的國家之一,自然很適合用來作為這種全世界同步舉辦的大型典禮的場地。而在武道館裡頭,目前已塞滿自世界各地獲邀前來的貴賓及採訪記者群。特別來賓──各國政治家及金融業相關人士佔了一半,另一半則是媒體相關人士。我們十分禮遇傳媒工作者。他們在舞台上架起攝影機,即時將這裡的模樣播放給全世界各國的觀眾收看。
在武道館的舞台上,擔任司儀的沙織宣佈典禮即將開始。
「對於今天在百忙之中,各位政治家、金融相關人士及記者朋友們能夠撥冗自世界各地蒞臨會場,我等由衷感激不盡。為了即將於明天正式開幕的KK NEXT,我們準備了 一場賭上國際商業銀行威信的盛大創設紀念派對。請諸位佳賓還請隨意參加在世界各國舉辦的活動,盡情享受一番。」
語畢,沙織轉移視線望向會場一角。
「接下來有請國際商業銀行的春日恒太總裁來發表開幕典禮的開會宣言。總裁請。」
從沙織伸手所指方向登場的人物,當然就是恒太。
恒太慢條斯理地走向舞台正中央。
攝影鏡頭一同對準恒太,從世界各國齊聚至武道館的數萬名聽眾,全都屏住呼吸注視著台上,而在電視機前面緊盯著螢幕不放的世界各地觀眾大概也一樣吧。
恒太抵達特別設置於舞台上的講台前方,雙手重重地撐住講台。
「我是開創宇宙未來的國際商業銀行總裁──偉大的春日恒太。」
他聲調平靜地開始進行演講。
「全世界的所有市民。我們如今正面對著各式名樣的困難。戰爭、貧困、貧富差距、歧視、災害……形形色色的災難,從不間斷地朝著我們人類直撲而來。」
這個場景目前正透過全世界的所有電視頻道進行現場直播。不管轉到哪個頻道,現在都只會播出恒太的影像。
「但諸位無須沉浸在悲嘆的低落情緒當中。因為諸位都身懷一股足以戰勝災難的無限潛力。」
恒太深呼吸一口大氣。
「千萬不可忘記。諸位擁有一股名喚自由及民主主義的驚人力量。」
世上最不相信自由及民主主義的恒太,竟臉不紅氣不喘地如此斷言。
他的講話聲調微微上揚。
「千萬不可忘記。正因諸位小心翼翼地守護、孕育自由及民主主義,名喚春日恒太的英雄才能順利地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之後,恒太突然低頭默然不語。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只見恒太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鬱神色。
那是一段令人不由自主地受到他牽引的空檔。面對恒太的異變,聽眾們都彷彿向前探出身子似地睜大雙眼、聚精會神、全心全意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就在聽眾們集中全身神經側耳聆聽的那一瞬間,恒太霍然抬起頭來。
「對諸位而言,本大爺看起來是否始終走在一條凡事亨通的康莊大道上呢?對諸位而言,本大爺看起來是否總是走在一條光彩奪目的精英大道上呢?」
恒太環視會場,會場一片鴉雀無聲,靜待恒太的下一句話。
「當本大爺跨出身為銀行家的第一步之時,我的辦公室只不過是一間位在東京一角,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破爛獨棟民宅罷了。這間民宅是由鐵皮及佈滿黑霉的木頭建成,儼然就如同一間出現在遭受戰火肆虐過的平原上的棚屋。」
恒太到底在講什麼東西啊?透過電視收看典禮實況的我感到十分詫異。
「在那間破爛棚屋裡頭,我與心生仰慕而願意跟隨我的四名部下,一同跨出了艱辛事業的第一步。前路迢迢無止境,而且極其遙遠。但我仍確信自己必能開闢出一條道路,因為我對自己的力量充滿信心。」
這「四名部下」指的大概就是莉音、我、沙織及柚學姊吧。算、算了,就別吐槽他了。
「每次結識新朋友,我總是反覆述說著自己要以銀行家身分開創新世界的夢想。我也對自己的同班同學,以及老師們說過自己非得挺身而出不可。只是人人都選擇嘲笑本大爺。『辦不到』、『不可能』、『天方夜譚』──我聽到這些字眼的次數可不單只是一、兩百次而已。起碼聽過一千次以上吧。」
恒太冷靜沉穩的發言,跟他往常的調調不太一樣。向來奉行高傲態度演說方式的恒太,今天採用了爭取聽眾共鳴的演講法。
「即便如此,我始終未曾改變過自己的信念。因為我相信自己的力量,以及挑戰的力量。挑戰具有改變世界的力量。而我則抱持著樂於挑戰任何困難的意志。」
恒太反覆拋出「挑戰」一詞。這是他刻意採取的行動吧。
「藉由不斷挑戰,我終於成功設立了日本商業銀行。藉由挑戰,我跨越了人人對我嗤之以鼻的目標。縱使遭百萬人冷嘲熱諷,挑戰仍助我改變了一切。」
我記得日本商業銀行的創立人明明是片山才對啊……
「而那間日本商業銀行,如今變成什麼模樣了呢……?沒錯,就是更名為國際商業銀行,呈現在諸位面前的本行。挑戰的意志,能夠傳入眾多人們的心中,而一陣一陣的小小波浪,最後則融合成一股包裹住地球的滔天巨浪。這一切全都是因為身為單一個人的我所抱持的挑戰意志,撼動了許多人的心房,才得以衍生出這樣的結果。」
會場彷彿繃緊神經似地緊追著恒太的一字一句。
「KK NEXT也一樣。當初無人不反對這項構想。『怎麼可能辦得到』所有人均異口同聲地企圖勸我打消挑戰的念頭。但我知道,這世上存在著一股名叫『挑戰』的壓倒性力量。我在此斷言,KK NEXT必定會成功。因為我確信挑戰的力量。」
我屏住呼吸。太高明了……
開場先以自己的小小弱點,以及過去吃苦的簡歷抓住聽眾的心,再與KK NEXT的成功連結在一起。相信這場演講必能打動許多聽眾的心。目前都尚未開幕的KK NEXT,其成功已化作既成事實,踏出了穩健的腳步。
「在此我想問問諸位。挑戰是只屬於我的力量嗎?……不對!諸位也跟我同樣,擁有這股挑戰的力量。在座各位通通都具備這股力量。只要能夠持續點燃挑戰的熱情,縱使是高聳如山的夢想也必能如願以償。我本人將親身印證此事給各位瞧瞧。KK NEXT的成功,將能成為勝過一切的最佳鐵證。而等到我證實這句話之後,我希望各位也能試著挑戰看看。」
恒太的聲調逐漸升高。
「全球市民們的挑戰,必能形成一股撼動世界的力量。諸位可以藉由挑戰,挺身對抗各式各樣的戰爭、各式各樣的貧困、以及各式各樣的暴力行徑。不要停下腳步,挺身挑戰。挑戰是上天賦予我們人類的空前力量之根源。」
恒太打算把「挑戰」設為宣傳口號。我認為這是一句再好不過的標語。
「我會繼續挑戰。在阿根廷街角落淚的流浪街童也好、在卡薩布蘭加過著貧困穴居生活的老人們也罷,以及在美國企業社會面對激烈競爭而疲憊不堪的員工們,你們都不必再流眼淚了。本大爺會張開黃金羽翼庇護你們。」
他的聲調開始激昂起來。
「我會繼續挑戰。在利比亞試圖推翻獨裁政權的學生們,以及渴望從中國政府手中獲得獨立的少數民族,還有置身混亂之中,不知平凡生活為何物的伊拉克孩童們,你們都不必再流眼淚了。本大爺會一併擁抱你們的傷悲,親手終結掉你們的失望。」
語調持續升溫。
「我會繼續挑戰。透過KK NEXT使各國合而為一,這份羈絆將開創出人類過去都未能達成的新世界。我們的羈絆翻越高山、跨越汪洋、越過悲嘆深淵、飛越死蔭幽谷,最後終將溫柔地覆蓋住整個地球。」
恒太向前探出身子,高舉拳頭擊打講台。
「我在此向全世界的市民們保證。本大爺將為了你們而持續不斷挑戰,縱使犧牲生命也要創造出一個光輝燦爛的未來;你們完全無須懼怕,革命社會與你們並肩作戰、國際商業銀行會支撐住你們的人生、KK NEXT會改變地球,而春日恒太隨時隨地都在你們的身旁。現在正是攜手合作的時候,讓我們為了未來一同挑戰吧。人類引頸期盼的璀燦未來,就在諸位挑戰的前方等待我們。」
悄悄收回身子的恒太聲調已然恢復冷靜。
「我們現在正佇立在通往黃金世紀的橋樑前方,讓我們一同通過這座橋樑吧。闢開苦海、胸懷對明日的希望、鼓起勇氣跨越這座橋樑吧。縱使每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就必能改變這個世界。只要有多一個世界市民願意挑戰KK NEXT的成功,相信這個世界就能合而為一。」
方才不斷強調「挑戰」的恒太,竟在這個節骨眼強行把市民們的挑戰與KK NEXT的成功連結在一起。而在這種情勢下,聽眾或許會絲毫不覺有異地聽進耳中也說不定。太高明了……著實令人嘆為觀止……
「最後我在此預言。世界將會在數個月內急速轉變。而這股轉變之力,是源自春日恒太堅毅不搖的意志,以及世界市民的熱情。我希望各位參與這次的挑戰,希望各位能與我一同挑戰KK NEXT的未來。我們若能同心合意,這股意念將可打破黑暗,奏響一曲溫柔地包裹住地球的美妙交響樂。」
到了該結束開場演講的時間了。恒太露出認真的眼神,再次向前探出身子。
「挑戰。挑戰才能創造未來。來,讓我們一同奔向世界的盡頭!集結到我的旗下吧!為了人類的榮光!」
恒太朝向半空中高舉右臂,引吭疾呼。
恒太的演講一結束,全場聽眾同時起立。眾人皆面帶心滿意足的表情大聲喝采,掌聲與歡呼聲籠罩住整座武道館。
全世界都為恒太獻上掌聲。這確實是一場適合為世界最大派對揭開序幕的精彩演講。
掌聲遲遲未見消退。攝影鏡頭也拍下了全部起立的聽眾們心滿意足的模樣。任何人都把KK NEXT設立當成自己的事情一般感到歡天喜地。
最後算準掌聲即將止息的時機,站在舞台一旁待命的沙織主動趨前說道:
「新市場KK NEXT的上市,預計會由曼聯 VS FC巴塞隆納,以及拜仁慕尼黑 VS 國際體育會等兩場國際足壇賽事揭開序幕。另外,這場世界賽事是由國際商業銀行贊助舉辦,同時也已確定今後每年都會配合KK NEXT設立紀念日,舉辦名為ICB盃的足球錦標賽。那麼為了慶祝值得紀念的第一屆ICB盃錦標賽,以及新市場KK NEXT的開始,有請春日恒太總裁來宣佈比賽開始的號令。總裁請。」
在沙織的催促下,恒太威風凜凜地點了點頭,拿起麥克風。
原本喧鬧不已的會場瞬間鴉雀無聲。眾人都想聽恒太的發言。
「往新世紀……開球!」
恒太雙眼直視攝影鏡頭,引吭高聲宣言。



