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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7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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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黄泉困惑
以前的两人形同陌路。
但是她的遭遇,使她也抱有和自己相似的痛楚。由于这原因而想要和她更亲近些,想着或许可以和她讲讲那相似的遭遇。
景介的想法仅限于此。
没有把她当做异性的意识,可以的话只是希望她能有更多的笑容,单单的同班同学而已。
但是她在某天,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死去了。
仅仅是这样就让自己手足无措,——更何况是在此之后被告知,她喜欢着自己。
真是低级到了极点。
回想起了当天的种种,
借笔记时担心自己的字难看时抱歉似的神色。
绝对没有这种事,虽然不至于让人赞叹,但也是干净工整。然而她每次都会说出同样的话来,是害羞吧。自己随意的拜托,对她来说确实一件大事。
上课也是,想着或许景介会来借就认真的记着笔记。以前的话肯定会自嘲自己自恋吧,但是在对方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更觉得内疚。
周五邀请她一起去玩。
景介只是在多管闲事罢了。然而对她来说应该是天地被倒置程度的大事件了。因为内向怕生的性格,原本是要拒绝的吧。
但是,灰原却说了让她考虑一下,她在犹豫。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邀请自己。
交换号码的时候也是,害羞似的笑容。
怎么自己就没有注意到呢。高兴的说着除了家人之外登陆的第二个号码,那是因为她把自己放在了已经不在的尾上对等的位置上。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紧接着就向景介求助。
打电话时还在犹豫吧。不知道对灰原的欺负是何时开始怎样持续的,或许那天受到的对待让她无法忍耐了吧,所以在口袋中拨通了刚刚登陆上去的景介的电话。
然后就是,
如果灰原还活着的话,会因为什么契机而向景介告白吧。
恐怕自己虽然很高兴但也会拒绝吧。
不讨厌她,但也没有恋爱方面的感情。虽然因相似的境遇抱有亲近感,但也仅此而已。被告白了就先交往着看看什么的,自己也做不到。景介不轻薄,也不是习惯于恋爱的大人。
周六和周日的两天一直在想着这些事。
没有流泪,
然而却没有拿出灰原手机的勇气。
肯定有很多家人的未接电话吧,和景介的家人那样,担心着没有回来的女儿,不停的打电话。
自从消失后,灰原逐渐占据着景介的心。
——总是这样,
姐姐、还有尾上,还在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过,消失了才后悔万分。
过去自己对她们讲过的话,还有她们对自己讲过的话,全都回忆起来。这个是这样的么,那样的么,应该那样回答吗,还是应该这样回答。无意义的想法罢了,现在怎么都无济于事。
时间在景介的烦恼中流淌。
周末一下子就过去,周一毫不留情的到来。
很不想去学校。
原因有很多,但主要是不想看到灰原空着的位置。
学校方面也大概知道灰原不见了的事吧。
那么就会在早上的班会上通知大家灰原失踪,然后成为班上讨论的中心。明明在的时候谁也不去注意,不在了却成为大家的话题,真是讽刺到反胃。景介不想呆在这样的环境。
尽管这样,景介还是决定去学校。
原因只是想自保罢了。灰原失踪之前给自己打过电话这件事,肯定会被警察查问的吧,单单询问情况的话那倒没什么,只是自己在灰原失踪后立刻休息不去上学的话,警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吧。
到最后,景介还是在平常的时间起床,和平常一样穿上制服,和平常一样套上羽绒服,带着与平常不一样的心情出了家门。
而对房间的抽屉深处藏着的灰原的手机,有种内疚的感觉。
果然在班会上通知了灰原自周五就没回家、有什么消息就告诉班主任的事。正如之前的想象,这件事成为了话题,景介更是心情黯淡。
然而忧郁的原因不单单是灰原的事。
周六回到家后,景介确认了下木蔭野给的那张纸。虽然需要注意的危险的繁荣派都在别的班级、景介一个也不认识而稍微有些安心,但——
在『对人类友好的』一栏里,出现了同班同学的名字。
「...介君,那个」
班会结束后,日崎步摘来到景介的座位。
「从棗那听说了」
「哦」
日崎微微点头,那平常毫无心机的表情也渐渐黯淡下来,压低声音说道,
「灰原的事...怎么说好呢」
——没错,就是这家伙。
还以为只是个天然呆,竟然不是人类。
「我...」
「这表情不像你哦,笨蛋」
面对着对隐藏自己身份一事抱歉的日崎,景介微微一笑,
「不过确实,有烦恼过该怎么面对你」
掩饰也没有意义,景介就照实说了。
知道事实后,要问对木蔭野和日崎的印象有没有改变的话,回答是肯定的。但另一方面,自己也没必要改变态度。在同一个教室友好相处了一年了,自己不可能就简单的把对方拒绝在外。
「谢谢。介君很温柔呢」
日崎很高兴的笑了,而对那真挚的笑脸景介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迟钝罢了,木蔭野也这么说我」
「没有这种事哦~,介君就是温柔」
「以后准备怎么办?学校呢?」
周六也问过木蔭野同样的问题。今天她没有来上学,说是和枯叶有事——昨天发信息告诉景介。
日崎摇摇头,浮现出恶作剧般的表情。
「我呢,要看着介君。棗和枯叶拜托的」
「我?」
「当然,不单单是介君,还有学校的状况。因为不知道繁荣派她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今天来学校的人好像比较少呢」
景介还打算在午休时去确认一下长相的,看来是泡汤了。
「...但是,我也没什么干劲啦。我也不想看到,亲戚之间的争斗」
对面对忧郁的日崎,景介稍微安心了。
——啊,果然这家伙就是日崎啊。
漫不经心的过着每一天、与险恶的气氛绝缘、厌恶争斗,就是她给人的印象,并没有因为她不是人类而崩坏。
「以前没有出现过内部纠纷吗」
「在我们出生之前,仅有一次发生过类似的事。首领的姐姐、也就是枯叶的阿姨认为,消灭人类也没有关系。但当时的人都反对这样做,她自己也在流放后被杀死」
「这样啊」
首领的姐姐的话就是本家的人了,也是继承人吧。这件事处理的不好的话就有可能就导致族内分裂,情况要比景介的想象更为复杂呢。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族人发现孩子的数量在不断地下降,一些人就觉得应该无限制繁衍后代。首领——枯叶的妈妈强烈反对,并且压制住事态...」
