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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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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文库] [穗村元]斬光王劍錄4[台/繁][插图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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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 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mooooch・∀・ 于 2016-6-1 18:17 编辑

斬光王劍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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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穗村元
插图:千葉サドル
图源:神卍裁决者
掃圖:千里朱音
录入:zbszsr
修图:XXXXXXX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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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ノイェ-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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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敗第一、第二王子之後,雷尼一行人抵達最後一名王子·第三王子玖雷的居城。他們潛入城堡,努力不懈地試圖拯救被捕的艾爾拉人逃出生天,不料卻在同一時刻收到鄰國約魯克帝國興兵來犯的報告。而出現在心生動搖的雷尼一行人眼前的,竟是變回昔日年輕模樣的雷尼生母·蕾妮雅。聽完母親的一席話之後,雷尼下定決心前往艾爾拉人的居留地。不過,大國的魔手也在此時逼近艾爾拉人居留地……為了終結這一切,雷尼毅然拔出班艾爾拉巨劍!
圍繞著人際關係與『班艾爾拉巨劍』的馳騁霸道奇幻故事,在此堂堂邁向完結篇!!

CONTENTS
序章
第一話 光天化日之下的襲擊
幕間
第二話 終結所有的一擊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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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1 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模糊的視野逐漸轉為清晰。
  「……你醒了嗎?」
  在柔和嗓音的牽引之下,傑克·賈格斯緩緩轉動眼珠。
  「……哦哦,美人兒——」
  映入眼中的年輕女子容貌,令他反射性地脫口說出這句話來。
  「那個……你不要緊吧?」
  她一臉擔心地詢問,賈格斯試圖移動。但是身體卻十分沉重,完全動彈不得。
  「……我、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剛好路過,看見你昏倒在路旁。所以就將你扶回來了。」
  賈格斯看著女子的外貌,隱約察覺到有點不太對勁。對方美麗的長相固然令人眼睛為之一亮,但總覺得跟一般人的印象有些差異。纖細的身體加上白皙肌膚,等他注意到那對有點尖尖的耳朵時,總算恍然大悟。
  「……艾……艾爾蘭人?」
  原本以為她是奴隸,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雖然看似簡樸,但她身上穿的衣服卻很高雅,還鑲嵌著以研磨過的光滑石頭製成的裝飾。臉上的明朗表情也完全不像是奴隸。他轉動視線觀望一番,這才發現現場還有數道身影,似乎也都是艾爾蘭人的樣子。
  「放心吧,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請你不必擔心。」
  那名艾爾蘭女子語帶安撫地說道,將裝滿水的杯子放在他身旁後,隨即拉開彼此的距離。
  儘管感到不太對勁,賈格斯還是拿起杯子,一口氣將水喝光。彷彿重獲新生的他,內心頓時萌生一股「所謂通體舒暢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啊」的深刻感想。記憶也同時恢復鮮明。
  在將雷尼逼入絕境之際,突然發生懸崖崩塌的意外,導致他摔落谷底。自己大概是在失去意識,倒臥於谷底的狀況下,被這群艾爾蘭人給救回來的吧。
  「……原來是艾爾蘭人啊……」
  根據蜜康所說,雷尼好像是艾爾蘭人的混血兒。身為混血兒的他,王位繼承順位為何會比自己整整高出三十九位一事,至今仍是個謎。但更重要的是,目前這個狀況對賈格斯造成了相當大的衝擊。
  「真是夠了,追殺艾爾蘭人混血兒的我居然反過來被艾爾蘭人給救了,這未免也太過諷刺了吧!」
  賈格斯忍不住抱頭發出沉吟。
  「你不要緊吧?」
  少女一臉擔憂地窺探著,賈格斯見狀連忙重整態度。
  「呃,沒事,無需擔心。竟然令這般貌美的女性為我操心,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
  「好有趣的人。你的頭髮留得很長,跟其他人大不柜同昵。」
  少女嫣然一笑,轉頭觀看賈格斯那頭編成辮子的長髮。
  「這是亡母遺傳給我的美麗秀髮,要是疏於保養,會令我感到愧對亡母啊。」
  「原來如此……」
  語畢,少女改用有點見外的客氣口吻發問:
  「那個……我原本無意詢問的,不過剛剛我似乎聽見你提到『艾爾蘭人混血兒』這個字眼?」
  「那、那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用不著放在心上。」
  賈格斯這麼回答,但是隨即又改變想法。
  「等等,這樣對待救命恩人,分明就是忘恩負義的行徑。我就據實以告吧。我在追緝某個殺害陛下的男性嫌犯。那名男子是艾爾蘭人混血兒——不過,我完全沒有因此就對你們產生敵意或企圖傷害你們的意思,這點請各位大可放心。而且那名男子——」
  「艾爾蘭人混血兒?」
  周遭議論紛紛的聲音瞬間擴散開來,有好幾道視線同時落在賈格斯的身上。
  「你、你們別、別用那麼熱情的眼神注視著我啦。」
  賈格斯忍不住移開目光。少女則是朝他探出身子追問。
  「請問那位男性叫什麼名字呢?」
  「雷尼——雷尼迪亞·夏爾,是個像女人似的軟弱——」
  賈格斯沒能把話講完,因為周遭的艾爾蘭人在同一時間發出了歡呼聲。
  「那麼,請問那位男性是否與他的母親在一起呢?」
  「不,我沒見到看似他毋親的女性。不過,有一名長得還算漂亮的女性跟在他身邊就是了。好像是叫蒂娜的樣子。」
  「那位女性是否留著一頭紅髮呢?」
  「聽妳這麼一說,確實是耶。她有著一頭宛如火焰般的鮮紅秀髮呢。」
  「是亞爾蒂娜小姐!她真的遵守承諾了。」
  「請問雷尼迪亞大人目前人在何方呢?」
  「妳、妳叫他雷尼迪亞大人?」
  看見浮現在少女臉上的興奮神情,賈格斯略感嫉妒地開口回答:
  「他應該是跟我一起遭到崩塌的懸崖所掩埋才對。我是因為本領高強才能保住一命,至於那傢伙八成是沒救了吧。啊,我就不客氣地享用囉。」
  賈格斯接過少女遞來的湯碗喝了一口。
  「嗚哇好燙!」
  嘴唇被燙傷的他差點順手扔掉餐具,他連忙重新抓穩。
  「哎呀,這湯還真燙呢。但仍十分美味就是了……」
  雖然自行打了個圓場,賈格斯卻發現根本沒人在注意自己,於是他只好弓起背部落寞地享用熱湯。
  「在那附近並未發現蹤跡對吧?」
  「是的,或許是墜落在更上游一帶也說不定。」
  「難道都沒發現任何腳印嗎?」
  「我在附近就只有見到那位先生的腳印而已……」
  那群艾爾蘭人將賈格斯晾在一旁,逕自討論起來。
  「那個,請問一下?」
  賈格斯小聲地清了清喉嚨之後,才開口說道。
  「呃——不好意思打斷你們的討論,請問我方便請教一個小問題嗎?」
  「什麼問題呢?」
  少女轉頭望向賈格斯。
  「各位話中所提及的雷尼迪亞,是指國王之子對吧?」
  賈格斯語帶刺探地詢問,少女隨即鄭重其事地作出回應。
  「是的,一點也沒錯。不僅如此,雷尼迪亞大人同時也是我們艾爾蘭人的公主,蕾妮雅殿下之子。」
  「妳、妳說什麼——!?」
  賈格斯脫口發出了近似悲鳴的叫聲。


       第一話 光天化日之下的襲擊

  1
  「已經進入尤利雅地區了嗎?」
  雷尼透過蓬鬆瀏海的縫隙環視周遭一圈,自顧自地開口詢問。
  經歷與第一、第二王子之戰後,雷尼等人穿越兩人的領地一路北上。或許是在幾乎所有士兵都派不上用場的狀態下,再也沒有派遣追兵的餘力了吧。一行人就這麼風平浪靜地沿著街道趕了整整五天的路。
  「嗯,我猜大概在三十分鐘前便已進入尤利雅地區了吧。」
  走在前面的蒂娜輕擺紅色馬尾回頭應答。
  「這麼早之前就進入了嗎?」
  「地上又沒有劃線,所以才說大概囉。或許現在才剛踏上尤利雅地區也說不定呢。」
  蒂娜如此說道,接著又補上了一句:
  「不過,第三王子玖雷·舒密特的領地還在更前方喔。因為第一王子的北側領地也與尤利雅地區有所重疊。艾爾蘭人居住的居留地,則是位在尤利雅地區的西北方。」
  「原來如此。」
  總算搞懂地理環境關連性的雷尼輕輕點了點頭。
  「主人,我們是否差不多該偏離街道比較好呢?」
  梅瓏出聲提問,雷尼思索片刻,毅然凝視著前方回答:
  「不,這次我們就光明正大地從正面闖關吧。」
  「真、真的不要緊嗎?」
  梅瓏露出擔心的表情,梅蓮則是笑著輕輕拍了拍雷尼的背部。
  「開始嫌偷偷摸摸行動太過麻煩了對吧?」
  「你想查明第三王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妲雅開口詢問。
  「這也是其中一點,但最主要是想先搞清楚,艾爾蘭人究竟是受到何種對待。」
  「……也就是奴隸,是嗎?」
  蒂娜這句回應換來雷尼的點頭附和。
  雖然表面上有明文規定嚴禁蓄養艾爾蘭人為奴隸,然而實際上卻是幾近肆無忌憚地進行著奴隸買賣交易。交易的大本營位在何處自是無須多問。因為艾爾蘭人目前所住的地方,就只剩下居留地一處而已。
  「你要搗毀奴隸市場嗎?」
  梅蓮一邊展露顯得樂不可支的笑容,一邊秀出暗藏在指縫之間的匕首。
  「看來敵人又要變多了啊。」
  蒂娜話才剛說完,依舊維持男性裝扮的妲雅聳了聳肩,面露苦笑。
  「反正都已經槓上王國與裝置商工會了,再多個對手好像也沒什麼差別吧?」
  「說的也是啦。」
  蒂娜表示認同,梅瓏卻是一臉愈來愈擔心的表情。
  「可是,就這樣向前推進真的沒關係嗎?」
  「路上有這麼多行人,對方應該也不至於突然就派人發動襲擊吧?」
  蒂娜轉移視線望向四周圍。
  街道上的行人隨著接近市區而逐漸增多,馬車以及機甲馬也以一小時約有五台的頻率行經街道。
  「假如他們沒笨到那種地步的話啦。」
  對於梅蓮這句近似調侃的發言,妲雅一本正經地回答:
  「雖然從沒見過面,但就先前聽說的傳聞推測,對方多半是個精明的人物。遖不適合繼承王位另當別論,不過我猜他應該不是個笨蛋。」
  「我想也是啦。都能負責治理富裕程度僅次於王都的第二大都市了,如果是一般笨蛋根本扛不起這種重責大任。不然就是在他身旁有個腦袋靈光的智囊吧。」
  聽完蒂娜的回應,雷尼輕輕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就直接朝市區挺進。沒問題吧?」
  面對雷尼的詢問,其餘四人均以沉默表達了贊成的意思。

  「主人,看到了唷!」
  在將近日落的時刻,梅瓏突然扯開嗓門大喊著。
  城下町明明還不見蹤影,舒密特的城堡居然在這麼遠的距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這是因為城堡就建立在一座小山丘上。一行人再繼續往前邁進,這時分佈於山丘下方的城下町總算映入了眾人的眼中。四周有高聳城牆環繞著,城堡就坐鎮在其中的山丘上方,呈現出設有雙重防禦的格局。
  「那就是舒密特的城堡嗎……看起來似乎頗難攻略呢。」
  仔細觀察周遭一圈的雷尼喃喃說出了感想,蒂娜隨即點頭附和。
  「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城裡絕非易事。」
  「蒂娜,妳有來過這裡嗎?」
  「……有。」
  雷尼瞥見蒂娜臉上的神色,立刻在心裡大叫不妙並緊咬嘴唇。根據她先前曾狩獵艾爾蘭人的說法,不用想也知道她必然曾待在艾爾蘭居留地附近展開行動。自己幹嘛沒事去喚醒她腦海中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看到雷尼的表情,蒂娜旋即連珠砲似地補上一句:
  「不過,我當時的所作所為就是逮捕礙事的艾爾蘭人,或是殺死他們……跟之後的事情沒有任何瓜葛,因此我對奴隸的事情一無所知。」
  「……這樣啊,真是抱歉。」
  「你又不用為這種事道歉。」
  蒂娜以生硬的語調回答後,筆直地看著前方繼續前進。
  一個小時後,五人終於抵達城牆。
  城下町的入口是一扇設置於城牆上,高度起碼超過六米達的巨大城門。不論是寬度或高度都足夠讓機甲馬輕鬆通行,即使說此城規模足以匹敵王都也絕不為過。
  原本以為還得通過進城審查之類的程序,想不到士兵只是簡單確認一行人的相貌,幾乎沒有辦理任何審查手續。
  「我還以為戒備會更加森嚴一些。」
  「為了提高交易效率,要是讓商人們卡在城門口,豈不等於浪費了他們的寶貴時間?不過相對的,衛兵會仔細核對與記錄每個人的長相。要是在城內惹事生非的話,下次就別想再進城了。」
  「原來如此。」
  邊抬頭仰望高聳城門邊穿越之後,道路突然往右轉彎。只見許多馬廄散佈於道路兩側。
  「為什麼道路彎曲的幅度會如此大呢?這樣變得很難走耶。」
  梅瓏露出詫異的神情,至於回答她這個疑問的人則是妲雅。
  「這麼一來,就算敵人突破城門,也無法一路直攻城堡啊。」
  「沒錯,這就是一座如此鄰近約魯克帝國威脅的城市。」
  蒂娜接著說道並加快腳程。
  「我們還是趕緊通過這個彎道比較好喔。」
  雷尼還來不及詢問理由,便見一輛運貨馬車加速迎面直衝過來。試圖轉彎的馬車車身大幅傾斜,導致一小部分堆放在貨架上的蔬果滾落地面。市區裡的居民們為了搶奪那些蔬果,一窩峰地衝向前去。
  「儘管很少發生事故,不過那種狀況還滿常見的。要是一個不注意,連我們身上的行李都會被搶走喔。」
  「還真是一點都大意不得呢。」
  雷尼不假思索地重新揹好身上的行李。梅瓏更是緊緊抱住自己的行李袋。
  加快腳步通過這個大彎道之後,路面總算擴展開來。寬度約四米達的道路往城堡所在的山丘延伸而去。至於有許多商店、料理店與酒館並排於道路兩側的風景,則是跟先前造訪過的其他城市一摸一樣。
  「好啦,那麼首先……」
  雷尼環視周遭一圈,梅瓏見狀二話不說馬上舉手,同時大聲說道:
  「要先填飽肚子對不對!」
  「白癡喔!這種時候應該要偵察才對吧!」
  梅蓮馬上狠狠賞了梅瓏的後腦勺一巴掌。
  「不,我肚子也的確是餓了,況且也得先找好這幾天要落腳的旅館才行。」
  雷尼話一說完,梅瓏隨即露出「怎麼樣?」的得意神情望著梅蓮。
  「我都忘記你們倆智商水平同樣糟糕這回事了……」
  梅蓮一臉懊惱地發出咂舌聲。
  「我倒是知道幾問還可以的旅館。」
  雷尼對表示曉得門路的蒂娜點了點頭,接著轉頭望向冒出白煙的料埋店。
  「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嗎?」
  「除了海產以外應有盡有,但價格偏高就是了。」
  「高價位的餐點就算了吧。」
  「不然,交給我打點如何?」
  「我沒意見。」
  雷尼露出悉聽尊便的笑容之後,蒂娜便回了句「跟我來」並舉步前行。
  「希望還有營業就好了……」
  或許是有熟識的店家吧,只見蒂娜老練地由大馬路拐進小岔路。狹窄巷道的兩旁排滿了露天攤販,招攬客人的吆喝聲也變得更加激烈,各式各樣的香味不斷刺激著嗅覺。
  「太好了,找到囉。」
  蒂娜一臉安心地走向某間料理店。
  「這裡是?」
  雷尼四處尋找招牌,不過卻找不到類似的東西。
  「是我以前時常光顧的店家。」
  「換句話說,是因為商兵的關係囉?」
  「不是的。這間店跟我的工作無關——」
  「那不是蒂娜嗎!?」
  打斷她話語的,是一道沙啞的暸亮嗓音。
  雷尼大吃一驚地轉身察看,剛好看到一名身材豐腴的中年女性從店裡走出來。雖說八成是這間店的老闆娘,但那身花俏的服裝與濃妝卻給人極不搭調的感覺。梅瓏則是完全嚇壞了。
  「還真是好久不見了呢!妳究竟跑到哪裡去……哎唷,這男人不錯嘛。妳是在哪兒釣到的啊?」
  老闆娘一看到雷尼,立刻用手肘輕頂蒂娜的側腹。
  「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啦……」
  「是嗎?哎呀,好多可愛的女孩呢。」
  她接著望向梅瓏等三人,露出了可以看到兩排牙齒的燦爛笑容。
  「呃,我是——」
  妲雅雖試圖否認,老闆娘卻搶先一步拍拍她們的肩頭,使勁將一行人推進店裡。
  「沒關係沒關係,我想是另有隱情吧?就用最裡頭那間房間吧。」
  「感激不盡。」
  蒂娜對困惑不已的四人點了點頭,跟著走進店裡。
  雷尼像是輸給老闆娘的氣勢一般,茫然若失地杵在店門口。
  「喏,你還在那邊氣定神閒個什麼勁啊?事態很不妙不是嗎?」
  老闆娘在他耳邊小聲嘀咕,霄尼忍不住定睛凝視著對方的臉。
  「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好啦,快進門快進門。」
  像是遭到逼迫般的雷尼只好依言進入店裡。
  只見店內有一條昏暗的走廊向前延伸,數間小房間就並排於走廊兩側。已經先行入內的蒂娜,從位在盡頭的小房間探出頭來等待雷尼。
  室內有好幾張固定式的椅子,以桌子為中心圍成一圈。桌面正中央擺著一盞點亮的艾爾拉裝置照明燈,發出足以看見坐在對面之人臉部表情的微弱亮光。房間的入口處垂掛著一片防止外人窺視的布簾。除此之外,還有一扇尺寸特別大的窗戶,只是此時處於關閉狀態。
  「我看起來不像男生嗎?」
  彎腰就座的妲雅劈頭就吐出了這個疑問。
  「對其他人而言應該是不成問題吧?不過,那位老闆娘由於經驗比我們還要豐富,因此感覺敏銳得很喔。」
  「所謂經驗,是指哪方面的經驗啊?她不就只是這間料理店的老闆娘嗎?」
  雷尼話一說完,蒂娜隨即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一言難盡啊。再者,長年從事服務業的話,看人的眼光也會愈來愈好。」
  「總覺得她好像對我有印象的樣子?」
  「也許吧。」
  蒂娜彷彿要岔開話題似地聳了聳肩。
  「這個市區的情報全數匯聚在這——不對,應該說在那名老闆娘的腦中。」
  就在此時,一行人明明還沒有點餐,服務生卻接二連三地送來料理與酒。
  「用不著在意,這裡就是這樣的一問店。總之吃就對了。」
  蒂娜二話不說開始品嚐料理。
  「好好吃喔!」
  梅瓏夾了一口菜餚塞進嘴裡,雙眼頓時為之一亮。接著,她趕緊轉頭望向雷尼。
  「啊,可是味道比主人的料理還要差了那麼一點。」
  「沒關係啦,不必刻意顧慮我的感受。」
  雷尼露出一抹苦笑,動手夾起以薄麵皮捲著蔬菜與肉片的料理送進啃裡。
  「真是有意思的味道。」
  「這東西叫作迪帕,是這一帶的有名料理,也是這間店最美味的一道菜餚。如何?」
  蒂娜開口詢問妲雅的感想。
  「山區的食物果真不一樣呢,這還是我頭一次吃到這樣的料理啊。」
  在海邊長大的妲雅,旅途中雖然時常對首度品嚐的食材與料理感到詫異,然而今天卻是特別吃驚,只見她忍不住張大雙眼。
  就在此時,梅蓮突然神情緊張地轉頭瞪視走廊,匕首也拿在手中。
  布簾外頭隨即傳來一道聲音。
  「方便打擾一下嗎?」
  蒂娜一聽出是老闆娘的聲音,便伸手掀開布簾。梅蓮則是將匕首藏回指縫之間,以免被老闆娘給發現了。
  「我們剛好也有事找妳,請進。」
  蒂娜邊說邊起身空出一個位置。老闆娘接著將她那龐大的身體塞進空位中。
  「明明已經完成任務卻又再次回到此地,想必是有什麼格外要緊的事情吧。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呢?」
  擠在椅子上的她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蒂娜。
  「……實在是一言難盡呢。距離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已經整整兩年了。」
  「兩年……」
  雷尼話說到一半,連忙閉上嘴巴。蒂娜遭到前上司蜜康砍傷,獲得艾爾蘭人救助應該正好就是兩年前的事。在那之後,她對艾爾蘭人的看法便徹底改變了,老闆娘對此事也許一無所知也說不定。這麼一來,老闆娘對艾爾蘭人而言或許是仇敵,甚至有可能對一行人的來訪感到不悅。但是,蒂娜又說自己與老闆娘之間並不是屬於工作上的交情。
  雷尼下定決心開口詢問:
  「老闆娘看起來好像熟知這個城市的各種小道消息,因此我想打聽一件事。」
  「什麼事?」
  老闆娘挪動她那龐大軀體探向雷尼。
  「照理說,應該有人在這座城市從事艾爾蘭人奴隸買賣的交易吧。」
  「是啊。不過表面上並沒有這回事,大家也都佯裝不知情就是了。」
  「買賣地點在哪?」
  「想也知道我不可能輕易透露嘛。這座城币的財源是由賣艾爾拉裝置給商人的艾爾拉礦石,以及艾爾蘭人奴隸所構成。我可不會隨隨便便就做出可能毀掉財政命脈的行徑。」
  「就算只是提示也好,拜託妳了!」
  雷尼雙手撐著桌面,低頭懇求老闆娘。
  「你為什麼這麼想知道有關艾爾蘭奴隸的事情呢?」
  老闆娘定睛凝視著低下頭的雷尼,開口反問。
  雷尼抬起頭來直視老闆娘的雙眼,毫不遲疑地作出回應。
  「因為我身上有一半艾爾蘭的血統。」
  「雷尼!?」
  蒂娜大吃一驚地霍然起身。
  「沒關係。我們若不先展現出相信對方的誠意,就無法贏得對方的信任。」
  雷尼注視著老闆娘的雙眼,如此說道。老闆娘彷彿招架不住似地移開目光,然後深深地吐了一口大氣。
  「你平常說話總是這種調調嗎?」
  「嗯,拐彎抹角不是我的行事風格,而且也太麻煩了。」
  「再這樣下去,你鐵定無法長命百歲喔。」
  「沒問題!我會負責在旁邊保護主人的!」
  梅瓏立刻扯開嗓門這麼說道。
  「妳們是保護王子殿下的女騎士團嗎……」
  老闆娘依序看了周遭幾名少女的表情,突然莞爾一笑。
  「我早就知道了。用這種方式測試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妳知道什麼?」
  「我擁有一定水準的情報網,當然也曉得你是艾爾蘭公主之子的實情。我原本打算若是聽見你作出含糊不清的回答,就不提供任何情報給你,沒想到人不可貌相,你這小伙子還滿有膽識的呢。我很中意你喔。」
  老闆娘拍了拍雷尼的肩頭,接著轉頭望向蒂娜。
  「蒂娜,看來妳找到一個好男人囉。」
  「就、就跟妳說不是妳想的那樣嘛。」
  蒂娜連忙將目光從雷尼身上移開,否定老闆娘的說詞。
  「哈,沒關係。其實我也沒有要干涉年輕人談戀愛的意思啦。」
  「哎唷……」
  蒂娜滿臉通紅地瞪著老闆娘。
  「我猜妳八成毫無自覺,不過妳臉上已經露出女人的神韻囉。跟以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啊。」
  老闆娘在蒂娜耳邊小聲嘀咕一番之後,重新面向雷尼。
  「這座城市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進行奴隸買賣的地點。」
  「……原來如此。」
  不用想也知道,只有一個地點符合條件。
  「有辦法潛入那個地方嗎?」
  「買賣結束後,商品——抱歉,我失言了——奴隸們會經由一條掩人耳目的暗道被送至外面。只要沿著那條暗道就能潛入,不過戒備相當森嚴。」
  「……你要去嗎?」
  「我有事非得找那個地方的主人問個清楚不可。順便走一遭倒是無妨。」
  如此回答蒂娜憂心忡忡的提問之後,雷尼轉身望向妲雅等人。
  「這是我個人的問題,妳們用不著跟我一起行動。」
  「我當然要去。」
  「我可是主人的貼身護衛耶。」
  「哈,感覺似乎滿有意思的呢。」
  「知道了,那就隨妳們高興吧。」
  雷尼笑著說道,梅瓏馬上高舉雙手大喊:
  「好——人家最喜歡主人了——!」
  「妳趁亂胡說八道個什麼勁啊!」
  梅蓮狠狠賞了梅瓏的腦袋一巴掌。
  2
  「欸,妳是怎麼了啊?似乎從進店裡之後就有點不太對致耶?」
  在離開料理店前往城堡的途中,雷尼開口詢問走在前方的蒂娜。
  「沒什麼啦。」
  蒂娜頭也不回地簡短作出回應。
  「話雖如此,但總覺得妳好像刻意在避著我耶。」
  雷尼仍不死心地繼續追問,梅蓮則是自後方輕戳他的背部。
  「雷尼大哥,你也太遲鈍了吧。女性每個月都會有情緒複雜的時候嘛。」
  瞬間困惑了一下之後,雷尼連忙接著說道:
  「……咦?啊,原來是那麼回事啊?沒能早點察覺,真是抱歉。」
  「並不是好嗎!」
  蒂娜霍然轉身試圖否認,卻發現梅蓮臉上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竊笑。
  「哦,那不然是怎麼回事呢?」
  「……算了,就當作是這樣吧。」
  蒂娜有氣無力地回答,重新轉身向前邁開腳步。一旦否定就必須詳加說明,而且不解釋清楚的話又會再次遭到吐槽。蒂娜在心裡這麼想著。
  「如果覺得不舒服就別太勉強自己喔。」
  「謝、謝謝你喔……」
  原本很想說「那檔事早在四天前就結束了啦」的她,硬是把話吞回肚子裡,對雷尼露出一抹苦笑。
  一旁的梅蓮則是努力憋住笑意。
  走著走著,終於抵達城門口。天色已經轉為昏暗,因此豎立在四周的艾爾拉裝置照明燈,此時全都綻放著耀眼的光芒。
  「那就是城堡嗎……」
  雷尼抬頭仰望城堡。
  在衛兵站崗的城門後万,有一條寬度僅能容納一輛馬車通行的道路往山丘延伸而去。屹立於道路盡頭的城堡被高大城牆團團包圍,另有五座形似長槍的高塔矗立於其中,居高臨下睥睨著市區。因山丘海拔極高,在周遭一帶呈現孤立狀態,只要有人接近必會變得相當醒目。要說市區與城堡是各自獨立也不為過。
  「感覺的確是難以入侵呢。」
  妲雅喃喃說出自己的感想。
  「那個老闆娘也用不著吊我們胃口,直接挑明講不就得了嗎?」
  梅蓮邊看著城堡邊唸唸有詞地發著牢騷,雷尼則是輕輕搖了搖頭。
  「提出無理要求的是我們,也不能怪老闆娘啦。更何況,還有梅瓏與梅蓮妳們倆可以幫忙偵察敵情,對吧?」
  「如、如果是你吩咐,要我幫這個忙也行啦。」
  梅蓮將臉撇向一旁如此說道,梅瓏旋即高舉雙手。
  「嗯!那麼梅瓏這就出發囉~~!!」
  「啊,等一下啦!」
  梅瓏快步飛奔離去,梅蓮見狀連忙拔腿跟上。
  「看樣子,梅蓮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攻陷了呢。」
  「是啊,對手變得愈來愈多了。」
  蒂娜與妲雅彼此側目,互看了一眼。
  「妳們在說什麼啊?」
  雷尼聽見兩人的對話,一臉納悶地提出疑問。
  「沒什麼啦。」
  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是、是怎樣啦?」
  「你就算不懂也沒關係啦!還是說你根本是明知故問?如果是這樣,那就另當別論囉……」
  蒂娜目不轉晴地瞪著雷尼,雷尼則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蒂娜與妲雅。
  「……應該不是吧。」
  「說的也是。」
  蒂娜與妲雅大嘆了一口氣,朝對方點了點頭。接著,蒂娜便轉身背對城堡。
  「要是被衛兵盯上會很麻煩的,我們還是先回老闆娘的店裡去吧。」
  用不著蒂娜以眼神示意,雷尼也察覺到衛兵正在瞪視眾人所在之處。
  「交給梅瓏她们應該是沒問題才對。」
  「也對。不過話說回來,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見雷尼一臉正經八百地提問,蒂娜半開玩笑地對妲雅說道:
  「欸,我可以稍微教訓一下這傢伙嗎?」
  「坦白說我也很想加入,問題是現在不太適合啊。」
  「說的也是。」
  蒂娜環視周遭一圈後逕自邁開步伐,妲雅也隨後跟上腳步。
  「喂!不然到底是怎樣啦?」
  雷尼緊迫在後,不過兩人完全沒有要理睬或是回應他的意思。
  等梅瓏姊妹倆回到料理店,已經是將近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哎呀——真是累死我了。」
  才剛坐下,很難得露出疲憊神情的梅蓮便隨口發起了牢騷。
  「被士兵發現了嗎?」
  雷尼憂心忡忡地詢問,梅瓏則是代替她回答:
  「這點倒是沒問題。只是因為交易地點位在難以發現的區域,所以害我們浪費了不少時間啦。」
  「找到了嗎?結果入口在哪裡呢?」
  「就在之前看見的那條通往城堡道路的正下方。結果我們卻因為沒察覺到,而繞著山丘跑了一圈……所謂當局者迷,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啊。」
  梅蓮十分懊惱地說道。
  「還真是辛苦妳們了。不過,我們剛才真的絲毫沒有注意到耶?」
  「因為入口處位在從市區這邊根本看不見的角度啦。再加上有衛兵阻撓,我們也沒辦法靠太近。」
  「如此說來,就代表有條地下道由那個入口直通城堡囉?」
  「沒錯,只是我們並未潛入地下道就是了。」
  「明白了,那就由我前往。梅瓏,麻煩妳帶路吧。」
  「今天不適合喔。」梅蓮接著說道。
  「為什麼?」
  「站崗的士兵說明天就是奴隸交易日。」
  「不,這樣反而對我們有利。由於戒備薄弱,我們剛好可以趁機進行預演。況且事先搞清楚奴隸被囚禁的場所也比較好。」
  「我也要去。」
  蒂娜出聲說道。
  「我不算是局外人吧?」
  「說的也是。那麼梅瓏,麻煩妳帶我和蒂娜前往。至於妲雅,就有勞妳跟梅蓮留在市區確保落腳處了。」
  「……知道了。不過等到要挑起事端之時,可得帶我一同前往喔。」
  「這妳就說反了,是我要拜託妳才對。畢竟戰力再多也不嫌少啊。」
  語畢,雷尼臉上浮現笑容。妲雅也笑著對他伸出手掌。
  「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到時候就萬事拜託囉。」
  雷尼笑容滿面地握住妲雅的手,旋即起身離開座位。蒂娜與梅瓏隨後跟上。
  只剩面紅耳赤的妲雅以及梅蓮留在原地。
  雷尼等人離開料理店時,才發現太陽已完全下山。大馬路雖是燈火通明,但小巷道卻因進光量減弱,再加上被紅紅綠綠的彩繪玻璃投影籠罩,而呈現不貼近察看就無法明確分辨出相貌的昏暗狀態。三人見機不可失,便趕緊快速穿越小巷弄,往城堡方向前進。
  城門儘管已經關閉,依然安排四名衛兵負責站崗。由四人或是動動雙腳,或是轉動脖子的表現便可看出他們其實並不緊張,但也不代表他們毫無警覺。
  「主人,請往這邊走。」
  梅瓏拉了拉雷尼的衣襬。
  「就在那裡。」
  梅瓏伸手所指的,乃是一面扭曲變形的牆壁。
  環繞市區的城牆高度約六米達左右,但高低卻參差不齊,梅瓏說她發現了好幾個高度大概只有五米達左右的缺口。忍怕是在修補崩塌部位之時,發生石材不足的狀況所導致的吧。對一般人而言,無論是六米達或五米達都難以跨越,可是這種高度根本難不倒梅瓏。
  「這對主人來說不成問題吧?」
  「嗯,大概。」
  雷尼如此回答,轉頭看了蒂娜一眼。
  「橋到橋頭自然直。」
  蒂娜也作出回應,三人一同動身奔向城牆。
  周遭幾乎沒有半點光源。
  「會有衛兵來回巡邏,請兩位提高警覺。」
  梅瓏伸手一指,只見一名衛兵從城堡那邊走來,接著緩緩消失於市區入口處。大約五分鐘過後才又折返,身影朝城堡方向逐漸遠去。看樣子,衛兵似乎是在一定的區域之間執行來回巡邏的任務。
  「我一打暗號就請立刻展開行動。」
  梅瓏對雷尼小聲說道,雷尼輕輕點了點頭。
  「就是現在。」
  雷尼有如彈射般飛奔而出,對著城牆奮力一躍。石壁表面帶有不少突起部位,形成相當足夠的立足點與攀抓點。只見雷尼身手靈巧地攀上五米達的高處,翻身繞到城牆另一側,最後打出OK的手勢。
  「蒂娜小姐,妳準備好了嗎?」
  「妳先去吧。我若失敗的話,會連帶害妳也無法翻越城牆。」
  「可是……」
  「我不會有事的。」
  蒂娜像是為了讓猶豫不決的梅瓏放心似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
  梅瓏確認左右無人之後,立刻飛也似地衝了出去,一鼓作氣爬上城牆。她無聲無息,宛如老鼠般快速地消失於城牆後方。
  再次露臉的梅瓏打了個暗號過來。
  「要上了喔,蒂娜。」
  彷彿自我激勵般嘀咕一聲之後,蒂娜快步衝向城牆。
  周遭出乎意料地昏暗,讓人難以估算正確距離。不過,蒂娜仍加足馬力起腳踩著城牆的突出部位,再使勁往上一跳。她伸長手臂,試圖利用五指扣住牆緣,結果卻不小心滑了一下。
  雷尼雖向前探出身子想要拉她一把,無奈那並非伸手就能搆著的距離。
  蒂娜猛然向上揮動左臂。
  牆上隨即發出「咔鏘」的金屬聲。
  「什麽人?」
  一道盤問聲緊接著傳入耳中,是衛兵。
  蒂娜連忙按下左手緊握的小東西,只見她有如受到來自上方的力量拉扯一般,整個人倏然往上竄升。
  在衛兵趕來巡視之前,蒂娜已搶先一步繞至城牆上方。她先不動聲色地等待衛兵離開後,才翻身躍回地面。
  「原來妳還有那麼方便的道具啊?」
  「我先前在潛入利亞姆居城時也曾使用過喔。」
  雷尼想起頭一個被自己開扁的利亞姆。聽她這麼一說,雷尼才想到他當時並未詢問,在自己跟梅瓏一同爬上城牆之後,蒂娜是以何種手段潛入居城的。
  「不管怎樣,總算是成功跨越城牆了。我們走吧。」
  雷尼輕聲嘀咕著,由梅瓏帶頭前往城牆地下。