我、莉音及柚學姊搬了二十台電視進革命社辦公室,收看KK NEXT創立派對的節目。區區二十台電視,根本無法網羅全球所有電視頻道。我們只是把電視轉到主要電視台頻道,隨便任由電視機播映節目罷了。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已經沒什麼事情可做了。
就在我們東摸摸西摸摸的時候,忽見沙織回到辦公室。沙織不光只是擔任開會宣言的司儀,同時也負責管理各國廣告代理商的業務。大概是處理到一個段落了吧。
「我回來了。」
莉音、柚學姊及我分別開口慰問沙織。
「辛苦妳啦,沙織。」
「歡迎回來,沙織學妹!」
「辛苦了,快坐下休息吧。活動進行得還順利嗎?」
「也沒什麼不安的事情,我就把後續交待給廣告代理商負責了。再來我想只需靜觀其變就好。」
沙織臉上浮現出疲憊神色。最近為了準備舉辦派對而忙得最不可開交的大概就是沙織吧。
「感覺好像祭典一樣,非常開心呢!連街上行人的表情看起來也都不太一樣喔。」
柚學姊從一大早就一直處於歡天喜地的興奮狀態。
「因為這是一場空前絕後的大型活動啊。不管轉到哪個頻道都是跟KK NEXT紀念派對有關的節目,一般人會跟著開心也是理所當然。這可是前所未見的大事喔。」
「都花了這麼多心思,要是沒人肯參加KK NEXT,那一切就通通完蛋了吧……」
莉音出聲回應沙織的發言:
「放心吧。KK NEXT轉眼之間就會成為全世界最有名的證券市場了。萬事準備就緒,一切都會順利的。」
「嗯,只要跟大家在一起,無論何時都沒問題!」
「雖說革命社實際上已經解體,不過我們還保有政治影響力啊。接下來就是要動員所有影響力,執行先讓各國國營企業上市的計畫。繼明天的國際商業銀行之後,我已安排二十六間公司立刻在後天跟著上市。由於俄國的GAS+及中國工商銀行隨後上市,因此我想無論是在話題性的方面也好,或是企業能量方面也罷,都足以擊敗現存的市場。」
「找立花董事長商量的話,亞克昂斯大概也會點頭答應上市吧?現在能多一間是一間。此外,我們也能從東京證交所那邊挖角前景看好的企業過來。」
「立花董事長那邊當然已經知會過了。董事長預定近期內也會在我們這邊上市。EE也說會檢討在KK NEXT上市的相關提案。」
「EE與亞克昂斯完全無從挑剔啊。」
「在上市企業的力量方面,我們不會輸給紐約證交所或那斯達克。再來端看KK NEXT的話題性究竟能夠持續多久了。」
聽見莉音這句話,眾人瞬間陷入沉默。
我嘀咕似地簡短說道。
「……關鍵在恒太。」
「……關鍵在恒太身上啊。」
沙織立刻表示同意。
莉音也跟著面露苦笑。
「在剛開始社團活動的時候,還真是連作夢也料想不到居然得把革命社的天運全押在他身上啊。」
「啊,現在這個時間,在東洋電視台有一場KK NEXT研討會的節目,恒太應該也會參加直播才對。」
沙織指著並排在一起的其中一台電視。恒太出現在螢幕當中。
我把那台電視拉前面一點,同時調高音量。
KK NEXT研討會,是邀集世界各國睿智人士舉辦,堪稱為世界最高峰的研討節目。有每次發表論文就會對全球言論界帶來極大影響的普林斯頓大學教授,有以見識廣博著稱的英國前首相,以及曾一手包辦美國外交政策的前國務卿等等,由這些活躍於世界最前線的知識巨人們相互談論地球未來的節目。
而在同一時段當然也有播放如KK NEXT創設紀念的問答節目,以及其他綜藝節目。我們準備了五花八門的節目,好讓任何性質的觀眾都有辦法找到合乎自己胃口的節目。
電視螢幕映照出恒太耀武揚威地侃侃而談的模樣。
「一點也沒錯,意思就是KK NEXT足以成為拯救貧民們的全球系統。換句話說,本大爺堪稱是地球不可或缺的世界第一等天才。」
「他又在胡扯了……」
沙織瞠目結舌地嘀咕著說道。
連我也感到佩服不已。
「但真是厲害啊……明明被這麼多高水準的知識精英份子團團包圍,恒太仍舊顯得鶴立雞群……我完全無法像他那樣啊……」
「這種事情任誰都辦不到啦。目前出現在畫面當中的學者,因為跟恒太議論而招架不住了啊……」
「或許是我的心理作用……但該不會恒太其實是個超人啊……?」
我搖頭否定了莉音的這句發言。
「……我還真不願這樣想啊。他從小就一直是個笨蛋,直到現在仍舊毫無改變……」
「他從以前到現在始終維持著一樣的德性啊……」
「說、說的也對……打從懂事以來,他就一直都是那樣嘛……果然只是我的心理作用罷了。」
「恒太學弟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唷。自從第一次碰面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這個人很了不起喔。」
唯獨柚學姊抱持著不同的意見。
沙織開口詢問:
「柚學姊覺得恒太看起來像是天才嗎?」
「嗯!恒太學弟是神明啊!」
「該不會是天才之間有什麼相互吸引的特質吧?……咦,等等,奇怪了……我又產生恒太是天才的念頭了……」
莉音對自己的發言傷透腦筋。
沙織也含糊其詞地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實在不願那樣想啊……如果可以的話……」
「換句話說,這豈不就代表沙織認同恒太的實力嗎?」
「算、算是這樣嗎……唔〜〜……」
「我真的搞混了。」
我決定放棄思考。我總覺得不可深入思考此事。



從星期六中午十二點起,直到隔天星期日中午十二點為止,花費整整二十四小時的KK NEXT創設活動仍舊持續進行中。
恒太彷彿不曾休息過似地,透過衛星中繼出現在各國節目中,參與各式各樣的電視節目演出,擔任整個活動的主角。不對,恒太他不單只是電視節目的主角,他是整個地球的主角。
採用如此龐大規模舉開的慶祝派對,在人類史上大概是空前絕後的一次吧。就跟全球民眾屏息觀注柏林圍牆倒下或波斯灣戰爭一樣,世界各國的關心度均大幅升高。整場KK NEXT創設活動,已經達到會被列入後世教科書內容的層級。
活動在全球各地循規蹈矩地持續進行,而KK NEXT開幕的時間也愈來愈接近。



美國舊金山。
恒太搭乘由舊式戰鬥機改造而成的超音速噴射客機跨越國際換日線,橫越太平洋,算準派對結束的時間抵達目的地。美國是一天結束最晚的國家之一,正好適合用來為這場世界派對作個收尾。而在派對結束的同時,KK NEXT將隨之正式開幕。宣佈KK NEXT開始營運也是恒太的職責所在。
我、莉音、沙織、柚學姊等四人則一邊享用去超商買回來的午餐,一邊盯著電視螢幕收看。原先節目種類千變萬化的各家電視台,如今也全都切換成站在舞台上的恒太身影。而在舞台四周則擠滿了成千上萬的大量群眾。人們就只是為了聆聽那段簡短的宣言,只是為了親眼看看恒太的模樣而集結成群。
舞台上,恒太視線直射攝影機鏡頭。
「諸位地球人。吾乃國際商業銀行總裁──偉大的春日恒太。本大爺此時此刻正式宣佈創設KK NEXT。能夠擔負這項重責大任的就只有我而已。新世紀即將到來,你們只管全力關注吧。」
時間迫在眉睫。再過幾秒鐘市場就要開幕了。
「乘載著人類夢想的……KK NEXT,啟動!」
恒太的嘹亮聲音響徹現場。
在這一瞬間,KK NEXT首度啟用的同時,國際商業銀行也完成上市程序。
在顯示出上市企業名稱的電腦畫面上,只有『國際商業銀行』一排文字閃閃發亮。我們四人則透過筆記型電腦關注股價的變動。
隨後,股價挾帶極其驚人的勁勢一路上揚。數字彷彿一飛沖天似地不斷往上累加。
自從就任革命社的董事長以來,我也曾有過觀看各種不同股票行情的機會。但能見識到行情上漲得如此劇烈的機會卻相當稀少,而且絲毫未見下跌跡象。KK NEXT跟紐約證券交易所及那斯達克一樣,並未設定漲停板或跌停板的限幅機制。因此股價上揚時會有如長槍刺天一般瘋狂飆漲。
國際商業銀行上市那一刻的時價,總額為八〇兆日圓;如今時價總額竟在短短一天之內就飆破三三〇兆日圓大關。就瞬間風速所得的利益而言,鐵定是人類史上最高峰無誤。換句話說我們手頭的資產,只花一天時間就爆增了兩百兆日圓以上!
我們只是一點一滴地釋出手頭上持有國際商業銀行股份,原先瀕臨破產邊緣的革命社集團資金周轉,如今反倒成了利潤過剩的狀態。
接著隔天還有二十六家企業等著上市。我們並非這二十六間企業的股東,因此就算股價上漲也無法增加我們的資產。但相對的,我們也準備啟用柚學姊設計的內線交易程式。既然交易量如此可觀,相信程式應該會給我們帶來十分龐大的利益才對。
KK NEXT成功了。而革命社也在驚險萬分的狀況下,贏得這場孤注一擲的勝負。

目前社費為五五〇兆二〇六七億日圓,融資則是五一六兆三四九〇億日圓整。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07: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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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超級內線交易



帝國──指能依靠其軍事、經濟及文化力量,給周邊地區的多數民族及廣大領土帶來莫大影響的國家。並非只有皇帝統治的帝政國家才叫作帝國,自由主義國家或共產國家也能成為帝國。
在古代,擁有配得上帝國稱號之強大力量的國家叫作羅馬。近代世界則是十八〜十九世紀的英國,到了二十世紀,則改由美利堅合眾國長期盤踞帝國寶座。
另外,只要掌握霸權,企業或集團也會被尊稱為帝國。例如微軟帝國或史坦伯格帝國等等。就算沒有直接征服、支配特定領域,只要握有能憑藉壓倒性武力、財力、權力來強行修改人心意向,那也算是帝國。
帝國影響力無遠弗屆,另外帝國還擁有可向全世界傳遞自身意向的強大暴力裝置。美利堅帝國有海軍、空軍、宇宙技術、情報機關等等,是一個掌握了史上空前力量的國家。而史坦伯格帝國的話,則是藉由獨佔過度龐大的資金力量,長期穩坐不動如山的穩固地位。
不同於所謂的場面話,世上所有國家一點都不平等。個人及企業也一樣。實際上彼此之間有著難以估算的優劣差距,而我們人類都為了追求顛峰,為了爭奪那獨一無二的位置而捉對廝殺。
如今,藉著KK NEXT的成功,我們征服了其中一個顛峰。革命社逐漸獲得足夠被稱作帝國的力量。無論是金融經濟的霸權也好、財力或權力也罷,革命社都已經突破天元。我們擁有足可同時與多數國家作戰的力量,影響力更是無遠弗屆地遍及全球各地。
創立革命社的當初,我完全料想不到居然有辦法抵達這種境界。
因為我幾乎是硬被莉音拉進社團,然後開始撿垃圾變賣,就連柚學姊的殺人果汁一天也只能賺進幾百塊錢而已耶?
誰知猛一回神,才發現我們開始著手收購上市企業,我還被吹捧成是世界最年輕的上市企業董事長。緊接著又迅雷不及掩耳地針對亞克昂斯展開買斷合併行動,以及為了爭奪EE而搏命對抗海胴總次郎。隨後收購銀行,恒太更出人意表地就任總裁職務。收購的銀行體質相當糟糕,但我們仍重整銀行,積極地設法進軍海外市場。誰知我們竟被捲入頭一個正式進軍的海外市場•中國的政治鬥爭,而且還莫名其妙地擔任起日中兩國首腦的仲介人。之後仍迅速擴大集團規模的我們,終於連核子武器及宇宙飛彈都著手進行開發。結果又為了飛彈而跟俄國展開一場血淋淋的廝殺,雖然最後獲得勝利,卻也落得傷痕累累。而KK NEXT就是被逼至破滅邊緣的我們,為了起死回生所祭出的最後一擊。
發生了好多事情。不對,或許該說實在是一言難盡。
我們賺進的資金遠遠超過大國的年度國家預算,KK NEXT在世界各國創造出雇用市場及關連產業。恒太只要一發言,民眾就會跟著行動。我已清晰地體會到新帝國的明確感觸了。
天空開始染上一層淡淡的橘紅色彩。
就快要天亮了。
這陣子,我每天晚上都待在國際商業銀行隔壁的飯店過夜。因著所有事情錯綜複雜地交纏在一塊,導致我從昨晚起就無法入眠,只能坐在沙發椅上,靜靜眺望著東京的夜景。
拜KK NEXT開花結果所賜,我從極端緊繃的狀態中獲得解放,有種彷彿全身能量發生核融合反應一般的感受。我不曉得在這種時候,自己究竟是該率直地感到開心,或是放聲大吼,還是哭上一整晚才好。
儘管房間各異,但我突然有種預感──該不會莉音、沙織及恒太也都懷著相同感受,如此渡過了漫漫長夜吧?大概只有柚學姊依舊睡得很香甜就是了。
日光漸漸照亮房間。
──好啦,到附近喝杯咖啡就進公司上班吧。
我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脫掉身上的便宜睡袍。反正也睡不著,倒不如隨便吃頓早餐,一大早就投入工作比較好。
現在時間還不到早上六點。我迅速換好服裝,將筆記型電腦等工具塞進公事包,離開房間來到一樓。只見飯店內的餐廳燈火通明,這個時間應該還沒開始營業才對。再者目前這間飯店都被革命社包下,若真要說有誰在的話,應該也只有我們革命社的成員而已。
我指著餐廳,開口詢問佇立在大廳旁邊的櫃台人員。
「在餐廳裡面的是誰?」
「是折原小姐。因廚師還沒上班,無法提供餐點,但折原小姐說沒關係。」
「我明白了。謝謝。」
作出回應之後,我舉步走向餐廳。
聽見開門聲的沙織轉頭望向我這邊。
「啊,巳繼。早安。」
「早啊,沙織。妳起得可真早呢。」
「我睡不著啊。巳繼你有好好睡上一覺嗎?」
「不,我也失眠了。連一覺也睡不成啊。」
我把公事包擺到桌上,彎腰坐在沙織身旁。