过激的意见会再次燃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深山的隐藏村落、狭小的人际关系中生存的话,矛盾会随着时间的积累不断升级。在这层意义上,这个乡下的小镇也没多少区别。
「以前就有这种主张的人就暂且不说了,因为那火灾转而跟随繁荣派的也大有人在,父母或婚约者跟随了繁荣派的话自己也加入。我们都是关系很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痛苦似的咬住嘴唇。
景介却对别的词感到了疑问,
「慢着,婚约者、的...那不是人类吗?」
确实有听说很久以前就只能生下女孩了。
「嗯,没错」
点头的日崎带着略显寂寞的表情。
「人类之中也有讨厌人类的,说不定正是因此才和我们结婚的」
结婚。
选择非人类的异种族的人作为伴侣,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
『我的父亲也大致上是个奇怪的人吧』、木蔭野这样讲了,不在意种族的差异。但其中肯定有着厌恶人类、不能融入社会的人吧。
或许还有其他的理由,像是爱情之上啊,别有用心的企图啊。
这不就和人类之间的结婚没多少区别吗。
「但是,介君也察觉到了吧」
日崎担心又有些抱歉的突然说道。
「哈?什么?」
「那个,这样说的话或许不是很谨慎」
稍微有些犹豫的动作,怯怯的说,
「和我们结婚的人中,最多的就是身体原主人的关系者」
「......?」
「朋友、亲戚、恋人...。我的爸爸也是,妈妈身体的原主人的表弟。爸爸的表姐生病死去时,和妈妈相遇了」
没有想到的理由,让景介有些受到冲击。
「啊......对不起!果然是不该说这些话...」
「不、没关系。我还好」
确实,灰原的死使得景介心情沉重,日崎也是考虑到景介才讲这些话的。也就是提示景介,不要太深入她们。
即使是同班同学,深入过头的话就回不来了,甚至还会卷入一族的内斗。
「说起来、你,丧着...」
突然有些在意,就这么问道。
「还没有。关于这点我和棗一样,不打算执行」
听到这回答景介安心了,不,说安心是失礼了。
果然是要换位思考,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就是种族存亡的问题了,不能忘记这点。
这样的话人类和她们有着根本的区别。
「啊啦,怎么了?单独两个人的」
回到座位的秋津对景介和日崎说道。
稍微带有深意的口吻。
「没什么,讲讲话而已」
如无其事的日崎带着没什么精神的微笑回答。
「秘密的话?」
「是灰原的事」
景介努力不让表情歪曲。
秋津听到后皱起了眉头,对于不知道灰原死去的她来说迷惑是当然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灰原」
看着秋津不安的表情,景介的罪恶感又袭来。
灰原已经死了,到处都不在,即使为她担心又能怎么样。然而秋津却现在进行时态地关心着灰原的安否。
那大概就是景介在姐姐失踪后的心情吧。
「周末的事,还是先延期吧」
秋津面向这边作出笑容。
「不管灰原而自己却去玩的,会很内疚的」
「...也是啊」
胸口像是受到了强烈挤压,景介好不容易吐出这些话,
「等灰原回来再说吧。英他们那边也讲一下」
——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对既定的未来还能抱什么希望,不要开玩笑了,只有这样责备自己罢了。
「棗那边就由我来联系吧」
景介以眼神感谢日崎的随机应变。
正好此时上课铃响了,老师也走了进教室。到处谈笑着的学生慌忙回到自己的座位。
灰原不在的教室看起来和以前没有多大的差别,然而景介怎么也没法集中精神听课,大概这一天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吧。
然后,午休。
看起来没有变化的景介几乎没有怎么和朋友说话,只是和宫川还有荒木他们稍微聊了几句。当然他们不知道景介沉默的真正理由,大概是以为刚邀请对方去游玩对方却立刻失踪了,时机过于不妙而使景介被打击了吧。
就在怎么都觉得闷闷不乐的景介趴在桌子上装睡时,秋津一个人走了过来。
「霧沢同学,出来一下可以吗?」
抬头看到秋津,还有后面的挂钟,离下节课还有十分钟多。
「嗯?怎么了?」
秋津小心的看了看周围,
「那个,去走廊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吧」
应该是什么秘密谈话吧,景介就站起来。跟在秋津后面时感到了谁的视线,是荒木。对上视线,一脸想说「只有今天哦,允许依沙子安慰你一下」的表情,看似在笑的瞪着这边。
——你又不是秋津的男朋友。
苦笑着的景介对他举了举手。自己和荒木不一样,被秋津安慰了也只有『对友人的善意和高兴』罢了。
要是平常的话,景介会觉得被美丽的少女温柔的对待也不坏。只是现在实在没这个余裕,...感觉对不起灰原。
而且,秋津的神色看起来也没有要安慰的气氛。
到走廊时,有扫视一下周围。
「呐、霧沢同学」
这里离教室有一段距离且没有其他人,秋津稍微凑近些小声说道。
作为男生是有点为难了。
「怎么了」
不是该害羞的场合。要说秘密的话,景介也心里有鬼吧。
要是被问到有没有隐瞒着灰原的事什么的,恐怕就动摇了吧。
毕竟周五景介慌忙跑到美术室、灰原被带到美术室的事,未必就没有目击者。
「那个...刚才,听到了一些传言」
秋津接下来的话,没有脱离景介的推测。
「灰原好像被其他班级的人欺负了」
是啊,刚想说出来立马闭上了嘴,自己必须是第一次听到这情报。但装惊讶也装不像,就只好继续沉默。
「或许和灰原的消失有什么关系吧」
「...,是谁,知道吗?」
一直很在意。
周五的晚上,从灰原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像是嘲笑,又像是乐在其中——想起就让人反胃。她们的情报对景介来说,比铃鹿一族的事还要重要。
「但是,因为仅仅是传闻...不要和其他人说哦」
看起来只是局限于女生,而且是极少一部分的人之间的传闻。
仅此就有足够的可信度了,当然虚假的可能性也很高。
「我不会说的。即使对谁说了也不会知道灰原去了哪里」
立刻说谎了。
实际上,自己知道——她们就是杀害灰原的犯人。
当然,虽然知道,但复仇也不现实。只是,至少要把她们交给警察,想要让她们认罪。
抑制住加速的心脏,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然后问道,
「名字和年级,班级...告诉我」
「一年D组的,字森雛子。认识吗?」
「不」
还好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这点先暂放一边,她也不是『一族』的人。
然而,
秋津带着黯淡的表情犹豫的看着这边咬着嘴唇——
「那个,她是...」
击溃了景介安心感的话语
「茶道部的人」
「...?」
茶道部。
人数比较少的文化系部室活动,部员之间的关系很好为众所周知的事。
其中有一个,就在景介的班上。
「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就是木蔭野棗。
「不,怎么可能...」
即使立即否定,喉咙也在颤抖。
