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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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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校园轻幻】这个时代的学生真难缠!(不稳定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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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5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楼似乎可以当做目录,就先预留一下。

顺带一点申明:
这个坑开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提升个人的码字和创作欲望,意思是不会单纯按练笔的程度随便对待,但也不能保证稳定持续地创作下去。个人本身还有创作原创galgame剧本和演出的要务在身,这个坑只作兼顾。

当然,尽可能地希望看过的人留下感想,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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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25 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我本游魂

虽然有点突然,其实我是一个游魂。
超脱生态系统之外,甚至完全不需要物质依托,仅凭一点简单的等离子组合即可依附存在的死物。
存在时间越久的游魂,它的精神力量、左右物质的力量就越强、越精细。
身为生物已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久到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样的生物。
死后的我以游魂的存在形式飘荡了很久很久,可能有数千年了也说不定。
这期间我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游荡于人类社会中,了解了人类的文化,也见识了无数人间的悲欢离合剧。
对人类的认知多到麻木之余,我也会前往丛林高山,将其他生物与星系尽收眼底——不对,是尽收魂底。
当然,游魂既然有我一个,就一定会有第二个。
我也见识过一些同类,有友好地进行过意识交流,也吸收和击溃过一些太过挑衅的死物,但我始终孤独一魂。

终于有一天,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到达了极限,到达了以游魂的存在形式所能认知的极限。
我开始茫然,不知所措。这个世界在我的认知中一瞬间变为了空白。
当时,我好像只是简单地叹息了一句……

“世界的变化太慢了。生物的变化太快了。”

于是我开始寻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游魂的我并不会疲劳,但我已经丧失了继续游荡的动力。
既然以游魂的身份认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的存在又有什么必要呢?
终于,在一个远离有精神意识存在之处,找到了一个温润厚实的地方,安心的睡下了。
舒服地躺下之后,我带着最后的回味渐渐沉眠了下去……

“我,作为生物的我也好,作为死物游魂的我也好,终应与世长辞了吧……”

如果这就是我的故事和传记,这大概就是最后为笔尖补墨,然后淡然写下“全剧终”的时候。

………………

………

“————!!”

“刚刚”睡着的我——以游魂的存在时间来说的“刚刚”——就被一个声音吵醒了。
哎,几千年来世间的喧嚣从来没有停止过,我这又是刚好赶上哪一出了啊?
由于沉眠在自己选定的场所,我的意识被拘束着,并不如游荡时那般宽广,所以没办法第一时间确认发生了什么。
嘲笑自己连长眠也不被允许之余,一个可笑的想法浮现了出来。

“我该不会是作为神明被什么存在给唤醒了吧?”

没那种事吧?我已经做了几千年的路人(魂)了,从来都是看着其他的存在演绎着故事。
要是被尊奉为神的话,我也算是一个主人公了呢!
但我可不记得我在世间几千年留下过什么痕迹,这荒诞的想法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我转而开始注意那个吵醒我的声音。

“请……请给……”

是人类的语言。
仿佛是请求一样的呼唤声直入我的意识之中,甚至有一些嗡嗡作响的震动在我的意识中余音绕梁般久久不绝。
这声音富含着生命力。生命的呼喊。这对于属于“死”的领域中的游魂的我来说,震撼无比。
说起来,这还是几千年来第一次有生物通过生命的声音向我传达它的意识,这种强烈的刺激是我死后就不曾体会过的。
就像是猎豹口下的羚羊、蛛网中的昆虫、白细胞面前的细菌,那种身为生物在特定场合下会爆发出的精神力量。
无论是何种程度的生命,在同样的情况下都能产生同等力量的生命力。
这种饱含生命力的意识传达并不常见,不如说一个生物一生中有能有一两次这样的呼喊便已是极限。
我很明白,这个声音的主人……正在死去。
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回应它。自从成为游魂后,我从来没有和生物进行过任何形式的沟通。
即便如此,或许是受到了那充满生命力的呼唤的震撼,我下意识地做出了回答。

“我能听到。”

“…………”

声音并没有立刻再度响起,而是像吸了一口气似的。已快枯竭的生命在做最后一次蓄积。
声音的主人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

“请……请给他们幸福。”

“我知道了。你希望谁获得幸福?”

“好……那么就交给……”

“嗯?”

“…………”

几千年之后的第一次对话只持续了两句。这个声音中的生命力已经急速消减至零。
声音消失了。这个人类,已经死亡了吧。
我有些懊恼。我说不定犯了一个错误:人类在极限的绝境之中,常常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回应而放下挣扎着保有的生命。
可能正是因为我正式的回应了他之后,他才自认为可以安心地放弃挣扎求生了。
我并没能知道他临终前最后愿望的具体内容。
这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犯的这个错误是多么的巨大。

幸福啊……这种东西,不是不少人类一生都在追求的吗?
迄今为止我也见过无数人类追求幸福的经历了,虽然也有一小半获得了成功,但在我看来,他们都像是笨蛋一样。
即使是个笨蛋,难得几千年来第一次有生物、还是人类能和我交谈,我就姑且尽到一个交谈者的基本礼仪好了。
至少先让我从沉眠的地方出来,好好看看你的脸,和你道别一下吧。
想到这里,我从自己选择的安眠之所中,将自己的意识抽离了出来。

…………

我睁开了眼睛。

“——啊!??”

虽然刚刚抽离出来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我还是实实在在地吓了一大跳。
眼睛?游魂并不具备物质的存在形式,我怎么会有眼睛??
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立刻扩展开我的意识。
然而并不像我进入休眠之前的游魂状态那样,本该四散开来的意识被挤压在四条细小的通道中,并且很快进入了死胡同。
这种感觉,就像是虚无的精神力量被束缚在了生物的肉体中一样!
随着我的意识充满了这些通道,一股清晰的痛觉利索地传达到了我的脑海中。

“嘶————”

在痛觉的左右下,我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吸气声从口中震颤而出。
我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一片刺眼的雪白,发起了呆。
几秒之后,我终于分辨出这片亮得刺眼的视野中还有几个眼神呆若木鸡的人。
他们带着口罩,绿衣绿帽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是人类中被称为医生的职人。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几秒中……

“病人苏醒了!!心跳已经恢复!!不过还很弱!”