「我也一樣。我還想說搞不好大家也跟我一樣呢。看樣子果然沒錯啊。」
「感覺怪怪的對吧?像是鬆了口大氣,又像是興奮不已,又像是失魂落魄一般……總之就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奇怪情緒。」
「畢竟在好幾天前,我們都還處在生死交關的危急狀態嘛。結果經過一個晚上,事態就產 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根本來不及調整心情啊。」
「由於一鼓作氣擺脫掉沉重壓力,這次反而有種飄浮在半空中,一整個不切實際的感覺。」
「啊——我懂我懂。加上在這之前實在發生過太多太多事情了啊。」
「別說是一輩子的份,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體驗完一億人份的人生了。這種人生,過個一次就受夠了。但假使能夠選擇的話,我卻仍希望可以再經歷相同的人生。」
「加入革命社之後,我們就持續過著宛如一直搭乘雲霄飛車的日常生活呢。可是想不到恒太那個笨蛋,如今居然會變成這麼大牌的人物。一想到這點,就會害我笑個不停啊。」
沙織嘻嘻地笑了出來。
「那傢伙從以前到現在都是老樣子。然後就這樣成了世界第一的偉人。難以置信。」
「但在我看來,巳繼你也是跟以前一樣完全沒變。巳繼從以前就是個比任何人還要可靠,也比任何人還來得有男子氣慨,所以我才會一直都很喜歡巳繼。我覺得巳繼的本質並沒有產生任何轉變喔。」
沙織視線堅定不移,語調明確地如此說道。
頓時感到難為情的我忍不住輕摳臉頰。
「被妳這麼直截了當地一說……我還真不曉得該如何回應才好啊……」
沙織突然輕輕將手掌疊在我的手上。她的視線相當溫柔。
「巳繼,我最喜歡你了。」
「我也很珍惜沙織唷。」
「只差最後幾步了。」
「只差最後幾步。」
「說好了喔,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嗯,我說話算話。」
我用力點了點頭。
此時傳來一陣開門聲,我們一同回頭察看。是莉音。
「早,莉音妳也一樣嗎?」
「早安,莉音。」
我與沙織同時開口跟莉音打招呼。
莉音來到我與沙織坐的椅子後面。
「你們俩這麼一大清早地就窩在餐廳做什麼啊?」
莉音手扶沙織那張椅子的椅背,探頭窺視我們倆。
我一說出我與沙織都睡不著的事,莉音隨即樂不可支地露出微笑神情。
「啊哈哈,搞什麼鬼──原來大家都一樣啊。」
「震盪幅度太過劇烈,心情實在難以平復。」
「因為睡眠不足的緣故,照理說應該很愛睏才對,但卻完全睡不著啊。」
莉音突然溫柔伸手搭在沙織頭上,邊輕輕撫摸邊開口說道。
「沙織,妳長久以來真的表現得很棒喔。我覺得我已經把自己能教的東西通通傳授給妳了。今後無論面對何種困難,相信沙織都必能順利克服。」
「莉音,妳是怎麼啦?有種聽起來好像是在交待遺言的語氣耶。」
沙織面露不解神色,仰首看著站在背後的莉音。
「……就算妳要在這個節骨眼退出,其實也沒關係唷?」
「什麼……意思?」
「我給妳一百兆日圓。所以妳可以在地球上隨便找個地方,靜待我們完成革命再說。」
莉音這番話令沙織忍不住睜大雙眼。
我也認為這個提案未嘗不可。也不是就此分道揚鑣。想見面的話,隨時都能見到面。正因目前是開始建立邁向革命之確切態勢的時候,所以沙織在這個時機與革命社集團保持距離,對沙織應該也算是好事一樁才對。
豈料沙織卻感到困惑,同時開始大發脾氣。
「莉、莉音妳在胡說什麼啊?之前莉音妳不是說過嗎?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為什麼現在卻打算只把我排除在外呢?」
「不是把妳排除在外。我只是想說假如沙織妳希望的話,那樣作或許也不錯罷了。」
「我當然不可能會那麼希望吧!莉音,妳為什麼要講出這種話呢?」
沙織邊說邊露出泫然欲泣的哀傷神情。
「妳別誤會。妳願意一直陪伴我們也沒關係,我只是不想害妳被捲入接下來的大戰罷了。」
「不要。我剛剛也才剛巳繼講好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所以我絕對不會離開。」
沙織坐著回過身子,雙手環抱住站在背後的莉音,臉也緊貼著她的腹部。
莉音則是邊輕撫沙織的頭邊說道:
「……嗯。很抱歉,對妳講了奇怪的話。」
「以後別再講那種話了……」
「知道了……今後我們同樣永遠在一起。若有什麼危險,姊姊我會挺身保護妳到底。」
就在莉音與沙織緊緊相擁的時候,餐廳大門應聲開啟。走進來的人是恒太。
「哎呀呀,妳們兩個女生幹嘛一大清早就抱在一起啊?什……麼……?該不會是要我跟雙手空空地站在旁邊的巳繼也來個擁抱吧?別鬧了,這樣會害我對新世界產生興趣啊。」
恒太誇張地抽身倒退,我則面露苦笑作出回應。
「搞什麼鬼,原來連你也睡不著啊?」
「原來如此,我洞悉一切了。果然連你們也都無法成眠對吧?……但我不是睡不著,是花費了一整晚的時間,與Gigas之眼暢談今後的大戰略。」
「那,你完成了所謂大戰略的規劃了嗎?」
「呵呵呵,那還用說。其實這是我早在十年前就開始醞釀的計畫。如今只不過是重新確認一下這項計畫的藝術性罷了。」
在一旁撫摸沙織頭髮的莉音輕笑一聲。
「嘻嘻,那我們就到附近餐廳吃頓飯,順便聽恒太描述一下他口中的計畫吧。」
「好吧。也差不多該要求你們盡一份心力了。」
「哪,沙織。走吧?」
莉音手搭沙織的肩頭輕聲說道,沙織隨即點了點頭。
之後我們一同步出飯店,到隔壁的二十四小時家庭式餐廳一邊享用早餐,一邊開開心心地暢談童年往事。



KK NEXT的起步帶來相當豐碩的成果,我們總算得以鬆口氣地在會議桌前圍成一圈談話。
恒太面露詭異的竊笑神情。
「呵呵呵,我果然是神。打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已經預定好的KK NEXT構想,無懈可擊地大獲全勝。厲害,我實在太厲害了。也許在遙遠的四十六億年前,我就是創造了這片大地的造物主……」
「我不會否認恒太在許多方面都很厲害的這件事。最近啊,我甚至開始產生搞不好恒太是個超級人物的想法。」
「哎呀呀,意思是巳繼過去都沒有發現嗎?那你最好明白我是以新救世主的身分降生到這世上的事實。Gigas之眼的顯露就是最佳鐵證。」
「你果然是個笨蛋。一個可憐到不行的超級大笨蛋啊……」
沙織感傷地嘀咕著說道。
莉音則是輕咳一聲接著開口:
「總而言之呢,拜恒太的知名度及派對計畫所賜,KK NEXT肯定會很快就上軌道。除了對投資人打響了相當充足的認知度以外,企業應該也會爭相上市才對。特別是以國際商業銀行為首的上市企業群股價急速上揚,將會導致KK NEXT變成一座比起任何證券市場還充滿吸引力的市場。」
「內線交易程式的運作狀況如何呢?」
我提出詢問。
「一切順利。今後無論股價是漲是跌,我們都能確實地從中抽取利益。而且不光只是針對單一企業或單一筆交易喔。程式無時無刻都會追蹤市場上所有交易的動向。市場上存在著金額高達數百萬、數千萬的莫大交易時機,程式則會主動涉入所有鉅額交易。縱使每一筆都只抽取2%的利益,也能累積出難以估算的驚人利益。」
「倘若與每一次的股價變動都扯上關係,那獲利勢必非同小可啊。」
「還是得低調行事。即便現在只設定為2%,不過日後時機成熟的話,就再逐步將數字調高為2.5%或3%吧。」
「就算說影響值僅止於2%,也還是有點難以理解……我真的不太懂呢……」
見沙織露出微微側頭的困惑神情,我隨即開口說明:
「若用最簡單的說法,妳只需想像程式會無時無刻地從在這座KK NEXT流通的資金當中抽走2%本金就好。有大量資金會匯集至KK NEXT,同時世界各地也有數算不清的投資人在此進行買賣對吧?另外,單一投資人在一天之內反覆進行數次交易的案例也不少。而這些交易的2%獲利都會自動歸入我們的口袋啦。」
「就算我們什麼都沒做也行嗎?」
「沒錯,即便我們無所事事也一樣。程式會反覆替我們進行最有利的買賣。由於我們站在能夠搶在最前頭掌握所有情報的立場,因此程式想要出錯也難。平均下來,這會是個穩賺不賠的程式。」
「有點像是大規模的竊案的感覺嗎?」
「嗯,我們算是空前絕後的大盜吧。光是坐著看戲,每天就會有以兆為單位的鉅額利益滾滾而來。歷史上找不到半個比我們還厲害的大盜啊。」
「呵,我懂了……那看樣子我非得改名為春日三世不可了……」
懶得理采恒太自言自語的莉音接著說道。
「我們不單只是擺脫了資金周轉的困擾,而且還找到一座金錢會如同溫泉一般源源不絕地湧現的淘金池。」
「也就是瀕臨破產邊緣的我們,在千鈞一髮之際成功扭轉乾坤。真的是驚險萬分啊。」
「即便陷入經營危機的時期,也只有我早就知道我們能夠扭轉頹勢就是了。一切盡在我預料之中啊。」
「是是是,Gigas之眼是吧。」
沙織以毫無抑揚頓挫的平板聲調說道。
「我太過威猛了……而且我目前居然只使出了千分之一的戰鬥力……要是我認真起來,這個宇宙究竟會變成什麼模樣呢……!」
恒太露出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絕望神情說道。
我與沙織面面相覷。
「就算只有短暫剎那,誤以為恒太當真是個厲害人物的我鐵定是搞錯了……」
「嗯,絕對是搞錯了……雖然我也曾有那麼一瞬間如此認為……但恒太果然還是本性難移……」
「總而言之,這下子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從今以後再也不必煩惱資金周轉的問題。這陣子大家都過著不眠不休的生活,就趁此機會好好休養生息一番吧。小柚最近也一直窩在公司,偶爾也該回家一趟,好讓姊姊安心才行唷。」
「嗯!我想我應該可以講很多社團活動好玩的事情給姊姊聽才對。」
「學會Gigas消除器可是一項重大成果,務必記得向家人報告此事。相信家人們都會熱淚盈眶地稱讚妳的成長吧。」
「我知道了。我會試著在爸爸跟媽媽面前實踐Gigas消除器的能力。」
沙織連忙抓住柚學姊的衣袖說道:
「柚、柚學姊,拜託妳千萬別那樣做……我想那只會害伯父伯母誤以為我們是什麼可疑的新興宗教喔……」
「我會去拜訪集團旗下的各間企業,歸還先前挪用的款項。畢竟當時一直在周轉資金啊,再不趕緊填補回去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我也得前往西伯利亞的數據中心確認交易所的狀況。由於交易量爆增至原先預估的數倍之多,因此我打算更進一步擴充數據中心的規模。我大概得離開總公司一段時間才行。」
「那我就留在公司看家。反正我也得跟世界各國的廣告代理商協調開幕典禮的善後事宜。」
「真是夠了,看樣子最忙的果然還是我啊。我必須馬不停蹄地飛往世界各地,高聲頌讚KK NEXT的豐功偉業。貧民們都在等我,讓老百姓得以拜見王者尊容,此乃我所肩負的義務啊。」
語畢,恒太伸手撩高頭髮。
沙織則定睛直瞪恒太。
「你與其說是工作,倒不如說是樂在其中吧?」
「不知神明義務的小姑娘竟敢口出狂言……向愚民們發言是神明的職責所在。我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真是夠了……恒太的腦子裡頭究竟裝了什麼東西啊……」
忽見恒太霍然起身。
「諸位革命社成員,我拿出真本領的時刻終於來臨了。接下來就讓你們好好見識一下本大爺以軍神身分名震天下的精湛戰略吧。」
恒太彷彿睥睨群雄似地環視我們一圈,接著繼續說道。
「莉音前往西伯利亞進行數據中心擴張作業。巳繼負責重建集團及清償貸款。柚的話就特別給妳一天假期,回去向家人們展現一下Gigas消除器的偉大之處。結束後再回總公司處理自動交易程式的維修保養作業。」
「好,我知道了!」
在場只有柚學姊興高采烈地作出回應。
「至於沙織嘛,我指派一個超級重要的任務給妳。去找廣告代理商開會,擬定今後的市場行銷計畫。特別是沙織,作為銀行王,也就是本大爺秘書的妳可得好好發奮圖強喔。」
「誰、誰是你的秘書啊……真是夠了……」
沙織的臉瞬間為之一僵。
「諸位務必忠實地執行我所交待的任務。如此一來,能夠自由控制全世界的本大爺,就會繼續為你們撰寫通往璀燦未來的劇本。去吧,前往宇宙的盡頭!集結於春日恒太的旗下吧!為了革命社的榮光!」
恒太高舉右臂,發出響徹整間辦公室的嘹亮嗓聲說道。