  通往城牆的道路乃是沿著山丘開挖而成,是狀似橋樑的細小通道。若是從側面望去,看起來就像一座從市區朝城牆緩緩上升的山崖,至於連接城牆地下的暗道入口,就位在這條通道旁邊。不僅無法從市區那邊望見,甚至還很巧妙地掩飾成就算來到通道旁邊,也難以發現的隱密狀態。
  「在沒知會市區居民的情況下大賺黑心錢嗎……」
  「那是因為在這裡賺來的錢都會流進市區,才沒人站出來反對吧。」
  「也就是俗稱的利益勾結是吧……簡直噁心透頂。」
  雷尼撂下這句咒罵,接著深呼吸一口氣。
  「感到緊張了嗎?」
  「不,只是覺得如果帶著這般激動情緒潛入地下,我大概會忍不住痛扁衛兵一頓吧。」
  雷尼面露苦笑地如此說道,隨即詢問梅瓏:
  「好啦,我們該從哪裡進入暗道呢?」
  「就從正面啊。」
  梅瓏一臉不解地作出回應。
  「有衛兵在站哨耶?」正如蒂娜所示意的,有兩名士兵佇立在暗道入口旁。而且還很低調地躲在牆角陰影處。
  「沒問題的。我已經利用他們移開目光的時候潛入過一次了。」
  她說得倒輕鬆,但從兩名士兵執行監視任務的表現看來,他們比城門衛兵還要認真。很難想像他們會輕易露出破綻。
  「請在這邊稍等我一下。」
  話一說完,梅瓏立刻拔腿飛奔而出。
  「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雷尼有點擔心地嘟噥了一聲。
  「或許該帶梅蓮同行比較恰當。」
  「就算換成梅蓮,還是會令人感到不安啊……」
  梅瓏無視於雷尼與蒂娜的不安,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衛兵附近後,旋即吹響一陣尖銳的口哨聲。聽起來也像是鳥兒的嗚叫聲。
  兩名衛兵彼此互看了一眼,同時取出照明燈。雷尼與蒂娜則是趁機移動,悄悄繞到了衛兵後方。
  「難道戒備並不如想像中森嚴嗎?」
  儘管頗感意外,雷尼仍趁這個大好機會深入地下道。
  洞窟的寬度可以輕鬆容納一輛馬車通行,牆壁則是以木材與石材紮紮實實地堆砌而成。
  一行人在途中因聽見對話聲而躲到遮蔽物後方,不過卻沒見到任何人影。
  「我猜,差不多已經抵達城堡的正下方了吧。」
  蒂娜如此嘀咕著,昂首仰望頭頂。
  只見昏暗空間的前方冒出一個斗大缺口。幾根柱子與橫樑架設於其中,還有樓梯往上方延伸。可見這裡確實是城堡地下,樓梯頂端想必有一扇通往城堡的暗門。
  深處則有數座監牢一字排開。每座監牢裡面都關著一名身穿破爛服裝的年輕男女。
  「那是……」
  「鐵定是艾爾蘭人奴隸。」
  蒂娜的回應聲中夾雜著怒氣。
  雷尼一把抓住試圖衝出去的蒂娜手臂,制止了她的衝動行徑。
  「妳想幹嘛?」
  「還用問嗎?當然是救他們脫困啊。」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非摧毀不可的是『奴隸交易』本身。為此若不等到阴天再動手就毫無意義可言。必須讓奴隸商人產生『抓艾爾蘭人當奴隸只會害自己吃虧』的認知才行。」
  「雷尼……」
  潛藏於雷尼平靜語調之中的激動情緒,令蒂娜忍不住大吃一驚。
  「說的也是,你會比我更加憤怒,是十分理所當然的事。我明白了,就照你的意思吧。」
  「不,多虧妳火冒三丈,我才得以保持冷靜。倘若換成我隻身前來的話,早就衝過去救人了。」
  雷尼邊苦笑著邊輕搔頭髮。
  「但是,要不要起碼先透露你的身分讓他們知道?」
  蒂娜如此說道,雷尼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吧。要是他們又像先前那樣跪拜,會導致我們無法救他們離開。」
  「說的也是……」
  蒂娜回想起從坎尼的宅邸救出艾爾蘭人奴隸時,那些艾爾蘭人竟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的情景,只得同意雷尼的決定。
  雷尼再度看了奴隸們一眼。
  「明天我會再來的。」
  留下這句簡短的嘀咕之後,雷尼便舉步離開了現場。
  3
  當天就在老闆娘介紹的旅館住了一晚,隔天早上五人動身前往市區。
  一行人在路邊攤簡單吃過早餐之後,順道繞至城堡那邊確認情況。不料竟過上了出人意表的事態。
  「戒備變得較為森嚴了。」
  雷尼皺起眉頭。只見城牆前的衛兵數量整整多出了一倍。
  「不光是那樣而已喔。」
  妲雅輕拍雷尼的肩頭,雷尼轉頭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就連在城牆周遭來回巡視的衛兵,數量也明顯比昨天還要多了。
  「是昨晚潛入偵察的行動穿幫了嗎?」
  「好像不是喔,市民們說跟往常沒什麼兩樣耶。」
  聽見客人們在附近店家聊天的梅瓏,轉述閒談內容。
  「是嗎?但是這麼一來,就無法像昨天那樣輕鬆過關了。」
  雷尼露出傷腦筋的表情交抱雙臂,定晴觀察衛兵。
  「設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好了。」
  「又要採取聲東擊西作戰了嗎?」
  聽到蒂娜的詢問,雷尼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箅是有點差異吧,只要讓他們曉得我人在這裡就好。」
  「差別在哪裡呢?」妲雅跟著發問。
  「只要把我渲染成『意圖行刺舒密特的危險人物』就可以了。」
  暑一樣不是反而會讓戒備變得更加森嚴?」
  「大概吧。不過,加強戒備的範圍也僅限於舒密特周遭而已吧?我們的目的地並非城堡,而是城堡下方。」
  「……說的也是。」
  思考片刻之後,蒂娜點頭表示同意。
  「不是強行突圍,就是打亂對方陣腳,兩種方案擇一執行。」
  「選項還真少啊。」
  妲雅雖然這麼說,但看起來並沒有不滿或不安的樣子。只見她臉上掛著笑容。
  「那麼,我們現在就來著手擬定作戰內容吧。」
  蒂娜說完,隨即掉轉腳步往市區的方向走去。
  「妳要去哪?」
  「當然是回老闆娘的料理店囉。要放風聲的話,她那問店最適合不過了啊。」
  同意蒂娜提案的五人重返昨天那問料理店,這次同樣被帶至盡頭處的小房間。老闆娘彷彿早就料到一行人會造訪似地,提前備妥了一切。
  「老闆娘,我們想請教妳一件事,另外再麻煩妳一件事,可以嗎?」
  蒂娜一出聲詢問,老闆娘隨即探頭穿越布簾。
  「什麼事啊?」
  「城裡那幫人曉得雷尼來到這座城市的事嗎?」
  「畢竟他那個哥哥可不是腦袋空空的笨蛋啊。」
  老闆娘面帶熟知內幕的神情作出回應,雷尼聞言不禁露出苦笑。
  「我上頭倒是有滿多個超蠢的老哥就是了。對了,想要拜託老闆娘的,就是不知能否請老闆娘,代為大肆散佈我人就在這裡的風聲。」
  「你想要好好自我宣傅一番嗎?」
  「嗯,我這人就是愛出風頭啊。」
  老闆娘一臉詫異地睜大雙眼,雷尼則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哦,有趣。在這稍等一下吧。」
  語畢,老闆娘便轉身離開小房間。
  「她會幫我們的忙嗎?」
  「八成會吧。」
  蒂娜才剛說完,眾人就聽到入口處傳來一陣激烈的爭論聲,接著店裡響起了「鏘鏘鏘」的急促鐘聲。隨後又聽見一陣來勢洶洶,幾乎要蓋過鐘聲的粗魯腳步聲,成群結隊地朝著小房間逼近。
  「這麼快就來啦!?」
  才剛談完釋出風聲的事情,對方手腳未免也太過迅速了吧。
  「不對!是舒密特已經發現我們的行蹤!!」
  蒂娜連忙起身推開窗戶。沒想到那扇尺寸大得極不自然的窗戶,竟能輕易地上下推開,形成一個可以讓人維持站立姿勢進出的逃生口。
  「原來還有暗藏這種機關啊?」
  大吃一驚的雷尼,忍不住看著窗戶開啟的模樣看到入神。
  「那就是這間店的優點啊!快點出來!!」
  雷尼像是受到蒂娜的嗓音催促般,縱身跳出窗外。
  隨後,小房間的布簾就被人粗暴地掀開。
  「找到了!」
  雷尼扯開嗓門,蓋過了士兵的吼叫聲。
  「雖然與原訂計畫有所出入,但還是按照原訂計畫行動!」
  「是,瞭解!」
  梅瓏如此回應,接著從懷裡掏出煙霧彈砸向地板,白色濃煙同時應聲竄出,遮蓋了士兵們的視野。
  背後牽引著白色濃煙的雷尼,拔腿奔離現場。
  「站住!」
  士兵們伴隨著怒吼扣下短弓槍扳機。由於受到濃煙妨礙而無法鎖定目標,因此他們也只是隨便開槍射擊。緊接著,傳來了一陣呻吟聲。
  聽到這聲呻吟的雷尼回頭察看,發現人已探出窗外的妲雅伸手搗住小腿。
  「妳沒事吧!?」
  「又是腳受傷……」
  一根短箭刺入妲雅的右小腿肚。眼前的光景令雷尼回憶起第一次在海岸邂逅的情境,然而這次可不能再用舔傷口的方式替她療傷。
  「沒時間了。」
  視野受阻的追兵擠在窗邊不停比手劃腳,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必定會立刻突破濃煙封鎖。話剛說完,雷尼便伸直雙臂探向妲雅的背部與膝蓋後方。
  「呀!」
  妲雅忍不住發出驚呼。
  雷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抱起妲雅,直接拔腿就跑。
  「雷、雷尼……這未免有點……」
  「別講話,否則會咬到舌頭喔。」
  雷尼提醒如此驚慌失措地開口的妲雅,同時加快腳步鑽進巷道。
  他就這麼抱著妲雅,輕輕鬆鬆地穿越這條兩人並肩同行便毫無空隙可言的狹窄巷弄。沿途還順便踢翻了擺在路旁的木箱與水缸,巧妙地讓這些東西倒在路中間。追兵們因為陸續被障礙物絆倒而氣得破口大罵。
  「可惡,給我站住!」
  「沒關係,開槍射擊!」
  背後傳來士兵們邊咒罵邊舉起短弓槍的氣息。
  「糟了!」
  雷尼連忙側身閃進旁邊的岔路。就這樣像螃蟹一樣橫著步行,穿越岔路來到隔壁巷道。
  「妳還好吧?」
  雷尼低頭察看抱在懷中的妲雅。
  「呃,嗯。」
  只見妲雅不知為何以雙手搗住臉龐。
  「妳怎麼——」
  「找到了!」
  來自背後的吆喝聲,打斷了面露詫異神色準備詢問的雷尼。
  「還真是糾纏不休耶!」
  忍不住發出沉吟的雷尼再次拔腿就跑。
  最後兩人用來甩掉追兵的臨時藏身處,是一塊位於兩條巷道之間,被當成店家堆貨區的空地。由於光線昏暗,從外面很難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空地上堆滿了木箱,自然也有助於隱藏行蹤。更重要的是只要沒被包抄,就可以輕鬆逃離現場。
  「躲在這裡應該就不成問題了。」
  雷尼放下妲雅,探頭觀察空地外圍。等確認沒有追兵之後,才低頭察看妲雅的腳。
  「讓我看看傷口。」
  雷尼割開妲雅的長褲,讓小腿肚露出來。短弓槍的短箭刺穿白皙肌膚,還好傷口並不深,出血量也不大。
  「忍耐一下喔。」
  話才說完,雷尼已動手拔出短箭。妲雅咬緊牙關,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儘管造成傷口流血,可是出血量並不多。
  雷尼從行李袋裡頭取出一個小瓶子,將瓶中液體倒在傷口上。那是一瓶烈酒。
  「我怎麼不記得你有隨身攜帶那種東西?」
  「是我剛剛開溜時順便摸來的,以備不時之需。」
  雷尼一邊解釋,一邊用布條綁住傷口。
  「藥在梅瓏那邊,等會合後再讓她仔細替妳處理傷口吧。」
  「……謝謝。」
  妲雅一還轉動小腿,一邊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似地笑了出來。
  「剛剛那一幕啊,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肯定像是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吧。」
  「咦?啊……對耶。」
  可能是聽她這麼一說才察覺到吧,雷尼頓時面露僵硬笑容。
  「即便看成男生抱著女生,也有點……難為情就是了……」
  妲雅輕聲嘀咕著,臉頰泛起一抹紼紅。
  「……說、說的也是。」
  冷靜回想方才的情境,雷尼也隔了一段微妙的空檔才作出回應。
  「不過,我倒是比較希望你把我當成女性,而不是視為男性抱在懷中就是了。」
  「我本來就沒有把妳視為男性啊。」
  「咦?你真的有把我當成女性看待嗎?」
  「還用說嗎?否則海德那次我就不會趕去救妳了。」
  「……那、那是……」
  妲雅霎時間面紅耳赤。
  「我一直要自己別回想起那件事情……」
  「抱、抱歉。」
  雷尼不假思索地開口道歉。畢竟不只是被男性看見自己一絲不掛的模樣,還不小心目睹了海德的裸體,因此大概算不上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吧。對雷尼而言,也有一種輸給海德的感覺。
  「欸?說到這個,你是否將那個人當成女性看待呢?」
  「哪個人?」
  「蒂娜小姐。」
  聽到妲雅這麼問,雷尼立刻回答:
  「她比較特別。」
  「這……這樣啊……」
  毫不遲疑的回答令妲雅大受打擊,頓時低頭不語。
  「她帶給我不少啟發,而且我能來到這裡也是拜她所賜。再怎麼感謝也感謝不完。啊,不過妳可別告訴她喔。」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就在妲雅一臉不滿地探出身子之際,衛兵的蹤影忽然出現在雷尼的視野中。
  「我們走吧。」
  雷尼先暗中觀察與衛兵現身位置相反的小巷地形後,才對妲雅打暗號。
  關鍵時刻遭到妨礙的妲雅不太高興地瞪了外面一眼,但仍立刻站起身。
  「走得動嗎?」
  「勉強可以。」
  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妲雅的走法很明顯還是護著右腳。
  雷尼見狀隨即抱起妲雅,快步衝出小巷弄。
  「這、這樣又會被路人誤以為是男生抱男生了啦!」
  「要誤會的話就隨他們高興吧。」
  雷尼對不知所措的妲雅如此說道。
  要是能永遠保持這種狀態,不知該有多好……
  儘管想著現在不是作白日夢的場合,妲雅還是稍微加強了環抱著雷尼頸項的雙手力道。

  即使沒有事先講好,雷尼仍一路趕至昨晚曾跨越過的城牆附近。
  蒂娜與梅瓏已經躲在庫房內等待他們。
  「動作還真慢呢。」
  「害人家擔心死了啦。」
  雷尼放下妲雅走進庫房,兩人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迎接他們。
  「途中發生了不少事情啊。梅蓮呢?」
  「她偽裝成你的模樣,正在外面擾亂衛兵的搜捕行動呢。」
  語畢,蒂娜的目光落在隨後進門的妲雅臉上。
  「怎麼了嗎?妳的臉很紅耶?」
  雷尼聽蒂娜這麼一說,也轉頭望向妲雅。她的臉確實很紅。
  「是傷口的影響嗎?」
  「傷口?是小腿對吧。梅瓏,麻煩妳了。」
  蒂娜話一說完,梅瓏立刻從袋子裡取出醫藥箱。
  「瞭解。」
  梅瓏動作俐落地確認著傷口。
  「傷口並不深,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大礙。會有一點點痛,請忍耐一下唷。」
  梅瓏邊說邊在傷口處塗上軟膏,接著用力纏上繃帶。
  「有辦法行走嗎?」
  「可以,謝謝妳。」
  妲雅動動小腿,點了點頭。
  「看來大家都平安無事呢。」
  邊出聲邊無聲無息地走進庫房的人正是梅蓮,然而雷尼卻立刻皺起眉頭。
  「妳就打扮成這副摸樣四處亂跑嗎?」
  「是啊。」
  梅蓮面露笑容得意地冷哼了一聲,雷尼臉上卻依舊掛著複雜的神情。由於方才聽梅瓏說梅蓮偽裝成他引開衛兵的注意,因此雷尼很好奇梅蓮究竟打扮成什麼模樣。誰知實際上竟是用黑頭巾裹住頭部,腰際則是掛著一根看似展示用長劍——的木棒。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我……個頭也比我矮。」
  「嗯,身高方面我是靠這招瞞混過關的啦。」
  梅蓮邊說邊抬高胸前的木棒,頭巾隨即往上伸展約二十瑟米達。
  「如此一來,下垂的頭巾布料就能遮住我的臉囉。」
  「這樣就能讓那些追兵將妳誤認成我嗎?」
  「能不能都無所謂啊。只要看見裝扮可疑的傢伙跑掉,基本上一定都是先追再說嘛。」
  「原來如此。」
  雷尼佩服地發出讚嘆,接著詢問道:
  「那麼,衛兵目前的狀況如何?」
  「已有數量相當可觀的士兵趕往市區囉,搞不好比之前多出一倍人馬了吧?」
  「我則是偷聽到主人企圖行刺城主的風聲,已經在市區傳開了唷。」
  一旁的梅瓏補充道。
  「老闆娘辦事還真有效率啊。」
  雷尼欽佩地嘀咕了一聲,轉身詢問蒂娜。
  「蒂娜,妳手邊還有短弓槍專用的艾爾拉裝置嗎?」
  「跟坎尼借來的艾爾拉裝置還有剩,怎麼了嗎?」
  「不論剩多少都給我吧。」
  「看來要是再問你想幹嘛就太不識相囉。」
  蒂娜從背包裡掏出用繩子綑緊的一束小型艾爾拉裝置,交到雷尼手上。
  「嗯,我要好好教訓他們。」
  雷尼一把抓住艾爾拉裝置。
  「好啦,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囉。」
  他露出得意笑容站了起來。
  4
  「話說回來,實在很讓人意外耶。」
  在避開衛兵的耳目成功翻越城牆之後,蒂娜如此嘟噥著。
  「什麼意思?」
  「原本以為你會像往常一樣偷隻機甲馬直接闖進監牢,想不到你竟選擇潛入地下道。」
  「我們是要去解救被關的艾爾蘭人,大張旗鼓地闖進去只會增加撤退的難度吧。」
  「看來你有用心思考過呢。」
  「妳該不會是瞧不起我吧?」
  雷尼頗感意外地出聲反問。
  「我是對你確實有所成長感到欣慰啦。」
  「那還用說。」
  此時,妲雅跳出來替心生不滿的雷尼講話。
  「蒂娜,妳這樣擺明了就是在輕視雷尼啊。」
  「就是說嘛,主人已經很努力在動腦筋了耶。」
  「我總覺得妳這句話反而是在幫倒忙喔。」
  梅瓏極力強調,雷尼卻忍不住面露苦笑。
  「喵?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雷尼以拳頭使勁鑽了梅瓏的腦袋幾下。
  「啊唔唔……」
  梅瓏痛得用手搗著頭。
  雷尼沿著城牆,迂迴移動至看得見通往地下監牢入口處的位置。
  入口處只安排了跟昨晚差不多的戒備人力。再加上日正當中,衛兵們此時或許反而更專注於提防醒目異狀也說不定。
  「你打算怎麼辦?」
  梅蓮回過頭,一臉樂在其中地詢問雷尼。
  「設法撂倒站哨的衛兵吧,但要避免引發騷動喔。」
  「我覺得將他們收拾掉才是最妥當的處理方式耶。」
  梅蓮垂頭喪氣地說道。
  「我並不想病下毫無意義的殺手。」
  「不過,絕大多數的殺戮都沒有任何意義可雷就是了。」
  梅蓮邊說著邊展開了行動,梅瓏也隨後跟上。
  目睹那一幕的蒂娜,直到這時候才感到驚訝。
  以前的雷尼會先詢問蒂娜的意見再判斷該怎麼做,然而眾人卻在不知不覺間養成了仰賴雷尼判斷的習慣。雷尼已經在五人當中扮演起指揮官的角色了。
  「他或許再也不需要我的協助了吧。」
  蒂娜感慨地嘆了口氣。聽見這聲嘀咕的妲雅,立刻炫耀似地伸手搭著雷尼的肩頭。
  「也許吧。但相對的還有我在,所以不要緊。」
  蒂娜瞄了妲雅一眼後,不服輸地笑著回答:
  「我還是收回剛剛那句話好了,雷尼他還需要我的協助。」
  就在此時,由梅蓮吹響的信號哨聲剛好傳來。
  「妳還真是有夠不坦率的耶。」
  妲雅小聲嘟噥了一句,率先往前跑。
  「我們走吧!」
  雷尼拍了拍蒂娜的肩頭,隨即飛奔而出。
  蒂娜看著雷尼的背影,覺得他比初次見面時還要來得成熟許多。
  先前明明還是個小男孩,現在卻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可靠的男人了。
  蒂娜一邊任由內心湧出近似遺憾,又像是落寞的奇妙情緒,一邊拔腿起跑。
  雷尼一踏進洞窟通道,就發現梅瓏她們早已撂倒駐守於其中的衛兵。
  「只剩在裡面的奴隸商人還有衛兵而已。」
  梅瓏對雷尼如此說道,梅蓮接著補充說明:
  「共有三組奴隸商人,每個商人各帶了二至三名貼身保鑣。此外,還有六名衛兵。」
  「也就足說,起碼有十五人囉。比我預料的還要多呢。」
  聽完敵人陣容與數量的雷尼喃喃嘀咕著。
  「該如何是好?」
  面對蒂娜的詢問,雷尼只思索片刻便作出了回應。
  「將奴隸商人抓起來,至於貼身保鑣與衛兵就沒辦法了。那是他們的工作,就讓他們堂堂正正地出手吧。」
  「真的沒關係嗎?」
  蒂娜頗感意外地反問。
  「可以的話,我既不想殺人也不想砍人。可是,我又不希望因此而增加同伴的負擔與危險。這樣很奇怪嗎?」
  「意思是說你變得比較現實了嗎?」
  「……或許吧。不過,我會採用自己的方法。」
  「那麼最後的了結手段是?」
  「用這東西給他們好看。」
  雷尼將右手緊握成拳頭狀。
  「主人果然還是最適合用這招呢!」
  梅瓏一臉笑咪咪地跟著搭話。
  「那麼,首先由梅瓏使出煙霧彈。衛兵就麻煩梅蓮處理。我、蒂娜以及妲雅負責搞定奴隸商人。只要制服雇主,貼身保鑣應該就不敢輕舉妄動了才對。」
  「知道了。」
  妲雅點了點頭,雷尼低頭望著她那纏著繃帶的小腿。
  「妳的腳不要緊嗎?」
  「還動得了,沒問題。」
  妲雅邊回答邊抽出長劍。
  「可別太勉強自己喔。」
  再次叮嚀之後,雷尼對梅瓏便了個眼色。
  梅瓏點了點頭後雙手拿著煙霧彈,一溜煙地跑到通道正中央。那副模樣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大松鼠。
  拋出的煙霧彈於半空中勾勒出一道大大的弧線,最後掉落在奴隸商人們聚集的地點附近。同時「砰」一聲噴出大量白色濃煙。
  「怎、怎麼回事!?」
  奴隸商人、貼身保鑣以及衛兵們齊聲發出驚呼。
  雷尼在同一時間衝了出去。
  他縱身撲向離自己最近且企圖拔劍反擊的衛兵,猛然揮出早已握緊的拳頭。
  隨著一陣清脆聲音響起,衛兵整個人披震飛出去。
  在還沒確認對方狀態之前,雷尼已搶先一步輕蹴牆壁,借勢衝向對面的另一名衛兵。對手早已拔劍出鞘,正準備揮劍劈砍雷尼,卻因喉頭噴出大量血花而發出不成聲的悲鳴。原來是遭梅蓮以匕首一刀封喉。
  雷尼一邊刻意移開視線,一邊確認衛兵位置,並快步奔向奴隸商人所在的力位。
  頭一個發現的奴隸商人,身旁有三名保鑣圍成一圈。
  雷尼一臉嫌麻煩地抽出腰際的巨劍。
  白光自劍鞘內傾洩而出,光束霍然伸展成形。
  儘管在準備劈砍之前,「搞不好會錯手將他們砍死」的念頭自腦中一閃而過,但雷尼最終還是斬斷迷惘奮力一揮。
  透明光刀一鼓作氣砍中四人的軀體。在那一瞬間,四人彷彿失去力氣似地當場癱坐在地,神情茫然地張大嘴巴。
  就在雷尼打算確認下一名對手的位置時,突然聽見右邊有人放聲大喊:
  「開槍射擊那道光束!」
  緊接著,雷尼便接收到短弓槍箭鏃射中光劍的觸感。
  雷尼瞬間皺起眉頭。在被白煙籠罩的視野當中,唯獨班艾爾拉巨劍綻放出來的光芒顯得特別醒目。他完全沒考慮到這一點。
  「梅瓏!」
  不待雷尼出聲,撂倒一名衛兵的梅瓏已經搶先衝向她緊盯不放的衛兵。
  揚起的白色粉末從上方飄落。因此個子嬌小的梅瓏只要再稍微壓低身子,下方視野就會變得較為清晰一些。
  梅瓏拔出藏在背後的短刀擺好架勢,目標鎖定保鑣的腳部。
  由於對手將注意力全集中在雷尼身上,所以完全沒察覺到梅瓏接近。再加上四周圍本來就充斥著激烈的交戰聲,自然聽不見其他聲響。
  被短刀砍傷腳部的保鑣脫口發出悲鳴,促使男一名保鑣發現梅瓏的行蹤。這名保鑣立刻舉起短弓槍瞄準梅瓏所在的方位。
  可是,梅瓏的動作更快。在揮動短刀的同時,她已縱身跳到奴隸商人的背上。
  「請閉上嘴巴唷。」
  梅瓏背對著慣用手遭割傷而血流不止的保鑣,露出嫣然笑容。奴隸商人不斷點頭,只能束手無策地高舉雙手投降。
  蒂娜遭到衝出煙霧包圍的傭兵阻擋而停下腳步,妲雅則趁機逼近位在前方的奴隸商人。
  安排三名保鑣隨行的奴隸商人,在遭遇襲擊的同時便轉身往樓梯移動。當妲雅追上他們之際,奴隸商人已一腳踏上樓梯。
  妲雅將出鞘的長劍橫舉於右側,出手砍向負責殿後的保鑣。不過,由於她內心瞬間對自背後展開攻擊的行徑產生一絲遲疑,導致向前跨出的步伐不夠大。劍尖只輕輕掠過保鑣的側腹部。
  「該死的東西!」
  被劃傷的保鑣與另一名保鑣聯手揮刀反擊。剩餘的那名保鑣則是護送奴隸商人爬上樓梯。
  即使訓練有素,單憑女性的臂力還是難以一次承受兩把長劍的斬擊。因此妲雅閃身反守為攻。她先由下往上挑掉一開始劃傷的保鑣手中的長劍,並順勢補刀。就在此時,上樓梯的腳步聲也傅入耳中。
  再這樣下去,會被奴隸商人逃掉!
  平常明明有辦法冷靜應對的妲雅,因為焦慮而強行揮劍。
  結果被另一名保鑣逮到破綻,提劍祭出重擊。衝擊力道貫穿手臂,害妲雅差點招架不住而放開長劍。她雖咬牙撐住,卻喪失了平時應有的正常握劍力道。
  兩名敵人見機不可失便展開猛攻,壓力迫使妲雅重心失去平衡。因為慣用腳受傷的緣故,導致她再也支撐不了體重。
  這時候,一道白光從旁加入戰局。
  光束水平掃過兩名敵人的軀體,一股力量抓住妲雅的手臂,讓她得以重新站穩腳步。
  「妳還好吧?」
  妲雅完全無法直視雷尼的臉龐。
  「……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
  「用不著放在心上啦。」
  雷尼輕描淡寫地對低著頭的妲雅說道。
  「有兩個人逃往上頭了!」
  妲雅突然想起並連忙出聲警告,隨即聽見上面傳來梅蓮的聲音。
  「這邊也已經搞定囉.」
  奴隸商人與保鑣遭到個子嬌小的梅蓮脅迫,緩緩走下樓梯,形成一幕奇妙的光景。
  直到此刻,視野總算逐漸恢復正常。
  妲雅重新環視周遭,發現三名奴隸商人當中有一人癱坐在地,兩人雙手被繩索綑綁於背後。五名保鑣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三人身受重傷。至於衛兵方面,除了遭到雷尼鐵拳制裁的那名衛兵以外,其餘都已死亡。
  「總算告一段落了嗎……」
  雷尼將巨劍收回劍鞘之中,轉頭詢問負責檢查衛兵身體的蒂娜。
  「有找到鑰匙嗎?」
  「沒有。」
  蒂娜如此回答,隨即抓起還有意識的衛兵厲聲詰問:
  「監牢的鑰匙在哪?」
  「……不在這裡。」
  「說,鑰匙究竟藏在什麼地方!」
  「由領主大人親自保管啦。」
  蒂娜賞了面露獰笑的衛兵一記肘擊後,狠狠將對方推開。
  雷尼聽見這個回答咂了下舌頭,快步跑到囚禁奴隸們的牢房旁邊。
  「我來救你們了。」
  「你們幾位是?」
  一名從鐵柵欄深處緩緩走過來的艾爾蘭人,滿臉詫異地詢問。
  「我們是誰並不重要。只要敲壞這東西就能釋出艾爾拉能量。你們恢復力量後就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艾爾蘭人完全無視雷尼遞出的艾爾拉裝置,只是接著問道:
  「離開之後,我們該怎麼辦?」
  這出乎意料的質問令雷尼感到困惑不已。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離開這裡回到艾爾蘭居留地啊。」
  「回去之後又如何?」
  「這個嘛……」
  儘管對這出人意表的反應感到不知所措,雷尼還是繼續勸說。
  「不管怎樣,你們也用不著默默地被關在這種地方,受盡折磨吧?」
  「無論到什麼地方,結果都不會改變的。不是遭到追捕就是虐待……與其進行無謂的抵抗,還不如放棄思考乖乖聽話比較好。」
  「你們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是秉持和他相同的意見嗎?」
  雷尼環視其他被關在監牢裡的艾爾蘭人,出聲詢問。
  「這是我跟牢裎其他族人商議後的結論。你也趕快逃吧。就算挺身袒護我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的。」
  這名艾爾蘭人作勢轉身背對他。雷尼立刻抓住柵門放聲大喊:
  「什麼叫維持現狀比較好,別說出那麼可悲的話啦!」
  然而艾爾蘭人卻沒停下腳步一路走向牢房盡頭,逕自彎腰坐回地上。
  雷尼的背後傳來一陣哄笑聲。
  「打算來救人的居然被嗆說不需要,這實在太好笑了!」
  「給我閉嘴!」
  雷尼吼了奴隸商人一聲,再度轉身面向艾爾蘭人。
  「夠了——!少廢話連篇了,趕快敲碎那東西吸收艾爾拉能量啦!!」
  「我們無意動用超能力。」
  「用不用都無所謂啦!先治好你們身上的傷勢,有了逃亡的力氣之後再說吧”」
  「不是說了嗎?我們並沒有要逃亡的意思——」
  「這裡並不是你們的棲身之處吧!你們應該要回到同伴的身邊才對啊!!」
  「你為何一臉那麼拚命的表情呢?」
  艾爾蘭人彷彿無法理解似地反問道,雷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而遲疑了一下。再這樣下去,別說是救艾爾蘭人脫困了,可能連自己與同伴們都會身陷險境。
  「我的名字是——」
  就在雷尼下定決心開口之際——
  「到此為止。」
  上方突然傳來一道嚴厲的嗓音。
  5
  「表面上說要襲擊我,結果卻跑來營救艾爾蘭人嗎?你們是不笨,但是太掉以輕心了。」
  站在樓梯上睥睨著雷尼的是一名青年。大約有十名衛兵圍繞在他的身邊,而且全都手持長弓槍瞄準雷尼一行人。
  「你就是玖雷嗎?」
  「你?對自家兄長不該用這種稱呼字眼吧?看樣子,我非得救你學會尊敬長輩的道理不可了。」
  玖雷邊抽出長劍邊步下樓梯。在這段期間,衛兵手中的長弓槍槍口仍不偏不倚地鎖定雷尼等人。
  「他們的意思是說我比你這個小鬼更值得信賴。因為我跟其他奴隸商人不一樣,懂得善待這幫奴隸,因此他們大概也不想逃離此地,然後再次落入其他奴隸商人的手中吧。」
  玖雷踏上地板,緩步走向雷尼。
  他的個子精瘦高挑,比雷尼還要高一點點。留著一頭及屑黑髮,綁成數條細小髮辮。
  光看那步法,便知其素質與先前見過的蠢材王子們大不相同。毫無破綻可尋。
  雷尼一臉緊張地瞪著玖雷。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同伴都被長弓槍鎖定,讓他無法輕舉妄動。
  「都闖進別人的城堡了,不論受到怎樣的對待,應該都沒有資格抱怨吧?」
  玖雷豎起長劍抵住雷尼。
  「但是,就這樣殺了你未免太過無趣。你身上也流著艾爾蘭人的血。儘管還稱不上是俊美,不過也有貴婦就是偏愛像你這種類型的貨色。就讓她們好好疼愛你——」
  「我家主人比你還要帥~~上好幾百倍啦!」
  梅瓏一臉正經八百地大聲抗議。
  玖雷環視四人一圈,像在表達「原來如此」的意思般,揚起眉毛露出了冷笑。
  「哈哈,這些女人就是你的後宮嗎?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玖雷彷彿在進行鑑定似地,依序看了四人一眼。
  「任君挑選是吧。缺點在於有兩個貨色看起來滿雷同的就是了。」
  「梅瓏跟梅蓮兩人截然不同,別把她們混為一談。」
  雷尼面露鄙視地撂下這句話,玖雷旋即挪動劍尖抵住他的臉頰。
  「那是代表你已經完全摸透她們倆的差別所在囉?」
  玖雷一臉不懷好意地笑著,然後輪流看著梅瓏與梅蓮。
  「你、你這下流的東西……」
  雷尼咬牙切齒地怒視著玖雷。
  「看來,必須設法改善你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態度才行呢。喂!」
  玖雷喚來兩名衛兵。
  「給我扣住這小鬼的手腳。」
  衛兵依照命令拿著木製手枷腳鏍,牢牢銬住雷尼的手腕與腳踝。這是以木框扣住手腕腳踝再加以上鎖的款式,因此自然遠比麻繩要來得堅固與沉重。
  「就奴隸而言,你身上的服裝太過正式了。」
  玖雷看了雷尼一眼,以劍尖勾住衣襟,接著一鼓作氣往下猛劃。胸前鈕釦被硬生生地扯斷,雷尼的胸口應聲外露。
  「我的手好像不小心抖了一下呢。」
  只見雷尼的左胸口滲出一道淡淡的血絲。
  「你、你對主人做、做什麼啊!?」
  雙手搗住臉的梅瓏邊透過指縫看著雷尼,邊放聲大叫。
  「嘴裡這麼說,妳自己還不是看得很仔細!」
  梅蓮立刻吐槽。
  「才、才沒看呢!人家完全沒看到主人那麼不堪入目的模樣!!」
  「妳這個悶騷女色鬼。」
  「色、色鬼是什麼意思啊!姊姊自己還不是一樣企圖倒追主人!?」
  「妳、妳在胡說什麼!?為什麼我非得動郡種歪腦筋不可啊!」
  姊妹倆的爭執愈演愈烈,一臉嚴肅的衛兵試圖介入喝止。
  「喂,妳們倆給我差不多一——」
  就在那一瞬間,兩人亮出不知從哪變出來的匕首,使勁投向站在樓梯上方手持長弓槍的衛兵。
  兩名瞄準蒂娜與妲雅的衛兵遭匕首穿喉,從樓梯上頹然滾落。
  梅瓏與梅蓮在投擲匕首的同時縱身往旁邊跳開,因此衛兵開槍擊發的利箭只射中空無一人的地板。兩人翻滾起身後再次投擲匕首,梅瓏投出的匕首雖然命中敵人,可是梅蓮的匕首卻被對方避開了。
  「梅瓏,底下就交給妳囉!」
  梅蓮話說完便發出咂舌聲,為了收拾逃過一劫的士兵而快步衝上樓梯。
  蒂娜和妲雅則在原本瞄準自己的槍口移開那瞬間,縱身撲向面前的衛兵。
  「妳們幾個,難道都不管這小鬼的死活了嗎!?」
  玖雷豎劍抵著雷尼大吼道。
  「不勞你費心啦。」
  玖雷還沒有反應過來,雷尼已使勁猛然抬起被銬上木製手枷的雙手。長劍應聲被木框震開。
  「竟然能毫不費力地抬高手枷!?」
  受到那股衝擊力道而倒退一步的玖雷,連忙重新握好長劍。
  「這點重量根本算不了什麼,可別小看在礦山長大的人。」
  雷尼面露得意的笑容,將手枷當作盾牌一樣橫舉於胸前。
  「我看你能逞強到幾時!」
  玖雷掄劍猛然砍向雷尼。擊中木頭的喀喀聲節奏感十足地接連響起,不過每次雷尼都會為了避免長劍砍中外露的雙手,而調整方向擋下攻擊。
  看似由上往下砍,實則水平橫掃或由下往上挑,玖雷從各種不同方向使出斬擊,不料雷尼竟宛如戲弄他似地一再擋下劍刃,或是後仰閃過攻擊。
  「看來你似乎忘記自己雙腳失去自由的事實囉!」
  玖雷針對上半身發動一輪猛攻之後,突然起腳踹向雷尼的腳鐐。
  「嗚喔!?」
  雷尼整個人向莳傾倒。
  玖雷的長劍立刻迎面呼嘯而至。
  雷尼以手枷拄著地面,扭身往旁邊翻滾。劍刃隨後砍中地面。
  他揮舞手枷試圖敲斷劍身,玖雷一察覺到雷尼的意圖,馬上收回劍刃,接著反過來配合手枷往下直劈的瞬間,一劍朝雷尼的雙手砍去。
  雷尼高舉雙臂,利用手枷承接劍擊,並以腰桿為中心扭轉身體,順勢避過接著襲來的一擊。
  「可惡!就只會在那邊前後亂鑽!!」
  情緒激動的玖雷氣得高高舉起長劍,雷尼就是在等待這一瞬間。
  「接招吧!」
  雷尼一鼓作氣伸直雙腳,由下往上狠狠踹中玖雷露出破綻的臉部。鞋底準確地命中玖雷下巴,一陣清脆的觸感隨即傳來。
  挨了這一擊的玖雷足足被震飛兩米達遠,以背部朝下的姿勢重重跌落地面。
  「太精彩了!」
  梅瓏脫口發出了歡呼。
  雷尼挺起上半身轉頭察看同伴的狀況,這才發現大勢早已底定。
  有半數的衛兵喪命,至於另一半的衛兵不是慣用手被砍傷,便是失去意識,全部呈現動彈不得的狀態。
  「大家都沒受傷吧?」
  雷尼開口詢問,只見四人露出一臉傻眼的表情。
  「我們不要緊,倒是麻煩你擔心一下自己好不好。」
  妲雅憂心忡忡地跑到他的身邊。
  「你的傷勢如何?」
  「還好,只是小擦傷罷了。幫我解開這東西吧。」
  雷尼高舉雙臂秀出手枷。
  「稍等一下。」
  蒂娜往那名幫雷尼銬上手枷的衛兵走去,拔下掛在他腰際的鑰匙串後返回雷尼身邊。
  試了幾次之後,雷尼總算重獲自由。
  「果然輕鬆多了啊。」
  原本一臉神清氣爽地轉動手腕的雷尼,突然覺得疼痛而皺起眉頭。仔細一看,原來手腕與腳踝都有擦傷,此時正滲出鮮血。
  「看吧,都怪你在那種狀態下還要逞強。」
  蒂娜臉上露出很希望他明白那並非只是小傷的表情。
  「真的,那種身手表現與我們姊妹倆不相上下呢。」
  梅蓮邊模仿邊調侃,露出一臉佩服的神情。
  「我這就幫主人處理傷口。」
  梅瓏連忙從行李袋裡取出藥品。
  此時,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雷尼身上——
  「雷尼迪亞!」
  這聲怒氣騰騰的吼叫促使雷尼抬起頭來。
  玖雷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子,只見他雙手握著短弓槍。槍口不偏不倚就對準了雷尼的頭部。
  「你真是大膽,竟敢用腳踹我的臉……」
  「那張嘴臉應該變得比較帥氣一點了吧?」
  「少囉嗦!我決定不抓你當奴隸了,我現在就要你的命!」
  就在玖雷扣住扳機的手指準備用力之際——
  一陣強烈衝擊突然襲向現場。先是聽見彷彿地震般的轟然巨響,緊接著大量塵埃開始自上方飄落。
  「怎麼回事!?」
  玖雷放聲大吼,不過在場的眾人當然都不曉得原因為何。
  答案很快便伴隨著來自上方的慌張腳步聲傳入眾人耳中。
  「是約魯克帝國!約魯克帝國攻打過來了!!」
  守在上層的衛兵大聲稟告。
  「你說什麼!?國境守備隊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帝國軍並非來自北方的艾爾蘭居留地!而是從西側攻打過來的!!」
  「他們跨越了那座山脈嗎?怎麼可能!」
  在玖雷與部下交談的期間,震動仍斷斷續續地襲來,搖晃程度也愈來愈劇烈。
  「感覺似乎很嚴重呢。」
  雷尼才剛說完,玖雷立刻轉動佈滿血絲的雙眼怒視著他。
  「……難不成是你引他們前來的?」
  「我?跟約魯克帝國聯手?怎麼可能。不過,你早就料到他們遲早會興兵來犯吧?居然還慌張成那副德性,未免也太丟臉了吧?」
  「只是因為他們從我沒預料到的方向攻過來罷了!」
  玖雷心不甘情不願地大聲回吼,同時將短弓槍收回腰間。
  「總有一天,我會跟你分個高下。」
  「那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吧。」
  雷尼立刻回嗆對方。
  「別以為你下次還有機會得逞。」
  玖雷撂下這句話後,快步衝上樓梯。
  「讓他離開真的沒關係嗎?」
  以短弓槍瞄準玖雷的蒂娜出聲詢問。
  「約魯克帝國已經攻打過來了吧?既然如此,就得讓他回去指揮自己的軍隊迎擊才行。況且我們也該設法解決這邊的問題啊。」
  語畢,雷尼轉頭望向艾爾蘭人。
  「……你到底是……」
  決定動用最後手段的雷尼大聲自報名號。
  「我叫雷尼迪亞,是蕾妮雅·夏爾的兒子。」
  艾爾蘭人一聽見這個名號,當場屈膝匍匐在地。
  「果不其然……」
  雷尼一臉厭惡地聳了聳肩,這時地下再度遭到震動襲擊。灰塵夾帶著沙沙聲響,從天而降。
  「這邊也差不多快撐不住了吧?」
  蒂娜拍掉落在肩頭的灰塵。
  「我們快離開這裡!」
  雷尼放聲大喊。