“不用下死亡通知书了!继续抢救!”

“不要放松!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注射多巴酚丁胺!”

“麻醉师!给我认真盯着点儿!”

此起彼伏的呼声在密闭的室内回荡,我的耳膜仿佛炸裂了一般震动着。
人类一旦忙起来,还真是吵闹啊。
我立刻反应了过来,这里是人类救助伤病的同类的场所。而我正身处紧急救援级别的房间中。
吵闹的不仅是医生;在几千年来我从未拥有过的胸腔里,我还能感受到心跳的震动,是那么的沉重和喧嚣。
我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尽可能收回那些对我来说还过于敏感的知觉。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的我……可能已经不是游魂了!!

大约一小时后,我被转移到了名为“重症监护室”的房间里。

“现在感觉怎么样?”
面对一群医生中为首的那位温和的问话,我只是眼珠子乱转了几下,没有回答。

“噢,不用担心,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安文庆。虽然你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不过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自称安文庆的男性医生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脱下口罩后的面庞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显得十分精神。
他的身后还有一群衣着相同的医生,不过都比安医生更年轻,大概是后辈甚至是实习生也说不定。
我依旧没有回应医生的话,只是缓缓呼出一口气,用这种方式试着让表情看上去轻松一些。

“现在能开口说话吗?”

不置可否,不过我现在大概是一副不想说话或者没力气说话的样子吧。

“我看看……”

安医生伸手撑开我的眼皮观察起来。
在接触我体表的那一瞬间我稍微有点畏缩,不过医生似乎并没有在意。
看完之后,他回过头去,稍稍收起温和的态度,用另一种口吻和同事搭起话来。

“让精神科的医生来看看。”

“精神上也有损伤?”

“不确定。这不是我们的专长,让专业的来判断。”

“行,待会儿有空了去招呼一下。”

“——现在就去。”

“噢……好吧。”
面对安医生的强势,一位年轻的医生耸耸肩转身离开。
而安文庆医生则是再度回过头来,脸上重新挂上了之前温和的表情。

“好好休息吧,谢老师,这里有二十四小时监控,不必担心。”

“………?”

终于,到了这一天的晚上,经历数轮的探诊和检查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了。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绝对无法否认和改变的现实。
——我接管了一个人类。

虽然表达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正在一具人类的躯体中,而这具躯体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也不是我生前的存在形式,而是别人的身躯。
在回应当初那个呼唤的声音并且从我的安眠之地出来之后,我成为了这个人类身躯的实际所有者。
或许就是在原本这个人类死亡之后而我正好又来到了附近,所以产生了现在的状况。
这并不自然。在成为游魂的初期,我也有一段时间想通过各种方法重新成为生物,接近因意外濒死的生物就是手段之一。
可是这种手段一次都没有生效过,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成功了呢?

我扭了扭稍稍一偏就会疼痛无比的脖子,将视线停留在床头柜上这个人类的私人物品上。
最初也正是从这些物品上,我判断自己获得了一个有着自己身份的人类躯体。
那里凌乱地摆放着身份证、手机、钥匙、零钱等等这些身为人类的基本随身品,其中还有一个特别的东西。
一块由苍青色自然过渡到玉黄色的石头,作为挂坠被串联在了绳制的项链上。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块石头正是我作为安眠场所的一部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原本我选在一个荒无人烟之地安眠却能听到人类的呼唤声。
不难想象,我的安眠之地被人类挖掘之后制作成了饰品,而我最终随着饰品的流通来到了这个人类的面前。
然后,这个人类大概是遭遇了一场足以夺去他生命的意外,而我则不经意间接手了他的身体。
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能和我有一小段交流的机会,极有可能和他佩戴我的安眠之所有着密切关系。

知道了自己遭遇到什么状况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回到自己的安眠之地。
理由很简单,原本游魂的我是不该属于这具身躯的。
不过,稍微尝试一下之后,我发现自己没法回去:我的意识已经因为进入无主生物的躯体而被束缚住了。
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回去吗?我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简单而邪恶的念头:让这具身体再度死去。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第一个顾虑是生物的本能是畏死的,带着畏惧去死并不是我想要的长眠方式,起码也让我以几千年来习惯的姿态沉眠吧。
更不用说随便让这个身体死去的话,无法保证我可以重新回到游魂的状态。这是非常现实的担忧。
第二个顾虑是这具身体、这个男人的愿望。

“请……请给他们幸福。”

我无法排除自己可能是由于生命力的许愿而被束缚在这个身体里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在生物的眼睛之外,存在着许多未经探索的系统。
如果说游魂属于“死”的系统中的一类,那么这种束缚可能来自于某种“生”的系统的作用。
对我来说,是游魂身份的我完全不可能认知的东西。
如果我选择无视之前聆听到的愿望,我可能会遭到毁灭性的抹除。类似的例子在死物系统中是存在的。
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一想到这里面前触手可及的东西,我熄灭已久的求知欲又稍稍冒出了闷烧的烟雾。
话说,当初想要长眠就是因为身为游魂的认知程度达到了极限,世间对我而言已无意义。
而现在如果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系统等待我去认知,我还要继续长眠吗?
当然不可能!
这么一想,剩下的选择似乎就只有一个……以这具人类身躯的身份,在人类的世界中活下去。