在飽受破產危機所苦的時期,革命社陷入每個月最起碼都得支付兩兆日圓利息的狀況。
但如今革命社卻是每天都能賺進超過兩兆日圓的收入。在受到某些新聞或事件影響而導致交易量大增的日子,更能直接突破五兆日圓大關。合計每個月至少能賺進將近一百兆日圓的利益。而且這數字仍持續成長中。
革命社最大的旗下企業•國際商業銀行股價天天持續攀升也是主因之一。目前國際商業銀行呈現出每月起碼能創造數百兆額外利潤的狀況。
我將自動交易程式所創造的利益提領出來,源源不絕地供應給旗下的金融機構。革命社集團轉眼之間重振雄風,原本負債過多的各家銀行均重獲生機。
革命社瞬間東山再起,甚至逐漸轉變成資金過剩的狀況。



由於集團剩餘的金融機構群已全數整理完畢,於是我為了找莉音討論今後的行事方針,而搭機飛抵西伯利亞的數據中心。數據中心備有臨時機場,人員出出入入幾乎都是以搭乘飛機為主。另外,為了經營這間數據中心,我們也安排固定的臨時班機自雅庫茨克飛抵此地。
在這座孤伶伶地聳立在廣大腹地正中央的十層樓管理大廈,可以放眼望盡數據中心的所有一切。周遭一帶只見兩層樓高的數據中心往四面八方無限延伸,大量伺服器運作不休。
數據中心的外圍是一片荒野。而數據中心本身則被三公尺高的水泥牆團團圍繞住,跟人煙罕至的西伯利亞平原極不搭調,散發著詭譎的氛圍。冬天會因積雪而導致地面交通失靈,要從附近都會區搭車前來也得花上好幾小時的時間。
在管理大廈內部,只見許多負責維修保養系統的系統工程師及程式設計員們,在可以透過玻璃帷幕走廊看見的寬敞室內空間忙得不可開交。
KK NEXT聘請的會計師們,只有一小部分被派駐至西伯利亞這邊。我們建構了一個在各國主要都市設立辦事處,再透過網路連線進行審查的作業機制。因此雖在全球各地聘用了數以千計的會計師,但在西伯利亞這邊就只有少數幾名經理及實習會計師而已。
儘管這是一座幅員遼闊,且安裝了許多台世界級超級電腦的數據中心,但總人口也才將近九百人左右。由於設施永無止境地橫向延伸,導致整體顯得有點蕭索,缺少人來人往的氣息。
人數構成的部分,大約三百人是網路管理員,一百名實習會計師,一百名常駐警衛,剩餘的三百五十人則是從事餐飮、住宿、醫療及清潔等業務的專職人士。此外,各國金融關連機構無時無刻都會輪流派遣將近五十名官員至此進行短期居留的視察行程。而警衛全都是由基莉亞公司派遣過來的退役軍人,縱使萬一遇上恐怖份子襲擊的狀況,他們也有能力展開迎擊。
我與莉音在設置於十樓的特別室碰面。
「好驚人的狀況啊。每家企業的股票都持續不斷上漲。上市企業數量也大幅增加,甚至連跟垃圾沒兩樣的三流企業都開始拉抬身價。果真是超乎想像的空前盛況呢。」
莉音聳聳肩頭。
「這是泡沫化的走勢啊。由於全世界的資金流進市場,促使流動性急速上升,因此無處可去的資金,自然會一併帶動那些無可救藥的企業股價往上飆。而一目睹這種狀況,想要在我們市場上市的企業當然也會跟著增加。」
「而交易次數愈是繁多,我們的內線交易程式也會運作得更加起勁呢。」
「KK NEXT的交易量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市場都還要高。只要上市企業能持續增加,那我們應該就能建立起一個堅若磐石的體制。」
「因此,我來找妳商量今後的方針。旗下金融機構的虧損填補已經完美地告一段落,接下來該如何經營集團才好呢……」
「剩下的都是業績惡化的企業對吧?通通賣掉吧。只留下國際商業銀行就好,其他金融機構全部出清。只要現在丟到KK NEXT上市,市場就會替它們創造出相當可觀的價值。」
「要全部都賣掉嗎?這樣一來,革命社集團當真會變得一無所有耶。」
「只要保有亞提斯飛彈、核子彈頭,以及革命社加國際商業銀行就足夠了。」
「連互助保險公司都要脫手嗎?」
「嗯嗯。無論企業集團變成什麼德性都無所謂啦。」
聽莉音如此爽快地立刻作出回應,我忍不住苦笑以對。
「妳果然看得很開啊。不過反正只要有KK NEXT在手,要多少錢自然都會滾滾而來,所以也沒差就是了。」
「沒錯沒錯,其他事情通通無所謂啦。」
「瞭解。那麼革命社旗下就只保留國際商業銀行、Orient C Line股份有限公司,以及俄羅斯火箭公司等三間公司,其他通通變賣成現金。我會安排這些企業在KK NEXT上市,同時釋出所有股份。」
「拜託你了。」
「我接著還想問個問題……」
「什麼事?不必客氣,儘管問吧。」
「坦白講,錢已經多到大事不妙的地步了。資金一暴增至以百兆為單位,我就完全找不到合適的投資標的物,只能把錢擺在銀行帳戶發霉。要是連同旗下的金融機構也一併變賣成現金,我們會被比現在更強大的金錢洪水沖走啊。」
「那終究只是一堆廢紙罷了。一百兆日圓就跟紙屑沒啥兩樣。」
「可是就算繼續握在手上也沒意義啊。我正在思考該如何運用這筆錢才好……」
「這個嘛……那就慢慢兌換成實體財物好了。」
「妳所謂的實體財物,是指不動產之類的玩意兒嗎?」
「我們是革命家耶?革命時就算持有再多不動產也無濟於事吧。要兌換成隨時隨地都能換錢、攜帶方便、就算顛覆全世界所有國家政府也仍舊保有價值的玩意兒──像是金磚、銀磚、白金、寶石、稀有貴金屬等等。」
「……原來如此。就是事先大量收購類似純銀恒太雕像之類的玩意兒嗎?」
莉音噗嗤地輕笑了一聲。
「啊哈,若被恒太純銀雕像包圍的話,感覺會有點糟糕就是了。不過白銀的實際需求比生產量還低……若就量少卻依然具備穩定高價位的特徵來看,還是選擇黃金及寶石為佳。」
「也就是說,妳要我把現金轉換成在世界各地都具有價值的其他產物了?」
「一點也沒錯。把多餘資金全部兌換成實體財物吧。因為就算用紙鈔堆出一座直達月球的天梯,那也只不過是自我滿足罷了啊。」
「但把錢兌換成實體財物,究竟有何意義可言呢?」
「那還不簡單,就是把錢轉換成縱使金融經濟崩盤也仍保有價值的物品。不對,非但能保有價值,實體資產價值還會與受到金融崩盤影響、造成價值下跌的紙鈔呈反比曲線,爆發性地大幅上漲才對。會變得比原本的價值高出數十倍喔。」
「果然是以經濟崩盤為前提嗎?」
「拜KK NEXT大獲全勝所賜,我們的世界革命也跟著大有進展,已經接近聽牌的局面了。雖說我不想用恒太的口吻說話,但這盤棋快要將軍了……」
「既然如此,還是快點著手比較妥當。我回去立刻全力收購實體資產。只不過啊,黃金我還可以理解,但寶石的種類實在太過繁多了。」
「鑽石、紅寶石、黃玉、藍寶石、綠寶石、翡翠、琉璃、碧玉、水晶、蛋白石、瑪瑙、琥珀、真珠……用不著太過在意細節,是寶石就收集回來即可……唔,另外啊,藝術作品之類的也能帶著走。例如畢卡索或米開朗基羅的真跡等等。」
「那需要相當高竿的鑑定能力……像我就算觀賞柚學姊的畫作,也會覺得看起來像極了畢卡索的作品啊。」
我打趣地說,莉音頓時捧腹大笑。
「啊哈哈。假如生逢其時的話,我覺得小柚的畫作早就成為藝術作品了。總而言之,現在我們要聘請多少名世界頂尖鑑識專家都不成問題。去找全世界的珠寶商,以及藝術鑑價界的大老,全力收集價值無從撼動的實體資產。這就是巳繼接下來的最重要業務。」
「瞭解。」
「只不過若憑革命社的資金量,我猜大概在轉眼之間就能買光世上所有寶石及高貴藝術作品。因此決勝關鍵在於金子,也就是黃金。無論價格飆漲到多高都沒關係,麻煩你先設法買下地球上所有的金塊。」
「只要全力收集黃金為中心的珠寶、白銀及白金就可以了吧?我會動用多餘資金,盡可能地收購……倒是買回來的這些現貨要擺在哪比較好?先放進國際商業銀行東京總行的地下金庫嗎?」
「不行。一旦發生危急事態,天曉得會不會遭到日本政府扣押。改造我們擁有的船隻,再堆放於船底比較好。在發生什麼萬一的時候,起碼可以開船移動。」
「用船艦取代金庫嗎……既是在海上,保管起來大概萬無一失。唯一該顧慮的危險大概就只剩海盜而已吧?」
「現代海盜大多都只搭乘那種大型油輪稍微一撞就會沉沒的破爛船隻。況且如果有國籍不明的可疑船隻接近,我們只需動用亞提斯飛彈加以擊沉不就得了。」
「未免也太過火了吧……我突然開始同情海盜了啊……」
方針既已敲定,我馬上搭機離開。要採取行動的話,自然是愈快出手愈好。



「現在,KK NEXT匯聚了超過紐約證交所及那斯達克指數相加起來的資金量。請您告訴大家新市場得以如此成功的秘訣好嗎?」
電視上,一名看起來正經八百的主持人,開口詢問趾高氣昂地坐在一旁的恒太。我、沙織及柚學姊則在革命社辦公室觀看這場訪談。
恒太撩高頭髮,得意洋洋地說道:
「企業情報的可信度、情報公開的即時性、基準的公平性、二十四小時營運、投資活動的便利性……KK NEXT在各方面均遠遠凌駕於其他現存市場之上。會成功本就是顯而易見的結果。」
「開始檢討要不要在KK NEXT上市的企業數量也變多了。就連當初完全沒考慮到此事的企業,如今都把自家公司是否要在KK NEXT上市一事列為重要的經營課題了。」
「企業選擇KK NEXT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在本市場上市的企業數字全都正確無誤。我反而建議各位最好對沒在KK NEXT上市的企業的公開情報存疑比較保險。」
「不過,市面上也是有相當專業且盡忠職守的會計師事務所。參與審查的會計師們也有其尊嚴,個人並不認為他們會這麼輕易就與企業勾結,做出違法貪污的行徑就是了……」
恒太嗤之以鼻地回應:
「無論是再怎麼理智的會計師事務所參與審查,也摒除不了會計師事務所遭到企業方面瞞騙的可能性。就這點來說,企業沒機會違反貪污的KK NEXT市場就極其公平公正。再更進一步而言,調查結果會因著企業選擇委託不同的會計師事務所而產生差異,投資人必須連同這點也列入判斷。但若挑選KK NEXT的話,投資人就無需擔心這種問題。」
看著電視的沙織頗感困惑地說道:
「我一直覺得啊……恒太總是用那種彷彿無所不知的口吻在講話呢……就連KK NEXT原本也是莉音擬定出來的構想,結果卻被他講成好像全都是自己的功勞一般。」
「那就是恒太的特色啊。」
語畢,我面露苦笑。
「與其說是特色,倒不如說他根本就是腦袋有病。」
「即便如此,但他本人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只不過是周遭的舞台環境變得更加寬闊罷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我總覺得明明都已經站上那麼大的世界舞台,恒太卻依然只會胡說八道,這實在有問題……」
「恒太學弟是英雄啦。他自己都說『我是宇宙最強的英雄』啊。」
柚學姊雖面帶笑容如此說道,我卻覺得這似乎不成理由。
「假如是在前陣子的話,我或許會全力否定這句話……但如今會不自覺展產生『搞不好真是那樣』這種念頭的自己,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我伸手搗著額頭,電視機則傳出恒太的咆哮聲。
「KK NEXT可是由我春日恒太一手統治喔?總有一天,KK NEXT將會成為世界核心……不對,應該說搖身變成世界金融經濟的主體吧。」
「您不覺得這種說詞有點太誇張了嗎……?對金融經濟而言,中央銀行的判斷、以及政府的施政方針是重點所在。從央銀及政府指導獨立出來的KK NEXT,怎麼可能獨自取代世界金融經濟……」
「正因是擺脫各國政府意圖的獨立存在,KK NEXT才能夠反映出這個世界的廬山真面目。」
「有一種說法指稱KK NEXT的急速竄起,或許能夠替遲遲未能步出雷曼風暴打擊的世界金融點燃復活的狼煙。所以在此想請總裁親口談談關於KK NEXT今後的經營方針。」
「規模僅次於國際商業銀行的巨大金融機構──互助保險公司的上市也迫在眉睫。之後在我們集團旗下的金融機構也會依序在KK NEXT上市。」
恒太帶著肢體動作說道:
「KK NEXT牽引世界經濟已是無庸置疑的事。本大爺將會一鼓作氣驅散全球經濟不景氣、通貨緊縮、停滞性通膨等狀況。上市企業數在短短數個月內便超過一千家以上,本行分析師更歸納出數年內將有三萬間企業在KK NEXT上市的結論。KK NEXT正是地球的中心,全世界的人類們,可別落後了,勇敢地參加投資吧。」
恒太目光鎖定攝影鏡頭,威風凜凜地撂下這句結語。
實際上,我們擬定的計畫是讓互助保險公司上市,再算準適當時機把所有股份丟到市場上出清。此外還有格林威治銀行等等,透過ORIFA接連收購進來的金融機構也都預定全數加以拋售。這些雖然都是業績太過糟糕,想賣也賣不掉的金融機構,但只要在這個時機丟進KK NEXT上市,就會被標上不算太差的價值──應該說肯定會超過實際價值。所以我們才決定讓這些金融機構上市,趁早脫手獲利了結。在股價急速飆漲時也能締造出相當高的利益,內線交易程式又能助我們海撈一票。
一時之間曾擁有多達數百間旗下企業的集團,如今只剩下革命社、國際商業銀行及Orient C Line這三間企業。更進一步而言,我們握有100%資本的就只剩下革命社,以及擁有將近十艘船艦,目前仍持續製造核子彈的Orient C Line這兩間公司而已。國際商業銀行因配合在KK NEXT上市而釋出部分股份,之後也隨著股價上漲而不斷釋出,如今革命社持股比率已下降至60%左右。另外雖然稱不上子公司,不過我們還保有俄羅斯火箭公司的50%股份、CNM的20%股 份,以及KK NEXT股份公司的10%股份。
革命社集團真的已經身無長物,轉變成一個單純只是為了營運KK NEXT市場而存在的企業團體了。然後,我們幾乎是球員兼裁判地啟動內線交易程式,易如反掌地從市場內抽取莫大資金。
在能隨心所欲地支配KK NEXT後,若要再費心經營單一事業就顯得太過划不來。畢竟我們現在就像是掌控了所有在KK NEXT上市的企業啊。



