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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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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HERO文库] [渡边恒彦]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 07[0410全书完成插图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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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25 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终极答案42 于 2016-7-22 11:28 编辑

作品名:理想的小白脸生活  07

作者:渡边恒彦
插图:文仓十
出版:ヒーロー文庫
翻译:终极答案42
扫图:百度贴吧

轻之国度: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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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章   去路
第一章 到达
第二章 婚礼
间幕一 王都的女王
第三章 微小的火种
间幕二 女王的信赖
第四章 语言的交锋
第五章 胜负之时
第六章 各自的结局
尾声    归途
附录   主人和侍女的间接交流/玩具保养


评分

参与人数 17轻币 +359 收起 理由
近卫军第六旅 + 12 工作辛苦
liang_y_jlu + 10 工作辛苦
game_roy + 10 工作辛苦
kseeker + 40 工作辛苦
彈殼虎 + 15 感謝翻譯
诀别诗 + 15 工作辛苦
yihsiang0927 + 12 工作辛苦
tip41c + 11 工作辛苦
shuiyoucang + 11 工作辛苦
感谢鱼 + 100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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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2-25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终极答案42 于 2016-3-9 14:35 编辑

序章 去路


作为南大陆普通食肉用家畜而被驯化的『肉龙』],是一种四脚的草食龙。因为具备产蛋量大,成长速度快,可食用部位多等特征,这种生物被冠上了『肉龙』这样自己也不想要的名称。
虽说现在南大陆的餐桌上的『肉龙』食材大半来自作家养,不过在自然界里,当然也有大量的野生『肉龙』存在。
区分野生肉龙和家畜肉龙的方法很简单。头上突出的双角还在的是野生肉龙,角被切掉的就是家畜肉龙。
没有角的肉龙不只失去了物理攻击手段,连性格上也丧失了攻击性,变得容易饲养。所以家养肉龙从蛋里孵化之后成长到一定体型时就会被故意切掉角。相对的,野生肉龙则是一种意外地颇具攻击性的危险生物。
面对用两只角进行猛烈突刺或是冲撞的野生肉龙,即使是猎人或士兵有时也会尝到苦头。
如果是毫无战斗力的村民,更会极力地避免与野生肉龙遭遇。
但如果是长期移动途中的具有相当战斗力集团的场合,人类与肉龙的地位就会完全逆转。这些人甚至会瞪大了眼睛特意去寻找野生肉龙。
作为砂糖和香辛料的一大生产地的嘉帕王国的便携食物,虽然在保存性上比起北大陆有着相当的优势,但吃的时间久了的话依然会让人产生难以下咽的感觉。
所以在这些以涂满胡椒盐的肉干和坚硬面包为主食了一段时间的人们眼中,原本危险的野生肉龙,也只会被当做“新鲜的肉食”看待。
这一点,对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的善治郎一行人同样不例外。
所以现在,在盐之街道前进的途中从密林里出现的野生肉龙,受到了因兴奋而红眼的士兵们的猛攻。

「嘎嗷嗷嗷嗷!」
「有了!」
「别让它跑了!」
「往那边跑了,看你们的了!」
在街道旁边的密林里,众多士兵正在追着一头肉龙。
若是专业猎人下手,会先利用陷阱封住肉龙行动,再从远处用弓解决,但到了普通士兵的场合,就变成了利用数量围堵的原始狩猎方式。
「呜吼!?」
「这只够大的!」
「绝对别让它逃掉!」
端着长枪的士兵们,从多个方向将肉龙赶向街道。
在街道上等着猎物的,是一名银发少女和一名金发女战士。
银发少女——芙蕾雅公主,带着满脸难掩的紧张与兴奋,两手架起长度将近自己身高两倍的长枪。
「过来了,公主大人。还是换我吧?」
她身边的高大女战士——斯卡谢,像为了守护主人似的拿着短枪和木盾站在斜前方,发出如上发言。
但是,对自己心腹的顾虑,芙蕾雅公主却晃动银色短发摇了摇头。
「不。这里就由我来动手,斯卡谢。能够解决龙种的机会可少见的很呐」
如此说道的芙蕾雅公主盯向密林的双眼中,散发出凌驾于紧张感之上的、好战且兴奋的神色。
「明白了。听说肉龙的习性和野猪类似。所以请一定不要站在正面,要从斜前方刺出枪」
「诶诶,明白」
得到了护卫允许的北大陆公主,露出连紧张也难以掩饰的喜悦笑容瞪视着密林。
「嘎嗷嗷嗷嗷!」
不一会,【那个】从密林来到了街道上。
一头野生肉龙如夸耀一般将头上的两只角向前,边撕碎密林里的密集植物,边向开阔的街面突进。
「过来了,公主大人!」
「我,我知道!」
初次见到野生龙种的芙蕾雅公主,果然还是无法隐藏紧张的神色。
浑圆的双眼兴奋到充血、一条直线突进的样子的确非常像野猪。不过单说外表的话,这种龙其实和过去地球上存在的【三角龙】恐龙最为接近。不过和三角龙不同,肉龙鼻子上没有角。
而要说野猪和肉龙最大的差别,就是身体尺寸的差别。
如果现在芙蕾雅公主面前这头肉龙是标准大小,那么肉龙的体形比起野猪要大上两到三倍。
「嘎嗷嗷嗷嗷嗷!」
面对边咆哮边突进的肉龙的魄力,芙蕾雅公主不禁咧开嘴角,浮现出新月形的笑容。
在祖国时只能以兔子或狐狸,运气好也不过是驯鹿为狩猎对象的自己,在这里竟能以虽是草食性但也算是龙种的生物为对手。
把身体交给在后背游走的喜悦,压抑住想要主动突击的冲动,芙蕾雅公主用双手架着长枪,注视着逼近自己的肉龙巨体。
「嘎嗷嗷嗷嗷!」
「就是现在!」
芙蕾雅公主先是快速地侧步闪出肉龙的突击路线, 接着如同是要把自己整个身体体重都押上去般的刺出长枪。
「哈!」
「嘎呜!?」
银发公主灌注了全力的一击,漂亮地刺进肉龙左肩。
然而,体重过轻的芙蕾雅公主的这一击就算能给肉龙造成伤害,也无法截停它的突进。
「啊?」
而且,不知是因为闪避的距离太短,还是之后的刺击过于向前了,芙蕾雅公主的身体现在再次和肉龙突进的方向重合到了一起。
对芙蕾雅公主遭遇的危机,比她本人更快做出反应的,是在她身旁待命的女战士。
「公主大人!趴下!」
虽是女战士有如将自己的主人当作是宠物犬一样命令,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
被命令的芙蕾雅公主也很听话的像是要卧倒般把身体低了下去。
「哈!」
下一个瞬间,从倒下的主人背后,女战士的脚像一阵风那样水平横扫过来。

就算拥有即便身为女性也能被称作巨人的身材,但和肉龙比起来,斯卡谢的体重还不足对手的四分之一。所以若她想从正面阻止肉龙的突进,可以说是不现实的。
但是,斯卡谢可以靠着在给予冲击的瞬间将体重全部压过去的技巧,办到改变肉龙突进方向这种事。
「唧!」
斯卡谢如同踢击技巧范本般没有丝毫无用动作的中段右回旋踢,漂亮地灌进肉龙的侧脸。
就和斯卡谢希望的一样,被这一击搞得偏离原突进方向的肉龙,从卧倒的芙蕾雅公主身边以崩坏的体势斜冲了出去。
受到芙蕾雅公主长枪刺杀加斯卡蒂回旋踢这样连续攻击的肉龙,就这么如同被绊倒一般倒在街道上。从它侧脸贴着路面、翻着白眼痉挛抽搐的样子看来,虽然这头肉龙还未送命,却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
「干得漂亮,公主大人。来,请趁现在结果它吧」
高大的女战士,向卧倒的主人伸出手。
「谢谢你斯卡谢。可这么看来,这头猎物应该算在你头上而非我了不是吗?」
拉着斯卡谢的手站起来的芙蕾雅公主,边用袖子毫不在意地擦着被土弄脏的脸,边噘起嘴表示不满。
的确,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斯卡蒂的回旋踢给出了肉龙致命一击。
回应芙蕾雅公主不满的,并非斯卡谢而是把肉龙赶来这里的嘉帕王国士兵。
「不,芙蕾雅殿下,事实并非如此。殿下的枪已经漂亮的刺中了肉龙的要害。就算就这么放着不管,这头肉龙也肯定会断气的吧。维克多利亚大人的一击,顶多算是为了守护殿下」
听了这话,芙蕾雅公主在肉龙旁蹲下,仔细观察自己造成的刺伤。
「……原来如此,好像的确是这样」
仔细观察倒下的肉龙,就能发现长枪刺的十分深。刚才士兵说芙蕾雅公主的一击已是致命伤的发言,看来并不是什么空洞安慰 。
「我明白了。那么……」
率真地接受了斯卡谢等人的意见的芙蕾雅公主,从腰上把爱用的手斧拔了出来。
「那么现在应该对哪里下手才好呢?说来丢人,我还是第一次处理龙种」
「是这里,殿下。这个脖子上像是围巾缝隙的地方。不用专用的铁枪没问题吗?」
士兵中的一人有些担心地提案道。实际上这名士兵顾虑的没错,想让身体庞大生命力顽强的龙种彻底断气,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是,芙蕾雅公主发出会心的微笑说,
「多谢关心。但不要紧,这种事我很擅长」
芙蕾雅公主边这么说,边用右手自信地举起爱用的手斧。
银发公主并不是吹嘘。虽说在挪阿人女性中算是身材矮小,但芙蕾雅公主的战斗力可以说和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水平相当,对的手斧的操纵则更是熟练。而且,芙蕾雅公主在性格上也没有丝毫踌躇。
所以,和长着四只脚还是长着两只脚无关,只要是【猎物】了结工作她就从未失败过。这个战绩看来即便到了南大陆也难以添上瑕疵。
「是这里吧。那么,一—二—!」
飞速地砍下的芙蕾雅公主的手斧,靠着士兵的建议,一击砍断了肉龙的要害。

在芙蕾雅公主挥汗狩猎肉龙的时候,善治郎在停靠在街道旁的龙车上,乖乖等着狩猎结束。
年纪尚轻又是个少女的芙蕾雅公主英勇狩猎的时候,身为成年男子的善治郎却缩在车里,这实在是有点丢人,但实际上如果让没有正经的自卫能力的善治郎参与狩猎,他与其说是毫无用处,不如说反而是个包袱。
除了像个公主般老老实实地被人保护起来,善治郎再没有其他任何能对狩猎有所帮助的做法
只能在宽阔的龙车中稍稍有些纠结地坐等的善治郎,现在终于听到了车外士兵们的欢声。
「纳塔里奥?」
「在,看起来好像是平安结束了的样子。现在去到外面应该也没问题了吧。您要出去吗?善治郎大人」
善治郎肯定了坐在对面的骑士的话。
「啊啊,就拜托你们护卫和随侍了。纳塔里奥,伊妮丝」
「是」
「遵命」
听到善治郎的话,坐在他对面的骑士和侍女一同站了起来。
善治郎现在坐着的,是只有王族才能乘坐的由八头走龙拉动的巨大龙车。
因此,天花板的高度能让高大男性站起来也不必在意头顶。
在现代人看来,这是比起车辆更能让人联想到列车客厢的大小。
为防万一,骑士纳塔里奥先一步走出龙车,确认周围的安全。
「没有问题,善治郎大人」
「辛苦了」
听了骑士的话,善治郎从龙车上走了下来。
「呃,还真晃眼」
从龙车里走到白昼下街道的善治郎,因为剧烈的明暗变化导致眼睛有些泛泪,连眨了几次眼。
善治郎适应日照的期间,原本守卫龙车周围的士兵们都聚集到他周围,以此加强守备。
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前后左右包围,对原庶民的善治郎来说是非常难以冷静对待的一件事,但身为王族的他如今想要出行,这种程度的护卫可说是理所应当的。
骑士纳塔里奥负责对护卫的士兵们进行指挥。他也是目前这个时间点上唯一一名仅对善治郎个人宣誓效忠的骑士。
即使不需要善治郎说话,以骑士纳塔里奥为首的士兵们,也会在善治郎周围保持着留出间隔的阵势。
即使善治郎因若无其事抬头减慢步伐,或因稍微踩到些什么一瞬停了下来,又或是因掩饰害羞走得稍微快些,他周围士兵们的阵型也几乎没有乱掉。
在忠于职守的士兵们围绕下,善治郎漫步在【盐之街道】上。
「感觉上,有种通往山中小屋的小山路变宽版本的感觉啊」
走在覆盖着土和杂草的街道上的善治郎,说出了这样的感想。在现代日本,没有柏油路面的道路是几乎看不见的。
善治郎生长的故乡虽是能够以【超】字形容的超乡下,但即便如此主干道上也是有着柏油路面的。仅仅覆盖了土壤的道路,只有田间小径或是远离人烟的山路而已。
由于到现在还没有走习惯土路,加上穿着这边世界的皮靴的原因,所以走得磕磕绊绊的善治郎身边,侍女伊妮丝忽然超了过去。
因为看上去她的脚步相当自然,所以被超过的善治郎也觉得没有叫住伊妮丝的必要。
超过主人的侍女,以滑行一般的步伐走到在善治郎前方警戒的纳塔里奥身边,在骑士耳旁说了一两句话。
「!?」
听了伊妮丝的话,纳塔里奥的肩膀跳了一下,下一个瞬间,他飞速就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弓朝着树上射了出去。
「喝!」
骑士纳塔里奥随着吐纳放出的的箭,射中了潜伏在树上的【什么】。
「嘎!?」
从很高的地方发出刺耳的悲鸣的【那个】,就这么直接掉落在街道边上。
那声悲鸣和落地的声音,让善治郎反射性的停了下来。
把善治郎护在身后的骑士纳塔里奥,就这么保持着左手架弓的姿势,对周围的士兵们发出指示。

「是『盗龙』。虽说应该已经死了,但还是去三个人确认下吧。如果还有气就结果它。剩下的士兵就这样守在善治郎大人身边」

「是!」
听从骑士纳塔里奥的指示,围在善治郎周围的八名的士兵中的三个人一起赶往街道旁。
「哼!」
「唧……!」
看来目标应该没死透,一个士兵挥动手中的短枪,彻底结果了它。
「已经没问题了,彻底干掉它了!」
听到向这边大幅挥手的士兵的话,骑士纳塔里奥动了起来。
「看来已经成功排除掉了,善治郎大人。请继续前行吧」
「啊,啊啊」
被眼前展开的这一连串快速行动所压倒的善治郎,呆呆的点了点头,继续走了起来。
不一会,他便来到落在街道旁的【那个】旁边。
「这还真,该怎么说呢……不是什么能让人入眼的生物啊」
看到了已断气龙种的善治郎,反射性地皱了皱眉。
「因为『盗龙』在某种意义上说,是被森林所厌恶的生物」
听了善治郎的话,骑士纳塔里奥苦笑着表示赞同。
实际上,的确是相当让人不舒服的姿态。
大小相当于成年男性腰部高度的程度。明明是全身披着鳞片的龙种——也就是爬行类生物,其体形却更像是猴子。
短腿、长手、以及细长的尾巴。这明显是典型的适应树上生活用体形,可头部却是蜥蜴的样子。
由于已经死掉了,前端分叉的舌头伸出了尖嘴耷拉着,更添寒毛倒竖的氛围。
「被森林厌恶?它不仅仅只是外表糟糕而已吗?」
听了善治郎的疑问,骑士纳塔里奥点点头。
「是的。『盗龙』正如其名,是喜欢偷窃的龙。会潜伏在高高的树枝中,瞄准经过树下的猎物下手。而且它们偷起东西来胆子极大,据说即便对像是群龙那样的集团行动肉食龙,也只要一疏忽就会被这些家伙掳走卵或是幼龙。
当然,人类也不例外。例如小孩和小个子的女性就是『盗龙』会最优先盯上的目标,在没能遇上合适猎物的场合,盗龙则会退而求其次,用锐利的爪子切下『猎物的一部分』偷走」
如果是人类,这种时候被偷的部分一般就是头颅或者手臂。
听了骑士纳塔里奥的说明,善治郎表情一紧露出恐惧的神色。
「那还……真是可怕。纳塔里奥,多亏你出手干掉了它」
「察觉到『盗龙』的并不是我而是伊妮丝,您这句夸奖还请对她说吧」
这句话让善治郎有些吃惊,不过把视线转向随从的中年侍女那边后,
王配又释然了。
说起来,刚才确实走在身后的伊妮丝忽然超过了善治郎,跟走在前面的骑士纳塔里奥耳语了什么来着。那应该就是伊妮丝在将盗龙的存在告知骑士纳塔里奥吧。
「只是偶然看见了而已。能迅速地一箭将树上盗龙解决的纳塔里奥大人的技艺,才更值得称赞」
苦笑着摇摇头的伊妮丝,说出这番对骑士武艺的称赞
「原来如此,确实啊」
仅仅是看了看树上详情,善治郎就接受了伊妮丝的观点。
矗立在街道旁的树,最矮的也比电线杆还高,而在那些高的树中,高度足有电线杆两倍还多的情况也一点不稀奇。
将箭射到此等高度的同时还能确实射中射穿目标要害,能做到这些的骑士纳塔里奥确实不一般。而且,为了不被『盗龙』察觉,他没怎么仔细瞄准就快速把箭射了出去。
虽说有龙弓这种优秀的武器辅助,要办到这些依然需要相当程度的技术。
「真是值得信赖呐。因为我的战斗能力只有女人小孩的水平。所以虽然有些丢人,但就全都要靠你保护了」
「是,我定不辱命。即便拼上这条命,也会保护好您的」
善治郎就这么边和直属骑士交谈边前行,不久就看到了芙蕾雅公主一行人。
早已注意到善治郎的芙蕾雅公主,满面笑容地向这边挥起了手。
「啊哈哈……」
同样挥起手来回应的善治郎脸上浮现出苦笑。
「芙蕾雅殿下,真是一位非常活泼好动的人啊」
对侍女伊妮丝稍微有些蹩脚圆场话,善治郎只能维持着苦笑的表情表示同意。
「啊啊,是个位十分有精神,能让人不由得露出会心微笑的人呢」
毕竟露出带有成就感笑容的芙蕾雅公主挥动的手上,现在还握着沾满肉龙的血污的手斧。



第一章 到达
除了数次遭遇野生龙种之外再无什么变故,善治郎一行最终平安到达了嘉杰尔边境伯领领都。
嘉杰尔边境伯领的领都,是一座被高高城墙环绕的要塞都市。
但这本来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在有着龙种这种明确的外敌存在的南大陆,处于边境位置的居住地,都会以或大或小的城墙进行防御。
而位于这个领都中央位置的领主大宅,更是座好像将嘉吉尔边境伯家质朴实刚健家风化为实体象征物般的,要塞一样的建筑物。
简单来说,就如同在要塞都市中又筑起一座要塞那样。
因为要在有情况时成为领民用避难场所,其占地面积可以说是相当的大,但外在装饰的功夫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别说善治郎平时生活的王宫后宫,即使与之前他逗留过一个月的瓦伦迪亚公爵府相比,也很容易让人得出「寒酸」这种评价。
但是,对于在龙车上颠簸数日,反复经历尚未习惯的野营生活的善治郎来说,只要有个正经的建筑物就让他谢天谢地了。
抵达目的地,时隔好久总算能脱去旅行装扮,让善治郎放心的送了一口气。

「哈啊,脚终于舒服了……」
在分配到的领主府别馆里,将鞋和袜子随便一扔的善治郎,不像样的把身体深深埋进沙发里,并把光着的脚架在矮桌上。
虽是即使在后宫时也没做过几次的不像样举止,但现在的善治郎并没有在乎这些的闲心。坐着没有减震装置的龙车持续移动,以及多日的尚未习惯的野营生活,已将善治郎的体力和精神力消磨到了濒临极限的地步。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要喝些冷水吗」
看着这样的善治郎,脸上浮现出温和笑容的侍女伊妮丝,将装有冷水的银杯递了过来。
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善治郎和伊妮丝两人。在熟知自己底细的后宫侍女面前,善治郎也索性不再装模作样。
「啊啊,谢谢了。不过,伊妮丝你还真厉害。明明在路上一直照顾我,现在理应比我更觉得疲劳才对」
善治郎说着,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侍女的脸。
就如他本人所说,从伊妮丝凛然的站姿上完全感觉不到有什么疲劳的迹象。
对主人的感叹,中年侍女只是笑了笑。

「这种情况我早就习惯了。毕竟在之前的大战里,我曾随侍奥菈陛下左右出入战场」

「嘿诶,那可真厉害。真值得信赖」
伊妮丝的说明,让善治郎老实的睁大了眼睛。不过这事实虽让人吃惊,但同时也很有说服力。肯定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奥菈才会上次也好这次也好,在善治郎需要出远门的时候都派伊妮丝跟着的吧。
如果是没离开过王宫、后宫的一般侍女,肯定会觉得这种野外活动很辛苦。
伊妮丝接过善治郎手里空了的银杯。
「善治郎大人此次出行逗留的地方,看来就是这处别馆了。虽然应该会让您感到相当不自由,但这点还请您谅解」
「嗯,我知道。最初就是这么预定的嘛,没问题的」
对伊妮丝的话,善治郎以再次懒散的靠回沙发上的样子答道。
为了出席嘉杰尔边境伯家长女露西塔和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善治郎才来到了这个边境伯领。
当然,这次活动的主角是普乔尔将军。所以领主府本馆现在是由以将军为首的基杰家一行人,以及府邸主人嘉杰尔边境伯自家的成员在使用。
即使善治郎是王族身份,在这种场合下被推到别馆也是必然的。而对善治郎来说,日常生活所必须的私人空间本也不需要有多大,所以住在别馆也对他而言基本不算什么问题。
唯独别馆没有入浴设施这点会让善治郎有些不舒服,但好像每天都会专门准备澡盆,所以也不是无法忍受。如果要将这种没有入浴设施的建筑物作为自己家当然不会认同,但作为旅行中逗留场所的话善治郎就不会提出太任性的意见了。
「呼……」
就在善治郎靠在沙发上放松了一阵后,站在他旁边的伊妮丝忽然开了口。
「善治郎大人。打扰您放松实属抱歉,但我想差不多要到嘉杰尔边境伯家佣人过来打招呼的时间了。
穿着室内服接见他们也未尝不可,但至少请把仪容整理一下」
「啊啊,已经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吗。了解了」
这么说着的善治郎,把手伸向自己的袜子和作为室内鞋的布鞋。
这次善治郎从后宫带来的侍女就只有伊妮丝一人。毕竟是边境伯家长女和军队顶层将军的结婚仪式这种大事件,现在嘉杰尔边境伯领里早已挤满了数量非比寻常的贵族。
以长期笼城战为设想建造的嘉杰尔边境伯府虽说在大小上不是不能容纳这些贵族,但在居住空间和食物消耗的层面上,毫无疑问已经给这栋建筑带来巨大的负担。
因此,就只好要求客人们将随行的自家佣人人数压缩到最小限度。
没等善治郎整理好服装、在沙发摆出端正坐姿上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走进来的三名女性中。有两人是中年妇女,剩下的一人却是位看上去还未成年的小个子少女。
虽说三人彼此年龄差距大到都无法视为亲子,但那名少女仍能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出她才是三人中的核心人物。这是因为三人的站位是以少女为中心排列的,而最重要的是少女的服装与另外两人明显不同。
与两名中年妇女的像是作业装般的朴素服装相比,少女的着装虽然样式也并不复杂,但即使隔得老远也能看出那是件用上等布料缝制而成的裙子。
所以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佣人。无疑是贵族家的子女。
(是边境伯家陪臣的孩子吗?)
在这么考虑着的善治郎面前,少女用无法隐藏紧张感的僵硬表情开了口。

「初,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我是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名叫尼尔妲。
这次,遵从父命负责来照顾逗留家中的善治郎大人。无论您有什么需要都请尽管吩咐吧」

恐怕是早就准备过吧。虽然紧张但并不结巴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的少女——尼尔妲接着低头行礼,短马尾随之摇曳着。
「这样啊。虽然说不定会给你们添不少麻烦,但还是诸事拜托了。说起来,既然尼尔妲小姐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次女,那也就是露西塔小姐和查比埃尔卿的妹妹了?」
对尼尔妲的自我介绍在内心感到有些疑惑的善治郎,装出表面上平静的样子这么回问。
而对王配心中所想一无所知的少女,那比一般人要大些的漆黑双眼稍微睁大了,
「是,正如您所说。露西塔和查比埃尔,是我的异母姐兄」
接着如此大声地回答道。从那有些自夸的、充满喜悦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对露西塔和查比埃尔抱有纯粹的好意。
一般来说,贵族社会的异母手足之间,彼此抱着复杂感情的情况很常见,不过嘉杰尔边境伯家好像不需要担心这点。
「我在瓦伦西亚曾受过查比埃尔卿的照顾。如有机会,希望能和他见面聊上几句」
「不胜惶恐,我一定向兄长转达您的话」
听了善治郎这话,尼尔妲笑得更开心了。
「那么,虽然马上就麻烦你有些过意不去,但能为我准备下澡盆吗。我想在用餐前洗去旅途的风尘」
「遵命。我马上去准备」
听到善治郎的要求,小个子少女挺直了后背低头行了一礼。然后带着两名中年女佣离开了。
「……伊妮丝」
尼尔妲等人离开之后,无言地等了会的善治郎,换上一副严峻表情叫起在身旁侍女的名字。
「在,请问您有何吩咐,善治郎大人」

「我在事前,从奥菈陛下那里接受过关于嘉杰尔边境伯领重要人物的简单说明。可那时我并没听说过尼尔妲・嘉杰尔的名字。
关于这点,我可以理解成是陛下她有意没告诉我吗?」

虽然房间里只有伊妮丝在,但善治郎的口气依然维持着王族的态度。仅凭这点,就能让人明白他这是在进行正经的商谈。
对主人的疑问,忠实的侍女也保持着认真的表情,立刻摇了摇头。
「不。虽说无法断言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但即便是妾所生的孩子,奥菈陛下也没理由向善治郎大人隐瞒边境伯家还有一个女儿的事实」
听了伊妮丝的断言,善治郎稍稍放松了肩膀。
奥菈对善治郎来说是深爱的妻子,但在这之前她更是肩负着一国的王者。因此,善治郎对于像奥菈会在某些事情上瞒着自己,或是无视自己意愿策划某种计策的情况当然也能够理解,但被妻子这么对待不可能会觉得好受同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能够被人断言绝非如此,善治郎当然会觉得高兴了。
「这么说来,情报产生了遗漏这件事应该和奥菈陛下的意图无关了。那我想到的最简单的可能性,应该就是陛下『忘了说』吧……」
「虽说奥拉陛下也是凡人,所以那种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您还是认为不可能真的如此比较好。毕竟陛下身边有那位法比奥秘书官在」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连奥拉陛下也不知道尼尔妲・嘉杰尔这的存在这个选择了……但这可能吗?边境伯这样的大贵族还有其他直系子嗣,陛下会遗漏这么重要情报吗?」
对诧异地歪过脖子的善治郎,伊妮丝用淡淡的口吻进行了回答。
「妾所生的孩子不被外界知晓,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反过来说,因为各种私下缘由的地方领主贵族特意瞒着王家养大自己某个孩子的例子,也不是没出现过。
但是,不管实际是哪种的情况,都会让现在却又特意把尼尔妲大人送到善治郎大人面前这种行为变得无法解释。
一般说来,这种情况会让人怀疑边境伯是不是在策划什么阴谋,不过从尼尔妲大人的表情中看不出有这类的端倪,虽然有些紧张,但那位大人的态度十分地堂堂正正。最重要的,嘉吉尔边境伯是个相当不擅长权术的人,故真有什么阴谋的可能性可以说相当低」
「就是说结果还是让人搞不明白,的意思吧」
「正是如此」
虽然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难以解释的状况,但边境伯家也不像有没什么不良想法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们的意图。
「…………」
靠在沙发上善治郎把手搭在下巴上又思考一会,可结果还是得不出任何结论

「向王都的奥拉陛下报告,请她进行判断。在得到回覆之前,维持目前的态度对待对方」

「我知道了。这就着手去办」
对着像平时那样把判断都交给奥拉的善治郎,伊妮丝恭敬地低头领命。

◇◆◇◆◇◆◇◆

当天刚过傍晚时分。
在澡盆里洗去旅途风尘,又睡了一会舒缓疲劳的善治郎被侍女英尼斯叫醒,听她报告了关于晚饭的预定。

「那个,就是说今天的晚饭,变成了『芙蕾雅公主主办的野外晚餐会』形式吗?就在这栋别馆的中庭里?」

「是的。正确来说,现在还只处在芙蕾雅公主提出这个提案的阶段,所以才来征求善治郎大人的许可。
数日前,芙蕾雅殿下解决的『肉龙』熏肉还剩下很多,这次她打算全部拿出来供大家食用。当然,如果没能得到善治郎大人的许可,那些熏肉会全部直接赠与嘉杰尔边境伯家」
「啊啊,原来如此,那时的肉龙吗」
数日前在旅途中芙蕾雅公主干掉了一头野生肉龙这件事,善治郎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头肉龙大半已变成了当天的晚饭,没马上吃完的部分则做成了熏肉,装上了运输补给的龙车。
看起来芙蕾雅公主想趁机用那些熏肉搞个犒劳大会。
「就我个人而言,是觉得即便给出许可也无妨,但许可和不许可,都分别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中年侍女对于主人的提问,像在立起的板子上向下流水那样,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是。首先,如果在中庭举办晚餐会,那么必定或多或少会邀请些以负责这栋别馆的尼尔妲大人为首的贵族们参加。
在这样的场合,而既然是得到善治郎大人的许可芙蕾雅殿下才能召开这场晚餐会,那么肯定会给周围贵族们留下善治郎大人本人想招芙蕾雅殿下为侧室的印象。
如果是不许可则刚好相反。会被认为善治郎大人和芙蕾雅殿下之间尚有隔阂」
「原来如此……」
听完侍女的仔细说明,善治郎一脸愁容。
就是说,如果答应了请求,就等于在向周围散播善治郎本人欢迎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的信息。
这对并不欢迎侧室的善治郎而言,相当于自己掐住了自己脖子。
但是,也不代表说句【那不同意不就行了么】就能简单完事了。如果拒绝,就会留下强烈的善治郎并不欢迎芙蕾雅公主的印象。
关于芙蕾雅公主是否会成为侧室的问题,至少在出席这场结婚仪式时她会作为善治郎的搭档同行一事,是得到了女王奥菈公开承认的。
所以对有这样背景的芙蕾雅公主,如果善治郎公然做出拒绝她的行径,说不定会让旁人产生【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之间无法好好沟通】的误会。
「明白了。去告诉芙蕾雅公主,就说我许可了」
结果,善治郎虽然明知这是自己主动往项圈里钻,却也只能这么回应。
善治郎个人的任性和自己女王妻子的体面。哪边更应该优先考量,根本就想都不用想。
听了主人的回答,中年侍女点点头。
「遵命,善治郎大人。那么,我这就向对方传达」
「嗯,交给你了」
善治郎边说边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开始换衣服。
对将穿着睡衣或内裤姿态展现给侍女们看这件事,最近抵抗感终于变弱了的善治郎脱下蓝色条纹的睡衣,借助伊妮丝的手穿上了卡帕王国的民族服装。
虽然和在王宫时经常穿的第三正装属于同类型服装,但这套民族服装上装饰较少更便于活动。所以最近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件衣服的善治郎,觉得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应该也能穿戴好这套行头了。可侍女们还是一口咬定,善治郎若用只靠自己穿上这套民族服的样子出席公式场合,那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在换衣服的时候,善治郎和伊妮丝聊起了天。
「善治郎大人,您还没和芙蕾雅殿下熟稔起来吗?」
「不,我觉得应该已经在旅途中变得足够熟悉了吧。再怎么说,我们已经一起乘坐同一辆龙车那么多天。而且芙蕾雅殿下的人品,也可以说是我喜欢的类型。」
善治郎的言语中并无虚假。
对于遣词,不应该说包括作法都非常洗练,同时却不怎么用到贵族特有的过分绕弯说话方式,好动而表情丰富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所抱有的感情决说不上差。
「那么,将芙蕾雅公主迎娶为侧室这件事,您应该也就没有问题了吧?」
但是,对于伊妮丝的这一疑问,善治郎干脆地摇了摇头。
「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问题并不在于我对芙蕾雅殿下个人的感情如何,而是一个圆满家庭里突然多出来第二个妻子时,可能所引发的摩擦让我感到不安」
『关系良好的夫妇+和夫妇两人关系都好的女性朋友』这样的组合倒没什么。但如果是『寄心于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的情况,就算两个女人之间有着再坚固的友情,善治郎也不认为将来会有什么好结果。
虽然脑子里明白这方面异世界的文化・价值观不同,但在感觉就是跟不上。
「现在的后宫我过得相当舒服,有奥菈在,有我在,有善吉在。
芙蕾雅殿下是个好女孩这点我清楚,但对于让她加入这个和睦的家庭这件事,老实说,我感觉很担心」
听了善治郎坦率的感想,伊妮丝好像是看到什么耀眼的东西一样眯起了眼。
「善治郎大人,真的是深爱着奥菈陛下和卡洛=善殿下啊」
「啊,嘛,那个,嗯。差不多是那样了。啊,说起来伊妮丝总是称呼善吉卡洛=善呢」
被过于直白的夸赞搞得有些害羞的善治郎结巴了一阵,然后露骨的换了个话题。
卡尔洛斯・善吉,略称为卡洛=善。事实上现在叫善吉这个名字的人就只有善治郎,大多数人都会称他做卡尔洛斯。然后,还有部分的人会称呼王子为卡洛=善,而伊妮丝就是这少数派中的一位。
这件事只是善治郎为了转换话题才问的,答案如何他其实并无所谓。可对伊妮丝来说,这个称呼有着稍微有些深刻的意义。
「是这样的。因为『卡尔洛斯殿下』这个称呼,无论如何都会让我想起卡尔洛斯二世陛下」
眼神仿佛望着远方的伊妮丝,用有些怀念的口气说道。
「卡尔洛斯二世陛下是奥菈之前的国王大人吧?说起来名字确实是一模一样呢。啊咧,但那样的话他的称谓应该不是『卡尔洛斯殿下』,而是『卡尔洛斯陛下』才对吧?」
对记起从奥达比亚夫人那里学到的知识的善治郎,伊妮丝依旧带着仿佛望着远方的眼神摇了摇头,

「诶诶,正是如此。但是,那位大人成为王位之主的时间还不足一年。在我侍奉他的时候,用的几乎都是『卡尔洛斯殿下』这个称呼」

「诶!?伊妮丝曾经侍奉过那位陛下吗?」
吃了一惊的善治郎想了想,才发现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
伊妮丝比奥菈还要年长十岁左右。在女王之前,她曾侍奉过其他主人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是的。因为『卡尔洛斯殿下』这个称呼,无论如何都会让我回忆起先王陛下,所以我才用了『卡洛=善殿下』这个称呼。如果这让您感到不快,我会改正」
「您意下如何如何呢?」对这么问道的伊妮丝,善治郎笑着摇了摇头。
「不,没那个必要。我也不过是略微有些在意罢了」
不管如何称呼,伊妮丝对善治郎的孩子抱有敬意和爱心是明显能够看得出的。所以没必要拘泥其他细节。
善治郎的这份信赖也传达到了吧。
「多谢,善治郎大人。好,这样就可以了」
帮善治郎换好衣服的伊妮丝,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低头行了一礼。

◇◆◇◆◇◆◇◆

在宅邸庭院里举办餐会,是贵族社会中并不特别少见的情况。因此在这个嘉杰尔边境伯府别馆的中庭里,从一开始就安置了特别为此类活动准备的设施。
不过说是设施,其实也就只有用于清洗食材的水井、切割食材的料理台、生火用的石制炉灶这类程度的东西罢了。但像是烧烤这样的简单料理有这些就已经完全足够。
对身处灸烤肉类和蔬菜的香气中,笑脸被篝火映红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选择了在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关注。
「好,应该已经烤好了。让我来切,大家请再稍等一下」
带头进行烹饪的芙蕾雅公主看上去似乎打内心觉得非常开心。笑容不绝的她,忙碌地在四周来回奔走,银色的短发篝火的红光下闪闪发亮。
虽说好歹也是个王族,可切着肉的芙蕾雅公主的笑脸,怎么看都不像是特意装出来的。
(难道说,料理是她的兴趣吗?)
在善治郎这么考虑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走近了他。
「善治郎陛下,可以的话,请尝一串如何」
将装着肉类蔬菜烧串的银盘向善治郎递过来的,是有着足以让人仰视身高的高大女性——维多利亚・库伦奎斯特,也就是斯卡谢。
「啊啊,有劳维多利亚殿下了」
伸手从芙蕾雅公主心腹递出的银盘上拿了一份串烧的善治郎,抬起拿着烧串的那只手道了声谢。
「岂敢,要说道谢,那也应该是我们这边道谢才是,善治郎陛下。
能够许可此次的野外晚餐会,实在万分感谢,我代替主人,在这里向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因为女战士真挚的低下头行礼而就那么将举着烧串呆住的善之郎,因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歪了歪头。
许可这场餐会,虽说事相当于善治郎进一步表明他有将芙蕾雅公主认同为侧室意图的行为,但听刚才的口气,女战士好像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来道谢的。
「……嗯,我并不了解北大陆的文化,难道说这场野外晚餐会,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在里面吗?」
自己被算计了?有着如此疑问的善治郎,故意用稍微有些生硬的声音问道,可高大的女战士却毫无踌躇地摇了摇头。
「不,善治郎陛下。这场餐会并没有陛下所忧虑的那类含义在。
但是,若说完全没有任何含义也是不对的。像现在这样,用自己捕获的猎物举办公式餐会,并亲自动手将食物分发众人享用,是公主大人长年的梦想。
在我国,以主人身份用自己狩猎的猎物开宴犒劳众人,是只有身为『战士』阶层的人才能被允许的权利」
大概明白了斯卡谢想要说什么的善治郎咬了一口烧串,仔细咀嚼咽下去之后,再次开了口。
「……就是说,芙蕾雅殿下她并非战士?但在捕获肉龙时,我国的士兵们都交口称赞,说殿下运用枪的手法相当出色」
嘉帕王国女性从根本上就无法成为战士,但芙蕾雅公主她们的母国乌普萨拉似乎却不是这样。毕竟现在在善治郎眼前的斯卡谢,就自称是『战士』。
大概是理解了善治郎的疑问吧。
斯卡谢微笑着摇了摇头。
「确实,公主大人拥有作为一个战士应具备的最低限度武力。但即便如此,女性通常也是无法成为『战士』的。
如果一位女性想要成为战士,那最少也要具备在再高出三个阶级的,也就是『百夫长』阶级水平的能力才行」
看来即使是乌普萨拉王国,原则上战士也是属于男人的工作。因此,就算是有着一般战士程度能力的女性,也只会被委以属于女人的职责。
也就是【就算是拥有一般水准,战士还是有男人去当就足够了,有些事可是只有女人才能办得到的。所以女人还是履行女人的职责生孩子去吧】,这种歪理一样的理由。
但是,在无数女性中,也有极少部分被认为「只当个女人太浪费了」的,被武之才能恩泽的人在。
实力远远凌驾于一般男性。只有这样的女人,才会被认为是【比起履行女人职责,让她们的武才得到发挥对国家或部族更为有益】,成为『女战士』。
乌普萨拉王国的女战士,都是字面意思上的巾帼不让须眉,而且还必须是压倒性的胜过男性。
「原来如此……」
听了这样一番话,善治郎也就接受了现状。
不愿幽居深宫的芙蕾雅公主,会对『战士』这一称号抱有憧憬本就不难想像。
所以作为本来是战士才能拥有的权利之一,『用自己捕获的猎物举办宴席并亲自动手把食物分发给众人享用』这种行为,会让芙蕾雅公主如此开心也就能让人理解了。
善治郎找了个高度合适的树墩坐下来,巡视周围。
眼前这场自己初中时代也经历过的,有着类似野营氛围聚餐的主宾,主要是那些执行善治郎护卫任务的士兵们。
这次晚餐会由于名目上是慰劳士兵们,所以只招待了这栋别馆的负责人尼尔妲・嘉杰尔,以及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陪臣等几名贵族。
在结婚仪式筹备时期这样忙碌的时刻,王族所举办的大型聚会,通常就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不招惹什么问题就完事的话,善治郎也乐得落个轻松。