拿定主意之后,生存欲混杂着求知欲让我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生物的欲望在现在这个“我”的体内蠢蠢欲动起来。
首先要做的,是接收现状,即从大脑记忆开始收索“我”的相关信息。
经过一个下午的适应,我差不多已经能好好分辨他大脑记忆中的信息了。

首先,现在的时间正值人类公历七月初,地点是北半球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中部偏南的城市。
这名男性身躯的身份,是一个名为谢幸耘的二十五岁的教师。
这些信息从他个人物品中的教师资格证得到了验证,多少可以证明在刚刚遭遇的事故中大脑记忆并没有出现多少偏差。
下午检查的时候,精神科的医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姑且可以当做从记忆中获得的情报都是真实可信的。

其次是背景。这个男人出生在人类社会的缘边地带,父亲已故,母亲有病在身,家里还有一个亲哥哥和一个亲妹妹。
哥哥书读的不太好,高中毕业后就在家附近工作,一边照顾有病的母亲。
收入很少,勉强够维持家里的生活费和妹妹的学费,没有积蓄。
妹妹还在接受义务教育,对家境还起不到什么改变的作用。
而谢幸耘则是意外地比较擅长读书,高考考取了一所还不错的师范大学,并且顺利毕业。

二十二岁毕业后的谢幸耘在大学本地做了一年的全职初中教师,在学校也并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
但是,由于读大学花的钱是贷款来的,又要争取让生病的母亲用上更好的药,谢幸耘选择了辞职。
之后的两年,在远离家乡的城市,这个男人每天都是繁重的打工生活中度过的。
周一到周五的白天进行着多项兼职,从图书馆管理员到工地不需要技术含量的体力活,谢幸耘都做过。
周六和周日的白天,则是在补习学校的补习班担任补习讲师。
而每天的晚上,只要别人有需求,谢幸耘都还会去做上门家教。
收入确实比做全职初中教师时要高了,但是自己的时间也被满满当当地占完了。
有的时候一个月下来,他在睡觉之外连二十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赚来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和一小部分留作应急款之外,全部用来还贷以及寄回老家。
奇妙的是,原本会觉得困苦的记忆,一回想起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大脑居然感受不到半点负面的精神波动。
也就是说,他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在高负荷的身体运作中快乐地活着的。

我曾经见过类似的人类,但是并不多;而有着类似意识的同类游魂,我从来没见过。
这家伙是抖M吗?不……只是苦中作乐罢了。
说不定,我意外地遇到了一个值得我帮助的家伙。

“‘请给他们幸福’吗?你希望幸福的人,究竟是谁呢?”

希望母亲能更好地养病?希望哥哥能事业成功?希望妹妹能在一个值得骄傲的家庭中成长?
如果这是谢幸耘所希望的幸福,我能做到的也只有继续赚更多的钱了。
实际上这个男人确实也希望通过自己的一技之长来赚更多的钱。
回忆到今天的记忆时,我发现谢幸耘今天上午正在应聘的路上。
本地一所高级的私立高中正在招募全职教职员,待遇十分优厚,而且还不限制教职员在校外的兼职。
对方给出的薪酬待遇优厚到平均每周收入比他周一到周五白天排满做过的最高收入的打工收益还要高。
如果能在这里顺利入职,无论是从收益、事业发展还是社会保障方面,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是,偏偏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谢幸耘在受邀前往学校面试的路上,遇上了意外事故。

天有不测风云指的就是这种状况了吧。然而在谢幸耘的脑海里,我并没有记起出事时的细节。
只是朦胧的记得走到某个小路口时,突然自己的右前胸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连撞上的是什么都没看清就失去了意识。
下午的时候有警察来病房问讯,但据说出事点是天眼监控的死角,人类的拍摄装置并没能捕捉到事发画面。
现场没有其他物品或碎片,也没有目击者,只有谢幸耘的血迹。
而谢幸耘身上的创口非常复杂,很难倒推究竟是什么形状和质地的东西撞上了他。
简而言之,就是谜一样的意外事故并且找不到负责人。
如果现在活着的是谢幸耘本人的话,他一定会大叹一声“要自掏腰包啊”了吧。
但对我来说,更值得在意的则是另外一回事。

还愿什么的,仅仅只是礼仪而已。如果谢幸耘的愿望是家人幸福,我自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做老师。
对人类社会的认识我少说也有千年以上的经验。无论科技再怎么发展,行业再怎么多样,人心总是不古的。
在人类的圈子中,懂人心自然就能做成很多事情,赚钱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尽快赚到钱,满足谢幸耘临终的愿望,然后用这具身体展开对生物世界的新的认识。
这样做才符合我几千年来的行事风格!

虽说被局限在了人类的肉身中,曾为游魂的我也不是完全失去了所有游魂的力量。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死”的认知。
既然深知死为何物,我当然也十分清楚生物要怎样做才能远离“死”。
这不仅是一种行为指引性的力量,也是拥有着改变自身的能力。
此时此刻,我就先从让这具身体远离死亡、尽快恢复健康开始做起吧。
记忆中一些人际关系的梳理什么的,还有游魂的特性在这具肉体中能实现到什么程度,等恢复过后再继续研究。

…………

疲倦。
这具身体,还真是很累了。
精神的力量在血脉中快速穿梭,我很快了解了这具身体的所有优点和缺点,并开始积极应对。
身体的自我调节能力、内分泌、细胞组织的修复运作,都在我的感知之下最优最快地进行着。
看来游魂对细节的敏锐感知和操控的能力,还是比较完好的保留了下来。
以目前的状况,要从伤病和几年的疲倦中恢复过来,至少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
对人类来说已经非常快了,对我来说则是从未体会过的探索。
以游魂的精神,在生物的体内进行探索和调节,我已经好久好久没体会过这么快乐的未知事情了。
此时如果有什么人看见了我现在的表情,大概会觉得这个傻笑的男人已经疯了吧。
说不定明天检查的时候,医生会为这具身体的恢复感到吃惊呢。
不过没有关系,那时候就用“年轻就是恢复的快啦”这种人类的客套话应付过去。