在革命社總公司隔壁的飯店,我悠閒地泡完澡之後,邊拿浴巾擦拭頭髮邊走出浴室。身心都比起前陣子來得從容許多,先前跟俄國展開大戰時,我過著只花三分鐘洗完戰鬥澡就窩回交易室的生活,而在革命社瀕臨破產邊緣時也成天胃痛不止,情緒焦躁到極點,根本沒那種心情好好泡澡。但當手頭變得寬裕之後,連心情都跟著放輕鬆許多,這還真是種令人討厭的現實。
就在我走近床邊準備穿上櫬衫時,發現丟在床上的手機顯示有未接來電。我拿起手機點擊履歷,發現是莉音打來的。
我趕緊回撥電話給莉音,等待鈴聲還響不到一下,莉音立刻接聽電話。
「抱歉,有點事出突然,我希望你後天能到倫敦找我。」
「還真是有夠突然呢。我這邊也安排了不少預約行程耶……」
要去倫敦起碼得用掉好幾天的時間。這段期間的預約並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調整,其中也包含了一些重要會面。
「其實啊,是卡爾弗特公爵說要找我們聊聊啦。」
「卡爾弗特公爵!要聊什麼事情啊?」
出人意表的對象。看樣子現在並非抱怨預定行程難以調整的場合。
「我也不曉得。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也能一起過來就是了。」
「瞭解。既是如此,我自然非去不可。那可是比起跟任何客戶開會都還要來得重要的大事啊。」
之後我們簡短聊了幾句話就掛斷電話。我接著打電話給各家客戶取消預約,連忙整理好行李。飛抵倫敦的旅程時間頗長,我必須今天晚上就搭機前往。



莉音與我搭乘租來的轎車穿越卡爾弗特邸大門。
一在宅邸前步下轎車,一名男管家隨即鄭重其事地向我們行禮,並敦促我們跟他走。我們進入宅邸,走上勾勒出半圓形曲線的樓梯,被帶至露天陽台。陽台呈現出山林小屋的風貌,擺有數張木製桌子及椅子,是個看似可用來舉辦小小派對的寬闊場所。既恬靜,又能一眼望盡整座翠綠庭圜,有種光是挑晴天在這坐上一整天,就能讓身心為之暢快的感覺。
而在這座陽台的正中央,只見公爵拄著拐杖,維持站姿等待著我們的到來。管家在陽台入口停下腳步,只剩我們俩緩步走向公爵。
公爵笑容滿面地伸出手掌,我們互相握手致意。
「歡迎光臨,很抱歉臨時找兩位前來。倘若行動自由的話,本來應該是要由我前往日本才對……只可惜我雙腳有毛病,要出遠門實在太過麻煩了。」
「別這麼說,沒關係的。能夠這樣受到公爵招待是我們的榮幸。這代表我們也已經出人頭地了吧?」
莉音半開玩笑地作出回應。
「我有吩咐下人為兩位備妥客房,希望你們今天能悠閒地享受一番。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吧。」
「感謝公爵的好意,只是我們手上還有許多工作,今天之內就得飛回日本不可。」
「這樣啊……太可惜了。我原本還想花更多時間與你們好好相處呢……」
「話說公爵竟會親自召見我們,請問究竟是所為何事呢?」
莉音一開口敦促,公爵旋即定睛凝視我們。
「……我想請你們老實回答。你們的目的為何?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麼?」
「就跟以前說過的一樣,我們想要改變世界。」
「這點我明白。你們的新市場能夠成長到這種地步,連我也感到始料未及。但嘴上雖說想要革命,實際上你們卻完全站在體制陣營這邊。你們的所作所為,全都只是落在現有體制的延長線上罷了。」
「煽動小市民起義的暴力革命,對人類而言已經太過老套了。就算那樣做,大概也開創不出什麼像話的新世界。我們只是想採用更精明一點的作法而已。」
或許是對莉音的回答感到滿意吧,只見公爵樂不可支地說道:
「原來如此……精明,嗎……我搞懂了。你們想要站上扛起世界秩序的中樞地位,再親手徹底摧毀世界秩序,一鼓作氣開創出全新的世紀對吧?」
「正是。卡爾弗特會為了守護社會正義,而決定挺身阻擋在我們面前嗎?」
莉音表現出略帶挑釁的態度。若是敵人的話,恐怕還是先摸清對方立場比較妥當。
公爵默不作聲,轉身背對我們,昂首仰望遙遠的彼方。只見卡爾弗特邸的湖泊在公爵視線的前方擴展開來。
片刻過後,公爵宛如確認現狀似地緩緩開口說道:
「我不會擁護你們的企圖,然而你們看起來並不像是想成為所謂的次世代領導者。就這點而言,你們與史坦伯格、賽貝爾及荷士頓等財團可說是大不相同。」
那是一種既未明言要與我們為敵,也沒表態要成為戰友──帶著弦外之音的口吻。
公爵再次轉身面向我們。
「你們應該曉得我有提供資金給反史坦伯格勢力的事情吧?」
「嗯,我們早已預料到這點。或者該說是直接從史坦伯格財團相關人士口中得知此事。」
我立刻回答。先前有從基莉亞口中聽說卡爾弗特與史坦伯格在檯面下鬥爭的情形,因此我十分清楚。
莉音也接著說道:
「羅莎好像也早就預料到了。」
「正如不擁護你們一樣,我也不會擁護史坦伯格家。由動脈硬化的美國持續掌握霸權的不幸,必須加以終結。美國愈是衰敗,就只會給全世界造成相同程度的異狀。如同沒有永遠不滅亡的國家一樣,美國霸權也不可能歷久不衰。過去英國將霸權轉讓給美國,如今輪到美國該讓出霸權了。」
「即便如此,我仍認為美國如今依舊是歷史上最強的帝國。地球上沒有其他國家能夠取代美國。」
「但美國也掩飾不住自己的衰敗。在這變遷劇烈的現代,美國能夠掌握霸權長達將近百年時光,就已經夠令人驚嘆不已了。而美國理應卸下這項職務的時刻已到來。我只想盡可能地不興風波,以和平方式建立下一個全新的秩序。」
「以和平方式……也就是換句話說,美國若繼續緊抓著霸權不放,將很有可能引火自焚嗎?」
「沒錯。倘若繼續維持現狀,大戰勢必來臨。」
「的確,美國拉攏日本及歐盟,與中國及俄國等新興勢力進行對決,最後發展成世界大戰的可能性也頗令人擔憂。因此您的想法是希望能夠風平浪靜地送美國上路。」
「你們或許能夠成為終結美國霸權的關鍵人物。對我而言,你們有資格扮演起這盤棋的重要角色。當然我也沒有只是利用你們的意思。要是你們也可以把我們卡爾弗特財團視為一顆棋子不就得了嗎?彼此能夠成為這樣的盟友,就是最理想的雙贏局面了。」
「換句話說……卡爾弗特財團想要與我們合作嗎?」
「妳要解讀成這種意思也無妨。我雖不擁護你們,但要我在諸多關鍵時刻出手相助,倒也未嘗不可。」
「……還真是個出乎意料之外的提案呢。想不到卡爾弗特財團竟會主動……」
莉音一臉困惑地轉眼望向我。面對這個意外的話題,莉音大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吧。
我開口加以確認:
「可是卡爾弗特財團終究沒有接納我們的念頭吧?」
「那是當然。我無法與革命家建立類似自家人的親密關係。」
「也就是說,您覺得我們看起來比史坦伯格更容易操縱。因此若考慮到要對付史坦伯格的話,利用我們自然比較妥當……」
仔細玩味弦外之音的莉音如此說道,同時搖了搖頭。
「但是很抱歉。無論敵人是美國也好、多國聯盟也罷,甚至史坦伯格或卡爾弗特,我們都完全沒有屈居下風的打算。」
「我坦白講吧,你們的實力根本遠不及史坦伯格。背景相差太多了,縱使說卡爾弗特及史坦伯格財團就是從中世紀延續至現代的歷史本體也絕不為過。人類與我們同在,今後也將永不改變。」
公爵語調肅穆地講出這句話。聽起來既不驕傲亦不自大,帶著一陣只是淡然陳述事實的聲響。
公爵接著說道:
「儘管如此,我仍認為你們足以成為在歷史上刻下痕跡的存在。」
「實在是有夠微妙的評價呢。一旦現存體制遭到破壞的話,我認為公爵您就再也講不出如此天真的台詞了。」
「現在的你們若當真有心,就算要讓世界經濟陷入短暫失靈狀態也不成問題;但從宏觀的角度來看,這其實也不是那麼糟糕的壞事。給予盤踞現存體制顛峰的美國最後一擊,世界霸權應聲分散,就能創造出維持勢力均衡狀態的世界了吧。」
「您還真是輕描淡寫地講出了一句驚為天人的話呢。我真料想不到居然能聽見公爵脫口說出容許破壞體制的發言……可是保持勢力均衡的世界,當真就是個美好的世界嗎?」
面對莉音的詢問,公爵微笑以對。
「哈哈哈,所謂的美好世界,對人類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有的只是合乎當下的世界情勢罷了。」
接著公爵露出銳利視線直視我們。