「善治郎大人,本日承蒙您招待实在万分感谢」

接近正在放松的善治郎的是小个子少女——尼尔妲・嘉吉尔。
她闪动着大大的黑眼睛稍稍提起裙摆行了一礼。
「主办人并不是我,而是芙蕾雅殿下。连宴会所用的食材也是取自她所狩猎的肉龙。不过你能尽兴就好」
「是,刚才芙蕾雅殿下那里分给了我龙肉呢。味道十分美味」
从尼尔妲的笑脸上看,她不只是为了恭维善治郎才这么说的。
用靠盐和调料入味的熏肉为原料做成的烧串,可算是一道相当粗犷的料理,但尼尔坦好像真的吃得很开心。
「而且,居然能用枪解决野生的肉龙,芙蕾雅殿下真是个勇敢的人呢。虽然我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一次野生的肉龙,但要和那个生物正面对抗什么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只是站在跟前就已经迈不开腿了」对着正在摇头这么说着的尼尔妲,善治郎的脸因吃惊抽搐了一下。
「尼尔妲曾在村子里生活的吗?」
「是。我是在农村长大的,过去一直和母亲一起生活。被父亲嘉杰尔边境伯发现并把承认为边境伯家的一员,是我九岁时的事了」
「原来如此……」
就是说,尼尔坦是地方领主对自己的领民女性出手后,无意中搞出来的私生子。
如果刚才说的都是事实,那尼尔坦的出身真是相当复杂,但从她的表情中,善之郎可以说完全看不出对此有何芥蒂。
(要么是因为本性乐天觉得无所谓,要么就是无论在村里还是在边境伯家,都受到了周围人的良好照顾)
应该是对善治郎正考虑的事情毫无知觉的尼尔妲,亲昵地笑着说。
「虽然我也曾经照顾过家畜的肉龙钝龙,但即使是温顺的家畜,龙也让人害怕。
而殿下竟然能够对抗野生的肉龙,真让人尊敬」
这么说着的尼尔妲的大眼睛里,确实浮现着尊敬的神情。
对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没有了紧张感和警戒心展现出亲昵态度的少女,善治郎一边苦笑一边寻找着合适的词句劝告她。
「是的,芙蕾雅殿下确实十分的出色。但是尼尔妲。把这种毫不掩饰的直率发言不分场合到处说的行为,你还是稍微注意下比较好。
对这种发言感到不快的人在贵族社会里可不少哦,说不定还会有人抓住这点当成把柄」
「是,善治郎大人。多谢您的忠告。以后我会注意的」
尼尔坦因忠言而有些沮丧的表现,正是善治郎刚刚指摘的「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
(至少这孩子出生时并非贵族这件事,应该是没错的了)
看着表情多变的尼尔妲,善治郎这么想到。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少女的言行有着若干不自然的地方。
这应该和善治郎一样,都是对贵族的礼仪说话方式「刻意模仿」而产生的违和感吧。
(不过,还真是个没有危机感的孩子。你这么无防备地亲近他人好吗?怎么说也算是个贵族小姐吧)
尼尔坦最初的紧张和警戒,已经被这场野外晚餐会打散了。现在她就简直就像条亲近人的幼犬。
(如果这才是嘉杰尔边境伯的目的,那他可真是个了不得的策士,不过伊尼斯也说过边境伯并不是那种人)
就算心中还有这样的而保留,可现在善治郎因尼尔妲这名少女,对嘉杰尔边境伯家的好感度正急速上升中。
从【懂事之后才住进贵族家庭的少女,对王侯贵族却并无恐怖警戒心】这点就能看出,边境伯家的人并没有草率随便地对待她。
善治郎对这类重情义的人抱有相当的好感。如果是边境伯是专门盯上了他这个性格,那就更不得了了。
「善治郎大人。王都果然是一座大都会吗?我听说王宫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可能的话还请告诉我」
「这个嘛。我很少离开王宫或后宫,所以可能评价不够客观,不过王宫应该能算是个美丽的地方。
建筑统一以白色石头建造,外观刚健又优美,庭院里有专门工匠尽心培育的花木,喷泉及蓄水池的水也很清澈。部分的蓄水池里还放养着观赏用的淡水鱼。
因为水质透明度高,金色的观赏鱼在水中游动起来的时候,水面会闪闪发光哦。我认为那个景象应该很值得一看」
「呜哇,好棒,好像看!」
对如今的善治郎来说,王宫・后宫给他很强的「这就是我家」感觉,所以尼尔妲这么直接的憧憬王宫眼光,让他觉得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心痒。
「尼尔妲,你要不要来王都?嘉杰尔边境伯家在王都肯定也有府邸的吧」
「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方针是以领地为重的,所以在王都好像只配置了最低限度的人员。而且我还没有成年,没怎么出过家门。
啊,但是等我满十五岁,也就是今年就能被带去王都了!」
「是嘛。不凑巧以我的立场没办法带你参观王都,不过王宫内就没问题了。你要是来了王都,就让我来带你参观吧」
从善治郎的口中主动提出这种约定是极为罕见的情况。这应该是尼尔坦过于无防备的样子,不知不觉刺激到了善治郎的庇护欲吧。
「是,到时候就劳您费心了」
尼尔妲明快地笑着答到。

担任主办人角色忙着为众人服务的芙蕾雅公主,在跟所有人打过招呼之余,也多少留出了一些给自己的时间。
「辛苦了,芙蕾雅殿下。大家看起来都很享受这场晚宴」
对带着成就感笑容走向自己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站起来迎接。

「多谢夸奖,善治郎大人。我可以坐在您旁边吗?」

从侍女伊妮丝递出的盘子上取过装有果实酒银杯的银发公主,先是用酒水润了润喉,然后带着花一般闪耀的的笑容这么问道。
这个问题让善治郎面露难色。
善治郎现在坐着的并不是长凳那类座椅,而只不过是『大号的树墩』罢了。所以「旁边」当然指的不是相邻的座位,而是在问能不能一起坐在同一个树墩上的意思。
这个提案相当大胆,但拒绝也不合适。
所以善治郎笑着把马甲一样的上衣脱下,盖在自己一直坐着的树墩上。
「哎哎,当然可以了芙蕾雅殿下。请坐这边吧」
「谢谢您,善治郎陛下」
虽然这个树墩是大号的,但坐在上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近到了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的程度。
芙蕾雅公主的裙摆已经碰到了善治郎的腿。如果善治郎干脆直接把右手放在芙蕾雅公主的腰上,说不定反而更能让他冷静下来,两人间的距离就是近到这个地步。
「…………」
「…………」
在夜晚的中庭,合坐一个树墩的男女。
篝火的火光,把芙蕾雅公主的银发和通透白色肌肤映的通红。
对无意间被那姿态夺去目光的善治郎,银发的公主歪了歪头,笑着说道。
「善治郎陛下,关于今晚一事请让我再次地表达谢意。多亏了陛下,我的一个梦想才得以实现」
火光映衬下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并不是作为贵族必须技能的恭维表情,而是将内心感情直接表现在了脸上的微笑。
「芙蕾雅殿下您能感到开心,那便是我的荣幸了。您祖国的规矩制约在这南大陆并不生效。所以殿下就放手去做原本自己吧」
「看来您已经从斯卡谢那里听说了详情呢,善治郎陛下。虽然这孩子气的愿望被人知道了有些羞人。但我现在真的十分激动。
能够用自己亲手捕获龙种设宴款待士兵们。让我有种好像成了太古时代英雄的感觉」
南大陆上已经沦为家畜的龙种生物,在北大陆却是不前往远离人烟的深山中就不可能见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将这样龙种讨伐并拿来当做食材大摆宴席,这确实能算得上是一段冒险佳话了。
善治郎自己并不具备现此举的武力及胆识也绝不想这么做,不过他能理解芙蕾雅公主憧憬这样行为的心情。
「殿下的强大内心及行动力真是让我着实佩服。一定就是因为有着这么坚强的内心,才让跨越大海进行的大陆间航行一事成为可能的吧」
「呵呵。故国的兄长常对我说『你是只会横冲直撞,不懂得如何安分守己罢了』。可即便如此我也拼命地学了很多。
像拉弓的方法、使枪的方法、野营的方法。在航海时,还学了打水手结的方法、攀爬绳梯的方法、以及『水操作』『淡水化』这类对长期航海有益的魔法。
这些全都是有朝一日返回深宫幽居时,对我何止是无用不如说是有害的知识技能」
「但正因为有了这些努力,芙蕾雅殿下您才能像现在这样远渡重洋来到南大陆吧。所以不论什么知识技术,都必定能成为殿下一生财富的」
善治郎这番话虽是为了安慰才说的,但也句句发自真心。
嘉帕王国虽是比起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更崇尚男女有别的国家,但善治郎平时接触的都是女王奥菈这个例外中的例外,所以他的常识几乎没受到任何来自这个国家的影响。
在有着这样价值观的善治郎看来,不管是具备虽是最低程度还好歹也是正规水平的武力还是熟识航海技术,都属于出色优点的一种。
原本,如果善治郎将为武力高强活泼好动视为女性的缺点,那他从最开始就不会对奥菈倾心。
而善治郎的话并不只是信口开河的假意恭维这点,芙蕾雅公主也知道的很清楚。
「谢谢您善治郎陛下。虽然说来丢人,但无论是持枪在山中巡猎也好还是驱船远航也好,我就是喜欢做这类事。
这样的自己偏离了世间一般的价值观这点我还有着自觉。所以说无论是因这些对我皱眉的人们,还是在这方面规劝我的人们,我都不曾感到厌恶。
正因为这样,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以及自己为此所付出的努力能得到肯定,才更让我感到无上的喜悦」
「哈哈,能让殿下您高兴成这个样子,都让我觉得有些不敢当了呐。但是,刚才的话都是发自我内心的哦」
来自异世界的男人和来自北大陆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正以彼此的腿可以触碰到对方的距离坐着这件事,只顾带着不断的笑容聊个不停了

◇◆◇◆◇◆◇◆

野外晚餐会的结束时机很容易判断。只要见到当作串烧材料的蔬菜和肉类即将用光、空酒坛变得越来越多、篝火即将燃尽,那么是个人都明白宴席差不多该结束了。
就在吵闹的欢笑、走调的歌声都沉寂下来,会场内已经只剩下轻声交谈声音的时候。

一阵铛铛的大钟敲钟声响彻了昏暗的夜空。

「伊妮丝?」
立刻从木墩上起身的善治郎向自己身后待命的侍女开口询问。但伊妮丝只是带着沉着的表情摇了摇头。
「钟声应该是从本馆那边传来的,我也不清楚具体代表了什么意思。不过从尼尔妲大人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
善治郎反射性地向尼尔妲所在的方向望去,结果发现少女虽然也表现的很吃惊,但脸上并未浮现出紧要关头特有的恐怖与焦急神情。
察觉到善治郎的视线的尼尔妲,带着严肃的表情站起身小跑到王配身边。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报告迟了实在抱歉。刚才的钟声,是在通知正门有客人抵达。
那边的人,去本馆了解一下详情」
「是,属下遵命」
接到尼尔妲的命令,担当警备的士兵之一跑开了。
「这个时间来客人?」
善治郎发出这样的疑问也不无道理。
嘉杰尔边境伯家正在筹备婚礼,所以有客人到来本身并没有什么无不可思议的。但在这个时间抵达就很不自然了。不用说,这是因为在夜间进行移动会伴随着多种多样的危险。
结婚仪式又不是明天举行,日程上应该还有空余,所以一般来说客人们都不会勉强夜行,而是找个适当的地方野营过夜等天亮了再继续赶路才对。
在善治郎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前往本馆的士兵回来了。
用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也从远处就能看出使用很拼命的速度跑回来的士兵,大声的报告道。

「报告!就在刚才,『纳瓦拉王国』的代表使节团到达了!」

「纳瓦拉王国?」
听到耳熟名字的善治郎,急忙在头脑中搜索出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含义。
纳瓦拉王国,是地处南大陆中西部位置的中等国家。对嘉帕王国来说,是一个位于作为缓冲地带的险峻山脉对面的邻国。而与这个国家接壤的领地正是嘉杰尔边境伯领。
就是说,在嘉杰尔边境伯领的角度看来,算是个彼此隔着一座山的邻邦。
邻国代表团出席国内贵族之间的结婚仪式虽然会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但对封建国家来说并不少见。
边境伯级别的地方大领主与邻国的独自外交,这种事在一定程度上是被允许的。
记起这些详情的善治郎接受了现状。
「啊啊,原理如此。既然是从纳瓦拉王国来的,那么会连夜赶路在这个时间到达也说得通」
横在嘉杰尔边境伯领和纳瓦拉王国之间的山脉,无论是地形还是其中栖息的龙种都非常凶险。
与其在这样的危险地带多逗留一个晚上,连夜赶路早早离开风险还更小些,这种思考方式无疑是对的。
就在善治郎思考这些的时候,没有整理呼吸的士兵还在继续报告。

「此外,担任纳瓦拉王国的使节团代表是马而丁・纳达尔将军!」

这个名字引发的反应相当剧烈。
原本像是平静水面般安静的中庭,瞬间四处响起惊愕的声音。

「马,马尔丁将军!?」
「不是开玩笑吧,那他们本国的防卫要怎么办」
「就是说,嘉杰尔边境伯家和普乔尔将军结亲这件事让他们警戒到了此等程度吗」

无论是善治郎从王都带来的士兵,还是嘉杰尔边境伯领的士兵,甚至包括侍奉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陪臣贵族,都难掩惊讶与兴奋,自顾自的交谈起来。
例外的只有因为没听说过马尔丁将军这个名字,而歪着头表示困惑的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以及维持着冷静表情的侍女伊妮丝了。
环视了周围一圈的善治郎,最后把视线转向自己的主情报源伊妮丝、
「伊妮丝,马尔丁将军是什么人?」

「是,马丁・纳达尔。是纳瓦拉王国引以为傲的大将军。
他是在之前的大战中立下了大量武勋的英雄,【国力水平绝称不上是强国的纳瓦拉王国能够在之前的大战中幸存下来,其中一半理由就是因为有马尔丁将军在】,此人就是个被如此看待的人物」

大概是预想到善治郎会问什么了吧。中年侍女带着依旧冷静的表情淡淡的回答道。
听到这预想之上高评价的善治郎,稍微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他是个有着相当于我国普乔尔将军立场的人物吗?」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中年侍女毫不迟点头肯定
「是的,马尔丁将军正是和普乔尔将军旗鼓相当的人物。」
「嗯?」
这个说法善治郎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既不是【被称作旗鼓相当】。也不是【被认为旗鼓相当】。
看到善治郎因为这种说法而歪头困惑的表情,伊妮丝像是要特意回答那样的疑问般的再次开口。

「加准确来说,给普约尔将军留下『额头和脸颊伤痕』的人,就是马尔丁将军」

「……原来如此」
有这样拥有远超预想因缘的大人物来访,让善治郎将这场结婚仪式会无事结束的希望全面地从头脑中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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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2-25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婚礼