突然,一个有目的性的生物在向着我这里快步地移动过来。

游魂这种死物,对生物的敏感程度在死物系统中能排进前三名。
即便在如此受伤疲倦的身体中,我也能感受得到至少百米范围内的人类生命力。
所以当一个极具行动目的性的人类进入这个范围时,我立刻就感受到了。
原本那个人类还处于较低的空间位置,很快就已经上升到与我同样的高度。
感叹人类空间移动工具的成熟便捷之余,我开始有些紧张。
在生物的体内虽然感知的敏锐度没有降低多少,但精度却大大降低了。
我甚至无法通过感知分辨人类的性别,只能感受生命力的强弱。
这个明显冲着我来的人类生命力并不强,但是也并不衰老,可能是个普通程度的小孩或者体质较弱的青中年人。
是谢幸耘的家人?有这个可能,说不定在出事之后就有人确认谢幸耘的身份后用手机联系了家人。
但他们都在数百公里之外,这个时间能赶到怎么说也太勉强了吧?
而且这个生命力的强度以谢幸耘做对比的话,如果是家人只有可能是母亲或者妹妹。
母亲或者妹妹单独从几百公里外来看望受伤的儿子或哥哥?在人理上说不过去。
说起来,我完全没有紧张的必要,或许只是某个探病的朋友而已。
但是几小时前还是游魂状态的我对未知生命突然有目的地接近自己这种还是本能地放心不了。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个人类已经来到了我的病房门外。

“乓——”

像是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推门,一位少女随即有些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将身体完全包裹起来的薄风衣,腿上像是棉织的裤料大概也非常保暖。
少女的头发刚刚长过肩膀,像是还没有干透一样带着少许湿润的光泽。
她的粉唇紧紧地抿着,脸上带着一抹难消的忧虑。
即便是这样有些冒失和担心的样子,她在人类的审美中也是显而易见的美人了。
算上一眼望去十五六七岁的年龄——“美少女”——在人类社会中会被这么归类吧。
但此时我紧绷的脑海中没有审美的余地,只剩下紧急搜索谢幸耘和这个少女之间关系的记忆的功夫。

“老师——!”
一声呼喊之后,少女已经扑到了我的床边,握住了我缠满绷带的右手。
那只手有一些轻度的擦伤,知觉也还有些麻木。
我并不能准确感受到她握住的力度,只有一股急速传达的温暖。
另外还有一股淡淡的人造的香气飘入鼻中,那应该是人类清洁和沐浴时用的某种消耗品的味道。

“老师……你……”
少女并没有哭出来,只是语气中略微含着一些压抑着的哽咽。
我只是看着她,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因为我还在审视谢幸耘的记忆中这个少女的信息。

这个少女的名字是空月薇,今年满十六岁,刚刚初中毕业。
谢幸耘和她认识是在半年之前。这期间每周一、三、五晚上都会到她家去做家教,是谢幸耘家教次数最多的学生。
空月薇家境还不错,但是她体质较差非常畏寒,导致在学校里没法好好学习,不得不请家教补课。
这也难怪明明已经到七月初这种时节了,晚上出行的空月薇还要穿着大衣和棉裤。
半年的补课让空月薇的进步很大。现在中考已经结束了,但是她还想通过专门的考试考进高级私立高中的精英班。
具体报考什么学校并不清楚,只是她说过希望以最严格的标准来教导她。考虑这也算学生的隐私,谢幸耘没有多问过。
说不定对空月薇来说,谢幸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当然这并不是谢幸耘的想法,只是我作为记忆旁观者的推测。
既然最关键的考试还没有结束,为什么空月薇会出现在这里呢?

整理好粗略的记忆之后,我转了转头看向身边的空月薇。她也只是淡淡地拧着表情看着我,不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
关注过上千年人类故事的游魂本质立刻告诉我,她现在是以为我因为重伤,无法开口说话。

“……月薇”

“——老师!?”
略微睁大了眼睛,她露出了对我来说毫不意外的意外的表情。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问出了一个以谢幸耘的身份来说最理所当然的问题,以便让少女难以察觉,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她的老师了。
我本身就没有向人类吐露我真实身份的打算,更不用说眼前的这个少女是目前看来最不该知道实情的人。

“我……洗完澡之后看了晚间新闻,才知道老师出了事……”

原来如此,下午的时候的确有扛着黑色箱子的人进来过房间,还想问我一些话,不过被安文庆医生劝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人类捕捉可连续播放画面的技术设备吧。
于是,我现在还上了人类的新闻?也就是说出事的事情被人类广泛知道了?
我还想着这事不要让谢幸耘的家人知道呢。万一和家人见面被说“不像是那个谢幸耘”,我还得准备一大套说辞和态度。
并不是不能解决的事情,但是,好麻烦……会影响我赚到钱就去了解“生”的系统的研究的计划大纲。
“谢幸耘是家里经济的重要来源”,做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的,然后尽可能与家人的关系冷漠化。
维持家人关系要花的时间和人类的寿命比起来,太长了。

“老师……你现在没事了吗?”

空月薇的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认真地看着她,并没有立刻作答。
不仅仅是家人,像这样有着信赖关系的学生也是一样的吧?
这根本不是我作为礼仪回应谢幸耘“请给他们幸福”愿望的必要交流,我目前没有理由和谢幸耘认识的人保持亲密关系。
家人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家人的幸福需要钱、谢幸耘赚钱、幸福实现。
这套人类的逻辑我见识过数万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而我来为谢幸耘赚钱并不需要他教书的专业知识,所以维持和空月薇的关系无关紧要。
人类就是这样的,自私的利益才是行事的准则,我这么做,并不是错误的。

“空月薇。”

“……嗯?老师?”
少女微微抬起了头。重症监护室白色的顶灯照亮了她白皙的面庞,上面写着些许的困惑。

“你说、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蠢货呢?”