「你們大概會是引導世界走向混沌的存在吧。從社會正義的觀點來看,你們無疑是反派。但就歷史觀點而言,是否真能斷言你們為惡呢?唯獨歷史有資格評判你們。你們會成為歷史的一塊拼圖。在那之後,人類渴望什麼樣的世界,任誰都不得而知。」
「在混沌的前方,卡爾弗特財團是否依舊穩若泰山呢?」
莉音的口吻帶有一絲挑戰意味。
「我等一族均自幼就被灌輸以數百年為單位來衡量世界局勢的知識學問。一次革命、一場戰爭、一次崩潰,只要站在大局的角度觀看,那都只不過是歷史的洪流罷了。而對我們來說, 打從數百年前開始,巨大的※典範轉移始終都是飛躍的佳機。不對,反倒該說典範轉移正是促進我們財團變得更加強大的最大主因。」(編註:Paradigm Shift ,原為科學用語,現在廣泛的意義為「重大認知產生轉變的時期」。)
「該不會是指公爵期待已久的空前機會已近在眼前……吧?」
「你們能否創造出勝過第二次世界大戰,或舊蘇聯解體的典範轉移現象……端看你們今後的活躍表現而定……但我仍希望你們別誤會。我們卡爾弗特家族既無意成為地球支配者,也沒有義務扛起那種責任。我們認為人類的事情,就該交由人類自己決定的結果帶領才對。」
「公爵與羅莎的理念完全相反呢。」
「卡爾弗特與史坦伯格的暗鬥,關鍵在於是否打算對這個世界背負起責任。一旦置身霸權中樞,大概就會像史坦伯格、賽貝爾、荷士頓家族那樣產生驕傲自大的心態吧。以往我們卡爾弗特世家,或許亦曾經有過那樣的時代也說不定。」
公爵自我警惕似地說道。
「您的意思,就是要我們成為棋子,去制裁得意忘形的美國權力中樞囉。」
「你們也可以把我們當成棋子善加利用。相信我們應能建立良好的同盟關係才是──雖然只是短暫的盟約就是了。」
「好吧,既然卡爾弗特財團表態願意協助我們,那我們恭敬不如從命地加以利用了。起碼光是明白卡爾弗特財團不會與我們為敵,就算是件相當重要的大事了。」
「那麼盟約正式成立了。事不宜遲……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這個嘛……我想在美國建立一個登陸點。目前已有許多美國企業也在KK NEXT上市,參加市場投資活動的美籍投資人也不少。但我希望打下一個更具象徵性的指標。」
「妳想要什麼樣的指標呢?」
「我希望促成KK NEXT、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以及那斯達克指數三者的合併計畫。可否借用公爵的政治力量呢?」
面對莉音提出的這項請求,公爵不加思索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為了重新擬定今後的計畫,我與莉音搭機從倫敦返抵日本。
召集所有人至八樓會議室的莉音開口說道:
「內線交易程式已為我們賺進超過三〇〇兆日圓的鉅款。另外國際商業銀行上市也創造出將近二八〇兆日圓的額外利益,再加上公開股份賣掉的企業上市利益七〇兆日圓。這陣子就算只執行內線交易程式,也完全不必擔心錢不夠用的問題了。」
恒太以微微顫抖的聲調說道:
「我的力量實在太可怕了……戰鬥力終於達到八〇〇兆大關了嗎……再這樣下去,我很有可能會不小心毀掉整個銀河系啊……」
「那又不是你賺的,是拜柚學姊設計的程式所賜啦。你根本什麼都沒做嘛。」
沙織雖然毫不客氣地出聲警告,恒太卻是一派充耳不聞的模樣。
「超市場KK NEXT……光是見到這高貴的名稱,任誰都能一眼看出是拜誰的力量所賜。看樣子沙織似乎看不懂羅馬拼音呢。」
「我提議更改市場名稱。那是個每次映入眼中,就會害我忍不住想笑的名字呢。」
「原來所謂的莊家,居然是個這麼有賺頭的立場……徹底超越了我的想像,令人大吃一驚啊。」
聽見我這麼說的莉音點了點頭。
「就是說所有經濟活動,其實就是一場設法登上莊家地位的競爭也絕不為過。基礎貨幣美元、霸權國家美國、新市場KK NEXT……無論在哪個業界都是大同小異。而今我們已順利當上世界經濟的其中一名莊家了。」
「只有坐上能夠制定規則的地位之人,才是真正的贏家對吧?」
一旁的恒太像是等待已久似地插嘴說道:
「一點也沒錯,巳繼。呵呵呵,靠經濟拯救全世界,只是不可能發達的小角色們時常掛在嘴邊的玩笑話罷了。體系是由掌權者所創,而經濟則是為了讓我這樣的強者變得更加強大而存在。貧民們的生活水準之所以上昇,只不過是強者為了賺更多錢而擴大市場規模罷了。但是開心吧,愚民們。我會把剩飯剩菜分配給你們,你們只管好好品嚐生活變豐裕的滋味吧。」
「恒太的腦袋……真是太可憐了……」
沙織對恒太投射出一道悲憫的同情目光。
「哎呀,沙織,恒太的話其實也沒錯喔。有辦法控制KK NEXT交易規則的我們,鐵定已經登上某個領域的顛峰。可是,這世上還有其他證券市場。紐約證券交易所、那斯達克指數、德國證交所、倫敦、東京、香港、新加坡……縱使KK NEXT佔有最大交易量,但仍然還有其他許多對手虎視眈眈啊。」
「其他證券市場的市場系統雖然多少有點差異,但幾乎都沒啥兩樣。可是KK NEXT採用了與他們截然不同的全新系統,投資人對我們的信賴度也很高。相信今後將會發展得更加興旺。」
「因此啊,我已事先跟巳繼講過了……就一鼓作氣趁勝擊垮現存市場的大戰略而言,我想要摸索與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及那斯達克指數合併的可能性。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的規模僅次於我們,身為新興市場的那斯達克則已成為全球首屈一指的存在。因此只要能成功與他們完成合併,便可徹底扭轉我們與目前所有現存市場之間的力量關係,成為名符其實的地球證券市場霸者。」
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是由負責營運紐約證券交易所的NYSE集團,與巴黎證券交易所、阿姆斯特丹證券交易所、布魯塞爾證券交易所、里斯本證券交易所、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所LIFFE等聯合組成的汎歐證券交易所合併而成的證券市場。而那斯達克則是設置在美國的世界最大新興企業導向之證券市場。
「跟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及那斯達克……合併!」
恒太大吃一驚地抬起下半身。
莉音點了點頭。
「沒錯沒錯,就是要跟它們合併啦。」
只見就這麼站了起來的恒太一手遮住臉龐,開始放聲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本大爺終於進化成為完全體了啊!好啊,這樣甚好。我在此發佈下一項指令。莉音,現在立刻著手吸手它們。」
「不是吸收,是合併啦。資金方面雖說難不倒我們,但這是個同時牽涉到政治層面的問題,因此能否順利推動合併構想還不得而知。目前正請卡爾弗特財團出面替我們進行關說。」
「給那群只會耍小聰明的二流證券市場人士們一點顏色瞧瞧。莉音,這是最優先業務。立刻著手辦理。」
恒太一邊發號施令,一邊威風八面地坐回椅子上。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我真想看看恒太腦袋裡頭的革命社集團組織圖究竟長什麼模樣。
「另外,既然內線交易程式執行效果呈穩健上漲趨勢,那就趁機調整影響值吧。我想調整為3.5%試試看。」
「3.5%!這樣會不會抽取太多了啊?現在光是2%就已經賺進這麼多錢了耶?」
我雖表示驚訝,莉音卻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又何妨呢?能賺多少算多少了,沒問題啦。」
「真、真的嗎……這樣投資人們的獲利會相對減少吧?在市場呈加速度成長的期間,我滿擔心這樣會不會反而害投資人感到掃興耶。」
「正因處於急速成長時期,反而才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回事。放心啦。小柚,我想把程式的影響值變成為3.5%。可以麻煩妳處理一下嗎?」
「嗯!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加油的。」
交給柚學姊獨自處理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只是改寫數字,不過由柚學姊獨自處理會令人感到有些不安。
「麻煩沙織協助小柚好嗎?等程式改寫完畢之後,再仔細檢查程式是否有確實照設定執行,以及有沒有什麼漏洞。」
「嗯。我知道了,我會暫時跟柚學姊一同工作。」
有沙織協助就放心多了。
「沙織學妹,一起加油吧。」
「嗯,一起加油了。」
柚學姊與沙織互相看著對方,彼此點了點頭。
「而巳繼這邊的話,拜託你繼續收購金、銀、白金、珠寶及藝術品好嗎?」
「那方面我已著手進行。由於我們大量收購金銀相關期貨,導致目前金銀價位都開始急速上漲。只不過無論再怎麼漲,資金都會源源不絕地流進我們的口袋就是了。」
「那就稍微確認一下短期的計畫內容吧。」
莉音起身離開座位,拿起麥克筆在白板上振筆疾書。

■革命社今後的預定計畫
•推行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及那斯達克的合併構想(莉音)
•將內線交易程式影響值調整為3.5% (沙織、柚)
•暗中收購金、銀、白金、珠寶類等實物(巳繼)

莉音快速地寫下這幾行字之後,再度坐回椅子上。
只見恒太像是與莉音對調似地突然起身,然後也不曉得他在想什麼,就這樣移動到白板前面,推開坐在白板旁邊的莉音,雙手拄著桌面。面對恒太突如其來的行動,就連身為當事人的莉音也忍不住睜大雙眼,一臉茫然地仰望著恒太。
恒太露出認真的眼神環視我們一圈之後,以充滿威嚴的嗓聲說道。
「以上,下一步指令就如同白板上所寫一般。基層業務是你們的工作,務必完成我所指派的任務。」
「下達指令,以及在白板上寫下那些注意事項的人都是莉音才對吧……」
我傻眼到不行。
「好像沒有恒太的工作呢。看樣子可以安心一段時間了。」
沙織自暴自棄地說道。
莉音則是一臉困惑地開口回應:
「恒太就隨他高興吧。只不過那樣也很危險就是了……」
「我打算竭盡所能投入工作。我會為了大家好好加油的!」
柚學姊雙手緊握成拳頭狀,一臉正經八百地點了點頭。
恒太接著高聲宣言:
「而我則肩負著一個遠大的使命,就是改變及創造歷史。諸位同志,跟隨本大爺一同展開革命吧!」
「喔────────!」
滿面喜色地高舉拳頭附和的就只有柚學姊一人而已。



被莉音叫至美國的我,與她一同前往那斯達克OX集團進行拜訪。而我為了收購珠寶及藝術品也不得不飛一趟美國,總之,我非去美國一趟不可。
我與莉音一同被帶進那斯達克OX集團的董事室,受到五名經營團隊的成員歡迎。這是一場由公爵居中牽線所促成的會面。
經營那斯達克的『那斯達克OX集團』已在自己的市場,也就是那斯達克上市。這點與國際商業銀行在KK NEXT上市的作法雷同。但不同於已經特化成專門營運市場的那斯達克OX集團,國際商業銀行除了一般銀行業務之外,同時也廣泛地承接金融、證券、外匯手續等所有關連業務。
當然,我與莉音也是頂著KK NEXT創設成員的頭銜,與他們五名董事對面而座。
在和樂融融的氣氛當中,其中一名董事開口說道:
「可以擁有這樣交換意見的機會,是一種很好的刺激。我方也被KK NEXT的成功嚇出一身冷汗,實在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貴市場業績蒸蒸日上。」
「儘管非常高興聽見您這麼說,但我們的市場才剛起步。眼下只是因為有節慶般的氣氛,才會讓流動性變高,未來的狀況還不得而知。在信賴性方面,我們怎麼也敵不過擁有四十年實績的那斯達克啊。」
莉音謙虛地作出回應。
雖然互為競爭對象,但我們還是從宛如自家人般的寒喧揭開序幕。基本上證券交易所並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加入的業界,所以即便是競爭對象,經營者之間仍會產生一種類似連帶感的意識。
另一名董事則搬出跟老朋友聊天般的口吻說道:
「坦白講,我們也料想不到KK NEXT竟能締造出如此成功的效果。就證券市場而言,實乃近年難得一見的成功。當初,我們原本只是打算袖手旁觀,結果反倒被遠遠甩開了。只不過我方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請你們作好心理準備吧。」
「好可怕唷。你們已備妥各種對應措施了嗎?」
莉音面帶笑容提問,該名董事隨即用力點了點頭。
「那還用說。只是還不能秀出我們的底牌就是了。就讓我們堂堂正正地一較高下吧。」
「若是堂堂正正的對決,這邊自是願意欣然接受。否則光是擔心會不會有個名叫賓拉登的CIA特工開飛機撞毀我們那間數據中心,就害我天天失眠了啊。」
聽莉音講出這則黑到發亮的美式笑話,董事們全都捧腹大笑。其中一人甚至還笑到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美國商人果然很好共事。他們不會嫉妒對方的成功,著重公平競爭的精神也十分旺盛。
等眾人都笑夠了之後,莉音才接著說道:
「所以說呢,今天一方面是前來跟各位打聲招呼……另一方面則是有個不知各位是否願意視為未來課題,稍微檢討一下可行性的提案……」
「哦,是什麼樣的提案呢?」
「終究只是個籠統的提案……只是在商榷可能性而已……我在想說那斯達克、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KK NEXT這三座證券市場是否有機會朝著合併的方向邁進……」
莉音採用了極為拐彎抹角的說法。
董事們突然陷入沉默,露出困擾神情面面相覷,沒人作出任何回應。這對他們而言,大概也是個出乎意料之外的提議吧。
「這也不是說得火速推動的構想,而是假如有可能的話……」
又有另一名董事以恭恭敬敬的語調發言:
「如您所知,證券市場目前處於合縱連橫的途中。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其實也是紐約證券交易所(NYSE),跟歐洲各國證券交易所整合的泛歐證券交易所合併而成的市場。因此可能性或許並非全然為零也說不定。但我們與KK NEXT的系統差異太大,合併的門檻八成非常之高吧。」
對方似乎很慎重地選擇其用字遣詞。
「系統差異只不過是枝微末節的小事罷了。只要雙方同意,那絕非克服不了的問題。」
「妳曉得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與那斯達克雙方,目前正在上演類似收購戰的戲碼嗎?」
坐在最右側的董事開口提問。
「嗯,當然知道。新聞也有播報,最近那斯達克正著手對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發動收購攻勢。為了祭出九五〇〇億日圓策動惡意併購,你們正在檢討籌措資金的相關事宜……」
「為了提高流動性及便利性,市場非得朝整合的大方向邁進不可,此乃眾所周知的事情。因此合併、收購、整合的趨勢照理說應是無從阻止才對。儘管如此,整合的過程仍會碰上各式各樣的阻礙。因此雙方股東更進一步的理解自然就變得不可或缺。」
語畢,董事伸手指向莉音。
「沒錯,股東。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排名第二的股東是RBB,而那斯達克排名第四的股東也是RBB。因此我想至少RBB會贊成經營整合的提案就是了。」
RBB是卡爾弗特財團握有資本額的大銀行。
董事一臉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真料想不到。那間銀行是全世界作風最保守的銀行之一,著實令人難以置信啊。」
「因為公爵最近才剛主動找我提起此事啊。說假如想要經營統合的話,他願意提供後援。」
之後莉音說明了前往卡爾弗特宅邸,爭取到RBB可以協助市場整合之承諾的來龍去脈。董事們個個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聆聽說明。
在莉音說明完畢後,其中一名董事冷靜地說道:
「但假設RBB就算真的願意全力協助市場整合……也不代表他們在資金方面也會一併提供協助吧?終究只是站在不反對整合的立場罷了。」
「資金交由KK NEXT準備即可,我們可以出一〇〇兆日圓。」
莉音若無其事地丟出這句話,董事們全都大驚失色。
「一、一〇〇兆日圓!」
「開玩笑的吧……」
「我的老天啊……」
「拜託,妳該不會是搞錯位數了吧?」
「我沒搞錯。要我們拿一〇〇兆日圓出來也不成問題。相信如此一來,那斯達克OX集團再也沒有股東會持反對意見才對。」
話說到一半,莉音耐人尋味地環視了董事們一圈,接著宛如講悄悄話似地繼續說道:
「另外,我們也可以幫忙代墊那斯達克收購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所需要的全額資金,而且不收半毛利息。因此我覺得要是我們能設立一支檢討未來整合方案的企劃小組,定期開會交換意見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相信這不是什麼壞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們確定今後會固定與那斯達克OX集團舉開研討會。這並非正式敲定要進行市場整合,但對方也認為證券市場相互合併是避無可避的一條路。再者既然那斯達克試圖併購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他們也需要執行併購計畫的資金源。能否順利合併姑且先撇開不談,我們都說願意無息提供這筆資金,對方自然沒有拒絕協商的理由。
由於第一次會面得到了預期之內的成果,莉音與我便邊閒話家常邊搭乘電梯下樓,穿越了那斯達克的玄關大廳。
但當我們一踏出那斯達克大廈……赫見一名出乎意料的人物映入眼中。來者雙眼直瞪視我們,在等待我們出來的這一刻。
「羅莎!妳怎麼會出現在這啊?」
「羅莎小姐!」
莉音與我發出不知所措的聲音,快步奔向羅莎的身旁。
我們並未透露預定行程給羅莎知情。不過只要羅莎有心的話,八成很容易就能查明我們在美國境內的確切位置吧。
她還是一樣面無表情。由於羅莎在大發脾氣時仍舊面不改色,因此我們也看不出她目前的情緒究竟是好是壞。
「上車。」
羅莎轉眼望向背後的車輛──※邁巴赫,只脫口講出最小限度的字句。(譯註:德國著名車款。)
不知為何,總覺得她的表情有點僵硬。會這樣親自前來等待我們,顯見狀況大概好不到哪去。