       幕間

  直到天亮前的一個小時,報告才傳回軍營。而在六小時後,玖雷的居城將遭到約魯克帝國的軍隊襲擊。
  「蜜康大人,約魯克帝國似乎已經展開行動了。」
  當偵察兵在帳篷外出聲報告時,艾爾拉裝置商商兵部部長——蜜康·克萊絲還在睡袋裡就寢。
  「進來吧。」
  她邊回應邊從睡袋裡起身,開始換穿上衣。這段期間,偵察兵仍一派淡然地持續進行報告。
  「知道了。」
  蜜康點了點頭,整理好所有裝備後步出帳篷。
  她準備前往營區最大的那座帳篷。這是率領這支遠征部隊的第四王子——迪藍·瑪特·拜詠的專用帳篷。有五名執行警備任務的衛兵駐守在周遭。
  衛兵看見蜜康現身雖是瞬間皺起眉頭,但仍不發一語地放她通行。保護王族的近衛兵,與蜜康所屬的商兵之間相處得並不融洽。不過蜜康是迪藍的心腹大將,這回的出兵更是率領主力部隊參戰。
  來到帳篷布簾前方的蜜康心生遲疑。
  在布簾的另一側,是否正上演著她不想目擊的光景呢?
  那股疑慮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在這趟旅程中,一直都是這樣。自從在城堡的迪藍寢室目睹艾爾蘭公主·蕾妮雅的身影之後,她就很討厭總是會忍不住想像那種光景的自己。而且蕾妮雅是雷尼迪亞母親的事實也一再打亂她的思緒。為什麼自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輕佻小子的事呢?
  蜜康毅然抬趄頭,出聲說道:
  「打擾了。」
  她如此知會後才掀開布簾進入帳篷。
  「怎麼了嗎?」
  迪藍早已著裝完畢。床上也沒有其他人影,當然更沒有女性氣味。
  蜜康一邊對暗自鬆了口氣的自己感到火大,一邊向迪藍報告情況。
  「約魯克帝國展開行動了。」
  「是嗎……動作果然很快啊。」
  「問題在於入侵方向。」
  「什麼意思?」
  「據報,帝國軍似乎是直接從西側襲擊玖雷居城的樣子。」
  「跨越山脈而來嗎……我倒是沒料到這一點呢。」
  迪藍神情嚴肅地陷入沉思。
  「請問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回答蜜康提問的,是一道沉穩的嗓音。
  「猶豫是毫無意義的。」
  自帳篷後方現身的正是蕾妮雅。她是一名無法與被捕時的老太婆外貌連結起來的年輕女性——而且還帶有與蜜康形成強烈對比的嫻淑美貌。
  蜜康的臉色為之一僵。
  「蕾妮雅殿下。」
  迪藍輕輕低頭向對方致意。
  「你不遠千里率兵至此,就是為了守護國家對吧?既然如此,無論戰場在什麼地方,你該採取的行動不是都一樣嗎?」
  「用不著妳多嘴,這點小事迪藍大人清楚得很。」
  迪藍厲聲警告以不悅的口吻說出這句話的蜜康。
  「蜜康,注意妳的言行。」
  「可是,迪藍大人!」
  蜜康試圖回嘴,但終究折服於迪藍的嚴厲目光,只得輕輕向蕾妮雅低頭。
  「……失敬了,殿下。」
  雖然開口道歉,蜜康的態度卻跟謝罪一詞差了十萬八千里。
  「敬稱大可省下,我現在早就不是公主了。」
  蕾妮雅面露和藹微笑作出回應,隨即將視線轉向迪藍。
  「迪藍殿下,請您送我回艾爾蘭居留地。」
  「想得美!反正妳八成只想趁機開溜吧。」
  蜜康立刻出聲表達反對意見。
  「現在的我形同被艾爾蘭人驅逐出境,根本無處可逃。」
  聽到蕾妮雅的說詞,迪藍竟出人意表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我這就著手安排。」
  「迪藍大人!?」
  出乎意料的回應令蜜康大吃一驚。但更讓人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
  「蜜康,由妳負責護送蕾妮雅殿下回居留地。」
  迪藍一說完,蜜康頓時啞口無言地當場愣住。
  「由、由我護送嗎?但是,我是迪藍大人的——」
  「既然這麼不信任的話,就更應該由妳親自監視才對。不是嗎?」
  「……這,話雖如此……」
  蜜康支吾其詞了好一會兒之後,才以強硬的語調回答:
  「知道了。但要是妳企圖逃跑,我會毫不客氣地殺了妳。」
  「沒關係。這一路上就有勞妳了。」
  即便面對殺氣騰騰的視線,蕾妮雅依舊和藹可親地低頑致意。