可能是秋津在怀疑木蔭野也参加的欺负行为吧,但是对于拥有着别的情报的景介来说,木蔭野棗有着其他的含义。
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衔接起来。
铃鹿一族。
看到枯叶的头部与灰原的身体连接起来的景介当时昏迷了,再次醒来就是在『迷途之家』,看到了和服姿态的木蔭野而感到惊讶。
但是,为什么木蔭野会在呢。
虽然自然的想到是枯叶的联络,但景介并不认为枯叶会带着手机,当然那个穿着和服围裙的女子也一样。接到联络的,难道还有除以外日崎的其他人。
仅仅因为是『迷途之家』的管理人而被叫出来?还是——不对,如果,
木蔭野是丧着后再次回到美术室——。
而且,她也讲了。
在周五的午休,景介去厕所的时候。
——老实说呢,我觉得很不耐烦。
——朋友的话自己去争取不就可以了么。
这些不能成为理由,或许只是偶尔才有的心情罢了。但是,在听到秋津的话后,就有了『万一』这种不安。
该怎么办。
去问日崎么。但从早上的语气来看好像她也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问一下枯叶,让她再详细讲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或许就能知道什么。而且,丧着后的一族的人,多少会继承人类身体原来的记忆和感情,这样也许能问出欺负灰原的人的长相。把茶道部全体成员的照片给枯叶看的话,至少能指出一个人来。
「霧沢同学,没事吧」
听到秋津担心的声音景介才回过神来。
「啊、啊啊,不好意思」
「...要怎么办呢。要不要我暗中试探一下?」
「不,不用了」
景介摇头。不能把秋津也卷进来,仅仅是失踪事件也就罢了,这件事可能会扯到非常识非现实的家伙。
「再观察一阵子吧。或许灰原突然就回来还说不定,到那时欺负行为的话问本人就可以了。我想现在说什么的话也只能引起风波而已,...所以,请不要和其他人讲这件事」
「嗯,好的」
秋津点头回应景介的叮嘱。
「把女生之间的秘密话将给别人听,我也很觉得很内疚」
「抱歉,就好像让你当了一回间谍」
「没关系」
面向着景介,略带些腼腆的微笑着。
「普通的话是会保持沉默,...因为是霧沢才说出来的」
不由的对这句话感到吃惊,
「谢谢。如果我知道什么的话也会向你报告的」
嘛、秋津的话肯定不需要深入考虑,
「全部解决后,再来报答你的好意」
然而,秋津对景介无意间说出的话很惊讶的样子。
「哦?那么,陪我约会吧?」
「...哈?」
「我、还没有约会过,稍微有些憧憬呢」
「不、不对,这种事先交男朋友再说吧」
秋津的话因该是随便挑的吧,开个玩笑来掩饰过去。
「...真是的,一直想要交男朋友的。可是一年了,即使接近他也一直被无视,连我也没信心了」
面对呆住了的景介,秋津讲出了更了不得的话来。
「呃。.........哈?」
「嘛、就这样吧。我也没什么心情在这个时候讲这种话题。总之...我要是知道了什么就向你联络。我也很担心灰原」
「啊、不......啊啊」
没有在意景介含糊的回答,秋津说『我回教室了』就中断了对话回去了。景介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站在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这算什么啊。
出生后十六年,明明一直就没什么女性缘的。
却被告知死去的女孩对自己怀有好意、被继承她身体的少女求婚、到最后还被学年屈指的偶像邀请约会,或许被陨石击中头部要来的更现实吧。...不然的话肯定会因为过于兴奋,看到人就抱上去了吧。
不过现在怎么也没那种心情。
周末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景介诅咒神——好事也好坏事也罢,就不能慢慢来么。
正在犹豫要不要和日崎谈一谈,然而她也好像因为内部纠纷而和其他一族的女孩有什么事要处理吧,每次一下课就出教室去了,使得景介一直没有机会。时间一下子就到了放学,结果景介什么都没问成就一个人走上了回去的道路。
——说起来,还没有确认名单上的那些家伙的长相。
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做的事一件也没完成。
至于名单,如果不先消除木蔭野的嫌疑的话也就没什么意义。但这也只不过是对推迟的事的辩解而已。
「在搞什么啊,我......?」
无精打采的边走边自言自语,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是收到邮件的铃声,取出来确认发现是母亲发来的,
『鸡蛋一打,鸡胸肉五百克,一升装牛奶两瓶』
「......」
是购物单,得顺便去一趟超市了。
别说没有其他内容了,就连句子也算不上,单单是物品罗列而已。但假如自己发信息让家人买东西的话,也是这个样子吧。这也算是遗传的体现吧。(此处原文为『血は争えない』,翻译时得到乙烯大人的指点,在此表示感谢)
——姐姐不是这样的。
虽然到现在长相都想不起来了,但性格记得很清楚。双亲的那一边都不像、温和的、做什么事都稳重大方、让人感觉很温柔。
「......切」
景介咋舌。想起姐姐就是陷入了相当的麻烦的证据。
以前就是这样,遇到难过的事就会有『姐姐会怎么处理呢』或者『如果姐姐还在的话』那样的于事无补的假设。
钱还有吧,景介挠着头确认钱包来转换心情。
好像足够的样子,那就马上去超市。虽然超市没有在回家的路线上,但也用不着先回家然后骑车再来。
——说起来,自行车怎么样了。
周五用它回到学校后,就一直丢在校门还是操场的。
今天上学时没有看到自己的车,但枯叶和木蔭野也不至于会帮自己处理自行车的样子。
恐怕是被谁给骑走了吧,那回家就说被偷了,大概也不算谎言吧。
来到超市。
这个店有一定的年代了,依然是微妙的冷清。乡下独有的宽广停车场里稀疏的停了几辆车,让人不禁担忧起这店的经营状况来。
穿过店内的自动门,拿起购物篮。正想要再次确认购物单而拿出手机的景介的视线里,忽然闪过了奇妙的人影。
「嗯?」
抬起头,看向那引起违和感的方向。
「...,慢着,喂」
景介对那正体,哑口无言。
是穿着和服的女仆。
深蓝色无花纹的衣物上套着件围裙,缺少色素的头发编起垂在肩膀前。虽然姿容端正但脸色发青,让人感觉不到生气的异相。
她站在肉类食品柜前抱着购物篮反复盯着盒装的肉观察着。看到眼前这情景,景介不禁怀疑自己的脑袋有没有烧坏。
一旁走过的大妈凝视她的背影,那眼神仿佛在怀疑她是不是可疑分子。需要『怀疑』么,这家伙就是个百分百的可疑分子。
「喂」
虽然有瞬间的踌躇,景介还是决心向那女性——好像是叫棺奈的——打起招呼。
她转过身来。景介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呼吸和气息,那动作就好像CG动画。
对上视线时,她露出疑问的表情。
「景介大人」
「为什么还带着敬称...」
被和服围裙的女性向高中生以『大人』相称,其他的客人的视线刺痛着景介。
「大小姐说、把你与一族、同等接待」
「枯叶?」
点头。
「说起来,你在干嘛?」
「牛肉饼」
「哈?」
「今天、晚餐是、牛肉饼」
开始说起让人费解的话来。