“……啊?”
少女脸上的表情已经进化到了不知所措。我的计划正顺利地进行着。

“因为家教的老师出了点事就从家里跑出来,你还像是个想进精英班的特招考生吗?”

“…………”

“我们的复习进度本来就比较紧张,能不能做到完备的复习都还说不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想让我前功尽弃吗?”
“而且,等你考完我也该拿钱走人了,过不了多久我们也就没啥关系了。”
“因为我这个家伙而牺牲你的前途,而且我还会少拿钱,你说自己是不是蠢货?”

空月薇的头慢慢低了下去,不过刘海并没有掩盖住她的表情。
我看到了游魂的自己所熟悉的那些人类的表情:不甘,不爽,哪里不对,想反驳,但是憋着,无法倾泻出来。
虽然我更想看到的表情是“愤怒”,不过这种程度也还算效果不错了。
在这里应该乘胜追击。

“滚回去复习吧,没必要来找我了。”

空月薇的肩膀微微一颤,我已经把头扭向了一旁不去看她。
没有再看她的必要,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很清楚自己话的效果:只要多表现出自私的一面,是很容易让别人远离自己的。

我听到了空月薇起身的声音。终于可以休息了——这一刻我是这么想的。

“嗡——嗡——”

唯一的意外,是这个时候我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想要伸手去够。这个动作下午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但是绷带和发麻的神经却并没有让我做到这个动作。
不过这一次,一个白皙的手从我的指边,将手机夺走了。
虽然空月薇只是轻轻地拾起了手机,不过在我看来,这个动作是“夺”。

“喂……您好。”
“噢、不,谢老师现在不方便。”
“您是……驰英?”

听到“驰英”这个名字,我算是猜到了打来电话的人。
上午谢幸耘要去应聘的私立高中,正是名为驰英的连锁学校。
在谢幸耘的记忆中,全国有近十家驰英私立高中,分布在中国的多个大型城市。
创办学校的董事长是一位姓戴的办学家、教育家,在自己的私立高中里推行完全不同于应试教育的教育理念。
谢幸耘会放弃高收入但繁重的打工生活而去应聘这个私立高中,其中一个理由也是因为他感觉在这里做全职老师更适合自己。

“其实……老师遇上了意外,现在在医院重症病房里,下午的电话都没有接到,非常抱歉。”

我收回自己的手,抬头看了一眼空月薇。
只是简单的一瞥,但是这一瞬间,我预感到情况失控了。
空月薇现在的表情和刚才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么我就要……的一种表情。
人类中的阴谋家常常会有这种特征的表情,但是空月薇这种柔弱的小女生当然还没有到阴谋家的级别。
但是……她说不定会阻碍我的计划了。

“——是的,请您再给老师一次机会吧!”

“喂,你别擅自给我——”

“——好的,非常感谢您,谢谢!”

“再给老师一次机会”……这是什么意思??空月薇,你替我答应下来了什么事情?
脱轨了……事态已经完全脱轨了!

“啊、我?不不……怎么会,我不是啦……”

空月薇突然神情一转,像是害羞了一样白皙的脸颊上泛出了红光,生物生命力也出现了些许的波动。
她视线突然移向和我完全相反的方向,而那里只是一片雪白的墙而已。
有秘密。这是人类秘密被窥探时的表情。
驰英高中的职员会知道空月薇的什么秘密?他们之间有什么联合?
怎么会……我面临的现状已经严峻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小看空月薇了?小看了这个人类的小女孩?明明阅历连我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少女,要对我下套?

“好的,谢谢您,希望我们能够再见。”

终于,空月薇放下了电话,但此时的我已经是一身的冷汗。

“空月薇,你……”

“抱歉,替老师您接了电话。”

“……你做了多余的事啊,之后我会再打过去一次的。”

“对不起。我想老师说的没错,我也该回去继续努力复习了。”
空月薇淡淡地笑着对我说道,那是一种毫无负担的轻松的笑意。
一种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中的笑意。
示威之后就要撤退了吗?还真是典型的人类做法。

“明白的话,就快走吧。等我出院你的考试也应该结束了,上一次的家教就是最后一次了。”

“嗯,我明白。不过呢,老师……”

“啥?”

“如果我没有遇见谢老师的话,我现在应该还会和遇见老师之前一样不幸吧。”
“这种幸运……不对,幸福……我必须要谢谢老师。”

!!!!!!
什么!?!?

“所以,我仍然不会放弃……能和老师继续好好相处的希望的。”
“但愿我们开学还能再见吧,老师。”

门,被空月薇轻轻地带上了。
直到她离开了我的感知范围圈,我都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了。
我已经不再去想刚才和空月薇较量的每一个回合有什么失误和损失,甚至想不起她离开时是个怎样的姿态神情。
此刻的脑海中只停留着一句话。

【这种幸运……不对,幸福,我必须要谢谢老师。】

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最初聆听谢幸耘的生命之音的时候,犯下的重大错误。
之前单纯地以为他所说的幸福就只是家人和金钱,可现在看来完全不仅仅是这样!!
设想一下,在远离家乡的城市,一个接触时间最长的家教学生对自己信赖有加,因为错觉把她当做家人对待完全不是没可能。
那么希望原本就有些弱势的空月薇能够得到幸福,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在尝试回到自己游魂的安眠之所时我有意识到,我被束缚在这个身体中可能有“生”的某种系统在发挥作用。
如果我无视了谢幸耘的愿望,疏远了空月薇,可能会遭到某种程度的毁灭,这是现在充满求知欲的我所不希望面对的事情。
这相当于是对我宣判,我必须把空月薇的幸福也纳入我的考虑之中!
更重要的是,她的幸福显然不是一定数量的钱就能够达成的!!
也就是说,在我认知到自己被束缚在谢幸耘肉身里的真正原因之前,我无法忽视每一个可能是谢幸耘希望幸福的人!
所、以、说,如果不只是家人,我到底要怎么知道濒死的谢幸耘当时希望幸福的人究竟都是谁啊!!?