 楼主| 发表于 2016-6-1 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話 終結所有的一擊

  1
  雷尼等人沿著城堡地下通道逃到戶外時,另一波新的攻擊同時襲向城堡。
  「轟」——一陣沉悶聲響自背後傳入耳中。
  雷尼回頭仰望,隨即因為目睹到難以置信的光景而怔然止步。
  他親眼目睹原本矗立的五座高塔中,位於西側的高塔緩緩崩坍的場面。高塔彷彿攔腰折斷似地往城牆傾倒,前端因撞上城牆而往上反彈。城牆也像是遭到鐵鎚敲打般應聲坍塌。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聽見轟隆巨響。
  「……城堡居然崩塌了……」
  蒂娜瞠目結舌地嘀咕著。
  才剛聽見西側響起一陣蓋掉蒂娜嘀咕聲的爆炸聲,便看見某種不明物體自上空飛掠而過。由於速度實在太快,根本看不清楚其真實模樣。
  下一秒,城牆彷彿爆發似地連同地面一併炸開。先是激起漫天塵沙,緊接著大量碎石便如同驟雨一般,朝著離城堡很遠的雷尼等人這邊飛了過來。
  「剛剛那是什麼東西啊”」
  雷尼轉頭眺望西方,一旁的梅蓮開口回答:
  「約魯克帝國的新武器。」
  「妳知道那是什麼?」
  「雖然詳情不是很清楚,但我兩年前離開約魯克帝國之際,曾經耳聞過類似的風聲。聽說帝國因為沒有艾爾拉裝置,所以開始著手研發新兵器。」
  「後來艾爾拉裝置商工會奪走研發成果,進而打造出新型長弓槍。」
  蒂娜回想起蜜康先前攜帶的那款會發出轟隆巨響的長弓槍。恐怕就是採甩與發動這波猛烈攻擊之武器相同的技術吧。
  「可是,這更突顯出約魯克帝國所開發的,並不只是強化版長弓槍啊。」
  彷彿要蓋過雷尼的聲音一般,約魯克帝國再度展開攻擊。城牆伴隨著轟隆巨響逐漸崩塌。
  「總而言之,先逃離此地再說吧。」
  雷尼大聲說道,蒂娜接著提問:
  「怎麼逃?」
  「當然是正面突破囉。」
  語畢,雷尼便拔腿往城門飛奔而去。
  「我就知道。」
  妲雅聳了聳肩隨後追上。
  雷尼等人一路朝串連市區與城堡的坡道推進,看守城門的衛兵突然臉色大變地轉身逃離現場。
  「那是怎麼回事?」
  匕首已經握在手中的梅蓮一臉失望地開口說道。
  「可能誤以為我們是約魯克帝國軍的先遣部隊吧?」
  正如蒂娜所舌,目前除了他們五人以外,還有八名艾爾蘭人同行,形成一個相當於小隊規模的集團。
  他們穿越城門進入市區,發現那裡只能以一片混亂來形容。
  有人動手打包行李準備去避難,有人忙著將行李堆上馬車或機甲馬,而在那些早已上路的馬車或機甲馬上頭,甚至還有人只穿著衣服,卻沒帶任何行囊……在這種狀況下,衛兵大概也沒有氣力與雷尼等人交手了吧。
  「不管怎樣,先設法弄到馬匹或機甲馬再說。」
  雷尼以不輸給現場混亂狀況的嗓門大聲說道。
  「去拜託老闆娘好了。」
  蒂娜話一說完,便帶頭以小跑步的步伐往前走。
  正準備衝進混亂人群中的雷尼,則是轉頭對那幾名艾爾蘭人說道: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在原地等我們好嗎?妲雅、梅瓏、梅蓮,妳們幾個留下來陪他們。」
  「遵命。」
  所有艾爾蘭人全都恭恭敬敬地低頭,與試圖反駁的妲雅形成強烈的對比,雷尼說完後便邁開步伐。知道無需再三叮嚀的他放心地往前跑。結果,只有妲雅隨後跟上。
  「老闆娘!妳在嗎?」
  雷尼衝進料理店,蒂娜已經早他一步率先趕到店裡。
  「你們幾個都平安無事啊。」
  老闆娘從空無一人的店內走了出來。
  「妳不打算去逃難嗎?」
  雷尼見到仍維持著與先前相同裝扮,恰然自得地現身的老闆娘,忍不住大吃一驚。
  「逃走又能怎樣呢?約魯克帝國的頭號目標是城主,接著再以此地為據點進攻王國對吧?與其濫殺民眾,還不如善加運用比較好。我想對方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才對。」
  「瞧妳講得一副好像此戰必敗的樣子。」
  「不,我什麼都不曉得。可是啊,對我們而言,無論哪一方獲勝其實都沒差。」
  這出人意表的回應令雷尼感到困惑不已。
  「就算王國打敗仗也沒關係嗎?」
  「對我們這些尋常老百姓來說,只要能夠平平安安度日,不管是誰當王或皇帝都一樣啦。當然,假如掌權者敢胡亂治理的話,我們也不會悶不吭聲就是了。」
  「老闆娘的政治信條不是重點啦。」
  蒂娜插嘴打斷兩人的對話,雷尼這才回神切入正題。
  「老闆娘有馬或馬車嗎?如果有的話,希望可以借我們一用。」
  「你們打算開溜嗎?」
  「不,我們要前往艾爾蘭居留地。我得護送那些被抓來的艾爾蘭人回故鄉才行。」
  「在如此激烈的戰火之中?還真是難為你了。我在市區入口處的馬廄那邊有一輛馬車,你們就拿去用吧。」
  「知道了,感謝妳。」
  雷尼一踏出門外,蒂娜便開口對老闆娘說道:
  「我還以為妳會提出更嚴厲的要求耶。」
  「哎呀,我才不會不識趣地阻止拚命想完成某些事情的年輕人。妳這次也是來真的對吧?」
  「天曉得。」
  蒂娜輕輕聳了聳肩。
  「都已經這個節骨眼了,妳還真是死鴨子嘴硬呢。」
  老闆娘雖然一臉傻眼的表情,不過眼中卻帶著笑意。
  「總之,像這樣賣力掙扎也是年輕人的特權啦。背後那個也是一樣喔。」
  老闆娘大聲對站在蒂娜背後的妲雅說道。
  「好啦,我們走吧。」
  或許是查覺到話語中的弦外之音了吧,蒂娜不發一語地掉頭往外走。
  等蒂娜與妲雅抵達市區入口時,雷尼已經找到老闆娘的馬匹所在的馬廄。
  「只有兩匹馬嗎?我聽老闆娘說有一輛馬車耶。」
  雷尼一臉嚴肅地看著看守馬廄的人。
  「怎麼了嗎?」
  蒂娜開口詢問,雷尼隨即指著關在格外空曠的馬廄裡頭的那兩匹馬。
  「他說原本一共有四匹馬以及一輛馬車,但是被人搶走了。」
  「被人搶走了?看管這些不就是你的職責嗎?」
  妲雅以強硬的口吻質問看守馬廄的人。
  「這場混亂搞得大家都殺氣騰騰的!我也因為抵抗而挨揍了好不好!!」
  看守馬廄的人邊說邊秀出額頭上的瘀傷。
  「算了,在這種狀況下也不能怪你……」
  雷尼咂了下舌頭,一邊看著一臉驚恐地四處逃竄的民眾,一邊發出沉吟。
  「但是,這麼一來就無法帶所有人離開了啊。」
  「別說是所有人了,就算只有我們五個人也載不動啊。」
  蒂娜搖了搖頭。
  「還有八名艾爾蘭人……更何況,我又不會騎馬。」
  雷尼環視周遭一圈,認清現場根本不可能有人肯出借馬車給他們使用的事實。每個人都竭盡所能地試圖顧全自己的小命。不僅如此,即便剩下的兩匹馬被搶走也不足為奇。
  「雖然說最好遠離戰火比較安全,但這下子根本搞不清楚哪裡才是戰場嘛。」
  雷尼滿臉困惑地看著城堡的方向,一道冷淡的嗓音突然傳來。
  「你還是一樣,行事漫無計畫又有勇無謀呢。」
  率先作出反應的是蒂娜,她伸手搭著短弓槍,回頭察看究竟。
  只見數匹軍馬與逃亡人潮呈逆向地進入市區,跨坐在帶頭軍馬馬背上的人物正是蜜康。此外,還有好幾架大型機甲馬跟在後面。
  「妳跑來這種地方做什麼?迪藍人呢?」
  蒂娜小心翼翼地提問。
  「不准直呼迪藍大人的名諱!」
  發出如同甩鞭般的厲聲警告後,蜜康才回答她的疑問。
  「迪藍大人為了迎戰約魯克帝國,目前巫朝著此地進軍。」
  「他已預測到約魯克帝國的襲擊行動了嗎?」
  「當然。所以才會特地移駕到這種偏僻的邊疆地帶。遺憾的是,迪藍大人也沒有料到對方居然會攻擊此地。」
  「就連迪藍也沒有預料到啊……」
  雷尼頗感意外地發出沉吟。他原本以為迪藍是個能夠洞察一切、自信十足的人物。
  「那麼,妳跑來這種地方幹嘛?是被迪藍給拋棄了嗎?」
  蒂娜以暗諷意味的語調說道,沒想到蜜康竟然發出令人意外的尖銳嗓音。
  「別傻了!我是奉迪藍大人之命前往艾爾蘭居留地!!」
  「居留地?妳為何要前往居留地?難不成妳又打算對艾爾蘭人——」
  蒂娜以殺氣騰騰的眼神瞪視蜜康,原本在蜜康背後的騎手這時策馬向前,以柔和的語調與蒂娜交談。
  「蒂娜小姐,蜜康小姐是我的護衛喔。」
  蒂娜抬頭仰望出聲之人,露出狐疑的神情。
  坐在馬背上的,是一名年約二十六、七歲的陌生女性。她留著一頭閃閃發亮的長髮、相貌相當高雅,身材雖然纖細,卻散發出一股強而有力的存在感。
  雷尼也一臉不可思議地凝視著她:心裡萌生出一股似曾相識,但又好像從沒見過對方的微妙感受。
  「想不到居然能吸引自己兒子的目光,看樣子我應該還算有魅力吧?」
  「……臭、臭老太婆?」
  雷尼忍不住脫口而出,蒂娜頓時睜大雙眼。
  「蕾妮雅殿下?」
  「騙、騙人!我家那個臭老太婆哪有可能這、這麼漂亮!!」
  驚慌失措的雷尼忍不住放聲大叫。
  「先別管那個笨蛋了,蒂娜小姐,感謝妳在這段期間如此關照我的笨兒子。」
  「呃,別、別這麼說。」
  「旁邊這位勇敢的女性是?」
  蕾妮雅轉過頭詢問妲雅。
  「我叫妲雅,是第七王子馬丁·萊德的妹妹。」
  妲雅彎腰行了女性版的鞠躬禮。她此時依舊是男裝打扮,因此顯得很怪異。
  「那麼,妳算是雷尼迪亞的妹妹囉?」
  「是的,可是我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
  「哎呀。」
  或許是聽出弦外之音了吧,蕾妮雅旋即面露微笑。
  「我家那個笨兒子受了妳不少關照呢。」
  「沒、沒這回事,我才承蒙他……」
  妲雅滿臉通紅,蕾妮雅見狀開口叫了雷尼一聲。
  「雷尼迪亞。」
  「幹嘛啦?」
  聽到蕾妮雅的叫喚,雷尼滿臉不悅地回頭察看,卻見一顆佔滿視野的斗大石塊迎面直飛而來。他連忙轉動頸項試圖閃躲,但還是沒能完全避開,石塊就這麼擦過鬢角邊緣。
  「本來還以為多少有點長進了,看樣子你還有待加強喔。」
  「妳、妳這臭老太婆!」
  雷尼氣得高舉拳頭放聲大吼,接著又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
  「……果然是本尊沒錯,動不動就亂丟東西的老毛病還是沒變。」
  「你也一樣,麻煩不要只有奇怪的地方像那個人好不好。」
  蕾妮雅略顯開心地嘟噥了一聲之後,改用鄭重其事的語調切入正題。
  「雷尼迪亞,我要你動身前往艾爾蘭居留地。」
  「妳、妳說什麼!」
  蜜康連忙出聲制止,雷尼則是一臉嫌麻煩似地回應。
  「臭老太婆,妳自己跑一趟會比我來得更省時省力,也比較容易溝通交流吧。」
  「由你前往比較好,此行自有其意義存在。」
  蜜康神情僵硬地看著蕾妮雅,此外便沒有再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蕾妮雅沒有回答雷尼的疑問,而是逕自將視線轉向蒂娜。
  「蒂娜小姐?」
  「是?」
  「妳應該有辦法進入村莊吧?」
  「嗯。」
  「那麼,就得再麻煩妳一次了。」
  「——知道了,就算用拖的,我也會把他拖進居留地。」
  蒂娜臉上浮現燦爛的笑容。
  「喂喂喂,妳們兩個不要擅自取得共識好不好!」
  雷尼連忙提出抗議,卻沒換來任何說明。
  「首先,我以前從來沒有騎過馬耶。妳是要我怎麼前往居留地啦?」
  聽見雷尼的提問,蕾妮雅很刻意地大嘆了一口氣。
  「我可不記得自己有救導出這麼不成材的兒子喔。」
  「既然如此,妳應該在我小時候就讓我學騎馬才對吧!」
  「就憑那一丁點兒微薄的工資,我怎麼可能提供你如此奢侈的享受嘛。」
  「實際外出工作的人是我好嗎!」
  雷尼扯開嗓門大吼,隨即將視線從蕾妮雅身上移開,搔著自己的頭髮。
  「唉,可惡,總覺得步調完全被打亂了……」
  雷尼忍不住發出咂舌聲,蜜康隨即輕抬下巴指向背後。
  「用那東西就行了,快點去吧。」
  她指的是位在背後的機甲馬。
  「這樣做真的沒關係嗎?」
  雷尼頗感意外地反問,蜜康維持嚴肅神情開口回答:
  「我的使命是護送公主,除此之外的命令一概不受理。」
  語畢,蜜康便換上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怒視著雷尼。
  「真是個遲鈍的男人耶,拜託你機靈一點好不好!我討厭欠人情債啦!!」
  「我當時也說過,自己並沒有要賣人情給妳的意思吧。」
  等搞清楚蜜康是在講她遭到威路奇襲擊時被自己救了的事,雷尼一臉傻眼地作出回應。對他而言,那是一件早就已經劃上句點的事情。
  「我認定是人情債就是人情債。如此一來便互不相欠了。」
  「好啦好啦,就當作是這麼一回事吧。」
  雷尼苦笑著回答。
  「主人!」
  這時,忽然傳來梅瓏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發現就連方才吩咐他們留在原地等待的艾爾蘭人也全員到齊。
  「因為主人遲遲沒有回去,我們很擔心,所以就自行跑過來了。」
  「抱歉。不過你們來得正好。我決定動身前往艾爾蘭居留地。梅瓏,就麻煩你們先留在這裡了。」
  「雷尼迪亞大人,我們也願意陪同前往。」
  艾爾蘭人當中的最年長者開口說道。
  「不了,機甲馬無法容納所有人,況且人數一多會拖垮移動速度。你們就留在這裡保護臭老太婆吧。」
  「臭老太婆……?」
  艾爾蘭人紛紛歪著頭露出狐疑的神情。
  「嗯,聽說她以前是你們的公主殿下呢。」
  雷尼邊說邊指向背後的蕾妮雅,艾爾蘭人瞬間大驚失色。
  「蕾、蕾妮雅公主!?」
  艾爾蘭人一見到蕾妮雅的身影,馬上額貼地面匍匐在地。
  「諸位……你們竟然還願意稱我為……」
  蕾妮雅試圖翻身下馬,幾名艾爾蘭人趕緊趨前,恭恭敬敬地伸手攙扶她。
  「接下來就麻煩你們啦。」
  雷尼說完迅速轉身背對艾爾蘭人與蕾妮雅,邁開步伐朝機甲馬走去。蜜康則是立刻對部屬下令。
  「空出一架機甲馬給他們。我要前往居留地附近的國境守備隊求援,你們待在這裡保護艾爾蘭人。」
  蜜康邊說邊控制韁繩掉轉馬頭。等五名士兵爬下機甲馬之後,雷尼便跟著踩上升降梯。
  「雷尼,艾爾蘭人那邊就拜託你了。」
  蕾妮雅以平穩的語調說道。
  「知道了啦。」
  丟下這句回應的雷尼迅速爬上了升降梯。
  「還有我!我也要去!!」
  梅瓏從那群艾爾蘭人中飛奔而出,搶在蒂娜之前爬上升降梯。
  「啊,喂!妳竟敢偷跑!」梅蓮見狀連忙跟著她跑。
  「偷跑?梅蓮果然也在打雷尼的主意嗎?」
  妲雅一出聲詢問,梅蓮倏然停止行動。
  「咦?不是啦,我沒有那個意思——」
  梅蓮宛如受到牽制似地停下腳步回答。
  「看來雷尼迪亞似乎跟可愛的女孩特別有緣呢。那個人也一樣,果真是血濃於水啊。」
  「是啊,沒錯。」
  妲雅邊苦笑邊點頭同意蕾妮雅這句話。
  「那麼,已經分出勝負了嗎?」
  蕾妮雅接著問道。
  妲雅停下腳步,將升降梯讓給蒂娜以及梅蓮兩人先上。
  「還沒有。」
  妲雅抬頭仰望蒂娜爬上機甲馬的身影,像是在提醒自己似地如此回答,然後反問蕾妮雅:
  「我想請教一個問題,『由雷尼前往比較好』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這是我考慮到後續事態的決定。當雷尼迪亞對上迪藍之時,立場有可能產生變化。由我前往的話,只會正中迪藍下懷罷了。」
  「……意思是說,有可能會發生事情嗎?」
  「必須事先將可能性到入考量才行。要是每次都只靠一股衝勁的話,終究無法順利解決難題啊。」
  「您真瞭解自己的兒子呢。」
  「那當然。」
  蕾妮雅如此回答後,淘氣地送出一道秋波。
  「喂——妲雅。」
  上方窗口傳來雷尼的喊叫聲。
  「我立刻上去!」
  妲雅出聲回應,向蕾妮雅鞠躬致意後便爬上升降梯。
  2
  「我們就抄最短捷徑囉!」
  手握機甲馬操縱桿的蒂娜大聲喊道。
  機甲馬開始移動,坐在左側窗戶旁邊的雷尼也扯開嗓門回問:
  「這樣直走不是會正面碰上約魯克帝國軍嗎?」
  「距離敵軍尚有一段距離。莫非你覺得害怕?」
  聲音是由外面傳入,窗戶此時呈現開啟狀態。雷尼轉頭一看,發現策馬跟在機甲馬一旁的蜜康臉上浮現一抹訕笑神色。
  「我才不是害怕!萬一還沒抵達就被新兵器擊中,那我們不就死定了嗎?」
  「對方砲火來襲的話,就用你那把劍設法搞定吧!」
  蜜康這麼說著,一邊揮鞭策馬加快速度。
  「別強人所難啦!對敵人兵器一無所知的我,應付得了才怪。」
  雷尼邊回嘴邊轉頭望向約魯克帝國軍所在的方位。
  「我這就告訴你敵人兵器的廬山真面目。其實跟新型長弓槍一樣,是利用火藥擊發鐵製子彈。至於攻擊城堡的兵器,肯定是體積更加龐大的砲彈。」
  「利用火藥?」
  「沒錯,敵人並未使用艾爾拉裝置。」
  「所以才會發出那麼巨大的聲響嗎!」
  先前賈格斯在山中使用時,引發了不同於一般長弓槍的轟然巨響。火藥在王國境內並未普及。一方面固然是由於難以掌控,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可以用艾爾拉裝置加以取代。雷尼只有在艾爾拉礦山偶爾要烊毀巨大岩石時,見識過火藥的威力。
  「因為我們太過依賴艾爾拉裝置,才會導致武器技術不再進步。這是迪藍大人的想法。」
  「武器那種東西就算不進步也沒差吧。拜託你們讓生活更進步一點好不好。」
  雷尼一臉索然地大發牢騷,蜜康卻以一副像在表達「你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嗎?」的表情瞪了雷尼一眼。
  「拜艾爾拉裝置所賜,我國比約魯克帝國還要進步。對於這點,你該心存感激才對。」
  「真的假的?」
  回答雷尼疑問的是坐在後方座位上的梅蓮。她應該有在約魯克帝國工作過好幾年的經驗才對。
  「沒錯,約魯克帝國的夜晚漆黑得很,至今仍然只能依靠火把與油燈照明。水管和灶爐也不怎麼便利。」
  「我國民眾的生活遠比約魯克帝國來得富裕。約魯克帝國之所以鎖定我國,就是想要佔有艾爾拉裝置相關技術以及艾爾拉礦石。」
  「難不成王國安排軍隊駐守於艾爾蘭居留地,就是為了保護居留地免遭約魯克帝國襲擊?」
  「我很想回答沒錯,但那只是結果。包括在鄰近國境的地帶有出產艾爾拉礦石,倖存的艾爾蘭人自然而然地聚集到該處生活的情況也一樣。總而言之,迪藍大人抱持著就算天塌下來也要全力防堵帝國軍入侵的理念!」
  蜜康如此放聲大喊,隨即轉頭望向前方。
  「我先走一步。你們要平安抵達居留地喔!」
  撇下這句話之後,蜜康便揮鞭策馬加快速度。身影逐漸離他們遠去。
  「我們這邊已經無法再提升行進速度了嗎?」
  雷尼關上窗戶,詢問負責操縱的蒂娜。
  「別強人所難啦。那匹馬只載她一個,我們這邊卻有五個人耶。就算獨自一人駕駛機甲馬,也跑不贏全力奔馳的馬兒好嗎?」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雷尼滿臉遺憾地嘀咕了一聲。
  沉重的轟炸聲在這段期間仍頻頻響起,砲彈自機甲馬上頭呼嘯而過。從右側窗戶亦可看見城堡遭到破壞而逐漸裸露出結構的情景。
  「不過說真的,這種只躲在遠處開孢的作法實在是……」
  雷尼彷彿無法接受似地說著。不僅短弓槍,就連使用刀劍互砍都不符合他的一貫主張。正因向來都秉持著希望藉由揮拳揍人、讓自己也能感受到痛楚的主義,雷尼才會更難接受這種作戰手法吧。
  「對方大概是打算先摧毀城牆,再經由城牆缺口處入侵城堡吧。畢竟那座城堡的守備相當森嚴啊。」
  「話說回來,這架機甲馬的體積也滿龐大的,即便對方朝我們開火也不意外。」
  「主人,您希望我們遭到攻擊嗎?」
  梅瓏一臉不可思議地反問。
  「那種話建議你還是少說為妙喔。」
  神情嚴肅的妲雅才剛提出忠告,機甲馬西側立刻傳來「轟隆」的爆炸聲。
  「我還是收回剛剛那句話好了!用不著砲轟我們也沒關係啊!!」
  雷尼趕緊取消發言。
  「看樣子已經來不及囉。」
  隔著窗戶觀看外面的梅蓮才剛說完,一股強烈震動瞬間貫穿機甲馬的機身。
  「怎麼回事!?」
  雷尼抓著椅子開口詢問,梅蓮則是冷靜地對他說明:
  「對方按照你的期望開火啦。不過卻打偏,落在後方就是了。」
  「下一波砲擊來了!右邊!!」
  梅瓏放聲大喊的同時,蒂娜也將操縱桿使勁向左壓。
  雷尼感覺整個人快被甩往另一邊,於是緊緊抓住座椅不放。
  隨後,衝擊自右側襲捲而至。連雷尼也感受到機甲馬在那一瞬間差點失去平衡,幸好最後還是勉強撐住了。
  「雖然危險,但我要改走逼近約魯克帝國軍的路線囉。」
  蒂娜直接將操縱桿左壓到底,順勢改變行進路線。
  「妳接近敵軍做什麼啊?」
  「敵軍的大砲想必只能瞄準遠處,所以我打算欺近敵營,直接突圍。」
  「萬一不是的話呢?」
  「那就到時候再看著辦啦。」
  面對以狐疑口吻提問的妲雅,蒂娜十分果斷地作出回應。
  「總覺得蒂娜小姐愈來愈像主人了耶。」
  雷尼沒有理會臉上浮現不安神情的梅瓏,逕自大聲說道:
  「明白了,那就全速往前衝吧!」
  蒂娜在同一時間握住排檔桿往前推動一格。
  移動速度猛然提升,機甲馬特有的上下晃動模式也變得更加劇烈。
  「這、這裡雕居留地還有多遠啊?」
  「步行約一天半左右的路程。別再講話了,小心咬到舌頭!」
  搭乘機甲馬大概只要三小時就能抵達吧。不過,就連雷尼也沒有自信能夠順利熬過這段路程。
  在這段期間,梅瓏與梅蓮也分別隔著窗戶觀察砲擊,並大聲喊出預測的彈著點方位。
  「左邊!」
  「接下來保持相同路線就好!」
  她們每喊一次,機甲馬就跟著往左或往右改變方向,以及反覆加速或減速。就搭乘感而言,簡直是糟到極點。
  「還是直闖敵營比較省時省力啊。」
  雷尼咬緊牙關發出呻吟。
  「我也很想這麼做好嗎!啊,砲彈從前方飛過來了!!」
  在急踩煞車的瞬間,強烈衝擊猛然撼動整架機甲馬。緊接著大量沙石落在機身表面,敲打前方擋風玻璃與頂端的聲音隨之傳入耳中。機身也險些同時向前傾倒。
  「砲火也太猛烈了吧。受到這麼激烈的攻擊,蜜康真有辦法順利突破重圍嗎?」
  雷尼這句嘀咕引起了蒂娜的反應。
  「你是在擔心那個女人的安危嗎?」
  「這個嘛,畢竟是她提供這架機甲馬給我們使用,再者她若沒帶王國軍回來的話,戰局將會變得更加棘手啊。」
  「哦……就只有這樣而已嗎?」
  「是啊,不然還有什麼其他因素?」
  雷尼一臉不解地反問。
  「沒有。」
  蒂娜簡短回應後突然把操縱桿壓到底。
  差點跌倒的雷尼勉強站穩腳步,不過腦袋還是重重地撞上天花板。
  「又沒有砲彈飛過來!」
  「我只是因為看見大石頭擋路才閃開而已。」
  蒂娜事不關己地用冷淡語調應答。
  「搞什麼鬼啊……」
  雷尼邊輕撫腦袋邊轉頭望向其餘三人後大吃一驚。只見她們好像早已預料到機身會傾斜似地緊抓著座位不放,尤其是梅蓮與妲雅。
  「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呢……」
  梅蓮皺起眉頭,以傻眼般的聲音說道。
  「咦?搞不清楚什麼狀況?」
  梅瓏則是滿臉好奇地看著姊姊。
  「妳還無法理解啦。」
  「姊姊,不要小看人家好不好。」
  「梅瓏妳就算不明白也沒差。」
  妲雅接著說道,梅瓏頓時氣呼呼地鼓起臉頰,轉頭望著雷尼。
  「妳們都這樣聯合起來欺負我。沒關係,人家就跟主人一起組個被排擠搭檔。你說好不好呢——主人?」
  「不不,我才沒有被排擠好不好。」
  雷尼說完重新就座,關注起外面的動靜。
  「咦咦?主人好過分喔……」
  梅瓏一臉落寞地移動到窗戶旁邊,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
  看到她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雷尼開口說道:
  「欸,梅瓏。」
  「啊,主人開始擔心人家了嗎?」
  梅瓏十分開心地搭話。
  誰知雷尼卻一臉正經八百地提醒她:
  「那邊是不會遭到砲擊的方位喔。」
  「啊唔唔……說的也是……」
  梅瓏雙手搗著頭,心不甘情不願地移動到另一側的窗戶旁邊。
  「想玩那種吸引男人注意力的花招,妳還嫌太早啦。」
  「而且對手又那麼難纏兼遲鈍。」
  梅蓮與妲雅異口同聲,半開玩笑地講起雷尼的壞話。
  「主、主人他是個正派的好人啦!」
  梅瓏滿臉通紅地大喊,接下來機甲馬裡面突然安靜了一段時間。猛一回神才發現外面也變得鴉雀無聲。
  「看樣子已經通過敵軍陣地,砲彈也無法再擊中我們了。有追兵跟過來嗎?」
  蒂娜開口詢問,梅瓏連忙透過後方窗戶查看外面並出聲回報。
  「沒有。」
  聽完梅瓏的回報,蒂娜稍稍減緩機甲馬的行進速度,連帶使得震動變得輕微了一些。
  雷尼趁機移動到駕駛席旁邊詢問蒂娜:
  「蒂娜,可以請妳描述一下有關目的地那邊的樣子嗎?」
  「樣子?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蒂娜邊握著操縱桿邊反問。
  『就從周邊的地理環境開始說起吧。」
  「國境位在由南向北縱貫的兩座山脈之山麓交界處。所以這裡算是海拔相對較低,且最容易跨越的地點。也是唯一有辦法容納大規模部隊通行入侵的地帶。因此王國軍才會挑選這裡作為對抗約魯克帝國的據點。而且王國軍的國境守備隊駐紮地就位在這片山麓平原上。」
  「居留地在國境附近嗎?」
  「駐紮地也是居留地的一部分,不過艾爾蘭人都住在離駐紮地有一小段距離的森林或是洞窟裡。」
  「並非集中生活在同一個地方嗎?」
  雷尼一臉驚訝地反問。
  「嗯,起碼有四個部落。實際上應該還要更多才對。」
  「這下子麻煩了。那臭老太婆是部落的公主嗎?」
  「蕾妮雅殿下是出身自全體艾爾蘭人共同景仰的王室,不過由於散居各地的緣故,因此有些部落認識公主,有些部落則毫不知情。更何況蕾妮雅殿下離開居留地已經將近二十年了。」
  「原來如此,剛剛那群艾爾蘭人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認出我來吧。」
  雷尼原本很納悶,被關在坎尼居城的奴隸們光是看長相就明白他身懷王室血統,為什麼剛剛那群人卻一無所知,此時總算能理解兩者之間的反應落差為何而來。
  「不過,你還在講那種話啊?」
  蒂娜苦笑著說道。
  「哪種話?」
  「就是稱蕾妮雅殿下為臭老太婆。」
  「我習慣這樣叫她,哪有辦法說改就改。況且她的本性也沒有改變啊。」
  雷尼伸手輕搗著被蕾妮雅用石塊砸中的鬢角,皺起眉頭。
  「蕾妮雅殿下變漂亮了耶。艾爾蘭人果然較為長壽。那模樣看起來感覺就像是雷尼的姊姊一樣呢。」
  「是嗎?」
  雷尼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蒂娜輕輕笑出聲來。
  「你剛剛都看到入迷了。」
  雷尼整整慢了一拍才大聲反駁。
  「我、我哪有看到入迷啊!」
  過度洪亮的嗓音讓坐在背後的三人面面相覷。
  「反應格外激動呢。」
  「很可疑唷。」
  「這下子曉得雷尼大哥喜歡的女性類型囉。」
  她們一邊觀察雷尼的臉色變化,一邊隨心所欲地聊了開來。
  「妳們幾個別再調侃我了啦。」
  雷尼對著背後大喊一聲,隨即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真是夠了……我幹嘛對那個臭老太婆……」
  雷尼交抱雙臂坐下,喃喃自語地嘀咕著。
  兩個小時之後——
  「看到目的地囉。」
  一聽見蒂娜的聲音,雷尼整個人像是跳起來似地打開艙門爬上升降梯,將上半身探至風中眺望遠處。
  隔著窗戶觀看外面的梅瓏等人,也紛紛發出歡呼聲。
  雷尼雖然也對首度目睹的母親故鄉感慨良多,但更單純地對眼前這片美麗的風景感到驚嘆不已。
  兩座山脈坡度平緩地自左右兩側綿延重疊,宛如綠色絨毯朝左右兩側攤開。夕陽此時正好往山谷間緩緩西沉。翠綠的大地,搭配著受到紅色與橘色陽光照耀的雲彩,交織出一幅複雜的瑰靂光景。
  「真漂亮。」
  妲雅不知是幾時爬上來的,只見她從艙門的縫隙間探出頭來。那頭銀髮因為夕陽的輝映而染上一層鮮紅色。
  「嗯……」
  雷尼嘀咕了一聲,定睛凝視著妲雅。
  她的髮色令雷尼聯想到一束紅色馬尾,但打死也不能提起這件事。
  3
  機甲馬停放在森林入口處,雷尼一行人全都回到地面上。
  初次搭乘機甲馬時,剛回到地面之際會陷入彷彿還在移動的錯覺,或許是拜搭乘次數增加所賜,這回並未引起特別嚴重的症狀。
  周遭是一片陰暗的森林。樹木比以往看過的森林來得高大,枝葉特別銳利。生長於樹群之間的雜草也很茂盛,給人一種寸步難行的感覺。
  「太陽差不多快下山了,我們還是加快腳步比較好。」
  蒂娜如此說道,帶頭邁開步伐。
  一踏入缺少正規道路的森林,周遭頓時變得暗淡無光。蒂娜取出由艾爾拉裝置製成的照明燈,按下開關。白色燈光宛如開闢出一條道路似地貫穿前方黑暗。
  撥開茂密雜草的沙沙聲持續響個不停。
  「好難走喔……」
  梅瓏緊抿嘴唇發出牢騷。
  「真令人意外呢。這不正是妳們最擅長應對的險惡環境嗎?」
  雷尼吃驚地提問,沒想到梅蓮也一臉厭煩地接著說道:
  「這種地方就連我也感到吃力,畢竟這些雜草長得又高又茂密。一般來說,我們會選擇以爬上樹梢的方式推進。」
  「就算發出聲音也沒關係啊,反正我們自己也踩得沙沙作響了嘛。」
  「可是……」
  儘管如此,梅瓏還是渾身不自在地避開雜草往前走。
  「不讓自己周遭發出任何聲響,才是我們習慣的正常狀態嗰……」
  「感覺實在很不舒服……」
  梅蓮也神情僵硬地作出回應。
  「標準的職業病呢。」
  妲雅笑著說道。
  「如果真的覺得那麼不自在,妳們也可以爬到樹上沒關係啊。」
  雷尼話剛出口,一旁的蒂娜立刻出聲制止。
  「最好不要那麼做。」
  「為什麼?」
  「艾爾蘭人有可能會對我們有所警戒也說不定。」
  「警戒……但我們是自家人耶。」
  「問題是對方並不明白這點啊,而且此時周遭又一片漆黑。」
  「……說的也是。事情就是這樣,就麻煩妳們忍耐一下吧。」
  「知道了……」
  梅瓏渾身不自在地點了點頭。每次只要身體磨擦枝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她就會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乾脆讓她騎在自己肩上算了,雷尼如此心想。不過隨即又考慮到梅蓮也在場,便覺不妥而改變主意。
  或許是察覺到他內心的想法了吧,只見梅蓮突然抬頭凝視著雷尼。
  「不行喔。」
  試圖要她打消念頭的雷尼,搶先對梅蓮搖了搖頭。
  「咦?什麼不行?」
  梅蓮露出一臉茫然的神情。
  「因為妳一直盯著我看,害我以為妳是不是有話想說……」
  發現純屬誤解後雷尼連忙自圓其說,旋即換來梅蓮的一陣嗤笑。
  「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我只是覺得好像看見對面有什麼東西罷了……」
  「對面有東西?」
  雷尼一臉詫異地轉頭望向梅蓮視線的前方。
  此時,只見淡淡的綠色光芒映入視野一角。
  雷尼雖聚精會神地嘗試捕捉那道光芒,但愈是想看就愈是無法看個清楚。沒多久之後,其他地方也開始綻放出同樣的光芒。
  「嗚哇,好漂亮喔……」
  梅瓏瞠目結舌地發出讚嘆聲。
  「這些綠光該不會就是艾爾拉礦石吧?」
  「沒錯。」
  莆娜簡短地回答了雷尼的問題。
  「即便在礦山也沒看過這麼明顯的光芒啊。可見礦石純度必然特別高吧。」
  艾爾拉礦石只要受到光芒照射,就會隱約釋出淡淡光華一段時間。這在礦山雖是司空見慣的光景,不過雷尼從未在戶外看過礦石如此大放光彩的模樣。而且礦石的尺寸與亮度也截然不同。
  「這就是艾爾蘭人能在這一帶生存下去的理由。」
  「原來如此。」
  蒂娜的說明令雷尼恍然大悟。艾爾拉礦石會釋出艾爾蘭人不可或缺的艾爾拉能量。有如此高純度的礦石,對艾爾蘭人來說,應該也是比較易於生存的有利條件吧。
  「有這麼多艾爾拉礦石裸露於地面,可見地底還埋藏著難以估計的礦產資源呢。對礦工而言,這裡儼然就是一座寶山吧?」
  聽見妲雅這句嘀咕,以前當過礦工的雷尼伸手指著附近的一道綠光。
  「沒錯。光是那塊礦石,大概就足夠讓人過上一年好日子了吧。」
  「嗯,因此裝置商工會才會盯上此地。為了趕走礙事的艾爾蘭人、研究艾爾拉礦石的力量,我不僅動手逮捕,甚至濫殺艾爾蘭人——」
  「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雷尼語氣強硬地打斷蒂娜的發言,但是蒂娜卻搖了搖頭。
  「我猜讓艾爾蘭奴隸禁令有名無實的元兇,八成就是與裝置商勾結的迪藍。他一定是嫌有意促進人類與艾爾蘭人和平共存的陛下太過礙事,才會謀害陛下,同時嫁禍給你。將班艾爾拉巨劍相關情報提供給其他王子的幕後黑手,肯定也是迪藍。」
  「還不能確定就是他。」
  雷尼輕輕帶過。
  「不過,也想不到其他更可疑的人選了吧?」
  「這個嘛,可能性確實是提高了。畢竟繼承權排名比我高的那些傢伙全都否認了啊。」
  雷尼也只能這樣回答。若考慮到童年玩伴的情誼,這會是蒂娜最不願詖想的可能性。蒂娜之所以會脫口而出,是因為這是她絞盡腦汁推敲出來的結論。
  「總而言之,現在還是先考慮前往艾爾蘭村落一事吧。」
  雷尼暗自感謝妲雅開口提議。
  「說的也是。」
  語畢,雷尼輕輕拍了拍蒂娜的肩膀。
  「嗯,看來也只能由我親自動手了。」
  邁開步伐的蒂娜嘀咕了一聲。這句話被草葉磨擦聲蓋過,並未傳入雷尼耳中。