「我没有问这个...」
「上面放、凤梨」
「不对,肉和菠萝放一起是邪道。...啊,怎么讲起这个来了」
不由得对别人的晚餐菜单点评起来。
「景介大人、三百九十八元的、和四百五十九元的、有怎样的、不同?棺奈、不能理解、差异」
看着两手拿着包装却面无表情提问的样子,景介无力了。
「给我看下」
「是」
「哦,产地不同。价格高的肉好」
「味道、不一样?」
「嘛、也没多少不同吧。...牛肉饼,是枯叶吃的吗」
「大小姐、很喜欢、牛肉饼」
那家伙,喜欢吃小孩爱吃的东西啊。
指向便宜的那个,「就拿这边的吧」
「那就、选择、这边」
「便宜的就可以了,奢侈不好」
「会向、大小姐、转达的」
「...不要讲多余的话」
「那就说、是景介大人、选择的。大小姐、肯定、高兴」
「...也不要讲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说起来,现在可不是悠闲聊天的时候。
虽然是在这种地方,遇上她对景介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啊啊,那个...棺奈小姐」
「棺奈、就可以」
「那么,棺奈。我有个请求」
「请说」
等她买好肉,景介问道,
「能不能让我和枯叶见下面」
「可以,什么、时候」
还以为会被拒绝的,同意了反而让自己有些意外。
「可以吗?那样的话,最好是今天」
「晚餐、一起吗?牛肉饼、喜欢吗?」
「不用了,没必要做到那种地步」,景介苦笑。
虽然没有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不定很喜欢照顾人。
正是这家伙切断灰原头部的。老实说,看到她的瞬间景介立刻回忆起那一刻,也不打算向她搭话。说没有憎恨那是骗人,虽然自己知道灰原并非是她杀害的。不能感情用事。
然而——刚刚的对话过于家常了吧,心情就缓和了下来。
切断灰原的头部也是为了帮助主人枯叶,并没有恶意,那自己就不该一直抱着这个思想上的疙瘩。
「有些事想问她,电话也可以」
「迷途之家、没有、电话」
「那样的话...虽然很抱歉,晚上的九点见面吧,我去也行」
「了解。那么、地点」
「这个超市的停车场怎么样?」
「好的」
能够定下约定让景介安下心来。
首先要详细询问枯叶那天晚上的情况,不然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木蔭野是否和那件事情有关系也是,尽可能想要早点知道。
「九点、来迎接。请在停车场、等候」
看着直立不动且面无表情的棺奈,景介笑着说,
「谢谢。...你也很辛苦呢」
「辛苦、为什么?」
「我是说,照顾枯叶。分家必须像佣人一般照顾本家的,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啊、但是木蔭野和日崎对那家伙就不是这个态度」
景介只是随便说说这些话而已。
然而——棺奈的回答并不在景介的意料之中。
「分家、和本家、不是、主从关系」
「?」
「分家、辅助本家、还有尊敬。一族中、最后决定权、在本家,但那也是、要得到、分家的支持」
「但是,你...」
「棺奈、不属于、一族」
她说道,
「棺奈是,锁女」
景介对没听过的词皱眉,
「那是什么啊」
「本来、不可以、对外人讲」
棺奈的话语里却不见一丝踌躇。
「大小姐说、必须对你、说实话。...棺奈是、锁女。埋藏着『藏物』的、活死人」
「藏物?」
不对,比起这个
——活死人?
是活着的尸体的意思吗,还是一族独自的语言而有着别的意思。
「藏物是、一族间、秘传的道具。从诅咒与疾病、污秽与肮脏中、制造出来的、禁忌宝具」
棺奈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
不对,是没表情。
缺乏表情本身。...就像死人那样。
「棺奈是、死人。胸口埋着、『合约之枪』。拥有此物的死体、成为、效忠一族和本家的、锁女」
锁女——腐女?
(鎖与腐り同音)
「那、你...难道」
恐惧使得景介颤抖。
「原本、和景介大人、一样、是人类」
宛如电脑的提示声般,断断续续、无机质。
——想起来,那天晚上夺过灰原死体时触碰到的手指,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就好像触碰到陶瓷器一般。一族的体温低?那是不可能的,枯叶的气息还有手心的温度和人类完全没有差距。
「真...的?」
自己的声音就像快要消失似的。
竟然受到了如此程度的冲击。
怎么会这样。比这更非常识的——同学的头部被切断然后换上别的少女的头部——这种事都亲眼见过,只不过是尸体在活动在说话什么的——
「...... 啊啊」
察觉到那理由时,胸口深处的某种感情急剧上涌。
「那算什么啊。...那帮畜生」
那感情就是接近痛楚的愤怒。
枯叶换掉灰原的头部是为了生存,是在生命垂危时不得不使用灰原的身体。而且铃鹿一族不进行丧着的话就无法生孩子,导致灭绝。对此也只好认为是迫不得已而勉强接受,和人类为了生存而吃掉其他生物一样。
而且枯叶看上去也相当爱惜灰原的身体,自己选择的,并且为此感到骄傲。
所以还可以原谅——不,是不去责备。
但是,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
「把人的尸体...?复活,使用?」
不要开玩笑了,当人是傻瓜吗。
把一个人当做道具随便使用,为此感到自豪?和繁荣派有什么区别?
不管怎么说,棺奈变成这个样子的经过都十分可疑。是像灰原的时候那样被发现,还是直接被杀害,即使是后者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你觉得...这样可以吗。死了还被这样乱七八糟地对待...」
忍不住质问棺奈,但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棺奈、没有、生前的记忆」
「对此没有想法吗!?」
「自我意识、不存在。棺奈封印着、『合约之枪』,对一族、只有、忠诚规范地、服从」
「感情呢?高兴啊,悲伤什么的...」
「没有」
「痛觉呢?受伤或是摔倒的话,会流血的吧」
「痛觉、也没有。血液循环、停滞着」
淡淡的口吻,只是在回答问题罢了。
这种样子却刺痛着胸口。
原本的这个人,会哭会笑也会发怒,有着普通的人生。
也有家人吧,或许还有恋人。
可能幸福,也可能不幸福,人生也就是幸与不幸的积累,但她的人生——却被这样的使用着。同样是人类的自己,对此不能原谅。
运气不好的话灰原也可能变成这个样子吧,死体被当做道具使用,遇上熟人还是面具般没有感情的表情。
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快。
说到底枯叶的话,是不是真么呢。
虽然矜持和对灰原的敬意是当然的,但看到这种东西,景介不禁怀疑起一切来。没错——与那个美术室里发生的事相关的一切。
枯叶说过。
被繁荣派的人追赶,藏身于学校美术室旁边的资料室中。那段时间里偶然有几个人带着灰原进入,在欺负行为进行时偶然导致灰原死亡,加害者逃走。然后枯叶出来后偶然遇上景介。
仔细考虑一下发现偶然也太多了。
难道,就只有景介出现的偶然是真的?