………
………………

我,忘记了自己的前生是为何物,是个飘荡了数千年之久的游魂。
在决定安眠后不久,被一个人类的许愿声给唤醒了。
当我为了他的声音而离开安眠之地时,我被束缚在了他濒死的身体中,接管了他的身体成为了一个人类。
他希望我给“他们”幸福,而我现在并不知道这个“他们”究竟指的是谁,并且又不能无视。

毫无疑问,本以为见识过人世间无数曲折的我,就这么跳进了一个简单的人类给我挖的一个简单的巨大深坑之中!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他的实现愿望,继续我的求知之旅呢?
只有已经死去的谢幸耘、知道了!

(序章完)
 楼主| 发表于 2015-8-5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生之门槛

“恭喜您出院,谢老师。”
“也多谢您这些天的照顾了,安医生。”

十天之后,我离开了医院。
谢幸耘,男,师范院校毕业三年的二十五岁教师,远离贫寒的家乡独居大城市,满日程兼职中。
这就是本为游魂的我因为回应了一个愚蠢的人类的愿望而被拘束在这具身体后获得的身份。

毫不夸张的说,这十天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具身体的一切。
从记忆、性格到后天养成的习惯,以及人性的优劣点,我都已经一清二楚。
如果谢幸耘的亲身母亲此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有也十分的把握能让她相信我绝对是她的亲身儿子。
不过从现在开始,我最好逐渐从他原本的性格转变为我自己的性格,才能方便今后的行动。

住院最后的三天内,我处理了所有未处理的手机消息,安定了谢幸耘的人际关系和社会环境。
万幸的是,他的家人并没有主动联系他。看来出事当晚的新闻并没有传到遥远的家中。
但这里出现了一个急需解决的遗留问题,那就是空月薇。

回过那天空月薇接的电话后,确实是驰英私立高中打来的。
对方问询了我的伤情后,在明天为我再次定下了一次面试。
虽然感觉答应了就会中了空月薇的什么算计,但我还是没能拒绝。
谢幸耘的治疗费用并不便宜,就算我只考虑为家人赚钱这一条幸福之道,目前也太缺乏本金了。
我需要这份工作,来实现资本大规模发展的原始积累。
更不用说,还没有摸清空月薇到底在不在“约束”之中。

我姑且把游魂的自己有条件地被束缚在这具人类身躯中的情况称为“约束”。
如果生系统与游魂所属的死系统有着共通性,那么我这种死物生于生物中的特殊情况必然有着某些特定条件。
比起身为人类的琐事,搞清楚生系统中的“约束”更为重要。
尤其是实现谢幸耘临终前的愿望这件事对我现在的存在有没有致命影响,是重中之重。
基于这一点,我无法忽视空月薇。

一边思考着这些,我回到了谢幸耘租住的小杂间里。
那真的是一个不能称之为卧室的杂物间,就在一处破败社区住宅的二楼拐角。
没有厨卫,洗衣洗澡都只能借用物业的公用卫浴。
屋内放下一个床和一个大柜子之后,就没什么空间了。
谢幸耘这家伙,省钱还这是省得可怕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第一次在医院之外的地方睡着了。

第二天,驰英私立高中门前。
这所学校从外观上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并非一个人类学习的场所,而是人类生活的地方。
气派,严肃,规整……这些原本属于教育场所的硬件描述的措辞,在这里都不存在。
从校门到门内能一眼看到的建筑、道路和操场,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一股生活的味道。
自然,安怡,恬静,律动,蓬勃……
是“生”的味道。
真是不可思议。如果是游魂的我,永远也体会不到这样的感受。
光是这一点,我这一趟就已经来得很值了。

在门卫的指引下,我来到了第一教学楼的会客室。
一路上除了一位保洁员之外,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现在已经至七月中旬,高中已经放假。
就算有因为补课或者社团活动在校的学生,也可能在我无法感知的范围外。
毕竟这个学校大到站在校门看上一眼,都无法看到边的。
果然如同已有的信息描述的那样,是个贵族般的学校。

在会客室稍等了片刻之后,一位中年男士和一位青年女士走了进来。

“你好。谢幸耘老师……对吧?”

“是的,你好。”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我知道了中年男士是校方人事部门的一位职员,名叫史浩然。
以我看人的经验,大约四十到四十五岁,面相偏软,额头高。唇上的胡须打理的很干净,下巴上却刻意蓄着。
青年女士是语文学科负责人,名叫常慧,年龄可能比谢幸耘稍大一些。
比男性长不了多少的短发,面相偏秀,没有多少脂粉装饰,是个比较干净的人。

“谢老师之前的工作经历都是在教初中程度的语文对吧?”
人事的史浩然先声询问。再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学科负责人常慧。

“那就先麻烦常老师花个一刻钟测试一下谢老师对高中语文的理解程度吧。”

“好的,请。”
我毫不动摇地答道。

一刻钟之后。

“……谢老师。”

“怎么了?”