本帖最后由 终极答案42 于 2016-3-9 14:39 编辑

第二章 婚礼
马尔丁・纳达尔将军,是位四十出头的壮年男性
人称纳瓦拉王国守护神的这个男人,其外表完全配得上这个评判。
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以及轻松过一百公斤的体重。
和身高近两米的普乔尔将军相比虽然矮了一截,但在横幅上是马尔丁将军胜出。当然,这不是说他体形肥胖。
马尔丁将军的身体让人完全感觉不出他已经四十岁出头,靠锻炼凝聚在他身上的肌肉数量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程度。
明明有着野猪那样宽大的躯体,可步伐却犹如猫科肉食兽一般轻盈。
这位马尔丁将军现在正坐在嘉杰尔边境伯府中某房间内的椅子上,脸上漏出苦笑。
「哎呀呀,真不愧是大国嘉帕王国。不,这里应该说真不愧是嘉杰尔边境伯家才对吗。反正不管哪种说法,这些人都不是用一般的方法能应付的对手呐」
对祖国大英雄的弱气发言,他身后站着的年轻骑士表现出过于敏感的反应。
「马尔丁阁下,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虽说嘉帕王国的确是有着我国两倍以上国力的大国」
听了年轻骑士的疑问,马尔丁将军回头露出粗犷的笑容。
「哼,不明白?仔细看看这套桌椅吧。就算被我的大屁股压上去,这把椅子纹丝不动不说还让人感觉坐得挺舒服。而这张桌子桌腿的高度也是刚刚好。
我们可是才进来没多久,就被领到这个屋间里来了」
大将军说得这么直白,年轻骑士总算理解了他的意思。
「……就是说泄露了吗?将军阁下会作为代表出席此次结婚仪式的情报」
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体重轻易超过百公斤,普通桌椅不可能会适合拥有这样身体的马尔丁将军使用。一个不好,他坐下后椅子甚至有可能发出要散架的嘎吱声这种对心脏不好的动静。若是碰到带扶手椅子的话,更搞不好会因装不下将军岩石般的屁股酿成椅塌人倒的悲剧。
然而,现在这把椅子却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外观上毫无装饰的这把朴素木制椅子,却有着马丁将军一口气坐在上面也纹丝不动的坚固,椅子的高度和大小也合适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这个嘛,与其说是情报泄露了,不如说人家早就已经预想到来的会是我比较合适吧。这个国家里不知道我和普乔尔将军之间因缘的人毕竟不会太多」
这么说着的马尔丁将军,无意识间把右手放在自己厚实的胸板上,隔着衣服挠了挠旧伤。
那正是在上次大战中,他的胸口被普乔尔将军斩裂而留下伤痕。
即使是很少执着于某个特定事物的马尔丁将军,也无法对普乔尔・基杰这个名字视而不见。
「这会是普乔尔将军的指示吗?不对,就算是那人,在这个只能算作是他老婆故乡的地方,目前这个时间点上也应该是没有对这类杂务插嘴的权限才对。
换句话说,按常识考虑的话,这应该是来自嘉杰尔边境伯的指示,但那位大人应该不是个会注意到这么细微之处的人,也就是说在这个领地里,还有其他作为智囊的什么人存在么……」
将沉浸在思绪中的巨汉将军拉出来的,是径自走入他视野角落的年轻骑士的视线。
「嗯,怎么啦?」
马尔丁将军这时才发现,年轻骑士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桌子的一角不放。
吸引了那视线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箱子。盒子里面装的是凝固成棒状的肉桂糖。
这对讨厌甜食的马丁将军来说多余的东西,但在与精悍外表相反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年轻骑士看来,却是难以无视的存在。
「啊,不,什么事都没有」
看到年轻骑士特意别开视线还干了咳一声掩饰,马尔丁将军也只能报以苦笑。
「你还真是喜欢甜的东西啊」
「……果然不太好吗?」
因羞耻有些脸红年轻骑士撅起嘴说道。
「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我就是不喜欢这类东西」
「可我喜欢」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不喜欢你却喜欢的食物,你觉得为什么会常备在这个房间里呢?」
「……啊?」
听了将军的指摘,年轻骑士再次变得无言以对。
看见部下脸色大变,马尔丁将军维持着一切了然于胸的笑容解释起来。
「没错。喜欢这类零食甜点的男性极为少见。所以虽然不能绝对断言,不过看来你也已经被人家注意上了的可能性相当高啊。
克里斯蒂安・宾特」
前大战的英雄,在这里特意提了下年轻骑士的全名。
「难道不只马尔丁阁下,连我这种人的情报也已经被嘉帕王国所搜集并掌握了吗?」
「喂喂,我这种人什么的说法也太自谦了吧克里斯。在南大陆只要是有一定眼光的人都会关注对克里斯蒂安・宾特这个名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马尔丁将军所言确实不假。
克里斯蒂安能以不满二十岁的年纪便就任直属马尔丁将军骑士长这样的高位,不仅因为他是有着浓厚王家血统的蓬特家嫡长子,也与他个人的武才有莫大关系。
仅仅是血统高贵的人不会受到马尔丁将军器重。毕竟这位从下级骑士一步步爬上高位的大将军,是个奉行【重现场表现轻血统出身】主义的人物。
能够被这样的马尔丁将军视为「下一代王国之盾」而寄予厚望的,正是这位克里斯蒂安·宾特。
不过邻国竟然有人在目前这个时间点上,就已经注意上了克里斯蒂安,这方面只能说对手实在眼力过人。
「不是国土辽阔才算大国。也不是国民数量众多才算大国。而是拥有能够维持广阔领土和庞大数量国民的人才,大国才能配被称作是大国。
这一点你绝对不要忘记」
「是,阁下」
纳瓦拉王国的将军师徒,就这样再次确认了应该对大国嘉帕王国保持警惕这件事。
◇◆◇◆◇◆◇◆
另一方面,在嘉杰尔边境伯府本馆的中央区域,边境伯家的众人正因结婚仪式的筹备和接待来宾的工作忙得七上八下。
这种情况本身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大贵族之间的婚礼。
「露西塔大人,婚礼上用的服饰已经修改好了。请试穿」
「知道了,你们先去旁边的房间里做好准备。等这边的事务告一段落我就过去」
「露西塔大人,善治郎大人一行在别馆举办的晚餐会平安结束了。据尼尔妲大人报告期间没发生什么问题」
「这样啊。转告尼尔妲让她就寝前来再我房间一趟。为防万一有些事我还是再直接对她本人交代一下比较好」
「露西塔大人。已经将纳瓦拉王国使节团带去那个房间了。到目前为止,对方还没有任何明显感到不满的样子」
「太好了。毕竟我们不可能将所有客人们都照顾的面面俱到,接待他国宾客又是即便只有一丁点疏漏说不定也会演变成国际问题。所以你们接待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时一定要细心留意」
如果要说有什么地方奇怪的话,就只有在这里八面玲珑地指挥全局的人,居然是数日后就要结婚的——露西塔・嘉杰尔本人这点了。
虽然平日里因为嘉杰尔边境伯本人总是人在王都,对领地的管理就全由露西塔一手包办,但这个状态居然到了眼下这个当口也依旧持续着。
露西塔・嘉杰尔。
在若过了二十岁还没出嫁就会被贴上没人要标志的嘉帕王国,已经二十六岁却仍然未婚这种情况,一般人听了通常都会认为这女人不是长得太丑、就是脾气过于暴躁,然而实际上露西塔在这些方面都没有什么不妥的。
虽然起伏不大五官也比较娇小的相貌看上去有些不起眼,但对并不妨碍露西塔得到「清秀美女」之类的评价,而从深得领地佣人们信赖这点上看,她的性格上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勉强要挑毛病的话,也就是她【虽生为女儿身却积极投身领地政务】的做法与南大陆常识冲突这一条了。但在露西塔的身上,还有『父亲的代理者』、『弟弟能独当一面之前的过渡期执政人』这些立场。
这与虽是女性却做了最高权力者并施展辣腕手段的女王奥菈,以及开开心心投身于赌命式大航海的芙蕾雅公主这些常识外人物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露西塔的情况最多也就算是在女性被容许范围内发挥自己才能,故她可说是位符合男性价值观的才女。
而且她之所以没能及时嫁人,还是因为【之前的大战和她的适婚期正好重叠,露西塔为代替无法从战场上抽身的父亲,才一手承担起照顾领地和弟弟的重任,结果没有时间谈婚论嫁】这种本人毫无责任的理由。所以露西塔和世间常识中的「剩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听完佣人们一系列报告的露西塔,用让人想象不到她会是即将结婚的贵族女性的冷静态度,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桌上的文件。
「纳瓦拉王国代表和我们预想的一样,来的是马尔丁将军。但克里斯骑士长也来了是意料之外啊。
砂糖点心有没有来得及准备?」
「是。照您吩咐在他们进入房间之前就已经拿过去了」
「多谢,你们做得很好」
预料到纳瓦拉王国的使者是马尔丁将军而准备了特制家具,以及根据手头上克里斯骑士长喜欢甜食情报指示在对方进入之前就在房间里准备好砂糖点心的,全都是露西塔。
原本,作为领地实际上的管理人,代替身处王都的父亲管理嘉杰尔边境伯领的露西塔,就极为重视收集山对面邻国纳瓦拉王国的情报。
以嘉帕王国整体视角来看,纳瓦拉王国不过是个不怎么值得在意的中等国家,但对嘉杰尔边境而言,这个邻邦十分值得警戒。
可以说,露西塔对纳瓦拉王国的警戒程度,和马尔丁将军对嘉帕王国的警戒程度相当。
「马尔丁将军虽然表面上像个粗莽的武者,但听说他私下里其实是个不会放过任何细节的精明人。那么他应该不会注意不到特制的家具,还有砂糖点心所代表的意思吧。
要是这些手段能多少地起到些牵制作用就好了」
露西塔边这么喃喃自语,边把右手的龙骨笔插回笔筒。
正如马尔丁将军察觉到的那样,适合大将军身材的家具,符合年轻骑士长嗜好的点心这些东西,都包含了露西塔想要传达的某个信息。
「我们已经对你们的动向把握到了这种程度」,不仅如此还要以这样信息牵制对方。
露西塔结婚,代表着她将不再担任嘉杰尔边境伯领的代理领主。
当然,露西塔要结婚这件事确定下来之后,她也立即就开始着手进行政务交接的准备。
向下任领主弟弟查比埃尔、元老级别陪臣们传授运作领地的方法心得,尽可能同领民代表打好招呼,想办法把自己迄今为止构筑的情报网传接下去。
虽然这些手段终究只能算是临阵磨枪。但这次的结婚仪式以大贵族常识而言准备期实在太过仓促,所以也没别的办法了。
露西塔离去之后,整个领地肯定会陷入或大或小的混乱中吧。提醒邻国到那时不要跑来趁火打劫,就是露西塔对纳瓦拉王国使团特意做出一系列措施的意图了。
「不过,善治郎大人对我们这边的关照,在这么混乱的状况下还真是及时雨呢。日后,一定得为此前去道谢才行」
所谓善治郎的关照不是别的。就是他曾说过「期待在结婚仪式当天,与新郎新娘的会面」这么一句话。
这其实就相当于【直到结婚仪式当天为止为都不必为善治郎一行多费心】的宣言了。多亏如此,嘉杰尔边境伯家在招待王族这本是最费神费力的客人时,只需要往别馆派出最低限度的人员便能了事。
如果善治郎没做出上述行为,而是像个普通王族那样提前来跟边境伯家打招呼更早为新娘献上祝福,那现在边境伯家就得面对远超自身处理能力的事务井喷了吧
就在露西塔因那种想像中的恐怖景象发抖的时候,随着喀嚓一声,入口的门被人打开了。
「打扰了,姐姐大人。对领都的巡视已经结束,我回来了」
这么说着走进来的人,是嘉杰尔边境伯家下任当家查比埃尔・嘉杰尔。
查比埃尔说他刚做完夜间巡视看来是真的——明明已经这么晚了,他瘦小的身体上依旧穿着皮铠,长剑也还挎在腰间。
「辛苦了,查比埃尔。领都还平静吧?」
露出温和笑容的露西塔为了慰劳弟弟,指示站在旁边的佣人去准备冷茶。
露西塔和查比埃尔姐弟两人为了对话,面对面地坐到沙发上。
「是的,姐姐大人。没发生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问题。领民的各位都对姐姐大人结婚一事打心底献上了祝福」
坐在沙发上查比埃尔挺起胸膛,用自傲的口气这么报告道。
对亲生母亲很早就去世的查比埃尔而言,露西塔比起姐姐更像是抚养他长大的母亲。
不走运地错过婚期的姐姐能够结婚,对这件事比谁都感到开心的正是查比埃尔。
看到就好像是他要结婚一样为自己的婚礼开心的弟弟,让露西塔有些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这样啊。那还真是让人高兴。那么酒喝多了引发的打架斗殴之类摩擦也没发生吗?」
所以她为了掩饰害羞,用有些快的语速继续事务性的对话。
听了露西塔的质问,查比埃尔有些困扰的挪开了视线。
「啊啊,那种事情倒是出了不少。果然还是禁酒比较好吗?」
「不。在为领主家的婚礼庆贺时候却不准大家喝酒,这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就维持现状吧,最多把酒后闹事的人抓起来我想也就够了。
但是,为防止和其他贵族之间发生什么争执,到结婚仪式结束为止都不要让没有得到许可的领民靠近领主府,只有这点一定要彻底的执行到底」
「是,我知道了,姐姐大人」
【姐姐发出指示,弟弟很理所当然对那指示顺从的执行】。如果考虑到弟弟是下任当家这个前提话,这决不能算是什么良好的姐弟关系。
「……虽然对结婚后要仓促离开领地这点抱有不安,但反过来看这说不定也是好事。如果我继续留下,应该会为将来埋下祸根吧」
「啊?姐姐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没有,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露西塔一边敷衍弟弟,一边在心中叹了口气。
如果露西塔就这么一直留在领地里,等查比埃尔继承领主之位,领地的权利结构无疑会发生扭曲。
至少在内政相关方面,无论是陪臣贵族还是平民豪族们,都会觉得比起查比埃尔露西塔更值得信赖吧,最要命的是查比埃尔自己也非常依赖露西塔。
而且露西塔要是一直留在家里,等到查比埃尔结婚时还会搞出姑媳问题,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可能发展出领地被一分为二的骚动。
哪怕仅仅是为了回避这样的未来,露西塔也觉得这次的婚姻对嘉杰尔边境伯领非常有意义。
因为正好也是个机会,所以露西塔决定趁现在对弟弟说出自己最后的忠告。
「查比埃尔,我再过几天就要成为普乔尔将军的妻子,离开这里了」
「是的,姐姐大人。祝贺您!」
看到弟弟现在就开始为这事眼中挂泪,露西塔露出苦笑,
「谢谢,查比埃尔。所以,现在是我能够完全发自内心的、仅仅是纯粹出于担心你的心情而对你讲话的最后机会。你要仔细听清楚我接下来说的话」
说完这句话,露西塔平时总挂在脸上的柔和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好,好的,姐姐大人」
这个变化让查比埃尔反射性的挺直了后背,将紧握的双拳放在膝盖上坐好。可以说是人小时候的经历会影响一生吧,查比埃尔从本质上,在这位代替母亲的姐姐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等我嫁到普乔尔将军家之后,对我说的话不要再像迄今为止的那样完全信任了」
「姐,姐姐大人……?」
不管说不出话的弟弟,姐姐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从我成为普乔尔将军妻子的那一瞬间起,我的归属就从嘉杰尔家转到了基杰家。所以今后,在我心中优先排第一位的是基杰家,第二位才是嘉杰尔边境伯家。
你不可以完全信赖这种属于其他家族的人。」
「这,这个……」
虽然让查比埃尔很动摇,但露西塔的主张在原则上是事实。
既然已经嫁了过去,那就要把夫家放在心中第一位,并让自己彻底染上夫家的家风。对凡事以自家为先的贵族们来说,这种思考方式十分理所当然。
当然,这种想法可以说过于接近理想论,现实中真能分得那么清楚的媳妇或入赘女婿其实很少。
就算结婚后所属换成了别的人家,在意识上还是对自己老家更有归属感的人其实比较多。
例如普乔尔将军的妹妹珐蒂玛・基杰就是这类人的典型吧。那个最喜欢兄长、奉行兄长大人第一主义的少女怎么想也不会因为区区结婚这种程度的小事,就变得比起老家更优先考虑夫家。
但这样的一般论,并不适用于露西塔・嘉杰尔这位女性。
既然嫁入他人家,作为贵族女性就要为那家竭尽全力。露西塔把这种做法极为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下来。即便这种模范式想法的人情味不足。
「也就是说,姐姐大人今后会变成我的政敌吗?」
看见弟弟脸上没了血色,露西塔领悟到自己刚才说的不够清楚,悄悄做出了反省。
有意识放缓自己表情的露西塔,用天生的温柔语气否定了弟弟的担心。
「不,并不会夸张到那种地步。原本,嘉杰尔边境伯家和基杰家之间就没有政敌这种险恶的关系,我嫁过去之后还会让两家的关系变得更加缓和呢。
所以从实际上来说,今后我会为嘉杰尔边境伯家带来不利,或是下手陷害你的可能性应该等同于没有吧」
「就,就是说嘛!」
瞬间从阴转晴,被这么评价也无话可说的表情一变的弟弟,让姐姐露出困扰的笑容。
「对贵族来说,婚姻是一种契约。所以今后我不能不把基杰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考虑,但在不会对基杰家造成危害的范围内,我为嘉杰尔家的利益行动,也会作为我应得的权利而被对方允许吧」
因为已经嫁出去了,老家会怎样就都全不管了。
这对出嫁家族来说也太单方吃亏了些。因此,在不和嫁入家族利益产生冲突的范围内,嫁出去的人为老家谋利是被允许的。
对露西塔的说明,查比埃尔带着微妙的表情仔细听着。
「考虑到基杰和嘉杰尔两家在现今嘉帕王国中所处的地位,基杰家会特意做出危害嘉杰尔家行为的可能性,可以说是非常低的。
但是,无法保证未来也会如此。如果,将来有一天发生基杰家和嘉杰尔家利害完全对立的情况,我应该会为了基杰家,做出对嘉杰尔家不利的事情来吧。
你要将这种可能性始终谨记于心,知道了吗?」
「……是,我知道了。姐姐大人」
对即将嫁给他人的姐姐的警告,弟弟带着微妙的表情点了点头。
◇◆◇◆◇◆◇◆
数日后。
中途没发生任何变故,婚礼举办的日子终于到了。
被拿来当做结婚会场的,是嘉杰尔边境伯府本馆的大会场。
这里虽不像是善治郎和奥菈举办结婚仪式的,王宫的『龙王之间』那样有着庄严的装饰,但在面积大小上并不逊色。
大量圆桌被搬进了会场,出席结婚仪式的贵族们都围坐在圆桌旁。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善治郎一行。现在和他通坐在一张圆桌边的,有作为他女伴的芙蕾雅公主、公主的心腹女战士斯卡谢。此外还有作为善治郎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
至于伊妮丝,现在正一如既往的穿着侍女服站在善治郎身后。因为嘉帕王国的婚礼并不是很死板拘束的仪式,所以新郎新娘入场之前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边喝着饮料边谈笑度过。
「这就是南大陆的结婚仪式吗。基本上和北大陆没什么太大不同呢」
把装有果汁的银杯从嘴边移开的芙蕾雅公主,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向坐在旁边的善治郎搭话。
「哦,是这样吗。虽然我也对南大陆文化了解的不是很详细,但听说过去的结婚仪式客人都是直接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参加的。
像现在这样为来宾准备了桌椅的结婚仪式,说不定是受了流传到这边的北大陆文化影响吧」
「那种可能性应该很高呢。若果真如此,我还真要感谢一下将北大陆文化带来这边的先人们」
大致上弄懂了芙蕾雅公主想要表达什么的善治郎,用带点捉弄人的口气随意的问道。
「果然芙蕾雅殿下,还无法适应直接坐在地毯上的文化吗?」
「是,我很惭愧」
被说中的芙蕾雅公主,像是因害羞而稍稍低下了头。
就算在南大陆,直接席地而坐的文化也正在逐渐变成过去的遗物,但并不是说就完全消失了。在某几个传统活动中,还会强制要求出席者都盘腿坐在地毯上参加,在重视传统的贵族阶层当中,也有自家食堂里仍未引入桌椅,吃饭时都是把盘子摆放在地毯上进餐的家族。
因此,对嘉帕王国的贵族而言,直接坐在地毯上某种程度上已经属于他们的一种习惯,但芙蕾雅公主作为北大陆贵族,还尚未习惯这种风俗。
至于善治郎则自然而然就适应了这个习俗。毕竟虽然现代日本使用桌椅的场场合比较多,但直接坐在榻榻米上的机会也不少。
所以善治郎对参加没有桌椅可坐的那些传统活动,并不会觉得特别辛苦。
(如果芙蕾雅公主真成了我的侧室,这方面不是会让她感到很为难吗?)
善治郎虽有这样的疑问,却并没向芙蕾雅公主说出口。
如果现在对本人说出和成为侧室有关的担心,就相当于是给人自己希望迎娶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的口实。
目前善治郎周围的局势,正朝着芙蕾雅公主会成为侧室这个方向顺利进展着。这个走势说不定仅凭善治郎一人已经无力回天了,但他也没有帮这个走势加速的义务。
就在善治郎考虑着这些的时候,铜锣之声响彻了会场。
「哦呀」
「看来要开始了」
在听到铜锣声停下谈笑的众人注视下,今天的主角新郎新娘入场了。
「…………」
首先出现的是新郎普乔尔・基杰。
身着礼仪用军服,腰上别装饰用铜剑的大将军,在红地毯上堂堂正正迈步前行。
婚礼上穿的不是嘉帕王国传统服装而是军服这点无疑很符合普乔尔将军的风格。实际上对普乔尔将军来说,军装比什么衣服都更适合他也是事实。
身高近两米体重过百的精悍武人,身着以金线装饰的豪华军服的样子,如同人们脑中『大将军』一词具现成形了一般。
「…………」
随后出现的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裙的二十岁过半女性。
善治郎虽是第一次见到她,不过这位应该就是新娘露西塔・嘉杰尔没错了。
跟在前行的新郎普乔尔将军斜后方的露西塔,所处的正是对新娘来说应该在的位置。
虽然女王和王配也就是奥菈和善治郎结婚时两者是并排走的,但那属于极为少见的例外。
普通的嘉帕王国结婚仪式上,新娘都像这样要跟在新郎的斜后方。
新郎普乔尔,新娘露西塔。
虽然普乔尔这边压倒性地吸引眼球,但善治郎对初次见面的露西塔更为关注。
(这个人就是露西塔小姐吗。虽然说不上很夸张的程度,但也是个美女呢。)
跟在身高近两米的普乔尔将军身后,让露西塔看上去显得有点娇小,但实际上应该是中等身材身高吧。
艳丽的浓密黑发。温和的黑色双眼。以嘉帕王国人来说算是平均水平的褐色肤色。虽然在纯白的新娘礼服衬托下,越发给人平凡朴素的印象,但其相貌也端正到若有人问【她是不是美女】的话,可以马上回答【是】的程度。
说得好听点,端庄。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没个性的相貌。
善治郎想着这些的时候,新郎新娘已经走过了红地毯,踏上了婚礼礼坛。
礼坛上等着他们的,是负责执行结婚仪式看上去刚步入暮年的老神官。
在尚未形成宗教组织以精灵信仰为主的南大陆,神官除了冠婚葬祭之外一般都不会出现。
老神官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新郎新娘,张开了被白胡子覆盖的嘴。
「在众多精灵见证下,现在这里有一对男女将缔结夫妇的誓约。愿这两人的未来,得到精灵的加护。
自古以来,勇猛男人的脊背就柔弱女人的守护者;温柔的女人的胸襟就是愚蠢男人警示者。两人互相为对方着想的心情,一定能得到精灵的回应吧」
因为南大陆的精灵信仰并没有正经地体系化组织化,所以像这种时候的贺词内容上有相当大部分会交给神官个人决定。
对老神官用自己语言编织的祝词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善治郎,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于是他保持着将视线固定在新郎新娘那边的姿势,把意识转移到视野的角落。
(怎么回事?感觉有视线看过来,是谁的?)
因为是视野角落所以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从高大的身影判断应该是武人类角色。
(我记得是那边国外来宾的席位吧,所以说……那个就是纳瓦拉王国的马尔丁将军吗)
实际上,善治郎注意到的不是马尔丁将军,而是坐在将军旁边的克里斯骑士长,但因为视线固定在正面所以他无法辨别这些细节。
再说,和有着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体重过百巨体的马尔丁将军相比,克里斯骑士长只是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瘦长身材。
所以两者散发出的存在感当然大大不同了
虽然对方在结婚仪式进行正当中不看着新郎新娘而盯着自己这点让善治郎感到不解,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
善治郎是大国嘉帕王国的王配,是继承了血统魔法的王族。
既然身居他国要位,那么比起新郎新娘,会更关注善治郎也就不奇怪了。
结婚仪式仍在进行。
经历过神官给予祝福,新郎新娘交换誓言这些环节后,以寻常南大陆的结婚仪式而言算是微小的异变,在仪式的最后阶段发生了。
「那么,最后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因为交换戒指这种没怎么听说过的仪式出现,会场里一时被嘈杂的议论声充斥,善治郎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在这个瞬间,瞥了这边一眼的新郎普乔尔将军嘴边露出一丝笑容,并用眼神向善治郎道了个谢。
善治郎明白了。
(啊啊,原来如此。说起来奥菈也提过。因为我送了结婚戒指给她的缘故,最近这个国家里赠送结婚戒指的风习越发流行起来了。
普乔尔将军也是赶了这个时髦吗)
刚才的眼神就是向带来结婚戒指这种文化的善治郎表示感谢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新郎新娘接过事先寄放在老神官那里的一对戒指,互相为彼此戴上。
结婚戒指要戴在左手无名指这点善治郎并没有特别教给过谁。但要从十指中选择一根戴上戒指后最不影响日常生活的手指,那所有人都必然会选择左手无名指吧。
选择没有任何宝石装饰的简单黄金指环作为结婚戒指,大概也是出于相同的理由
对身为武人的普乔尔将军来说,手指上有碍事的饰品绝算称不上是什么好事。所以才选择了没有宝石的指环作为妥协了吧。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女方有些不满就是了。毕竟女性多喜欢大颗的漂亮宝石这点,不管在什么世界都一样。
善治郎偶然间想到。
(要不然,干脆让『订婚戒指』也流行起来如何?啊啊,可是豪华的订婚戒指虽然会让女人们开心,但对男人来说却是相当大的负担呐。还是暂且只推行结婚戒指好了)
新娘露西塔似乎并不是喜爱大宝石的多数派女性,对着新郎为自己戴上的无装饰的金指环,她相当高兴地眯细了眼看着。
「谢谢您,夫君大人」
新娘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很不可思议的传到了会场每个角落里。
◇◆◇◆◇◆◇◆
嘉帕王国的贵族阶级、富裕阶层婚礼结束后,都会有『披露仪式』这么一种仪式等着新人。
『披露仪式』正如其名,是让新郎新娘出现在没能进入婚礼会场的人们面前,向大家报告他们已经结婚的仪式。当然出席过结婚仪式的来宾,就不必也不用参加这个『披露仪式』了。
新郎新娘在领主府前的大广场上,向民众披露自己身着结婚礼服样子的这段时间,参过结婚仪式的来宾众人会以在其他的房间里参加立食会的形式度过。
这个会场的主宾由新娘的亲族同时也是本地领主的嘉杰尔边境伯家担当,不过新郎亲族的基杰家众人也在作为准主宾活动。
「善治郎大人。此次您愿不辞辛劳来到这边境之地参加小女的婚礼,让臣感激的无言以对。」
说着这番话径直走来的,正是嘉杰尔边境伯本人。
虽然边境伯身高和善治郎相当,但两人的身宽就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了。比脸更粗大的脖子、肌肉排列分明的肩膀、给人树干感觉的两臂。明明年纪已经步入暮年,可有着上述特征的边境伯即便是善治郎这样的外行人也能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体还处于现役战士阶段。
「哪里,您不需这么多礼的,边境伯。嘉杰尔家和基杰家,同时肩负着守护我国内外两方的要务。这样两个家族间的婚礼,我代替奥菈陛下赶来出席也是应该的。」
对着强调自己顶多算是女王奥菈代理人的善治郎,嘉杰尔边境伯报以贵族阶级出身的人很少见的,毫无他意的笑脸。
「您太言重了。我当然十分感激普乔尔卿肯娶走因为我的过失而迟迟未能出嫁的女儿,但对于许可了基杰家与我嘉杰尔家结成这样本属不该推奖婚姻的奥菈陛下的温情,我米格尔・嘉吉尔更是毕生难忘」
「这不也是因为嘉杰尔边境伯家有着为王国尽忠至今而积攒下的信赖嘛。
能保持这个样子毫不动摇继续下去,才是奥菈陛下比何事都更为期望的哦」
「这是当然,对此臣铭记于心」
对着叮嘱自己不要趁和中央大贵族结亲的好机会,进而插手中央权力斗争的善治郎,老边境伯深深低下了头。
实际上,奥菈信赖嘉杰尔边境伯也是事实。
当然,嘉杰尔边境伯家也和其他地方领主贵族一样,遇事时都会按照自家领地第一、王国第二的思路思考,但其家风耿直又讲义气也是广为人知的。
在之前的大战中也是,嘉杰尔边境伯军是会老实听从王国指示的,让王家感激不已的存在。
对奥菈来说,除相当于是半个自家亲属的拉拉侯爵家之外,说嘉杰尔边境伯家是她最为信赖的贵族家族也并不为过。
「嘛,难得的喜事就不要再说这些严肃的话题了,我来介绍。
这位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女芙蕾雅・乌普萨拉殿下。这次她是代替无法离开王都的奥菈陛下,作为我的搭档同来道贺的。
芙蕾雅殿下。这位就是嘉杰尔边境伯。因为平日里边境伯人都在王都工作,你们是不是早就已经见过面了呢?」
听了这话,到目前为止都得体地站在善治郎斜后方的北大陆公主,向前迈出一步。
「我是芙蕾雅・乌普萨拉,恭喜您的女儿露西塔大人喜结良缘了,嘉杰尔边境伯」
芙蕾雅公主轻轻提起造型简单的蓝色礼服裙裙角,优雅的行了一礼。
乌普萨拉王国的礼法虽然和嘉帕王国在细微之处上有些不同,但芙蕾雅公主的这一礼依然洗练到让人觉得如果提起那些末节就太无趣了的程度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芙蕾雅殿下。如您所见,这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乡下地方,但还请务必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来看待吧」
虽然嘉杰尔边境伯如此殷切的回礼,但这份敬意是向着芙蕾雅公主『北大陆公主』这个身份,还是向着她『嘉帕王国王配的侧室候补』这个身份,很遗憾至少以善治郎的眼力分辨不出来。
「多谢边境伯的关心。在别馆的生活,我们可说是被照顾的很周到,过的相当惬意呢。您说是吧,善治郎陛下?”
「啊啊,正是如此」
故意边这么说边把笑脸转向善治郎的芙蕾雅公主,应该是意图将自己和善治郎住在同一屋檐下这件事,特意向周围宣传吧。
「哈哈,光是听到您这么说,就让我觉得肩上轻松了不少呐。这方面你做得很好,尼尔妲」
也不知是否清楚芙蕾雅公主意图就爽朗笑起来的嘉吉尔边境伯,叫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爱女的名字。
「是,父亲大人。您太过赞了,芙蕾雅殿下」
眨着大眼睛低头的小个子少女虽然看上去多少有些紧张,但基本上,她给人一种已经是亲近人小动物那样的友好氛围。
回头看着女儿的边境伯的表情也逐渐变得舒缓,至少在善治郎眼中,从他脸上找不出什么内疚或是阴谋的迹象。
(即使在婚礼上也堂堂正正的让尼尔妲坐到了新娘亲族席位上。就是说在嘉杰尔边境伯本人看来,尼尔妲并不是什么需要特意隐藏的存在吗。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地方领主堂堂正正的在公开场合将王家不知道的少女作为自己的女儿对待,而且还任命她去照顾王族。
善治郎不知为何有了种【整个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是王家和边境伯家单纯在这个问题上交流出了纰漏】的感觉。
原本,如果将这种情况当做某种阴谋策略看待的话,那尼尔妲这名少女和嘉杰尔边境伯的态度也太过于表里如一了。
「说起来,尼尔妲小姐听说是查比埃尔卿和露西塔小姐的异母妹妹?」
为防万一善治郎还是这么试探了下,而老领主贵族听到后挠了挠夹杂白发的头,用做错事被人发现的表情率直的点了点头。
「诶诶,正如您所说。查比埃尔和露西塔,和在之前大战中战死的长子、次子一样,都是我和正妻的孩子。
相对的,尼尔妲是我因为一时的年轻冲动……虽然这么说但其实那时我年纪也不小了,和领民所生的孩子」
嘉杰尔边境伯边做着这番说明,边用手轻轻抚摸身边女儿的头。
「嘿嘿……」
而被摸头的少女,则像是幼犬那样舒服地眯细了眼睛。
自己的出生被说成是「年轻冲动」的结果,在现在的日本人看来,就算是自己的父母这种说法也可算是非常失礼的发言,但尼尔妲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这是因为这个世界名为身份的壁垒就是如此之高,还是因为这对父女之间的感情深厚到就算父亲说出这么笨拙的发言,也不会影响他在女儿心目中形象的地步呢。
看看尼尔妲亲近边境伯的样子,善治郎觉得应该是后者。
「芙蕾雅殿下也说了,我们这段时间受了尼尔妲小姐很多照顾。因为她总是那么开朗,待在旁边我自己也跟着心情变愉快了。托这点的福这段时间我们过得非常愉快。让我趁这个机会道声谢吧。谢谢你,尼尔妲小姐。」
「怎么会,您太言重了,善治郎大人」
无论事实如何,和尼尔妲・嘉杰尔有关的话题,在没得到奥菈的判断之前都别再继续深入下去的好。做出这样判断的善治郎,找了个适当的机会结束了整个对话。
就算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是最重要的来宾,嘉杰尔边境伯身为新娘亲族,也不可能始终围着他们这一组客人转。
而在边境伯离开之后,出席者果不其然都依次过来跟善治郎打招呼。
本来根据嘉帕王国的规矩,身份低的人向身份高的人搭话是一种无礼的行为,但在结婚仪式和葬礼上却可以例外。
这好像是因为结婚仪式的出席者有着『同是祝福新郎新娘之人』;葬礼的出席者有着『同是缅怀逝者之人』这样对等前提地位的缘故。
也正是因此,所以现在虽说名义上是一场立食会,但善治郎却只顾忙于应付逼迫而来的贵族们,无暇吃喝。
「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我是被奥菈陛下赐予了子爵爵位的布里蒙・基杰。新郎普乔尔是我兄长的孩子」
「善治郎大人。本日您能为我兄长普乔尔屈尊来到此地,实在万分感谢」
大约五十岁出头左右的男人和高个子少女边这么说,边一起低头行礼。
就像他们本人所报身份那样,男人是普乔尔将军的叔叔布里蒙・基杰,少女是普乔尔将军的妹妹珐蒂玛・基杰。
「您好,布里蒙卿。我是奥菈陛下的伴侣善治郎。珐蒂玛小姐也是久违了,能看到您身体康健比什么都好」
布里蒙・基杰是位无愧于基杰家血统的身材苗条且修长的男子。
虽然还比不上身高近两米的普乔尔将军,但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比身旁的珐蒂玛更高,估计至少在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吧。
但是,他却没有普乔尔将军种只是站着就能带给周围压迫感的气势。
如果用失礼一点的说法描述,就是布里蒙给人种【不过是个子高些的凡人】的印象。
不如说,在他身旁自信满满的展露自己身着深绿色礼服样子珐蒂玛,还更引人注目。
「是,善治郎大人。身为当家的兄长能结婚,我这个做妹妹的总算也能抚胸长舒一口气了」
但是,这么说道的珐蒂玛的笑脸中,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一丝不情不愿的神色。
(嘛,毕竟是最喜欢自己哥哥的珐蒂玛嘛。她怎么可能对普乔尔将军结婚打心底的感到高兴呢)
何况,作为结婚对象的露西塔已经二十六岁。在二十岁还没出阁就会被贴上剩女标志的南大陆,这简直就是没人要过头的老女人了。
既然是不带一点夸张成分盲信自己哥哥是「南大陆最棒男人」的珐蒂玛,那也就难怪她会对哥哥的正妻是超大龄剩女这件事不满了。
但即使如此,珐蒂玛还是尽可能努力的不让自己这种态度显露出来,这大概是因为她也理解和露西塔的娘家嘉杰尔边境伯家结亲有多重要吧。
而且从根本上来说,就算珐蒂玛内心抱有再大的不满,她也不可能产生着违背哥哥决定的想法。
「那么,善治郎大人。我们就先告退了」
「能跟您打招呼非常荣幸,善治郎大人」
代替离开的布里蒙・基杰和珐蒂玛・基杰,下一组来客出现了。
「久疏问候,善治郎大人。在瓦伦迪亚时受您照顾了」
将嘉帕王国民族服装穿得一丝不苟的青年,带着讨人喜欢的笑脸过来跟善治郎打招呼。
「啊啊,拉法埃罗卿。在瓦伦迪亚时应该是我受了你很多关照才对」
对玛凯努斯伯爵家下任当家,拉法埃罗・玛凯努斯的招呼,善治郎也用笑脸回应。
同时,善治郎把视线转向站在拉法埃罗・玛凯努斯斜后方的「拉法埃罗的婚约者」
察觉到善治郎视线方向的拉法埃罗,脸上浮现出明朗的笑容。
「请容我介绍,善治郎大人。这位是刚成为我婚约者的马萨那男爵家的季夏」
这么说着的拉法埃罗将手绕到身着礼服女性腰上,将她揽到至善治郎面前。
这位被拉法埃罗推上前的女性,略微有些夺去了善治郎的目光。
将艳丽的黑色长发盘起,身着突出从脖子到肩膀曲线红色礼服的模样,有着能让本人旁人公认的爱妻家善治郎也在一瞬间被夺去了目光的美貌与艳丽。
手脚修长,玲珑有致的肢体。再配以坚定且自信笑容的这份美貌,可以让豪华二字来形容
身穿侍女服时也算是相当程度美女的季夏这幅艳丽礼服打扮,让善治郎眯细了眼睛。
「季夏,虽然我第一次见到你穿着侍女装以外的衣服,但你这幅打扮真是相当美丽。在后宫时你的美貌就已经相当出众,像这样打扮之后更是璀璨夺目了」
对不久前还是自己主人的男人的夸奖,妖艳的美女有些故意的睁大了眼睛,闹别扭似的噘起嘴。
「哎呀,谢谢您的赞美,善治郎大人。但真是意外啊,我居然会因为相貌被善治郎大人夸。我还以为大人对奥菈陛下之外的女性都毫无兴趣呢」
「我也不是木石。看到美女心里也会觉得漂亮」
面对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原后宫侍女的发言,善治郎只能带着不加掩饰苦笑着耸了耸肩。
在周围窥视这边情况的嘉帕王国贵族们,见到善治郎的这个反应后因为吃惊骚动了一下。
善治郎会对于女性做出这么随和的反应实在太罕见了。毕竟在平时的公开晚会上,他对应女性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没有丝毫破绽」。
虽然善治郎没注意到,这也是会让部分人心中『后宫侍女』的价值进一步提升的反应。
后宫侍女,能成为和王配善治郎之间的『传声筒』。
就在周围的贵族们重新认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和原后宫侍女缔结了婚约的拉法埃罗·玛凯努斯,爽快地笑道。
「那么善治郎大人。本日就谈到这里吧,我们告退了。」
「啊啊,拉法埃罗卿。季夏就交给你了」
明明只要抛出婚约这个诱饵的话要进行怎样的话题都可以,可拉法埃罗只是这么说了几句后,就从善治郎面前离开了。
甚至可以说,他与善治郎交流的时间和其他贵族相比还更短些。
【善治郎是『怪物』,现在应该和他拉开距离】。对自己父亲马路埃尔・玛凯努斯伯爵提出的这个建议,拉法埃罗自己当然也会忠实执行。
新娘的亲族嘉杰尔边境伯家,新郎的亲族基杰家,以及玛凯努斯伯爵家。
虽然哪家都是王家不可疏于关照的名门,但他们毕竟都是国内贵族,所以应对上也不用太过于顾虑,就算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以后想办法再补救就行了。
然而,现在站在善治郎面前的,是不会给他上述机会的,来自他国的宾客。
纳瓦拉王国代表使节团的马尔丁・纳达尔将军和,作为其随从的克里斯蒂安・宾特骑士长。
一目了然能看出身体专门锻炼过的他国人接近,让善治郎、芙蕾雅公主以及在两人背后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还有斯卡谢的紧张感明显提高。只有伊妮丝还保持着冷静。
「初次见面,善治郎陛下。
我是被纳瓦拉王国授予了将军之位的马尔丁・纳达尔。此次有幸得以拜见陛下的身姿,实在不胜惶恐。
这边这位,是我军的年轻骑士之一克里斯蒂安」
「我是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宾特侯爵家长子克里斯蒂安。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善治郎陛下」
四十多岁的将军和十八九岁的年轻骑士,一同向善治郎低头行礼。
顺带一提,马尔丁将军和克里斯骑士长,都意外地没带着女伴。
出席结婚仪式时虽然应该尽可能男女一组来,但也没有独自一人就绝对不能参加死规矩。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毕竟是以强行军的形式翻山越岭来的边境伯领,没有女性能跟着他们走完这种行程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有着这样明确的原因,那只有男宾出席就不会被看作是什么特别的问题了。
「马尔丁将军,您太客气了。我是嘉帕王国国王奥菈陛下的伴侣善治郎。久仰将军的武名。
这边这位是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女,芙蕾雅・乌普萨拉殿下」
「我是芙蕾雅。不巧我是北边出生的人以前未曾听说过将军的武名,但能像这样直接与您见面让我感到很光荣」
被善治郎介绍的芙蕾雅公主边这么说,边微微点头示意。
善治郎将揽着芙蕾雅公主腰的左手收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这就是纳瓦拉王国的英雄——马尔丁将军吗。身材真是魁梧啊。而且还给人种不仅仅是身体强壮而已的感觉)
总算是保持住了笑脸没有显露出动摇的善治郎心里,其实早就对站在眼前的男人条件反射的产生了恐惧心理。
毕竟是站在和自己有着近二十公分身高差距,而体重更是将近自己一倍的资深武人面前。他能保持站立不后退就已经很难得了。
虽然身为王族的善治郎腰上挎着装饰用铜剑,他国将军的马尔丁将军手头没有任何武器,但两人之间的武力差并不是这种程度差别就能改变的。
「初次见面,芙蕾雅殿下。能见到您我也很荣幸」
「请多指教,芙蕾雅殿下」
马尔丁将军克里斯骑士长一同向芙蕾雅公主还礼。
「不过,马尔丁将军居然亲自前来真是让人吃惊。像将军这样的大人物肯特意出席邻国人物的结婚仪式,果然还是因为普乔尔将军的关系吗?」
实际上,善治郎比与其说吃惊不如说在不久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马尔丁将军这么一号人物,但这样的事实终究不能讲出来。
然而,善治郎的指摘本身并无问题。
地方领主一族的结婚仪式中有别国使者出席,这种情况本身并不少见。但要如果使者由一国的大将军这种破格级角色担任,那就算得上是异常了。
如果是知道前次大战中马尔丁将军和普乔尔将军之间的因缘的人,当然会很自然的想到马尔丁将军此行的目的是普乔尔将军。
所以周围贵族们对邻国大将军会如何回答善治郎的疑问深感兴趣,现在全都竖起了耳朵。
被周围注视的马尔丁将军耸了耸肩,带着粗犷的笑容点点头。
「这个嘛。要我老实说的话,最重要的理由的确是这个。
不过话虽如此,嘉帕王国对纳瓦拉王国来说毕竟是重要的邻国,所以即便我不来也会有其他立场和我对等的人被派来吧」
正确地来说,马尔丁将军在意的是普乔尔将军的性格。
普乔尔将军是个野心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和自己国家国境接壤领地的领主一族,同有能力的野心家将军联姻,这对纳瓦拉王国来说可不是个安稳的消息。
大将军本人亲自来打探,就能证明纳瓦拉王国已经将其视为一个『威胁』了。
对马尔丁将军回答中包含的上述含义,善治郎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笑着回话。
「啊啊,没有什么能比和邻国友好相处更重要的了。让我们都勿忘此初衷的共同努力吧」
「善治郎陛下所言极是」
这正是适合对邻国重镇说的直白官话。
对善治郎来说,国内姑且不论与国外诸国交流要维持怎样一个平衡关系,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感觉,所以只能想法贯彻没有漏洞的问答了。
所以很自然的,善治郎为了让对话避开政治因素,就把话题引向个了人嗜好相关的领域。
「说起来,纳瓦拉王国虽是邻国,但和我国的饮食文化是否也近似呢?即便是邻国只要一跨越国境文化就会剧变听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
「这个嘛。虽然我对这方面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但至少在我目所能及范围内,是没有多大差别的吧。嘛,如果硬要找出不同的话,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果实酒了。总体而言说嘉帕王国的果实酒大多要比我国的来得甜些。
所以连我们的骑士长都很罕见的对酒杯出手了。是吧,克里斯?」
「阁,阁下,那是!」
被当成话题的年轻骑士长一瞬间露出为难的神色,随后向敬爱的笑呵呵看着自己的本国将军投去埋怨的视线。
在喜好甜食的男性中,像这样对自己这个嗜好感到羞耻的人很多,看起来克里斯骑士长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就算是像这样的公众场合,也没有逞强硬把烈酒装作很美味的样子喝下去的必要,所以克里斯骑士长的做法算是一种妥协吧。
「兴趣嗜好就是这样不遂人意的东西呐。我也有好几个自己都觉得孩子气的习惯呢,像是有几种香草吃饭时我总要先从饭菜里挑出去才能甘心」
善治郎试着靠暴露自己丢人的地方来为克里斯骑士长帮腔,但克里斯骑士长还没有成熟到能坦率的接受这种帮助。
「……不敢当」
虽然克里斯骑士长这么回话又低头行礼,但同时也用怨恨的视线盯着善治郎。大概在他看来,自己嗜好甜食这件事被马尔丁将军还有善治郎一起当成下酒菜了
从年轻骑士长的表情上察觉到继续这个话题会不妙的善治郎,强行的换了个话题。
「那么,这样的酒应该会合马尔丁将军的口味吧。这是王都最近开始生产的酒。虽然味道单调但酒劲极强。普乔尔将军也很中意哦」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用盛着从王都带来的『蒸馏酒』的银杯向马尔丁将军劝杯。
「哦,这可真是。既然是陛下推荐那我就不客气了。……嗯,确实有着烧灼喉咙的烈性呐,不过对我来说稍微风味不足了一些」
「果然是这样吗。我国也有很多人提成了类似的意见。看来有着改良这酒进一步提升味道的必要呐」
「哦哦,那可真是让人感兴趣。若改良能顺利进行,得出成果后请务必让我尝尝」
「那时还请将军帮忙在贵国推广啊,我们想让这酒在将来成为我国特产之一呢」
趁着善治郎和马尔丁将军交谈时恢复了平静的克里斯骑士长,这时稍微歪着脖子向善治郎问道。
「善治郎陛下的想法简直像商人一样呢。难不成,陛下是这类出身吗?」
年轻骑士长的发言让马而丁将军稍微皱了皱眉。善治郎并非与生俱来的王族虽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但说是商人就有些不敬了。
然而,善治郎却一点都不在意。
「是啊。虽并不是但也很接近了,的感觉吧。」
然后像这样不包含一丝不快的,做出了接近肯定的回答。
善治郎原本是个参与公司经营的上班族。所以被说成是商人并不算什么太离谱的错误。
「说起来,听闻善治郎陛下在不久之前,曾以龙种为对手成就了不小的武勋啊」
不了解善治郎内心想法的马尔丁将军,为了帮有可能被误认为是批评邻国王族的部下发言圆话,特意抛出一个容易奉承善治郎的话题。可是,很不巧这一良苦用心唯独对善治郎不管用。
「啊啊,那个呀,我当时只是待在战场上罢了。毕竟在战斗相关知识上我原本就是个门外汉,所以做不出比不给旁人添麻烦更好的贡献了。但就算如此这经历也够让我心惊胆战了啊。我是不会再来第二遍了」
「呃……是这样吗」
对善治郎的回答,马尔丁将军只能带着难掩的困惑表情含糊其辞的回应。
「…………」
至于站在他身边的克里斯骑士长,则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表情中蔑视和瞧不起善治郎的成分。
但是,克里斯骑士长的态度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的。自己堂堂地宣言「我没法战斗,再也不敢尝试了」的善治郎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如此的特殊到了极点。
在贵族阶级的壮年男性中,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属于少数派,而且那些少数派通常会以自己是属于这派为耻。
以这样的异世界价值观来判断的话,善治郎的坦白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善治郎陛下平时不做任何锻炼吗?」
对明显是在观察自己手的克里斯骑士长,善治郎索性苦笑着自己主动张开右手手掌,任对方看个够。
「啊啊,就是这样。就算我从现在开始努力,也应该和无用的抵抗差不多吧。所以我已经放弃了」
就像是印证这句话一样,善治郎摊开的手掌看上去,以这个国家的基准来说单薄到和女人小孩相同,茧之类的东西更是完全没有。
如果善治郎在学生时代曾加入棒球部或是剑道部的话,多少还会有些能引人误解的特征吧,可不凑巧善治郎参加的是足球部。并没有走上能在手上留下茧子的人生。
「即便只是掌握一点点武艺也是很有用的吧。陛下要不要和试着不再挑食一起,去尝试一下呢?」
克里斯骑士长这番话的内容听上去好像是在为了对方着想,但他的视线和语气里满是藏也藏不住的对善治郎的轻蔑之意。
善治郎倒也没有迟钝到连这些都察觉不到,但他同时也理解这些如果公开指出来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哈哈,说得也是。如果有机会我会考虑的」
稍作考虑之后,善治郎决定假装成迟钝的没有注意到克里斯骑士长挖苦的样子。
「……哈,您愿考虑真是太好了」
「…………」
不改轻视的态度的克里斯骑士长旁边,马尔丁将军为了对善治郎的宽容表示谢意,把视线稍微放低了一点。
『披露仪式』结束之后,新郎新娘返回大厅半道参加立食会也属于习俗之一
和结婚仪式不同,在环境比较嘈杂的立食会上,新郎新娘直接和来宾们交谈也是可以的。
对怀着特别目的将婚礼视作外交场所的出席者来说,在某种意义上这时起才算是正戏。
只要以为新郎新娘献上祝福为名目,就算做出一定程度超出自己身份的行为来也无妨。
然而,现在这个会场里,虽然终于新郎新娘入场了,却没出现一个靠近新郎普乔尔将军的人。
整个会场安静的像波澜不惊的水面一样,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只顾着观望着状况。
露出近似笑容的扭曲表情的普乔尔将军视线前方,是脸上挂着同类笑容的马尔丁将军。
对在上次大战中诞生的两位英雄的邂逅,会场中的配角们只能一味地傻看着。
「久违了,马尔丁将军。能看到你还安康比什么都好」
用缓慢脚步拉近距离的普乔尔将军先开了口。
同时用左手搔弄眉毛上伤痕的举动,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识的。
「我当然安康了,普乔尔将军。毕竟一直没能见到贵公你嘛。除了和你对峙之外,老子我怎么可能会因其他理由落下伤病,嗯?」
这么回答的马尔丁将军,则明显是有意识的将右手放在厚实的胸板上。
在那个位置的礼服之下有一道旧伤。这道和将军厚胸肌相比较浅,但长度极长的切裂伤,正是普乔尔将军留下的东西。
当然,无论是普乔尔将军还是马尔丁将军,都是在之前的大战中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善战猛者。身体上有着数不尽的伤痕。
但是,这些伤痕大半是箭或投石这类远程攻击所造成的,而少数由近战兵器造成的伤痕,也全都是乱战时被波及受的。
以面对面状态正面交锋对战时受的伤,普乔尔将军就只有那脸上那道,而马尔丁将军则是只有胸板上的那道。
在战场上,无论是被称作怎样的勇者、英雄都时常以死为邻。在这层意义上,不论是普乔尔将军还是马尔丁将军也不例外。
但是,明明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身心研磨到不剩一丝大意;又没有遭遇到什么特别的厄运,一想到眼前的对手仍能把这样的自己推向名为死的终结,两人果然还是不能不将对方认识为『特别』的存在。
「…………」
「…………」
身高近两米,体重过百公斤的普乔尔将军,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同样体重过百公斤的马尔丁将军。
身高虽是普乔尔将军高出大约十公分,但在横宽幅度上是马尔丁将军胜出。
俨如剑齿虎和灰熊之间的眼神对峙,让会场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的沉重。
「看上去并没有疏于锻炼嘛,明明当上将军之后想找出锻炼身体空闲不是件容易事来着,你可真令人敬佩啊,普乔尔将军」
「啊啊,多亏如此,我比起那个时候变强了一点呐。你才是好像也在坚持锻炼嘛,这样我就安心了,马尔丁将军」
「老子可是从下面爬上来的。腕力又和统帅力有直接联系怎么可能会偷懒。不过即使是这样,我这个年纪光要维持现状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哦,如果那是事实,那我现在应该就能和你这家伙打得不分胜负了吧」
「哼。太谦虚了吧,你小子在先前就已经跟老子不分胜负了。现在的话的确是你小子更强。但这也不是说如果真动起手,你小子就一定会赢哦」
「哦……」
「哼……」
平日里决称不上饶舌的两位英雄,虽然只是聊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深。但在两人之间翻滚的紧张感和斗气也和笑容成正比的越发高涨。
难不成,他们要在这里打上一场?
又或者是,两人原本只打算开开玩笑才开始的这场对话,现在却让二人被彼此越咬越紧想松口抽身也不行了吗?
拯救了担着这些心不停吞咽着口水的周围众人的,是站在新郎旁边的女性——也就是新娘。
「普乔尔大人,您见到旧友后相谈甚欢虽然可以理解,但在大喜的日子里将新娘晾在一旁这么久,依我的浅见可有些过分哦。差不多,也该介绍一下我了吧?」
新娘露西塔・嘉杰尔,或者现在应该叫她露西塔・基杰边这么说边露出温婉的笑容,像是在催促似的拉了拉已经是自己丈夫男子的袖子。
新娘子的表情是那么地柔和,从她的身姿中也完全感受不到紧张与恐怖感。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久等不到丈夫介绍自己的新妻闹起了别扭,不看气氛的强插入男人之间的对话」,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不如说,露西塔是比谁都更准确地看清了形势,得出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的判断,才装作不看气氛的样子制了止二人。
当然,说是危险,也不代表普乔尔将军和马尔丁将军真会在这里动手打起来。
但是,要是这种寸步不让好战言辞继续这么互相交锋下去,就会给周围带来「双方有交战意向」的认识,进而让两国关系无意义的变紧张起来。这才是露西塔担心的地方。
「男性的玩笑话,就算明知是玩笑一个弱女子听到也难免会觉得害怕呀。普乔尔大人,差不多也该让我也加进你们的会话了吧」
语气特意强调『玩笑』这个词的新娘露西塔,看着身边丈夫还有丈夫身边男子的眼睛这么说道。
「……嗯,确实。抱歉啊。虽说不懂女人心是武人的天性,但我做得也有些过分了。原谅我吧,露西塔。
马尔丁将军,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从本日起成为我妻子的露西塔」
「初次见面,马尔丁将军。我是嘉杰尔边境伯家长女,立誓从今日此时起成为基杰家当家普乔尔・基杰妻子的露西塔。
将军的武名我早有耳闻。今日能得以一见实属荣幸」
平稳的声音,沉着的语气。以及别有深意的笑容。
对着不依靠任何强硬手段,只通过对话就将现场的氛围导向正确方向的新娘笑脸,马尔丁将军也态度一变地应对道。
「这可真是,美丽的新娘啊。我是纳瓦拉王国将军马尔丁・纳达尔。
普乔尔卿,贵公的幸运并不仅限于战场上啊。竟然能娶到这样的妻子」
「啊啊,我也有独身到这个年纪是正解的实感」
「两位太过誉了」
因为新郎新娘和邻国将军之间流露出轻松的氛围,会场全体也开始再度出现谈笑之声。

幕间一 王都的女王
以前估且不论,最近这段时间里,善治郎一直挂着王族身份,负责一些他力所能及的工作。
现在这样的善治郎离开了王宫,也就意味着他负责的那些工作的进度停滞了下来。因为要离开王都一个月左右,所以就算有的工作只需暂时冻结就能了事,但那些无法这么处理的工作,就不得不找人来代替接手了。
尤其是,关于接待大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的工作人选,在善治郎不在的现今,就只能由让女王奥菈亲自出马担当。
「哎呀,像这样面对面会面真是久违了呀,奥菈陛下。卡尔洛斯殿下在那之后还健康吗?」
用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的随意姿态坐到沙发上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对坐在对面的赤发女王这么说道。
听了金发王子语气随便的发言,女王奥菈泰然地笑着点点头,
「啊啊,那之后再没出过任何问题。这也都多亏了佛朗西斯科殿下的关照呐。另外今天这场会谈也给霍娜殿下添了不少麻烦」
并以不输对方的从容口气这么说道。
「既然您这么想的话,那在这之后慰劳一下她怎么样」
「就这么办吧」
霍娜公主是负责监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人。因此,基本上王子没有公主的陪同就不能出席公开活动。
为了颠覆这一前提,奥菈特意对霍娜公主提出,希望她能制作稍微有些特殊的魔道具来充当滞留嘉帕王国时的滞留费。
奥菈想要的东西是「野外用的装饰烛台」。虽然和名字一样这东西不过是个手持的照明灯具,但问题在于这个魔道具必须付与三种魔法才能达到奥菈要求的效果。
也就是作为照明光源本体的「火炎」的魔法。保护炎光让其即便在野外也不摇晃的「风壁」魔法。以及让炎光的反光呈现梦幻效果的「水操作」魔法。
不论哪个都属于低级魔法,所以魔道具化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但是,和必须注入三种魔法这点相对,奥菈提供的玻璃弹珠却只有一个。
作为主体的「火炎」魔法付与若是以弹珠为媒介一天就能完成,但剩下的「风壁」和「水操作」都只能用通常手段付与。
这样一来,不管霍娜公主怎么努力每个魔法的付与都需要花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再算上用在烛台装饰本身制作上的功夫,整个工作全部完成所需要的天数至少也相当于三、四个月吧。
结果,霍娜公主的时间就这么被大量占用了。
当然,就算霍娜公主再怎么把时间分配到魔道具制作上,她也不可能一整天都留在工作台边作业。但是,直到作品完成为止,她都会处于每天至少有一半时间耗费在作业上的腾不出手状态。
只要仔细审视这些空白期,佛朗西斯科王子就能找出在空隙之间自由行动的机会。
「说起来,是不是差不多已经到了善治郎陛下出席结婚仪式的时间?不过还真让人吃惊呀。想不到您会认同北大陆的公主作为善治郎陛下的女伴出席婚礼呐」
不愧是奥菈陛下,决断有够大胆的,对这么笑道的金发王子,赤发女王泰然的笑容丝毫没有改变。
「情爱是全看男女双方心情的东西。即便是王侯贵族,也没办法完全束缚住某个人的心吧」
「原来如此,不愧是奥菈陛下。胸襟真是过人呢」
即便奥菈把成为结婚仪式搭档一事,强说成是芙蕾雅公主出于恋爱感情的冲动,佛朗西斯科王子只是带着【这都算不上什么大事】的态度点了点头。
看着反应还是老样子让人琢磨不透的金发王子,女王奥菈露出略微有些威吓的笑容问道。
「这件事上您那边又觉得如何呢?选择妻子之外的女人作为参加婚礼女伴的含义,佛朗西斯科殿下不可能不知道吧。虽然关于夫婿殿下的侧室问题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已经缔结了密约,但殿下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啊哈哈,讨厌拉奥菈陛下。那种密约,谁也不会觉得真会有人肯遵守的嘛」
而弗朗西斯科王子的回答,则由于太过露骨反而让人起疑。
虽话虽如此,王子说的也完全是事实。
毕竟密约的核心内容并不是「制约善治郎迎娶侧室」。而是「善治郎与侧室生下孩子的话该怎么对应」。
「也就是说,果然霍娜殿下是为了这方面特意准备的棋子,我这么考虑也没问题吧?」
奥菈会提出这么尖锐的疑问,应该是因为芙蕾雅公主一事大幅地改变了状况的缘故。
目前,嘉帕王国的国内贵族们,已经将芙蕾雅公主会成为侧室当作半确定未来看待了。
接下来,他们将会带着「一个还是两个都一样啊」的主张,再次展开向善治郎举荐侧室的攻势吧。
既然善治郎的侧室还会增加,又缔结了有关的『密约』,那么就有刺探夏洛瓦王家这方面虚实的必要。
但是,想和弗朗西斯科王子进行「刺探虚实」这种高等级的交涉,可以说近乎不可能。
「这个嘛。至少在霍娜和善治郎陛下关系变亲密这件事上,是不会出现来自夏洛瓦王家的掣肘的吧。嘛,我是觉得正戏要等到善治郎陛下访问双王国时才会开场的啦」
「…………」
对满不在乎的随便就把自己国家的打算全盘托出的王子,就算是女王奥菈也只能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说是谎言的话那这通故弄玄虚也太说得通了一点,可就这么当做事实如数接受下来同样很危险。
结果,也就只能继续保持警戒来对应了。
「嚯,就是说夏洛瓦王家很欢迎夫婿殿下到访双王国吗」
「哎哎,那是当然,以国王陛下为首的所有人,都正『摩拳擦掌』的做着各种相关准备哟。」
「……您这话听上去比起欢迎,不如说是捕获或是捕食更为合适啊」
「啊哈哈,不愧是奥菈陛下,有着一双慧眼呐」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这个几乎等同于【正是如此】的回答,奥菈的眉头无法掩饰的皱了起来。
(总有一种,和没有实体的魔物交手的感觉)
即使女王故意露出不高兴的表情,金发王子也毫无反应,只是傻呵呵的笑着。
「我会告诉夫婿殿下,若是感到了自身有危险他可以立刻回国的哦」
「那是理所应当的嘛。啊,善治郎陛下访问双王国的时候,我能托他带书信回家吗?偶尔也会想和祖国的双亲还有弟弟妹妹联络下呢」
佛朗西斯科王子虽然拥『双燃纸』这个联络手段,但那东西毕竟数量有限。不能用在私人联络上面。
听了弗朗西斯科王子的请求,奥菈装出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眨了眨眼。
「嗯?就是说弗朗西斯科殿下您不打算回国吗?我还以为两位殿下会趁着夫婿殿下访问双王国的机会,跟着他一起归国呢」
佛朗西斯科王子会来嘉帕王国,是为了确认卡尔洛斯・善吉王子的血统魔法素质,并告知女王夫妇卡尔洛斯・善吉是能使用两种血统魔法的特别存在,奥菈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另外据奥菈推测,将霍娜公主送过来则是为了对善治郎进行笼络。
既然前一个目的已经达到,那为了方便后一个目达成,和善治郎一起归国的方法是最合适的。
可是,佛朗西斯科王子却像是要打散奥菈这个猜想一样摇了摇头。
「哎呀,对我而言不如说呆在这边才更舒服呢。双王国那边啰唆的人太多了啊」
「嘉帕王国这边,不是也有霍娜公主在吗?”
「这边只有霍娜一个不是嘛。双王国那边这类人可就多了,绝对不止一两个哟,那种总是对我唠叨的人。
不过嘛,为了报告近况、或是向家人传达自己还康健之类的信息,我也会想写信给他们。这不可以吗?」
「…………」
听完这番不着调的陈述,大致上明白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本意的奥菈,眯起眼睛指出王子的错误。
「嗯。那么【干脆短时间回国一次】如何?毕竟要前往双王国,是在夫婿殿下习得了『瞬间移动』魔法之后的事了。
要是那样,这里和双王国王宫之间,极端的话就算是当天来个往返也是可能的。
前往那边时由我使用『瞬间移动』。从那边回来时就用夫婿殿下的『瞬间移动』。当然,会要求支付相应的代价哦」
「啊,原来如此」
佛朗西斯科王子像是察觉自己的盲点那样敲了一下手掌。
确实就像奥菈说的那样,如果学会『瞬间移动』的善治郎到达了双王国王都,那么在两国之间,就可以说开通了有使用次数限制的瞬移通道。
既然能够只耗时一瞬间且绝对安全的往来两地,那佛朗西斯科王子也没有不选择暂时回国的理由。
「既然是这样,那就务必拜托啦。啊,如果能当日往返的话,那不只是我,也想让霍娜回国呢。代价用金钱支付可以吗?」
对面露喜色这么说着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女王奥菈用装作平静的声音说道。
「代价希望以魔道具支付。因为我们这边会准备作为媒介的宝珠,所以希望能做一个『瞬间移动』的魔道具」
「…………」
这个提案,看来即使是对弗朗西斯科王子来说也是相当出乎意料。
王子【因为吃惊不知说什么好】了一会,接着脸上又浮现出满面笑容。
「这会是个非常让人有干劲的工作呢。不过作为仅仅使用四次『瞬间移动』的费用来说,做这个魔道具价稍微有点太贵了啊。要不然,『瞬间移动』的代价还是用金币支付,再另做两个『瞬间移动』魔道具如何?
其中一个就由我接收当做制作费好了」
『瞬间移动』是堪称构成嘉帕王家根基的魔法。因此,虽然双王国迄今为止曾多次提出将『瞬间移动』魔道具化的提议,但历代嘉帕王都以【只有这件事绝对不允许】来回应。
听到打破了这一禁忌的奥菈的话,佛朗西斯科王子不由满面笑容地探出身子,可女王却不讲情面的摇了摇头。
「不行,只能做一个。而且要做成用完即弃的『一次性』魔道具。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也不强求。
那样的话,『瞬间移动』的代价就用金币支付吧」
也不知道是她准备讨价还价,还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如果对方有任何异议便废弃整个提案的主意,奥菈用绝对没得商量的冷漠口气干脆拒绝了王子的提议。
「唔嗯,嘛说得也是。唔嗯,啊啊,但是好想要『瞬间移动』啊。不行吗,嗯……」
佛朗西斯科王子皱着眉抱起胳膊,暂时陷入了喃喃自语中。
过了一会似乎是终于得出结论了,金发王子一拍大腿开了口。
「知道了,『瞬间移动』我放弃。作为代替,请给我那种宝珠。应该还有相当数量剩下吧?包括用在『瞬间移动』上的给我三个如何?」
「这有些太过分了吧。不过如果是两个倒还有考虑余地。但是,另一个宝珠要做成怎样的魔道具必须先说清楚。根据答案我才能做出决定」
奥菈的回答当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佛朗西斯科王子住的地方是嘉帕王国王宫。为了防止他做出危险的魔道具,事前检查当然是必须的。
但是,佛朗西斯科却将好像完全不把这个条件当做理所当然的样子,烦恼得死盯着天花板考虑权衡
「要用来做什么,吗?唔嗯,不说出来果然还是不行呢……」
「当然不行」
「真的不行吗」
「肯定不行」
「嗯……」
佛朗西斯科王子纠结了半天,终于用下定了决心的表情说道。
「我知道了。为了获得陛下的信任我就说清楚吧。请务必向其他人保密哟。哪怕对方是王族」
「嗯,连善治郎也不能说吗」
对着边点头边确认的奥菈,佛朗西斯科王子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善治郎陛下没关系。但『其他的王族』就不管是谁都不行了」
「其他王族?」
虽然这个词让奥菈困惑,但稍微思考了一下她就理解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话外之意。
说到王族,在嘉帕王国除了奥菈和善治郎之外,就只剩下还在吃奶的卡尔洛斯・善吉。不用说,这种机密话题当然不必告诉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婴儿,就算说了他也听不懂。
至于向芙蕾雅公主这样的第三方国家王族保密,则根本就不用特意声明。
所以,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种了。那就是要对密约的另一方——双王国的王族们要保密。
「……就是说要瞒着霍娜殿下吗?」
眯细了眼睛的奥菈故意用含糊的说法试探。而佛朗西斯科王子则别有深意地笑了。
「不只是霍娜。对在本国的父亲和爷爷也请保密哦。不如说,尤其不能让那两个人知道。在本国时我曾经想要做一次来着,结果惹得他们发了好大的脾气哦」
哎呀,那次可真是倒了大霉诶,看着边这么说边笑着直挠头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连奥菈都察觉到接下来会听到的东西非常不妙。
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再选择不听了。
「我明白了。既然殿下说到这个地步。那么我保证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出去。所以请告诉我吧,佛朗西斯科殿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出来?」
「好的,其实就是,『付与魔法』的『魔道具』」
这么说着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强烈好奇心眼神。
◇◆◇◆◇◆◇◆
「…………」
佛朗西斯科王子已经离开的接待室里,女王奥菈让身体深深陷入沙发中,长叹了口气
「那个可恶的问题儿王子,居然就那么天真无邪的把这等不得了的情报泄露了出来……」
『付与魔法』的『魔道具』。如果这种东西被做出来,甚至有可能从根本上颠覆这个世界的文化。
老实说王子的意图实在让人摸不透过头了,而且这样的东西奥菈也觉得还是别做出来的好。
「但是,还是想要『瞬间移动』的魔道具啊。现在没有那个就想把善治郎送去国外太令人不安。如果是双王国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还算能放心,但乌普萨拉王国就绝对不行了」
奥菈内心里是这么算计的。
双王国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处理妥善之后,得到了结婚许可的芙蕾雅公主应该就要回国了吧。到那时,奥菈打算让善治郎也一起乘上向乌普萨拉王国返航的『黄金木叶号』。
『瞬间移动』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以后便能只需一瞬间便再次到达。
因此,在大战前嘉帕王国的王族都会积极访问各个友好国、中立国,来尽可能扩大『瞬间移动』的转移范围。
今后,如果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的大陆间贸易正式化,并正式迎娶芙蕾雅公主为侧室的话,有人能够靠『瞬间移动』自由往返乌普萨拉王国是最好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即使前提是乘坐芙蕾雅公主的『黄金木叶号』这样的大型帆船,大路间的航行,也就算是恭维也称不上安全。
善治郎是奥菈深爱的丈夫,而且在这之上,对于女王奥菈来说王配善治郎更是嘉帕王国仅存的成年男性王族。
就算将北大陆纳入『瞬间移动』转移范围内带来的利益再大,如果代价是善治郎的性命遭遇危险也不划算。
只要善治郎的安危无法得到保证,就不能送他去北大陆。
而能够保证善治郎安全的东西,就是『瞬间移动』的魔道具了。
一般来说,『瞬间移动』魔法很难用于紧急避难。这固然与魔法本身的效果有关,更因为魔法这种东西如果不做出正确想象就无法发动,所以想要在自身遭受危机的状态下发动魔法,没有相当程度的胆识是办不到的。
「善治郎没有这种胆识的吧」
奥菈虽然打心底爱着善治郎这名男性,但这并不会蒙蔽她的眼光让她过高的评价善治郎的能力。
以善治郎的胆识及骨气,就算只是有人拿着拔出鞘的剑站在他身边,也会导致他成功发动魔法的概率变成无限接近于零吧。
所以,『瞬间移动』对他而言,实际上就相当于成了一种即便能用于移动也无法用于紧急脱出的魔法。
正因为如此,奥菈才渴望得到『瞬间移动』的魔道具。
魔道具的话,只要满足发动条件,就算本人处于紧张或是恐惧状态、也仅需留有最低限度的理性判断力便能发动魔法。
在船只遇难注定要沉没的时候;或者在登陆后使节团被卷进某种战斗的时候;又或者是到达了乌普萨拉王国之后对方将善治郎拘束起来的时候,有了这个魔道具至少能让善治郎一个人逃脱。
「所以,『瞬间移动』的魔道具无论如何都是必须的,但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对方才会接受呢。没成想『付与魔法』的魔道具这种特大机密情报会在这里冒出来啊。
看那样子,佛朗西斯科王子有在独自进行开发吧。
果然,魔道具制作天才这个异名不是假的,吗」
同时,也是个魔道具制作之外领域的事就一概不去想的笨蛋,这个评判看上去也是真的。
「我国,双王国,以及乌普萨拉王国。要向哪一方借出多大程度的人情,又要从哪一方榨取多大程度的利益,都得好好考虑清楚呐」
奥菈是名秉持内政·外交一视同仁原则、重视平衡性的为政者。
当然,遇事时她会把本国利益放在第一位考虑,但只顾眼前短期利益而引爆对手的反感感情;或是相反过于重视对手造成对面实力坐大,都是应该尽可能避免出现的情形。
结束了奥菈对这些权衡思量的,是突然想起的枯燥敲门声。
「啧,进来」
「打扰了,奥菈陛下」
和奥菈从敲门声音中推测到的一样,走进来的是长脸中年男子——法比奥秘书官。
「陛下,收到了善治郎大人从嘉杰尔边境伯领送来的小飞龙信。请过目」
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长脸秘书官边这么说,边将三个小指大小的小木筒并排摆在奥菈面前。
奥菈拿起其中一个,从中抽出一张小龙皮纸展开观看。
「唔唔……嗯?尼尔妲・嘉杰尔?法比奥,你知道『尼尔妲・嘉杰尔』这个人吗?」
忠实的秘书官立刻回答了女王的提问。
「不,臣并没有相关的记忆。那是个什么人呢?」
「按夫婿殿下的报告所说,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次女』。今年即将成年,也就是满十五岁的样子。她是边境伯和领地内村姑所生的孩子」
听完女王说明的秘书官,看着天花板考虑了一会,最后还是干脆地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印象。臣记得嘉杰尔边境伯的孩子应该只有四人。分别是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中长子、次子已经战死,现在只剩下三男查比埃尔卿和长女露西塔小姐」
「你没搞错吧」
「是。至少『名簿』上没有记载您说的那个名字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是吗……虽然也不是事到如今才质疑你的记忆能力,但为防万一还是直接确认一下『名簿』吧」
「臣觉得如此甚妥」
这里提到的『名簿』,就如其名一样是王家用来管理国内贵族的,记载了所有贵族名字的文件。
只有名字被记载在这东西上的人才算是贵族,若名字没有出现在上面便不能算数。
也就是说,尼尔妲・嘉杰尔这名少女就算嘉杰尔边境伯宣称她是自己的女儿这一主张属实,也不代表【她是得到了公开承认的贵族】。
「不过,嘉杰尔边境伯好像是让这个尼尔妲承担了接待善治郎等人的职务啊。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让并非贵族的小女孩来接待王族,按常理而言也是难以想象的情况。通常的话,都会让人警戒这种做法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策略呢……」
就像接替奥菈说完那样,法比奥秘书官断言道。
「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我能够断言即便真有策略主谋也肯定并非嘉杰尔边境伯。那位大人能够想到的计策,也就只有挖陷阱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
对秘书官的发言,女王虽露出苦笑但也表示同意。
「你这发言太不敬了哦,法比奥。嘛,不过你说的内容我也同意就是了。很难想象那位阁下会想出什么麻烦的策略。
这样一来,还是单纯地直接把事情问清楚才是上策吧。法比奥」
「在」
「向嘉杰尔边境伯的王都府邸派出使者。虽然因为结婚仪式那宅子里的人应该大部分都回老家了,但肯定有负责留守的人剩下。
把那个负责人叫来。说不定对方知道些什么」
「遵命。臣马上去办」
对女王的命令,秘书官用完美到没有人情味的礼法动作低头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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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2-25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终极答案42 于 2016-7-22 11:32 编辑