从一开始就是枯叶盯上了灰原,有意杀害,就派木蔭野将灰原带到美术室。只有灰原打电话向景介求助才是意料之外,被景介看到了之后,没有办法就欺骗拉拢他——这也和秋津告诉景介的,木蔭野的朋友参与了欺负行为的事相吻合。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木蔭野,一族的人都是共犯。
繁荣派袭击村落的事也不见得真实。
她们只不过是把人类当做祭品、道具罢了。纠纷也只是关系不和的程度吧,而那余波却给这边造成了危害。
「...,慢着?」
景介的脑中,思考回路连接了起来。
杀死人来利用死体的一族——被利用的人类的末日。
被一族夺取身体的人会死去。
但是尸体却不会被发现。
那么,难道说。
「......啊」
没错。
理所当然的事到如今才发觉,真是不可思议。
肯定是心灵深处拒绝着不愿接受吧,毕竟那是想都不愿想的,是将景介微弱的希望都打碎的,最坏的结果。
「...我改变主意了」
愤怒、悲伤、冲击。
穿透一切,连自己都发寒的冰冷声音。
「刚才的事,提前些。七点」
「没关系吗」
像是在疑惑的棺奈问道。
恐怕连疑惑都没觉得吧,死体是不会思考的。
「没关系。只是,有条件」
「什么」
「地点定在学校」
景介还没愚蠢到踏入敌人的领地——迷途之家。
「还有...让枯叶一个人来,木蔭野和日崎都不要通知」
多余的麻烦景介也应付不了。
「好的、知道了」
毫不在意景介突然改变的表情和语气,棺奈点头说道。
自己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事,还有其他的原因——差点就相信了她们。毕竟木蔭野和日崎都是同学,枯叶的态度看起来也真挚,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就是笨蛋,迟钝也该有个限度啊。
买东西什么的完全忘记了,就这样走出超市穿过停车场。迅速进入一条冷清的小巷后停下脚步。
看了看周围。
无趣的小镇。尽管在高度经济成长期达成了相当的发展,但几乎没什么高层建筑。不会给生活带来不便的反面缺少着生活所必要的娱乐,半吊子的乡下罢了。新兴的住宅区和古老的建筑、商店街和田园混杂在一起,稍微往山里走一些的话就会以为自己来到了异世界。
还以为她们厌倦了这样的小镇而出走了。
在东京的什么地方过着刺激的人生,现在也快乐的生活着。
「不要开玩笑...了」
为什么她们不在东京,而在非常识的怪物的世界里。
「姐姐」
低下头,说出了阔别八年的词。像八年前那样的呼喊。
不仅仅是姐姐。
尾上、灰原。
不是去了什么地方。
也去不了其他地方。
「...畜生」
忍受不住的跪倒在地,景介小声哭泣。
没有路人经过,远处传来市政厅五点时播放『消失的晚霞』的旋律。
仅仅发了条信息『今天回去会有些晚,不能去买东西了』,景介没有回家。
说实话很想回家冷静一下,不过现在看到母亲都会难受吧。
而且,冷静下来的话恐惧就可能乘虚而入。
切下的头部还活着、操纵人类的尸体、普通的走法到不了的家,或许还有其他的,还是应该说没有才奇怪。面对这样的怪物,对武术和格斗技连兴趣都没有的高中生过于无力了。
当然,没有考虑到会起冲突和被杀死什么的。
虽然有心为姐姐、灰原和尾上报仇,反过来被干掉的话就得不偿失了。一个人突然就不见了会是怎么一回事,景介了解的很清楚,自己不见了也将会是那样。姐姐刚刚失踪后的那个时候,不懂事的景介向母亲说『我也想去姐姐那里』,结果母亲一下子就慌乱了,抱着景介哭着说不要讲这种话,要是连你也不见的话让我该怎么办。
但是在杀害友人、姐姐的嫌疑人面前能忍气吞声的就不是人了,即使只能抱怨也要抱怨,让对方了解到自己的感情,不然怎么也不爽快。
至少也要知道真相。
灰原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谁杀死了姐姐和尾上。不知道这些自己就无法前进,再也不能让悲伤与痛楚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仅仅交给时间来消磨。
在店里随手拿起一本杂志,让视线扫过文字。等到了七点,景介就回到学校,虽然校内像周五的晚上那样还有人留着没走的样子,一定程度的争执应该不会引起注意,学校也是相当大。
然后发觉...没有指定具体的碰面场所。
「啊...完了」
一时疏忽,还是说气血上涌而没考虑到。
无力感,自己太大意了,这下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枯叶。
而且如果枯叶找起景介来的话也有麻烦,那家伙大概不知道学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穿着平常的和服的可能性很高。
「怎么办啊」
景介挠着头,还是先到美术室去吧。
既然是第一次相遇的场所,她肯定会去看下。
想起那天的事就难受,景介向校舍那边走去。
看到校舍连接体育馆的走廊了,正想进去时发现被锁了,只好走正门了。
就在此时,
「咦,介君?」
昏暗的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稳重,也可以理解为悠闲的柔软的语气。
走过来的,
「...日崎」
是日起步摘。
「你在这,干什么啊」
是枯叶和她说的吗,景介小心的问。
「排球部的活动,刚刚才结束」
她是一个人,附近不像是有她朋友的样子。
「这样啊」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有些事我想问一下」
既然不知道能不能遇上枯叶,那她也行。
「什么...?」
紧张的同时身体在变冷,景介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
「尾上梨梨子,还有霧沢雅,这两个名字知道吗?」
「介......君?」
「回答我」
「呃,等等,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还有,介君,脸色好可怕...」
「回答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由的语气慌乱起来。
日崎有些害怕似的往后退,让景介焦急起来。
为什么这家伙要对自己这点程度的人采取那样的态度。
人类对你们来说只是道具、祭品而已,随时可以像虫子那样捏碎。然而——为什么还要摆出人类的样子来?