“你过去的三年真的是教了一年的初中然后过了两年的打工和家教生活吗?”
常慧拿起我的简历重写查看了一遍,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是的,我以人格担保简历的真实性,并且经得起检查。”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人格……最多只能说是“魂格”吧。

“不过……他对高中语文的理解程度不逊于我们任何一位语文老师。”
常慧一边说着一边和史浩然目光交流了一下。
我看见史浩然平静地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
其实我只是今早起来的时候把这国家的高中课程全部通览了一遍,再加上表达出脑海中谢幸耘对教育的理解而已。
吸纳知识的能力我早已敬佩过自己好几千年了,但这次的胜利有一半的功劳要归谢幸耘。

“谢老师,我们认为您担当我们学校的老师并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欢迎您的加入。”
确定了常慧的意见之后,人事部门的史浩然对我做出了正式的回答。
能将这份工作收入囊中的话,多少也能了却一下谢幸耘生前的遗憾了吧。

“虽然您前些天遭遇了一点意外我们深表不幸,不过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尽快开始试讲吗?”
史浩然说道。

“……试讲?”

差一点忽略了,人类的教师这个职业再怎么优秀,也是很难当场拍板决定录用的。试讲是一个必要的环节。

“现在是暑假时期,有试讲的条件吗?”

“是的,现在我们学校还有一个班正在按制度进行授课。谢老师不介意的话,明天就可以安排试讲。”

“等等,等一下!”
还没等我做出回应,常慧急匆匆地打断了史浩然的话。

“怎么了常老师?”

“你确定让谢老师试讲那个班?可能不太合适吧……谢老师还不太了解……”

“但是那个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也只能让谢老师来试讲一下了。”

“这个……”

史浩然一脸的无奈,常慧老师则是充满了犹豫和不安的样子。
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并不是人类的嗅觉捕捉到了什么气味,而是游魂的我本能地感知到了那种味道。
那是一股在这个充满了生机的学校中混杂的淡淡的微量的“死”的味道。
因为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即便只有一点,我也立刻敏锐地发觉了。
但这次不一样,不是在我游荡时、在无生无死的地方诞生的些微的死,而是在这片旺盛的生机之中的死。
说不定……有我想知道的线索。

“没关系,请务必让我试试。”

听到我坚定的回答,史浩然和常慧老师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着我。

“学生有了学习之外的问题,老师也需要尽量分摊,不是么?”
“就算是迈入驰英高中的门槛的测试……请给我这个‘驾驭’的机会。”





第三教学楼的天台上。
七月中旬的阳光中,此刻原本并不是这个天台的开放,却有一位少女站在天台的边缘。
迎面的微风将长发吹开。如同褪去一般,露出了下面姣好的少女的容颜。
虽然人类对美貌的评价各有取舍,但是在少女同龄的少年中,十位中有九位都会称她为“绝美”吧。
而这绝美的脸庞,此刻映出的却是水泥的泥灰。

跳……

双手紧握着身后的栏网,并没有一丝的松懈。

不跳……

前倾的身躯已有一大半悬空在外。

少女并不是想寻死;她仅仅只是困惑而已。
有一件事,不接近“死”,她就永远不会明白。
但即使明白了那件事,也会有另外一个紧随其后的困惑。
“明白了之后,我还能从‘死’的手中回来吗?”
不明白……

双重的困惑困扰着少女,使她在这天台的边缘,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翩翩起舞。

(第一章完)
发表于 2015-8-11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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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5 00: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人与羊与花香

“请暂时先使用这个办公桌吧。这里原本的老师刚刚离开。”

人事部的史浩然离开后,常慧老师带我转移到了语文老师们的办公室。
此时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任何人。带着暑热的阳光落在靠窗的办公桌上,散发着些许实木的气味。
经过常慧老师短暂的解释,我明白此时校内有一个开学后升高三的班级还在授课。
他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由于身体和精神方面的原因,提前退休了。我临时使用的就是他的办公桌。

“实际上就是替前一位老师带一个高三班,对吧?”
“……还没有确定会安排你带这个毕业班,先暑期试讲一下再说。”

乍一听只是简单的代班而已,实际我已经明白没那么简单。

“常老师觉得我带这个班哪里不妥呢?”
“这个,稍微有点话长了……”

常老师先向我介绍起驰英私立高中的学制。
首先这个学校除了补课都是上大课的制度,每位老师都是班主任,并且都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教室。
这个教室除了上自己的课以外,也是老师的学生在自习和班会时聚集的场所。
主要的科目在驰英高中都被安排在上午,而班会和自习都是在下午,偶尔在晚上,并不会冲突。
学生是可以自由选课的。自己的学生在自己的科目上选择的人数越少,这位教师的评价就越低。
一般一位老师会负责的学生会在十名到二十名之间,如何与他们相处对于这个学校的老师来说十分重要。
不愧是私立高中,学制上就能感受到一番煞费的苦心。

除此之外,驰英高中有三个教学楼,这三个教学楼并不是按年级来划分的。
第一教学楼的学生都是以升学或出国留学为目的,课程的安排相对比较紧,和公立学校比较接近。
第二教学楼的学生是以兴趣爱好或明确的职业为目的进行学习的,高考对这些学生来说甚至无关紧要。
而第三教学楼的学生,属于异常的学生。

“异常?”
我放下教师用学校简介的相关资料,看向常慧老师。

“嗯,异于常人的孩子,当然同时包括了优于常人和劣于常人的情况。”

“比如?”

“比如说,很难融入常人社会的孩子,可能是由于先天性疾病,也可能是由于价值观差异。”

“这样啊……这学校还真是包容百川呢。”

“是啊,所以让他们在毕业前做好能顺利融入社会的准备,是我们学校的教学理念之一啊。”
常老师带着淡淡地苦笑说道。

“我明白了。准备让我试讲的班级,就是编制在第三教学楼的学生吧?”

“……是的,他们第三教学楼的一个高三毕业班。因为是暑期补课,所以暂行公立学校的小班制教学。”
“他们今天休息,明天行课,麻烦你按时到校来试讲一下。”

今天休息?那刚才发觉的气息是……

读出了常慧老师眉间的担忧,我压下心中最为关注的疑惑,放松地笑着问道:
“噢……那么,这个班有着什么样的异常呢?”