第三章                  细小的火种
大贵族到地方举办的结婚仪式,并不是仪式结束后一切就算完结的简单东西。
这是因为,为了祝福新人们,来自从王都到其他领地、甚至是他国的宾客都回聚集到举办仪式的领地里。
而这个世界的街道和住宿设施,可没完善到能让这么多人参加完婚礼后,一句【结束了,解散】就三三两两的各回各家的程度。
也有的人将这场婚礼视作「好机会」,硬是要求要长期滞留下去。
毕竟,在这之后还有【新郎普乔尔将军带着新娘露西塔小姐声势浩大的返回王都】,这么一场大活动要举行。
所以其他出席婚礼的人们都没有先行回家的打算,在这点上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也一样。
结果,就导致嘉杰尔边境伯领领都,就陷入了出席结婚仪式的贵族全员目前都还滞留在当地的状态。
行事向来循规蹈矩的善治郎,近来基本都是足不出户的窝在分配给他的别馆里过日子。
远离家用电器的日常虽然还是会让他感觉不便,但这方面善治郎上次被派遣到瓦伦迪亚时已经有过经验。
反省了自己上次失误的善治郎,这次带了随身音乐播放器和两台充满电的掌机过来。
托这两样东西的福,善治郎的夜晚时间不必再无所事事的度过。虽然因为在后宫以外的地方无法充电,导致善治郎每晚只能选一台掌机玩一个小时。但就算如此用来打发无聊的夜晚也足够了。
尤其是携带音乐播放器。
现在这东西里面,收录了出发前由奥菈咏唱的『瞬间移动』咒文录音。
反复播放这段录音,来先让身体记住『瞬间移动』咒文的正确发音,就是善治郎目前的功课了。
Le·NoEnenlenYoenUnenYoUnYoUn·PrisaEnOveLaGooOPNA……不行吗」
(译注:这里配合作者设定梗翻成西班牙语发音)
在只有手摇式怀中电灯,和随身音乐播放器屏幕光做照明的昏暗房间中,善治郎大大叹了一口气。
「唔呃呃……虽然心里明白但这个真的太难了!感觉光是发音难度就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级别啊」
把播放器往桌子上一丢,坐在造型朴素椅子上的善治郎这么大声抱怨道,然后伸了个懒腰。
就像他说的那样,『瞬间移动』这个魔法仅仅是咒文发音部分难度就已经非常高。虽然善治郎在之前旅途的闲暇时间就已经开始抓机会练习发音,但迄今为止他还从未成功过一次。
以目前善治郎的感觉看来,要学会『瞬间移动』魔法,简直就像是要求他变成另一个人一样。
「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学得到么?像『瞬间移动』这么厉害的魔法」
发完牢骚和示弱台词的善治郎关上播放器的电源,取过桌子上常备的银质摇铃摇了摇。
侍女对铃声的反应非常迅速。
「在,请问有何吩咐呢」
说着这句话从隔壁赶来的,是将侍女服穿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后宫侍女——伊尼斯。
因为怀中电灯的照明指向性太强,所以这个房间里除了善治郎正在使用的桌子周围空间外几乎一片漆黑,可伊尼斯的脚步却完全看不到她有对这种环境觉得危险的样子。
这个照明器具完全不发达世界的住民们,都拥有善治郎完全无法比拟的夜视能力。像这种善治郎遇到后会毫不犹豫打开照明的昏暗,对伊尼斯来说似乎已经亮到不会对她的工作产生任何妨碍的样子。
不如说,因为举着油灯走路反而更容易引发危险,所以在多少还能看见些东西的时间带里,就不动用任何照明手段才是这个世界的一般常识。善治郎的做法反倒是例外中的例外。
中年侍女像往常一样用近似滑行的步伐走到王配面前,
「知道芙蕾雅殿在干嘛吗?」
善治郎用随便的口气这么问道。
这是因为身在住惯的房间,对方又是对他知根知底的后宫侍女,所以善治郎才会这种态度。
被问话的伊尼斯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是的。芙蕾雅殿下她,由尼尔妲大人做向导去了本馆」
所以她很自然的这么回答道。
「嘿诶,虽然听说过她们很要好,但没想到都达到这个地步了啊。稍微有点意外呢」
「因为二人的年龄差距不大,尼尔妲大人又是位非常天真无邪的人呢。所以芙蕾雅殿下才会亲近不带任何恶意的她吧」
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村子里生活的尼尔妲会对芙蕾雅公主的各种武勇传报以纯粹的尊敬视线,并发自内心的认真聆听对方讲述有关的故事。
而被年龄比自己小的同性用憧憬的眼神看待,对芙蕾雅公主来说也是件新鲜事,大概让她的自尊心很是满足吧。
「那真是太好了,只要有个要好的人在,就能大幅削减闲暇产生的无聊感呢」
「善治郎大人您和芙蕾雅殿下的关系,似乎也融洽了很多吧」
「嘛,多多少少啦」
面对伊妮丝微笑着给出的提醒,善治郎像是掩饰害羞一样苦笑了下。
原本因为芙蕾雅公主总是主动进攻而对她抱有头疼意识的善治郎,在看到公主受到尼尔妲天真笑容的感染也露出类似的笑脸后,变得开始有些在意对方。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善治郎,取过放在桌子上的怀中电灯照亮脚下的道路,然后对伊妮丝说道,
「好了,得去迎接芙蕾雅殿下啦,差不多也要到晚餐时间了呢。伊妮丝,就拜托你做前往本馆的向导了」
「遵命。可是,这样做好吗?若您只是要接芙蕾雅殿下回来的话,由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吧?」
「不能那么做吧,要是传出我和芙蕾雅殿下不和的传闻就让人头疼了」
因为一起结伴出席了结婚仪式,所以在周围的人看来,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已经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传出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不和的传闻,那将来肯定会对国家利益产生损害。
「而且去本馆走走也能换换心情」
识大局明大体的善治郎,就算明白事态已经向着和自己希望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也不会因此就停下那些促进这个事态进程的行为。
◇◆◇◆◇◆◇◆
同一时刻,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正并排走在本馆的昏暗走廊中。
负责护卫工作的女战士斯卡谢,则跟在二人后面三步远的位置。
「芙蕾雅殿下,请小心脚下。您不要紧的吧?」
「谢谢,尼尔妲。不要紧的,我的夜视能力可是好的很呢。而且我也有不少夜间移动的经验」
和本人说的一样,芙蕾雅公主迈步下脚的样子看不到一丝危险的迹象。
虽然以善治郎这样的现代人感觉看来,这条石造的走廊已经相当昏暗,但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的夜视能力非常强,尼尔妲则是对自家房子各处都很熟悉,所以她们只需要大致看清路况,就能凭感觉走得一路畅通。
「芙蕾雅殿下真是厉害呢,果然,夜视能力也是可以锻炼的吗?」
「与其说是有意的锻炼,【自然而然就变强了】的说法可能和合适一些吧。狩猎和漂流、还有在外洋航海,都会遇到持续作业一连好几天的情况。所以夜间活动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于是大家的夜视能力不知不觉中就变厉害了」
芙蕾雅公主口气虽然满不在乎,但她话中的内容实在太野性了。至少绝对不是公主大人该做出的行为。
实际上,跟在后面的斯卡谢听到这番话时就露出了苦笑。因为有着护卫的立场,所以她经常得陪着芙蕾雅公主一起参加那些狂野行动的吧。
「公主大人,差不多要到转弯处了」
「谢谢,斯卡谢。没事,我自己能看得到」
头也不回的回应了女战士提醒的银发公主,照着信赖部下的提示在呈直角形的拐角处转换方向。
尼尔妲也跟着照做。
第一个发现了【那个】的人,果然还是三人里夜视能力最好并随时在意周围状况的女战士斯卡谢。
「哦呀?前面好像有谁在呢。看到一个人影」
听到这句话,走在前面的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也停下了脚步,凝神注视前方。
「啊啊,真的呢。是从这条通道的前方走过来的,可能是当值的士兵吧」
夜视能力最弱的尼尔妲这么判断道,听到这句话的芙蕾雅公主疑惑的歪歪头。
「是这样吗?虽然在这个距离我也不是看的很清楚,可从服装上看更像是『纳瓦拉王国』的客人呐」
因为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是这次参加婚礼来客中唯一的国外势力,所以芙蕾雅公主也在一定程度上有意识的关注着他们。
所以,虽然现在只看到个大致轮廓,芙蕾雅也能根据记忆认出人影穿的是那个国家的服装。
「诶?」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尼尔妲发出惊叫。
「我稍微失陪一下」
尼尔妲飞快走到那个人影面前。
「抱歉,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
听到尼尔妲这么大声打招呼,那个人影吃了一惊战战兢兢的停下了脚步。
虽然因为环境太昏暗看不清细节,但从身高上来看这无疑是名男子。
「……有什么事吗?」
从回话的声音上推断,这名男子似乎很年轻。
从身形轮廓和声音上,确信此人至少并非嘉杰尔边境伯家家臣的尼尔妲,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可以请您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是。我是纳瓦拉王国使节团的护卫骑士,名叫莱姆顿」
人影在昏暗中行了个骑士礼,而他回话的声音中,总有那么点为了掩饰紧张而装作很淡定的感觉。
「那么,我可以称呼您为莱姆顿大人吧。请容我失礼问一句,莱姆顿大人您刚才,是从中央通路的尽头那边走过来的吗?」
这句率直的提问,看起来并不是一步好棋。
「……不,尼尔妲大人您看错了。我是从另一条通路的尽头过来这里的」
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边这么说,边指向和尼尔妲等人所来方向正相反的、一条在本馆视角看来属于外部区域的通道。
这一带道路的排布有些复杂。
尼尔妲等人刚才走过的通道和纳瓦拉王国骑士现身的中央通道,以及刚才这名骑士所指的通道,这三者是平行排布的。
左右两边的通道走到尽头会呈直角拐向中央通道,这么一来三条通道便汇合成了一条,这个三条通道交叉在一起的小型十字路口,就是目前众人所处的位置地点。
但是,不管四下再怎么昏暗,纳瓦拉王国骑士的遮掩发言也太难成立了。尼尔妲不仅确实看见了他从中央通道的方向走了出来,连她现在叫住对方的这个地点,也正好背对着中央通道尽头的方向。
尼尔妲很困扰的笑了笑。
「那个,就算您这么说可我的确就是看到了哟」
并用轻松的口气强调。
可是,被追问的骑士却并没有改变态度。
「这一带很昏暗,您会看错也是没办法的吧。那么尼尔妲大人,我先告辞了」
就像是要摆脱尼尔妲一样,骑士迈着飞快的脚步离开了。
「啊」
尼尔妲虽然伸手去阻止,但那只手最终只是抓了个空。
「……怎么办啊,果然,这事不向父亲大人报告一下不行吧」
尼尔妲困扰的歪了歪头,这时一直在不远处旁观的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走了过来。
「这样好吗,尼尔妲。从你刚才的态度上看,刚才那个人是未经允许进入了严禁出入的区域吧」
对芙蕾雅公主来说南大陆是一片异文化之地,而且她眼下在这里的立场最多也就是善治郎参加婚礼的女伴而已。
既不熟悉当地常识,又没有稳固当地立场的芙蕾雅公主,对这一连串骚动虽然可以仅仅作壁上观的态度,但她也明白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得出的结果可不怎么有趣。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质疑,尼尔妲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是的。中央通道联系着这座公馆的各军事设施。话虽如此,这前面也只有一座基本没有什么机能的小瞭望塔而已。不过虽然是个被看到也无妨的地方,但姑且事先也向他国·其他领地的给位明说过那是禁止进入的区域,对方应该不可能会没注意到的呀」
因为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地方领主的府邸,所以当然会有些就算是国宾也不能允许进入的地方存在。
例如领主一族生活的私人空间,或者是堪称领地钱包的宝物库,又或者是用来守护领地的军事设施。
就像尼尔妲说的那样,刚才纳瓦拉骑士进入的地方,也就是位于中央通道前方的,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设施。
是【如果有来宾对那里有兴趣,提出「请务必让我登上去看看」之类的申请,可以很简单就得到许可】程度的地方。
但是,那和「可以放跑无故进入这个禁区的人」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在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可就代表承认其他那些禁止进入的地方,外人同样也可以随便乱闯了。
「果然,明天不去提醒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注意一下是不行的呢」
尼尔妲边这么说边微微叹了口气。虽然她没有任何公开立场,血统也只不过是妾生的女儿,但现在还是感到很懊悔。
「可以的话,我也一起去作为证人吧?」
「好的,虽然可能会很费事,但就拜托您了,芙蕾雅殿下」
就在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一束强烈的白光出现在尼尔妲身后。
「公主大人,尼尔妲大人。小心起见请二位先退后」
「哎呀,说起来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呢」
「啊,是善治郎大人」
虽然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用毫无紧张感的口气回应了斯卡谢的警告,但二人还是老实听话的躲到女战士身后。
可以发出比月光简直强烈数百、数千倍的白光。整个领地里就只有善治郎拥有具备这样功能的东西
所以,斯卡谢的警戒其实就只是半形式的东西罢了,那警戒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啊啊,你们在这里,芙蕾雅殿下、尼尔妲小姐。是时候回别馆去了吧,晚餐的准备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哟」
正如三人预想,从连接别馆的外侧区域通道中现身的,是手持手摇式LED怀中灯的善治郎。此外,还有护卫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尼斯像往常一样跟在他身后。
「您好善治郎陛下。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善治郎陛下,非常感谢您来接我们」
在怀中电灯的白光照耀下,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一起露出笑容向着善治郎行礼。
这几天来,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良好到可以像这样随便打招呼的地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边境伯家现在人手不足状况向好方向发展带来的结果。
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分配给各处的人员就少,加上边境本就不是人多眼杂的地方,所以善治郎也好芙蕾雅公主也好尼尔妲也好,都在不知不觉中用很『随便』的态度来对待彼此了。
「哪里,这也没什么可谢的。而且像这样出来散散步也是相当不错的转换心情呐。只不过,如果我们回去的过晚,对料理人们可就太失礼了哟」
「确实如此呢,那么就回去吧」
「您说的对,善治郎大人」
几个人就这样汇合到一处,然后谈笑风生的返回了别馆。
◇◆◇◆◇◆◇◆
纳瓦拉王国的骑士未经许可进入禁止入内区域,随后被尼尔妲目击到了。
这个事件本身,其实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至少在嘉杰尔边境伯的认知里,这只是个对方说句「非常抱歉,我迷路了」,边境伯方笑着回句「下次请注意点哦」就能了事的事态。
这么个小问题会被闹大,是因为事件当事人之一觉得能让这个小问题变成「没发生过」的状态,以及有全力拥护他这个主张的当事者上司存在的缘故。
「那么,克里斯蒂安卿,您是说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么」
用严厉的声音这么质问的,是嘉杰尔边境伯家三子,同时也是边境伯家下任家主的查比埃尔·嘉杰尔。
面对年轻下任边境伯的质问,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宾特为了展现自己游刃有余的态度,故意摆出一副嘴角带笑的表情点头同意。
一夜过去的第二天清早,从妹妹那里听说了整个经过的查比埃尔·嘉杰尔火速拜访了纳瓦拉王国使节团,向对方追问事情的真相。
「是的。我的属下骑士莱姆顿,在昨日傍晚时分被尼尔妲大人叫住这点好像确实是事实。但是,就和他当时在现场回答的一样,莱姆顿当时并不是从中央通道,而是从外侧区域通道尽头走来的」
「您是说一切都只是尼尔妲她看错了么?」
虽然查比埃尔的眼中明显露出了险恶的神色,可克里斯骑士长的笑容依旧不变。
「那毕竟是发生在日落时分的事呢。以女性的眼力会看错也是在所难免的吧?女性就是会害怕夜晚的黑暗的嘛」
「……不止是尼尔妲,芙蕾雅殿下,还有身为殿下护卫的维克多利亚也给出了相同的证言」
「哪一位也是女性呢。恐怖和震惊是会感染的,只要最初有一个人大声惊叫,剩下的人就会产生类似的错觉,这样的情形并不罕见吧」
这么说道的克里斯骑士长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是打从心底相信自己这番说辞的样子。
「…………」
「…………」
面对面坐着的查比埃尔和克里斯骑士长,暂时陷入了无言瞪着对方的状态。
克里斯骑士长虽然身材纤细,但身高在一百八十公分上下的他绝对不算矮。
和不足一百七十公分的查比埃尔一对比,两者身高差距相当明显,进入这样面对面坐下的状态时,克里斯骑士的视角明显处于俯视对方的角度。
年龄上也是克里斯骑士长更年长些,所以这场对峙无论如何都会变成「查比埃尔挑战」「克里斯骑士长接招」的形势。
另外也有下任边境伯从细微动作中,察觉到克里斯骑士长作为战士远比自己高明的成分在里面,所以查比埃尔无怎么做也无法取得这场争执的主导权。
像是要替换身体内的空气般深呼吸了一回的查比埃尔,带着尽可能灌注了力量的眼神又开了口。
「我明白了,就算现在再谈下去,我们双方的观点也不过是平行线关系罢了」
「并不是什么平行线,我只是说出正确的结论而已啊?」
看着骑士长向自己微笑,查比埃尔狠狠咬了咬牙。
「至少我不认为,都凑齐了三个目击者还能有什么看错了的」
「那么,查比埃尔卿,您的意思是我国的骑士在说谎吗?」
「对,我正是这个意思」
「!?」
干脆说出这么一句的查比埃尔,让克里斯骑士长今天第一次沉下了脸。
「查比埃尔卿,你理解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面对声音一下低沉了很多的克里斯骑士长,查比埃尔用努力有意识的让自己别发抖的声音回答道。
「是的。【如果我说的不是事实那么我就太失礼了】这样的自觉我有。所以若将来能证明我对贵国骑士的怀疑是错误的,到时我自会遵照相关程序正式向贵国谢罪」
「…………」
查比埃尔已经说的这么直白,所以根本就没办法从正面向他提出反论了吧。因此克里斯骑士长暂时说不出话了。
但是,如果从客观来看,实际上查比埃尔并没有非得特意使出这种下下策手段的必要。
查比埃尔·嘉杰尔拥有大国嘉帕王国下任地方领主的立场,而克里斯蒂安·宾特则是继承了中坚国纳瓦拉王国王家血统名门的长子。
如果粗略来看的话,这两者的身份级别可以说基本相等。
当然了,因为公式上嘉帕王国和纳瓦拉王国是互相承认主权的独立国家同伴,所以只要查比埃尔在这里让克里斯骑士长一步就能收拾整个事态。但像这样两者意见完全正面针锋相对的场合,对方的身份就不足以让查比埃尔不得不主动让步了。
「说回来,克里斯蒂安卿刚才说了已经有结论云云吧。那么,我可以将之视为您也同意我们这边主张的意思吗?」
「……不,看来再说下去也只会是平行线状态罢了」
克里斯骑士长带着【想装成无表情,可不快就是藏不住】的表情摇了摇头。
◇◆◇◆◇◆◇◆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成员之一,骑士莱姆顿闯入了禁止入内的区域。
目击到他这一行为的,是尼尔妲·嘉杰尔、芙蕾雅·乌普萨拉、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三人。
芙蕾雅公主是善治郎的参加婚礼女伴,维克多利亚也就是女战士斯卡谢则是她的护卫。另外,尼尔妲负责善治郎滞留在边境伯领时的接待工作。
这三个人,全都和善治郎有着颇亲密的关系。
所以善治郎也被卷入这个事态中,可以说已经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实在非常抱歉,善治郎大人。我们自家的问题,居然把芙蕾雅殿下也拖下了水,请允许我为这件事深深致歉」
看着从窗口射入的晨光下,带着打心底对此过意不起表情向自己低头谢罪的尼尔妲·嘉杰尔,善治郎努力做出柔和的笑容回应她。
「不,整个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尼尔妲小姐并没做错什么,这方面芙蕾雅殿下也是同样。只是各种情况不凑巧罢了。
关键在于对方是纳瓦拉王国使节团这点,这已经不是国内而是国际问题了。所以呢,身为奥菈陛下代表的我也不能只作壁上观,会尽一切可能来帮助你们的」
「非常感谢,善治郎大人」
听到善治郎话的尼尔妲马上表情一变,露出非常开朗的笑容。
【再怎么说你也是贵族这样不要紧么】?尼尔妲的表情就是丰富到会让人为她担这种心的地步。
「芙蕾雅殿下,事情的大致就是这样,可以请您暂时协助尼尔妲小姐吗?如果过后遇到什么不方便的情况,抬出我的名字来应对也没关系的哦」
对善治郎的提问,芙蕾雅公主呵呵笑着回答道。
「好的,就请交给我吧,善治郎陛下。尼尔妲大人也是我的朋友,而且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我还有点人主张要说道说道呢」
我这个人,对夜视能力可是很有自信的。
说出这句话同时扬起了头的芙蕾雅公主的表情虽然看上去轻松,但他眼中可没有半点笑意。
因为是女人所以会受到侮辱。
即便在祖国时芙蕾雅公主曾多次受到过这种对待,但那并不就代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对和外表不同背地里很要强的芙蕾雅公主来说,自己的能力被人轻视似乎让她感动相当愤怒。
「啊啊,那就万事拜托了,芙蕾雅殿下」
「是,我知道了」
对善治郎指派。芙蕾雅公主带着彪悍的笑容行了一个淑女礼作为回应。
芙蕾雅公主等人退出后,正坐姿势马上散了架的善治郎一脸苦相的碎碎念叨了起来。
「呜哇啊……事情变得很麻烦了」
现在这个房间里,除了善治郎之外只有侍女伊尼斯在。
虽然做侍女工作的人并不适合当善治郎遇到问题时的商量咨询对象。但这个领地里王配能信赖并说明内情的人,就只有伊妮丝这么一位。
「我说,伊妮丝。这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当然了,这只是做个参考而已,最后做决定还有看我自己的意志和责任。所以你就不要顾虑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吧」
「遵命,善治郎大人」
中年侍女似乎早就猜到主人会对自己说这些话,马上点头答应。
善治郎也点了点头。
「谢谢你,那么,我们就先遵照常识,从最基本的事开始确认。
这次事件,如果『尼尔妲不是贵族』的话,那会闹的很大吗?」
然后把自己最担心的问题问出了口。
尼尔妲·嘉杰尔并不是贵族,善治郎一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理由不必说,自然是因为他从女王奥菈那里得到了【从没听说过尼尔妲】这一情报的缘故。
是贵族的话,名字就会被记载到王家管理的『名簿』上面。
反过来说,如果是『名簿』上没有记载名字的人,那么就算此人的血统再正统,在公式上也不算是贵族。
既然奥菈不知道尼尔妲的存在,那么这女孩的名字就很有可能没有记载到『名簿』上。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中年侍女表情冷静的点了点头。
「这个嘛,毫无疑问肯定会闹的很大的吧。而且这次的事件已经发展成了国际问题」
听到在糟糕意义上正如自己所料的回答,善治郎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吗?那么我姑且问一下,即便是以尼尔妲所说的完全正确,就是对方骑士在撒谎为前提也是如此么?」
「是的,在这样的场合里,首先被看重的是身份,事实究竟如何并不重要。而且,这还是对方骑士无故夜闯入禁区的情况。
就算当事人双方全是平民,若对手是男性士兵的话,我方这边也要吃亏很多」
「啊,果然我方当事人是女性这点也得考虑进去吗。可是,对方是士兵我方就会吃亏是怎么回事?是说作为无法战斗的人,平民本就该对士兵抱有一定程度的尊敬吗?」
对主人的问题,中年侍女仔细做了说明。
「不是的。关键在于这次的事件发生在夜间。一般来说,如果某位专家就自己专长的领域做出某种断言时,是可以基本不管外行人提出的有关意见的」
例如某个骑士如果在购买武器时向锻造师提出「这剑打造的太烂了吧!」之类的意见,锻造师完全可以无视他。
因为在打造武器这件事上,比起骑士锻造师才是专家。
这次的事件内容,是夜间时分对方无故进入了禁止入内区域。
从广义上来讲这也算作一件和战斗有关的事件。所以这次对方的骑士算是专家,而只是个普通少女的尼尔妲则算是外行人。
也就是说如果尼尔妲像善治郎担心的那样不是贵族的话,这件事一定变成相当难搞的问题。
「呜哇,这可真是不妙了。不过从表面上看,就算这边糟糕的猜测是真的,尼尔妲本人好像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贵族的样子。
看事态的发展说不定得去找嘉杰尔边境伯说明一切,来换取他的全面协助呐」
「那种做法或多或少都会带来些危险。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尼尔妲的真实身份不为人知是边境伯故意为之的阴谋,这种可能无法说绝对不会存在;而如果这里面不包含任何人的阴谋纯粹是出于过失导致的话,又会有那个过失是嘉帕王家一方犯下的可能性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综合考虑的话向边境伯说明一切都会带来风险不是吗」
「啊啊,是吗,确实如此呢。……可是啊,这个情况已经是国际问题了吧?王家和地方领主谁对谁错只是国内问题。为了让王家的面子不受伤害,就对国际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很不妙哟。弄错事情的优先顺序可不行啊。
可是,万一所有一切都是边境伯的谋略的话,那真就要变成最糟糕的状况了。这种可能虽然看起来相当低,但也不代表完全就是零……」
被无穷无尽烦恼困扰的善治郎,坐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
情况分为尼尔妲的名字有记载在『名薄』上,或是没有记载两种。如果是没有记载那边的话,又有是出于什么人有意图谋划导致,和完全只是因为手续失误才导致这样两种可能。
总之如果『名薄』上有记载名字,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现在麻烦主要出在『名薄』上没有记载名字的情况下。
如果这种情况是谋略导致的,而这个谋略的策划者是嘉杰尔边境伯。那么现在去找他商量就会招致最糟糕的事态。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尼尔妲的名字没有被记载到『名薄』上只不过是偶然出现的办理手续失误的话,那么尽早去向嘉杰尔边境伯报告一切就变成了最好的选择。
(虽然我觉得以可能性而言是偶然出现手续失误那边比较高,但如果诱导我这么想也属于策略的一部分的话,那可就糟了)
最好的选择只要稍微弄错一步,就会变成最坏的选择。
不管可能性再怎么低,只要是有可能导致最坏结果的路线,以善治郎的性格他都不会去选。
「真是的,该说尼尔妲的运气在各种方面太糟了呢,还是说她选择的这个时机太糟了呢……」
对善治郎这句牢骚,伊尼斯摇摇头做出了反驳。
「不,善治郎大人。尼尔妲大人糟糕的地方既不是她的运气也不是她选择的时机,而是她对应事件的方法」
「诶?」
无视善治郎的吃惊,伊尼斯继续说明。
「就算对峙双方里女性这边出身更高贵,在男性当面说出『不对』之类台词的时候,女性表面上也要赞同男性的话才是一般做法。在这之后,还需要用话中有话的方式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意思,再以此来施行各种策略才对」
简单来说,如果用这次的事件当蓝本的话,当骑士说出「不对,是你们看错了」这话的时候,尼尔妲本应该用「是这样吗,那是我失礼了」这样的道歉来回应才对。
在这之后,再用诸如「可是,在这样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连我这种眼神不好的女子都有可能会看错的呀,所以您今后如果能让这种『会让我看错』的情况不再发生的话,那我会很开心的」之类的话来作为牵制。
这样一来,骑士也能用「您说的没错,出现在这种容易引发误会的地方的确是我的责任。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感谢您的忠告」来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一切就此圆满收场。
总而言之,就是要在表面上接收骑士「是你们看错了」的说法,然后用带有「真的是我们看错吗?这次我们就放您一马,以后请注意哟」意思的话来忠告对方才是正解。
可是,将这些兜圈子话一脚踢飞的尼尔妲,却说出了相当于「诶诶?不对吧?我可是都看见了啊,为什么你要说谎?」这种不给对方留余地的话,导致骑士那边也在震惊和死要面子的心理下,采取了咬死「不对,是你们看错了」说法来保护自己的立场不至崩溃的做法。
在这个意义上,整件事也可以说因为尼尔妲的失态造成的。当然,导致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无疑还是在无故进入禁止入内区域的骑士身上。
「啊啊,的确尼尔妲在长到相当大的年龄为止,都是被当做村姑来养育的呢。所以她作为贵族来说所受的教育不充分吗」、
「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吧。既然从记事起就被当做村姑养育,那么即便能记住适应迥异身份所需要的常识,想要脑子里面的基本意识同样完全替换成属于贵族的模式,应该也是很不容易办到的」
「这个状况,在双重意义上变得更加不妙了啊?」
实际上并非贵族的少女,做出了身为贵族理应不可能做出的对应。即便根本的错误出在纳瓦拉王国骑士那边,这种背景下尼尔妲的立场也会变得相当弱势。
「…………这样的话,要不要去拜托芙蕾雅殿下,请殿下代为出头呢?」
在苦恼的尽头好不容易才绞出的这个答案,对善治郎而言相当违背他的本意。
「您说,让芙蕾雅殿下她吗?」
对轻轻歪了歪头表示疑问的侍女,善治郎点点头为自己的想法做说明。
「嗯,芙蕾雅殿下她当时不也在现场嘛。所以我想到这次不如干脆把主角的角色交给她。事情现在都已经闹大了,嘉杰尔边境伯那边事到如今也没法说出『果然还是我们看错了』这样反悔的话了吧?
而且就算现在尼尔妲能从正面把事态压下去,日后她并非贵族这件事被判明的话,也依旧会惹来一堆麻烦。
所以呢,不如现在就让尼尔妲躲到后排去,由芙蕾雅殿下上前顽固的坚持自己当时并没有看错的说法。这样说不定还能收拾掉这个事态不是嘛」
「的确如果这么做的话,可以让现在担心的那些状况得到大幅的改善,但这么做好吗?保证芙蕾雅殿下在这地方所拥有立场的人,正是身为主宾的善治郎大人您吧?
芙蕾雅殿下和善治郎大人的交情现在本来就已经不浅了,您再这么做我觉得相当于向周围宣传您二位的关系又更加深一步了哦」
「没错呢……」
听到伊尼斯的指摘,善治郎叹了口气。
连现在过去帮助尼尔妲,也几乎是善治郎硬向芙蕾雅公主求来的,如果善治郎真把上面的想法实施了,那他无疑一定会欠下芙蕾雅公主巨大的人情债。
对于瞄准了一切成为侧室机会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觉得她是不可能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话虽如此,善治郎脑子里能想到最保险的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还就这有这个了。
对有着常人程度的责任感同时,又兼具比常人更加小心心态的善治郎来说,他不可能不选择这种最保险的解决方法。
「去向芙蕾雅殿下寻求协助吧。要在今天,或者尽可能快的向本人提出请求。也必须先和尼尔妲小姐打好招呼,总之先想办法带芙蕾雅殿下到我这里来」
「遵命」
听到善治郎的指示,伊尼斯微微点了下头领命。
◇◆◇◆◇◆◇◆
虽然事情的起因只是源自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和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之间的小小争执,但因为两者的代理人——克里斯蒂安骑士长与查比埃尔·嘉杰尔在交涉时都采取了寸步不让的态度,导致微小的火种一下子被点燃扩大了。
若事态再这么继续升温下去,说不定会带来预想之外的巨大伤害。
只要是多少能看明白对这点的人,现在都会对现在的状况抱有「这下可不妙了」的印象。
万幸的是,这些能看清形势的人们当中,也包括了堪称对峙两方阵营各自总责任者人物的嘉杰尔边境伯米格尔,和马尔丁·纳达尔将军两位。
「首先请让我就设置了这场会谈的嘉杰尔边境伯的度量表示感谢吧,托您的福事情也许不用闹的太大就能了结了」
「哪里,我们这边才是,因为我女儿不明所以的态度事情才弄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很抱歉啊,马尔丁将军。另外,设置这场会谈的可不是我。
您要道谢的话,请别向我而是向我女儿……也就是基杰夫人道谢吧」
弟子和儿子关系紧张到火花四射,可师傅和父亲却在背地里笑着互相打招呼。
「也对啊,这之后我得去好好答谢露西塔殿下才行」
马尔丁将军边这么说边连连点头。
就像二人对话间提到的那样,安排了这场对话的人,是已经嫁到普乔尔将军身边的露西塔。
二人会面的这个房间,也是给那些等着和普乔尔将军与露西塔会面的人使用的休息室之一。
结婚仪式结束后,马尔丁将军曾提出要重新来和新人夫妇打个招呼,可露西塔却「一个不留神」把同自己父亲嘉杰尔边境伯会面的时间,和同将军会面的时间搞混到了一起。
所以,新郎新娘现在正在调整他们各自的日程安排。这期间,马尔丁将军和嘉杰尔边境伯『都得前往休息室』待机。
而现在,马尔丁将军和嘉杰尔边境伯『偶然』的进入同一间休息室待机。【得利用这个机会,举行非公式的会谈】,两边阵营的首脑人物在这个观点上意见完全一致。
虽然坦白说是麻烦得要死的做法,但这种场面上的东西对于贵族而言很是重要。
不过如果这是一场由谁主动拜访谁的公式会谈,那这些场面上的东西也会跑出来阻碍二人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就是了。
不想看到情况变成那样的暮年贵族与中年将军继续交谈。
简单打过招呼后,率先切入本题的是嘉杰尔边境伯这方。
「在我看来,这次事件的起因本不过是很小的摩擦,弄成现在这样实在是太愚蠢了。所以,我希望整个事态能尽可能别闹大的收场」
「同感啊。一般来说,这是只需要一边做个口头叮嘱、一边做个口头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们这边也觉得,要是真能那样就完事该多好啊」
年龄进入暮年的嘉杰尔边境伯和人在中年的马尔丁将军虽然年纪上相差很多,但两者交谈是的语气态度却是对等的。
这是因为二人不仅身份地位相当,而且嘉杰尔边境伯也对作为武人来说比自己高明的马尔丁将军抱有尊敬的感情;而马尔丁将军同样对边境伯在自己记事前就已经在战场上活跃的军旅资历抱有敬意的缘故。所以二人才能构筑起这样互敬互助的关系。
当然了,就算如此二人依旧是属地边境线接壤的国家将军和地方领主。
所以二人对彼此的看法中也有着各种负面的感情。但两个人都选择了不让这类感情浮上表面,而是向对手表达一定敬意的态度来交谈。
结果就是这场会话进行的很是和睦。
「查比埃尔也真是,在糟糕的意义上和年轻时的我太像了啊。都不懂得遇事该通融,尽可能用迂回的手法解决。像这次的事件,不管真相如何,表面上就承认是尼尔妲看错了也没什么问题的嘛」
「看来就算是边境伯您,养育子女也很吃力呐」
虽然嘴上这么帮着圆话了,可马尔丁还是不禁露出苦笑。
照边境伯的说法,就好像他自己现在已经很擅长通融圆滑的做法了一样,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真亏你能当上大国的贵族】,米格尔·嘉杰尔这个男人,就是不擅长贵族话术到了会让人发出这种感慨的地步。
「哈哈哈,这可真是让您见笑了呐。既然现在也不用说什么场面话,那我就单刀直入的问了。
马尔丁将军您麾下那个叫莱姆顿的骑士,那家伙到底有没有进入禁止入内区域?」
听到老贵族这个就算是再怎么非公式的场合,也不该就这么明明白白的直接正面提出的问题,马尔丁熊一样脸上的苦笑越发加深。只能点了下头回应。
「啊啊,因为克里斯追问的很草率,所以现在还没直接从本人嘴里得到明确的证词。不过从他的样子上看【应该确实有进入禁区】这点首先是错不了的」
因为这是场非公式的——也就相当于本不存在的会谈,所以马尔丁将军才能这么坦白。
对将军的回答,边境伯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只是用淡淡的口气回应道。
「果然是这样吗。嘛,毕竟尼尔妲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家伙啊。虽然也有看错的可能性,但既然同时有三个目击者那么那种可能性也就没法成立了吧」
「可是,尼尔妲小姐做事也真的该更用心些呐。虽然整件事无疑是由我们这边的骑士而起,可她当时问的也太直接了。
被像那样不给任何周转余地的质问后,被质问的一方不就没有全面赔罪,或是把一切甩个干净之外的选择了么」
马尔丁将军边这么说边露出带了少许不满的表情。
「那个与其说是女儿的过错,不如说是我的过错才对。抱歉,我对那孩子教育的不够啊。大概您也察觉到了吧,尼尔妲并不是我和正妻的孩子,她直到九岁为止都是在普通村落中被养育的」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我撤回前言,边境伯养育子女的手段其实十分高明哩」
「您没有撤回的必要,【给予了尼尔妲充分有关教育】并非我而是属于露西塔的功绩。只有【就算如此,她受的教育也依旧不够】这个过错才是属于我的」
嘉杰尔边境伯说完摇了摇头。
能把这样的话轻易说出口,正是边境伯清廉性格的证明,但同时也是他不适合当贵族的部分原因之一。
因为这番话实际相当于向马尔丁将军传达了一个情报:就是嘉杰尔边境伯对露西塔这名女儿有着相当高的评价。
「原来如此,即是说您很为这位长女骄傲吧」
虽然表面上装的平静,但马尔丁将军心中对普乔尔将军的警戒之心再度加强了
「嘛,关于露西塔小姐的话题就先到这吧。今天我们要说的是尼尔妲小姐和骑士莱姆顿。
本来的话,只需要做个口头上的叮嘱和道歉就能了事的这个情况,因为我们这边的克里斯骑士长和您那边的查比埃尔卿正面交涉时彼此都寸步不让,结果变成了没法简简单单了结的问题」
「就是为了能让整件事最终以小火灾的形式收场,才设置了这场谈话的吧?」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这句确认,马尔丁露出稍微带些恶人表情的笑容,用挑衅的口气回答道。
「虽然确实是那么回事,可我都和边境伯您这么意见一致了,那么最终酿成大祸的可能性就算是完全被防止了吧。所以呢,这里我们不妨再多贪心些。
我和您商量一下:这次的事件,我们就在这里先把彼此绝对不能退让的最低底线敲定了,至于其他有所冲突的地方,就全交给年轻人们自己去解决如何?我认为这样的机会对查比埃尔卿也是蛮贵重的」
「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好像要欺骗儿子一样的说法。但是,这么做确实挺有效的……唔唔唔」
嘉杰尔边境伯虽然对马尔丁将军的提案不快的皱起了眉,可还是开始思考衡量。
马尔丁将军表达的意思并不难理解。
「因为难得有机会,咱们两人就彻底的只负责善后,让年轻人们靠这次的事件好好积累各种经验吧?」基本就是这么一回事。
实际上目前的状况的确很难得。
在两名年轻人抱着迥异的意见正面对峙,手执交涉之刃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身为二人上司的嘉杰尔边境伯和马尔丁将军却在私下里像这样已经就问题的大方向毫无阻碍的达成了共识。
直说了吧,这种情况对两位长官来说相当有赚头。
克里斯骑士长和查比埃尔,可以在这场假戏里获得货真价实的【紧张感之下的交涉】经验,如果两人有谁栽了大跟头,长官们也能随时介入仲裁。
就是说,这是个让还不习惯和他国人交涉的年轻人们,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帮他们积累相关经验的绝好场合。
当得知【以为自己是在认真交涉,可实际上却不过是在长辈的守护下演了一出闹剧而已】的时候,克里斯骑士长和查比埃尔一定会感觉非常不好受吧,但这也属于他们『学习』的一部分。
「如何,边境伯?您愿意考虑下我的提议吗?」
「唔嗯……」
虽然能理解这种做法的有效性,可边境伯脸上的不满表情还是没变。不过这只是单纯的因为这种做法不符合他的性子罢了。
身为纯粹武人的嘉杰尔边境伯虽然欺骗敌人时不会有任何犹豫,可要他去骗自己的同伴、家人时就会有点抵抗。
当然了,现实中援军不会出现时却断言「绝对会有援军的!」来鼓舞部下们的士气;或是为了抹去士兵们以为可以轻松取胜的大意之心而夸大敌人的实力这类经验,嘉杰尔边境伯也不是没经历过。
谎言是很方便的,嘉杰尔边境伯并不是个头脑顽固到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的人。所以在深思熟虑了一番后,进入暮年的地方领主用依旧带着不满的表情,点了点他的大脑袋。
「好吧我明白了。确实,这种做法相当有效果是毫无疑问的。可是,真的可以吗?【整个事件的起因是你们那边的骑士说了谎】这件事克里斯骑士长他不知道吧。在最糟的情况下,他说不定会陷入被人整个釜底抽薪的情况哦?」
「那也可以成为他的经验嘛」
嘉杰尔边境伯的担心,被马尔丁将军随手就带过去了。
「如果真相最后被揪出来了,我们这边可就没法手下留情了哦」
「明白,到那种时候我会想想办法解决的。话说回来,要是情况相反怎么办?
我们这边的克里斯压倒你们那边的意见,让事情以就是你们那边看错了为结论收场,这种可能性也很高的哦」
「到了那种场合,表面上怎样先不说,私下里就让他们去给骑士长和骑士斥责一下好了。虽然老实说这种情况不怎么有意思,但【事关交涉时,『不讲理的败北』也是很宝贵的体验】这样的道理也能说服他们的吧。若还有不满的话就由我来压下去。
只不过,关于感情的处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儿子和女儿说不定会就此对你们那边产生隔阂的哦?」
这样也可以吗?听到嘉杰尔边境伯又特意这么问了一句,马尔丁将军想了想后点了下头。
「也对呐。要是那样的话,就由我在非正式的场合,向查比埃尔卿和尼尔妲小姐低头认个错吧」
对马尔丁将军来说,与本国边境相接的他国领地下任领主对己方抱有隔阂这种事,他还是得避免的。
在这个意义上,这一次的事件如果能以克里斯骑士长最终败北为结果收尾,对马尔丁将军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输了的话,在克里斯骑士长得到「帮部下善后失败会怎样」这样的宝贵经验之余,还可以避免和大国嘉帕王国之间发生摩擦。
相反如果赢了的话,不光会在邻国的下任边境伯心中留下疙瘩,最后能得到结果也不过就是骑士莱姆顿说谎被隐瞒到底而已。
嘛,因为交涉本身就是虚实交错的,所以这结果在另一种意义上也是很不错的经验。但如果将胜与败的收支平衡相比较的话,果然还是失败那边好处更多些。
总之,整个情况目前乍看上去是没有任何问题了。然而如果这间屋子里发生的对话内容都被善治郎知道了的话,他一定会满脸苍白的发出惨叫吧。
骑士莱姆顿说谎一事曝光的话,克里斯骑士长就得被逼着公开赔礼道歉。
相反,如果说谎一事被隐瞒到底的话,马尔丁将军就得在非公式场合向查比埃尔和尼尔妲谢罪。
不管最后会是哪种情况,想让整个事件平安无事解决都得以「尼尔妲是贵族」为前提才能办到。
过后,如果尼尔妲·嘉杰尔在目前这个时间点还不是贵族这件事被揭露出来,事情一定会变得超级麻烦。
然而,因为这个最根本条件的有关情报两名长官都不知道,所以他们会想出这种解决方法又是极其理所当然的。
「唔嗯。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一场很有意义的会话呐。真是得好好谢谢基杰夫人才行」
「没错啊。总而言之,这样就可以不必酿成大祸便完事了」
还不知道自己搭建的舞台最根基部分已经岌岌可危的嘉杰尔边境伯和马尔丁将军边这么交谈,边一起发出明朗的笑声。