「尾上是灰原的好友,自从她失踪后灰原就自闭起来连朋友也交不上。霧沢雅是我姐姐,两个人都是——失踪了。但是,事实就这样么?真相和你们...没有关系吗?」
日崎一直低着头,现在也是。
「在你了解范围内的就可以,告诉我」
谴责般的吼叫。
过了一会。
日崎还是低着头,以极度弱小的声音说道,
「...要是有关系,介君...会怎么做?把我们...杀死吗?」
「不会怎么样」
没有顾及对方感情的余裕,
「只是知道你们身为怪物...那就足够了。我和你们不一样,是人类。朋友和姐姐被杀就想报仇而杀死凶手,那不和怪物一个样了么」
自己也知道,这些话不过是想自保和欺瞒罢了。
其实真的不能原谅,想要杀死对方。
但是,做不到。自己既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
啊啊,没错,所以就发挥恶劣性格,使劲挖苦指责吧。
「介君...为什么?」
「虽然你可能没错,说过还没有进行丧着,...但说到底,你们一族杀死人类来繁殖,对人类来说就是怪物。灰原失去尾上、我失去姐姐都是你们的错」
沉默。
「...这样啊」
日崎打破寂静,
「果然介君也是,一样的」
就快要哭出来的同班同学的脸,让景介产生罪恶感,刺痛胸口。
「说我,是怪物。明明是...喜欢的,喜欢人类的,朋友也是有很多。这样也还...不行吗」
「我才不管,这种事!」
同情与愤怒碰撞,变成自弃的吼声。
「我也是把你们当朋友,很喜欢你们!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曾今自己的重要的人,可能就是因为你们的错才死掉的,所以...我只是,只是希望你回答我的问题!姐姐和尾上到底怎么了...不知道这个的话,我...」
啊啊——没错,就是这样。
景介自己也是,尽可能地去相信她们。
天然的有些傻傻的温柔的日崎,爽朗的可以当作男生交往的木蔭野,为灰原感到自豪的枯叶。
她们绝对不坏,自己也不希望她们背叛自己对她们的印象。
「我恨我自己的这个身体」
日崎颤抖的说,
「即使和大家在学校一起交谈一起游玩,一直感到内疚。我有事隐瞒着,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自己,觉得自己没有一个朋友。所以...所以就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就像独白一样,说给不是景介而是别人听似的。
「这个人的话没问题,就向她说出了事实。我,不是人类这件事,证据也给她看了。但是,不行。被恐惧,被说成怪物...」
「喂...慢着」
听到这里,景介察觉有些不对劲。
——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虽然刚才景介确实在拒绝着日崎,但她是一族之事并非是她本人说的,而是从木蔭野的名单上得知的。而且,『证据』是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这样的话...向谁说出来的呢?
日崎一边编织着话语,一边玩弄着手里拿着的包。
「我,喜欢人类的」
抬起头看着这边。
那眼神和平常的日崎不一样。
「但是,最讨厌了,人类什么的最讨厌了。我想要被大家喜欢而努力,勉强作出开朗的样子想要给别人带来笑容...一旦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时就立刻被拒绝。你说,为什么还不行呢?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然而那么...阴暗内向、想都不想要和周围好好相处的女孩,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重视?因为都是人类?无法原谅,我无法原谅,这样的事」
「...日崎,难道说」
她从包里取出了,棒状的什么东西。
以轴为中心的叠在一起的东西被展开了,是散发着暗淡黑色光泽的金属扇子。
「你,难道」
「中学的时候,在辅导班上认识了她之后,马上成为了好朋友,最喜欢她了。和在假装的我不一样,她是真正的开朗有朝气,仅仅呆在一起就觉得很快乐。介君也认识她哦,因为『介君』的称呼,也是她用过的」
确实在刚入学时被这么叫的景介有种既视感,但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这么叫景介,就没多在意。
不敢相信,不可能是这样的。
因为怎么也没想到,到今天为止都和她呆在这么近的地方——。
展开扇子的日崎,带着冰冷的微笑向景介走近一步。
「对不起哦,有件事没说真话。我...已经完成丧着了」
拿着扇子的指尖、手,非常白。
想起来了,那家伙也是皮肤白净的人。
身高也差不多,和当时的、个子还没长高时的景介一样。
经常因身高被捉弄。
还没长高?难道说不会长了?吉乃,你认为怎么样?
回忆起来了,中学一年级时的第二学期。
丝毫不在意被扯到话题上的灰原困扰疑惑的样子,其实那也是以她的方式的关心,让还不是很熟悉的两个人会话。
啊啊——说不定就是从那时起,灰原就对自己在意起来了吧。
无意之中说出这家伙好阴暗啊的时候,她有些生气。她是个好女孩哦,温柔坚强,和我正好相反,非常可爱。不能了解吉乃的魅力,介君还是小孩啊。
「...尾上」
「没错哦,介君」
日崎笑了。
「梨梨在这里哦。既然被拒绝了...那就只好夺取」
杀死,么。
「难道说,你...灰原也是?」
「主要不是我哦」
无视希望她否定的景介,日崎爽快的承认了。
「最初提议的是排球部的同级生,说是很恼火的。具体不是很清楚,原因好像是她喜欢的人向灰原告白,然后被拒绝了。真是无聊啊,人类最差劲了。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加入的意思。但是...那个人,是跟梨梨关系很好的『好朋友』,就像证明一下,到底灰原是不是梨梨说的那样,是个坚强温柔的女孩。难道比我更具有成为朋友的价值么」
扇子在日崎——原本是尾上的手上轻轻挥动了一下。
同时掀起了什么透明锋利的东西碰到景介的脸上,反射性的用手触碰却感觉到温暖的液体,还有迟来的疼痛。被割伤了。
「这个叫『白银绫解』」
大概是藏物之一吧。
铁扇在沉吟。
「梨梨就是,死在这个之下的。然后...介君也是,...拒绝了我的介君也是」
日崎没有在笑。
始终带着笑容的同学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啊」
比起愤怒、憎恨,悲伤和痛楚更强烈。
杀害尾上的犯人,杀害灰原的其中之一,
明明就在眼前,然而充满着景介胸口的就只有空虚感。和得知姐姐还有尾上失踪的时候一样——身边的人消失了的感觉。
明明只是想知道事实而已,现在却觉得没有问出来该多好。
「再见,介君。对你抱有期待是我的不对」
和感觉被背叛的景介同样,日崎也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吧。