  走了將近一小時的路程,森林內的景象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太陽已經下山,艾爾拉礦石發出的淡淡光輝也逐漸減弱。此時只能依靠蒂娜手上那盞照明燈。
  「還沒到嗎?」
  雷尼出聲詢問,蒂娜不發一語地繼續往前走,接著蹲下身觀察地面。
  「怎麼回事?」
  感到詫異的雷尼再次提問,蒂娜旋即以有點懊惱的聲調作出回應:
  「我們已經抵達了。」
  「什麼?這裡嗎?」
  雷尼環視周遭一圈,眼前只看到跟這一路上完全相同的林中光景。別說是房屋,甚至連洞窟也都不見蹤影。
  「哪裡有房子啊?根本連半點人影或氣息都沒有嘛。」
  雷尼話才說完,蒂娜臉上便漾起一抹淘氣的笑容。
  「你看不見嗎?」
  她邊說邊對著周遭揮舞手臂。
  「我什麼都看不見……」
  妲雅也跟著搖頭。
  「什麼都沒有啊。」
  連梅瓏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茫然神情。
  「我是覺得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啦……明明沒有半個人,卻又存在著一絲微弱氣息……」
  梅蓮面露緊張神色地抽出匕首。
  蒂娜見狀連忙高舉雙手。
  「夠了吧?難道你們已經忘記我的長相了嗎?還是需要我唸出通關密語才甘願呢?」
  也不曉得是對著什麼人說的,只聽蒂娜突然放聲大喊。
  「這是規定。」
  不知從哪傳回一道聽來似乎有些樂在其中的沙啞嗓音。
  「好啦好啦,你那固執的老毛病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語畢,蒂娜開口唸出一段陌生語言。雖然近似鳥叫的聲音,不過她以唱歌方式唸誦的內容好像是某種語言的樣子。
  「瞭解。」
  似乎覺得心滿意足的沙啞嗓音消失後,雷尼頓時睜大雙眼。周圍的光景彷彿冰塊溶解一般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民宅出現在樹上。茌這之前明明形同黑夜籠罩一樣,如今卻見四面八方都有照明燈綻放出明亮的燈光。
  「這是幻覺嗎?」
  妲雅邊揉眼睛邊小聲嘀咕著。
  「是艾爾蘭人的特殊能力嗎!」
  總算恍然大悟的雷尼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答對了。艾爾蘭人就是透過這種方式,來保護自身的生命安全。」
  蒂娜話一說完,便舉起手跟一名走向他們的壯年男子打招呼。
  「好久不見。」
  「我還在想說妳隔了半年才回來,結果這次人數真是爆增不少呢。」
  在朦朧的光線中,男子依序掃視了雷尼等人一遍。
  在纖瘦體型居多的艾爾蘭人當中,他算是身材較為魁梧的男子。外表看起來差不多四十歲左右,不過由於艾爾蘭人天生長壽,因此實際上或許更加年長也說不定。
  男子的視線停留在雷尼臉上,接著往前跨出一步。
  「……這位,難不成是……」
  「沒錯。他正是雷尼迪亞·夏爾殿下。」
  「拜託不要這樣叫,聽起來超不舒服的耶。」
  蒂娜這句話惹得雷尼一臉不悅地皺起眉頭。
  「原來您還活著……」
  男子走到雷尼面前,單膝跪地低頭行禮。
  「啊,喂,別鬧了啦!總之你快點起來,頭也抬起來吧。」
  雷尼打從心底感到厭惡地講完後,對方隨即抬起頭來。但是,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男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雷尼的臉,難掩激動地出聲說道:
  「您果然長得很像那位殿下啊。」
  「你所說的那位殿下,是指臭老太婆嗎?」
  「臭、臭老……?」
  男子瞬間無言以對。
  「……請問,您都是這樣稱呼蕾妮雅殿下的嗎?」
  「她本來就是脾氣超級糟糕的老太婆,用老太婆這字眼叫她就夠了。」
  「……您的意思是指?」
  「每當我放鬆戒心就拿東西丟我,嘴巴又恶毒,老是安排我做一些辛苦的工作……總而言之,叫她臭老太婆就夠了啦。」
  「蕾妮雅殿下竟然……」
  男子彷彿大受打擊地面露茫然神色。看不下去的蒂娜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殿下她似乎也經歷了不少風霜,我待會兒再將詳情說明給你聽吧。」
  語畢,蒂娜催促男子起身,但他卻轉頭看著雷尼。
  「好了好了,可以起來了。」
  雷尼一臉嫌麻煩似地說道,男子總算起身並往後退一步,接著轉身詢問蒂娜。
  「那麼,蕾妮雅殿下她人呢?」
  「十分安好。在來此之前我們其實已先見過一面了,不過基於諸多因素考量,最後決定只讓雷尼前來。詳情待會兒再說吧。」
  「說的也是,不能讓殿下在這種地方等候。」
  「拜託,別再叫我殿下了啦。」
  雷尼雖然表現出排斥的態度,男子卻一臉正經八百地回答:
  「不管怎麼說,殿下就是殿下。」
  「殿下或許是殿下,但我並不是什麼殿下啦!」
  梅瓏以興奮的語調加入對話。
  「果然王子的稱呼比主人要來得好呢!」
  「一點也不好!」
  雷尼扯開嗓門大吼,轉頭看著其他在場的艾爾蘭人。
  「真的拜託你們別鬧了。重點是,你們當真承認我是王子嗎?難道你覺得無所謂嗎?」
  雷尼指著男子質問,豈料男子竟然一臉認真地反問:
  「承認您是王子有什麼問題嗎?」
  「我可是人類與艾爾蘭人的混血兒耶?真的沒關係嗎?」
  「那又如何?」
  看見男子難以理解似地微微側頭,雷尼頓時無言以對。
  「我再找機會好好講解給你聽,總之現在先移動再說吧。」
  蒂娜說完拍拍雷尼的肩膀,他只好無奈地邁開腳步。
  「老地方可以嗎?」
  蒂娜回頭詢問男子,只見對方神情嚴肅地搖了搖頭。
  「不,我們會為殿下準備另一間房間。」
  「儘管很想婉拒……但看樣子似乎是行不通。等準備好再通知一聲吧。」
  「知道了。那麼,暫時可能得委屈殿下——」
  男子以燊顏觀色般的神情看著雷尼,他則是隨口作出回應。
  「總之,不用在意我啦。」
  接著他又轉頭詢問蒂娜:
  「他向來都是這種調調嗎?」
  「琺列爾嗎?他很固執喔,但不是壞人。先前救了我一命的人就是他。」
  「是這樣嗎?」
  雷尼一邊發出沉吟,一邊目送男子逐漸遠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他那張臉給我一種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的感覺耶。可是,我在艾爾蘭人的圈子裡並沒有朋友啊。」
  「會不會是長得很像你解救過的其中一名奴隸?」
  「唔……」
  就在雷尼沉吟之際,帶頭的蒂娜停下了腳步。
  「這裡是我以前居住的房屋。看起來似乎還沒人接手的樣子,總之就先在這裡稍作休息吧。」
  雷尼抬頭仰望這間房子。木板橫跨於粗大的樹枝之間,錯綜複雜地拼湊組合成地板。牆壁與窗戶一應俱全,光看其中一面會覺得跟地面上的房屋沒什麼兩樣。最明顯的差異在於因為是配合枝幹搭建的,所以房屋的二、三樓並非往上垂直加蓋,而是彷彿環繞著樹幹一樣呈現螺旋狀造型。
  「蓋在樹上的房屋還真是迷人呢。」
  仰望樹屋的梅瓏雙眼充滿興奮色彩。
  「人家好想在這裡陪主人一起吃飯,或是欣賞星空耶。」
  「笨蛋!別像夏兒一樣總是講些有的沒的妄想啦!!」
  梅蓮狠狠賞了梅瓏的後腦勺一巴掌。
  「不過,也算是個滿健康的妄想啦。」
  「就是說嘛~~!」
  妲雅脫口說出了感想,梅瓏聽到後立刻轉頭對梅蓮噘嘴。
  在姊妹倆忙著上演這段類似相聲的對話之際,雷尼已沿著梯子爬上樹屋。
  「歡迎蒞臨寒舍。這是頭一次有男生踏進這間屋子喔。」
  蒂娜以罕見的裝模作樣姿態迎接雷尼入內。
  「是這樣嗎?感覺還滿高興的。」
  「是、是嗎?」
  蒂娜開心地笑出聲來,雷尼則是一臉好奇地到處打量巡視。
  「這間屋子以前是歸妳使用啊?」
  「嗯。因為是沒人住的空屋,雖然屋齡老舊了點,但只要整修一下就可以居住。於是我就邊整修邊在這裡住了一年左右的時間,同時也趁著那段時間反省自己以往的所作所為。」
  蒂娜一邊撢掉在這段外出期間所堆積的灰塵,一邊懷念地環視周遭。
  「內部空間看似狹窄,實際上卻很寬敞呢。我跟臭老太婆過去住的那間狹窄破屋子,相較之下差距真大。」
  雷尼看完隔壁房間後回到客廳。
  「說的也是……結果在過好日子的反而是我,真的很抱歉。」
  「我又沒那個意思。不過,既然這麼寬敞,應該就可以住在一起了吧。」
  「咦?」
  蒂娜頓時一臉驚訝地瞪大眼睛。
  「不行嗎?就算五個人住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雷尼指著隨後爬上來的其他三人,如此說道。
  「……說、說的也是。」
  蒂娜連忙搭腔回應。
  「不可以對他抱持過多的期待喔」——梅蓮以手肘輕輕戳了下蒂娜。
  「我曉得啦。」
  蒂娜惱羞成怒似地轉頭怒視著梅蓮。
  根本不曉得視野之外發生過這段對話的雷尼,這時已經前去察看另一邊的房間。
  「我住樓上的話,應該就不會打擾到妳們了吧。」
  梅瓏對抬頭仰望上方的雷尼說道:
  「主人,不可以唷。上面是屬於我的空間啦。」
  「是這樣嗎?」
  「※俗話也說某種東西喜歡高處嘛。」(編註:「笨蛋喜歡高處」是日本俗語。)
  「才不是!是因為住在上面才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敵人的蹤影啦!!」
  梅蓮一開口調侃,梅瓏立刻大聲表示抗議。
  就在此時,琺列爾從底下出聲招呼一行人。
  「餐點準備好了,請各位下來吧。」
  「知道了。」
  蒂娜低頭看著下方作出回應。
  4
  用餐地點是一座開口朝向懸崖的洞窟。
  「非常抱歉,這裡是唯一較為寬闊的場所。」
  琺列爾對雷尼低頭行禮。
  「畢竟樹上也騰不出多寬敞的空間嘛。在這裡吃飯不是挺好的嗎?氣氛也不錯。」
  雷尼環視周遭一圈後,如此說道。
  「對啊。這種浪漫的感覺還不賴,點燃的蠟燭也很有氣氛呢。」
  梅瓏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聽見諸位這麼說,在下內心感到輕鬆許多。我這就為各位上菜。」
  琺列爾先是深深鞠躬行禮,接著對隨意挑了附近位置準備坐下的雷尼說道:
  「請雷尼殿下移駕至那邊。」
  見琺列爾指著最裡面的座位,雷尼一臉嫌麻煩地回答:
  「不用了,我坐這裡就好。」
  「這邊是末座。雷尼殿下若不移駕至那邊的主位,在下便無法為各位上菜。」
  琺列爾一臉認真地說道,雷尼儘管無奈,也只好起身移到最裡面的主位。
  「今晚只能準備幾道簡陋菜餚,明天會備妥更豐盛的料理給各位享用。真的非常抱歉。」
  「就跟你說不必那麼大費周章。」
  雷尼為難地說出這句話,隨即彎腰就座。
  送上來的是幾螌根本不像是會端給王族享用的簡單料理。沒有大魚大肉,只有野草與水果。調味方面也只是灑上少許鹽巴,幾乎保留了純天然的原始風味。
  「怎麼啦?妳根本都沒吃嘛。」
  看到妲雅只淺嚐了兩、三口便放下叉子,雷尼不禁面露詫異神色。
  「我今天沒什麼胃口……」
  「是喔?妳沒事吧?」
  「不必在意我沒關係。」
  妲雅搗著嘴巴這麼說。梅瓏與梅蓮也露出一臉微妙的表情,只有蒂娜若無其事地享用著眼前的料理。
  「感謝招待,很好吃喔。」
  用餐完畢的雷尼低頭道謝之後站了起來。
  琺列爾緩緩走到雷尼的面前。
  「您果真是蕾妮雅殿下的兒子呢。」
  「事到如今才講這種話是怎樣?」
  雷尼一臉莫名其妙地開口詢問。琺列爾的言行舉止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採用先前那種過了頭的敬語,而是僅止於恭敬一點的程度。
  「我希望得到您的確是蕾妮雅殿下之子的證據。此外,即便您真的是殿下的兒子,我也想先確認看看您是否配得上王子這個頭銜。」
  「那麼,結果我有什麼優點呢?」
  「例如是否會像人族王子那樣沉溺於權力、金錢,或者表現出輕視他人的言行舉止。以及是否對所謂的王族身分有所誤解。大概就是這些吧。」
  「誤解?」
  「王室並非壓搾民脂民膏的存在,而是應該身先士卒為民表率的領導者。」
  「嗯。像坎尼與第一、第二王子等人,就是只懂得搜刮民眾血汗的傢伙。」
  「最重要的,是您始終保持著與民眾相同的視野高度。」
  「沒有啦,我只是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王子罷了。」
  「這樣就足夠了。」
  「真的嗎?」
  「是的,您及格了。」
  琺列爾輕輕低頭致意,一旁的蒂娜笑著說道:
  「雷尼就缺禮貌跟威嚴而已啊。」
  「反正我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鬼啦。」
  大概是覺得被看扁了吧,雷尼擺出像在鬧彆扭的臭臉,蒂娜則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就是這樣才好啊。」
  蒂娜依舊一臉笑咪咪地說道。
  「被妳這麼一說,我會一直維持這種調調喔。」
  「那樣比較好。」
  「……是、是嗎?」
  不知為何,雷尼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於是便轉身背對蒂娜,然後對琺列爾說道:
  「對了,我一直在想自己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你,現在總算想起名字了。你是否有個叫瑪列爾的親戚呢?」
  「是在夏兒居住的拜瑟市遇見的艾爾蘭人嗎?聽你這麼一說,的確很像呢。梅蓮跟妲雅大概不曉得吧。梅瓏,妳有見過那個人對不對?」
  蒂娜話一說完,琺列爾頓時面露驚訝神色。
  「諸位認識瑪列爾嗎?」
  琺列爾詢問雷尼與蒂娜。
  「瑪列爾是我弟弟。大約在兩年前行蹤成謎,我一直以為他是被人抓走了。」
  「……原來如此。」
  雷尼一臉複雜地看著琺列爾。
  「他如今人在何處?」
  「原本被關在雜耍小屋,卻為了幫助我們逃跑而……」
  雷尼猛然低下頭。
  「對不起!」
  「……不,既然是為了幫助殿下而喪命,那也算是得償夙願了吧。他以前也曾經擔任過蕾妮雅殿下的護衛。」
  「就算是這樣……」
  雷尼回憶起瑪列爾因為動用自身力量而不幸喪命的身影……他認識蕾妮雅,因此曉得雷尼是誰。甚至還知道雷尼幼年時期長什麼模樣……等等他曾經說過的話。
  「這樣啊……他死了是嗎……」
  雷尼伸手輕輕搭在有氣無力地嘀咕了一聲的琺列爾眉頭。
  「別太難過了。」
  「……我不要緊的。請往這邊走,長老想見您一面。」
  見梅瓏等人面面相覷,琺列爾露出微笑接著說道:
  「請各位也一同前往,我們還另外準備了幾道料理要給各位換換口味。」
  「好~~當然要去囉~~!」
  拜率先大聲叫好的梅瓏所賜,氣氛瞬間變得快活許多。妲雅也笑著點了點頭。
  在前往長老家的途中,或許是因為通過了琺列爾的測試吧,總覺得四周突然冒出許多剛到時並未感受到的視線。
  「一、一直被人家盯著耶……」
  梅瓏顯得有些焦慮不安,忍不住對雷尼輕聲嘀咕著。
  「反正他們又不是在看妳。那些視線全都集中在我身上啊。」
  「可是,人家就是不習慣像這樣被別人盯著看嘛……」
  梅瓏抬頭看著四周,原本就嬌小的身體此時又縮得更小了。
  「畢竟我們平常是處在完全相反的立場啊。」
  梅蓮也不太鎮定地左顧右盼。
  「今天能夠看到妳們罕見的另一面呢。」
  妲雅笑出聲來。
  「的確,從事像梅氏一家這樣的工作,一旦天下太平,大概就會有點難以適應普通生活了吧。」
  蒂娜也笑著說道,雷尼則是一臉認真地向梅瓏道歉。
  「抱歉,但我必須打造一個可能會造成妳們生活不便的太平世界才行。」
  「沒關係!只要是為了主人,不論要我忍受多久都行!!」
  語畢,梅瓏突然以雙手搗著耳朵,然後低著頭閉上雙眼。
  「……看起來就像做了壞事而挨罵的小孩子一樣。」
  雷尼看到梅瓏那副模樣,不禁露出了苦笑。
  「真的耶。她到底在做什麼啊?」
  蒂娜也被她逗得輕輕笑出聲來。
  「像是尿床了一樣。這傢伙直到七歲都還改不掉尿床的壞習慣呢。」
  想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揶揄的梅瓏,突然放聲大叫。
  「姊!妳明明比我還晚戒掉尿床的毛病,不是嗎!?」
  「……妳、妳這傢伙……那可是我一直努力守住的最高機密耶!」
  滿臉通紅的梅蓮開始追逐梅瓏。
  「別理她們兩個了。」
  蒂娜推著雷尼的背部往前走。
  『咦?但是,她們不是也說——」
  「她們身上仍舊承擔著梅氏一家的工作,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梅蓮就是因為察甓到這點,才假裝生氣跑掉的啊。」
  「是這樣嗎?」
  雷尼以狐疑的眼神望著梅蓮一臉殺氣騰騰的表情,根本不像蒂娜所形容的那樣嘛。不過,他依舊繼續邁步走向琺列爾所指引的民宅。
  在位於村落中心地帶,體積特別龐大的樹木上面,托著一棟全村最大的房屋。長老家則是位在旁邊某棵相對而言較為矮小的樹上,是一棟迷你型的房子。話雖如此,跟剛剛參觀過的蒂娜家比起來,因為樹木較為龐大的緣故,才會導致兩者之間有如天壤之別。純粹只是由於旁邊有棵超級巨大的樹木,才讓長老家看起來顯得比較小罷了。
  大門不像蒂娜家那樣是以合頁固定住的開關式,而是橫向拉開的滑軌式。一打開大門,便發現內部整個打通成一個寬敞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邊長約兩米達的正方形矮桌,桌旁鋪有华墊。不見半張椅子。
  「各位請坐。」
  琺列爾指著坐墊如此說道。
  雷尼等人不太習慣地以盤腿姿勢坐在坐墊上。
  「你就是長老嗎?」
  雷尼開口詢問坐在正對面的老人。
  乍看之下,對方似乎比先前跟雷尼生活在一起時的蕾妮雅還要年長一些。也就是說,換算成人類年齡大約六十歲左右。不過,蕾妮雅的外貌看起來之所以老邁,是因為她生活在缺乏艾爾拉能量的環境當中。此地應該蘊含著相當充足的艾爾拉能量才對。如此說來,他的實際年齡八成更為老邁。
  「沒錯,我叫亞姆連。自蕾妮雅殿下的祖父那一代起事奉王室至今。」
  「艾爾蘭人天生長壽對吧?」
  「是的,一般來說為人類的兩倍。」
  「這樣算起來,你究竟活多少年了啊?既然從我曾祖父那一代開始,那就代表起碼已經超過一百年了吧?」
  「長老是上一場戰爭當中的唯一一名倖存者。」
  琺列爾插嘴解釋。
  「上一場戰爭……難不成是指兩百年莉那場大戰?」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能被艾爾蘭人稱為戰爭的事蹟了。老朽當時還是個在最前線奮戰的年輕人。只不過其他人都已經過世了。」
  聽他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番驚人事實,雷尼瞬間無言以對,同時不由自主地轉身望著蒂娜。
  「妳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
  「我沒瞭解到那麼深入的細節。而且我也從未直接與長老大人交談過……」
  蒂娜臉上的表情也為之一僵,至於妲雅更是啞口無言。畢竟她比雷尼更加缺乏有關艾爾蘭人的知識,也難怪她會有此反應。
  「那麼,麻煩你告訴我有關這把劍的事情吧。」
  雷尼取出班艾爾拉巨劍放在桌上。
  「我在遺跡裡頭發現了跟這把劍相同的東西。那座遺跡內留有壁畫,上頭描繪出關於人類與艾爾蘭人之間的歷史。壁畫當中出現了大量巨劍殺害人類的場面。那是事實嗎?」
  長老點了點頭,連碰都沒碰巨劍半下。
  「這把劍確實是我們艾爾蘭族在上次大戰時打造出來的武器。鑲嵌在劍柄軸心部位的,是王家代代保管的受詛咒之石。」
  「受詛咒……之石……?」
  雷尼驚訝地反問。
  「沒錯。我們艾爾蘭族利用人類智慧,以艾爾拉能量創造出巨劍。之後發揮巨劍威力,殺害了不計其數的人類。然後才恍然大悟,原來我們也跟人類一樣。先奪取對方的力量,再以那股力量殺害對方。我們感到問心有愧,於是便封印了巨劍,選擇過著離群索居的避世生活。」
  「因此才會有那座遺跡嗎?」
  蒂娜話一出口,長老有如沉吟似地點了點頭。
  「我得找個時間再去那邊看看才行。」
  雷尼如此說道,但蒂娜卻在他耳邊悄聲低語:
  「那座遺跡……已經被炸毀了。」
  「什麼!?被炸毀了?」
  「啊,喂!」
  雷尼忍不住發出驚呼,蒂娜連忙搗住他的嘴巴,不過卻已經來不及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
  長老以銳利的眼神瞪著蒂娜,她只好抱著受責備的覺悟坦承一切。
  「事實上,那座遺跡已經被炸毀,遭碎石掩埋了。尤其內部更是慘不忍睹……」
  「……是嗎?那些巨劍乃是受詛咒之物。或許早就註定會有那種下場了吧。」
  長老長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
  「這麼說來,艾爾拉裝置原本就是艾爾蘭人創造出來的嗎?」
  「一點也沒錯。是人類撿到我們遺留在戰場上的巨劍,再透過他們的方式加以改造而成。大約二十年之後,人類發現了出人意表的運用方法。」
  「出人意表的運用方法?」
  「利用原本為殺人而開發出來的力量引水、生火、創造光芒照亮黑暗……若是運用在與戰爭無關的方面,隱居避世的我們其實也樂觀其成:心想人類總算是變聰明了。然而,人類過沒多久便開始製造武器,並派人前來捕捉我們。於是倖存的艾爾蘭族人便集中到這個地區,設法躲避人類的迫害。」
  「因此才有了剛剛的幻覺,是吧。」
  「要進入這座森林就必須唸出通關密語。縱使是王室成員也不例外。」
  「話雖如此,被抓去當奴隸的人還真不少呢。」
  「我們無法阻止得知森林外存在著另一片天地的年輕人。」
  「既然明知危險,那麼乾脆直接禁止他們離開不就得了?」
  「殿下,您會因為遭到長輩制止而乖乖打消外出的念頭嗎?」
  被長老直截了當地這麼一問,雷尼頓時沉吟著回答:
  「……大概、不會吧。」
  長老對面露苦笑作出回應的雷尼點了點頭。
  「這就是答案。所謂的危險只有靠自己親身體會過後,才能領悟何謂安全距離。否則就算受到其他人,尤其是長輩的嚴厲叮嚀或禁止,也毫無意義可言。」
  「艾爾蘭人還真是自由呢。」
  「沒錯。不過,相對的也必須背負起危險與責任的代價。最要緊的就是切勿忘記這件事。」
  「臭老——不對,你們之所以允許母親離開森林,也是基於相同的理由嗎?」
  「公主殿下的狀況不太一樣。當時您早已誕生,而公主的結婚對象又是人族國王。您的成長速度雖然比人類緩慢,卻遠遠凌駕於我們之上。因此公主才決定將您當作人類加以養育。」
  「我果然還是比較接近人類?」
  「那倒未必。實際上,您似乎也有辦法使用這把巨劍。」
  「只有艾爾蘭人才有辦法使用巨劍嗎?」
  「想驅動那顆寶石,就必須動用到艾爾蘭人的力量才行。那並非一般人類辦得到的事。」
  「果然是這樣啊……」
  雷尼回想起遷趟旅程中發生過的事。在嵌入寶石之前,連利亞姆也能拔劍出鞘。不過一旦嵌入寶石,就再也沒人能夠拔出巨劍。這代表巨劍會隨著嵌入寶石而啟動,在那之後便只有艾爾蘭人有能力拔出巨劍了。
  「我從剛剛開始就很在意一件事,這把巨劍是武器沒錯吧?」
  妲雅客套地開口詢問。
  「沒錯。我們過去利用這款巨劍奪走了許多人的寶貴生命。」
  「但是,雷尼他連一個人都——」
  「等等,那是因為——」
  就在雷尼打斷妲雅的發問並準備回答之際,突然聽見外頭傳來梅瓏的聲音。
  「主人,外面好像出事了唷。」
  5
  雷尼一踏出屋子,便看見一名年輕的艾爾蘭人迎面跑來。
  「怎麼回事?」
  雷尼開口詢問,但那名艾爾蘭人卻一臉困惑地看著雷尼。
  「這位是雷尼迪亞殿下。」
  人在樹上的長老出聲說道,那名年輕人連忙單膝跪地。
  「別再來這套了好不好。」
  雷尼用手搗住嘴巴,試圖遮掩厭煩的神情。
  「報告,人類軍隊已經開始移動了。幾乎所有軍人都離開陣地,只剩下六架四腳機械與數十名士兵而已。」
  「只剩六架機甲馬跟數十名士兵?」蒂娜發出驚呼。
  「把國境防守人力縮減到最小限度,再將大多數的兵力調往舒密特城馳援……?」
  雷尼喃喃自語著,自背後走近的長老則是出聲詢問: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回答長老提問的是蒂娜。
  「舒密特城目前正遭受約魯克帝國軍的攻擊,因此王國大概是將兵力調往那邊協防了吧。」
  「您是指帝國軍跨越了那座山脈來犯?」
  「也只能這麼認定了。」
  「不過,老朽實在無法想像大規模部隊有辦法跨越那座山脈……」
  長老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
  「王國軍以及商兵軍似乎也都這麼認為。蕾妮雅殿下目前與王國軍待在一起。我想王國軍起初是推測此地會淪為戰場,因為考慮到要說服艾爾蘭人撤離這個地方,才決定拉攏蕾妮雅殿下配合計畫。實際上,很有可能是打算趁機奪取艾爾拉礦石也說不定……」
  芾娜的說明還沒告一段落,雷尼已拔腿飛奔而出。
  「梅瓏,跟我來。」
  「是!」
  梅瓏附和一聲,緊跟在雷尼的背後。
  「你打算怎麼辦!?」
  雷尼扯開嗓門,轉頭回應蒂娜的喊叫。
  「我要去查看一下國境那邊的情形!」
  「你知道地方嗎!?」
  「……呃,不矩道,但應該是不成問題啦!」
  雖然回答的那一瞬間遲疑了一下,但雷尼彷彿懶得停下腳步似地繼續奔跑。
  「琺列爾,為王子帶路。」
  長老見狀立即開口吩咐,琺列爾點了點頭,隨即追趕雷尼的背影而去。
  「他平常都是那個樣子嗎?」
  長老將視線轉向蒂娜。
  「是的,他向來都給人一種與其思考、不如先行動再說的感覺。」
  「妳沒有糾正過他嗎?」
  「畢竟他又沒有做錯什麼事。」
  「看來妳很信任他呢。」
  「我只是不相信蕾妮雅殿下的教育方針會有差錯。」
  「的確,因為教導蕾妮雅殿下的人就是我,所以我也該負部分責任啊。」
  臉上佈滿皺紋的長老,笑容滿面地注視著雷尼離去的方向。
  「請往這邊走。」
  追上雷尼的琺列爾出聲提醒,稍微修改了行進路線。
  「謝啦。」
  轉為跟在後方的雷尼開口道謝,繼續加快腳程。負責殿後的梅瓏則是邊注意周遭動靜邊快步跟上。
  在森林跑了將近十分鐘之後,路面總算變開闊了。
  「這是士兵們開闢出來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國境駐紮地。」
  雷尼對說明的琺列爾點了點頭,接著轉身觀看道路。看樣子,出發的部隊似乎早已遠離這一帶。
  「痕跡還很新,我猜大概是一個小時前所留下的。」
  梅瓏伸手觸摸鑿穿路面的機甲馬腳印,如此說道。
  「妳怎麼曉得?」
  「沉重的機甲馬會造成路画下陷,導致腳印留下銳角,但時間一久就會垮掉,只要跟其他腳印相互比對,大概就看得出來啦。」
  梅瓏一臉自豪地回答雷尼的疑問。
  「行進方向呢?」
  「嗯,確實離開居留地囉。」
  「快追。」
  隨著雷尼一聲令下,三人並未踏上正規道路,而是沿著路旁趕往駐紮地。
  沿著崎嶇小徑走了大約半小時之後,三人總算抵達能夠看見駐紮地的場所。
  駐紮地是一塊大幅砍伐森林而開闢出來的區域。面積大概足以容納一座小型村落。時值三更半夜,但因為艾爾拉裝置製成的照明燈綻放出明亮光芒,使得整塊駐紮地有如白晝,給人一種唯獨此地是座大都市的錯覺。
  然而建築物的大小以及數量卻是南轅北轍。士兵數量更是稀稀落落。
  「平常總是有超過五倍以上的士兵鎮守。那邊跟那邊也有許多架四腳機械一字排開。」
  琺列爾點出位置進行說明。
  「空蕩蕩的呢。傳達完軍令的蜜康也跟著一起離開了嗎?」
  琺列爾聽見雷尼這聲嘀咕,頓時皺起眉頭。
  「您說的是先前企圖殺害蒂娜小姐的那位女性吧?您怎麼會認識她呢?」
  「嗯,因為種種緣故,如今處於停戰期間。我前來之時,也跟她一路同行至途中才分開呢。」
  「……喔。那她已經與蒂娜小姐握手言和了嗎?」
  「不,她們倆似乎都還想要殺害對方的樣子。不過被我制止就是了。」
  琺列爾一臉驚訝地張大嘴巴,隨即有所意會似地露出笑容。
  「您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人物呢。」
  「是嗎?」
  雷尼感到莫名其妙地微微側頭。
  「主人他本來就不是泛泛之輩啊。我——」
  原本笑咪咪的梅瓏,奕然轉頭望向駐紮地方位並放聲大叫:
  「快趴下!」
  下一秒,強烈閃光便籠罩住三人。
  「怎、怎麼回事!?」
  雷尼抬頭察看駐紮地的那一瞬間,只覺一股爆風迎面撲來。蓬鬆瀏海被那陣強風一鼓作氣吹往後方,導致臉部輪廓顯露無遺。
  周圍的雜草攔腰折彎,樹幹因枝葉遭受強風侵襲而軋吱作響,葉子紛飛四散。
  隨後,雷尼便親眼目睹機甲馬被炸飛的駭人光景。
  在被某種不明物體猛然撞上的同時,機身也隨之急速膨脹炸開。機體的上半部飛向半空中,腳部則是分解噴向四周圍。而那些分解的機身零件又擊中其他機甲馬與營房,進一步造成破壞。
  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士兵們紛紛衝出營房。他們手持長弓槍瞄準國境方向,卻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影。
  緊接著,更加悲慘的光景,在茫然關注事態發展的雷尼眼前擴展開來。
  火球夾帶轟隆巨響飛向營房,搗毀屋頂,熊熊燃燒的紅蓮火舌隨之竄出。還在營房內的士兵們個個全身著火衝出營房,痛苦掙扎地四處奔逃。在無人提水搶救的情況下,火勢就這麼未見減弱地持續延燒。
  營房遭到破壞,士兵陷入混亂狀態。儘管有士兵試圖啟動留在駐紮地的機甲馬,卻因遭到大火阻撓,或是腳部零件破壞而無法採取應對行動。
  「有不明物體接近了!」
  伸手指著駐紮地盡頭並轉頭看著雷尼的梅瓏,突然靜止不動。
  「怎麼啦?」
  雷尼詢問笑容滿面的梅瓏。
  「人家總算再次看到主人睽違已久的真實面貌囉。」
  「現在是講這種蠢話的時候嗎!」
  雷尼用拳頭鑽了梅瓏的腦袋幾下。
  「啊唔唔……」
  開心地搗著頭的梅瓏隨即倒抽了一大口氣。
  一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嗰!」
  「我剛剛不是就這樣說了嗎?」
  「不是啦,是敵人來了!」
  在火光的照耀下,只見一批黑影快步衝進梅瓏伸手所指的駐紮地。
  「那是士兵,而且還一身漆黑裝扮耶!」
  「妳好像很羨慕他們呢。」
  「主人不覺得他們看起來十分帥氣嗎?」
  黑衣士兵們手持大型槍械,一一收拾倖存的王國軍士兵。
  「可惡!」
  梅瓏連忙制止不知不覺間向前探出身子的雷尼。
  「不可以啦!我們手上缺少武器啊。」
  「殿下,我們回去吧。他們無法進入村落的。」
  琺列爾小聲說道。
  「……可惡。」
  再度發出沉吟的雷尼壓低身子。
  「我要確認這幫傢伙的人數以及武器。你先回去吧,我知道怎麼回村落。」
  他對琺列爾如此說道。
  「可是,殿下並不曉得通關密語吧?」
  「……說的也是。」
  雷尼宛如被戳中痛處似地皺起眉頭。
  「更何況,我也不能撇下殿下獨自一人回去。」
  「我知道了。」
  雷尼看著琺列爾,率直地點了點頭,接著以強硬的口吻叮嚀:
  「你在這裡等著,由梅瓏跟我去偵察敵情。」
  「可是!」
  雷尼制止試圖表達抗議的琺列爾,一臉嚴肅地詢問:
  「你不適合做這類的事情。沒錯吧?」
  「……我確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琺列爾懊惱地作出回應。
  「我們馬上就回來,你在這裡等著。聽到了沒。」
  雷尼如此囑咐之後,隨即打暗號示意梅瓏一同前進。
  「真的沒關係嗎?」
  梅瓏有點擔心地看著琺列爾。
  「沒關係,這也是為了他好。他沒有必要去冒那個險。」
  「主人好溫柔喔。」
  「少、少胡說八道了。」
  雷尼皺起眉頭瞪了梅瓏一眼。
  「嘻嘻嘻……」
  見到雷尼難為情的反應,梅瓏臉上忍不住浮現一抹笑容。
  「快點行動吧。」
  「是~~」
  梅瓏沿著樹幹一路跳往駐紮地,在這過程中完全沒發出半點聲響。
  雷尼則是一邊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聲,一邊壓低身子慢慢前進。
  來到標示出駐紮地用地範圍的柵欄旁邊之後,雷尼仔細觀察柵欄對面的情形。
  身穿漆黑服裝的士兵共有八人,全都手持大型槍械,毫不鬆懈地戒備著四周的動靜。等確認現場再也沒有其他倖存者之後,便對著後方吹響指哨。
  隔沒多久便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回應的哨聲。
  大約又經過十分鐘之後,只見由馬匹拖行的台車排成一列縱隊抵達現場。台車上面擺著發出漆黑亮光的巨大砲筒,砲筒微微揚起對準斜上方。
  「那就是擊潰機甲馬的武器嗎……」
  「還真是從很遠的地方飛到這裡來呢。」
  聽到梅瓏這聲嘀咕,雷尼頓時恍然大悟。
  「莫非先前攻擊城堡的也是這個東西?」
  大砲隊列陸續從雷尼與梅瓏的面前經過,進入燈火通明的駐紮地。就連士兵也是多不勝數地大排長龍,而且所有士兵身上都揹著新型槍械。
  「好多人喔。」
  梅瓏壓低音量嘀咕著。
  「換句話說,這邊才是主力部隊,攻擊城堡的只是幌子而已?」
  「正是主人最擅長的聲東擊西作戰方式呢。」
  「萬一蜜康他們被敵人從背後偷襲的話,就大事不妙了啊。」
  「可是可是,這些人又沒有騎馬,照理說應該是追不上才對吧?」
  「說的也是……」
  雷尼頓時鬆了口氣。
  這段期間,由馬匹拖行的砲列仍不見中斷,數十座砲塔沿著道路緩緩推進。
  就在雷尼心想「也差不多該撤退了」之際,突然聽見負責監視出口附近的士兵,以不輸給周遭噪音的洪亮嗓音開始交談起來。
  「主力部隊已經移動完畢了嗎!?」
  「嗯!接下來換艾爾蘭掃蕩隊進駐!」
  這句話令雷尼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有問題。
  糟糕。必須立刻折返村落思考對策才行……
  正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從駐紮地傳出了喊叫聲。
  「還有倖存者——」
  喊叫聲化作悲鳴消失不見,隨即使傳出槍響。是約魯克帝國製造的槍械。
  砲台隊列正肅然經過的居留地,瞬間起了一陣騷動。
  「那是!?」
  雷尼一見到快步衝向居留地出口的那道人影,立刻飛奔而出。
  「主人!?」
  梅瓏連忙起身追上。
  「往這邊!」
  雷尼高舉手臂大喊。
  「你在搞什麼鬼啊!?」
  大聲回應的是一名留著黑色短髮的女子。
  「那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吧!」
  雷尼作出回應的瞬間,赫見蜜康背後有一名士兵舉起槍管。
  「快趴下!」
  雷尼扯開嗓門大喊,蜜康毫不遲疑立刻縱身撲向地面。
  一陣轟然巨響,子彈從蜜康頭上呼嘯而過。
  士兵豎起槍身,扳開拉桿用一根細木棒戳入槍管。
  他不馬上開第二槍追擊嗎?
  這時,有另一名士兵立刻趕來補位。
  「快過來這邊!」
  雷尼邊跑邊喊著,同時伸手握住劍柄。
  「梅瓏!」
  「距離太遠了!匕首無法射中目標啊!!」
  敵軍士兵舉起槍口,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一聲,沉重的轟炸聲響起。
  起身奔跑的蜜康身體像被震飛似地猛然一晃,右肩瞬間噴出鮮血。雖然因為受到衝擊影響而邊旋轉邊往前傾倒,但她仍然設法站穩腳步,重新往前直奔。
  率先開槍的士兵再度準備舉槍瞄準。
  「那邊也有一個!是艾爾蘭人!!」
  其他士兵總算發現了雷尼的身影。士兵隨即毫不遲疑地將槍口準星從蜜康切換至雷尼身上。
  就在這時候,雷尼後方傳來一陣吶喊聲。
  「殿下,快逃啊!」
  敵軍槍口彷彿受到這聲吶喊牽引似地移往雷尼背後。
  伴隨轟然巨響疾射而出的子彈,在雷尼右耳留下一陣尖銳聲響後,便被悄然吸入森林之中。
  縱身躍入駐紮地的雷尼順手拔出班艾爾拉巨劍,掹然衝向士兵。
  即便面對首次目睹的陌生武器,士兵們的反應依然十分迅速。一領悟到槍械來不及應敵後,立刻抽劍出鞘。
  可是看在拔出巨劍的雷尼眼中,他們的反應就跟慢動作沒兩樣。雷尼揮劍砍下,透明劍刃沿著胸口斜劈而下。挨了這一劍的兩名敵方士兵,宛如洩了氣似地癱坐在地。
  「梅瓏!?」
  雷尼大聲一喊,這才發現梅瓏早已撂倒另外兩名敵兵。
  「快走!」
  雷尼扶起倒在地上的蜜康。儘管出血量不小,但還好子彈只是貫穿肩膀,雷尼頓時鬆了口氣。不過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有其他傷勢。
  蜜康轉過頭瞪著雷尼。
  「放我下來,你大可丟著我不管,這樣亞爾蒂娜會感到很開心。」
  「既然還能要嘴皮子逞強,那就代表妳的傷勢並無大礙囉。」
  雷尼不由分說地抱起蜜康,讓梅瓏為他守著後方,加快速度衝出森林。
  「琺列爾,你沒事吧!!」
  回到先前藏身的地點附近,雷尼發現琺列爾竟然倒在地上,趕緊蹲下身察看,琺列爾維持著睜大雙眼的狀態回應他。
  「……呃,是。」
  見琺列爾一臉茫然的神色,雷尼開口詢問:
  「你動用力量了嗎?」
  「我讓士兵們看見幻影,將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我這邊。」
  「什麼樣的幻影?」
  「肉食性猛獸。」
  「所以他們才會試圖射擊你嗎……」
  雷尼鬆了口氣,輕輕拍了一下琺列爾的肩膀。
  「別嚇我。要是你們兄弟倆都因為袒護我而喪命,那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非常抱歉。」
  「總之,先撤回村落再說吧。」
  語畢,雷尼露出嚴肅的表情。
  「非得好好跟長老商量一下不可。」
  6
  「妳要我們加入戰鬥?」
  長老對這個字眼表現出相當明顯的厭惡感。
  回到居留地村落之後,雷尼答應已經治療完畢的蜜康要求,帶她去見長老。同時請所有住在這個村落的艾爾蘭人至廣場集合。大約兩百名的艾爾蘭人在長老與蜜康周邊形成一道人牆。
  「沒錯。那幫傢伙打算殺光所有艾爾蘭人。」
  「妳根本是在胡說八道吧?」
  蒂娜以冰冷的目光盯著蜜康。
  「想那樣認定隨妳高興。我確實有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
  「約魯克帝國為何非屠殺艾爾蘭人不可呢?」
  妲雅開口提問,蜜康簡短回答:
  「因為害怕。」
  「害怕?帝國懼怕艾爾蘭人?」
  「和成功吸收、利用了你們那股創造出艾爾拉裝置能力的我們不同,對約魯克帝國而言,艾爾蘭人的力量是一種難以理解的詭異存在。儘管他們也具備為了對抗這股力量而研發出來的強力武器,卻依舊感到坐立難安,所以才會企圖消滅你們。再過不久他們就會揮軍攻打此地,同時遣迭部隊前往王國掠陣。可以說是前哨戰便能定出勝負。倘若這一戰不幸落敗,王國以及你們艾爾蘭人全都完了。」
  蜜康淡淡陳述的說明聽起來反而顯得格外逼真。豈料長老卻搖了搖頭。
  「但是,他們無法闖進這座村落。」
  「要是他們放火燒掉整片森林的話,你大概就無法再堅持己見了吧。」
  蜜康這句話頓時讓周遭掀起一陣議論聲浪。
  「他們會如此不擇手段嗎?」雷尼開口詢問。
  「他們是來真的。拜託,求求你們助我一臂之力!」
  蜜康咬緊牙關,深深地低頭懇求。雷尼忍不住大吃一驚。他沒料到自尊心高到難以想像的蜜康,竟然會對一直以來都處於對立狀態的艾爾蘭人低頭。
  不過,蒂娜的視線仍舊極為冰冷。
  「明明殺害了那麼多艾爾蘭人,虧妳還說得出這種一廂情願的話來。」
  蒂娜以冰冷的語調撂下重話,雷尼隨即在一旁補充道:
  「蜜康會這麼拚命請求一定是有原因的。對不對?」
  「……是的。由此地開拔的約魯克帝國軍隊先是襲擊守備隊,接下來打算由側面直搗迪藍大人率領的部隊。若不設法打擊敵軍的話,迪藍大人將會有生命危險。我雖然很想立刻趕回去通報,卻沒有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約魯克帝國軍偵察,將消息帶回去給迪藍大人的方法。」
  「迪藍他……」
  蒂娜倒抽一口氣,接著移開視線。
  「他的死活……已經與我無關了……」
  蒂娜一臉僵硬地嘀咕著,雷尼走到長老面前,斬釘截鐵地宣布。
  「我可不打算眼睜睜看著人類與艾爾蘭人死於非命。」
  「殿下,我們並沒有要戰鬥的意思。」
  「你打算袖手旁觀嗎?」
  「是的。」
  「就算敵人攻進村落,也要乖乖送命?」
  「只要逃離此地就好。」
  「逃到沒育艾爾拉礦石的地方,因此失去自由行動的能力,你們也不在乎嗎?」
  雷尼如此說道,接著轉身環視周遭的艾爾蘭人。
  「你們也是抱持同樣的想法嗎?就算逃到沒有艾爾拉礦石的地方,像臭老太婆那樣以皺巴巴的模樣衰老至死也沒關係嗎?別說是長命百歲,你們甚至有可能比人類更早死掉喔?」
  「縱使如此,我們也不願意再殺人了。」
  長老一臉沉痛地回答。艾爾蘭人在兩百年前所犯下的滔天大錯,對他而言或許仍歷歷在目吧。
  「要是你們明知道歷史會再度重演,卻依然決定袖手旁觀,結果還不是跟過去一樣。最後只會落得大量人命傷亡的結局。」
  「總比親手殺人要來得好。」
  「又沒有人叫你們去殺人。」
  「殿下一路走來,不也是手刃了許多敵人嗎?用那把受詛咒的巨劍。」
  「我並沒有用這把巨劍殺過任何人。」
  聽到雷尼的回答,長老疑惑地揚起眉毛。
  「殿下未曾動用過那把巨劍嗎?」
  「用過很多次了啊。可是,我並沒有殺死任何人。不過我有讓敵人受傷,而且我的伙伴確實也殺過人,所以我沒資格說什麼大話就是了。」
  「明明動用過巨劍,卻沒有殺死任何人的意思是?」
  「就如同字面所述囉。這把劍能夠劈砍人體卻不傷及性命。」
  「怎麼可能……詛咒之劍不過是一把殺人利器罷了。」
  「即使我說破嘴也還是不相信嗎?」
  雷尼抽出巨劍,高舉透明劍刃對準長老。
  「您、您想做什麼!?」
  琺列爾連忙起身。
  雷尼在周圍眾人還來不及採取行動之際,便揮動劍刃直劈而下。
  如同往常一般,毫無手感的透明劍刃穿透了長老的軀體。
  「怎麼樣?」
  雷尼詢問一臉茫然地張大嘴巴的長老。
  「……您、您還……活著嗎?」
  琺列爾出聲對長老說道。
  「……嗯……已經活了兩百多年的我,作夢也想不到居然能體會到這種感受。」
  長老彷彿有一點喘不過氣似地慢慢說道。
  「這就是巨劍的力量嗎?」
  「一點也沒錯。我猜只要懷有殺意,大概就殺得了人。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人。兩百年前,你們和人類一樣憎恨對方,於是便抱持著想殺死對方的念頭揮舞刀劍。」
  「……和人類……一樣……」
  「不論是這把劍也好、還是你們的力量也罷,儘管有辦法殺人,卻也能在不傷及性命的狀況下阻止對方,一切端看你們選擇如何使用。」
  「……選擇……如何使用……」
  「現在我們需要你們的力量。請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雷尼屈膝跪在長老面前。
  「可是,我們並沒有那種方法……」
  就在長老搖頭之時,現場突然爆出一陣響亮的笑聲。
  「不不不,事情簡單得很!只要說一聲『我知道了』就好!!」
  那陣耳熟的聲音促使雷尼回過頭去。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雷尼一邊傷腦筋地輕按鬢角,一邊定睛凝視著賈格斯。
  「錯錯錯,這種時候你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應該是『原來你還活著啊!』才對吧?」
  「不,畢竟我跟蜜康都活下來了,就算你沒死,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
  「你那種將我跟區區一介士兵混為一談的說法,讓我完全無法接受——」
  「誰是區區一介士兵了?我是艾爾拉裝置商工會商兵部部長。」
  蜜康以冷冰冰的聲音吐槽,賈格斯的雙眼頓時露出驚訝之色。
  「……什麼?妳不是我的部下嗎?」
  「誰、誰是你的部下啊!我當時只是迫於情勢,不得不勉強接受你的指揮好嗎!!」
  「妳妳妳妳說妳是商兵部部部長?」
  賈格斯被蜜康充滿氣勢的神態所震懾,臉色霎時一片慘白。
  「呃,嗯,好吧,那個先暫時撇開不談,我們回到一開始的問題吧!」
  賈格斯刻意清了清喉嚨,裝出一副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因為我傑克,賈格斯絕不可能輕易放棄自己的使命!」
  蒂娜和妲雅立刻拔出武器,梅瓏與梅蓮也跟著抽出匕首。
  或許是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殺氣吧,只見賈格斯整個人像雕像一樣靜止不動。
  「再怎麼死纏爛打也該有個限度吧。我現在很忙,晚一點再奉陪。」
  雷尼嫌麻煩似地說道。
  「不,你休想得逞!」
  「小心我再砍你一刀喔。」
  雷尼伸手握住巨劍劍柄。
  「哎呀呀,那招對我已經無法發揮功效囉。」
  賈格斯一邊發出「嘖嘖嘖」的咂舌聲,一邊豎起食指左右搖晃。
  「聖劍對我這種沒有任何邪念的聖潔之人,是起不了作用的啦。」
  「或許真的拿笨蛋沒輒也說不定。」
  語畢,雷尼使勁握緊拳頭向前伸出。
  「不過,換成這東西應該就有效了吧?」
  「不不不,我想表達的並不是這個意思!就讓我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我們不需要你的力量。」
  「沒、沒禮貌!有我加入形同多出百人之力耶!!」
  此時,站在賈格斯身旁的艾爾蘭女性以手肘頂了他的側腹一下。
  「呃,錯了錯了,我的意思是說我的同伴願意幫助你們啦!」
  「你的同伴?難道近衛隊並沒有全軍覆沒嗎?」
  蒂娜皺起眉頭反問。
  「世上還真的有所謂的好事之徒呢。」
  雷尼則是冷哼一聲,調侃了他一番。
  「沒禮貌!聽了可別嚇到喔!答案就是在這裡的諸位艾爾蘭人!」
  賈格斯張開雙臂大聲宣告。
  「正確來說,是住在隔壁村的諸位艾爾蘭人。」
  「為什麼你會跟著艾爾蘭人一起過來此地?」
  雷尼訝異地看著站在他身邊的那名艾爾蘭女性。即便扣除掉艾爾蘭人特有的端莊相貌不提,她看起來也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
  「就跟那邊的妳一樣啦!」
  賈格斯指著蒂娜,如此說道。
  「我?」
  蒂娜一臉疑惑地皺起眉頭。
  「不僅獲救,還被帶回村落安置休養的我,獲得美麗的艾爾蘭人的青睞——」
  一旁的艾爾蘭女性又頂了賈格斯一下。這次出手力道相當重。
  「當、當然啦,我也非常樂意回應美麗少女的這份情意——」
  「呃——換句話說,你是因為愛上這名艾爾蘭女性,才決定要幫助他們嗎?」
  「若要非常簡潔扼要地描述的話,就是這樣沒錯……」
  賈格斯宛如認輸一般垂頭喪氣地回應,不過隨即又扯開嗓門大喊了起來。
  「可是!不單單是基於這項因素!!艾爾蘭人描述的事實真相,徹底點燃了我的熱血正義之心!讓心地如此善良的一群人遭到這麼殘酷的迫害,這樣對嗎!不,不對!!」
  「換句話說,你的思考過程與結論都跟蒂娜一模一樣?」
  雷尼轉頭望著蒂娜。
  「拜、拜託別把我跟他混為一談!」
  蒂娜像在表達「我很困擾」似地大聲抗議,賈格斯見狀立刻張開雙臂想要走到蒂娜面前。
  「哦哦,這位小姐,既然擁有相同的熱血之心,那麼何不到我身——」
  艾爾蘭少女突然一把抓住賈格斯的手臂。一瞬間,只見彷彿有一道藍色光芒貫穿賈格斯的手腕。賈格斯全身猛然一震,整個人邊發抖邊回到原本的位置。
  「哦——想不到艾爾蘭人也會吃醋呢。」
  雷尼忍不住驚訝地嘟噥了一聲,妲雅隨即小聲地對他吐槽。
  「原來別人的事你就看得出來啊。」
  「咦?」
  雷尼正打算反問妲雅那是什麼意思,蒂娜在一旁插嘴說道:
  「沒什麼啦。對吧?」
  「是啊。」
  蒂娜與妲雅彼此搭腔附和對方。
  「怎麼回事啊?」
  兩人的眼神看起來彷彿是在責怪自己一般,雷尼不由自主地移開目光。至於賈格斯則是利用這段空檔與長老進行交談。
  「其實艾爾蘭人本來就沒有親自上戰場的必要。諸位只要做你們辦得到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們辦得到的事情?」
  「沒錯,換句話說就是幻覺!或者說是妨礙!牽制!要怎麼形容都無所謂。如此一來,有戰鬥能力的人便能擊潰敵人,對吧?」
  「嗯,說的沒錯。」
  雷尼佩服地看著賈格斯。
  「你其實也能講到重點嘛?」
  「呵……我好歹也是你的兄長。只是繼承順位整整落後你三十九名罷了。」
  「好厲害喔!原來你還記得呢!!」
  梅瓏一臉佩服地拍手叫好。
  「那點小事我當然記得。就算要瞧不起我也該適可而止吧?」
  「啊唔唔,這樣的反應真無聊。」
  「要不然妳還期待我表現由什麼樣的反應啊!?」
  「嗯,這個這個,就是這個!想也知道是這種反應嘛。」
  梅蓮指著賈格斯大笑。
  「我又不是說相聲的!」
  「意思有點到就好,否則只是在浪費時間。」
  雷尼輕斥梅瓏與梅蓮這對姊妹。
  「是~~」
  兩人像是挨罵的小孩子一樣皺眉吐舌。
  「呃~~儘管事態變得有點莫名其妙……」
  雷尼露出苦笑,重新轉頭面向長老。
  「我們想表達的意思如下。首先我們會與艾爾蘭人聯手保護這塊居留地。接下來,也會設法讓約魯克帝國與王國再也無法對艾爾蘭人動任何歪主意。我不會要求你們殺人,所以請你們幫幫忙吧。」
  「可是,人類真的會保護我們嗎?」
  長老的疑問令雷尼瞬間垂下目光。不過他很快又抬起頭來,直視長老的雙眼作出回應。
  「……到那個時候——我會負起全部的責任。」
  聽到這句話,蒂娜、妲雅以及蜜康全都一臉訝異。
  「我明確體會到您的決心了。請讓我們提供協助吧,殿下。」
  長老首度對雷尼深深行了鞠躬禮。其餘艾爾蘭人見狀也全體一致地向雷尼低頭行禮。
  「不、不是說過別再這樣了嗎!已經沒時間了耶!!」
  「首先,該從哪裡開始著手才好呢?」
  琺列爾主動趨前詢問。
  「好,那就先編組部隊。你們在能力方面有擅長或不擅長的分別嗎?」
  「大致上算有。可以分成製造幻覺以及隔空移動物體這兩大類。」
  「麻煩各幫我召集二十人過來。」
  「知道了,我也會派人去通知其他村落。」
  「不好意思,就拜託你了。」
  琺列爾作出指示後快步奔離現場。
  「雷尼,那我們呢?」
  妲雅開口詢問。
  「抱歉,又待委屈妳們上戰場了。因為直接攻擊敵人的責任全都落在我們肩上。妳們願意幫忙嗎?」
  「包在我身上。」
  「既然是為了主人,當然願意!」
  「我也算得上是一份戰力喔。」
  「這同時也是屬於我的一戰。」
  「另外,當然也不可以忘記本人!」
  做最後結語的賈格斯抬頭挺胸如此說道。
  「你還真受推崇呢。」
  蜜康語帶調侃地對他說。
  「那倒未必,大家只是覺得我不可靠才肯幫忙吧?」
  「是啊。你跟迪藍大人完全不同,感覺好像稍微輕輕一靠就會斷成兩截呢。」
  「我會再努力鍛鍊自己一番。」
  雷尼聳了聳肩作出回應。
  「你那種裝模作樣的態度最教人火大。」
  蜜康將視線從雷尼身上移開。
  「我很擔心作戰生變,我也要參加。」
  「拜託,妳有傷在身就別再逞強了。」
  「這是我的身體!要怎麼做是我的自由。」
  「迪藍會擔心妳喔。」
  「你沒資格對我說這種話!只要能幫上迪藍大人的忙,我就心滿意足了!!」
  蜜康彷彿要噴出怒火般地大發脾氣,雷尼有點驚訝地離開現場。接著,換成賈格斯主動靠近她。
  「可是,妳總不可能用那隻受傷的手臂揮舞長劍吧?可否請妳將那把劍借我一用?如妳所見,我不小心搞丟我的武器了。」
  賈格斯指著手無寸鐵的自己。
  「居然搞丟自己的武器……基本上只要借武器給你,結果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蜜康瞪了賈格斯一眼。畢竟他就是造成山崩的元兇,也難怪蜜康會有此反應了。不過,蜜康仍舊解下皮帶上的長劍遞給他。
  「拿去吧。記得事後務必還給我。」
  「這是當然的囉。」
  賈格斯裝腔作勢地行了個大禮之後,將長劍掛在自己的腰間。
  「好,我們走吧!」
  雷尼一聲令下,艾爾籣人與人類的聯合部隊正式展開行動。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放眼瞭望漆黑戰場的迪藍輕聲嘀咕著。
  動不動就有鮮紅色光點劃破暗夜,擊中城牆發出轟然破壞聲響。
  由迪藍率領的近衛部隊在太陽下山之前便已抵達城區,因判斷利用夜晚迎擊的風險太大,因此選擇在城堡南側紮營過夜。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就距離來看,營地與城堡跟敵軍的間距明明一模一樣,但敵人到目前為止卻遲遲沒有發動攻擊。
  「怎麼了嗎?」
  提出疑問的人是蕾妮雅。
  「敵人的行動不太對勁。」
  視線始終緊盯著外面不放的迪藍如此回答。
  「經過這麼久仍未採取行動。城牆被炸得一場糊塗,早已足夠讓士兵輕易攻入城池。」
  「會不會是在等待適當時機呢?」
  「您是指敵軍在拖延時間嗎?明明擁有破壞力如此強大的兵器?」
  「或者他們無法移動也說不定。」
  「無法移動……」
  迪藍眉頭深鎖,大聲詢問:
  「探子還沒回來嗎?」
  「尚未收到任何聯絡。」
  聽見帳篷外面傳來的回答,迪藍忍不住發出咂舌聲。
  「一旦少了蜜康,軍令傳遞似乎就變得不太順暢呢。」
  「看來您很信任她呢。」
  蕾妮雅這麼反問,迪藍隨即理所當然地作出回應。
  「畢竟我們相識已久,她十分清楚我的想法與願望。」
  「那麼,您也曉得她的願望嗎?」
  「蜜康的願望?」
  迪藍瞬間眉頭深鎖,陷入沉思。但就在他準備開口回答之際,敵軍又再次展開砲擊。一道閃光劃破黑夜,幾秒之後,遠處便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隆巨響。
  「——中計了……他們只是誘餌。」
  迪藍懊惱地發出沉吟。
  「主力部隊必然是從居留地那邊入侵王國。」
  「怎麼說?」
  「因為砲擊光芒全部來自於相同的位置。」
  迪藍從剛剛開始就動也不動地注視著敵軍所在方位,仔細覩察砲擊的光芒。
  敵軍展開砲擊發出亮光的場所完全相同,而且總共只有四個點。由於這四個點每次都交互發動兩次砲擊,讓王國軍誤以為敵軍主力部隊駐紮在該處,因此便加強了城池的守備。
  「蜜康……妳做出何種判斷呢?」
  迪藍將視線轉向北方。
  7
  「看到了,對方偏離正規道路朝這裡逼近。」
  偵察完敵情回來的梅瓏小聲對雷尼說道。因為得知敵軍派出艾爾蘭掃蕩部隊往這邊前進,雷尼派姊妹倆去偵察動向。一行人早已擺出迎擊態勢潛伏於森林中。
  「他們總共有三十人,其中十人身上揹著我從沒見過的武器。」
  「是什麼樣的武器?」
  「總覺得有聞到一股很濃烈的汽油味。」
  梅蓮一說明完,蜜康隨即露出心裡有數的表情。
  「我就說吧,他們打算放火燒掉整座森林。」
  「如此看來,必須先設法搞定那十個人才行。然後再解決另外二十名護衛。」
  語畢,雷尼接著詢問梅瓏:
  「主力部隊的狀況如何?」
  「由馬匹拖著走的大砲一~~路延伸,形成一條相當長的隊伍唷。」
  「移動速度很慢,士兵頂多也僅止於快步行走的程度。照那樣子看來,勢必得花費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抵達城堡囉。」
  「要是得花上那麼多時間的話,豈不是毫無意義可言?」
  聽完梅蓮的報告,雷尼側頭感到不解,一旁的蜜康以不耐煩的聲音開口說道:
  「他們打算從背後襲擊國境守備隊。敵軍是從山麓的森林地帶對城堡開砲。如果距離相同,主力部隊應該也辦得到才對。」
  「換句話說,他們打算先消滅守備隊再前往城堡嗎?」
  「所以我才急著要趕回去!」
  「先冷靜下來吧。一點都不像妳平常的作風。」
  蜜康氯得回嗆出聲勸諫的蒂娜:
  「迪藍大人的處境很危險啊!」
  「總之,先解決眼前的敵人。照剛剛商量好的計畫執行作戰,沒問題吧?」
  「知道了。」
  梅瓏一溜煙地奔入黑暗之中。
  「我們得趕緊行動才行,但要保持冷靜。」
  雷尼轉身提醒在背後待命的艾爾蘭人。眾人全都面露緊張神色。
  蒂娜見狀,心想也難怪,這畢竟是他們第一次目睹戰鬥的場面。
  「即便我們身陷險境,也絕對不可以發出聲音,或是分散注意力。因為那樣反而會遭遇危險。」
  雷尼最後這麼叮嚀,隨即對梅蓮打出暗號。她轉眼間便消失在與梅瓏完全相反的另一個方向。
  「好,上吧。」
  雷尼通知背後的同伴們,開始移動。
  由三十名士兵組成的約魯克帝國部隊邊撥開叢生植物,邊進入森林之中。雙腳被茂密雜草纏住,以至於無法加快腳程。
  雷尼等人則是潛伏在遠處觀察。
  「開始吧。」
  在雷尼輕聲嘀咕的同時,艾爾蘭人一起閉上眼睛,伸直張開的手掌對準士兵們。
  琺列爾點了點頭,雷尼以此為信號開始前進。
  雷尼、蒂娜、妲雅以及賈格斯等四人自背後悄悄接近約魯克帝國部隊,梅瓏與梅蓮照理說應該已經在前方待命才對。
  雷尼等人並未消除腳步聲,可是走在前方的三十名敵兵卻完全沒有回頭察看的跡象。他們似乎沒發現後方的動靜。
  有十名士兵背上扛著斗大行囊,另外二十名士兵則像是要保護他們似地在周遭圍成一道人牆。
  就在這時候,最前排的一名士兵好像被什麼東西絆到腳而向前摔倒。
  「怎麼啦?」
  後面的士兵出聲詢問。
  一瞬間,該名士兵突然發出呻吟聲倒臥在地。
  緊接著又有四名士兵先後倒地。
  「這是怎麼回事!?」
  後方敵兵連忙採取警戒態勢,但卻什麼也看不見。
  一名舉起槍械察看周遭的士具悶哼一聲後倒地不起。頭部留有遭鈍器毆打的痕跡。隨後又有三個人無故倒下。
  「是敵襲!火焰兵,快集——」
  士兵吶喊到一半便因喘不過氣而戛然中斷。
  為了讓士兵們無法看見雷尼等人的身影,艾爾蘭人發動能力創造出替代用的幻影。對士兵而言,他們就像是突然遭到來路不明的神秘物體襲擊一般。
  「立刻投降!只要放下武器就不會受到攻擊!!」
  雷尼邊動手揍昏第四名士兵邊放聲大喊。
  可是士兵們卻舉起武器,亂無章法地對著黑暗頻頻開槍。
  被迫近距離聆聽轟然巨響,讓雷尼不由自主地搗住耳朵。
  「唉——可惡!」
  雷尼發出焦躁怒吼,順手拔出巨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劈砍周遭敵兵。接著他推開兩眼無神當場跪倒在地的士兵們,抱持著砍倒所有敵兵的念頭切入隊列之中。
  「看樣子總算是順利完成作戰了呢。」
  眼看已經將敵軍收拾到只剩數人,雷尼不禁鬆了口氣。
  「嗚哇~~!?」
  這時,一名臉色蒼白的火焰兵突然大吼大叫地胡亂甩動武器。
  瞬間,管子前端噴出一道烈火。
  草叢中跟著傳出悲鳴。
  一名艾爾蘭人遭烈焰噴中,全身著火地滾出草叢。
  「快點滅火!」
  雷尼放聲大喊的那一瞬間,艾爾蘭人也同時解除幻覺。雷尼等人的身影隨即映入剩餘的敵軍士兵眼中。
  「是艾爾蘭人!快殺了他們!!」
  剩下的敵兵伴隨著這聲吼叫開槍射擊。
  「可惡!」
  雷尼揮舞巨劍劈砍附近的敵兵。
  「沒辦法了。」
  蒂娜說完便抄起短弓槍,射擊四處噴灑烈火的士兵。
  豈料那些士兵倒地之後,武器依舊持續噴出火焰。管子受到噴射勁勢牽引,如同蛇一般亂甩,導致火勢更進一步擴散開來。
  「我處理不了啊!」
  試圖衝到士兵身旁卻遭火焰阻撓的蒂娜放聲大喊。
  梅瓏與梅蓮投擲匕首解決掉剩下的士兵,妲雅與賈格斯則是負責拿繩索綁住失去意識的士兵手腳。
  雷尼雖跑向噴出火焰的機械,卻因為機械噴出的火勢過於猛烈,以及宛如具備意識般的動作妨礙而無法接近。
  幾經猶豫,雷尼索性舉起巨劍筆直向前刺。
  劍尖宛如伸長似地釋出一股衝擊波,擊中噴出火焰的管口。火焰「唰」一聲被撲熄了,雷尼馬上衝向前去,將武器從燃燒的樹木旁邊移開。
  「就是現在!趕緊滅火!!」
  有空的人一同聯手拿枝葉拍打,好不容易在火勢蔓延開來之前成功撲滅火苗。
  雷尼在確定火勢熄滅之後,立刻趕到被火燒傷的艾爾蘭人身旁。
  「他要不要緊!?」
  「還有呼吸。只要馬上接受治療,就可以……」
  聽完琺列爾的回答,雷尼這才安下心來。
  「拜託你們先回村落去吧。由我負責追趕敵軍即可。」
  「不,請殿下也帶我們同行。」
  以琺列爾為首的艾爾蘭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可是,雷尼卻搖了搖頭。
  「不行。我明明打包票保證絕不會讓任何人被殺害,卻還是換來這種結果。我不能再讓任何人犧牲了。」
  「等一下,你剛剛說『我』,難道你打算隻身前往嗎?」
  聽到雷尼這句話,蒂娜隨即以強硬的口吻質問。
  「我不能再將大家拖下水了。」
  「你少異想天開了!這可不是什麼一對一的單挑,而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單靠一己之力,只會被踩扁罷了。」
  「沒錯,這是守護我的組國之戰。」
  「錯了,是我們的祖國才對吧?你以為只有你住在這裡嗎?我知道你早就有某種程度的覺悟了。可是,我們也住在這個國家,也有其他同伴吧?不要懷著想要獨自一人解決問題的念頭好嗎?」
  雷尼環視周遭一圈,嘆了口氣。
  「……說的也對,是我不好。但是,這跟艾爾蘭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在胡說什麼啊?艾爾蘭人也住在這個國家不是嗎?你該不會忘記陛下的交待吧?」
  蒂娜這番話讓雷尼頓時睜大雙眼。
  成為艾爾蘭人與人類之間的橋樑——這是國王留給雷尼的遺書。而且,他還說這是只有雷尼才辦得到的事。
  「更何況,讓艾爾蘭人願意挺身而出的主因就是你耶?所以他們才會跟我們一同出戰不是嗎?」
  「沒錯,不過那是我的戰略失誤。如果打從一開始我就聲明即便殺死士兵也無妨,就能輕而易舉地解決掉這群傢伙。都是我害己方成員不幸受傷。」
  「說得好,這確實是雷尼大哥的錯。」
  梅蓮以裝模作樣的正經表情斷言道。
  「姊!?妳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啦!?」
  梅瓏忍不住發出驚呼。
  「殺人是我們姊妹倆的工作,要留敵人一命反而比較困難。而你居然還吩咐不懂如何拿捏力量的門外漢放敵人一馬,這種要求實在太過分囉。」
  「可是可是,主人是因為——」
  「正因為溫柔是你的優點,才會發生就算你拿班艾爾拉巨劍也殺不死人的情形吧。那部分儘管交給我們姊妹倆動手。你只管放手去做你辦得到的事就好。」
  「可是這麼一來,豈不是會害妳們……」
  「就跟你說這是我們的工作。那就好比你叫一個以釣魚維生的人去養牛一樣,根本是強人所難啊。梅瓏,妳說是不是?」
  「呃,是!沒錯!!我們不會養牛!」
  看見梅瓏精力充沛高舉雙手的模樣,雷尼忍不住莞爾一笑。
  「梅蓮、梅瓏……」
  「懂了的話,就趕快行動吧!」
  蒂娜伸手拍了一下雷尼的肩膀。
  「說的也是,事到如今我還在瞎扯什麼啊。」
  臉上浮現苦笑的雷尼重新轉身面向琺列爾。
  「麻煩你們照顧傷患。琺列爾,你率領其他人跟我們走。」
  「知道了,殿下。
  琺列爾點了點頭,對其餘艾爾蘭人作出指示。
  「我們這就動身追趕約魯克帝國的主力部隊。」
  「可是,現在用跑的當真追得上嗎?」
  妲雅提出了再合理不過的凝問。主力部隊啟程至今已超過兩小時以上的時間。若是維持快步行軍的速度,大概已經領先二十基米達左右的距離了吧。
  「不必擔心,他們遲早會停下腳步的。」
  蜜康信心十足地如此斷言。
  「為什麼?他們不是想盡快對城堡守軍發動攻擊嗎?」
  「因為要動用那款大砲,就必須先將砲台搬下台車設置於地面上。往城堡推進的部隊若想攻擊城堡,非得先開拔到砲彈能夠擊中城堡的位置,再著手進行準備工作不可。」
  「原來如此。對方會在那段時間停在原地吧。」
  「而且攻擊完畢後,砲管會變成足以造成燒燙傷的高溫狀態。因此也需要一段時間冷卻。」
  「在攻擊完畢後會這樣,那敵軍部隊豈不是只能挨打嗎?」
  「如果來不及撤離的話。一旦演變成那樣,我就能及時趕回去支援迪藍大人了。」
  「看來妳真的很喜歡迪藍呢。」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蜜康怒視著雷尼。
  「那位大人就是我的一切!」
  「哦哦,美麗女性的熱切心意真是太堅定了。我賈格斯內心深受感動——」
  「吵死了!」
  聽到蜜康這聲怒喝,賈格斯整個人瞬間縮成一團。
  拜賈格斯所賜,雷尼成功避開了蜜康那股針對自己而來的怒火,他一邊在心裡感謝對方,一邊環視了眾人的臉龐一圈。
  「準備好了嗎?」
  一字排開的眾人全都一臉認真。確認完畢之後,雷尼說出帶有覺悟的一句話。
  「出發吧。」
  「立刻強化北側防線!」
  迪藍通過市區直奔城堡,一發現玖雷的身影馬上開口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此處是我的居城,你無權命令我。」
  玖雷目露兇光瞪著迪藍。
  王位繼承權排名第四的迪藍,在立場上比繼承順位排名第三的玖雷來得薄弱。而且這次他並非依照宰相的指示採取行動,而是根據自己的判斷。自然無法命令玖雷。
  「約魯克帝國會從居留地那邊入侵王國,目前攻擊城堡的只是誘餌。」
  迪藍改變語調,冷靜地將現状說明給玖雷聽。
  「所以你要我撇下城堡不管,將軍隊調往北方駐防?」
  「沒錯。」
  「你的意思是要我坐視自己的城堡被人毀掉囉?」
  玖雷語帶不屑地反問。
  「只要戰爭結束就能重建城堡,但被殺的士兵與民眾卻回不來了。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怎樣都沒關係。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就去消滅掉那批誘餌吧。只要你能完成此事,我就把我的部隊調往北方。」
  迪藍露出冰冷目光,凝視著以恩人模樣提出這般要求的玖雷。
  「……好吧。」
  轉身趕回營地之後,迪藍立刻召見近衛隊長。
  「我要進攻敵營。」
  「可是,在黑暗中出擊太危險了!對方恐怕是特殊部隊。」
  「既然派去偵查的探子完全沒有消息,那八成錯不了吧。」
  「您明知如此,卻還是決定進攻嗎?」
  「單憑我們的部隊是無法抵抗約魯克帝國主力部隊的。我們需要城堡守衛隊的力量,但那必須徵得玖雷的協助才行。挑選二十名擅長近身肉搏戰的士兵,同時要求他們攜帶炸藥。我們要去阻止敵方的砲擊。」
  「明白了。」
  「三十分鐘後出發。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就由你暫時代理指揮官職務。」
  「殿下也要親自上陣嗎!?」
  「這是我出的主意。況且我還有個只會採用這種方式的老弟,或許是被他感化了也說不定。」
  「什麼?」
  迪藍臉上浮現一抹微笑,近衛隊長忍不住出聲反問。
  「無須在意。只是覺得我該做好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罷了。」
  「知道了。屬下會指派本領高強的士兵隨行,還請殿下務必小心。」
  近衛隊長深深一鞠躬便轉身離去。
  「大約要到破曉時分才能抵達敵陣嗎……要是蜜康在的話,八成會阻止我吧。」
  迪藍喃喃自語著,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率領奉命集合的二十名部下一同前住敵軍陣地。為求慎重起見,他們並非走直線捷徑,而是選擇繞一大圈的遠路,因此花了超過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才抵達目的地。
  在這段期間,敵軍仍舊持續針對城堡發動砲擊,鮮紅色砲彈飛越夜空的光景清晰可見。
  「砲彈果然只沿著相同的軌道飛越天際。」
  迪藍為了讓長途跋涉的身體獲得休息而稍作停留,在確認過砲彈飛行軌跡之後,轉眼察看部下的情形。只見眾人或是喝水,或是為了消除疲勞而含著糖果。
  「敵軍是由四個不同方位展開攻擊。我們就以五人為一組分成四個小隊,利用炸藥炸毀砲台。當第一小隊破壞目標之後,敵軍應該會跟著陷入混亂才對。這時另外三組再趁機擊破其餘目標,沒問題吧?」
  環視了默默點頭的部下一圈之後,迪藍接著補充說明。
  「我會陪同第一小隊行動。開始執行作戰。」
  迪藍霍然起身,全體成員整齊劃一地起跑。
  就在此時,前方突然迸現閃光。片刻過後便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隆聲。
  「快趴下。」
  強光亮起之際,迪藍也同時放聲大喊。
  「但願方才那記閃光沒害我們暴露行蹤才好……」
  在沉重轟炸聲響徹現場的情形下,迪藍不動聲色地試圖捕捉周遭動靜。身為部下的士兵們也紋風不動地等待進一步指示。
  「好,壓低姿勢接近敵營。」
  確信毫無任何變化的迪藍微微抬高腰部,壓低身子起跑。士兵們也一同採取行動。
  大約十分鐘後,一行人抵達位於最南側的砲台附近。
  包括迪藍在內的六人脫離隊伍,朝著砲台推進。剩下的十五人則保持距離緊跟在後。
  附近是位於山腳下的岩場。本來應該有一條河川,卻因流向改變的緣故,導致如今只剩下一堆岩石。靠近山脈那邊有一片森林,往山脈延伸而去。
  東方天際變得較為明亮一些。迪藍借助這一絲曙光察看,發現敵軍營地就設置在岩場與森林的中間地帶。
  「就是那個嗎……」
  迪藍見到大型帳篷一字排開,被這片超乎想像的大規模駐紮地光景震懾而發出沉吟。
  「那會不會是主力部隊呢?」
  聽到部下的提問,已經觀察完周遭情況的迪藍搖了搖頭。
  「不是.如果是的話就很詭異了。雖說夜幕低垂,但明明正在發動攻擊,待在帳篷外面的士兵數量未免過少。」
  「那麼,他們果然是?」
  「只要破壞一座砲台便可揭曉。我們上吧。」
  迪藍送出暗號,悄悄動身接近設置在駐紮地前方那座看似砲台的武器。
  砲台周圍只有兩名敵兵。
  迪藍手下的兩名士兵舉起短弓槍,同時扣下扳機。幾乎沒有半點發射聲的短弓槍,在這種場合就能發揮功效。
  喉嚨遭短箭貫穿的敵兵痛苦掙扎著倒下,其他士兵立刻驅前補上致命一擊。
  「設置炸藥吧。」
  揹著炸藥的士兵準備動手將炸藥安裝於砲台基座部位。
  「等等。」
  迪藍發出銳利嗓音制止,快步跑向砲台。
  他接近砲台並伸手觸摸砲管,隨即臉色丕變。鋼鐵製的砲管一點也不燙。
  「是陷阱!」
  就在迪藍面露嚴峻神色放聲大叫的下一秒,帳篷那邊傳出轟然巨響。站在迪藍面前的士兵搖搖晃晃地頹然倒下。他胸口遭到了槍擊。
  「立刻散開!設法應戰!!」
  迪藍壓低身子,手握短弓槍。
  此時天色仍暗,也幾乎看不見敵人的動向。
  「從砲台後方照亮帳篷,切勿露臉。」
  迪藍如此命令其中一名部下,並舉起短弓槍對準帳篷。
  過沒多久,艾爾拉裝置的白色光芒照亮帳篷。數名敵兵身影隨之浮現。
  迪藍立刻瞄準目標扣下短弓槍扳機。部下也跟著開槍,共有三人倒地不起。不過也同時換來約魯克帝國軍的反擊,照明燈遭到破壞而熄滅,周遭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迪藍放棄短弓槍,拔出長劍繞了個大圈子往帳篷逼近。察覺迪藍意圖的士兵,隨即繞往另一邊扮演誘餌。
  才剛接近帳篷,立刻就有敵兵飛身衝出。迪藍毫不遲疑地掄劍往前刺,一擊貫穿敵兵胸口。迪藍從發出微弱呻吟、頹然倒地的敵兵身上拔出劍尖,但並未走向帳篷出口處,而是繞至側面揮劍砍破帳篷,經由缺口縱身躍入帳篷之中。
  綻放著漆黑光澤的金屬製巨大砲管,就坐鎮於帳篷正中央。
  另有三名敵兵負責保護砲管。他們見到迪藍徒出人意表之處闖進帳篷全都大吃一驚,以至於反應慢了半拍。
  迪藍以左手拔出短弓槍並順勢扣下扳機。
  中箭而呈後仰姿勢倒下的敵兵也開槍還擊。子彈夾帶轟然巨響,以毫釐之差從迪藍臉頰旁邊呼嘯而過。
  迪藍維持著若無其事的表情,宛如滑行般快速衝向其餘兩名敵兵。敵兵手中的槍械太長,使起來似乎不太靈活。除此之外,迪藍與敵兵之間還隔著一座大砲。
  迪藍高舉著長劍從砲台後方縱身躍出。
  手掌被砍斷的敵兵按著血流如注的手臂發出悲鳴。
  迪藍一腳踹翻被自己砍斷手掌的敵兵,與最後一名敵兵展開對峙。早已放棄槍械的敵兵抽出長劍,迎面砍了過來。迪藍迅速抽身閃避,敵兵這一擊只砍中大砲。
  迪藍以劍柄重擊對手顏面,再趁他痛得倒退之際一劍穿心。
  「殿下,您沒事吧!?」
  迪藍秀出沾滿敵兵鮮血的長劍給衝進帳篷的士兵看,連氣都沒喘一下地回答:
  「不必擔心。」
  接著,他重新端詳那座大砲。
  「這是真正的大砲嗎?」
  士兵一開口詢問,迪藍隨即伸手貼近砲台。可以感受到砲管已經變燙了。
  「以帳篷藏住大砲,同時利用冒牌大砲引誘前來偵察的士兵再加以收拾嗎?居然用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
  迪藍仿彿詛咒自己的粗心大意般發出咂舌聲。當發現外面那座大砲砲管並未發燙之際,他就明白到這是一個陷阱。目的在於延緩這支部隊被人發現其實只是誘餌的時機。
  此時,外面的士兵出聲說道:
  「敵人正朝此地逼近!」
  安排在其餘三座大砲附近的敵兵全數往這裡來了。
  「看樣子似乎是被逼入絕境了呢。」
  迪藍面露桀驚笑容,緊握短弓槍擺出迎戰態勢。部下們也立刻躲到附近的遮蔽物後面,舉槍瞄準前方。
  在微弱的光線之中,緩緩浮現出總數超過三十人以上的敵兵身影。所有人的手裡都拿著細長槍械。
  「人數雖然比我想像的還多,但這絕不可能是主力部隊。」
  在轟隆巨響的籠罩下,迪藍邊反擊邊開口說道。
  己方成員接二連三地被槍彈擊中而倒下,喪命速度比敵人快上好幾倍。
  「這下子真的情勢堪憂啊……」
  已經用盡短箭的迪藍一邊更換箭筒,一邊發出沉吟。
  在他身旁開檜迎擊的士兵因肩頭被擊中而往後仰。那名士兵的視線突然轉向背後,接著整個人為之一震。
  「殿下,您快看那邊!」
  只見南邊有不明物體逐漸接近現場。
  8
  「哥哥,我這就來了!請您再稍微忍耐一下。」
  一名將頭髮盤起來的少女叉開雙腳,屹立在機甲馬上方。剛露臉的朝陽灑落在她的左肩,使得一頭金色秀髮綻放出莊嚴神聖的耀眼光彩。
  「夏兒,妳口中喊的是哪一位哥哥啊?」
  底下傳來一陣粗獷的回應聲。
  「在空無一人的時候,當然就是指雷尼哥哥囉,海德哥哥!」
  暱稱夏兒的夏洛特·拜瑟彷彿在強調「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一般地斷言道。
  「……照理說,迪藍此時應該也在那裡奮戰。」
  在機甲馬座艙內的第五王子——海德·瑪特·拜詠輕輕抓了抓頭髮。
  此時,只見夏兒往前探出身子,定睛凝視著行進方向的前方。
  「嘿!前方有人在戰鬥喔!!」
  「喂,駕駛員,你看得見嗎?」
  「剛剛確實有東西發出亮光!」
  坐在前方的駕駛員開口回答的同時,一陣轟然巨響也剛好傳入眾人耳中。
  「那個聲音——是新型槍械!」
  這陣耳熟的轟隆聲響令夏兒大聲驚呼。
  「好,立刻轉往傳出聲音的方向!」
  「遵命!」
  「哥哥,我這就來救您了!」
  「妳為什麼如此斷定一定就是雷尼?不對,在那之前拜託妳趕緊下來好不好?在戰場上立於這麼高的位置,很容易被不長眼的子彈擊中喔。」
  夏兒回應海德的呼叫聲,沿著升降梯爬回座艙,接著雙手扠腰站在海德面前。
  「凡是有騷動的地方就有哥哥的身影,您難道不曉得嗎?」
  「總覺得那小子就跟瘟神沒兩樣呢。」
  海德的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正因如此才不會令人覺得無聊啊。總而言之,我需要更多的刺激。」
  「真是個危險的妹妹啊。」
  海德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看見了!」
  駕駛席傳來報告聲,夏兒聽到後馬上快步衝往前方窗戶。海德則因身材魁梧的緣故,無法在空間狹窄的機甲馬座艙內靈活行動。
  周遭天色已經明亮到能夠辨識出他人身分的程度。光從服裝便可以看出是近衛隊或約魯克帝國士兵。
  「快砲轟襲擊帳篷的那群傢伙!」
  夏兒發現一群敵兵圍繞在帳篷周遭展開槍擊,立刻下達指示。
  「知道了,公主!」
  精神百倍地作出回應的砲手猛壓控制桿。
  機身「喀」地猛然一震,弩弓砲發射出一支巨大長箭。
  長箭貫穿地面,激起漫天塵土。同時有好幾個人也跟著被彈向半空中。
  「對面那邊還有一群!」
  夏兒眼尖地捕捉到另一群敵兵,指示砲手迎擊。
  第二支巨箭「噹」一聲被裝進砲管,猛然擊發之後,這次一併摧毀了敵軍大砲。
  另外五架機甲馬也接連發射弩弓砲,隔沒多久戰場便恢復平靜。
  夏兒立刻轉身奔向升降梯。
  「喂,外面還很危險啊!」
  海德雖出聲制止,夏兒卻是充耳不聞地揹著散弓槍爬出座艙。
  「哥哥,我依約回到您的——」
  興高采烈地自機甲馬跑回地面的夏兒突然噤聲不語。她看見從帳篷裡走出來的迪藍,頓時一臉索然地嘆了一大口氣。
  「不是我要找的那位哥哥啊……」
  「這實在太驚人了,想不到我竟然會被妹妹救了一命。」
  對迪藍完全不表興趣的夏兒單刀直入地詢問:
  「雷尼哥哥人在哪裡呢?」
  「很遺憾,他並不在此地。」
  「像哥哥那樣的人,我還以為他必定會出現在發生騷動的地區附近,才特地趕過來找他耶……」
  夏兒一臉懊惱地咬著指甲,迪藍看到之後不禁輕笑出聲。
  「雷尼迪亞或許在發生了更大規模騷動的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呢!?」
  夏兒以激動的口吻追問。
  「就是北邊的艾爾蘭人居留地。」
  「海德哥哥,您聽到了嗎?我們立刻啟程趕往北邊吧!」
  夏兒迅速轉身跑回機甲馬。
  「喂喂喂,妳饒了我好不好。我們可是不吃不喝地連趕了好幾天的路耶……」
  夏兒簡短地對一臉疲憊不堪的海德講了一句悄悄話。
  「海德哥哥,妲雅人也在居留地那邊唷?」
  「好,我們走!你們幾個,統統給我繃緊神經啊!!」
  海德對部屬下達完命令後霍然轉身,比夏兒更快爬上從機甲馬座艙垂掛下來的升降梯。
  「雖然能夠洗刷掉同性戀的嫌疑是件好事,不過……」
  「麻煩誰來點醒殿下,初戀通常都不會有結果的。」
  海德的部下們交頭接耳地嘀咕著。