幕间二              女王的信赖
「那么,你的意思是尼尔妲毫无疑问就是边境伯家的人了?」
对女王特意的重复确认,坐在她对面的微胖中年贵族汗颜着点点头。
「是,是的。这点肯定不会错。臣因为一直在王都工作所以没能亲眼见到,但应该是有替她申请在『名簿』登记的」
【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就请向领地那边确认去吧】,中年贵族用强调这种话外音的语气回答了女王。
「啊啊,抱歉那些得等我们这边日后再去确认。虽然也并不是说怀疑嘉杰尔边境伯家,但我们这边的『名簿』上并没有记载尼尔妲·嘉杰尔这个名字」
「不会吧……」
[]
中年贵族带了点双下巴的圆脸因为震惊而瑟瑟发抖。
「冷静点,赛佩罗卿。再说一次,我并没有怀疑嘉杰尔边境伯家。我听说,嘉杰尔边境伯发现尼尔妲,是发生在上次大战期间的事情?那么,因为战时的混乱导致情报传达产生了偏差,这种可能也是很自然的嘛」
奥菈会努力装成很平静的样子,全都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圆脸中年贵族——赛佩罗的缘故。
赛佩罗是仕从于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陪臣贵族。从这人被委以了边境伯家在王都府邸管理责任者的重任这点就能看出,他是嘉杰尔边境伯家家臣中数一数二的重臣。
举例来说,就是相当于拥有江户大名时代的『江户家老』地位的人物,这么一说就能明白了吧。
(译注:用中国例子的话,就是相当于地方省驻京办事处主任的地位。这是个什么等级的国家干部有兴趣的人可以自行查证。)
因为女王的一番安慰总算稍微找回了一些冷静的中年贵族,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您,您说的对。臣刚才太慌乱,让您见笑了」
「也难怪你,这件事也是相当出乎我们这边的意料呐」
「光是听到您这句话,臣就放心了不少啊」
「唔嗯,我也不希望把这件事闹的太大。但是,在『名簿』上漏记了名字毕竟不是小事。所以我希望能尽早的解决这个问题。根据情况,说不定得由我想向嘉杰尔边境领『传送』处理此事的使者过去,你先回去做好相关的准备吧」
「遵,遵旨」
赛佩罗像是要把他那圆乎乎的身体折成两截一样深深鞠躬领命。
随着房门关门声响起,奥菈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立刻随之消失不见,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肉食兽低吼一样的声音。
「……变成麻烦的情况了」
「正如您所说」
听到身边秘书官冷静的回应,女王用一瞬间产生了把他大卸八块心情的锐利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马上调整好心情回应道。
「从那样子来看,这次的事对嘉杰尔边境伯家来说完全就是个晴天霹雳吧」
「应该不会错了。嘉杰尔边境伯家的诸位一向都不擅长阴谋诡计,最重要的是,臣觉得他们不会不具备理解【在『名簿』登录这件事上作假有多危险】的理性」
在确保贵族拥有贵族身份的『名簿』登录上做出伪造·为证行为,是足以被直接问死罪的大罪。身为地方领主,又是拥有受嘉帕王家信赖家族中笔头地位的嘉杰尔边境伯家如果敢对这方面下手,那他们要承担的风险也太高了。
「所以,这次的事件并非出于某个人的谋略,仅仅是有人搞错了什么造成的过失而已。只是,如果我们这边的『名簿』上没有名字,而那边又确实提出过登录申请,那么一切过失无疑在我们这边」
不管怎么想,都是王家的『名簿』产生缺失才导致这个情况的发生。而且,虽然非常不情愿,但奥菈很容易就想到了这种缺失为何会出现的理由。
「嘉杰尔边境伯是在尼尔妲九岁时找到她的,而那女孩今年正好十五岁。那么只要倒过来算一下就能很容易锁定『犯人』了」
「是桑丘陛下呢」
「啊啊,是桑丘」
奥菈带着苦涩的表情点了点头。
桑丘一世。他是嘉帕王国的前前代国王,同时也是奥菈的弟弟。
别名『复仇王』。是曾誓要征讨敬爱的兄长——也就是嘉帕王国三代之前国王安利肯四世的敌人,短短的在位期大部分都在战场上度过的国王。最终他也贯彻自己的誓言战死在了战场上。人们发现他的遗体时,他腹部有一道深深的贯通枪伤、胸口插着好几支箭、脖子后面也被水平的切开,总之就是全身上下都是致命伤,甚至到了没人能判断最后是哪一道伤口送他归了西的地步。
边境伯为尼尔妲申请在『名簿』登录的日期,正好就处于和桑丘一世在位的时期。
因战乱导致『名簿』的一部分丢失了,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全都是我们这边——也就是王家的失态了。所以对应起来必须十分小心,不然稍有不慎就会招致各种反感」「而且,事态很有可能不仅仅是处理完嘉杰尔边境伯这一家就能完结的了。陛下您应该能想象得到吧,在我等不知道的地方,有着和尼尔妲同样立场的贵族就算再多出现几人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名簿』的一部分和桑丘一世一起遗失与战祸之中。在那失去的部分上记载的名字只有尼尔妲·嘉杰尔一人,这种想法再怎么说也太过于乐观了。
「……没错呐。不过,现在得先处理尼尔妲的事。虽然最终还是要在我确认她本人和『名簿』的详情后,重新登录一遍她的名字。但问题就在于要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向对方提出这件事,吧」
「如果写成书面文件,再找个人拿着文件用陛下的魔法传送过去的话,只需一瞬间吧?」
听到秘书官的建议,女王沉默的思考了一会,最终摇摇头。
「……不行,现在那么做时机太糟。眼下嘉杰尔边境领集结了很多参加结婚仪式的贵族,如果现在把相关情报传递过去,会让边境伯家在所有人面前丢大脸。
不知道详情的边境伯家,可是让尼尔妲负责去接待夫婿殿下了哦。在这个状态下,如果爆出尼尔妲其实并非贵族,那事情可就要闹到翻天了」
并非贵族的妾生女儿,却被委派了接待王族的职务,这是地地道道的丑闻。当然了,如果人们知道事情详情,知道缘由出在王家这边的话也能接受这种做法。但现在曝光真相的时机明显过于糟糕,恐怕最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会给周围的人留下「嘉杰尔边境伯家超级失礼」的印象了吧。
「的确,如果被那位嘉杰尔边境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要期待他能在表面上掩盖过去简直就是无谋至极,所以您的说法臣也能理解。但是,臣也觉得保持着对方一无所知的状态让事态发展下去,进而导致某些问题发生的可能性同样是不容忽视的。这方面陛下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对秘书官的这个问题,女王给出了简单至极的答案。
「全交给夫婿殿下」
「哦?」
看到法比奥秘书官用深感兴趣的眼神看着自己,奥菈微微耸了耸肩,然后晃了晃手中善治郎送来的小飞龙信。
「既然送来了像这样的报告,夫婿殿下就应该已经察觉到尼尔妲并非贵族的可能性了。那么,那位行事慎重的夫婿殿下,一定会以『尼尔妲并非贵族』这个最糟的假设为前提下有所行动。所以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大乱子了吧」
「您相当信赖他嘛」
听到秘书官这句话的女王,挺起丰满的胸膛答道。
「那当然。能力高低姑且不论,仅以人格和是否和我心意相同为标准判断的话,再没有能比夫婿殿下更让我信赖的人了。谋求最善结果的能力先不说,在回避最坏结果的能力方面,夫婿殿下的表现也是相当了得的」
在奥菈看来,善治郎这个存在,就像一头不需要任何指示就能朝着她所希望方向前进的奔龙一样。因为行进速度绝算不上快,所以可能会被他人视为废物马废物龙。但因为他绝对不会往和女王意图相反的方向前进,所以他即便只是原地不动也能得到女王莫大的信赖。
如果能明白奥菈这种打心底发出的对善治郎的信赖,那么女王会选择他作为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人选的判断,就可以理解了。
用『瞬间移动』魔法将使者送往当地,仅仅是这种做法本身就会告诉周围的人有紧急事件发生,接着无疑会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注目。
而且,接收情报的嘉杰尔边境伯,是个就算恭维也称不上擅长隐藏心事的人物。所以,直接送使者过去导致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恐怕会非常的高。
「那么,这一次的事件,直到本人归来为止就全交给善治郎大人了,您是这个意思吧」
「啊啊,没错。只要不像在瓦伦迪亚时那样,导致危及他生命安全的情况出现,夫婿殿下的判断力就值得信赖。咱们这不要别随便插手行动,这才是上策」
「臣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就等到善治郎大人回到王都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后续安排。臣就以这个预定为前提去做准备了」
「如此甚好,就交给你了」
交谈完毕的女王和心腹部下,最终导出了这么个如果被善治郎听到会大喊「这份信赖太沉重啦!」的结论。
 楼主| 发表于 2016-2-25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终极答案42 于 2016-7-22 11:35 编辑

第四章  言语的交锋
「所以说,我当时的确是看到了,莱姆顿卿他毫无疑问是从中央通道尽头方向走来的。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如果想说当时是我看错了的话,就展示出相应的证据出来」
「请您冷静,芙蕾雅殿下。莱姆顿他的确是主张他是从外侧通道方向出现的。
而我也相信我这名部下的说法。所以虽然非常不情愿,但也只能得出当时的确就是您看错了的结论」
「那么,您是出于什么根据才认为是我看错了的呢?相反,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莱姆顿卿的说法就是正确的吧。这种没有任何其他提示,只是单方面的认定是我的失误的主张,您倒说说看我到底怎么才能接受下来?」
「殿下的主张先放在一边,总之请您先冷静。从一开始就用这种挑衅的口气的话,对话就根本无法进行了啊」
听到冰蓝色眼中带着怒火的芙蕾雅公主的质问,克里斯做出好像很困扰的苦笑这么回应道。
在嘴角边挂上笑容,是想展示自己游刃有余的态度吧,可克里斯眼神深处全是感到头疼的神色。
要说他会这样是理算当然也确实理所当然。在克里斯骑士长的认识里,这次的事件原本是发生在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和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之间的争执才对。
可是,作为当事者之一本处于旁观立场的芙蕾雅公主现在却公然站出对事件发表抨击,这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最重要的是,就算拥有王家出身公主的立场,像刚才那样女人在公开的场合抨击男人的做法,照南大陆的常识来说简直是不可能会出现的情形。
这方面虽然也有像奥菈那样身居王位者的例外,但通常情况下,女人不会作出这么对男人步步紧逼的言行才是正常的。
而且芙蕾雅还有正在向善治郎这位特定男性展开追求的背景,所以她应该尽量避免做出会让被追的男方对自己产生「太丢人了」「简直不知所谓」之类皱眉头评价的言行才对。总之不管怎么想芙蕾雅公主的行为都不合理。
为了把自己这个心情表达出来,克里斯骑士长一瞬间把视线转向坐在芙蕾雅公主身边的善治郎寻求帮助。可善治郎没有任何反应。
(好啊,加油。就是这种感觉,芙蕾雅殿下)
不如说,善治郎内心中正在全力为芙蕾雅公主呐喊助威呢。
原本,芙蕾雅公主现在会采取这样全面攻击的态度,就是因为接受了善治郎相关委托的缘故。如果现在反而站出来对她的这种态度发难,那善治郎就成了叛徒。
所以善治郎只是在脸上贴出做作的笑容,把眼神转向别处。
「我虽然的确是女儿之身,但也拥有在狩猎和航海时进行夜间活动的经验。尤其是航海,虽然终究没法做到独立独为,但我也有夜间帮忙巡视的经历。所以,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就指责我当时『看错了』的话,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对芙蕾雅公主预想之外凶狠态度,感到困扰的并不只是纳瓦拉王国这边。
本来应该是担当另一边阵容主角的嘉杰尔边境伯一家——也就是尼尔妲·嘉杰尔与查比埃尔·嘉杰尔兄妹现在同样满脸的疑惑,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高。
「那,那个芙蕾雅殿下?虽然您这么为我出头我是很高兴。但殿下只要肯站在我这边,就已经十分足够了啊」
「是啊,芙蕾雅殿下。请稍微冷静一下吧。善治郎大人可是正在看着哟」
原本就没想把事情闹到这么大的尼尔妲自不必说,连曾经和克里斯骑士长一度交锋并吃了大亏的查比埃尔,现在也充当起了安抚芙蕾雅公主的角色。
所以查比埃尔向善治郎投去的视线中,同样明显带有SOS信号的意思。可善治郎也只能顶着内心的罪恶感,装出完全没有察觉的样子。
「………」
【我什么都没看到哟】,看着善治郎满脸堆笑坐在那里传达出这个意思。查比埃尔露出头疼的表情,克里斯骑士长则像是表达蔑视一样哼了一声。
善治郎的真意先不提,总之他不会对芙蕾雅公主的言行做出任何掣肘这个意思,看来已经传达给在场所有人了。
所有人把视线从只管把无言的笑容贯彻到底的善治郎身上移开,再次开始对话。
克里斯骑士长像是为了调整心情般先咳了一声。
「我理解芙蕾雅殿下您的主张了。的确,殿下以女人而言夜视能力应该也算相当不错的吧。所以我刚才的话多少有些轻率了,在此我向您道歉」
然后边这么说边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微微低了低头。
「………」
可身为赔罪对象的芙蕾雅公主,虽然没有做出口头上的言语反驳,但她那略微眯起的冰蓝色双眼中的怒气,明显又提升了一级。
在善治郎看来,芙蕾雅公主会发怒也实属正常。但看起来和他有同样感受的,就只有公主本人和站在她身后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而已。
敌对的纳瓦拉王国阵容那边不必说,连作为己方的查比埃尔,还有尼尔妲也不觉得克里斯骑士长的『赔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部分人还都露出了「既然克里斯骑士长都赔罪了,芙蕾雅公主也在表面上接受就行了」的表情。
(「以女性而言」夜视能力很好,这种说法在芙蕾雅公主看来根本是严重的挑衅呢。毕竟对成功进行了大陆间航海的船长来说这种说法简直就是失礼至极啊)
有狩猎和夜间航海实践经验的芙蕾雅公主,肯定对自己的夜视能力自负到「在实战中也有效」的程度吧。给这样的夜视能力加上「以女人来说还真是不得了」的评价,就算是出于褒奖心里在本人看来也绝对算不上是称赞
在善治郎看来,芙蕾雅公主会不接受克里斯骑士长的『赔罪』是理所当然到不能再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很不巧这种观点并不符合南大陆的一般常识,不如说根本是大幅偏离了。
虽然负责守护的善治郎多少还是产生了一些不安,但好在芙蕾雅公主总算还拥有不当场把愤怒爆发出来的理性。
芙蕾雅公主把克里斯骑士长的赔罪当做空气,带着【没什么好说的了】的意思把对话推进了下去。
「关于刚才克里斯蒂安大人说法,就让我听听当事者本人是怎么说的吧。莱姆顿大人,你在那晚曾经见过我吧?当时的事你还记得吗?」
因为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年轻骑士一时间因为震惊屏住了呼吸,接着生硬的回答道。
「是,当然记得了。那晚虽然芙蕾雅殿下没有和我说过话所以无法断言,但在那个昏暗的环境里,殿下的发色曾经非常鲜明的浮现出来过」
就像骑士莱姆顿描述的那样,芙蕾雅公主带点青色的银发在夜晚中非常显眼。当然,如果环境完全漆黑一片的话还是没法看得到,但只要能有一点点照明,芙蕾雅公主的银发就可以在夜色中鲜明的浮现出来。
年轻骑士的回答似乎让芙蕾雅公主很满足,所以她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您能记得是我的光荣。那么,现在就以【当时我也在现场】无疑是事实为前提开始发言了。我当时,的确看到莱姆顿大人是从『中央通道』方向走来的。
因为我完全没有推翻自己说法的意思,所以就让我借这个场合对这个说法做出绝不改变宣言吧。
就算是如此,莱姆顿大人你也不肯承认吗?」
看到芙蕾雅公主像挑战一下眯起了眼睛,纳瓦拉王国年轻骑士的反抗心一下被刺激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用僵硬的声音马上回应道。
「是的。我当时是从外侧通道方向走来的,不是从中央通道方向」
是因为虽然并不想闹的这么大,但现在已经没法回头的缘故吧。年轻骑士带着紧张表情的这句断言中弥漫着悲壮感。
至此两人已经完全成了针锋相对的态势,彼此又都没有打破对方说法的证据。
如果双方能坐下来慢慢讨论,也许还有某方的论点被驳倒的可能。可如果保持现状下去,两人就算有再多的说辞也不过是浪费口水罢了。
「二位都已经确认彼此的意思了吧。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如何」
所以,查比埃尔现在提出的这个暂时解散的提议,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
接受了查比埃尔暂时散场的宣言,纳瓦拉王国的一行人带着僵硬的表情,依次离开房间。
等到纳瓦拉王国的克里斯骑士长和骑士莱姆顿也离开后,善治郎开了迄今为止一直大门紧闭的口。
「查比埃尔卿,抱歉这次的事上我们做的这么出头。
当然,这里是属于嘉杰尔边境伯的土地,处理发生此地的争执是嘉杰尔边境伯的权利与义务这点,我们不会忘记。
这次的事件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边境伯的裁决,而我们也不会对那个裁决有所异议。这点就让我现在这里明说了吧」
「是,谢谢善治郎大人您的顾虑」
听到善治郎带着认真的表情,以王族对臣下而言勉勉强强可以允许的诚挚语气说出的谢罪话语,查比埃尔带着呆掉的表情接受了下来。
这就是封建制社会麻烦的地方。
嘉帕王国虽然在诸封建王国当中,是王家权利巨大到堪称异常的国家,但即便如此,嘉帕王家要插足地方领主的权利范畴,也是极其危险又得不偿失的行为。
一般来说,在地方领地发生的任何事都归那个领地领主管辖,因为这是领主们的权利。
当然了,如果事件主线直接和善治郎本人挂钩的话,边境伯终究还是没有对善治郎下达裁决的权利的。但如果是像现在这样只和善治郎的女伴——芙蕾雅公主有关的场合,对事件做出最终裁决的基本上还是嘉杰尔边境伯。
以善治郎的立场,他向边境伯请求在下达裁决时「顾虑下我们」倒完全没问题。而边境伯当然也会回应他的要求。
但是,这最多也就是请求而已,和从领主手中获得裁决事件的权利本身完全是两回事。
所以现在善治郎才跑来表明:自己对这些细节都理解,而且没有侵犯地方领主权利的打算。
当气氛进一步缓和之后,善治郎故意摆出皱眉的表情,把视线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北大陆公主。
「但是,是对是错上我站在芙蕾雅殿下这边。这方面,芙蕾雅殿下是我参加婚礼的女伴这点虽然也是很重要的理由,但更主要的是,我能确信殿下的说法才是正确的,而且她会发出抗议的理由也很正当。
这一点也让我在此明言吧」
「是,臣铭记于心」
对善治郎的宣言,查比埃尔带着微妙的表情低头行礼。
◇◆◇◆◇◆◇◆
这之后,善治郎与芙蕾雅公主一起结伴返回了别馆。
等侍女伊尼斯轻轻关好房门后,两人面对面坐下。
「芙蕾雅殿下,此次您能答应我们的请求实在是非常感谢。本来我们不应该向淑女提出这类请求的,这份人情我将来一定会以某种形式补偿您」
就像本人说的那样,芙蕾雅公主刚才的险恶态度,全是出自善治郎的安排。
尼尔妲·嘉杰尔并非正式贵族的可能性很高,因此,这次的事件如果以尼尔妲·嘉杰尔VS骑士莱姆顿的形式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最后很可能会留下将来发展成巨大国际问题的祸根。
就算尼尔妲现在向对方赔罪,将对方的谎言全盘接受,事到如今「尼尔妲曾经责备过对方国家的骑士」这个事实也无法抹消。在少女不是贵族的场合,就会留下「并非贵族的女孩,居然去找贵族骑士的麻烦」这样的事实。
既然如此,现在不如让当时现场身份最高贵的芙蕾雅公主站出来发难,把事件的主角位置夺走,这种做法造成的伤痕还浅些。
最好的结果是芙蕾雅公主赢过这场辩论,让骑士莱姆顿承认自己当时说了谎。
不必说,如果骑士莱姆顿承认当时自己的确为了脱身而说谎的话,整件事就会成为他终生都无法消除的污点。在这点上全面接受他的说法站出来庇护他的克里斯骑士长也是一样。
有这样的背景的话,事后向对方提出「这次的事,就让我们当做从一开始就没发生吧」的提议时,对方会接受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如果将一切视为一开始就没发生,那么即便日后尼尔妲现在还不是贵族这件事被判明了,对方也找不出以此来发难的突破口。
为了让这个计划顺利完成,必须拜托芙蕾雅公主去担当多少有些吃亏的角色。但北大陆公主却出乎意料的以善治郎想象之上的痛快态度接受了这个请求。
「既然是善治郎陛下的请求,那我当然不会拒绝。而且,在这次的事件上,老实说我刚才的态度并不是什么演技呢。
不如说,能得到这种把想说的事全说出来的机会,我才该感谢善治郎陛下才对」
笑着这么说道的芙蕾雅公主眼中,满是求胜心切的好战神色。
「能得您这么说,真是让我感激不尽。很抱歉这事背后的详情即便是对殿下您我也无法做到全盘托出,这实在让我很难过」
就像善治郎说的,「尼尔妲并非贵族的可能性很高」这件事,他现在还没有告诉芙蕾雅公主。
善治郎会做出这种判断也是理算当然的。就算本人执着的希望成为自己的侧室,就算现在已经担当了善治郎参加婚礼女伴的职责,可芙蕾雅公主终究是他国的王族。
善治郎还不能给予她全面敞开胸襟把一起情报都讲出程度的信赖。
这方面芙蕾雅公主当然也清楚。
「请不必在意,善治郎陛下。我也是王族出身,和感情与诚意无关,有时立场就是给人不得不接受的制约这种事我理解」
「非常感谢您的大度,芙蕾雅殿下」
善治郎边说边露出安心的笑容。虽然本人并没有察觉到,但他这个反应正是和芙蕾雅公主之间心理距离缩短的证据。
「感情和诚意对立场也无可奈何」这句话,背后也暗含着「如果立场上允许,从感情上您希望能对我敞开胸襟把一切和盘托出吧」的意思,而善治郎并没有否定芙蕾雅公主的这句话。
就是说善治郎在无意识中,已经产生了「对待芙蕾雅公主时应该尽可能诚心诚意」的想法,这意味着他对芙蕾雅公主已经有了感情。
善治郎虽然好像还没有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心理变化,但看起来芙蕾雅公主已经注意到了。
「…………咳」
芙蕾雅低下头用手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在那只手的背后,她的小小嘴唇扭成了笑容的形状。
「我失礼了」
但是,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只是用充满诚意的冰蓝色眼睛看着善治郎。
「那么再来确认一下今后的预定吧。我只要像迄今为止那样,以顽固的态度坚持自己的主张是『事实』就好了吗?」
因为话题转移到了实务层面,所以善治郎也绷紧了表情。
「没错呢……总之殿下先那么对应就行了。当然,一直把目前的胶着状态保持下去决不是什么好事,可能的话还是尽早得出结果更好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在目前这个时间点,双方完全处于彼此的观点正面咬死的状态,而且又都拿不出证明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证据或是证人。
持续这种胶着状态很不妙,恐怕纳瓦拉王国那边也有相同的感想吧。
即便最开始只是无聊的小争执,也有看场合的话会发展成导致两国交兵开战冲突的可能性,未开化世界就是这么恐怖。
在过去,曾有过猎人们为了争夺一头越过国境的肉龙的所有权,最后发展成国与国之间战争的例子。
可是,如果就因此为了回避争执总是把别国的要求说法二话不说全盘接受的话,又会造成对国威、国力的削减。
所以,这些国家的代表人们,就算内心里有「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想法,也会以「不想把事情闹大这点上对手也是一样」为前提,来展开双方其实谁也不想的斗胆游戏。
(译注:原文チキンレース。就是那种两个人开车驶向断崖,谁先胆怯停车谁就算输的死亡游戏)
而这次的事件,也已经开始出现斗胆剧的征兆了,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在变成那样之前,有必要尽快分出胜负。而在善治郎心理,姑且已经算是有了达成这个目标的办法。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这个办法还只有大致轮廓,距离彻底『将死』对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所以,善治郎才再次来寻求芙蕾雅公主的帮助。
「总而言之,对方完全是在说谎这点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实。问题就在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既然没有证据,那么就得想办法引诱对方说出没法再狡辩的证言才行。
我这边姑且有个能实现这个目的的计划,但这当中需要殿下的帮助。可以拜托您吗?」
听到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晃动着银色的短发歪了歪头。
「那当然是没有问题了。那个,虽然事到如今我才来确认显得有点怪,可善治郎陛下为什么能那么肯定的确信是对方骑士说了谎呢?」
然后边这么说边直视善治郎的脸。
当然,以善治郎的立场而言,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在表面上都会采取全面支持芙蕾雅公主观点的态度。但从善治郎现在的言行上看,他并不只是出于表面的立场,而是从心里全面认定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完全正确,确信是纳瓦拉王国的骑士在这件事上说了谎才做出这种态度来的。
对芙蕾雅公主的问题,善治郎先是一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接着马上带着柔和的微小回答道。
「啊啊,理由其实很单纯,因为当时我也几乎算是人在现场啊。
请回忆一下,问题是发生的场所是本来呈平行状态的三条通道交汇在一处的交叉点位置对吧」
这其中,因为『中央通道』的尽头连接着登上瞭望塔的楼梯,所以属于禁止入内区域。
芙蕾雅殿下三人从通往本馆的『内侧通道』走出来,偶然发现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从本属于禁止入内区域的『中央通道』中走出来,才上前提醒他注意一下。
然而,骑士莱姆顿却说自己不是从『中央通道』、而是从通向别馆的道路——『外侧通道』方向走来的。到这里为止我都没描述错吧?」
「是的,正如您所说」
看到芙蕾雅公主点了点头,善治郎也点了下头回应,然后带着略微有些得意的语气继续说明。
「您忘了吗?我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就出现在殿下您们身边了吧?您觉得,那时我是从哪里来到那个地点的呢?」
「啊?」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芙蕾雅公主事到如今才发出惊呼。
「没错。我是从『外侧通道』那边过来的。所以,如果骑士莱姆顿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他当时应该就在我前方不远处。然而,当时我却没看见过任何他的背影之类的东西。
所以说,在我看来骑士莱姆顿很明显是在说谎」
「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如此呢」
对善治郎的说明,芙蕾雅公主用带着少许着迷的语气回应道。
实际回忆一下的话,就能发现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
骑士莱姆顿主张自己所走的通道,正是时间错开一点后善治郎实际走来的通道。那么只要不是感觉迟钝到极点的人,就应该会记得彼此曾在通道上几乎相遇过才对。
毕竟,骑士莱姆顿说自己走过,善治郎实际曾经走过的这条外侧通道,是一条没有任何岔路的笔直直通道路。
如果两人都曾走在这样的通道上的话,不可能会察觉不到彼此。
「那么,现在只要拿出善治郎陛下您的证言的话!」
从善治郎的证言中看到胜机的芙蕾雅公主兴奋起来,可善治郎只是带着冷静的表情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时间点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毕竟,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我说出的话,纳瓦拉王国那边也会顽固的不肯承认吧。实际上,我的证言也确实不能证明什么」
骑士莱姆顿离去后不久,善治郎就从外侧通道方向现身了,这种观点终究只是芙蕾雅公主本人的主观看法。
在没有机械式计时装置存在,个人之间的时间感观存在极大误差的这个世界。就算芙蕾雅公主再怎么强调「骑士莱姆顿离去后善治郎马上就出现了」的证词,也会遭到诸如「那只是你感觉没过多久而已,实际上已经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说辞的反驳,导致争论又陷入纯粹浪费口水的状态。
「可是,如果是来自善治郎陛下的证词,那么他们就不能像对待我那样敷衍,就算想不接受也不行的吧?」
公主这个主观上大概非常期待的预想,也被善治郎一摇头否定了。
「很遗憾那是很难办到的呢。因为我虽然确实是王族又是男性,但我并不是『战士』」
虽然怎么说也算是王族的善治郎的发言分量绝说不上轻,但是他平常在公开场合时总挂嘴边的那句「我不是战士」,现在却给他带来很大的拖累。
就算善治郎再怎么做出「当晚,我就在外侧通道区域行走过,当时我没发现前方有任何人影」的证言,表面上先不说,所有人心里都会按照「不过是非战士之人的话罢了。既没运用过夜视的经验,也没特意锻炼过精神的人的证言,哪能改变周围人的意见啊」的观点来随便对待吧。
尤其是克里斯骑士长,这人明显特别看不起善治郎。
当然,善治郎有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这个身份。如果他强硬的以「我是正确的。敢和我的意见唱反调你胆子不小嘛。有做好相关觉悟了吧」态度来胁迫对方的话,只要不是完全看不清现实的死脑筋对手,应该都会屈从的吧。
但是,不用说那将是最差最糟的落幕方式。
真要变成那样的话,干脆直接认输承认是芙蕾雅公主她们看错了,然后为此向对方谢罪的做法,引发的国际问题还要少好上几倍。
总之,利用善治郎的身份使蛮力硬把对手打压下去的手法必须封印起来。
(不能使用王族头衔的我,在大部分情况下就连个常人都不如诶……)
就算抱有这种接近自虐的自负,善治郎也希望事态能尽可能圆满的收场。
(到了这个地步,想要皆大欢喜式的圆满结局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呢,就当是自作自受,现在只能想办法让骑士莱姆顿抽到足以干掉他自己的鬼牌了呐)
「总之,骑士莱姆顿在这件事上明显是说谎了。所以,只要能想办法把这点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么便是我们的胜利。
为此我想了个小圈套,也就是稍微用点诡计做法,这方面我需要殿下您的帮助」
「哎呀,那可真有趣呢。当然,请务必也算我一个」
双手握在胸前,满脸都是笑容的芙蕾雅公主眼中,全是发现了可以屠杀敌人机会而满心喜悦的施虐狂神色。
◇◆◇◆◇◆◇◆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留下这句话,芙蕾雅公主带着护卫女战士斯卡谢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善治郎和侍女伊尼斯。
坐在沙发上的善治郎的端坐姿势几乎立刻就跟着崩溃。
「噗啊,变成超级乱七八糟的麻烦情况了啊……」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请擦擦脖子上的汗吧」
「嗯,谢谢你了,伊尼斯」
善治郎用侍女很贴心的递过来的毛巾把脖子和脸擦了个遍,然后才终于放松了些,大大深呼吸了一回。
「话说回来伊尼斯,在那之后,奥菈也没有任何联络过来吗?」
「是的。王都还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听到伊尼斯干脆的这么回答,善治郎皱起了眉。
「这太慢………了吧?」
「是的。这边发过去的小飞龙信应该早就抵达了王都才对。如果奥菈陛下有回复的意思的话,这边应该已经收到了」
『瞬间移动』的话只需要一瞬间,即便是用小飞龙信走来回,回复也应该到了才是,日子就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
就是说,这代表女王奥菈就没有给这边回信的意思。
善治郎抱起臂,开始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就是说在奥菈看来,这次的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对。如果是那样应该反过来会有『这不算什么,你别在意』的回复给我才对。
所以情况应该正相反吧。出现了不能随便用『瞬间移动』传送人过来、或是没法用小飞传递消息程度的,一个不小心就要栽跟头的敏感问题。这么想才合适吗?」
善治郎没费多少功夫,就和身在王都的奥菈心意相通导出了同一个结论。
用『瞬间移动』把有关人员传送过来本身,等于就是在告诉旁人「有紧急事态发生」一样。而不使用小飞龙传递消息恐怕是因为会导致情报泄露可能性很高吧。
照着这个顺序思考的话,就不可能会得不出「出现了不能随便回复等级的敏感问题」这个结论。
「……这下可孤立无援了呐。也就是说,对其他那些出席结婚仪式的贵族们,我也尽可能别去接触的好么」
看到善治郎抱头烦恼,站在那他身边的中年侍女,用平稳的声音提出了帮忙的提议。
「善治郎大人。我觉得您的这个大方针思想并没有错。但事前和有关人士打好招呼的做法也是不错的不是吗。至少,我觉得是可以向普乔尔将军透露一些内情」
听到预料之外名字的善治郎猛的抬起头。
「普乔尔将军!?怎么偏偏就是他?他才是那个如果介入就会导致最糟局面发生的人吧!」
大概善治郎的这个反应也在预料之中,中年侍女依旧用淡淡的口气不慌不忙的说明。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这么做。那位大人如果是中途突然插进来,一定会导致非常麻烦的局面产生。那么不如干脆从一开始就向他交出实底的做法才是上策不是吗?
毕竟,事情的起因发生在尼尔妲大人纳瓦拉王国骑士之间。因为现在普乔尔将军已经娶了露西塔大人做妻子,那么他就拥有了尼尔妲大人姐夫的立场。
虽然多少有点勉强,但作为『亲族』而言,这也属于让介入成为可能的立场了」
「啊啊……好像确实如此……」
对伊尼斯的说法,善治郎带着好像在忍耐牙疼一样的苦涩表情抱起了头。
当事人姐姐的丈夫这一立场,通常作为关系者来说稍微远了点。但要硬说是关系者的话也说得过去。而且普乔尔·基杰这个男人,还拥有只要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就算多少有些不合适他也能全都摆平的豪迈手段。
「的确,如果想把那个混蛋也卷进来的话,是最开始就和他打好招呼这种做法更好些,吧」
用和自己平时风格不符的粗口称呼普乔尔将军,不仅仅是因为嫉妒他曾拥有自己爱妻的结婚候补对象这一立场的缘故。
简单来说,在这种场合下,善治郎和普乔尔将军选择的解决问题方法说成完全南辕北辙也不为过。
普乔尔将军不管发生什么都只会以实际利用为重,当然,他对事也拥有一定程度的长期视角,所以具备容忍一时损失的度量。但对手感情上的得失他就完全不会顾虑了。
例如这次事件,当向众人证明了纳瓦拉王国骑士确实是在撒谎后,善治郎是打算选择就此【当做这件事从没发生过】这种比较安稳的收尾方式的。
当然,他会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这件事背后有着绝对不能曝光的内情——尼尔妲并非贵族——这一事实存在的缘故。但即便没有这样的内情,善治郎在善后时也不会把对手逼的太紧,最多也就是提出要对方当面谢罪之类的要求。
比起让对方留下怨恨,多少牺牲一些实际利益避免对未来产生负面影响的做法更好。善治郎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在某种意义上,这可说是【终究只不过是在和平国度长大成人的平凡上班族】的极限吧。
可普乔尔·基杰将军在这样的场合,却不会有任何留手。
还是以这次的事件为例,如果普乔尔将军能证明过错在对方那边,他一定会以此为弱点,尽可能多的从对方身上压榨出各种实利。
例如会要求对方支付赔偿金;例如会要求对方将当事人骑士交给这边处理;例如会要求对方发表公开的谢罪道歉书,以此来拉低对方的国家威信。总而言之,就是完全不考虑对手的自尊和心理状态单方面掠夺的做法。就算结果会招致对方的怨恨也完全不当一回事。
如果敌人的怨恨积压到极限爆发出来,那么用力量制服敌人就行了。而且那样还能进一步要求赔偿可谓一石二鸟。普乔尔将军真的会以这样的方式思考解决事件的方法。
「这么一想确实很不妙诶。看来有事前去和普乔尔将军打好招呼,希望他可以的话能到事件完结为止都保持旁观者立场的必要了。
……但是,那种人光靠我一个说服的了么」
很明显负担过重了。
看到善治郎为此深深叹了口气,伊尼斯用既像安慰又像逼迫的口气又追加了个提议。
「仅靠善治郎大人一人很难办到呢。那么,既然事情这么困难,那就去向马凯努斯家的拉法埃罗卿求助如何?事关交涉工作的话,那位大人是极其有能力的人物」
「呃……不,不行。不能那么做」
对伊尼斯的提案善治郎一瞬间心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既然事关尼尔妲的问题,牵扯进来的旁人越少越好」
虽然善治郎对为人和气的拉法埃罗·马凯努斯抱有不错的印象,但他曾从奥菈那里得到过「这是个和普乔尔将军同级不可大意的人物」的警告。
所以不能随便向他求助。
甩开把一切全扔给拉法埃罗的甜美诱惑,善治郎绷紧表情的向伊尼斯通告。
「我一个人去说服普乔尔将军。总之,在这次的事件分出胜负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混蛋有插嘴插手的机会。虽然很可怕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为了交涉方便最好能和他一对一的会面,可以拜托伊尼斯你做下有关安排吗?」
「遵命。可以的话要尽可能显得自然些,最好是以非公式的形式会面对吧。话说回来,善治郎大人。普乔尔将军那边这样就好了,那么嘉杰尔边境伯那边又该如何对应呢?」
听到伊尼斯的反问,善治郎再次带着为难的表情开始思考。
「嘉杰尔边境伯的对应吗。这个也很难呢。唔嗯,本来就是当事者尼尔妲的父亲,又是当地的领主,我越过这样的人在暗地里活跃的做法原本很是不妙……但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尼尔妲的贵族资格有问题才导致这么麻烦。
把这方面的内情全都告诉他,这种做法是没可能的吧……」
问题还有一个,身为王配,又是芙蕾雅公主参加婚礼男伴的善治郎,就算私下里去和嘉杰尔边境伯通气,无论怎样他的说法都会带上「王配善治郎逼迫边境伯做出的决断」的色彩。
这种行为会被说成王族侵犯地方领主的权利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鉴于这些内情,善治郎决定事先就不和嘉杰尔边境伯打招呼了。
「不用联络边境伯了。没事先和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打好招呼就实施行动虽然有点可怕,但事先和他联络带来的风险更高」
「遵命」
听到王配的话,忠诚的中年侍女礼仪端正的行了一礼表示领命。