車內的我們彼此不發一語。羅莎坐在副駕席,我及莉音則坐後座。至於身穿西裝,看起來宛如SP的司機也彷彿早已被交待過目的地為何處一般,並未開口請示羅莎。
莉音大概也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氣氛了吧,她完全保持緘默。
邁巴赫行駛將近十分鐘左右的車程之後,開進某間飯店的門廊。
飯店門僮打開邁巴赫的車門之後,羅莎轉頭望向後座。
「請跟我來。」
我們乖乖聽話,下車跟在羅莎的背後,一路穿越飯店大廳。飯店員工一見到羅莎的身影,立刻讓出道路,畢恭畢敬地立正站好,像是絲毫不敢得罪羅莎似地繃緊全身神經。
我們行經一般客用電梯,搭乘位在走廊盡頭的電梯。
這台電梯只有一個通往頂樓的按鈕。
按下按鈕的羅莎交抱雙臂,連正眼都不肯瞧我們一眼。電梯開始上昇。羅莎的表情冷若冰霜,完全看不出她的內心想法。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一抵達頂樓,只見寬敞樓層與一扇厚重的大門映入眼中。兩名警衛及兩名飯店服務生均維持立正姿勢,迎接羅莎與我們的到來。
羅莎邁步走向那扇門,飯店服務生隨即機靈地打開大門。
我們跟隨羅莎走進這個樓層。裡面是一座設有一整面玻璃帷幕的沙龍,能夠放眼俯瞰紐約摩天樓的絕美景色呈現在眼前。
沙龍內約有十名先行到來的客人。看見羅莎身影的他們紛紛起身迎接我們。
「就是這兩名孩子嗎!歡迎光臨世界中心。」
一名顯得和藹可親,身材微胖、年約六十的紳士張開雙臂,開口向我們打招呼。
羅莎立刻斬釘截鐵地出聲警告。
「把她們當成小孩也未免太過沒禮貌了。卡斯,我希望你能修正你的發言。」
「我又沒有惡意,實際上他們倆的年紀就跟我孫子差不多啊。」
另一名紳士伸手要跟我們握手。
「唷,又見面啦。我時常聽說你們的事。能夠這樣再度相遇,也算是滿戲劇化的情節啊。」
這位是羅莎的父親──馬修•史坦伯格。我們只在史坦伯格家見過一次面。這裡究竟是一座什麼樣的沙龍啊……
頭一位出聲跟我們打招呼的老紳士,也像是表明『跟我握手啦』的意思似地伸出手臂。
「我叫卡修斯•賽貝爾。我的旗下企業──Calil及Sunmalt應該都有聽說過吧?我乃世人聞風喪膽的穀物大亨。我一旦鬧脾氣,全世界都將在轉眼之間爆發飢荒。總之,我就是這樣的一號人物。」
「我有叫你自吹自擂嗎,卡斯?」
羅莎對卡修斯•賽貝爾投射出一道冰冷的嚴厲視線。卡斯是一般較常用來稱呼卡修斯的暱稱,而賽貝爾則是代表美國的大財團。財團規模號稱全球第三大,與排名第二的史坦伯格相差大概一倍左右。不過其名聲卻不亞於史坦伯格世家。
卡修斯聳聳肩頭。
「我只不過是做個淺顯易懂的自我介紹罷了。」
「我是雷繆爾•荷士頓。在銀行及證券業界擁有數個企業集團。國際商業銀行的活躍可是時有所聞喔。」
另一位態度謙和的老紳士接著開口說道。只要在金融業界活動,就時常會聽見他的大名。他是對金融業界具備潛在影響力的荷士頓財團總裁。
其餘數人接二連三地與我們握手。
「我是FRB議長──伊尼亞斯•柯克伍德。國際商業銀行著實是個令人頗感興趣的商業案例。就各種層面而言,值得深入研究一番。」
「我是CIA首長──瓦列斯•惠特洛克。拉爾夫似乎受過你們的關照。那傢伙雖然滿嘴怨言,但遲早會出人頭地。跟他打好關係絕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我是總統助理──雷吉•羅勃森。馬克•卡其斯總統也說希望能與兩位見面。假如有空的話,下次請務必讓我帶兩位進白宮參觀一番。」
緊接著我們又與國防部首長,以及美軍參謀總長等人握手致意。
面對眾多世界最高峰的傑出人士,只能順勢握手致意的我連半句話都講不出口。
與在場眾人通通握過手之後,莉音出聲說道:
「嗚哇……想不到居然如此驚人……真的是世界中心啊……這到底是什麼集團啊……?」
「也難怪妳會大吃一驚啦。就連馬克•卡其斯那傢伙頭一次被叫至這個場合的時候──」
當卡修斯得意洋洋地準備開講之際,羅莎馬上厲聲加以制止。
「卡斯,麻煩你安靜一點。你每次總是如此吵鬧。」
「……是是是,史坦伯格大小姐。」
「這只是一場親睦會罷了。我偶爾會邀請財界及政治圈的親朋好友來此舉辦茶會。」
聽完羅莎的說明,莉音意有所指地嘀咕著回應:
「只是普通茶會嗎?」
「有時候也會招待特別來賓前來參加,而今天邀請的特別來賓就是你們。來,請坐吧。讓我泡壺紅茶招待兩位享用。」
受到羅莎的敦促,我們同時彎腰就座。
接著羅莎動作純熟地親自替我們泡了兩杯紅茶,分別放在莉音與我的面前。
卡修斯半開玩笑地插嘴說道:
「這可是很特別的茶葉,然而茶葉本身一點都無關緊要。由世界第一可怕的大小姐親手替你們沖泡的這回事才更有價值。諸位,你們說是不是呢?」
「卡斯,需要我把你攆出去嗎?」
羅莎語調冷淡地出聲詢問,只見卡修斯不發一語地聳聳肩頭。
視線移回莉音及我身上的羅莎平心靜氣地開口說明。
「這是今天早上剛在錫蘭採收的茶葉。風味包君滿意。來,兩位請享用吧。」
「謝謝。」
見莉音將茶杯端至嘴邊,我也提心吊膽地跟著照做。
「……真不好意思。」
VIP們興致勃勃地觀察著我們的反應。感覺很奇怪。在這麼多VIP的注視之下喝紅茶,著實令人感到緊張兮兮,也因此我根本喝不出紅茶的滋味。
「言歸正傳,妳找我們來此應該是有某種目的才對吧?」
放下茶杯的莉音立刻開門見山地提問。莉音果然與我大不相同,整個人顯得泰然自若。
CIA首長開口回應。
「我們曉得你們提出了合併紐約泛歐證券交易所及那斯達克的構想。醜話說在前頭,只要我等不同意的話,你們就絕不可能稱心如意。」
「倫敦那位老人家似乎很積極地在背後給予協助。但很遺憾的,天底下還是有單憑老人一己之力也無可奈何的事啊。」
不知為何,總覺得羅莎的話中帶刺。
「果然都被妳看穿了嗎……其實是卡爾弗特突然召見我們,說我們雙方或許可以合作完成各式各樣的計畫。」
莉音認命地作出回應,隨後看著羅莎繼續說道:
「公爵他說希望能再找個機會跟妳好好談一談。公爵似乎十分重視妳喔。」
「如果只是嘴上說說的話,他當然可以隨便信口開河。實際上,那個老人的所作所為,都只是充滿了對我們的算計。只要是為了削弱我們的力量,他大概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吧。」
這時卡修斯說道:
「羅莎啊,妳偶爾也該跑一趟倫敦啦。意識型態歸意識型態,血緣歸血緣。我們跟那老頭雖是立場迥異,但並不代表你們能就此斷絕親屬關係啊。」
「羅莎的心情我也能夠理解,然而公爵也不是那麼壞的人。」
馬修•史坦伯格也贊成卡修斯的意見。卡修斯轉移視線望向馬修,同時開口說道:
「像我以前明明覺得小時候的羅莎『真是個不討喜的早熟小女娃』,但卻只有那傢伙對妳百般疼愛啊。妳也該稍微體貼一下那個老頭啦,對方都已經到了一腳踩進棺材的年紀了。你說是吧,馬修?」
「那是因為卡斯你總是找羅莎討論一些無聊話題,結果卻都辯輸她吧。哪像我就連看著羅莎的雙眼講話都怕得要死,每次都嚇得渾身打顫。」
馬修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父親大人!」
面不改色的羅莎一放聲大吼,馬修瞬間陷入沉默。
羅莎也順便責備了卡修斯一頓:
「卡斯,給我閉嘴。」
「遵命,大小姐。」
卡修斯卻是表現出一副毫無反省之意的模樣。
羅莎交互看著莉音與我。
「言歸正傳吧。坦白講,我本以為你們會宣告破產。就連十分讚賞你們實力的我,都確信你們除了破產之外,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只要針對當時的狀況進行分析,無論再怎麼樂觀的小孩,都必定會歸納出相同的結論。然而,你們起死回生的那一步棋當真精彩至極。我們全都對那匪夷所思的事態感到瞠目結舌。」
VIP們不約而同地猛點頭。
羅莎雖是面無表情,但口氣卻難得夾帶著一絲熱情。
「今天會這樣帶兩位來此的原因無他,就是我想邀請兩位成為我們的一份子。兩位願意接受這項邀約嗎?」
「成、成員..」
這突如其來的邀約,就連莉音也大感意外。
「我們是一群怕寂寞的人,很想交些新朋友啊。」
羅莎瞪了無意保持安靜的卡修斯一眼,可是卡修斯本人卻是露出一副不甚在乎的表情加以化解。
莉音吐出一口大氣,轉眼直視羅莎。
「也就是說我們能成為統治世界的一份子嗎?這算是人生發達的頂點吧。可是……協助美國維持霸權,似乎並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不對,或許該說,我可是準備挑戰美國霸權的人啊。」
「莉音是否視霸權為不好的事情呢?但那只是必須有人站出來背負的事情罷了。」
我突然覺得向來冷靜沉著的羅莎,此時好像微微向前探出身子一樣。
「以往透過帝國主義時代而掌握霸權的帝國是英國。但經歷數次大戰後,其國力大幅衰退,最後終於放棄了霸權。英國被霸權的份量壓垮,放棄了應盡的責任。結果如妳所知──引爆了第二次世界大戰。而今,美國承接了這項肩負霸權的責任。這個世界有一部分處在跟當時極為類似的狀況底下,一旦失去貫穿全世界的軸心,人類將無法維持安定。少了美國,世界秩序大概就會瞬間宣告瓦解吧。」
「可是我並不認為現在的美國適合肩負霸權的重責大任。建立全新秩序的時機已經來到了。」
「難道妳覺得除了美國以外,還有其他帝國足以擔負霸權嗎?日本?德國?中國?印度?俄國?……別開玩笑了。」
羅莎誇大地搖了搖頭。
「我敢斷言。美國霸權終結時,就是世界大戰開幕的時候。因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取代美國。地球上的所有國家都不肯承擔責任,非但如此,甚至只會拚命追求自身的利益與權力。這個世界當真無可救藥到極點。」
「就是因為美國不肯釋出霸權,才會引發世界大戰吧?」
「是由於美國並未撇下名喚霸權的重責大任,才遏止了可能引爆世界大戰的事態。」
羅莎與公爵的想法有一部分完全相同,也有一部分是截然相反。兩者均暗示了美國霸權與世界大戰脫不了關係的可能性。但羅莎認為只要美國不放棄霸權,世界就能永保太平;而公爵則認為就是因為美國不肯放棄霸權,才會進一步引爆世界大戰。
莉音在此提出質疑。
「可是再這樣下去,美國甚至有可能宣告破產。這樣的一個帝國,又能引領全球多久呢?」
「妳可千萬別太小看我們。我們早已設想到各式各樣的狀況。就算撐不到一百年,起碼今後的五十年間,美國的絕對優勢必然穩若泰山。」
「我……認為美國的財政已經走進死路。當然啦,日本及歐盟也一樣。在破產的混亂局勢當中,我怎麼也不覺得美國還能保有現在的壓倒性優勢。」
莉音慎重地挑選用字遣詞說道。
羅莎輕輕嘆了口氣,靜靜提出反問:
「……我舉個假設。假設世界經濟同時宣告破產,人們將會尋求什麼東西呢?」
「糧食自然就不用說……紙鈔的可信度一旦崩盤,人們最後追求的終點也就只有實際物品吧。特別是黃金。」
「沒錯。那麼,手上握有最多黃金的人是誰呢?」
「卡爾弗特財團、史坦伯格財團、賽貝爾財團、荷士頓財團……以及美國政府……」
「沒錯,就是美國政府。研究報告對外宣稱,全地球的黃金總重量為十六萬公噸。但實際上卻是多出一倍……也就是大約三十萬公噸左右。其中二萬四〇〇〇公噸在卡爾弗特財團手上、一萬六〇〇〇公噸由史坦伯格財團保有、賽貝爾財團分得九〇〇〇公噸,剩下的八九〇〇公噸則歸美國政府所有。美國政府的黃金持有量表面上為世界排名第一,實際數字足以穩坐第四名的位置。這個數字能更壓倒性地拉開與世界各國之間的差距。」
羅莎輕描淡寫地講出一段非比尋常的重要話語。那是連博學多聞之人都會懷念自己耳朵是否出問題的發言。
「若要我不畏誤解加以斷言的話,全天下就只有兩種貨幣制度。分別為貨幣管理制度,以及金本位制,雖是匪夷所思的假設……不過要是有一天現行的管理貨幣制度遭到推翻,轉換成金本位制的話……第一名寶座仍是歸美國所有。」
金本位制(gold standard)是把黃金視為貨幣價值基準的制度。中央銀行藉由保管與發行紙鈔相同額度的黃金,來確保黃金與貨幣的兌換性。只要是採用這項制度,紙鈔就具備其本質性的價值。但金本位制度有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由於國家能夠發行的紙幣受到黃金庫存量限制,因此難以提供足夠數量的紙幣來應付實體經濟所衍生而出的日常交易。不僅妨礙經濟成長,在恐慌時也會由於無法增印貨幣支撐住景氣,而造成國家經濟陷入無可自拔的泥沼式大恐慌。
至於另一種管理貨幣制度(Managed currency system),則是由中央銀行設法透過人為方式管理紙幣價值的制度。若是採用這種制度,國家便有辦法針對經濟成長及貨幣供應量進行某種程度的管理。但中央銀行若印刷太多紙鈔,將會加快通貨膨脹的速度,造成紙幣價值瞬間暴跌。古今中外的歷史皆印證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哪一種貨幣的價值,必定都會伴隨時間流逝而下跌。講得極端一點,人類想如同神明一般控制貨幣是不可能的任務,管理貨幣制度總有一天也必定會走入死胡同。
歷史上,人類就是由金本位制切換至管理貨幣制度,走過這條發展的道路。兩者皆是有長有短,不可能有所謂永遠長存的制度。管理貨幣制度崩盤的時機一旦來到,金本位制就會成為一個重要選項。而等到數十年後,金本位制一旦走投無路,管理貨幣制度也將會再度成為一個重要選項吧。
起碼就現狀來看,管理貨幣制度已瀕臨極限。世界各國政府均背負著天文數字級的龐大債務,地球早已臨近破產前夕。假使發生管理貨幣制度翻盤的事態,那麼與其導入全新的管理貨幣制度,民眾或許反而比較渴望重新採用較為穩定的金本位制。
「……」
見莉音不發一語的羅莎繼續說道:
「反過來看,經濟能力旺盛的日本及中國,均持有大量美國國債。因此會因著美國破產而受到重創的,會是世界各個經濟大國,美國本身則會是最快從重創中爬起來的一方。因此即便世界翻轉一百八十度,換來的也只是一個與現狀完全相同的世界——」
「啊……妳果然如此假定呢……」
莉音發出沉吟聲。
「由現行管理貨幣制度支撐的金融體制不會崩盤。但是,就算崩盤也無妨。奉勸妳最好別小看我們。」
「難道無論如何,羅莎都一心只想追求美國霸權嗎?」
羅莎輕輕搖頭並嘆了口氣。
「……看樣子,妳仍然有所誤解……聽清楚了。齊聚在此的所有成員,並非如同海胴總次郎那樣,把自己跟國家混為一談的愚昧之人。若站在終極的觀點來看,我們根本就沒有效忠美國這個國家。更何況當我們這幾個世家開始在歷史上留名的時期,美國甚至都還沒出現在這個地球上。」
清清嗓子停頓片刻之後,羅莎神態莊嚴地繼續說道:
「我們不是因為愛美國,才追求美國霸權。是由於除了美國以外,再無其他國家能夠擔負這項重責大任,因此才戮力強化美國霸權。」
「那羅莎,不對,應該是說在座諸位所效忠的對象究竟是誰呢?」
「我們竭誠效忠這個世界,在作為結果所得的環境當中,創造出最大的成果。而我們享受了利益,也就同時肩負起維持世界安定的義務。因此現在我們需要美國霸權──事情就這麼簡單。」
我頭一次理解到集結於此的十人,他們身為世界頂尖人士的立場。
他們打一開始就超越了所謂的國家概念,存在於他們心中的就只有現實主義。國家、霸權、愛國情操,甚至連他們所居住的美國,都只不過是用來實現完美統治的零件罷了。
把地球設想為一座舞台,超越國家定位思考,透過少數掌權者建立共識的方式,輕而易舉地跨越了人類無法突破的高牆,抵達了遙不可及的更高次元。他們大概置身在與莉音相同的次元,只不過是雙方所站的位置不太一樣罷了。
羅莎情詞懇切地遊說屏住呼吸的莉音及我。
「莉音,相信妳應該與我們處在同一個次元才對。因此我們才欣然地打算邀請妳加入主要成員的行列。如此一來,妳也就能夠輕輕鬆鬆地實現妳口中的世界革命。我們可以替妳實現妳的心願。」
總統助理搬出熱情口吻,帶著肢體動作對莉音說道:
「妳能站上世界顛峰,這可是非常光榮的事情喔。如今我能站在這裡,以及馬克•卡其斯能夠成為美國總統,甚至發生在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全都是由在場成員們所決定。當我收到這項提議時,內心也因著這難以置信的幸運而感到萬分激動啊。」
雷繆爾•荷士頓也以柔和語調接著說道:
「妳有什麼願望,我們都可以助妳一臂之力。就讓我們集思廣益,聯手打造出一個比現在更加美好的世界吧。憑兩位的表現,絕對夠資格成為參與我們這場定期茶會的新成員。」
一臉茫然的莉音好不容易才開口回應。
「先是卡爾弗特財團主動找我們談合作,這次又輪到世界的核心開口邀約……然而,真的要以這種形式完成世界革命嗎……?」
「世界革命?假如妳的願望是那種玩意兒,妳想來多少次都沒問題,就算要變出你們理想中的世界也行。但前提是,你們要願意跟我們交朋友。」
卡修斯以魄力十足的口吻說道。
「來,莉音。請妳作出選擇吧。我們已經作好迎接妳加入的準備。在妳眼前有兩條路。妳是要成為我們的好朋友,還是與全世界為敵呢──我要妳現在作出決定。」
羅莎毅然決然地開口要求莉音面對這個二選一的難題。
就算是莉音也難掩內心動搖,只見她側目瞄了我一眼。但我也被這場談話的意外發展嚇破膽子,根本無法作出任何回應。