感情都憋在胸口。就这样死去吗,景介呆然想着。
「...到此为止」
背后传来了没来由的自大却幼齿的声音,景介回过神来。
「离开景介。...步摘」
挥起扇子的日崎的手停下了。
「真是的,在干什么啊,你们」
无奈似的口吻,带着些伤感。
愕然的日崎说出了她的名字,
「枯叶...」
笔直的垂到背上的黑发,红色牡丹花纹的纯白色和服。
她慢慢的走近,然后,
站在了日崎前面,像是要保护景介的样子。
「对不起,景介」
仅仅是回过头,让景介看到了那带着些寂寞的笑着的侧脸。
「无需辩解,棺奈原本确实是人类。...对你来说是相当不好受吧」
「棺奈原本是、侍奉、枯叶大人的姐姐、木春大人、的锁女」
背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女性声音,是棺奈。
「制造棺奈的、是首领大人。生前的我、是木春大人的好友,在病死之前、自己提出、成为锁女的」
说完,就向景介低下头。背后的巨大白色木箱也跟着动起来。
「但是啊,景介。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棺奈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个侍女、道具。在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还有姐姐被杀死的那一天,棺奈是负伤的我的救命恩人,如今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景介什么也说不出了。
在相信不相信之前就被气魄压倒了。
枯叶的目光、声音,竟是如此的笔直、清澄。如果能以这个——这样的眼神说出谎话的话,那家伙绝对是稀世的欺诈师。
「自己的人给你添麻烦了,伤怎么样?」
「啊,还好」
景介反射性的点头,心灵的深处感到安心似的。
「那么...步摘」
枯叶重新转向日崎。
「你到底,在做什么?」
语气陡变。
不同于之前,称得上冷酷的气息。
「不想去相信...竟然是真的」
「什...么,怎么...回事」
相反,日崎明显很狼狈。
「我...只是...和介君,吵架了...」
不成理由的辩解,被枯叶打断。
「问你,人家在此藏身的那天的事。那天在建筑物中贴了很多便签,上面以一族的文字写着人家的所在地。发现便签的是棗,好像看完就撕下以防被繁荣派发现。」
那家伙也真周到啊,景介笑。
「但是,...明明有从棗那收到信息,你做了什么?」
「我...」
「你说了,没有注意到来信,真的很抱歉,是真的吗?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那天...欺负灰原的暴行你没有参加?」
「这是...怎么回事?」
景介不由的有疑问,枯叶回答道,
「刚刚让排球部的人说出来的,平常欺负灰原的行为你都是参加的。但那天,藏在那里的我们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你知道我们就在那里,所以才没去」
日崎受到惊吓的颤抖着,被猜中了吧。
「还有就是那一天,村落刚刚被烧毁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在学校?不仅仅是人家自己,本家所有人都行踪不明。繁荣派是当然了,还有本家的支持者,都没有上学而是在四处找人家。只有你是例外,对一族的紧急情况不知如何是好而迷惘的...只有离开村落的棗」
周五的木蔭野确实不像平常。
想想也不自然,故乡被烧毁的日崎还能若无其事的来上学,听到同学谈论火灾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棗在傍晚时分得知人家的所在地,并且向你联络,希望你通知其他人。但是你没有回答,因此棗就一个人来救助人家,到达已是丧着完成、景介晕倒以后了」
回头略带捉弄的表情看着景介微笑,立刻又恢复锐利的表情。
「实际上,步摘。...今天让你一个人来学校,是型羽的提议」
「型羽...?」
是景介不知道的名字,应该也是一族的人吧。
「她说如果步摘叛变的话,今天应该会和繁荣派的人联络。人家的反对的哦,以为你不会做出那种事」
「那么,这样的话木蔭野呢?」
「抱歉,景介,人家派她监视你和步摘。步摘的事先不管,你也有可能被繁荣派的人盯上」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监视,大概是用了藏物什么的奇怪道具吧。
「嘛...结果,确实始料不及的意外发现」
小声说完的枯叶稍微沉默了一会。
然而景介的脑中已是情报泛滥了。
无法把握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灰原死亡的那一天,日崎没有在场。
因为她背叛了枯叶和本家。为了不暴露而没有参加欺负同班同学的游戏。
日崎的情况属实的话,木蔭野就和欺负灰原无关系。自然,枯叶也是同样—— 一切都只是景介的臆测、误解罢了。
但是,毫无疑问是日崎杀死尾上,也是持续欺负行为的人员之一。
「为什么,步摘」
枯叶冷静的问日崎,
「你不是喜欢人类的吗?为什么」
「我...」
低着头,拿着扇子的手也垂了下去。过了一会,日崎以悲壮的声音说,
「我被人类拒绝了」
咬着嘴唇。
「以为是朋友,会理解我的,却遭到背叛。就像始祖铃鹿大人那样的被对待...被相信的人称为怪物」
「所以就杀死了吗,把尾上梨梨子」
「因为...这样的话!」
用上全身的力气,喊出来,
「因为这样的话,就可以一直和梨梨在一起!不对...为了和梨梨在一起只有这么做!为了不被当成怪物来恐惧、不被梨梨拒绝...只能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欺负灰原」
景介忍不住说了出来。
想起那一天和灰原的对话。
她很疑惑,问景介「为什么邀请我」,是因为一起去玩的人员中有欺负自己的日崎。所以灰原很不安,不,很可能认为景介知道自己被欺负的情况下捉弄自己。
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对灰原提出了过分的邀请,现在脑中满是罪恶感。
不仅仅是这样。
对灰原来说,尾上是最好的朋友。失踪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把她的号码从手机里删除这种程度的重要存在。为什么,她会被曾今的好友的身体这样对待。
太荒谬了,这种事没理由发生。
「一族的人,不是会从身体继承部分的记忆和感情吗?那这样的话,你和灰原...应该是能够好好相处的啊」
「...」
回答的声音很小。
「把教科书扔进厕所,便当也是,还有殴打她的肚子,用水管向她喷水,她喜欢介君的事也知道。介君和她说话的那一天,就问她是不是有意勾引,打了她。我——看着排球部的人对她做出那些事,没有说什么。还以为这样心情就会好起来,让梨梨看到她没出息的样子的话,肯定会对她失望,然后——会选择我,会觉得成为我的身体很幸福。...但是,为什么?