第五章                               胜负之时

以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和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之间的细微争执为开端的此次事件,发展到如今这个阶段才终于开始出现完结的征兆。
连当事者双方也觉得是「无意义的争吵」这场白费口水的辩论反复经持续了好几天。
现在纳瓦拉王国阵容和嘉杰尔边境伯家阵容的所有事件关系人已经齐聚到一间大厅中,嘉杰尔边境伯本人已经做出宣言:今晚要在这里对这个事件下达最终的判决。
由一方当事人的亲属——而且还是父亲这种极近的关系下达最终判决,在生于法制社会的现代人看来多少会产生能否保证公正的疑问,但对与封建社会的地方领主来说,这却属于理所当然至极的权利。
实际上,就连纳瓦拉王国阵容那边,对这一点也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异议。
当然,如果接下来要下达的最终判决中,含有不公正的地方到了有人无法接受程度的话,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在带着这样的紧张感互相对瞪的两个阵营中,双方各自的最高责任者——嘉杰尔边境伯和马尔丁将军虽然此时一脸严肃但仍旧隐瞒不住他们感到头疼的神色,一个劲的用视线交谈。
(喂,这下到底会变成怎样?)
(不知道,别问我啊)
硬要把他们的视线转换成语言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吧。
原本,这两个人在背地里联手,打算利用这次的事件帮儿子弟子来次『实践训练』的预定,现在已经被完全彻底的打乱了。
造成这种局面的最大原因,不用说就是芙蕾雅公主
「…………」
北大陆公主今天也带着「我是主角」的表情,占据了会场中央的席位,还特意坐在与纳瓦拉王国阵容中心人物克里斯骑士长完全正对面的位子上。
而战战兢兢躲在会场席位一端的尼尔妲不必说,连本该呆在芙蕾雅公主现在的地方负责交涉主役的查比埃尔,也被赶到了明显属于配角的位子上去。
从刚才开始,查比埃尔就一直把带着「我说,您倒是来对这个人做点什么啊」这种不言自明意思的视线投向坐在后方的善治郎,可王配始终只是呵呵呵的笑着什么也没干。
到了这个时候,查比埃尔就算想不领悟也不成了。
善治郎并非没有察觉到查比埃尔无言的SOS信号。
而是察觉了也选择无视。
以前善治郎曾对查比埃尔说过的「我是站在芙蕾雅公主这边的人」这句话的意思,看来终于正确传达给他了。
就算芙蕾雅公主做出多少有些不符合淑女仪态的言行,善治郎也不会站出来责备她。
这种做法,相当于给了芙蕾雅公主介入这次事件的正式许可。
即便女性的发言力再怎么低,如果是出身大国王族,又是本国王族公式上正式参加婚礼搭档的女性,就极难让她保持沉默。
这样的芙蕾雅公主光是人在那里,就足以让嘉杰尔边境伯与马尔丁将军策划的【克里斯骑士长VS查比埃尔之实战训练篇】预定崩溃。
而且,就像是还要再来个致命一击般,还有正坐在旁听席位上的那个男人存在。
身边坐着刚娶到的新妻——露西塔,用微笑隐藏起好像觉得现状很有趣的态度,抱着圆木一样粗壮胳膊坐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普乔尔·基杰将军。
在这次的事上,他用了「尼尔妲现在对我来说是义妹,并非旁人」的说法要求出席。
普乔尔将军姑且事前也做过「只要不发生太过分的情况,都会不插嘴保持静观」的承诺。但老实说嘉杰尔边境伯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
普乔尔·基杰这个男人拥有强烈的野心和欲望,又兼备达成那些所需的行动力与执行力。
【牵扯到一个麻烦的男人了】,现在自己能不能把这个心情好好掩饰起来,对此嘉杰尔边境伯可没有自信。
在这层意义上,目前处于夜晚时间段实在值得庆幸。
房间周围和中央桌子上虽然摆放了不少烧得正旺的油灯用来驱逐黑暗,但室内仍只有就是很客气的说也只能算作「昏暗」程度的光亮。
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召开判决会,是因为善治郎罕见的提出了「不是这个时间我就没功夫」这个任性要求的缘故。
然而现在嘉杰尔边境伯却很感谢王配这份少见的任性,他尽量不引人的注意的微微吐纳了一回整理好心情,然后开始高声宣言。
「所有人都到齐了吧。那么,现在开始进行最终讨论。
事件的当事者和责任者,你们要在明确自己立场的基础上,好好遵循良知提出自己的主张。
听完你们所有人的意见后,我将以嘉杰尔边境伯领责任人的身份,对事件做出最终判决。
对判决有异议或反对的人,可以日后再走其他渠道进行申诉。都没问题了吧?」
对虽已步入暮年但仍健硕的领主贵族威严十足的发言,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这里提到的「其他渠道」,指的就是两国的王家。
如果是纳瓦拉王国阵容不满嘉杰尔边境伯判决的场合,他们就会把这次的事件上陈给纳瓦拉王家。由纳瓦拉王家对嘉帕王家提出直接抗议声明,再由嘉帕王家找嘉杰尔边境伯王家对话解决。大致上就是这么个流程。
这意味着,到时事件将升级成正式的国之间外交问题。
仅仅是因为一名骑士是否有进入禁止入内区域,就搞得要向大国嘉帕王国提交正式抗议信,老实说这种发展相当没有现实感。
另一方面,查比埃尔和尼尔妲却因为是属于嘉杰尔边境伯领的人,所以他们原本没有什么「其他渠道」。加上就算是女儿儿子,地方领主的公式命令也是绝对的,所以他们本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
知道了这个背景的话,就能明白乱入此次事件的芙蕾雅公主是个多么麻烦的存在了吧。
芙蕾雅公主是嘉帕王国正式认同的客人,所以如果她对最终判决觉得不满意,就有可能透过嘉帕王家这个「其他渠道」提出抗议。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嘉杰尔边境伯强忍住想揉揉钝痛脑袋的冲动,继续用低沉的声音向所有人宣言。
「看来大家都没有异议了。那么,接下来开始向三名事件当事人再确认一遍他们的说法。你们要如实回答」
「是的!」
「是」
「我知道了」
听到握有全权的地方领主的要求,妾生的女儿、邻国的骑士、来自北大陆的公主各自回话表示接受。
在油灯火光照耀下确认三人都点了点头的嘉杰尔边境伯,按照预定首先用尽可能严厉的口气向自己的女儿提问。
「很好。那么,就从尼尔妲·嘉杰尔开始提问了。
当晚,你说你曾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简洁的描述一下」
最先被父亲点名的妾生女儿,紧张万分战战兢兢的开了口。
「是,边境伯。我在那晚,从通道的转弯处走出时,见到了一名骑士的人影」
因为这些都是基本问题,所以就算再怎么不习惯这种场合,尼尔妲还是很顺畅的说完了答案。
「那个人影是谁?」
「因为当时四周非常黑暗,所以我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但是,当我上前叫住他时,那一位报上了『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的名号」
听完这个回答,嘉杰尔边境伯把身体转向骑士莱姆顿。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所属,骑士莱姆顿。尼尔妲她是这么说的,对这个说法你没有什么异议或者反论吗?」
面对年事已高却威严不减的领主贵族的视线,年轻的骑士咽了咽口水,用藏不住紧张感觉的大嗓门回答道。
「是的,边境伯阁下。我的确在当晚的那个地点被尼尔妲大人叫住过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点尼尔妲大人说的一点也没错」
到这里为止是两方阵营都认同的共识,所以年轻骑士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肯定了下来。问题在于接下来的部分。
「那个地点,是作为三条通道交汇处的小型十字路口吧。尼尔妲,按照你的主张的话,那时骑士莱姆顿是从哪条通道走来的呢?」
「是,莱姆顿大人是从『中央通道』方向出现的」
尼尔妲干脆说出口的这个主张虽然让年轻骑士大吃一惊身体一抖,但他好歹还有因为【这个场合里未经许可就不能反驳】规则带来的自制心。
「骑士莱姆顿,你对尼尔妲的这个说法有异议吗?」
「是的,我有。我走过的通道并非『中央通道』。是『外侧通道』那边」
迄今为止已经重复说过很多次的,与尼尔妲的主张完全相反的这个说法,骑士莱姆顿现在在这里又再一次提了出来。
虽然两者的说法完全呈针锋相对态势,但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不会再带给众人什么意外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整个话题才会拖拖拉拉的耗了这么久。这两个主张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到缺乏意外性。
不如说,接下来自己不能不向「剩下的一人」做出提问的事实,还更让嘉杰尔边境伯叹息。
就算如此,步入暮年的领主贵族脸上的威严表情依旧不变,开始向第三名当事人问话。
「芙蕾雅·乌普萨拉。当时和尼尔妲同行的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到这句话,北大陆的公主晃动在火光下闪闪发光的银发,
「是的。我要说的只有一点。我确实看到莱姆顿卿是从『中央通道』方向走来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用强硬的口气说出了这个主张。同时瞪着并非当事者骑士莱姆顿,而是坐在对面的克里斯骑士长的脸。
由此可见,芙蕾雅公主已经完全把克里斯骑士长当成主要攻击目标了。
在善治郎看来,事情会变成这样也难怪。
因为克里斯骑士长对待芙蕾雅公主,用的是典型的「对待不听人话的女人就不用客气」的态度。
当然,克里斯骑士长表面上的言行和态度有好好遵守对待王族的礼仪。但那言行终究是「终究不过是女人的话」「为什么你就不能稍微像个女人一样,乖乖闭嘴听男人的?」之类价值观下的产物。
在善治郎眼里,克里斯骑士长的态度只能说是在积极的主动对芙蕾雅公主进行挑衅。更麻烦的是克里斯骑士长本人对此还毫无自觉。
不如说,在克里斯骑士长看来这已经是很有诚意的应对了。就是为了方便让芙蕾雅公主退让令事态平稳收场,他才这么干的。
(真是辛苦啊。这个世界的女性)
到了现在,一直呆在女王奥菈这个例外中的例外身边的善治郎,才终于对这个世界的女性在表面舞台行动时会非常辛苦这件事有了切身体会。
就在善治郎想着这些的时候,嘉杰尔边境伯又重新巡视了一遍所有人,然后开了口。
「三名当事者都已经陈述了他们的主张。如果有想提供追加情报的人,或是想为某人辩护的人,又或者是想向谁提出质问的人。都请举手。我会以每次许可一人的形式让你们发言
而没有许可就发言的人会被命令退场,这点你们要注意」
对这句话,三名当事者——尼尔妲、芙蕾雅公主、骑士莱姆顿自不必说,会场内的其他所有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顺便说下,正确来说当事者其实还有一位,那就是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但她基本上没有发言的权利。
这和身份性别之类的无关,而是因为更纯粹的立场·职责的问题。
既是侧近又是护卫的斯卡谢,是相当于芙蕾雅公主双手甚至是半身的存在。
所以在私下时先不说,在这种公开的要做出判决的场合,很难想象她会做出对主人不利的发言。
只要这样的斯卡谢发言中出现一点对主人证言攀附的情况,事实上都相当于给予了芙蕾雅公主双份的发言权。
「采取举手数多算赢规则的话,就不能允许某一个人可以举起两只手」嘉杰尔边境伯的这句话,就算是芙蕾雅公主也只得接受。
相反,如果斯卡谢的话和芙蕾雅公主真的完全一致的,那她可以干脆成为芙蕾雅公主的『代理人』,好像只要芙蕾雅公主本人默认就可以被允许的样子。
不过虽然说是要举手表决,但那要等到在场人的人都陈述完自己的意见之后,所以暂时也不会出现举手的人。
目前,纳瓦拉王国阵容和嘉帕王国阵容的意见完全对立,而双方又都拿不出可以正面击溃对方观点的有力证据。
所以,先一步发言的人有着很容易被后发言的人抓到话语中的破绽,甚至被釜底抽薪的不利之处。
大致上来说,就是非常难搞的【后攻选择比先手选择有利】局面。但是,就这么一直保持沉默对峙下去也不行。
在油灯昏暗的火光中,顶着互相牵制的沉重空气率先举手表示要发言的,是纳瓦拉王国的克里斯蒂安·宾特骑士长。
「克里斯蒂安·宾特请求发言」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接受了自己的请求,克里斯骑士长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开了口。
「是,那么根据许可,我要向尼尔妲大人提问了。敢问尼尔妲大人,当晚您在转弯处和我国骑士莱姆顿遭遇的时候,莱姆顿当时穿的是什么鞋您还记得吗?」
「诶?鞋?」
听到预想外的问题,让尼尔妲吃了一惊。
「没有得到许可不要发言。尼尔妲·嘉杰尔。现在你可以回答克里斯蒂安·宾特的提问了」
因此父亲嘉杰尔边境伯的叮嘱又吃惊又困惑又畏缩的尼尔妲站了起来,回答自己回忆起的当时的情形。
「我想想……我没有确认莱姆顿卿穿了什么鞋」
「是这样啊。嘛,因为当时天很黑又是偶然遭遇,会这样也难怪呢。其实莱姆顿在那晚,穿的是和现在一样的骑士皮靴。
边境伯阁下,为了作为参考现在需要莱姆顿骑士站起来,可以请您给出许可吗?」
「许可」
「非常感谢。莱姆顿,起立」
得到嘉杰尔边境伯许可的克里斯骑士长,向属下骑士莱姆顿发出要求他站起来的命令。
「是,我失礼了!」
听到年轻骑士长的命令,比他还年幼一些的骑士莱姆顿猛的站了起来。
坚硬的皮靴与石质地板相碰,发出一声回荡在会场中脆响。
一丝微笑出现在克里斯骑士长嘴边。
「就像刚才听到的那样,因为骑士靴的靴底很硬,所以走在石板路上时会发出很响的脚步声。在这么宽阔的会场中已经如此了,在周围都是石壁的通道中的话声音的回音就更大了吧。莱姆顿,踏步」
「是!」
听到克里斯骑士长的话,骑士莱姆顿当场开始做起咚咚咚的原地踏步动作。
在油灯昏暗的照明下,当场用力连续踏步的年轻骑士。
然后,是无言看着这一切的王侯贵族们。
虽然是一派让人傻眼的光景,但没有任何人发出笑声。
「尼尔妲大人,如果当晚通道中也曾响起这样的脚步声的话,您从那个阶段开始察觉到莱姆顿的脚步声呢?」
「不,那个……因为当时我正在和芙蕾雅殿下边走边谈话,所以只看到了人影并没有注意到脚步声」
对为人老实的尼尔妲的这个坦率回答,一瞬克里斯骑士长嘴边露出获胜的微笑,相对照的芙蕾雅公主脸上则浮现出苦涩的表情。
「这样啊。就是说,尼尔妲大人和芙蕾雅殿下,当时是边进行着『连这么响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程度的欢谈边行进的。对吧」
「啊……」
听到这句话,尼尔妲才终于察觉到了克里斯骑士长的意图,脸上一时没了颜色。
整个事件的焦点,就在于当时骑士莱姆顿到底是从中央通道走出来的,还是从外侧通道走出来的这一点上。
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主张中央通道说,莱姆顿自己主张外侧通道说。
当然,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是正确的,莱姆顿是说谎。但如果莱姆顿的说法被认为是正确的,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就会被定性为「她们看错了」。
在这种情况下,克里斯骑士长刚才从尼尔妲嘴里诱导出来了「当时正边走边进行着连这么大的脚步声都没察觉到程度的谈话」的证词。
这是可以加强纳瓦拉王国阵容【是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看错了】这一主张可信性的新情报。
连这么大的脚步声都察觉不到。都已经沉迷于会话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很可能也会将从外侧通道走出的骑士莱姆顿错看成是从中央通道中走出的样子,就是这么一种辩论法。
虽然是有些牵强的说法,但也有一定说服力。
就算并不多,但感到天平确实开始向对方倾斜的查比埃尔,带着焦虑的表情举起手。
「边境伯,请求许可发言!」
「唔嗯,允许查比埃尔·嘉杰尔发言」
得到父亲边境伯许可的查比埃尔,带着即便在昏暗油灯灯光下也一目了然的压力山大表情起立。
「我向莱姆顿卿提出质问。当晚,和莱姆顿卿遭遇的并不只有尼尔妲和芙蕾雅殿下,还有同行的殿下的护卫斯卡谢殿下。
虽然尼尔妲和芙蕾雅殿下当晚穿的都是鞋底很柔软的布鞋,但斯卡谢殿下和莱姆顿卿一样穿的事皮靴。那么莱姆顿卿有听到斯卡谢殿下的脚步声吗?」
查比埃尔拼命展开的辩论法很单纯。
就像尼尔妲没有注意到莱姆顿的脚步声,莱姆顿同样也没注意到斯卡谢的脚步声,所以有没有注意到脚步声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值得争论的价值。
查比埃尔大概是想把辩论引向这个方向吧。
可是,凭他的辩论法办不到这点。
对查比埃尔的提问,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表情困惑的回答道。
「不,我没有听到。那个,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尼尔妲大人和芙蕾雅殿下是边谈话边接近我的。那么她们的对话声就会盖过斯卡谢殿下的脚步声不是吗?
当然,她们二位的对话声我是听到了的」
「啊……」
这过于理所当然的指摘,让查比埃尔无话可说了。
一说出来就能明白,不管是再大的脚步声,和人的对话声比起来也不过是微弱的声响。
莱姆顿不是靠脚步声而是根据对话声察觉到了尼尔妲一行人的接近,而尼尔妲她们因为沉浸在对话中,没有察觉到莱姆顿的脚步声。
甚至可以说,这反倒帮助【当晚莱姆顿比尼尔妲等人更正确的把握了周围的状况】的观点间接增加了可信性。
「……呃」
从后面看着查比埃尔浅黑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的样子,善治郎领悟到静静观望的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
(啊啊,可以的话真想再等状况多发展一些的。但如果照这个调子继续静观下去,看起来就要在糟糕的方向分出胜负了啊。虽然跨越有点大,但也没办法了)
深呼吸一会重新做好觉悟的善治郎,突然举起他的右手。
「嘉杰尔边境伯,我请求发言」
善治郎声音并不算大的这句话,让会场所有人因震惊骚动起来。
也难怪他们。
到目前为止,善治郎一直都对自己的婚礼出席女伴芙蕾雅公主『放任』且不闻不问,始终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虽然善治郎本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王配这个头衔的分量可绝对说不上轻。
「……允许善治郎·嘉帕发言」
连给出发言许可的嘉杰尔边境伯的表情中,也露出显而易见的警戒神色。
顶着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不快感,以及背后的瘙痒感,善治郎站了起来。
「向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卿提出质问。虽然你刚才很强调脚步声有没有被注意到的问题,但那原本属于重要的问题吗?」
大概是没想到善治郎会一上来就直接正面向自己提出质问吧,克里斯骑士长脸上一瞬间浮现出被偷袭了的神色,但他马上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是的。虽然称不上是最重要的问题。但我认为对这次的事件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要素之一。
并非战士的善治郎陛下也许很难理解,在战士的训练里,战士花费在锻炼夜视能力和听力这些索敌能力上面的时间,达到了和武器使用方法之类直接战斗相关的训练所花费时间相当甚至是超过的程度。
所以受过这样专门训练的人和没有受过的人之间能力差别会非常明显,这当然对理解当时现场的状况是有意义的。」
这通特别仔细的说明,也包含了克里斯骑士长对善治郎这个非战士在男人价值上的蔑视。
实际上,敏锐察觉到了克里斯骑士长这层侮辱意思的芙蕾雅公主立刻眯起了眼以表示自己的愤怒。而坐在骑士长身后的马尔丁将军也好像很头疼的叹了口气。
然而,被蔑视的善治郎本人却完全没有在乎年轻骑士的态度,只是继续提出质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在那晚在『外侧通道』中没有看到莱姆顿卿的身影,是因为我能力不足的缘故。你是这个意思吗,克里斯蒂安卿?」
看起来这个提问果然完全出乎克里斯骑士长的预料。
即便克里斯骑士长失声「哈?」了一句。善治郎的认真表情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继续说明情况。
「其实在那晚,我在时间稍微过去一会后也去了事件发生地点。走的就是『外侧通道』。
我到达三条通道的交汇点时,芙蕾雅殿下她们三人还站在原地。所以就算莱姆顿卿已经离开了,我认为当时时间也并没过去多久。
因此,当我在『外侧通道』中行走的的时候,莱姆顿卿应该也就在我前方不远处。可是,我却不记得有见过任何走在前方的人影,或是听到过任何脚步声。啊啊,当然我走路时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全程一直都保持在沉默状态」
听到善治郎这个好像只是随便聊聊的说法,当事者骑士莱姆顿本人头上立刻冒出了汗,看起来他相当动摇。
看到他这个样子的克里斯骑士长,像是为了庇护部下一样立刻站起来,用带着怒意的笑容开始反驳。
「请恕我失礼,那只是因为善治郎陛下的能力问题不是吗?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说法很无礼,但善治郎陛下您好像并没有接受过任何战士训练的样子。
因为,就算当时您没法察觉莱姆顿他就走在距离您前方没有多远的地方,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对克里斯骑士长这番带着看不起并非战士的善治郎的发言,善治郎本人只是表情平静的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那么,情况如果反过来看又如何呢?
就像克里斯骑士长指摘的那样,我不是战士。夜视能力、听力、还有最重要的武艺能力,和字面意思一样等同于妇孺。因此,我出行时不管去哪里,都必定会带着作为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同行。
纳塔里奥那晚穿的也是骑士靴。所以他走在通道上时当然也会发出很大的脚步声。那么我问你,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卿。
你是否有记得,那晚走在『外侧通道』中的时候,曾听到过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这个……」
满脸是汗说话含糊不清的骑士莱姆顿看上去像是已经被逼进的死地一样,但其实对于善治郎来说这也是分胜负的最关键时刻。
如果接下来莱姆顿没有说出善治郎希望他说出的谎言,那么善治郎准备的整个『计策』将无法生效。
在心中的剧烈跳动声仿佛能被周围听到的紧张气氛中,骑士莱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了口。
「听您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在行走的途中,我是因为好像听到了脚步声而一度回头查看来着。只是,结果我以为那其实是我自己的脚步声,所以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说完这番话的年轻骑士好像很没自信的摇了摇头。
善治郎则感到一阵几乎想高呼「逮到你了!」的欢喜之情。
是察觉到善治郎脸上露出了喜色吧,骑士莱姆顿的上司克里斯骑士长马上站起来大声为部下辩护。
「善治郎陛下。就像莱姆顿他说的那样。走在石造的通道上很容易发出脚步声。所以就算是经过锻炼的战士,也并非绝对不会犯下【把自己发出的脚步声和走在不远处的他人发出的脚步声搞混】这样错误的」
可能听到了,也可能没听到。
虽然言外之意相当暧昧,但也并非没有道理。克里斯骑士长打算用这么一通证词庇护部下。然而在善治郎看来,这种做法根本完全偏离了自己的目标毫无意义。
善治郎想要听到的就不是有听过脚步声还是没有听到脚步这种事,而是后面「一度回头查看」这句话。
至此,猎物已经完全咬住了鱼钩,剩下的就是遵照正确程序把它钓上来了。
善治郎努力装出平静的笑容,慢慢开了口。
「莱姆顿卿,还有克里斯骑士长。正如你们刚才多次提到的那样,我完全没有接受过战士的训练。所以,我的索敌能力简直比妇孺还不如。
这样的我在当时,没有察觉到任何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影也没听到过任何脚步声,我认为这并不稀奇。但是,我所信赖的护卫纳塔里奥骑士,也没见过什么的人影或是听到到过什么脚步声哦」
听到善治郎的话,一直保持沉默的观望,有着相当于审判长立场的嘉杰尔边境伯插话进来。
「善治郎·嘉帕。在这个场合下,护卫和从者的证词,原则上是不具备意义的」
这和不承认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的证词是同一个理由。
发誓效忠的护卫在重要的场合只会做出肯定主君观点的发言,而不会去管真实是怎样。所以,就算护卫和从者做出其实不怎么赞成主君观点的发言,原则上也只会被无视掉。
善治郎明知道这点还特意在这里提起自己护卫骑士的名字,是为了尽可能给周围的人留下自己的观点,和纳瓦拉王国阵容观点相悖的印象。
「善治郎陛下。那条通道的长度很长,而且当时环境还那么暗。所以陛下本人不必说,即便是您的跟随您的骑士殿下没有察觉走在前面的莱姆顿,也没什么奇怪的。
反过来说,连对您们的脚步声有所察觉的莱姆顿,最后也产生了那脚步声其实来自自己的错觉。所以恐怕当时善治郎陛下是走在距离莱姆顿相当远的地方不是吗?」
所以,我和您的说法并没有矛盾,面对克里斯骑士长带着这层话外音的主张,善治郎故意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的话也确实能讲的通。可是,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明白。为什么莱姆顿卿没法察觉我当时走在他身后?」
「所以说,当时莱姆顿他有察觉到,只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才……」
打断开始露出嫌烦表情一再重复自己刚才主张的克里斯骑士长,善治郎继续说道。
「我没有接受过战士的训练,所以夜视能力这些地方,我的能力等同于妇孺。而且在胆色方面,我可能很丢人的连女孩子也不如。
所以,只要环境变得稍微有点昏暗,『没有照明手段的话我都不会到外面走动的』」
「……!?」
听到善治郎的话,克里斯骑士长脸上今夜第一次没了血色。
确信自己的话中之意已经传达到,善治郎特意露出嘴角扭曲的笑容,从怀里拿出惯用的『手摇充电式LED怀中电灯』。
为了能让这一瞬间发挥最大效果,善治郎才特意硬要求在夜间召开这次审判会。
「这是我从故乡带来的东西。嘛,详细说明就先省略吧,大家把它当做一种照明用的魔道具就好。
那一晚,我也像这样用它照明着道路行走的」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按下LED怀中灯的开关。当然,事前他已经充分摇动充电过,现在电灯的电量处于满格状态。
「唔!?」
「呜……!」
「什么!?」
「这是……?」
看到LED耀眼的、油灯火光完全无法相比拟的白光,聚集在会场上所有的人都高声发出惊叹。
「好了,莱姆顿卿。卿刚才的确说过因为听到了脚步声,曾经『一度回头查看』吧。
现在我再问一遍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你没法察觉我当时走在你身后的?」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故意将LED的白光指向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
在劈开夜色的人工白光照耀下,年轻骑士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嘴唇哆哆嗦嗦的样子彻底被暴露到众人面前。
「啊……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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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年轻骑士胆怯丑态,善治郎产生了种刚才遍布全身的兴奋感一下子冷却下来的感觉。
(在公众面前,被逼到了无处可逃的情况)
这本来并不是善治郎喜欢的分胜负方法。因为这种在公众面前丢大脸的结果,很容易引起败者的怨恨。
但是,为了让这次的事情能以己方的胜利收场,善治郎必须想办法让情形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是拉法埃罗·马凯努斯的话,多半能用更不引起风波的方法分出胜负吧。相反如果是普乔尔将军的话则会用更苛刻完美的胜利来收场吧,而且还能让败者不敢回来报复)
就算知道没有任何意义,善治郎还是忍不住拿自己和这两个更优秀的人做比较。
看了眼人坐在旁听者席位上嘴边露出微笑的普乔尔将军,善治郎重新把思绪切换回来,为了给事件落下帷幕提出最后的通告。
「在那样的笔直通道上,究竟是否真的有人会察觉不到如此明亮的照明光呢?而且,还是在中途曾『一度回头查看』的前提下。
我再重复一次。我不是战士。我的夜视能应该比妇孺还差劲。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我,在一条笔直的通道上行走时如果背后出现如此明亮的光照的话,不论距离有多远,我也一定能察觉得到。
好了,骑士莱姆顿卿。接受过充分战士训练的你,为什么会察觉不到这样连我都能察觉得到的光亮呢?你可以给出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说明吗」
被逼进没有任何退路的死角,被质问了根本没法回答的问题,还有不允许他利用黑暗遮掩表情的强烈白光。
「…………」
领悟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做狡辩的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像是承认自己的败北一样瘫坐到椅子上。
接下来的事就非常简单了。
在完全『折服』了的骑士莱姆顿,承认了问题的根本是因为自己说了谎——他当时【的确是从中央通道方向走出来的】之后,就再没发生任何麻烦。
「那么,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你现在承认你在这次的事件中说了谎言吗?」
「…………是的」
对嘉杰尔边境伯的问话,骨头仿佛被抽掉的纳瓦拉王国年轻骑士用有气无力的语气这么回答道。
「唔,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事件姑且看起来算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吧】,嘉杰尔边境伯皱褶眉头产生了这个想法。
谁是正确的,谁犯了错。
虽然大方向的结论已经得出,但现在还有向犯了错的人要求什么形式的出多大程度的补偿,这么个问题留下。
这事意外的挺难办。
骑士莱姆顿犯下的错误主要在于他未经许可就进入了严禁出入的区域。
这事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但对嘉杰尔边境伯家的人来说也就是「如果只是误入进去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程度的过错罢了。而且莱姆顿误入的还是就算进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实际损害的区域。
所以,如果要对这件事给予处罚的话,「口头提醒」一下便已十分足够。
可是,事情现在已经闹的这么大,光是「口头提醒」已经不足以让所有人接受。
嘉杰尔边境伯偷偷把眼光转向那位堪称「不接受人群」的笔头人物,窥窃对方的表情。
有着一头给人银中带蓝印象短发的少女,果然带着「好了,这下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办」意思的攻击性笑容,瞪着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和骑士长。
根本无法想象区区口头警告的结果,就能让这位来自北大陆的公主大人满意接受。
但是反过来说,纳瓦拉王国这边也已经因为不过是稍稍走歪了一步,就落得个在公众面前丢了大脸的结果。
如果在这之上还要重重责罚他们,对方肯定会滋生从此对这边怀恨在心之列的险恶情绪出来。
现在作为当事者的骑士莱姆顿已经处于虚脱状态,当他辩护人的克里斯骑士长则是一副紧咬嘴唇,拼命在忍耐的模样。恐怕他此时正在想「太屈辱了」什么的吧。
一个处理不好肯定会留下祸根。对此感到担心的嘉杰尔边境伯望向坐在对面后方的马尔丁将军。巨汉将军闭目暝思了一瞬间,接着轻轻摇了摇野猪一样粗壮的头。
(这样就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看到马尔丁将军包含上述意思的回应小动作,嘉杰尔边境伯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如果由在掌控部下的能力方面素有好评的马尔丁将军接下搞定那边的责任,问题就相当于解决了一半。
感到一阵轻松的暮年领主贵族,接着又把视线转向将这次事件亲手终结的,来自王家的男子。
「那么接下来,将宣布我的最终判决。在此之前,善治郎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善治郎使用带『大人』字眼的礼貌措辞,是之前『审判中』时期明显不同的态度。
就是说,边境伯想要留下在宣布最终判决前,自己曾经有和王家出身的善治郎「商量」的证据吧。
领悟了这些的善治郎,为了想办法把自己这边的意见传达给边境伯,赶快拼命的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回应。
「……这个嘛,如果我们在此在提出什么意见的话,我想恐怕又会引发某种形式的不必要混乱吧。
所以呢。只要纳瓦拉王国方肯承认在这次事件上错出在他们那边。那我也就再没什么好要求的了。原本,把事情闹大的做法才有问题。【事情本来不大如果当做没发生话就再好不过了】,这才是会让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原始初衷不是吗」
善治郎这套话翻译过来就是「很抱歉芙蕾雅公主没神经的把事情拖了这么久。我们这边只要有纳瓦拉王国人的口头道歉就OK。话说,咱们能不能完全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发生过?」的意思。
虽然是相当绕弯子又复杂的措辞,但似乎以贵族来说算是也起码具备了最低等级话术能力的嘉杰尔边境伯,好像明白了善治郎话中之意的样子。
一瞬间眉头松开面露喜色的暮年贵族领主,像是掩饰自己的心情一样轻咳了一声。
「嗯,嗯唔,正如善治郎大人您所言。
那么,作为嘉杰尔边境伯领领主,我现在开始宣布关于这次事件的判决」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的这番话,在场所有人都微微低头,陷入了微妙的安静状态。连善治郎都不例外。
这个地方的最高权力者终究还是边境伯,虽然裁决善治郎这样王族的权利地方领主果然还是没有,但相反就算是王族,进入地方后也无法颠覆当地领主做出的决定。
像刚才那样,边境伯自己主动向善治郎做出「想和您商量,请给我建议」的行为,其实已经是相当危险的擦边球。
「这次的问题,主要有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因『迷路』未经允许涉足本馆的禁止入内区域;及他在被人指摘出这个错误是,曾经说谎企图蒙混过去。这么两点。
涉足禁止入内区域这件事本身原本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没有在禁区外侧设置醒目的禁止入内提醒标识的我方,在这件事上也有一定过错。
但是,将指摘出自己错误的人硬说成是『看错了』,想借此强将事情了结这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的当事者,我命令你们承认自己过错,并向有关人士赔罪」
「…………遵命」
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宾特,将好像面具一样的无表情固定在他那张端正精悍的脸上,用生硬的口气做了回答。
对克里斯骑士长来说,这个结果非常不有趣。但他也理解事到如今再对边境伯的决定提出异议会是多么愚蠢的选择。
听到克里斯骑士长的回答,嘉杰尔边境伯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此次的事至此可以说是已经解决。如果把事情继续闹大下去,那么对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因此,我提议这件事就以【一边当事者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作出赔罪,另一边的当事人接受赔罪】做了结。今后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下双方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诸位觉得如何?」
然后,用带着少许试探的口气提出了上述提案。
最后以『提议』的形式说出,是因为这样的决定多少有点超越了嘉杰尔边境伯地方领主权限的缘故。
虽然地方领地内发生的纠纷,当地领主被委以了全权解决的权利。但这次的事件里,当事人当中包含了他国人士,以及本国的王族这样身份的角色。
作为他国人士的纳瓦拉王国使节团可以用『上告』的手段让事件发展成纳瓦拉王家直接与嘉帕王家对峙的国际问题。而本国的王族善治郎,只要他得到女王奥菈的许可,也可以立刻对边境伯的决定提出『异议』。
当然,不管『上告』也好『异议』也罢,对事件最终做出何种判决的权利还是握在嘉杰尔边境伯手上所以就大势而言并没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但到那时毫无疑问又会在其他各种地方引发问题。
幸好,克里斯骑士长马上就赞同了嘉杰尔边境伯的提议。
「遵命。此次的事件如果能就此告一段落的话,我们这边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虽然克里斯骑士长的自尊心高到足以给他带来灾难,但他并不是个完全只顾感情得失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人。
原本这次的事如果公开出去,会有损纳瓦拉王国骑士的荣誉。那么若能当做没发生过的话,就不会带给纳瓦拉王国任何损失了。
不放过这个机会的善治郎也同时发话。
「也对。我们这边对这个提议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反对的。为了和邻国友好相处,我觉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是最好的做法了。您觉得如何呢,芙蕾雅殿下?」
「………既然善治郎陛下都这么说了」
银发的公主保持着用锐利视线盯着克里斯骑士长的姿势,故意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这么做答。
她这态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刚才的话不是本意,「虽然我真的不想和你们和解,因为善治郎陛下都这么说了我才和你们和解的」,她的这个话外音简直再明白不过了。
在旁人看来,这证明芙蕾雅公主已经被善治郎驾驭住了。
作为淑女来说完全不合格的女人,只因为一个男人的话就带着不情愿的表情变得唯唯诺诺的。
从表面看上,对芙蕾雅公主来说,和善治郎这个男人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参加婚礼的搭档这种形式上的东西,而是打心底服从他。
虽然这种情况非常不和善治郎的本意,但现在连嘉杰尔边境伯都开始用【这人真是可靠】的眼神看待他。
「那么,就此闭庭」
地方领主贵族宣告事件完结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解决完麻烦事后的解放感。
「芙蕾雅殿下,尼尔妲大人,这次的事实在非常抱歉」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成员之一骑士莱姆顿边这么说,边向两名少女深深低头谢罪。
因为年轻骑士一副很憔悴的样子站着,这让性格很好的尼尔妲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对立,反而开始对他报以怜悯之情。
「只要今后您能注意别再让像此次这样的事件发生,我就很高兴了」
可是,只接受过临阵磨枪般最低限度贵族礼仪教育的尼尔妲,因为理解在这个场合下如果自己随便开口会很不妙,所以只能用这种程度的话语回应他。
另一方吗,也算「性格很好」的芙蕾雅公主,则在回忆迄今为止的双方对立经过,并沉醉于胜利和达成感之中。
「我确信您今后,会注意别再让像此次这样的事件发生了」
但是,作为淑女受过充分相关教育的芙蕾雅公主,也理解如果进要求对方进一步低头的话在外交上会很不妙,所以同样用这种程度的话回应下对手便作罢。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
谢罪比想象中更容易的被接受了,这让骑士莱姆顿露出藏不住的松口气表情,打算就此离开。
可是,却出现了一个阻止他们离去的声音。
「等等,我认为事情还不算完呢」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刚才站在芙蕾雅公主她们身边守望一连串谢罪过程的善治郎。
听到预想之外的人开口,被叫住的纳瓦拉王国使节团不必说,连站在旁边的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都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嘉杰尔边境伯的判决是『命令你们承认自己过错,并向有关人士赔罪』吧。
因为实际说谎的事莱姆顿卿,所以可能你们觉得莱姆顿卿一个人谢罪就足够了。但是以错误的前提承担起整个交涉工作的,不如是克里斯蒂安卿。
克里斯蒂安卿。卿虽然并没有非谢罪不可的必要。但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做出你的认知曾经有误的声明。
对【芙蕾雅殿下她其实拥有不输给战士的夜视能力,殿下的胆色没有软弱到因惧怕夜色失去判断能力】这类事实的认知错误」
「唔!?」
是因为完全没想到矛头会指向自己吧,克里斯骑士长脸上浮现出仿佛突然被人揍了一拳的表情。
看到这个表情,善治郎内心也念叨着「果然这是多余的要求吗」而有点后悔,但对于他来说,这个要求又是无论如何都想提出的。
这不是事关嘉帕王国国家利益的问题,而是善治郎个人对芙蕾雅公主的诚意如何的问题。
在此次事件中站出来充当挡箭牌的芙蕾雅公主,可说已经获得了在南大陆女性价值观来说是个『恶女』的评价。
芙蕾雅公主会站出来当挡箭牌,不必说是因为她接受了善治郎的有关请求。而且还因为政治原因,善治郎没有说明为什么需要她站出来充当这样的角色的理由。(尼尔妲并非贵族目前在善治郎这里还属于未完全确定的情报,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外泄)。
就是说在善治郎的认知里,这是种「没有任何事件内情的说明,只是单方要求对方服从自己的指示,不顾结果就跑去赌了一把」的状况。
如果不能尽早把恩报了心里就踏实不下来。因为善治郎有着这种在日本属于多数派价值观,所以他便有了无论如何也想主动为自己心中「欠了人情」的对象出头的倾向
善治郎的这些内情当然和克里斯骑士长完全无关。
但是,以克里斯骑士的立场看来,善治郎的要求只是「无法守护部下的屈辱已经够让人难忍,现在居然指名对自己发难」而已。
而且还是被并非『战士』的,自己一直很看不起的男人指责。
焦躁和不快感,愤怒和败北感。因为这些不断积累的负面感情终于达到了危险领域,克里斯骑士长条件反射的做出右手伸向腰间的拔剑的动作,左脚也同时略微后退了一步……随着一声清脆的水声,他的那只脚踩到了一滩浅浅的「水渍」。
「?」
被骑士靴溅起的水滴打湿了他的脚面。
为什么这里会有水渍?比起这个疑问,克里斯骑士长首先因为被冷水溅到而取回了冷静。
大国的地方领主已经下达了判决,这个国家的王族要求自己执行这个判决,自己却对此摆出了战斗姿势,这就是目前的现状。
(我这是在干什么!)
一瞬间头脑便冷静下来的克里斯骑士长,在下个瞬间感觉背上仿佛有大量冷汗流过。
幸好,虽说是战斗姿势,但也不过是最小限度的动作又只是一瞬间而已,所以好像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周围只有油灯的照明导致室内一片昏暗这点,也是克里斯骑士长的运气。
「的确,这应该由我亲自口来订正。
是我弄错了。芙蕾雅殿下,您的确拥有不逊于战士的夜视能力,并拥有不会让那夜视能力被蒙蔽的胆色。将殿下当做一般女性看待是我有眼无珠了」
虽然出于蒙混的心情导致语速很快,但克里斯骑士长还是照善治郎指摘的那样,做出了承认自己错误的发言。
只是承认了错误,并没有直接进行谢罪,在克里斯骑士长看来这样也勉勉强强符合自己的自尊心底线。
同时做出挺起胸膛下巴略微上扬的动作也是恐怕也是故意的。如果弯腰低头的话,那光动作本身就能给人强烈的谢罪印象了吧。
善治郎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总觉得他像个被老师或家长驳倒,就算不情愿也只好道歉的小孩子呢)
站在抱有这种【如果被听到,克里斯骑士长无疑会暴怒】感想的善治郎身边的芙蕾雅公主,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回答道。
「您能够理解这些是我的荣幸,克里斯蒂安大人」
如果克里斯骑士长就在这里中断对话打道回府的话,说不定整件事至少能平稳的结束。
可是,觉得仅仅留下订正的话离开是「逃跑」,所以不回敬点什么不行的他却留了下来,装出一副笑脸向善治郎搭话。
「说起来,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但我听说奥菈陛下也是位在前大战中立下诸多武勋,非常勇敢的大人」
「是啊。虽然我也没亲眼见过,但类似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
因为谢罪和订正都已经完成,一时没再多想的善治郎,也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和年轻骑士长闲聊。
「奥菈陛下和芙蕾雅殿下,两位不管哪一边都是非常有魅力的大人,而且作为女性来说都是非常少见的勇敢之人呢。果然,人类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这个说法是真实的吗?」
这句话对于并非战士的善治郎,不必说是一种非常激烈的嘲讽。
和站在自己身边,脸上的笑容立刻被怒气替代的芙蕾雅公主不同,善治郎反而大笑着回答邻国的年轻骑士长。
「哈哈哈,说不定确实如此呐。但是,人会被什么吸引可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而且,如果那种说法是真的,那么克里斯蒂安卿你又会被什么样的女性吸引呢?」
「诶,这个嘛……」
善治郎的反问,让克里斯骑士长张口结舌。
克里斯骑士长相貌端正、武艺优秀、脑筋转的很快,拥有兼备健全和高洁的精神性、又是继承了王家血统的名门的长子。
还有,因为他本人对这些评价都有自觉,所以自尊心很高。
对于这样的克里斯骑士长,如果以「人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为前提考量的话,那他会被什么样的女性吸引?这个问题无论怎么考虑都几乎没法回答。
如果他说喜欢「美丽的女性」,就等于说自己相貌难看;如果他说喜欢「聪明的女性」,那就代表他自己智力糟糕。要是说喜欢「让人觉得舒服的女性」,就相当于向所有人宣告他自己性格恶劣。
可是,如果说自己就喜欢没有任何优点的女性,又怎么都说不过去。
善治郎本来打算把这个事当做笑话随口一说,可没法回答的克里斯骑士长却出于「又被摆了一道」的心理,擅自因为这个话题积累起败北感。
要说目前克里斯骑士长的缺点的话,也许就是他这个不能干脆接受败北的缺乏柔软性的思考方式吧。
伤人不成反被人伤的克里斯骑士长,带着贴在脸上的假笑,又抛出更加辛辣的话语。
「的确正如善治郎陛下所说呢。我真是没见识。【人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这种说法也许只适合用在某些有着明确缺点的人物身上吧」
听到这话,就算是善治郎也绷起了脸。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被戳到了痛处,或是在压抑愤怒的缘故。
现在善治郎内心中占多数的,是(呜哇,在这种场合有必要说到这个地步吗?)这样困惑和吃惊的心情。
虽然事到如今再说有点多余,但善治郎毕竟是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而且是女王的伴侣这种极其接近国家中枢的王族。
就算是继承了王家血统名门的长子,中等国家的骑士长在身份上也和善治郎有着巨大的差距。
所以现在果然还是用语言敲打他一下的好吧。
虽然善治郎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很不巧他的决断还是慢了一步。
「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宾特。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然后你又是在对着谁说这种话?」
比善治郎抢先一步,用严厉的声音做出上面追问的不是别人,正是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英雄,普乔尔·基杰将军。
「普乔尔将军?」
对着大声惊叫的善治郎,巨汉将军恭顺的行了一个臣下礼,然后一转头带着一身怒气和克里斯骑士长相对。
「因为到刚才为止都处于嘉杰尔边境伯主导的判决会途中,所以你不管做出什么发言我都可以当做没听见,但现在可就不行了」
将宽广的后背朝向这边的普乔尔将军大声说出的这句话,善治郎马上察觉到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这么一回事吗。该死!被摆了一道!)
虽然总算全神贯注保持住了平常的表情,但善治郎内心中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就是为了不让事态变成这个样子,善治郎才会事先跑去和普乔尔将军打招呼。
以结果来说,对于善治郎「这次的事件,直到分出胜负为止,你都不要插嘴」的要求,算是成功让普乔尔将军接受了。
托这个的福普乔尔将军在整个判决会中一直都很安静。但确实现在是『这次的事件告一段落』后的闲聊时间,并不在事前商量的『约定』规束范畴之内。
(呜哇啊,克里斯骑士长是笨蛋!混账普乔尔将军是笨蛋!可最笨蛋的还是我!)
就在善治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时候,普乔尔将军已经一口气将年轻的骑士长逼进了死地。
「克里斯蒂安·宾特,虽然你可能还不知道,但这位善治郎大人不仅是我国王族,而且还是身为女王陛下丈夫的非常高贵的人。对这样的贵人,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再在我面前重新说一遍试试」
被逼进死角的克里斯骑士长,即便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下也能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出他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了颜色。
迄今为止一直随心所欲的嘲讽,就算重复不妥的发言也不会引起问题。但这都只是对方不想动手罢了,克里斯骑士长事到如今才想起这个事实来。
「非常抱歉,我说的太过了!」
克里斯骑士长像中弹了一样低下头。
会场变得很安静,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里。
(真的要不妙了啊,如果把赶快找个机会停下的话)
虽然善治郎为事态被一口气闹大而焦虑,但现状是普乔尔做出这样站出来叱责他国的人行为,是为了守护善治郎的名誉。
如果现在站出来制止普乔尔将军,那只会被认为是「拆自己人台」的行为。
(对守护我的名誉而行动的人,脑子里真不想否定啊。话说,我会因这种想法而不采取行动,也在他计算之内吧。这个混蛋)
虽然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的被害妄想,但又没法断言绝对不是,善治郎就是对普乔尔·基杰这个男人了解到了这种程度。
就在善治郎处于无法行动状态期间,普乔尔将军还在继续压迫克里斯骑士长。
「【谢罪】这种话我还没说呢。我说的是【在我面前再说一遍看看】吧。来啊,说吧。能对着一国的直系王族说的话,没道理不能对着那个王族的臣下说吧」
「……非常抱歉」
虽然看上去像是在无意义的为难对手,但其实普乔尔将军这么做事有目的的。
「所以说,不要这么漫不经心的谢罪。想谢罪的话,要先把自己对谁犯下了什么错误说清楚了,然后再为此谢罪才对吧」
就算克里斯骑士长已经道歉了还深深鞠躬,可普乔尔将军依旧不饶过他。只是执着的要求他亲口说出自己到底是对谁犯下了什么错的话语来。
从这些话中理解到自己已经被抓住致命弱点的克里斯骑士长,拼命做出有诚意谢罪的态度。
「非常抱歉,我太轻率了,请宽恕我」
最后对陷入预想之外危机中的克里斯骑士长施以援手的,当然还是他的上司,纳瓦拉王国使节团的最高责任人,马尔丁·纳达尔将军。
「善治郎陛下,我的部下对您失礼了,真的非常抱歉」
马尔丁将军边这么说,边像要把熊一样粗壮的身体折叠起来一般的深深向善治郎低下头。
「阁,阁下………!」
敬爱的本国英雄深深低下头的样子,让克里斯骑士长无语了。
马尔丁将军是纳瓦拉王国无人可以比肩的英雄。虽然在身份级别上和普乔尔将军不相上下,但如果说到二人在各种国家中的重要程度的话,马尔丁将军的分量可说比普乔尔将军沉重数倍。
在大国嘉帕王国中,分量能够和普乔尔将军不相上下的人才还有菈菈侯爵这位人物,若级别再稍微低一些的人才的话,更有以嘉杰尔边境伯为首的好几位。
而纳瓦拉王国那边,马尔丁将军是个不仅实力高强,连国际知名度也异常突出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他的存在感比现任纳瓦拉王还要来得巨大。
这样一位母国的顶梁柱人物,却为了补救自己的失言,向他人深深低头道歉。
「…………」
事到如今,克里斯蒂安·宾特才明白自己犯下的失态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真的非常对不起,善治郎陛下!」
克里斯骑士长用比敬爱的将军还低的高度,重新向善治郎低头。
从他拼命的样子里,已经看不到一丁点之前他轻视善治郎的态度。
和武艺无关,和骨气和胆色也都无关,大国王族仅靠大国王族这个身份本身,就能成为不容羞辱的强者,年轻的骑士终于对这一点有了切身体会。
另一边,对想要让事态安稳收场的善治郎来说,这也是个好机会。
不能让当事人和当事人上司一起低头的这个好机会跑掉,所以善治郎终于开了口。
「我先问个无关的问题:克里斯蒂安卿因公务出使外国,难不成这还是第一次?」
「是的,正是如此」
从善治郎的问题中察觉到对方想给这边台阶下的马尔丁将军,马上用恭顺的口气肯定了善治郎的说法。
实际上,马尔丁将军也没说谎。对于还不满二十岁的克里斯蒂安·宾特来说,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出国公干。
听到马尔丁将军回答的善治郎故意大大耸了耸肩,然后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发生这种事说不定也是难免的吧。克里斯蒂安卿,文化、人的思考方式、常识这些东西,都是一穿过国家的边境就会发生剧烈变化的东西。经过这次的事件,你应该也明白这点了吧?」
在地球时就是日本,来到这边后就是嘉帕王国,从未离开过这两个国家一步的善治郎说这番话虽然让人喷饭,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克里斯骑士长的失言安个『原谅的理由』,所以那些细节就先略过。
「是,我已经切身理解到了」
并不知道善治郎人那些生经历的克里斯骑士长垂头丧气的点点头,带着沉痛的表情这么回答道。
善治郎又把视线转向在他身边低头的马尔丁将军。
「马尔丁将军,年轻时没有犯下过任何过错的人,是不存在的。但教育、引导那样的年轻人,正是年长者和工作熟练者的义务不是吗?」
「正如您所说,善治郎陛下。这都是一切都是我的失德所致」
「很好」
善治郎像是已经满足了一样点点头。
克里斯骑士长失言责任在他的上司马尔丁将军身上。因为这位一国的大英雄已经低头认了错,所以当做他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也没什么奇怪的。
虽然可能会让重视实际利益的普乔尔将军有点不满意,但是让纳瓦拉王的英雄马尔丁将军这等人物,不得不在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面前低头这种事,以功绩而言也算相当不坏了。
至少,对于新人王族善治郎而言,这算是不错的『贴金』吧。
然而,就在善治郎要宣布「此事就到此为止」之前,如同贪婪饿狼一样的普乔尔将军,突然用和刚才完全相反的明快口气插话进来。
「啊啊,说起来,克里斯蒂安卿是宾特家的嫡子吧。身为名门宾特家的嫡子,本人又拥有那等程度的武艺才能,也难怪在纳瓦拉国内没有人敢严厉的训斥他。
这么一想的话,我刚才的叱责也多少有点太没大人样了」
对普乔尔将军像在装好人一样语气突然变得柔和的辩解,善治郎和马尔丁将军马上产生了讨厌的预感,但并不像他们那样熟悉普乔尔将军的克里斯骑士长,条件反射的给出了温和的谅解。
「是,真是太丢脸了,我算是沉痛感受到自己又多不成熟了」
听到当事人肯定了自己的话,普乔尔将军漆黑的双眼立刻放出光来。
「既然如此,来我国如何?来好好学习下该如何与他国比自己身份高的人应对法吧。对年轻的克里斯蒂安卿来说,这种做法将来一定会成为你的巨大财富。错不了的哦」
虽然普乔尔将军用很亲切的语气提出这个提案,但怎么听这都是实际上要让克里斯骑士长当「人质」的意思。
突然直接就落入快要被邻国大国「绑走」状况,让年轻的骑士长一时停止了思考。
他身边低着头的马尔丁将军也开始额头冒冷汗,赶紧抬起脖子盯着邻国的将军。
「普乔尔将军,这就不必了吧。原本这家伙作为一个武人而言还远远不够成熟。交涉和社交这些应对技巧当然也是必要的,但比那些更优先的作为武人的长如果停止也太可惜了吧」
「没事,这方面你不必担心,马尔丁将军。在滞留我国的期间,我会亲自负责锻炼他。还是说,我来做师傅让你有什么不满吗?如何,克里斯蒂安卿?」
面对向威吓的野兽一样露齿而笑的普乔尔将军,克里斯骑士长词穷了。
「那,那个嘛……」
如果说不满,普乔尔·基杰的勇名可是响彻整个南大陆。但是如果在这里表达没有不满的意思,又要直接去过事实上的人质生活了。
而且表面上看,还是【克里斯骑士长『失言被原谅』后,普乔尔将军仅仅出于亲切才提出这个提议】这种最糟的形式。
「能让马尔丁将军刮目相看也不难理解。的确克里斯蒂安卿的武才优秀到让人看了就跃跃欲试的程度。所以我不会松懈的。会把所有闲暇时间都倾注到卿身上哦。一定会让卿美妙的武才开花结果」
露出就像是在捕捉到的猎物前不停舔着舌头的肉食兽一样笑容的邻国大英雄。
已经到此为止了吗。就在克里斯骑士长半是这么做出觉悟的时候。
「哎呀,就是说我才刚刚新婚就要被搁置在一旁了吗?我会很寂寞的呀,普乔尔大人」
从露出美妙笑容的普乔尔将军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清澈的女音。
「唔?露西塔?」
听到这个声音,普乔尔将军本日第一次露出被突袭的表情。
清澈声音的主人——露西塔,穿着一身青褐色的高贵礼服,静静的走到数日前才和自己缔结了夫妻之约丈夫身边。
[]
「普乔尔大人,您这么快就有客人了?我在嘉杰尔家时也曾多次款待过纳瓦拉王国的客人,但在基杰家这可是第一次呢。虽然我肯定会尽全力张罗好,但想到可能失败还是让我感到不安呀。
说起来很丢人,但毕竟就算是嘉杰尔家,款待外国客人失败的话也会惹上各种麻烦的」
露西塔微微歪着头说出的这番话,乍听上去似乎只是连气氛都不懂看的,盲目的妇人之言。
但已经数日与露西塔共处一室的普乔尔将军,很清楚她绝不是这种笨蛋女人。
以此为前提的话,更才的那番话里,就能解读出另外一些意思了。
「在嘉杰尔家时也曾多次款待过纳瓦拉王国的客人」这句,是在暗喻嘉杰尔边境伯领和纳瓦拉王国边境接壤的事实。
在这之上「作为基杰家的一员这还是第一次,我会尽全力的」是「我已经是基杰家的人,所以会遵从身为家主的你的决定」的意思。
而最后的「嘉杰尔边境伯家如果款待失败,会给家族带来各种麻烦」这句话,则暗含了「如果您有要害纳瓦拉王国之心,会给和对方国境接壤的我的娘家嘉杰尔家找麻烦的,所以能不能请您顾虑下呢?」的隐藏提问。
「唔嗯…………」
普乔尔将军把视线转向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嘉杰尔边境伯。
「………………」
暮年的领主贵族,在昏暗的油灯下和普乔尔将军视线相交的瞬间,用仿佛带着锐响效果音的尖锐视线瞪着大将军。
「居然给我的领地找麻烦,你这样还算是我的女婿吗!」
简直要让人听出这句话一般视线。
普乔尔将军开始在脑袋里飞快的算计起来。
把可以担当纳瓦拉王国下个世代核心人物的人才留在手边所能获得的利益,与如果那么做,会招致虽已经缔结婚姻的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恶评所带来的利益丧失做比较。
结论很快就有了。而既然有了结论,普乔尔将军就对打翻前言的行为不会有任何踌躇而且也不会感到任何羞耻。虽然作为一个人而言这可能是相当丢人的素质,但对生存在贵族社会的人来说却是个很大的优点。
「的确,将新娶的妻子丢在一边,把心血全都投注在培育弟子之道的上,这种做法是有点有违常理。
克里斯蒂安卿,非常抱歉,因为情况是这样所以看起来我是无法将你接来照顾了」
「不,有您的这份心就已经足够」
仍旧低着头的克里斯骑士长,就像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呼吸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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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2-25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终极答案42 于 2016-7-22 11:36 编辑