  同一時刻,雷尼等人則是在追趕先行開拔的約魯克帝國侵略部隊。原先停放在駐紮地的機甲馬已有過半數遭到破壞,不過還剩一架處於勉強可以啟動約狀態。馬廄也還有五匹馬,再加上艾爾蘭人飼養的座騎,合計共有十五匹馬。最後再補上雷尼等人乘坐至駐紮地的機甲馬。
  最後決定由雷尼駕駛其中一架機甲馬,另一架則是交給蒂娜操縱,而這兩架機甲馬分別都塞進最大限度的八名乘客。剩下的每兩人共乘一匹馬,合計共追加了四十二名艾爾蘭人生力軍。
  「天亮了呢。」
  雷尼邊駕駛機甲馬邊望向東方天際。
  往約魯克帝國一路延伸而去的山脈稜線皚皚發亮,宛如白蛇一般蜿蜒曲折。
  「不僅容易發現守備隊的蹤影,砲口要鎖定目標也易如反掌。而且守備隊又難以發現潛伏於後方的約魯克帝國軍。」
  「一切全都計算在內了嗎……」
  聽完蜜康的說明,雷尼頓時發出沉吟。
  「連迪藍也沒能預測到對方的行動嗎?」
  「不准瞧不起迪藍大人!」
  「我又沒有瞧不起他,只是覺得原來他也是人。」
  「那位大人究竟有多麼為這個國家著想,你們根本一無所知!」
  「是啊,我當然不知道。」
  雷尼的冷淡回應惹得蜜康火冒三丈地開口回嗆。
  「聽清楚了。那位大人為了躲避那幫見陛下無所事事、於是企圖在王宮內為所欲為的奸臣,選擇與宰相合作,利用艾爾拉裝置商的力量試圖保護整個國家。此外,還率先察覺到約魯克帝國的侵略企圖而四處奔波對應——」
  「情緒太過激動會讓傷勢惡化喔。」
  妲雅委婉地好言相勸。
  「一點也沒錯。在與敵人開戰之前,妳自己還是要保重。」
  雷尼話一說完,蜜康隨即板著一張臭臉閉口不語。
  一行人就這麼毫無對話地前進了大約三十分鐘左右。
  「看到了!」
  推開艙門探頭察看的梅瓏出聲說道。
  雷尼雖隔著駕駛席的窗戶眺望前方,卻沒能看見類似的目標物。之後又過了整整兩分鐘,雷尼總算才看見一排狀似黑色布帶的物體,宛如堵住街道似地在前方伸展開來。至於理應位在更前方的守備隊則是完全不見蹤影。
  「好,開始準備吧。」
  雷尼出聲提醒擠在後面的艾爾蘭人,然後抬頭詢間梅瓏:
  「已經通知後方了嗎?」
  「是的~~沒問題唷!」
  「約魯克帝國軍有準備發動砲擊的跡象嗎?」
  「呃——隊伍停住了!啊,有光——」
  雷尼雙眼也捕捉到了那一道閃光。片刻過後,周遭便接連傳出轟然巨響。
  「還真的開砲了耶!我們要加速囉!!」
  雷尼用力將排檔桿壓到底,促使機甲馬加速前進。
  「不過,若是同時遭到那麼多發砲彈轟炸,機甲馬豈不是會被摧毀……」
  妲雅語帶不安地說道,蜜康隨即搖頭加以否定。
  「放心吧。第一波砲擊只是用來確認與目標物之間的距離罷了。應該不會對機身造成太過嚴重的破壞。」
  「換句話說,下一次……」
  「沒錯,第二波砲擊才是來真的。」
  「對方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展開第二波砲擊?」
  「五分……不對,若是訓練得當,或許有辦法縮短至三分鐘以內也說不定。」
  蜜康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
  「機甲馬改變行進方向的過程很花時間。這下子傷腦筋了。」
  雷尼彷彿在表達「速度再快一點啦」的意思似地拍打排檔桿。
  即便決定轉向朝約魯克帝國軍直衝而去,這短短幾分鐘也非常要命。再者,他們離敵軍尚有一段相當遙遠的距離。
  「假如能用巨劍將他們所有人都砍倒就好了,但這麼一來大概很快就會失去力量吧。」
  雷尼半開玩笑地說道,不料坐在背後的琺列爾竟以堅定的口吻回應:
  「我們願意釋出艾爾拉能量,好讓殿下有辦法持續使用巨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您不曉得嗎?那把劍所使用的石頭,會吸收艾爾拉能量再轉化成力量。」
  「吸收艾爾拉能量?」
  「艾爾拉能量雖然被人類改造成礦石,但並非所有艾爾拉能量統統都遭殃。空氣中其實也存在著少量的艾爾拉能量。石頭便是吸收這些艾爾拉能量再轉化成力量,只是過程很耗時間。」
  「适麼說來,先前之所以會變得無法使用,原因就是……」
  「大概是耗盡積蓄的能量所致吧。」
  「而經過一段時間後就能再次派上用場……」
  「代表已經吸收了充足的艾爾拉能量吧。」
  「原來如此……」
  雷尼憶起無法使用的巨劍突然又復活的情形,總算恍然大悟。過去為了幫助妲雅而在海岸大顯身手時,之所以能夠發揮出強大的力量,全是因為在那之前,蒂娜先動手破壞掉艾爾拉裝置探照燈,造成艾爾拉能量外洩所致。就跟艾爾蘭人敲碎艾爾拉裝置重拾力量的道理一樣。
  「對方發現我們並且開始射擊了!」
  正如梅瓏所報告的,約魯克帝國軍注意到逐漸接近的兩架機甲馬並且開槍射擊。
  「機甲馬無法長時間承受那種新型槍械的射擊喔。」
  聽到蜜康這句警告,雷尼點了點頭。前方的擋風玻璃八成輕易就會被射穿,裝甲也沒那麼厚實。
  「我想也是。隨便找個東西抓緊囉!」
  「雷尼,難不成你要……!?」
  妲雅大聲驚呼,梅瓏則是發出興高采烈的歡呼聲。
  「要發動令人懷念的突擊對不對!」
  「不用懷念啦!」
  「但是,這就是主人的拿手絕招啊!」
  「哪來的拿手絕招,他分明就只是個大笨蛋而已!」
  劇烈的機身晃動淹沒了蜜康的吶喊聲。
  雷尼操作機甲馬鎖定的衝撞目標,是看起來離他們最近的一座大砲。
  機甲馬的左前腳夾帶衝擊猛然踹中砲台。翻滾的砲台一路撞倒在行進軌道上的敵兵,最後發出巨響轟然爆開。堆積在砲台周邊的火藥也隨即竄出濃煙,接二連三地引爆。
  不過,雷尼卻無暇注意到地面上的情勢變化。
  因為機甲馬失去平衡,眼看就快要倒下。雷尼雖全力將操縱桿壓往反方向,試圖穩住機身,無奈腳部已經折斷。機身束手無策地頹然倒下,後腳卻仍試圖繼續前進。結果導致前半部機身一頭撞向地面,就這樣往前滑行數十米達之後才停了下來。
  駕駛席的擋風玻璃碎裂,大量沙土掉落在雷尼身上。
  「大家都沒事吧?」
  雷尼邊出聲對背後發問邊撥掉身上的沙土,伸手握住巨劍。
  「總之,重點在大砲!先設法破壞大砲再對付士兵!!」
  「明白了。若是那樣的話,我們應該也辦得到。」
  「交給你們囉!」
  大聲回應琺列爾之後,雷尼縱身穿越碎裂的窗戶來到外面。
  梅瓏與梅蓮早就搶先回到地上,動手收拾舉槍狙擊機甲馬的敵兵。
  後方的機甲馬安全地停住,艾爾蘭人順著升降梯爬下機甲馬。
  琺列爾站在機甲馬上面,對著策馬趕抵現場的艾爾蘭人下達指示。
  雷尼回頭瞥見這幕光景之後,隨即放心地往前衝。
  周遭只見漫天塵沙飛揚還有濃煙密佈,視野變得有些模糊不清。然而機甲馬方才踹翻的砲台滾動痕跡卻是清晰可見。
  雷尼快步奔向附近的另一座大砲。
  途中先以拳頭揍昏揮劍直劈而來的敵兵,接著拔出班艾爾拉巨劍。
  白光瞬間劃破充斥著灰塵與煙霧的一污濁空氣。
  「是艾爾蘭人!快開槍!!」
  約魯克帝國士兵的喊叫聲響徹四面八方。
  「如果讓他們將攻擊火力集中到我身上,其他人要採取行動就容易多了。」
  一抵達大砲旁邊,槍擊同時排山倒海直撲而來。槍彈擊中大砲,激盪出陣陣火花。
  「住手!那樣會點燃火藥啊!!」
  連約魯克帝國士兵發出的喊叫聲都被槍響淹沒。七、八名敵兵快速逼近雷尼。
  「話說回來,砲台未免也太過集中了吧?」
  雷尼嘟噥了一聲,高舉巨劍直劈而下。
  鋼鐵打造的大砲斷成兩截,發出沉悶聲響掉落在地面上。
  看見這一幕的士兵放聲大喊:
  「就是那把劍!」
  議論的聲音此起彼落。
  「想不到竟然有機會親眼目睹傳說中的邪劍!」
  就連雷尼也明顯感受到士兵們所散發出來的緊張情緒。
  「天啊,這把劍在約魯克帝國竟成了傳說中的邪劍……」
  「雷尼大哥,你好像是惡勢力的大頭目喔。」
  梅蓮邊調侃邊投擲匕首攻擊敵兵。
  「快抓住那小子!」
  又有超過十名以上的敵兵一窩蜂地往這邊直衝。
  「主人,您還真是受歡迎耶。」
  梅瓏投擲匕首撂倒一名敵兵,接著順手抽刀出鞘。
  「其他人呢?」
  「都去負責破壞大砲囉。」
  梅瓏邊回答邊掄刀刺中提劍砍了過來的敵兵腹部。
  「我會負責保護主人,請主人不必客氣,盡情破壞掉其他大砲吧。」
  「還有我。」
  妲雅並肩站在雷尼左側,擺出斜舉長劍的應戰姿勢。
  「可別忘了我喔。」
  對抗心表露無遺的蒂娜站到雷尼右邊,雙手各握著一支短弓槍。
  「等等,喂,那艾爾蘭人——」
  雷尼話才剛出口,怱聞一陣刺耳的金屬聲響徹現場。
  只見戰場後方有綠色光芒飄浮在半空中,夾帶不明物體互相撞成一團。
  「……大砲?」
  原來是飄浮在半空中的大砲猛然墜地並破壞掉其他大砲。此事再怎麼想,必定都是艾爾蘭人所為。
  就算約魯克帝國兵開槍射擊,綠光也會擋住子彈。艾爾蘭人並未借助任何道具,就完成了等同於雷尼揮舞巨劍的攻擊行動。
  「艾爾蘭人也挺能幹的嘛……」
  數座大砲接二連三騰空,再重重地摔回地面。那幕光景甚至令人心生畏懼。
  人類會不會是由於目睹了這樣的超能力,而非見識到巨劍的威力,才下定決心與艾爾蘭人決一死戰呢?
  一股自內心深處泉湧而出、近似恐懼的情感,讓雷尼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搞不好在兩百年前,一開始兩軍也是呈現出這樣的戰況。不過,人類因表現出過度懼怕這股超能力的激烈反應,所以設法將艾爾拉能量物質化。對此產生危機意識的艾爾蘭人則是開發出巨劍,最後演變成一場慘烈無比的大戰。當時或許就是呈現出這樣的狀況。
  大砲順利地接連遭到破壞。
  「照這樣子看來,應該是不成問題吧?」
  就在雷尼稍作喘息之際,約魯克帝國軍的隊列前方突然同時傳出數道轟然巨響。
  9
  「對方重新展開砲擊了!」
  在十米達前方以短弓槍解決掉敵兵的蜜康放聲大喊。
  「可惡,結果還是來不及嗎!」
  雷尼咬牙切齒地揮舞巨劍,大砲應聲斷成兩半。
  「剛剛開火的大砲要等幾分鐘才能再度使用,我去阻止下一波砲擊。」
  蜜康快步向前直奔。
  「喂,別單獨深入敵營!」
  雷尼試圖隨後追上,蒂娜見狀反射性地發出尖銳嗓音制止。
  「不要管她啦。」
  「我總不能看著她去送死吧!」
  雷尼大聲回應後飛奔而出。
  「……啊……我真是差勁透了……」
  脫口咒罵自己的蒂娜,也追著雷尼的背影離開現場。
  單獨一人便無法發揮出強大力量的艾爾蘭人,以四至五人為一組的方式隔空挪動大砲。共有五個小組針對大砲,至於其餘六人則是負責監視周遭的敵兵,同時抵禦對方的攻擊。
  約魯克帝國士兵已擺脫最初的衝擊陰影,開始逐漸重整態勢。數名敵兵舉起槍械,一起開槍射擊扮演防盾的艾爾蘭人。
  艾爾蘭人雖然有辦法擋下單發子彈,卻抵擋不了這波連射攻勢。結果六人全都中彈倒地。
  約魯克帝國士兵見攻勢生效隨即挪動槍口,對準其餘因集中精神使大砲騰空移動而毫無防備的艾爾蘭人。
  「住手——!」
  雷尼邊放聲怒吼邊緊握巨劍衝向約魯克帝國士兵,猛蹴地面縱身躍起,降落在一群約魯克帝國兵的正中央。同時揮舞劍刃,一口氣砍倒數人。確認士兵們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神情恍惚地頹然倒下之後,雷尼扯開嗓門對同伴們大喊。
  「不用管我!快去保護艾爾蘭人!!」
  接著,他轉身繼續奔向另一群敵兵。
  雷尼與同伴們兵分兩路衝向敵軍隊列前方,手腳並用、搭配巨劍搞定瞄準艾爾蘭人的敵兵,再順便揮劍將大砲砍成兩半。跟大砲比起來,敵兵現在才是更令人頭痛的問題。
  約魯克帝國侵略軍隊列長達兩百米達。大砲總數超過五十座,士兵數量則是多到讓人根本提不起勁細數的地步。要保護艾爾蘭人、保護被鎖定的國境守備隊、以及並肩作戰的同伴們。為此,雷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拚命奔跑。
  終於抵達隊列最前方的雷尼,同時見證了艾爾蘭人破壞掉最後一座大砲的光景。
  「……怎、怎麼樣?大砲全都被我們破壞殆盡囉……」
  雷尼回頭察看一路穿越的戰場,氣喘吁吁地開口說道。
  巨劍重量雖然跟一般短劍差不多,但是跑遍這座面積寬廣的戰場,時而閃躲敵軍攻擊、時而動手動腳毆打敵兵、再加上來回奔波,已耗費掉他相當多體力。但拜他全力以赴所賜,如今所有大砲均已宣告報廢。
  慘遭蹂躪的戰場在漫天塵沙與濃煙籠罩之下,呈現視野模糊不清的狀態。
  就連趕來會合的同伴們,看起來也只是一道道褐色的模糊身影。
  「妳們都沒事吧?」
  他開口詢問,蒂娜一臉疲憊不堪地作出回應。
  「勉強還過得去……」
  「妳的臉色看來有點糟糕喔?受傷了嗎?」
  「沒有,我只是想起往事……」
  戰場上屍橫遍野的光景,令蒂娜緊抿嘴唇沉默不語。
  「有五名艾爾蘭人不幸身亡。此外,還有將近十名艾爾蘭人受了傷。」
  蜜康接收到梅瓏的報告內容,頗感意外地挑高眉毛。她以手掌壓著因傷口裂開而滲出鮮血的左肩。
  「明明面對如此激烈的戰況,沒想到死傷人數居然這麼少。」
  聽見這句冷酷無情的發言,雷尼以嚴厲的目光怒視著蜜康。
  「妳說這樣算少?」
  「別誤會了,我這可是在誇獎你喔。」
  蜜康轉身背對雷尼,逕自去察看周遭敵兵的狀況。
  「雷尼大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損傷輕微的確是不爭的事實。畢竟我曾目睹過更慘烈的戰場光景啊。」
  聽見梅蓮冷靜的聲音,雷尼輕輕搖了搖頭。
  「……嗯,我很清楚就是因為面對這種戰況,即便出現更多犧牲者也很正常……可是我……」
  懊悔之情讓雷尼頓時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
  「……主人,您看那邊……」
  因不安而發出顫抖嗓音的人是梅瓏。她伸手指著北方。
  雷尼抬高視線,目擊一支衝破混濁空氣迎面而來的集團。彷彿填滿整條寬敞街道的絨毯一般,夾帶著沉重轟鳴聲急速逼近此地。
  「是約魯克帝國的騎兵隊。」
  蜜康發出了沉吟。
  「大砲部隊與步兵負責攻擊居留地與城堡的機甲馬。而這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力部隊……」
  「這……」
  蒂娜頓時啞口無言。那支主力部隊怎麼看都不只有一、兩百人,而是總數破千的騎兵大隊。
  「守備隊的狀況如何?」
  雷尼回頭望向南方出聲詢問。梅瓏立刻凝神眺望遠方,然後面露悲傷神色地搖了搖頭。
  「距離還很遙遠,也不曉得他們會不會趕回來救援。」
  「意思就是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雷尼伸手握住巨劍劍柄。
  「這樣太魯莽了!」
  聽到蒂娜的發言,他毅然決然地回應:
  「我明白。但是若不應戰,艾爾蘭人將會被約魯克帝國趕盡殺絕。不在此時給予迎頭痛擊,讓他們產生再也不願跟艾爾蘭有任何瓜葛的想法,他們只會再三重複同樣的行徑。」
  雷尼神情嚴肅地斷言道,接著轉向妲雅。
  「妲雅,麻煩妳騎馬去找國境守備隊,命令他們回頭馳援。」
  「我要跟你在一起!」
  「妳是最合適的人選。畢竟妳還帶著王子的頭銜。」
  「現場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吧。」
  妲雅邊說著還望向蜜康。
  「蜜康一手無法動彈,要她騎馬太過吃力。拜託妳跑一趟吧。」
  妲雅定睛凝視著雷尼的臉龐,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但你千萬要保重。」
  她快速伸臂環抱住雷尼頸項,吻上他的雙唇,隨即轉身離開現場。
  「我就不追問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看著妲雅跑向附近座騎的蜜康開口說道。
  「拜託不要問。問了只會更複雜。」
  雷尼一邊聆聽逐漸遠去的馬蹄聲,一邊回答她。
  「還真溫柔呢。你是故意把妲雅調到安全的地方對不對?」
  蒂娜瞄了雷尼的嘴唇一眼。
  「妲雅跟艾爾蘭人毫無關聯。再者,她有點像是萊德家託我代為照顧的成員。我總不能讓她在這種地方受到傷害吧。」
  「我倒覺得從跟你有所牽扯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脫離不了關係囉。」
  語畢,蒂娜舉起從約魯克帝國士兵手上搶來的槍械。
  約魯克帝國騎兵隊已經逼近至足以看清對方長相的距離。
  「由我們負責築起防盾。」
  琺列爾率領艾爾蘭人走到前面。
  「我豈能讓你們冒這麼大的風險!」
  雷尼試圖制止,不過琺列爾卻以充滿自信的表情打斷他。
  「請殿下放心,只要眾人集中精神,就有辦法擋下攻擊。」
  「但剛才明明——」
  「那是因為有人誤以為單憑一己之力就能抵擋子彈。這回包在我們身上。」
  「可是……」
  就在此時,槍聲響起,子彈擊中地面反彈並發出尖銳聲響。
  「已經沒時間了,我們要動手了。」
  琺列爾打暗號指示艾爾蘭人排成一排。
  蒂娜與賈格斯雙手托著槍管,左肩無法動彈的蜜康手握短弓槍待命。梅瓏和梅蓮則是握緊匕首蓄勢待發。
  雷尼低頭確認收入劍鞘的巨劍,綠色寶石仍綻放著明亮光輝。接著,他轉移視線望向北方。
  一字排開的騎兵隊隊首手持槍械。槍聲宛如雷鳴一般,伴隨著號令聲轟然響起。子彈疾速襲向雷尼一行人。
  子彈紛紛落在艾爾蘭人設下的力場表面。擊中無形力場的子彈彷彿突然喪失動力一般掉落地面。至於落在不同部位的子彈只是減緩飛行速度,而且比起其他子彈更加逼近力場內側。
  「不妙!」
  憑直覺領悟到力場支撐不住的雷尼,試圖運用巨劍強化較為薄弱的防線。
  誰知對方已搶先發動第二波攻勢。
  數發子彈集中於薄弱部位,導致力場遭到突破。突破力場的子彈應聲貫穿艾爾蘭人的眉心。中彈的艾爾蘭人瞬間倒地不起。
  這個缺口讓力場無法完全擋下攻勢,遭子彈擊中的艾爾蘭人接二連三地被震飛出去。
  「集中力量!」
  琺列爾大聲疾呼。
  雖然有數名敵軍開路先鋒遭到蒂娜等人攻擊而中箭落馬,導致後方隊列陷入混亂,不過後續敵兵又立即趨前補位展開反擊。
  「可惡!」
  雷尼改變出鞘巨劍的劍刃所指方向,試圖補強透明力場。
  「務必要撐住啊!」
  「您太魯莽——」
  就在琺列爾試圖制止雷尼的瞬間,子彈無情地貫穿了琺列爾的胸口。
  「快幫他療傷!」
  雷尼放聲大喊的同時,使勁猛蹴地面。
  一旦手握出鞘巨劍,五感便會延展開來。全身充滿力量,可以發揮出難以置信的強大能力。如同飛箭般一鼓作氣縮短數十米達的距離之後,雷尼發現騎兵隊已經逼近眼前。
  「統統給我停下!」
  雷尼怒喝一聲,將巨劍當成長槍向前猛刺。
  足以粉碎城牆、剖開弩弓砲的一擊猛然襲向騎兵隊。
  朝著雷尼迎面而來的騎兵隊正中央四排,有如撞上無形巨牆一般紛飛四散。盔甲被震開的聲音形成壯烈的破碎交響曲。
  緊隨在後的騎兵隊也接二連三地被震飛至半空中。飛向半空中的軍馬撞上後續部隊,邊連累友軍邊擴大被害範圍。
  一擊就使得騎兵隊隊列正中央及周邊呈現出淨空狀態。
  不料敵軍的進擊攻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準備再度發動攻擊的雷尼已經擺好架勢,卻突煞停止動作。他發現巨劍光芒變弱了。
  「又來了嗎……」
  中央隊列潰散的騎兵隊趁此機會往左右兩側散開,形成一個圍繞住雷尼的包圍網。所有騎兵的槍口全數對準雷尼。
  「不妙!」
  攻擊若是來自單一方向,雷尼還能以巨劍的力量擋下子彈。但是,這種來自廣角的攻擊根本無從防守。
  雷尼抬腳猛蹴地面。
  在垂直往上跳的那一瞬間,槍聲轟然響起。從左右兩側發射的槍彈貫穿了他原先站立的空間。
  一回到地面上,雷尼立刻猛然衝向右側的騎兵隊。
  馬背上的士兵無暇替用盡彈藥的槍械補充子彈,這給了雷尼欺近的可趁之機。
  他不給敵軍任何拔劍的餘地,縱身撲向士兵,劍刃一閃,一邊在馬背上跳來跳去,一邊順勢揮劍劈砍敵兵。
  雷尼看出在目睹友軍接連失去意識墜馬之後,周遭的士兵們已開始心生動搖。
  行得通嗎?
  只要這股氣氛擴散開來,或許就能避免戰局繼續惡化下去。
  這時,一道號令聲如同揣摩出雷尼的心思一般響徹戰場。
  「不要怕!敵人只是一個艾爾蘭的臭小鬼罷了”」
  雷尼站在士兵已然摔落地面的馬背上尋找聲音來源。他發現在部隊後方,有一名身上盔甲顯然不同於其他士兵的人物。
  「真對不起喔,我只是個臭小鬼!」
  他扯開嗓門大吼,縱身躍向指揮官的所在地點。只要在巨劍力量消失之前將敵軍主將撂倒,雙方人馬就不必再纏鬥下去。
  「開槍!快點阻止他!!」
  察覺到雷尼意圖的指揮官放聲大喊。
  雷尼明白時間有限,完全不理睬周遭士兵,只是竭盡所能地向前狂奔。
  以肉眼就想捕捉到所有能力都因巨劍能力影響而大幅提升的雷尼身影,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即使舉槍瞄準也無法鎖定,子彈全數撲了個空。
  在逼近到離指揮官只剩十米達遠的位置之際,士兵跳出來擋住雷尼的去路。
  「滾開!」
  在劍刃宜劈而下之際,雷尼注意到一股不同於以往的感覺。
  對方明明已經被砍中,竟然還若無其事地揮劍劈砍過來。雷尼連忙後退避開這一擊。
  「糟糕……」
  不用看也知道,巨劍的透明劍刃已經因為能量用盡而悄然消失。
  「招數用盡了嗎,艾爾蘭人?」
  從近在眼前的軍馬上頭,傳來了指揮官的嘲諷聲。
  「去死吧,艾爾蘭人!」
  士兵在馬背上伸長槍口對準雷尼,撂下這句狠話。
  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雷尼深感懊悔地咬緊牙關。位於短短兩米達前方的槍口清晰可見,就連扣住扳機的手指頭細微動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緊接著,手托槍管的士兵身影卻突然自雷尼的視野中憑空消失。
  感到驚訝的不只是雷尼而已,指揮官也微微轉頭環顧周遭一圈。
  就在此時,一陣極不搭調的清脆嗓音響徹整座戰場。
  「總算是讓我趕上了,哥哥!」
  聲音來自背後。雷尼回過頭去察看,發現原先什麼也沒看見的地方——也就是空無一物的地帶,怱然冒出十幾架機甲馬的身影。
  從機甲馬座艙口探出上半身的正是夏兒。
  「這次哥哥一定願意收下我夏洛特,拜瑟滿滿的愛,對不對!不過,在那之前——」
  夏兒定睛怒視著騎兵隊。
  「你們這幫骯髒的約魯克帝國士兵!打算對我心愛的哥哥做什麼啊,下流無恥!」
  她伸手怒指,一聲令下。
  「本公主這就賞你們一個痛快!給我開砲!!」
  機甲馬隊回應夏兒的號令,一起準備發動第二波砲擊。巨箭伴隨著轟隆巨響疾射而出。
  一支巨箭飛到雷尼身邊,在掃倒多名騎兵後刺透地面。
  「妳打算連我一併殺掉嗎!?」
  看見雷尼放聲大叫的身影,夏兒立爽目光含怒地對著下面的士兵破口大罵。
  「喂!發射剛剛那支巨箭的人是誰!?」
  「事後我會狠狠訓斥他一頓的。」
  海德一臉苦澀地嘀咕著,夏兒氣得拔高音量。
  「哪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要抓起來賞一百大板,不對,要處以投石之刑——-
  機身突然劇烈晃動,打斷了夏兒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口」
  「敵人開始反擊了。機甲馬要轉換行進方向囉,快進來!」
  語畢,海德逕自動手將夏兒拉進座艙。
  「您在亂摸什麼地方啊!?有資格摸我身上那個部位的就只有雷尼哥哥而已啦!!」
  「少在戰場上瞎扯什麼『亂摸』或『愛』之類的字眼!」
  海德大喝一聲,接著對部下發號施令。
  「一鼓作氣縮短距離,將敵軍擊潰!」
  「哎呀,原來海德哥哥不像外表那樣,其實思考模式跟雷尼哥哥完全相同呢。」
  夏兒莫名其妙地為此感到佩服。

