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系】2008年2月29日向晚

子厉

下午的阳光很温暖。
    方之航想，在这样的阳光下实在是很适合睡觉啊。
    就这么想着，他的脸上浮现起懒洋洋的笑容，身体不知不觉就想要向着背后那相当柔软的草坪上倒下去。
    不过——
    “喂喂喂！不要给我站着睡着啊！且不谈那样很丢脸，就这么倒下去的话，如果把你那已经够傻的脑袋给撞得更蠢该怎么办？”
    随着如此即使得警告，方之航苦笑着摇摇头，赶走了带着阳光香味的睡意。
    “我才不会就那么睡着啊！你还真是太小看我了。”
    “是啊是啊，还真是小看你了啊——”
    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来自方之航身边，约摸比他矮了个头的娇小少女。
    少女正把身体倚在临江的栏杆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不过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用带怒的鄙薄眼神看着方之航，同时吐出毫不留情的话语。
    “‘睡魔’‘睡哥’‘睡狮’‘春日睡神’‘冬眠机器’‘树洞熊’‘万年不醒’——这些这些，就是你从小学到高中的全部外号，就算说你是喜欢睡觉胜过女人也不为过，天生会因为睡眠时间过长而连恋爱都谈不了——像你这种家伙，我居然只说你会站着睡着，果然是太小看你了！”
    “喂，你这么说我可不能不提出异议，后面那几个外号，什么冬眠什么的，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过啊？”
    “很稀奇么？都是本小姐临时取的。”
    少女狠狠白了方之航一眼，完全不把它的抗议当一回事。
    不过方之航并没有生气。
    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然司空见惯了。
    从认识那天开始，方之航已经和眼前的少女拌嘴吵架互相抬杠了十二年有余，到今天，早已变得像呼吸般理所当然了。
    而且，要说的话，一天到晚懒懒散散的他也的确没有反驳的理由。
    或许的确是睡得有点多了吧？
    方之航心里想。
    不过，也不会到那种程度拉。
    还说什么“喜欢睡觉胜过女人”……
    想到这里，方之航不禁觉得好玩，再多想想，终于“呵呵”地傻笑出声。
    “蠢死了！”
    少女一边撇着嘴，一边用仿佛永不回头般的其实用力把头转过去。
    “怎么了啊？”方之航一边追问，一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因为你太傻了，所·以·请·离·我·远·一·点。”少女头也不回，一边粗暴的甩手划下界限。
    结果，却意想不到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没控制好，少女整个人都往这边甩了过来。少女一惊，立刻想用右手竭力抓紧扶手调整姿势，但身体却没有跟上，即使本已发白的指节变得更白，却依然无济于事。
    方之航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了下去，早已伸出的手却飞快地抄住了女孩的肩膀。
    那样子就像是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样。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方之航对自己说。
    即使努力想要像以前一样相处，但事实却依然无情地提醒着他那早已改变的什么。
    明明刚才还很轻快的心，突然笔直往下沉。
    保持着这样仿佛抱在一起的动作，方之航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的没有改变的话，现在的情形，应该是少女就那样大步走开，而方之航苦笑着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如十二年来每次的结局。
    不，应该是，连发生这种结局的机会都不会被给予。
    不过这一次的结局却是，由沉默的方之航把少女重新“挂”回了栏杆上。
    在做完这件事以后，方之航才在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和以前完全不同是，笑容里不再是自嘲，而是浸满了苦涩。
    “多管闲事！”
    明显不愿接受帮助的少女猛地回过头来，发出不甘心的怒呜，连脸颊都已经稍微涨红。
    果然非常可爱。
    方之航心里庆幸——幸好这一点，始终未曾改变。
    然后，一边嘿嘿窃笑着，一边在心里升起想要伸手抚摸那看起来手感会很好的羽毛剪脑袋的想法。
    虽然如果以前这么做的话肯定会死得很惨，不过现在这么做应该没问题了吧？
    这么想着，方之航决定把想法付诸实施。
    伸手过去，散乱的发丝有着起伏不平的柔软，透过之间传来的头皮的微热，温暖得如此鲜活。
    明明是如此鲜活，可是为什么又会显得太过虚幻呢？
    方之航看着只是稍微蜷了下脖子的少女想，本以为会稍微闹点别扭的，结果似乎温顺过了头。
    ——或许这种反差就是觉得虚幻的原因。
    本想如此回答自己的不安，可就连自己也知道，事实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卢若娅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这是一个月前，方之航收到的最后通牒。
    绝对正确，无需怀疑，而且毫无转机。
    现代科学束手无策，所以暂时就连住院都多此一举，除了在家里等待那通往死亡前必须住院的一刻，名为卢若娅的少女没有任何权利。
    疾病是某种罕见的先天隐性遗传疾病，致病基因宛如定时炸弹一般，在患者成长到一定年龄之后，开始让神经系统逐渐自毁，直到伤到脑干或是交感神经就算彻底玩完。
    而到今天，离预定玩完的日子还有五个月，像是加减法一般，理所当然。
    末梢感觉神经几乎失灵，少女的手脚上，已经剥离了一切疼痛和温暖。
    末梢运动神经正在损坏，这也就是，连那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协调的原因。
    或许有一天，语言中枢也会损坏，从而交流不能。
    或许有一天，连存放记忆的地方也会消失不见——
    那时候，就该诀别了吧？即使还没有死，但也和死无异了。
    而且，所谓“或许”其实也并不遥远，顶多是在这六个月的某一天。
    方之航依然记得卢若娅的父母告诉自己这个绝望的事实时的表情。
    那是非常过抱歉，非常关心，也非常功能欣慰的表情，然而却也是沉重得让人承受不起。
    老实说的话，我也非常不想去承受啊……
    方之航心里想。
    毕竟——我还没有，坚强到足够面对这种残酷。