第二天。

第三教学楼的一所教室里,最多能容纳四十人的桌椅间整齐地坐着十六位学生。
人事部的史浩然和语文老师常慧就在门外倾听,并不准备进入教室内直接旁听我的试讲。
在我进门的一瞬间起,他们中大部分的视线就带着鲜明的审视意味锁定在我身上。
我在讲台前站定,很自然地用同样的目光回敬他们。
在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内没有人说一句话,氛围就这样凝固了起来。

要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和这个班级的性质脱不了干系。

根据常老师的介绍,这个班级的十六名学生被编制在一起的理由,是因为他们有着某个相似的锐利的价值观。
“优秀至上”。
优秀的人就应该有相应的地位和发言权,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学生而你是老师,就必须以礼相待。
可能是出于这个共通价值观的缘故,他们竟然主动要求在暑假补课。这对一般学生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举动。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异常了。

之前的班主任提前退休,多少和这些学生有些关系。大概一般的老师都不喜欢被安排在第三教学楼上课吧。
当然,这些学生本身就十分优秀。据说让他们现在立刻参加高考的话,至少有十人能进入全省前一百名。
不仅是学业优秀,在其他各项领域的知识据说能一定程度比肩对应专业的大学生。
如果不是价值观与社会主流观念有冲突的话,他们应该会在第一教学楼自豪地过完自己高中的最后一年吧。

那么,你们究竟有多异常呢?让本魂见识一下。

此时,一位男生站了起来,率先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默。
“老师,你能比之前的王老师教我们更多的东西吗?”

嚯……上来就是挑衅的提问,换老师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吧。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闲着没东西学的。”

“哦?我们班希望在假期补课就是想学些更有用的知识。那老师不如马上考我一个问题吧,看看我能不能答上来。”

话语中带着一点点不屑,正是符合人类这种生物这个年龄段的意气。
这股意气并不只属于这男生一人,全班大约有一半的人也有着相同的意气,不然他的态度应该会受到同学的质疑才对。
原来如此,想要先给我一个下马威吗?这个时代的学生已经可以对老师傲气到这种程度啦?
我收起应付的心态,第一次认真看向那位挑衅我的男生。

“行啊。那么你能告诉我,人类之间的性交体感,和羊之间的性交体感,两者的差异是怎样的?”

“……啥?”
自信满满的表情好像一瞬间卡停了似的。

“人与羊的性交体感差异。”
我简单地重复了一遍。

“…………”
不知道是答不上来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男生的脸上微微泛起了尴尬的红晕。

“对身为第二性征发育已基本成熟的人类来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很普通的事吧?”

“……这算是语文范畴的问题吗?”

“有用的知识是不受学科制约的,同学。”

“老师你知道答案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如果你连回答的尝试都不做,我是不会公布正确答案的。”

“……啧。”
男生咂了下嘴,放弃似的坐了下去,把头扭向窗外。

当然,我也没必要继续追逼下去。
教室内的氛围更多的变成了“警惕”的感觉,我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倒不是说我觉得自己几千年来的阅历能凌驾他们多少,只是谢幸耘的脑海中认为中国高中生普遍缺乏性教育。
要考倒他们的话,性知识相关的问题是最有把握的。
就算他们真的答对了,这个问题还有着歧义的双重陷阱,依然可以将他们一军。
毕竟是生命阅历不到二十年的人类,再聪明再博学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这个问题有其他学生能回答吗?”

有几个学生相互看了几眼,但没有人开口回应。
不愧是优秀的高中生,已经明白眼下的情形更应该选择像个传统的学生一样本分一点。
在他们正确评估我之前,就乘胜追击吧。

“招呼就打到这里,各位同学,我姓谢,随你们怎么称呼。”
“因为刚才的插曲耽搁了两分钟,接下来直接进入正式的补课内容吧。”
“今天的补习内容是,汉语中敬语的起源与日常运用,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学会。”





“……以各位同学的聪明,应该已经掌握了吧?那我就不留什么作业了,记得日常中好好使用。”
“下课。”

一堂课很快过去,我只是单纯地侃侃而谈了四十分钟。
我一边讲着一边观察着每一个学生,认真地审视他们身上的气息。
也不知是不是刚开始上课时的展开让他们有所改观,整堂课都没有其他学生再对我进行质疑的提问。
我因此得以顺利地锁定了目标。

“……老师。”

那个首先站出来挑我的男生带着有些闪烁不定的表情来到了我的面前。

“哦?”

“我想请教一下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看到对我的陷阱问题这么较真的学生,我不禁露出了微笑。
一般会有学生对这种问题穷追不舍的么?这个班学生的价值观果然不同一般。
但我的视线却落在迎面走来、正准备离开教室的另一位学生身上。

“等你有了第一次性行为经验之后我再告诉,不然就自己去查相关资料吧。”
“还有你,请等一下。”

我伸出左手,挡下了正与我擦肩而过的女生。
她愣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黑色的长发下面露出一张白皙柔和的面容。

“……我并不想从他身上获得初次的性行为经验,谢老师。”

听到这句话,面前男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名字是?”

“我叫天莎,老师。”

……真是个莫名的名字,一般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女儿起这种在自己的母语里谐音不吉利的名字吗?

“天莎同学。”

“嗯?什么事?”

“……课余时间不要做危险的事噢。”

刘海下的视线晃动了一下,她的视线与我来回交互了好几秒钟。
我闻到了一股芳香,对我曾经是游魂的我来说能被称为芳香的味道。
那并不是少女的体香或者香水,而是如初生的花朵一般,花苞下提前韵散出的味道。
……死的气息。
和昨天所见的,是同一朵。

“不知道老师在担心什么呢,真是奇怪,呵呵。”

少女带着细碎的脚步小跳着离开了,然而在我的眼中,那花苞的第一瓣已经被悄悄的剥开了。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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