第六章 各自的结局
虽然过程出乎预料的迂回曲折,但事情总算能平安无事收场,之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一起返回别馆。
现在只有骑士纳塔里奥和女战士斯卡谢这两名护卫跟着他们,而从王都开始就一直陪在善治郎身边的侍女伊尼斯,现在却暂时离开了主人。
好像是在会场看到一个「没打扫干净的水滩」的样子,所以返回去收拾了。
善治郎觉得那个伊尼斯会在工作上犯下失误有点难以想象,但不管是多么熟练高明的侍女,只要还是个人就也会犯下错误吧。
回到别馆的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分开后马上返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帮助他更衣的,是侍奉嘉杰尔边境伯家的中年胖侍女。
由后宫侍女以外的人帮自己换衣服让善治郎感觉有点别扭,但他带到此地的后宫侍女只有伊尼斯一人所以也没办法。
所幸,这位胖侍女似乎很熟悉这类工作,善治郎不一会就把穿的很不舒服的第三正装换成了室内服。
「辛苦了。你退下吧。啊啊,如果尼尔妲来了话记得通知我」
「遵命。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胖侍女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房间。
「……呼」
与和后宫侍女伊尼斯相处时不同,面对当地侍女时必须让语气态度姿势不保持崩溃,这让善治郎感觉肩很酸。
坐在以坚固为第一目的制作的朴素沙发上的善治郎,嘎吱嘎吱的活动了下脖子。
「我看看,毛巾是放在哪里来着?……啊啊,有了。果然环境太暗很不方便啊」
善治郎用右手拿着的LED掌中电灯照向摆在沙发前的桌子,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毛巾。
虽然桌子上姑且还放着照明用的油灯,但那种微弱的火光对于夜视能力几乎等于没有的善治郎来说,根本排不上丁点用场。
不像样的瘫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掉脸和脖子上汗水的善治郎,把目光转向右手拿着的LED怀中灯。
「这次被这东西救了呐……」
为了回避麻烦,善治郎从日本带来的各种道具都是尽可能不要让公众接触的,但这次实在是没办法。
不那么做的话,就无法让纳瓦拉王阵容的谎言曝光了。
这次的判决,绝对不能以事实被歪曲己方败北的方式收场。
如果是事实被扭曲己方输了判决的场合,就会留下「明明是女人向骑士找茬,骑士却还得向这个看错了的女人谢罪」的结果。
在那之后,女人——尼尔妲·嘉杰尔在这个时点并非贵族这件事被判明并公开的可能性极高。
到那时,就将引发「连贵族都不是的女人跑去找骑士的麻烦。而且,实际上还是那个女人弄错了」这样最糟的结果。
「总而言之,预想中最糟的展开已经回避掉了……嗯,我啊,你很努力了」
善治郎罕见的自己夸奖了自己一句。
回避最糟不是说别的,正是得到了对方「这次的事件就到此为止。以后不会再次提起」的确实约定。
这么一来,因为这次的事引发更大灾害的情况已经确实的被防止了下来,所以善治郎确实当得起「很努力」这称赞。
「问题就在于芙蕾雅公主那边,因为次的事,我在她面前可要陷入相当程度的被动了……。啊啊,总有种自己正一路顺风的冲向沼泽的感觉诶」
善治郎深深的叹气声,在被昏暗包围的房间中慢慢回荡。
◇◆◇◆◇◆◇◆
在身为胜者的善治郎正同时感受着达成感和疲劳感的时候,作为败者的纳瓦拉王国使节团也正在感受败北感和徒劳感。
「马尔丁阁下,这次的事我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平日里自信满满的态度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完全陷入消沉状态的克里斯蒂安·宾特边这么说边向自己敬爱的本国英雄深深低头道歉。
主要是为了这次的事件——尤其是最后差点被普乔尔将军绑架的部分吧。
「嗯,嘛你这次也是倒了大霉呐。这下知道这世上有些家伙就是这么恐怖了吧。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也算是学到好东西了」
「是」
虽然马尔丁将军表面上还在用大大方方的态度安抚自己特别看好的年轻部下,但其实他内心动摇的程度跟克里斯骑士长也差不了多少。
(真是太悬了,我和边境伯密谈设置的模拟环境,完全被毁的连碎渣都不剩了啊)
【对克里斯骑士长和查比埃尔·嘉杰尔会是一场不错的交涉实战实践】,马尔丁将军简直想回到数日前去干掉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事态就是这么膨胀又偏离他的驾驭到了这个程度。
造成这种情况的理由不必说,就是从初期开始就积极出头的芙蕾雅公主;在中途插话进来创造决定性局面的善治郎;还有在最后的最后为了获得最大限度利益而强行介入的普乔尔将军这三人。
结果最后变成了查比埃尔被推到几乎算是配角的位置上无伤、只有要克里斯骑士长一人单方面的饱尝失败的局面。
(嘛,能让这位高材生败北,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现在这个时间点他绝对无法赢过的人物存在这件事,也可以说是很大收获了吧)
以结果论而言,马尔丁将军觉得己方账面上的数字最后也不算太难看。
「【就算错出在部下身上,上司也要站出来庇护部下】这绝对不是个坏的选择。但有时也要看部下和敌方的情况,适当松动一下自己的判断标准。这方面你可要注意了」
「是。您的忠告我一定铭记于心」
听到敬爱的上司对自己的选择还是给予了一定正面评价,克里斯骑士长露出稍微得救了的表情。
马尔丁将军的话决不仅仅是安慰。
庇护犯错的部下虽然以常识而言是很有问题的行为。但对军队中希望获得部下信赖的上司们来说,却是个不坏的选择。
特别是遇到像这次这样不会引发特别大问题的事件时,上司积极的庇护部下,更会获得部下出于「这个人是站在我这边」心理而产生的好感。
当然,如果过度庇护也会让「不管犯下什么错都有这个人罩着我」这种想法滋生,所以做上司的必须记住做这种事不能超过某种边界线才行。
总之,在马尔丁将军看来,克里斯骑士长在这次事件中做出的应对方法从根本上来说并不算特别糟糕。
没有把事件的元凶骑士莱姆顿带到这个场合来,也是增加好印象的方法之一。
克里斯骑士长原以为在这个场合,自己会受到马尔丁将军的严厉训斥。
所以他决心不带事件的元凶骑士莱姆顿过来,自己一个人承担下上司的叱责。
不仅是从敌人那边,有时甚至会从上司手中保护部下,这样的男人在军中可是相当受欢迎的。
但话说回来,克里斯骑士长在这次事件中做出的一连串行为果然也不能说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马尔丁将军口气一变,绷紧了熊一样严肃的脸开始低声叱责年轻的骑士长。
「你的行动中最不妙的地方,是在善治郎陛下面前条件反射的做出战攻击态势这点。那个瞬间我都快被吓死了。以后多培养些自制心吧」
「您,您察觉到了吗!?」
看着克里斯骑士长大声惊叫,马尔丁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是当然的吧。恐怕,普乔尔将军也察觉到了。如果那时你的手继续动下去碰到腰间佩剑的话,他大概会瞬间的切入进来吧。
在这个意味上,当时的情况真是千钧一发啊。你被自己勉勉强强够格的自制心救了一命呐」
(其他人里好像那个女战士也察觉到了的样子,但这个还是先别告诉他的好吧)
现在的克里斯骑士长,并没有接受比存在自己更强的女性这个事实的心理空余,马尔丁将军冷静的做出了这个判断。
「…………」
听到敬爱将军的话,年轻的骑士长一时间目瞪口呆。
在那样的昏暗环境里,看破仅仅出现了一瞬间的攻击姿态这种事。老实说他简直无法想象。
虽然有自己作为一个人、作为一名指挥官还远远不够成熟的自觉,但没想到连最有自信的直接战斗能力方面,也根本还够不到大战英雄们的脚底。克里斯骑士长终于对这些有了实感。
「其实……当时我能保持自制也是出于偶然。我后退半步的左脚踩到了一个小水滩。因为感到脚下一凉,我当时才能找回冷静」
「是吗,那你运气真好」
铺着石板地面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水滩让马尔丁将军有点困惑,但他马上就当做恐怕是事前打扫失误时留下来的释然了。
「总之,虽然我觉得你可能都已经听腻了,但我们纳瓦拉王国在南大陆西部决称不上是大国,所以在进行对外交涉时,往往多数情况下都处于弱势一方的立场。
如果不能好好掌握有关应对技巧,可是没法出头的哦。不是每次都能像先前那样,遇到善治郎陛下这种宽宏大量对手的。不如说,一般遇到的都会是像普乔尔将军那样的人」
当然了,因为善治郎和普乔尔将军属于两个极端,所以他们其实都属于极少数的例外,但既然是教育部下那么对局势的形容还是更严厉些的好。
「是,我知道了。我今后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次这样愚蠢的行为」
克里斯骑士长绷紧身体立下重誓,马尔丁将军则「唔嗯」的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
同一时刻,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成员也因为麻烦事终于过去而开心的聚在一起聊细节。
「这次让你们受苦了。尼尔妲,查比埃尔」
对父亲嘉杰尔边境伯的这句话,女儿和儿子都用笑容回应。
「不,这全是我的能力不足所致。虽然幸亏善治郎大人尽力周旋,尼尔妲的名誉总算守住了。但这次光靠我自己是没法守护好重要的妹妹的。
弄成这个样子,我真是对不起把一切托付给我后才嫁出去的露西塔姐姐大人」
「查比埃尔兄长大人,请不要这么消沉了。兄长大人肯拼命的守护我,让我感到很开心呢」
「就算拼命去守护,没有相应的结果就毫无意义」
听到兄长说出这么消沉的话,坐在他身边的异母妹妹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拼命安慰他。
守望这温馨一幕的嘉杰尔边境伯也不禁露出笑容,看着这一对关系要好兄妹。
但是考虑到将来的情况,现在可不是光笑就可以了的时候。
嘉杰尔边境伯家能成为如此让人舒心空间的根本,是长女露西塔的存在。
是她帮助父亲完成工作;是她负责培养作为下任领主的弟弟;是她对村里长大的异母妹妹施以严格的贵族教育。而在做这一切的同时,她又对每个人都倾注了十足的爱心,为了让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成员将彼此视作『家人』而竭尽全力。
这次的事件也是,在最后的最后用柔和的方式对普乔尔将军提出意见回避了麻烦事态的,仍是露西塔。
这样的露西塔已经不在了。
「嘛,总而言之,能平安无事结束就好。查比埃尔虽然充分反省了,但其实也没留下什么遗憾。对过去失败感到懊悔的意义,在于可以引来未来的成功嘛」
「是的,父亲大人」
看到儿子带着没有任何迷茫的视线点了点头,做父亲的好像坐的不太舒服一样换了个姿势。
边境伯刚才的那番话,其实有一半是当做自省说给自己听的。
(真是的,不该做自己不习惯的事啊。就因为我听信了马尔丁将军的游说,整个事情最后才闹的这么大。果然,像我这样的单纯笨蛋,不应该太贪心只管一个个解决眼前问题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反省过后马上就能重新振作是嘉杰尔边境伯的优点。
切换好心情的边境伯,把目光转向坐在儿子身边的女儿。
「尼尔妲,这次你也是辛苦了。但是,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你也有责任。你也已经十五岁了。再不记住与贵族女性相衬的应对技巧可不行哦」
「是的,非常抱歉,父亲大人」
实际年龄其实比十五还少些,看上去也更幼小的少女晃动着短马尾低下了头道歉。
看到女儿陷入消沉的样子,嘉杰尔边境伯表面上虽然还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内心里却已经慌了。
(啊啊,她哭了?不好,平时这种时候会在旁边安慰她的露西塔现在不在了啊。不,不小心就用平时的感觉叱责她啦)
暮年的贵族领主赶紧咳了一声。
「话虽这么说,但在露西塔已经不在的现今,可以对你进行正确教育的人,我这领地里也已经没有了呐」
当然,这并不是说嘉杰尔边境伯里就完全没有女性贵族了。
堪称地方之雄的嘉杰尔边境伯家有着众多追随他们的陪臣贵族,这些陪臣贵族家中当然会有女性成员。
但是,她们终究只是陪臣贵族。就算同属贵族阶级,只要身份有所差异那么相匹配的礼仪礼法也会完全不一样。
中央贵族在这种时候,会事先培育出专门负责教授礼法的家臣来解决。但很不巧的,在作为边境武门贵族的嘉杰尔边境伯家里,并没有负责那种悠闲职责的人才。
「那么,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父亲大人?」
看到带着少许不安表情的女儿有点困惑,暮年的父亲抛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嗯,因为原本就有预定了,所以这次老夫返回王都时,就也带上你一去回去吧。在王都的话,应该可以找到不少能充当你教育人的帮手的」
听到父亲的话,女儿表情一转满脸都是喜色。
「我要去王都?是真的吗,父亲大人!?」
尼尔妲也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她当然会对华丽的王都抱有强烈的憧憬。
「啊啊,因为你今年就要成人了嘛。那么就有最低限度也要出席一次王都社交界,去那里露个脸的必要吧」
「是的!啊,父亲大人,其实之前善治郎大人曾对我说过『如果能来王都,我就带你游览王宫吧』这样的话,但我真的可以去见他吗?」
听到女儿说出预料之外的话,做父亲的眉毛不由一动。
「唔?善治郎大人曾说过这种话吗。这可真稀奇。不过,就算这么干脆的说了也可能只不过是社交辞令而已哦。到了王都后,你再给对方送一次有关书信吧。如果不是社交辞令的话,应该会有好回信」
「是。啊,但是,那个书信……」
「当然,要你自己来写哦」
「……是」
在淑女教育中对识文认字一环最头痛的尼尔妲带着有点困扰的表情垂下了头。
对女儿不断做出的可爱动作眉开眼笑的父亲也开始嘀咕。
「不过,尼尔妲的教育者,吗。虽然最合适的应该就属阿曼达了……但终究还是太难办到了些。不过姑且还是和她提一下好了」
就这样,嘉杰尔边境伯想到了联络在王都后宫中担任侍女长职务的和自己年龄差距很大的表妹这个办法。
◇◆◇◆◇◆◇◆
进入与别馆其他房间的芙蕾雅公主,也和善治郎一样,进屋就脱去了作为正装的薄水色礼服,换上了一件类似连衣裙的轻便室内服。
帮忙更衣的是作为她侧近又兼任护卫的女战士斯卡谢。
原本在大陆间航行的途中,整条船上就只有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这两名女子。所以虽然称不上是本职,但斯卡谢姑且也算能照着侍女的样子做类似工作。
「谢谢了,斯卡谢。你仍旧不愿换衣服吗?」
听到更衣完毕的主君的话,女战士举了举手中惯用的短枪。
「因为我是公主大人的护卫」
「是吗,总是这么麻烦你,斯卡谢。那么,至少你坐下吧」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受芙蕾雅公主的话,高大的女战士以面对面的形式做到了君主对面的沙发上。当然,她惯用的海兽牙爱枪就立在沙发旁边。另外为了有事时能立刻转为战斗姿态,斯卡谢的坐姿也没芙蕾雅公主随意。
桌子上正在燃烧的油灯火炎,给芙蕾雅公主的短银发和斯卡谢的长金发涂上一层幻想风格的赤色。
在昏暗的火光中,北大陆的公主两手抱着自己的上臂,露出欢喜的笑容。
「啊啊,斯卡谢你也看到了吧?被善治郎陛下逼到绝境时骑士大人的表情!完全是陷入绝境的脸呢。我真要好好夸奖下没有当初发出欢呼的自己啊!」
对主君很少见露出的兴奋样子,身经百战的女战士以苦笑回应。
「公主大人,请稍微冷静一下吧。嘛,的确这是场非常痛快的逆转剧呢。这点我也不否定」
「没错吧。而且,不仅是当事者的骑士大人,连一直轻视我的克里斯骑士长,也被善治郎陛下迫着对自己的说法做个订着哟。啊啊,我又重新迷上善治郎陛下了」
从君主嘴中说出的这句过于直白的话,让身为她侧近女战士有点绷紧了脸。
「您说重新迷上,也就是说,您过去曾经迷上过善治郎陛下的意思吗?」
对斯卡谢措辞慎重的提问,芙蕾雅公主十分干脆的就承认了。
「诶诶,正是如此。只是,我之前的感情用『迷上了』的说法形容说不定过于夸张了点,当然,『抱有好意』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因为从王都到嘉杰尔边境伯的这一路,是我迄今为止度过的人生当中,可以排进前五位的充实时间嘛」
「这个吗,确实是这样的」
因为自己到今天为止的人生大半都是和芙蕾雅公主一起度过的,所以斯卡谢知道公主说的是真心话。
在北大陆的时候,芙蕾雅公主姑且也有过随战士团出行,或是参加狩猎这类体验。但那时她受到的待遇到最后的最后仍然还是没有超出『公主大人用』的范畴。
就算被允许单独进行狩猎,对象也不过是兔子或狐狸程度的猎物。解决鹿或驯鹿时,不仅自己处于被众多战士层层包围的状态,武器也最多只能使用弓箭。
可来到这边后,就算持枪去解决龙种也能被允许。
在芙蕾雅公主的心中,这无疑是能让她回味一生的记忆。
被芙蕾雅公主干掉的肉龙的角已经被她取下来郑重保存好,好像打算返回王都后请工匠做成装饰品的样子。
芙蕾雅公主笑着回答。
「当然了,狩猎龙那件事给我的印象最深,但还不止如此哦。和善治郎陛下一起乘坐同一辆龙车期间,我感觉非常心情舒畅呢。
善治郎陛下对待我的态度很小心,但他那份小心并非面对『女人』这样地位低于自己的,而是平等的将对方当做一个人看待的……我也没法说的很清楚啦,总之就是完全感受不到和其他男性说话时那种对方下意识的压抑这边的感觉,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呢」
不管是好是坏,善治郎都继承了现代日本人的价值观。当然,他过去学过的那些现代礼仪作法用语措辞知识,也会因为根据对象身份的高低,或是性别是男是女等区别而导致应对的言语有所变化。但构成这些礼仪的根本价值观,仍旧是【人人原则上皆平等】这点是不可动摇的。
这种发自内心的「不会轻看对方」的气氛,接触的时间越长感觉就越是明显。
「然后,又发生了这次的事件。真的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男性存在,这让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让善治郎为其抱有「说不定会让她背上恶名」罪恶感的,希望芙蕾雅公主站出来当挡箭牌的请求,在芙蕾雅公主本人心中却没有留下任何负面印象。
毕竟从一开始时起,骑士莱姆顿那个咬定「是你们这边看错了」的态度,就让芙蕾雅公主本人火大的不行。
而且,就在芙蕾雅公主为了不给男伴善治郎惹麻烦,打算压下自己怒气的时候,那个善治郎却对她说「无妨,尽管放手去做吧,我来负责善后」。
对芙蕾雅公主来说,没有比这让她开心的指示了。
在南大陆芙蕾雅公主想要结婚的对象只有善治郎一个,只要善治郎不对自己抱有负面感情,其他大部分人的评价根本不需要在意。
如果万一遇到和善治郎的婚姻不成立的场合,芙蕾雅公主又肯定会被召回本国和其他人进行政治联姻。
所以就算在不会二次涉足的南大陆留下少许恶名,对芙蕾雅公主今后的人生也没有影响。
嘛,不过能仅仅因为这些原因就发自内心表示对他人的恶评「完全不在意」,也是因为芙蕾雅公主的内心比常人强悍的多的缘故。
「善治郎陛下非常相信我。这不是那种盲目的,只是口头上说说的『女士,我当然相信你』式的信任。而是对我的夜视能力、冷静记得一切的胆色这些『力量』的信任。
然后,他还对怀疑我的力量的克里斯骑士长,下达了要他订正自己的错误认识的要求」
「太好了呢」
斯卡谢一边随声附和,一边冷静的看着自己敬爱的主君。
原来如此,这好像的确是『重新迷上了』的样子。正确的说,是迄今为止『略微有好感』的感情,进化成了『明确的爱情』。
话虽如此,也不过就是如果被父王说「不行,你放弃吧」的话过段时间就会消失不见程度恋心罢了。在这方面,生下来就是王族的芙蕾雅公主有着很强的理性。但恋心就是恋心。
(那个野丫头公主大人抱有恋心的对象,居然会是个手心平得连一枚剑茧都没有的男子啊。而且她当初对善治郎陛下提出结婚申请时,还满脑子都实利算计。男女之间的关系真是让人搞不懂呢)
就在侧近女战士心中发出这样感慨的同时,雪白的脸上挂着红晕的北大陆公主仍在喋喋不休。
「对了斯卡谢,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我觉得善治郎陛下真的就如他所说,从没接受过任何战士训练。这件事你又怎么认为呢?」
「诶诶,这应该不会错了。虽然说起来很失礼,但那位大人的武力的确就和妇孺一样」
位于女人规格之外的女人这么说道。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是等同于侮辱自己将来要下嫁男人的评价,可芙蕾雅公主听到后却笑得更深了。
「果然是这样吗。那么,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商量。是个顺利的话,我在归途中就能善治郎陛下结合的计划呢」
「……请说给我听听」
斯卡谢从会话的走向中听出一种讨厌的预感,但仅凭预感她并不能对主角的话语做出掣肘。
完全没察觉心腹的褐色眼睛眯细了一些的芙蕾雅公主,带着美丽的笑容开始说明自己的主意。
「在回去的路上,得在龙车中住好几天的吧?到时就由我来将善治郎陛下强行推到好了。因为我好歹也有相当于战士的力量,善治郎陛下那种程度的人,是连挣扎都做不到的哦。没事,就算最开始时会抵抗,该丢的时候他还是得丢……」
「公!主!大!人!」
主君将从放荡船员处听到的『邪恶夜间武勇传』中男女角色逆转后形成的提案,遭到了斯卡谢声音低沉的叱责。