    “……喂……喂！”
    似乎，有人在叫自己？
    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眼前的她。
    “怎么了？”方之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然而已经动摇的心，并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你看！”
    明明已经连身体平衡都要竭力维持，但卢若娅还是向着眼前的江面举起了手。
    映红了整个江面的落日，很美。
    真的很美——
    即使是刚刚沉浸在悲伤里的方之航，也不禁被这种婉转却又波澜壮阔的景色震撼。
    明明是落日诶，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一丝悲伤呢？
    方之航心想。
    因为那是，如此纯粹！
    不禁开始生气，想着那些文人墨客干什么要用自己没道理的感情来玷污了这种美丽。刚一这样想，耳边马上传来卢若娅的声音：
    “很美吧？”
    浅笑着的声音，很干净，像是生命本身那么干净……
    “为什么今天看到的这景色，看来会那么美呢？”
    方之航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我现在非常渴望着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多看看，绝对，不想就这样，只看最后一眼。
    “想要把明天也能看到，后天也是，下个月也是，明年也是……
    “虽然明知任性，但还是想要稍微挣扎。”
    卢若娅笑了笑说，
    “是不是觉得我突然说话变得好诗意啊？”
    “是啊，”方之航苦笑，“突然变得太有水平了。”
    “恩，”卢若娅说，“那是因为，我感到你的手在颤抖啊。”
    原来如此——所以才那么乖啊！
    方之航心想，其实你根本不用那样为我考虑。
    我只是想要像以前一样就好了，至少在你能感觉到的这段时间，什么都不想改变。

    “本来我根本就无所谓的，不过看你这么动摇，还是稍微做个约定好了。”
    少女说，用一贯的凌厉语气，“明年的今天，再一起来看看这个景色好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就能获得勇气。
    即使，明知那只是源于虚幻的希望。
   
    明年的今天吗？
    方之航想，应该做个记号，让某人永远不能反悔。
    打开手机，日期显示的是2月的最后一天。
   
    此时是，2008年2月29日向晚。
    明年的今天——那是，永远不能达成的约定。
    不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达成，在相信之前就已然破碎。
    低垂着眼，不去看身边的女孩。
    方之航在夕阳与手机灯的辉映中，蓦然，泪流满面。

   


后记（就是有那种写文是为了写后记的人存在……）

这文的桥段，不止轻小说写，GALGAME写，连读者上都早已看得多了。
不过我根本不想写什么生离死别。
所有的生离死别不过是一个前奏。
真正想要表现的其实只是“2008年2月29日向晚”，所留下的眼泪。
本文是因为我一个朋友发来的短信“你们永远无法在明年的今天享受这样一个温暖的下午”
确实如此。
因为明年的今天永远不会到来，所以，我们有权力为了这一天流下眼泪。
另外，本文的那两只主角呢……
我从来没有说他们是恋人，也没有说互相喜欢。
他们是什么关系都可以，只要是很要好，那么都可以成立。
其实连这个场景都可以不用，
因为“2008年2月29日”这个词本身，就足以催人泪下了。
生活中就是有这样的，幸福，美好，但是回想起来，蓦然心酸的小事。【】

[ 本帖最后由 子厉 于 2008-10-21 15:11 编辑 ]

tulip_87

楼主描写的只是一个片段，不算一篇完整的小说。开头的对话和心理描写相当乱，在我稍微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文章就结束了。
——你要表达的那种催人泪下的感觉，我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啊。

子厉

……这本来就只是片段
而且这也就不是催泪文，所有都只是为了说明一点——时间有时候会开我们的玩笑。
所谓的催人泪下……恐怕无奈的感觉更多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