混合着哭泣的声音颤抖着。
「看着也只有,难受,痛楚...」
呜咽——话已不成章。
「为什么?为什么人会做出那么残酷的事?同样是人类,做出看着自己都会痛的事!我讨厌,讨厌那种事!至少,不会像她们那样看着这样的光景笑出来!明明是这样...明明是这样!」
变成了绝叫,
「那些还是人类的话,被人类称呼为怪物的我又是什么!?那种事人类都做得出来,我讨厌人类!他们肯定会把我们称为怪物,带着那样的笑容杀掉!」
「...所以背叛了我们吗?」
「没错!我已经,做不到!和人类友好相处什么的我做不到!但是...我也讨厌一族!切下的头部还能活着的怪物不应该存在!枯叶也是、棗也是、型羽也是!还有通夜子那样的繁荣派她们!」
日崎气息紊乱地恸哭,景介无言。
——因为,我也一样。
说日崎是怪物。
怀疑木蔭野和枯叶,因为她们和自己有着根本的区别而恐惧。
尾上也是——即使是对人那么亲切温柔的尾上,也拒绝了日崎。
「日崎...」
不由得想接近她的景介,被和服的袖子挡住了。
是枯叶。
「你错了,步摘」
枯叶安静的说道,
「不要欺骗自己了,愚蠢的家伙。你喜欢人类,也喜欢一族的人」
直盯着对方,
「你所讨厌的...是被背叛的自己吧?」
严厉冷酷。
同时又温柔痛苦。
「不要再自我憎恨,也不要憎恨别人。你和人家、人类也是...生来就是如此。确实我们的身体有着自私丑陋的一面,但人类的心也一样,在我们看来也是有着自私丑陋的地方。但是,为什么你会被人类吸引?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生活?而是像棗那样离开故乡」
枯叶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自嘲似的说
「一族也好人类也好,同样肮脏、同样扭曲、同样美丽、同样优秀。所以过分追求美丽、过分揭发肮脏都没有必要」
那到底,有没有传达到日崎的心里呢。
景介不知道。
但,稍微沉默后,日崎抬起脸来
「已经迟了,枯叶」
下了决心似的笑了。
「我,已经,哪一边也回不去了,也没有回哪一边的必要。毕竟,我已经杀死梨梨,对灰原做出过分的事,也背叛了枯叶。知道吗?那天夜里...本家还有村落被烧毁的时候,我做了什么。是杀人啊...把我的爸爸还有妈妈。然后若无其事的装作是被火赶出来、为枯叶还活着而高兴的哭泣」
极其寂寞的笑容,同时,
「已经回不去了。我只有前进,就这样不管到什么地方都只有向前,直到被耗尽而消失。对不起,枯叶,所以......」
哭泣而湿润的眼镜,即使隐藏在夜晚的黑暗中,也能看出赤色。
然后——
日崎步摘再次抬起拿着铁扇的手,对着枯叶倾斜身体摆出架势。
「所以、把枯叶也、杀掉」
「这样啊」
枯叶没有动。
就以刚才的姿势,说道
「那么阻止你就是作为好友的人家的责任了」
连景介都知道,两人之间已充满了紧张感。
格斗技什么的只有偶尔在电视上看过,大概在比赛台上都感觉不到这样的空气吧。而且,与激情和斗志之类完全无缘的——冬季的雪般的冰凉、绷紧的殺意。要说的话,就是为了厮杀而非战斗存在的纯粹的针毡。
「棺奈」
枯叶盯着眼前的日崎,向背后,比景介更远的地方喊道。
「刀」
「了解」
棺奈放下了背着的白色宛如棺桶的木箱。
打开盖子,取出了一把白色刀鞘的刀。
「不要放水哦,枯叶」
日崎叹着气说。
「那种...连藏物都不是的东西,就想阻挡『白银绫解』吗?」
铁扇挥动。和刚才那样,风切的声音响起。然后日崎的脚下附近的地面被剜去了一大块——就像是被巨大的刀刃切开那样。
「用吧。...『通蓮』」
——通蓮?
又是景介没听过的词,枯叶笑了,
「不必了」
嘲弄般的回答。
「你也知道的吧?那是一族的宝刀...始祖留下来的制裁一族自身的凶器。被像你这样忘记一族矜持和对人的敬畏的人的血弄脏就太浪费了」
继续,
「还有,你的目的就是把『通莲』送到繁荣派的手中吧。持有『通莲』作为本家首领的凭证,繁荣派当然是极想占为己有。正是如此,『通莲』比人家的性命还重要,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在敌人面前显露。不...或者说,使用『通莲』的话,就必须有将己方和繁荣派一并灭绝的觉悟」
「倒是枯叶你,有杀死我的勇气吗?」
「要试试看吗?」
互相挑拨着。
日崎拿着铁扇,接过刀的枯叶也扔掉了刀鞘。
要开始了,景介想着。突然枯叶说道,
「景介。...你回去吧」
「从这往后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也不该扯上关系。...是人家的失策,把你卷进来」
「照办的话比较好哦,介君」
日崎也这么说。
「杀死枯叶后,我也会把介君杀掉的...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逃跑的话我不会追的,以后平常一样生活的话也不会加害」
突然从旁观者变成当事人的景介僵硬起来。
自己到底怎么做才好,该怎么做才好。
说实话,即使被要求就这样回家、不要扯上关系,景介还是不能接受。
对景介来说,枯叶和日崎的厮杀有着别的意义。
也就是,灰原和尾上、曾经的好友的身体互相伤害对方。当做没看见而回去?忘记一切快乐生活下去?那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尽管这样,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日崎也说过不会放过景介,那样的话枯叶就必须分出精力来保护景介。武器就好像处于不利地位了,这种事可能吗,即使可能的话景介也肯定扯后腿了。
枯叶又催促,
「快走,然后忘记。你不该来这里」
「我...」
铁扇和刀,看到这些刃物时,景介察觉到自己的脚在颤抖。
两个都是真的,名副其实的凶器,而且其中一方还有着非常识的奇异的力量。
——没错。
脑中的声音响起。
无需迷惘,想死啊?
从这往后就是非人的领域了,自己不该涉足。
脚的颤抖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是动刀的厮杀哦,一介高中生怎么抵挡得了,会死得很干脆吧。头被切下,腹部被切开,别人看着都痛苦难受。
忘了它。
忘记一切,尾上也好灰原也好姐姐也好,都没死,只是失踪了。想要看看东京的就去遥远的都会过着繁华的生活了。
就像以前以为的那样不就好了,有什么什么做不到——?
思考瞬间被恐惧侵占,生成各种借口。
「...明白了」
嘶哑的喉咙小声说道。下定决心的瞬间,身体就擅自往后退去。
身体的生存本能真是忠实。后退了有五米,就这样转过身来。
景介跑起来。
背对着枯叶和日崎,跑向黑暗的对面,校门的方向。
向着出生到现在—— 一成不变的日常。
一旦跑了起来就没有了回头看的余裕。
同时剑戟碰撞的声音开始响起。和电视剧电影里的效果音完全不一样,迟钝沉重,刃与刃真实的悲鸣,就好像在背后迫近的风暴。
没错,这可不是玩笑。
以抱怨掩饰恐惧,景介逃离了现场。
离开时枯叶说出的「好好活着哦」,景介没有注意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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