终章                 归 途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几天。
善治郎再次坐上由八头奔龙拉动的巨大龙车,和来时同样的同乘者们一起,开始了摇摇晃晃的归途。
身为他参加结婚仪式女伴的芙蕾雅公主,公主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
作为善治郎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后宫侍女伊尼斯。再加上善治郎自己车内仍是这五个人。
为了匹配道路的宽窄横幅并不大,但前后长短匹敌一节电车车厢的这辆巨大龙车中,就算坐了五个人也相当宽敞。
甚至连寝室都有配备的这辆龙车,以善治郎的感觉就像是一辆巨大「房车」一样。
只是虽然外观虽然够优雅,但既没有配备减震器也没有装备橡胶轮胎的龙车坐起来绝对说不上舒服。不过身下坐着柔软的坐垫、以及最重要的是依靠来时的体验已经习惯了这些的善治郎,现在也感觉不是特别糟糕了。
至少现在车内舒适到了可以好好谈笑的程度。
但是,正因为如此对于善治郎来说,现在车内的气氛已经让他不适应到了比来时更甚的地步。
「我最为感兴趣的,果然还是海。如果能得到奥菈陛下许可的话,将来总有一天我要乘着『黄金木叶号』,前往比南大陆更南方的海域」
因为这一次的事件,关系明显和善治郎拉近了的芙蕾雅公主现在开始积极的向他搭话。
「那真是让人很感兴趣呢。我国位于南大陆中西部位置。如果再往南行的话,会达到南西部的诸国,从南里再驶向东方的话,应该会抵达南大陆南部中央区吧」
「嘛,要是总有一天,我能驾船环游这南大陆整个一周就太棒了」
「哈哈哈,不愧是芙蕾雅殿下,探求心真是旺盛呐。但是,那果然还是太困难了些吧。好像南大陆北部全是广阔的沙漠这种不毛之地呢。沿北岸航行的话,就算是『黄金木叶号』如果不事先做好周密的准备的话也会很严峻的吧。听说那一路过去可没有任何补给场所哟」
「啊,说起来,『黄金木叶号』的副船长也说过类似的话啊」
虽然和芙蕾雅公主聊的很欢,但在内心里善治郎烦恼的直抱头。
倒不是和芙蕾雅公主聊天很痛苦,不说正相反,善治郎觉得每次只要一和北大陆公主聊起来自己就会不知不觉投入进去。
善治郎当然没有迟钝到少女对自己热情成这样他还没察觉的到人家意思的地步,更不是看到如此美丽公主的笑容后还无动于衷的木头石块。
芙蕾雅公主这种美人计——这么说还是夸张了点,总之就是比迄今为止拉近了很多距离的接触,让善治郎相当心乱。
[]
(好近,太近啦)
实际上,就算善治郎就此接受芙蕾雅公主,也没有任何人会对此感到困扰,但当事者本人善治郎就是无法舍弃一夫一妻的伦理价值观。
已经有了奥菈这名心爱的妻子,自己还会别其他女人吸引,这种事会让善治郎条件反射的产生罪恶感。
「善治郎陛下。说起来,按照预定『黄金木叶号』的修理工作差不多该完成了。我们预定要先回瓦伦迪亚一趟进行船只的试航,可以的话善治郎陛下要不要一起来?
感受着海风在海面上前进的感觉,可是非常舒服的哦」
话虽如此,现在善治郎也不能中断和芙蕾雅公主的对话。
「啊啊,那真是让我深感兴趣呢。如果只是在近海试航的话,到时请务必也让我一起同乘。但是,到时可请不要就这么直接返回北大陆去哦。我会就此没法再回来了呐。啊哈哈哈哈」
「…………」
「那个,芙蕾雅殿下?您有在听我说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啊,不,什么事都没有。稍微考虑了一些事」
「是吗。啊啊,不过要去瓦伦迪亚的话,就得对工作日程做出调整了呐。即使去时可以让陛下『传送』我过去,回来时无论如何都得耗时好几天呢」
一边这么回答,善治郎一边思考如果将来自己会使用『瞬间移动』后又将怎样。
实际上,在这次的出差过程中,他曾经仅有一次的成功讼唱出了正确的『瞬间移动』咒文。
虽然前路依旧漫长,但善治郎确实已经踏出了学会『瞬间移动』过程中的第一步。
(毕竟,不能使用『瞬间移动』的话就不能单靠我自己前往双王国了啊,也就是奥菈下次生产时没法从那边叫来治愈术士了)
想到这里,善治郎突然回忆起一个事实。
(啊,对了,生产之前得先让奥菈怀孕嘛。之前还以为这方面终于能解禁了,结果又遇上了为期一个多月的出差。回去之后,我要和奥菈好好亲热个够!)
果然,善治郎对奥菈的爱情已经很顽固。
「哈啊………」
对已经满脑子都是和奥菈房事的善治郎,连坐在他身边的银发美少女像是对现状感到败北一样微微叹了口气这点,都没有注意到。
◇◆◇◆◇◆◇◆
这个时候,人在王都的王宫中,身为嘉帕王国女王同时也是善治郎心爱妻子的女性——奥菈一世。正处于在对着其他男人敞开上衣露出上半身的状态。
这并不代表女王的贞操观念有问题。
虽然向其他男人敞开上衣露出身体,但对方是位留着白胡子的老人——宫廷医师米歇尔。
「…………」
年纪已进入暮年的老医师对奥菈的丰满的胸部完全不在意,只是表情认真的为女王的腹部触诊,仔细确认手感。
「如何呢,陛下?我在这里按下去的话您会有什么特别感觉吗?」
「……不,没什么特别感觉。和平时完全一样」
「唔嗯,是这样吗。耽误您的时间了,奥菈陛下。您可以把衣服穿回去了」
听到米歇尔医师的吩咐,女王系好敞开的礼服再开始整理着装。
熟练的整理好深红色的礼服后,奥菈开始向深受自己信赖的医师提问。
「那么,结果如何?我肚子里现在有『第二人』了么?」
就像奥菈说的一样,这是在诊断女王是否已经再次怀孕了。
奥菈这个月的例假来的很晚,平常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天可该来的东西还是没来,这难不成是有了?
带着这样的期待感,奥菈才叫来医师为自己诊断。但老医师现在一脸难色摇了摇头。
「现在还很难判断。老实说,臣刚才并没有发现任何您已经怀孕的征兆」
对米歇尔医师的话,奥菈露出明显很失望的表情。
「是吗,嘛,我确实也没发生像上次那样味觉嗅觉发生变化的情形。也就是说,这次只不过是月例不规律而已吗」
看到说完这句话的女王打算起身离去,老医师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她。
「不,陛下,您的这个结论下的有点太早了。虽然我作为一个医生很不愿意承认,但怀孕初期症状这种东西,就算是熟练的医师而言也是相当难以察觉的哟。
夫妻夜生活过的很充分,月例又迟迟不来,这作为已经怀孕的可能性已经相当足够了」
「是吗?可是,我并没有像怀上卡尔洛斯时那样味觉嗅觉发生变化啊?」
看到女王虽然脸上露出重拾希望的表情但依然歪歪头表示不解,老医师用温和的语气为她说明。
「的确在怀孕期间,有很多孕妇的味觉·嗅觉会发生变化。但是,就算是同一位孕妇,也不代表她每次怀孕是都会出现完全相同的妊娠症状。
第一次妊娠时变得会喜欢吃酸的女性,第二次怀孕时却变得嗜甜,这种例子可并不少见哦」
「嚯哦,就是说,还是有怀上的可能了?」
女王明亮到乍看会错认为是赤色的褐色双眼闪闪发亮。
「是的。所以接下来至少半个月之内,请您以已经怀有身孕为前提来对待自己的身体。平时那种大量饮酒的行为,还请暂时节制一下」
对主治医师最后这句特别叮嘱,就算是国家最高权力者也没法反抗。
「呃……没办法就这么办吧。啊,也就是说直到结果出来之前,夜生活也暂时先停下比较好?可顺利的话夫婿殿下这几天之内就要回来了啊」
「当然,这可是『毫无商量余地』的」
对女王突然想到的这个问题,老医师立刻给了回答。
如果是现代的话,只要能注意避孕具、体位这些问题,怀孕中的性行为也并不是一定要绝对禁止,但是很不巧这个世界的医学还没有发达到理解这些的程度。
所以米歇尔医师的判断的极为理所当然的。
但是,对奥菈来说这却是个让她有点头疼的事态这点也是事实。
「呃,就是说就算夫婿殿下回来了也得让他停房至少半个月,看情况的话甚至得求他禁欲一年左右了吗」
这不是自恋而是纯粹的事实,奥菈很清楚自己是多么的被善治郎所爱。
讨好因为迎娶侧室问题而不开心的善治郎的最佳手段,就是奥菈和他上床。在失去了这个手段的现在,善治郎就要回来了。
「好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本来是让人高兴的怀孕可能性,却为女王奥菈的脑中带来了烦恼。
理想的小白脸8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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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2-25 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终极答案42 于 2016-7-22 11:39 编辑

付录    侍女和主人的间接交流/玩具保养
主人善治理踏上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的旅途后,后宫就开始被嘈杂的气氛所包围。
目前已经有一名侍女为了履行婚约离开了后宫,还有两名侍女也在外面订下了婚约。为了替代她们有招入了三名新人侍女。
而比侍女的人员交替带来更大问题的,是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公主这一存在。
这是一位有着现实感的,极为有力的『侧室』候补者。
当然,就算芙蕾雅公主确实会成为侧室,她入住后宫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但是对于要接受这一切的侍女们变化的造访当然要早得多。
要打扫目前处于封印状态的『别院』,必须将其调整为随时可以让人入住的状态。因为浴室的优先使用者增加了一人,所以浴池的打扫和水量的消耗分配都有必要重新安排。
还有,因为已经接受了善治郎为了配合芙蕾雅公主的母国文化建造蒸汽浴室的要求,所以事关欲浴室占地、燃料、用水的确保工作也让阿曼达侍女长很是头疼。
在这样处于忙乱状态的后宫中,身为『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菲、多萝蕾丝、蕾蒂所烦恼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问题。
侧室的入住只是将来才需要去担心的问题。根本没有闲心去考虑那种很久之后的事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因为现在问题就被摆到了她们的面前。结果,她们就暂时过期了烦恼到夜不能眠的生活。
才怪。
让『问题儿童三人组』陷入夜里睡不着状态的,硬要说的话其实是因为更实际的原因。
「善治郎把两台掌上游戏机全带走了」,就因为这个而已。
「啊呜呜……好……」
小个子侍女——菲,现在正趴在自己宿舍的床上,发出不像样的声音。
穿着睡衣脸朝下趴在床上,两条腿还在不停乱晃的样子,除了「无意义的闹别扭的小孩」外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所以现在室内被昏暗包围可以说是幸运吧。
「吵死了,菲,我都睡不着了啊」
在隔壁床上仪态良好的仰面躺着发出尖锐抗议的,是有着瘦长身材的侍女——多萝蕾丝。不过,她的这句话其实和谎言近乎一样。
指出这点的事,是睡在另一张床上的第三名同居人——蕾蒂。
「多萝蕾丝酱,多半就算安静下来,我觉得你睡不着这点也是不会变的哟~」
虽然现在漆黑一片看不到,但以拥有就算仰卧着也一目了然的「够大」胸部为特征的少女,因为生来的性格用像是在给谁讲故事一样的慢悠悠语调提醒室友。
「嘛,说不定是这么回事吧……」
实际上,她们三人到了夜里也睡不着的原因,的确和吵不吵无关。
仅仅是因为平常这个时间带她们就不会去睡觉而已。
平常的话,现在可是她们三个正互相传递着掌上游戏机玩得兴起的时间。
她们这个样子,和为了夜游而把熬夜当成家常便饭的初高中生非常相似。
游戏机现在被带走了。油灯用灯油每个月配给的量有限无法获得充足的照明。结果天一黑就在没了去睡觉之外的选择,可又没法简简单单就睡得着。
所以,『问题儿童三人组』就只好在睡意袭来之前,唠唠叨叨的进行不咸不淡的聊天了。
「啊啊,善治郎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不会错手把我们的SAVE存档删掉吧?」
「别,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我可不要啊!虽然玩游戏很有趣,但要我连逆鳞都再次从头开始收集我可绝对受不了的啊?」
听到菲的话,多萝蕾丝吓的立刻起身。嘛也难怪她,就算是再喜欢玩游戏,为了集齐稀有素材去反复几百次狩猎同一种猎物这种事也一点都不有趣。
尤其是多萝蕾丝这方面的运气特别差,她曾经有个为了得到只有2%掉落率的稀有素材而跑去狩猎相应的怪物,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狩猎了超过那种一百头怪也没掉落一个稀有素材的记录(概率相当于连选狩猎五十头怪以上才掉落一个素材)。
【游戏虽然是快乐的娱乐,收集稀有素材却属于苦行。】
当狩猎到第一百三十头怪终于得到目标素材时,多萝蕾丝把脑袋埋进枕头说出这句话。
「啊哈哈,那种事我也不要呢~要真是发生那种事,说不定我就再也不会玩那个游戏了~」
另一方面,虽然运气比多萝蕾丝好的多,但操纵技术绝望般糟糕的蕾蒂,也老实的说出这句话。
但是,实际上她们完全没必要担这个心。
善治郎拥有好几片记录这类掌机游戏存档的SAVE卡。
所以,当初玩用消方块或赛车这类游戏与侍女们『对战』的时候先不说,最近他玩单机游戏或把贴着「拿走也行」字条的掌机借给侍女们时,都会特意更换好里面的SAVE卡。
这次出差中,他当然也为两台掌机装入了自己专用的SAVE卡。
这些内情菲她们当然不会知道。就算被称为『问题儿童三人组』,她们终归也是后宫侍女,是不敢随便乱摆弄主人借给自己的游戏机的。
结果,她们到现在也只会善治郎翻译过的那些游戏机使用方法——也就是怎么进入游戏画面,如何打开电源之类的。
嘛,不过就算再怎么得到「拿走也行」的许可,几乎每晚都把主人的游戏机待会自己寝室玩到累到的做法,也已经是充分的『问题儿童』行为了。
「唔唔,该怎么说呢,因为不在手边,所以变得比平时更想玩游戏了……」
「啊啊,那种感觉我能理解……」
就这么不睡觉一直聊着不咸不淡话题的菲等人虽然被阿曼达侍女长视为『问题儿童』也是无话可说,但要说她们一点都不冤枉倒也并非如此。
毕竟,导致她们『晚睡』成为常态的元凶,就是善治郎本人。
因为有从地球带来的LED台灯,善治郎(以这个世界的标准而言)每天都睡得很晚,连和他一起生活的女王奥菈现在也变得经常晚睡。
结果,为了照顾这二人,侍女中的一部分人就开始跟着变得擅长夜间工作了。
具体来说,就是那些负责伺候二人并兼任清扫工作的侍女们,知道善治郎和奥菈进入寝室就寝为止,她们都不得不在客厅隔壁的休息室待机等着。
另一方面负责其他——也就是整理庭院、料理、打扫浴室这些工作的人都可以按时睡觉。结果就是侍女们工作时间变得或多或少的有点不规则。
当然,大部分侍女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不规则,但有部分人例如那些新人侍女就还无法习惯这种夜间出勤的做法,现在她们就正在客厅隔壁的休息室里和睡意战斗呢。
与她们相对的,『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身体很早就适应了这种夜间出勤的情况。
被分配到清扫工作时就那么直接熬夜做事,被分派到其他工作时就把掌机带回寝室玩到睡意袭来为止。
简单来说,就是被分配到清扫工作时需要熬夜的休息节奏,就是她们平常生活时的休息节奏。
虽然熬夜日常化这种生活节奏听上去极为不健康,但这个世界的『熬夜』行为在现代日本人看来根本算不上熬夜,至少也得做到过了午时还不睡才能算数。
因为这边的起床时间很早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但至少也是年轻人的话只要习惯了就没什么大问题程度的睡眠时间分配方法。
正因为如此,她们才得像现在这样面对失眠的问题。
「我啊」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嗯嗯……感觉~,稍微有点想睡了~?」
『问题儿童三人组』正变得越来越烦躁的小声闲聊,看来还要再持续一会的样子。
◇◆◇◆◇◆◇◆
从阿曼达侍女长可以被授予后宫侍女长的职务这点就能够看出,她是一位有着足够能力又兼备丰富经验的,十分能干的侍者。
但就算是这样的阿曼达侍女长,也还是第一次服侍「异世界人」。
虽然在善治郎看来,只会觉得阿曼达侍女长总是彻头彻尾的将工作完成的十分完美。但对于阿曼达侍女长来说善治郎也是个「难搞」的主人。
毕竟,她迄今为止积累起来的经验完全不管用。
讨厌香油的味道,可汗臭同样讨厌。不知道为对佣人总是很客气,有什么不快的地方基本不会主动说出口。
虽然身为侍女的同时也是高级贵族的阿曼达侍女长很擅长读取主他人表情的技巧,但这技巧居然不是对社交对手,而是被逼着要对着自己的主人全力全开的使用这点实在是她没想到的。
但是,比起这些细微之处,阿曼达侍女长会觉得善治郎作为主人很「难搞」的主要理由,是他实在太「娇纵」侍女们了。
被主人娇纵的话工作干起来就轻松,这种事仅限那些年轻侍女们。在统御这些年轻侍女阿曼达侍女看来,主人的这种做法怎么看只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侍女长的工作是严格的教育年轻侍女们并严厉的监督她们。可是,最重要的主人却用娇惯的态度对待这些女孩,总是不知不觉间,就和侍女们进入了温吞的气氛。
而且善治郎不仅仅是娇惯,他自己本人更是特别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这就更糟糕了。
娇纵侍女的主人肯定松弛的气氛,可为了防止年轻侍女们的技能水平不致下滑,侍女长却得不停指导部下让她们的神经绷紧再绷紧。同时达成这样目的完全相反的两种要求,即便对阿曼达侍女长来说,也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然而,就算是已经过了这种日常一年以上对善治郎的娇纵态度自认有了相当理解的阿曼达侍女长,对这次王配远征出发前留下的话语,也觉得有点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善治郎大人的做法也罢那些『问题儿童们』特别让他中意也罢,虽然这些我都心理清楚……但还是觉得这次的指示也太娇纵过头了一点啊」
虽然阿曼达侍女长独自嘟哝了这么一句又叹了口气,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履行主人下达的命令。
用右手食指拇指揉揉眉头的她只能微微耸了耸肩。
◇◆◇◆◇◆◇◆
写作侍女长室读作说教屋,这是个年轻侍女们全都赞同的共识,菲、多萝蕾丝、蕾蒂三人更不会对此有意义。
所以,被叫到侍女长室的『问题儿童三人组』,现在脸上全都带着拘谨的表情在侍女长面前一字排开的站着。
这种事她们已经习惯了。
「阿曼达侍女长大人」
「应您的传唤,我们来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午休时间却被叫来了侍女长室,看到『问题儿童三人组』仅仅因为这个就以受叱责为前提低声下气的,阿曼达侍女长在心中叹了口气。
(就是说,她们心中都认为自己犯过应该被叱责的过错吧,而且好像还是好几个过错,这三个孩子真的是……)
阿曼达侍女长保持着堪称范本的漂亮站姿,对自己眼前的这三个年轻侍女开了口。
「菲、多萝蕾丝、蕾蒂,现在要交给你们一件特别的工作」
听到侍女长的话,『问题儿童三人组』都露出转瞬即逝的不愿意神色。
「是」
「遵命」
「不管有什么事,都请尽管吩咐」
虽然也就是一瞬间不情愿,三人马上又改口这么干脆的给了回应,但还是让阿曼达侍女长觉得头疼。
(再怎么说也是后宫侍女,听到有工作时你们脸上居然会露出不快感……。过后得重新教育呢)
虽然内心有着这样的想法,但对感情的控制堪称完美侍女长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内心写在脸上。
「那么,现在开始传达。只是,这份工作决不是无论如何都非做不可的东西,如果你们仔细考虑后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要老实的说出来。
你们都知道,善治郎大人从他的故乡带了很多私人物品吧」
「是的」
善治郎的私人物品,听到这个词的『问题儿童三人组』立刻有了反应。只要牵扯到善治郎的私人物品,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有额外的「甜头」和「乐子」出现。
看见『问题儿童三人组』做出立刻向前探出身子,双眼闪闪冒光的反应,阿曼达侍女长确信要对她们进行再教育的必要性。
(不过,这次她们的这种乐观期待可以说完全就是正中红心啊,让人感觉有点火大呢。真是的,善治郎大人实在太娇惯她们了)
「有一件善治郎大人的私人物品,在大人不在期间一直处于未启动运转状态。所以善治郎大人说了『不希望这东西一直处于不启动状态,可以的话,希望有人来适当让它运转一下』。事情就是这样」
一瞬间就理解了上司这番话意思的『问题儿童三人组』,这次脸上都露出了完全不打算隐瞒的喜色。
「遵命!」
「请交给我们吧!」
「我们会努力的~」
这里所说的善治郎的私人物品,就是他的家用游戏机。
不用说,这个工作纯粹属于善治郎的好意,「不希望一直处于未启动状态」云云,不过是借口罢了。
虽然游戏机作为一种家电产品定期通电的做法确实有助于保养,但也没纤细到一个月不这么做就会陷入运行不良的地步。
所以不管怎么想,这都明显只是为『问题儿童三人组』提供一个玩家用机的借口而已。
善治郎自己在客厅玩家用机的时候,菲她们曾带着深感兴趣的表情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游戏画面看,这件事给善治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以善治郎的感觉他本想提出「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玩?」的邀请,但因为身份上彼此有着主从的立场所以只得作罢。
邀请工作中的侍女和自己一起玩游戏。这种谣言一旦诞生,就会引发侍女侧室化的恐怖可能性。虽然实际情况终究不可能这么简单又夸张,但因为不能说绝对不会发生所以还是值得警惕。
所以,善治郎才会特意在这次出差前,给菲她们留下一个可以堂堂正正玩家用机的「口实」。
(善治郎大人要纵容这些孩子到什么地步啊)
虽然在内心深深叹气,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严肃表情的阿曼达侍女长继续通告。
「但是,这件并不是非做不可的东西,所以不允许你们占用平常工作的事件去做。等到通常业务结束的入夜时分你们再去完成吧。
幸好,奥菈陛下也给出了等到她进入寝室就寝后,你们便可以使用客厅的许可。当然,你们必须遵守不发出妨碍陛下休息的声音,事后要把工作现场完美收拾好这些大前提。时间也最多只有一个小时」
奥菈陛下可不会像善治郎大人那样那么娇惯你们,听到侍女长的这句特意叮嘱,果然就算是『问题儿童三人组』也神色马上变得拘谨而紧张。
就像侍女长说的那样,奥菈并不是个会任意妄为的支使下人的不讲理主人。但她也没有善治郎那么纵容。
区区侍女如果敢给主人添麻烦,那她无疑会给予她们严厉的处罚。而且,平常这种时候会为侍女们求情的善治郎还不在。
「是,我们会注意的」
「绝对不会给奥菈陛下添任何麻烦」
「会安静的玩」
挺直了背三个年轻侍女纷纷这么表决心。
「期待你们的表现」
阿曼达侍女长表面上无表情的这么回了一句,可心里已经叹了一口今天最大的气。
(虽然拿出奥菈陛下的名字让她们找回了紧张,可还是没有一个人提出不干的请求啊。尤其是蕾蒂)
「蕾蒂,这是工作,不是什么『玩』吧」
「非,非常抱歉~」
听到侍女长眯着眼睛说出的这句话,蕾蒂睁大了看不到一点紧张感的吊眼,干脆的低头道了歉。
◇◆◇◆◇◆◇◆
当天夜里,后宫客厅中出现了三个人影。
一个是像小孩子的矮个子人影。一个是像模特般瘦长身材的人影。还有一个是虽然轮廓模糊但明显能看出拥有丰满胸部的诱人人影。
是菲、多萝蕾丝、蕾蒂她们三个。
如果是善治郎的话,会将现在客厅内的环境形容为「漆黑一片」吧。但对于夜视能力发达的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是只要注意点就没问题的明暗程度。
小型水力发电机的控制台,大型冰箱的控制面板上都显示出机器正常运转的光字。
就算是只有这种微弱的光照,也足以让三人看清家具的摆放位置。不过,那也就是够不至于撞倒沙发边角程度的光亮而已,以正式进行工作的要求来说果然还是太暗了点。
战战兢兢迈着小偷一样的脚步,走到沙发旁的菲、多萝蕾丝、蕾蒂打开沙发附近的LED台灯。
「呜哇,好刺眼」
(笨蛋,别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会被寝室里的奥菈陛下听到的!)
(啊,抱歉)
面对多萝蕾丝脸型都变了的叱责,菲老老实实道了歉。
不管是在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都无忧无虑又乐观的菲,果然也还是会害怕女王奥菈。在权利、腕力这些现实上的力量差距之上,奥菈身上有着被她瞪一眼就会条件反射的低下头的想低头的威压感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看看,照明就保持这样不要弄的更亮了比较好吧~?)
(唔嗯,要是集中精神的话也还察觉得到啦。嘛不过这种程度的光亮确实算不上问题。所以这样就行了不是吗?)
对蕾蒂提案,菲表示同意。
(那么,就开始准备吧。你们俩知道该做什么吗?看来不知道呢,那么,这次就由我来做好了)
说完这句话首先动起来的是多萝蕾丝。她把自己的长手长脚支在地毯上,用四肢着地的姿势把放在电视柜下面的白色家用游戏机取了出来。
(我想想……记得应该把这边的这个,这么弄来着?啊,这个就是电源了呢。蕾蒂,这是手柄你拿好)
(嗯,知道了~)
看着 也不做任何实验,就顺利不出错的一步一步把游戏机连线弄好的多萝蕾丝,让在旁边看的菲瞪大了眼睛。
(多萝蕾丝,为什么你会知道摆弄这个道具的方法啊?)
听到菲的这个问题,人还趴在地上的多萝蕾丝扭过头来,露出自傲的微笑。
(哼哼,我就猜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每次善治郎大人拿出这个道具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我就特别留意观察了哦。没错,全都是为了今晚这一刻!)
人趴在地方抬起上半身,虽然做出这个姿势的多萝蕾丝按理说本来看上去应该非常煽情,可她现在身上却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色气。这一方面是因为多萝蕾丝的体型实在太过骨感,也是由于现在她眼里只剩下游戏机的缘故。
为了可能会有的机会,就事先熟记了游戏机的配线插接方法,这种做法实在很符合多萝蕾丝的风格。
在『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多萝蕾丝是比较少出错的那一个。但这并不是说她比菲和蕾蒂做事更认真,纯粹是因为她比其他两人飞跃性的「擅长抓住要领」而已。
这次的事情就是这样。对菲和蕾蒂来说,玩家用游戏机的这个现状最多只能算是「突然从天而降的幸运」而已,但多萝蕾丝却把这种情况当做「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来临的未来」来看待了。
换种说法的话,就是她比谁都小看了善治郎这名主人。
总之,托福她们可以像现在这样不必在错误尝试插线行为上浪费时间了,也算是一种侥幸吧。
(……在这里插进去……接下来按下开关就可以了吧。好,弄完了)
(噢噢!)
(不愧是多萝蕾丝酱~)
看到电视屏幕上显示出游戏进入画面,三个侍女兴奋难耐。
(手柄,手柄就是这个吧?)
(等等,菲。应该让我最先开始玩吧。是我把插线弄好的,你该把这个权利让给我吧)
(啊哈哈,菲酱,按顺序,按顺序啦。果然还是该让多萝蕾丝酱第一个嘛~)
就算极力压低声音,脸也因为兴奋涨得通红的三名少女,小心翼翼的摆弄着游戏机手柄。
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等家长入睡后,爬起来偷偷玩游戏的坏小孩的情景。
要是让有这类经验的善治郎看见了,说不定会因为怀念而脱口说出「让我也加入吧」的话来。
善治郎也有在小学时代,瞒着双亲打开客厅的电视,提心吊胆的打RPG帮主人公升级的美好回忆。
总之就是这种让善治郎看见了会勾起自己的回忆并不自觉露出微笑的景象。
话虽然如此,善治郎现在毕竟不再这里,只有侍女们在。
初次接触家用游戏机两眼闪闪发光的侍女们摆弄着手柄。
三人组能读懂的文字仅限阿拉伯数字,日语也好,游戏中到处都有的指示英文也好对她们来说都和天书无异。所以本来侍女们必须得反复经历错误操作的过程才行,但现在的家用游戏基本都做成了只要随便摆弄几次,就能让人掌握住操纵方法的类型。
尤其是她们现在启动的游戏机是使用「体感类手柄」,不用特别做什么只要挥动手臂就能进行操作的机型。
原本对于和游玩相关的知识就吸收的特别快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掌握了这种游戏方法。
之后过了大约三十分钟。
(菲,那边!)
(好咧,我抽!)
对体感手柄已经完全熟练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正开开心心的轻松玩着游戏。
现在菲和多萝蕾丝在电视前挥动着体感手柄,至于蕾蒂则坐在后的沙发上像拉拉队一样呵呵笑望着二人。
]
现在游戏机里运行的,是善治郎带来的复数体育类GAME合集中的网球游戏,侍女们在玩二对二双打模式。
电视屏幕中显示的网球场上,四名游戏角色正在来回奔走,把黄色的网球打来打去。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和电脑打的很精彩,但最开始时三人组的战绩简直惨不忍睹。如果把当时的赛况录成视频发布到网上去的话,虽然无法期待惊人的浏览点击数,但至少也会被当做稀有影像来对待,三人的无知和奇行就是到了这个程度。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菲她们在如何操控游戏之前,连「网球」这个运动究竟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发球后要在着地前把球打出去,想反发球后球就算着地也没关系这些她们还能理解。还有所有打过的球都要在地面上反弹过。
到她们能打出勉勉强强可以算作「网球」的球为止,菲和多萝蕾丝都是一路惨败。
就算不懂说明网球规则的文字,看到己方角色垂头丧气敌方角色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有就算音量开到最小也能听出阴沉气氛的配乐,任谁都能理解这代表了「败北」二字。
结果,就让生来不服输的菲和多萝蕾丝受了刺激,直到赢了为了都在玩网球游戏。
(看招!)
(好,打的漂亮菲!)
接着,初次获得了值得纪念的五连胜后的现在,菲和多萝蕾丝已经满头大汗。
(哇,菲酱和多萝蕾丝酱好厉害呢~)
因为不能发出太大响动,只能无拍手小声这么赞美的蕾蒂,多萝蕾丝像是到现在才想起她的存在一样,带着歉意的表情回过头。
(啊,抱歉,蕾蒂也很想玩的吧)
不管怎么说,『问题儿童三人组』彼此毕竟是非常要好的。
特别是在精神上总爱让他人一步的蕾蒂,菲和多萝蕾丝都下意识的很关照她。
(来,蕾蒂,游戏就选这个,把球越过网子打过去的就可以了吧?)
从沙发上慢慢站起来的蕾蒂,接过菲递来的体感手柄。
(谢谢,菲酱。可我想玩善治郎大人最常玩的那个游戏~。你看,就是那个用细细的棒子把人投过了的球打出去的那个)
(知道了。我记得那个应该这样,再这样弄一下就……好,换好了哟,蕾蒂)
(哇啊,多萝蕾丝酱谢谢你~)
蕾蒂就这么开始玩棒球游戏。
这个游戏中的棒球是规则已经非常简化,基本上玩家除了打者和投手外就没有其他位置的队员可以操纵,成绩也只有打中和打不中两种,简单来说就是投手和打者的一对一决斗。
虽然最开始时蕾蒂也以PC为对手来玩(成绩相当令人遗憾),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三人交替着互相对战的形式。
刚才的网球是协力型玩法,现在的棒球是对战型玩法。可以让复数玩家一起享受游戏的乐趣,正是家用游戏机的优势所在。
当然,掌机如果有复数机器的话也能让玩家实现协力或对战的玩法。然而善治郎虽然带来这边多台掌机,但都不是同一机型。
不如说,他是个会拥有复数的家用游戏机手柄已经算是很意外的情况的游戏独行侠。如果他买入这台游戏机前,没有经历过朋友经常跑了找他玩的大学时代的话,他一定不会购入复数的手柄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侍女们可以像这样在一起同时玩游戏算是相当的幸运。
(上了哦,一二)
(好,我~打~。啊,打中了。菲酱,我打中了哟~)
菲拿着手柄做出投球的动作,蕾蒂同样拿着手柄做出打球的动作。、
虽然运动神经相当糟糕导致成绩是三个人当中最差,但蕾蒂在玩游戏时总露出软绵绵的很幸福的笑容。
以能否好好享受游戏为标准判断的话,说不定蕾蒂才是最大的胜利者。像以前那样有糖果当奖品时先不说,平常的时候最能好好享受的那个人才是赢家。
就在三人沉浸在游戏中的时候,随着吱的一声客厅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噫!?」
「呃……」
「哇?」
条件反射的陷入硬直状态的三人,还以为会受到侍女长的叱责。
虽然自己是打算遵守约定安安静静的玩的,但玩到忘乎所以时也未必就一定能保持安静。难不成,我们吵到谁了?这下又要挨恐怖的侍女长大人说教了。
这么想着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挂着僵硬的表情向着客厅入口方向望去,所幸进来的人物和她们预想的完全相反。
「哎呀?这可真是少见呢」
看到有着长长的艳丽金发、深绿色的瞳孔、还有白色的肌肤这些南大陆上罕见特征的侍女登场,三人一起按着胸松了口气。
「什么啊,是玛格丽特吗」
「真是,不要吓我嘛」
「呼哇,吓了一大跳~」
玛格丽特虽然也是后宫侍女,但她拥有【并没有分配到善治郎名下而是直属女王奥菈】这样稍微有点特殊的立场。不过她并非上司,而是和自己同级别的同僚。
虽然是个因为直属奥菈这个特殊性,平日里较少打交道的对象,但玛格丽特性格温和平日里表面上对谁都很友好,所以菲三个也没想太多直接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同伴。
看到『问题儿童三人组』正开着电视玩游戏,玛格丽特也因为吃惊一瞬间眼睛瞪得圆圆的,但她马上又换回了柔和的微笑,用好像滑行一样的步伐走入客厅。
「你们这样好吗?做出这种事,要是被奥菈陛下、阿曼达侍女长发现了,我觉得可不是受个叱责就能了事的」
听到金发侍女微微歪着头提出的忠告,菲摇晃着一头黑色的短发举双手表示抗议。
「不是啦,我们有好好得到阿曼达侍女长的许可啦!」
「菲,你的声音太大了。不过,她说的没错玛格丽特。这是善治郎大人交代给我们的工作。在大人外出期间,我们要定期帮他运转下这个物品。
好像是这个物品如果不定期运行一下的话,反而会对物品本身造成损伤呢」
「原来如此……」
对多萝蕾丝的回答,玛格丽特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表示了接受。
道理算是说得通,而且知道平日里善治郎玩游戏时菲她们总是用很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事玛格丽特,也能从刚才那套说辞中看破善治郎的真正意图。
总之,既然是后宫之主善治郎已经给出了许可行为,那么就没必要特别怪罪吧。
「是吗,那就好。但你们得注意一下声音呢。因为奥菈陛下现在就在寝室里就寝啊」
「啊,难不成在走廊上也能听见了?」
看到多萝蕾丝褐色的脸都变青了,玛格丽特带着让她放心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没关系的,听不到的哦。不过你们还是再把声音和音量压低些的好」
但是,正确来说这算是一句谎言。刚才碰到客厅房门门把手的时候,玛格丽特敏锐的耳朵,就察觉到屋里有微弱的异响。
只不过,那是微弱到自幼就开始就接受密探训练的玛格丽特才能捕捉到的。现在的后宫里,就只有金发侍女一人能察觉的声音。
「啊咧~?要是那样的话,玛格丽特酱为什么会来客厅~?」
听到蕾蒂用和平常一样的毫无紧张感的口气提出的问题,玛格丽特报以微笑。
「我在某种意义上也和你们一样呢。是来完成善治郎大人委派的特别工作的」
说完这句话,玛格丽特向安置在房间角落的冰箱径直走去。
「诶?」
「善治郎大人的?」
「委派~?」
在连电视游戏都暂时放置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注视下,金发侍女打开冰箱取出一个银质水壶,接着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木杯里。
这个水壶中装的是白色的液体——山羊奶。
「嗯……唔……」
看到玛格丽特毫不犹豫的把一整杯山羊奶一饮而尽,『问题儿童三人组』把手柄放到沙发上向她靠过来。
「诶诶,这个东西不能喝啊,善治郎大人不是说过吗?」
「对啊,你这么做好吗,玛格丽特?」
「喝,喝也没关系的话,我也想喝一点~」
对逼近自己的『问题儿童三人组』,金发侍女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是我的话就没关系。因为已经『习惯了』啊」
说完这句话的玛格丽特,平静呃看着被乳白色羊奶弄脏了内壁的木杯。
善治郎禁止侍女们饮用山羊奶的理由,是因为母亲羊奶目前还带着浓烈的青草味和兽臭味非常难喝。
南大陆没有哺乳类家畜,会把动物的奶水放进自己嘴里的人更是几乎没有。
初次尝到未知食物饮品时留下印象可能会造成很久的影响,所以如果最初入口的山羊奶太难闻的话,会造成这个人终生对乳制品本身抱有厌恶感的可能性非常高。
所以,善治郎决定知道山羊奶的味道提升到「合格」标准之前,都禁止后宫的侍女们入口这东西。但是玛格丽特是例外。
对于金发绿眼的侍女来说,山羊奶并不是她第一次尝到的食物,而是她小时候每天都会喝的『令人怀念』的味道。
「好—狡—猾。真好啊~,玛格丽特酱真好啊~」
对此最羡慕的事蕾蒂。
平日里总是就像温厚这个词近乎拟人化了一样笑容不断的蕾蒂,因为趣味是料理又真心将下任料理责任人的地位作为目标,所以她不会放过任何未知的食材。
看着蕾蒂已经要挺着大胸部黏上来的样子,玛格丽特露出苦笑安慰她。
「但是,我觉得善治郎大人的担心是正确的呢。这个还留有相当程度的兽臭啊,老实说根部称不上美味」
「可我还是想喝~」
「先忍耐一下。尼古拉殿下正在非常努力的进行改良哦,我想蕾蒂也能喝到羊奶应该不会是太久之后的事」
被芙蕾雅公主借给嘉帕王家,负责传授山羊饲养方法的青年尼古拉,是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符的熟练技术和丰富经验的畜产专家。
根据这个人的指示,将山羊的饲养环境整顿好,并更换山羊的饲料之后,山羊奶的讨人厌臭味就迅速变稀薄了。
而且尼古拉还把奶酪、酸奶、黄油、鲜奶油这些乳制品的制作方法详细告诉给了众人。
蕾蒂伸向山羊奶的手终于慢了下来。
「……唔嗯,知道了,我会忍耐」
「诶诶,这样做最好。善治郎大人说过,他知道有好几种点心都会用到乳制品哦。如果对不好喝的山羊奶出手导致对乳制品产生不擅长意识的话,说不定就要对那些点心产生拒绝反应,无法很美味的吃下去了啊」
「诶诶,新的点心?善治郎大人的?」
「那可真让人期待呢。蕾蒂,到时就拜托你了」
四个人越聊越是兴起,不知不觉中侍女们就和平时一样沉迷于各种八卦中,连电视和游戏都被她们扔到了一边。
接着,约定好一个小时过去后她们也没停下来。
结果,就导致客厅的大门突然被人无情的打开了。
「…………」
「…………」
「…………」、
一时无语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把视线转向那里,结果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物站在门外。
后宫事务总负责人阿曼达侍女长,就算看到约定时间已过客厅里还一副正在玩游戏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没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向属下们通告道
「菲、多萝蕾丝、蕾蒂、还有玛格丽特,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到我房间来」
「是」
「遵命,阿曼达侍女长大人」
「是,我知道了~」
「……给您添麻烦了」
『问题儿童三人组』再加上金发侍女四人,带着完全放棄认命的表情开始做起各种收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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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0 收起 理由
诀别诗 + 10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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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25 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16-2-25 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消息啊,话说看这个每一章的标题有种侧室又黄的感觉
果然没那么好立侧室啊
发表于 2016-2-25 20:40 | 显示全部楼层
出現啦,還以為第七本被放生之後就只能等台版了!
发表于 2016-2-25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有第七卷的翻译了,感谢翻译大大的开坑!上次翻译弃坑之后等更新都快认为没有翻译君接手了呢。
发表于 2016-2-25 21: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感动,终于有人接手了!!这部穿越小说还蛮有趣的~
发表于 2016-2-25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終於出現啦!! 想說第七卷被放生這麼久應該是沒希望了,沒想到又有好心人來幫忙翻譯放出了!
发表于 2016-2-25 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30109 于 2016-2-25 21:51 编辑

我記得我在你的信箱內有傳這本的檔案連結唷

剛看了一下 連結好像掛掉了 重傳一次好了

連結已私信過去
发表于 2016-2-25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回来了,期待已久了
发表于 2016-2-25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北方的公主武力也很强呢。
发表于 2016-2-25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大大的翻译,终于不是有生之年能看到中文版了
发表于 2016-2-25 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萬歲  謝謝大大又付出 總算可以看到後續 主角 跟公主的戀情
发表于 2016-2-25 22:32 | 显示全部楼层
!?竟然開坑了
我還以為這部就卡在那了說...都快遺忘了
发表于 2016-2-25 2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可喜可贺!
我都以为这部还会继续卡.....总之能继续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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