目前社費為八二六兆九二〇〇億日圓,融資則是三五七兆二〇〇〇億日圓整。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07: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6-16 11:52 编辑

後記

請容我僅在此說幾句謝詞。
在執筆創作第八集之際,有數名國家公認會計師、股票市場相關人士及政府相關人士接受了筆者的採訪及提問。每一位均是擁有高深知識及經驗的佼佼者。
由於內容敏感的緣故,無法列出這幾位受訪者的真實姓名以表感謝,但筆者十分感謝這幾位非但沒有嘲笑我那異想天開的證券市場構想,甚至還提供了足以強化構想的適當建議。誠願今後能與諸位永保合作愉快的友誼關係。

作者聲明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任何實際國家、人物、團體、事件及法律條文均無關係。
作者並沒有支持、批評或推薦特定思想理念或國家的意圖。此外也沒有肯定軍事技術及行使武力的意圖。
再者,關於作品中可能被解讀為與現在及將來發生的事件、事故或媒體報導有所重疊之事案及描述一概純屬偶然相符,特此聲明。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0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6-16 12:26 编辑

我的廢話,非正文

總算要開始革命了呢...從零到現在終於站上最後的舞台了


機翻九卷简介
拒绝来自在世界顶峰君临的罗莎们美国中枢的成员的邀请的我们。那个意味向他们传送是敌人的意思。另一方面,革命部创设的新市场KKnext,使世界经济的景气急浮而上,引起著空前的巨大泡沫。不久世界的崩溃开始。正是那时,成为我们革命部的建国的狼烟。但是,以美国为首的列强国应该也没有认可那样容容易易地建国的。把我们看作历史上最坏的恐怖活动集体亮出宣战公布的…。为风云告急的革命编辑突入!喂,向世界大战。



然後可以再等好幾年了
然後可以再等好幾年了
然後可以再等好幾年了
然後可以再等好幾年了
然後可以再等好幾年了

東立我求你快出吧.................
发表于 2015-6-1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顶赞!!!之前等得都买日版啃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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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kkes0308 + 1 有沒有日版掃圖,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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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来了,手枪顶在脑门上都要走火了~~~
发表于 2015-6-1 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点赞啊,感谢楼主录入,插画真心不错的说
发表于 2015-6-1 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番的作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赚钱速度跟狗一样快
公司审核什么快比光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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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kkes0308 + 1 此書吐槽點無數,認真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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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 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书我已经吐槽不能了ORZ 都已经到第八卷了啊
发表于 2015-6-1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买了还没看,想到大概要2017年才能看到结局就...不急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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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kkes0308 + 1 你什麼時候產生了2017看得到結局的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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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2 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小说是不是出了好几年了,而且封面画风有点long long age的feeling
发表于 2015-6-2 14: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是土豪的超級中二歷險記
发表于 2015-6-3 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這部作品我真的很喜歡
因為有很多經濟專業並不是虛構的
當然
要從0元累積到數百億資產肯定不是一兩年就可辦到的
好孩子千萬不要學
可惜的是這作品人氣真的不高
明明日版已經完結很久很久了
台版還在慢慢出
總之感謝大大分享
辛苦了
发表于 2015-6-3 1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父亲的真的是不容易啊,,,,,竟然只能泪流满面的看着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審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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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5 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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