  此時,拜弩弓砲攻擊所賜而化險為夷的雷尼,開始在混亂的戰場上搜索失去行蹤的指揮官下落。
  「雷尼,快收下!!」
  雷尼因為聽見蒂娜這聲吶喊而回頭察看。
  他彷彿早就預料到迎面直飛而來的會是什麼東西一般,輕輕鬆鬆地伸手接住。那是一束短弓槍專用的小型艾爾拉裝置。
  「謝啦!」
  雷尼毫不猶豫地將那束艾爾拉裝置砸向地面,再以後腳跟使勁踩碎。只見一股狀似綠色霧靄般的氣體緩緩飄散,逐漸融入空氣之中。失去光芒的巨劍寶石也同時重新發出淡淡的光輝。
  「也請收下我們的力量!」
  由賈格斯攙扶著的琺列爾也伸出手掌。
  在背後待命的艾爾蘭人身上隨即竄出一道道看似光束般的帶狀物,紛紛朝著雷尼直飛而去。
  「嗚哇!?」
  光束被吸入體內的那一瞬間,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頓時擴散至全身上下。就像拔出巨劍的瞬間所能體會到的,自己的雙手雙腳一鼓作氣伸展開來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巨大一般。有點類似從艾爾拉裝置流入體內的力量,卻又不太一樣。強度或許稍弱一些,不過卻帶給雷尼一股更勝於力量的暖意。
  「這是……」
  那股力量經由手腕流向巨劍。鑲嵌於劍柄的那顆寶石,在一瞬間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強烈光芒。
  「我確實收下了!」
  雷尼大喝一聲之後,縱身躍向半空中。
  身體遠比過往所有體驗來得更加輊盈。輕鬆一跳便來到二十米達遠的前方,在著地的同時揮舞巨劍,一擊撂倒周遭的敵兵。
  敵兵為了保護指揮官而接連挺身阻擋雷尼的去路。
  雷尼則是一個接一個砍倒擋路的敵兵,逐漸逼近指揮官。
  好整以暇的指揮官手持槍械筆直對準雷尼。駐守在指揮官周圍的八名士兵,也同時舉槍瞄準雷尼。
  「這下子總不會再落空了吧!」
  怒吼聲一出,九人同時扣下扳機。
  子彈夾帶著轟然巨響射向雷尼。
  雷尼將手中巨劍筆直往前一探。
  劍尖朝前方釋出一股無形力量。
  對準自己疾飛而來的九發漆黑鋼鐵子彈,看在雷尼眼中卻是幾乎形同靜止的狀態。當子彈逼近眼前的瞬間,一股彷彿試圖推開緊握巨劍之手的壓力跟著落在身上。
  「真礙事啊!」
  雷尼鼓足勁勢大喝一聲,子彈頓時像是被彈簧彈開似地全數被震飛。
  最後只剩下指揮官。
  雷尼縱身撲向坐在馬背上的指揮官。
  「你究竟是什麼人啊!?」
  指揮官神色驚慌地拔劍刺向前方。
  「到此為止了!」
  雷尼展現出連人帶劍一併劈砍的磅磚氣勢,高舉巨劍自指揮官腦門直劈而下。
  10
  隨著指揮官被捕,國境守備隊、近衛隊以及玖雷軍的機甲馬部隊趕抵戰場,約魯克帝國軍正式宣告瓦解。
  將潰敗敵軍趕回國境的任務就交由國境守備隊去打理,雷尼則是負責押送失魂落魄的指揮官。
  「你的作戰表現真是精采極了。」
  迪藍緩緩爬下機甲馬,伸出手向雷尼致意。
  「又不是我自告奮勇想這麼做的。」
  雷尼一臉嚴肅地瞪著迪藍。
  「我方的損失也很輕微。」
  「這樣算是輕微嗎!?」
  雷尼張開雙臂秀出戰場全貌。
  有九名艾爾蘭人不幸過害,約魯克帝國軍的死亡人數起碼也超過百名以上,王國軍方面若將因第一波砲擊而遭受破壞的機甲馬也算在內的話,犧牲者總數大概也跟約魯克帝國軍不相上下吔。至於傷兵就多不勝數了。
  「這是見解上的差異,此戰損失遠比我原先預估的還要輕微許多。再者艾爾蘭人也獲救了。」
  對於面帶笑容作出回應的迪藍,一旁的蒂娜硬生生地潑了他一盆冷水。
  「那只是結果論吧。」
  「的確。」
  迪藍點頭認同蒂娜的說法,雷尼一把將約魯克帝國軍的指揮官丟到他腳邊。
  「這是敵軍的指揮官。你就拿他當籌碼跟約魯克帝國進行談判,好讓對方永遠不敢再派兵侵略王國吧。」
  迪藍看見被摘掉頭盔的指揮官長相,瞬間露出一抹冷笑。
  「這不是赫爾茲將軍嗎?能見到您,真是令我倍感光榮啊。」
  「你說他是將軍?」
  雷尼大吃一驚,迪藍輕輕點了點頭。
  「沒錯,他是約魯克帝國軍最高司令官,同時也是全帝國最好戰的激進派份子。既是由他親自坐鎮指揮,這場侵略戰的規模之大也就不難理解。」
  「意思是說你並非好戰之徒囉?」
  「哈,我也從不認為自己能博得你的好感就是了。」
  迪藍面露自嘲的笑容,接著說道:
  「那我便有效地加以利用囉。」
  迪藍命令部屬,將依舊一臉茫然若失的將軍上銬後帶離現場。最後只剩迪藍、蜜康以及雷尼等人。
  「回答我一個問題,那封信是你寄的對不對?」
  雷尼開口質問迪藍。他指的是註明了『雷尼身懷王位繼承證明之寶劍』情報的信件。就是這封信害雷尼遭到王位繼承權排名比他高的兄長們追殺,甚至被捲入陰謀算計之中。堪稱是引爆所有事情的開端。
  「那封信嗎……沒錯,的確是我寄的。」
  「把理由說來聽聽吧。」
  儘管對他大方承認的表現感到有點婦興,雷尼仍繼續追問。
  「理由很簡單,就是為了轉移其他王位繼承權持有者的注意力。為了防範約魯克帝國的侵略,我必須調動國內軍隊。然而,排名在我之上的繼承人幾乎都對我抱持著敵意與猜忌心。要是在這種狀態下調動軍隊,他們八成都會認為我打算對他們不利吧。至少順位在我之上的三人是如此認定。因此我需要一個可以合法調動軍隊的藉口。」
  「你居然為了這個原因利用雷尼!」
  蒂娜憤恨不平地出聲說道。雷尼制止蒂娜,繼續追問下去。
  「你早就知道約魯克帝國會派軍侵略王國嗎?」
  「因為我派了數名間諜潛入帝國境內。只是最後能活著回來報告的,連一半人數都沒有。」
  「那麼艾爾拉裝置商呢?」
  「幸好艾爾拉裝置商工會也想取得你所擁有的那款艾爾拉裝置試作品,所以我才選擇與他們聯手合作。」
  「換句話說,你同時利用了我與艾爾拉裝置商工會是吧?」
  「我也害蜜康做了很過分的事。畢竟是我要求她採取了近似背叛親生父親的舉動啊。」
  迪藍轉頭看著蜜康。
  「我完全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蜜康如此回答。
  「也就是說,你願意不擇手段地保護這個國家囉?」
  「我不會說我沒有統治這個王國的野心。畢竟還有另一個能讓我更確實達到目的的手段,也就是取得救國王子的英雄頭銜。」
  「為了這個目的……你甚至不惜殺害老爸嗎——」
  「那是宰相的提議。因為宰相與艾爾拉裝置商的交情匪淺。」
  「你對老爸有何看法?」
  「坦白講,我很瞧不起他。他居然為了區區一個女人而丟下政務不管,選擇過著退隱生活。光是想到那種人是自己的父親,就讓我感到噁心不已。所以我才沒刻意反對宰相的提議。」
  迪藍的語調顯露出隱藏不住的厭惡感。
  「但是,最後卻換來如此不堪入目的結果。或許認為此事唯獨我辦得到的想法,純粹只是我驕傲自大的表現也說不定。後績就交給你接手,我還是退隱——」
  「開·什·麼·玩·笑!」
  雷尼發出一聲怒吼,高高舉起緊握的拳頭。
  「給我咬緊牙關!」
  迪藍筆直凝視著雷尼的拳頭,毫無閃躲之意。
  雖然左臉挨了一記重拳,可是迪藍以左腳支撐住身子,並未因此而倒下。
  「雷尼!」
  「迪藍大人!」
  蒂娜驚呼一聲,臉色大變的蜜康則是連忙跑向迪藍。
  不過,雷尼與迪藍卻同時出聲制止她們。
  「要是你以為這麼簡單就能擺脫自己所幹的好事,那就真的大錯特錯了!」
  雷尼怒視著迪藍,破口大罵。
  「你應該還有不惜殺死老爸也要完成的其他大事吧!既然如此,就別輕言逃避,好好給我做到最後!!」
  「雷尼迪亞……」
  迪藍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液,臉上浮現自我解嘲的笑容。
  「……說的也是。我原先也認為自己抱持著那樣的覺悟。但在見過你一面之後,我便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疑問。」
  「我?」
  雷尼皺起眉頭反問。
  「雖說身懷特殊能力,但你終究完成了遠遠超乎我想像的大事。」
  「那又不是單靠我一個人的力量,多虧有大家的幫助才能辦到。」
  「說的沒錯。就連蜜康好像也在不知不覺問助了你一臂之力呢。」
  「迪藍大人!?我純粹只是——」
  蜜康忍不住發出聲音,不過迪藍嘴角帶著笑意制止了。
  「我明白。」
  「……迪藍大人?」
  那抹柔和的微笑令蜜康感到困惑不已。
  迪藍將視線移回到雷尼身上。
  「與蕾妮雅殿下談過之後,我原本認為就算把王位讓給你也無妨,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負責到底吧?」
  「不,你並非獨自一人喔。」
  雷尼笑著說道。
  「什麼意思?」
  「那邊就有一個適合擔任近衛指揮官的大塊頭啊。」
  雷尼抬起下巴,指向佇立在稍遠處的海德。
  「什麼?我?」
  聽見話鋒突然轉到自己身上,海德伸手指著自己反問。
  「雖然覺得當國王很麻煩,不過你有強烈的護國之心吧?」
  聽雷尼這麼一問,領悟到他有何意圖的海德點了點頭。
  「……嗯,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很樂意助你一臂之力,哥哥。」
  海德原本想伸手跟迪藍握手,卻又臨時改變主意,準備向他行單膝跪地的大禮。
  「不行,這事等我順利完成加冕大典之時再說好嗎?」
  迪藍面露苦笑如此說道,隨後便緊緊握住海德粗糙的手掌。
  「放心吧。如果有除了你以外的人想坐上王位,我會讓他們統統閉嘴。」
  雷尼緊握拳頭,接著轉過身去。
  「拜啦。」
  「雷尼迪亞,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天曉得,再說吧。」
  雷尼聳了聳肩邁開步伐之際,剛好與蕾妮雅四目相交。於是便壓低音量問了個自己有點在意的問題。
  「喂,臭老太婆。妳跟迪藍……那個,沒發生任何事吧?」
  「咦?我還以為你想問什麼呢。」
  蕾妮雅一臉傻眼地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雷尼的額頭。
  「我永遠都只鍾情於那個人。更何況,迪藍殿下可是那個人的兒子耶。」
  「這、這樣啊。說的也是。因為迪藍的態度跟過去截然不同,害我以為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雷尼彷彿放心了似地笑了出來。蕾妮雅看到之後,隨即半開玩笑地反問:
  「哎唷,你吃醋啦?」
  「明、明明就是個臭老太婆,少在那邊胡說八道!」
  雷尼滿臉通紅地放聲大喊。
  「不過呢,我確實為了刺探他到底有何想法,稍微戲弄了他一番。」
  「什麼?」
  雷尼大吃一驚,梅瓏則是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
  「您、您是用什麼方式戲弄他的呢?」
  「這就不方便回答了。」
  蕾妮雅面帶微笑,開口與蜜康交談。
  「蜜康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啊。害妳感到那麼不安。」
  「我、我一直都很相信迪藍大人。」
  「我想也是。不過即便有過肌膚之親,只足單方面信賴對方也很難受。是否該將心意化作實際言語表達出來比較好呢?」
  蕾妮雅對迪藍投去一道意有所指的視線。迪藍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真是拿您沒辦法呢。難怪陛下會對您一見鍾情。方才那句『區區一名女子』是我失言了。殿下,請您恕罪。」
  迪藍對蕾妮雅屈膝低頭行禮,接著轉身望著蜜康。
  「……蜜康。」
  「殿下?」
  那前所未見的慎重態度,令蜜康不禁露出困惑表情。
  「抱歉,害妳擔心了。妳的傷勢如何?」
  「只要是為了殿下,這點小傷算不了——」
  蜜康換上一如往常的士兵神色回答,迪藍卻出聲制止她。
  「不,我就是擔心妳的傷勢。」
  「屬下倍感光榮。」
  「不是的,我——」
  此時,迪藍突然注意到雷尼的視線。
  「你在那邊看什麼看?」
  蕾妮雅見狀立刻推了雷尼的背部一把。
  「好了好了,剩下的就交給當事人自行處理吧。」
  「呃,可是……」
  「唉,你真是有夠不識相耶。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永遠長不大啦。」
  「這點我完全同意。」
  蒂娜輕輕笑著點了點頭。
  「真的。」
  妲雅也噗嗤一聲表示贊同。
  「嗯,說的一點也沒錯唷!」
  梅瓏大笑著說道。
  「連妳們都跟著損我,是怎樣啦?」
  「看來只有當事人毫無自覺呢。」
  梅蓮裝模作樣地聳了聳肩。
  「哈,確實如此啊!」
  賈格斯雙手扠腰哈哈大笑。
  「你才沒資格說我吧!」
  雷尼狠狠瞪了他一眼,賈格斯面露從容不迫的笑容,轉過身朝背後揮了揮手。
  「我跟你當然大不相同!我早已下定決心要將所有一切都奉獻給愛情了啊!!」
  語畢,賈格斯伸手攬住挨近他身邊的艾爾蘭女子的腰際。
  「隨便你們啦。」
  雷尼一臉儍眼地說道,接著用粗魯的語氣叫了蕾妮雅一聲。
  「喂,臭老太婆,我們走吧。」
  「要去哪裡?」
  蕾妮雅一臉驚訝地睜大雙眼。出現這種反應的她,看起來簡直就像跟蒂娜同年齡一樣。
  「想也知道是自己的故鄉囉。長老跟其他人都在等妳回去耶。」
  可是,蕾妮雅聽到之後卻露出悶悶不樂的表情。
  「我……沒臉見他們。畢竟當初是我丟下同胞逃離故鄉……」
  「妳在那邊裝什麼溫馴表情啊。和妳一點都不搭調好嗎,臭老太婆。」
  雷尼話一說完,受傷的琺列爾在其他艾爾蘭人的攙扶之下緩緩走近。那些艾爾蘭人因為釋出艾爾拉能量的緣故,全都變成一口氣老了二十歲的年長模樣。
  「蕾妮雅殿下,眾人皆引頸期盼著您的回歸啊。」
  琺列爾低頭行禮。
  蕾妮雅凝視著他們的身影,片刻過後才點了點頭。
  「諸位以這種模樣低頭懇求,我實在不忍拒絕啊。好吧,我們啟程吧。」
  蕾妮雅握著琺列爾的手,感謝他的付出。
  「我也要去。」
  「還有我~~當然要跟去囉——!」
  蒂娜等人接連出聲表態,雷尼環視在場所有人一圈,不禁面露苦笑。
  「也罷,我們走吧!」
  雷尼開口說道。


       終章

  受到從山頂飄下的霧氣影響,周遭一帶會在日出的同時染上一層雪白色彩。
  只見好幾間房屋搭建於樹上。這裡是艾爾蘭居留地。此時是雷尼、蒂娜、妲雅、夏兒、梅瓏、梅蓮等一行人護送蕾妮雅回來,接受艾爾蘭人熱烈款待後的隔天清晨。
  迎賓饗宴上,夏兒在首度參觀的艾爾蘭人住家中大玩特玩,還對頭一次見面的蕾妮雅說出「我跟雷尼已經是禁斷之戀的關係囉」之類的鬼扯,結果被所有人聯手倒剪雙臂拖離現場。
  雷尼步出分配到的專用單人房,隔著建築物的窗戶眺望外面。確認戶外空無一人的雷尼悄悄翻越窗戶爬出建築物,再沿著升降梯爬回地面。手裡拿著行囊與巨劍的他,早已作好踏上旅程的準備。
  「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
  雷尼抬頭仰望建築物,嘀咕一聲之後,小跑步離開現場。
  在濃霧籠罩的森林裡前進的雷尼並未迷失方向,片刻便抵達正規道路。這是連接駐紮地與森林出口的道路。雷尼毫不猶豫地往駐紮地方向前進。
  前方一道模糊人影隨即映入眼中。
  「天色還這麼早,你要去哪裡啊?」
  原來是蒂娜。只見她腰間掛著長劍與短弓槍套,腳邊還擺著行李袋。
  「只是出來散個步罷了。」
  雷尼將行李挪藏到背後,裝蒜地作出回應。
  「帶那麼多行李出來散步?」
  「我才想問妳在這邊做什麼呢?」
  「還用說嗎?當然是敞步囉。」
  「帶那麼多行李出來散步嗎?」
  兩人面面相顱,同時露出苦笑。
  「我們還真是有默契呢。」
  「嗯,是啊。」
  「但是……你打算不告而別嗎?」
  蒂娜的語調中夾雜著責難之意。
  「抱歉。不過我想去一個地方,而那裡不論怎麼想都充滿了危險。」
  「我想也是。你昨晚在宴會上一直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妳看到了嗎?」
  「我眼裡就只注意著你啊。」
  蒂娜定睛凝視著雷尼的臉龐,如此說道。
  「你害我產生了這樣的心情,難道打算就這麼不負責任地離開嗎?」
  「——哪、哪樣的心情啊?」
  雷尼的聲音顯得很不自然。
  蒂娜火大地快步走向雷尼,高高舉起右手。雷尼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
  「就是……這種……心情。」
  聽見聲音意外地貼近,雷尼瞬間睜開雙眼,沒想到蒂娜的臉龐已經近在咫尺。
  「妳……」
  就在蒂娜的嘴唇即將貼上雷尼張大的嘴巴之際,背後怱然傳來數道清嗓子的乾咳聲。
  「兩位究竟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情罵俏到什麼時候?」
  「雖然說過要妳對自己誠實一點,但我真沒料到妳竟然會偷跑呢。」
  「主人,您居然打算撇下我們離開,真是太過分了!」
  只見夏兒、妲雅、梅瓏、梅蓮等四人都收拾好行李站在路旁。
  「妳、妳們幾個……」
  雷尼用驚訝到目瞪口呆的神情看著四人。
  「你太天真囉。想也知道不可能瞞著我們偷偷開溜嘛。」
  梅蓮臉上浮現得意洋洋的竊笑神情。
  「妳、妳們……」
  蒂娜的臉紅反應並非出於難為情,而是憤怒的表現。
  「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妳們這樣阻撓我,當真以為能夠全身而退?」
  「哦——妳所謂的決心是指什麼事?」
  「這、這個嘛——」
  蒂娜頓時支吾其詞,不過最後仍然打定主意,定睛凝視著雷尼放聲大喊:
  「我、我喜歡雷尼啦!」
  雷尼瞠目結舌地看著蒂娜。
  足足過了好幾秒鐘,「咦?」的傻眼聲才自雷尼嘴裡脫口而出。不過他還來不及說什麼,梅蓮已經搶先一步發出遺憾的聲音。
  「唉——搞什麼鬼,沒想到居然真的說出口了呢。」
  「咦?妳們都知道嗎?」
  「這種事我們老早就知道了。一無所知的就只有當事人跟哥哥而已。」
  夏兒彷彿感到十分無趣似地回應。
  「不過,哥哥依舊是只屬於我的財產。能與哥哥建立禁斷關係的就只有我一個人。我完全沒有要讓給別人的意思,跟某個早就放棄的人大不相同喔。」
  「誰說我已經放棄了?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不會輕易死心的。」
  妲雅與夏兒互相瞪著對方。
  「又可以一起踏上旅程囉!」
  梅瓏發出興高采烈的歡呼聲,一臉天真無邪地抓住雷尼的手臂。梅蓮則像是燃起對抗心似地抓住另一隻手臂。
  「我當然也要跟你一同旅行。接下來你要去揍誰?如果是約魯克帝國皇帝的話,那麼建議你最好帶我同行。畢竟我可是唯一熟知帝國相關情輟的幫手喔。」
  「嗯,這個提議似乎也不賴。」
  雷尼笑著說道。
  夏兒見狀插隊將兩人從雷尼身旁拉開,逕自交抱雙臂仰望著雷尼。
  「話說回來,哥哥打算如何回應呢?她現在可是感到相當困擾喔。照理說,這種事情原本應該是要由男性開口才對吧?」
  「……啊,說的……也是。」
  雷尼瞄了蒂娜一眼後,又傷腦筋地望著夏兒等人。
  「如果哥哥決定回應的話,麻煩請到我聽不見的地方去處理。」
  夏兒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臉撇向一旁。
  「呃,蒂娜……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雷尼緩緩走向蒂娜。
  「什、什麼事?如果是剛剛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反正是我自作——」
  雷尼將臉貼近連忙試圖辯解的蒂娜,在她耳邊簡短地嘀咕了一聲。
  那一瞬間,蒂娜變得滿臉通紅。這次則是出於羞赧,以及喜悅之情。


       後記

  是的,這回依舊是由梅綸與穗村為各位獻上後記!讓我們鼓足幹勁向前衝吧!!
  對了,作者怎麼不在?
  算了,那就隨便我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囉。
  咦?這邊怎麼會有一封信啊?

  『請不要找我  穗村』

  喂!我還有話沒跟你講清楚耶!!給我站住!

  ……跑掉了嗎?
  呃——這是第四集啦!
  雖說自從第三集推出之後,中間隔了一段不算短的時光,但這段期間其實發生了不少事。儘管在發生大地震之後,我一度已經寫完草稿,卻因受到分區限電的政策影響而無法隨心所欲地修改內容……現代真是個缺少電力就無法過生活的社會呢。我深刻地體認到這一點。
  個人相信應該也有些讀者正好是地震受災戶。無論是這本作品也好,或是其他讀物也罷,只要能帶給各位短暫的歡樂時光,那就再好不過了。
  好啦!
  雷尼這趟進城毆打親生父親的旅行,在途中演變成與牽涉到自己出身的陰謀詭計、以及王國存亡命運息息相關的旅程,而這回將為整趟旅程劃下句點。雷尼的最後命運究竟如何呢!?

  感覺好像已經到結尾了耶?

  是的,因此這集便是完結篇。

  哦——原來是完結篇啊?

  是的,之所以好不容易得以按照原訂計畫推出四集,全都是拜各位讀者所賜。雖說這是最後一集——哇,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像你這種人的思考模式早就被我摸透了!難道你忘記我是梅氏一家的三妹嗎?

  ……對不起,我早已把角色設定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你這傢伙……
  話說,我連一次都沒出場過喔?你一定要給我負起全責啊!

  不過,妳的出場次數比起姊姊們還要多啊。畢竟妳可是從第一集就開始扮演先發陣容耶。

  雖說一直都是只在後記出場就是了!

  沒差啦。反正我又沒什麼機會可以大顯身手。

  啊,梅蘭姊,妳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啦。可是,姊姊另有武打場面對不對?

  是啊,我原本還預定跟雷尼小弟踏上曖昧的雙人之旅。結果我也在約魯克帝國那邊接了一份工作,到時仍幫得上忙啦。

  想不到姊姊居然懷著這麼大的野心……

  是啊,真是太遺憾囉。

  請、請問那條鞭子是怎麼回事呢,梅蘭小姐?

  穗村,我要你為了奪走我的樂趣接受懲罰。

  這、這樣會糟蹋了妳的動人美貌喔。啊,雷尼迪亞在那邊!

  咦?在哪裡?

  那麼,各位讀者!衷心期盼我們能在不久後的將來再度相過!!

发表于 2016-6-1 23:1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有人来填坑了 谢谢楼主
发表于 2016-6-1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卷完結真快,不過比坑掉好,看來要把前面幾卷複習了
发表于 2016-6-2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好了,终于有人填坑了,当年看到一半,后面没人翻译,总觉得不舒服,想不到过了难么多年,竟有人翻了。
发表于 2016-6-3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 辛苦了
这本居然还有台版……
发表于 2016-6-3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部小说真是天坑啊,几年前看的了。剧情基本忘光了,不过感谢填坑
发表于 2016-6-5 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台版巨坑尽然有人填,好腻害
发表于 2016-6-7 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4卷完结,感觉有点短啊.最后的告白剧情不错
发表于 2016-6-7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还能看到这种巨坑完结。。。话说我怎么看过这么多史前巨坑呢
发表于 2016-7-16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次看已經是我當兵的時候了,四年的大坑,感謝樓主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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