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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文库] 魔像怪X少女 2 [大凹有树/KEI][台/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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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3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魔像怪X少女 2 [大凹有树/KEI][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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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今晚肥大传审,“你录的魔像怪2在线版呢?”本人的第一反应
然后这是第二反应, 对着无尽的“页面无法显示”我只有黯然落泪的份呢~~

接着就是这样 “俺又不想的,俺不是故意的”(推卸责任状~)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犯错是不好地!!(引用自:猩猩王)
…………所以, 对不起啦~~~[s:04]










第0章媛的报告
1
  《千叶美国的故事  之1》
    分明是暑假,却因为田径社的经理工作一直忙到傍晚。到了公寓门口,我感觉全身发烫,真想尽快地冲个澡。
    将掌心放在光滑的静脉辨识装置上,随著哔的一声文字盘变为绿色,门锁喀嚓地打开了。我知道教授用这种装置作为研究监视器的用意,也就是表示,这个屋子里没有住著不具有肉体的东西。
    「我回来了。」我打开门说道,说完後才想到,「——啊,教授好像出差去了。」
    代替他回答我的是背後关门的金属声。
    我发现邮筒有一个大信封,将它取了出来,相当重呢,里面似乎装了很厚的文件。我藉著夕阳余晖确认信封上的寄件人,是片仓媛——前些日子曾联络过说想和教授见面的女生。
    ——这个,该不会是……!
    我脱掉皮鞋,走向客厅——厌到有些在意,於是又走回去将皮鞋排好,再次焦急的走向客厅。
    ——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之前说的报告?
    她在电话中说,将某个魔像怪的精神栘转到「卵」上的实验成功了,那种实验恐怕就是教授也没做过,更何况,我以为除了教授外没有其他人研究操形学,所以听到的时候一直不敢相信。
    可是,寄了这么厚的东西过来,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骗人的吧?
    「啊!」
    ——打开了……
    因为太过兴奋,我擅自就打开了,有没有关系呢?……应该没关系吧,因为我也有「责任」——拯救美乡的「责任」。
    确认过里面内容後,如同我猜想的果然是报告。
    在告知教授之前,我想先跟须弥说这件事,因为这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说不定能够救美乡。
    拿著手机的手,因为兴奋而颤抖,勉强操作好放到耳边,心脏噗通噗通乱跳,我一边听著拨号声,一边对於自己是否能好好地说话而感到不安。
    「啊,须弥吗?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好像是真的!我刚才回家後,报告——」
    「……现在无法接听您的电话,请在哔声後……」
    哔。
    电话好像是在嘲笑我的兴奋般,传来不具感情的机械女声。
    我瞬间清醒过来。
    「我在做什么啊?自己一个人这么兴奋……真是个傻瓜。」
    我放眼看去——被染成暗红色的客厅相当宽敞,应该早已看习惯了,现在看起来却宽敞到让我几乎无法承受,有种逐渐拉长的咸觉,电视跟茶几开始扭曲……
    信封跟手机都掉到地板,我当场崩溃。
    「不是都一样吗?救不救她,反正结果都一样……」
    「没那回事,我——要救美乡,也想救须弥,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才不会寂寞呢。
    我趴在地毯上慢慢地爬到茶几,拿起放在上面的空调遥控器,按下开关,笼罩在冷气中,我慢慢恢复了平静。
    ——对了,既然电话行不通,乾脆就写E-mail,用文字的话,不就可以冷静传达了吗?
    「须弥,我今天收到上次跟你提过那个叫媛的女生寄来的信,我想那一定是关于精神转移的报告,我是个傻瓜,那么高深的操形学报告我想我大概看不懂,方便的话,可以请你过来这里看吗?也许有可以将美乡从钻石中救出来的线索……快点来。」
    我把「……快点来」删掉了後,寄了出去。
2
    今天早上我跟平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到学校,从事务室借出钥匙打开化学实验室,坐在实验桌旁的圆椅,拿下眼镜,做个深呼吸让心跳舒缓下来。
    虽说是暑假,因为社团活动、暑期辅导等,来学校的学生却不在少数,我之所以早起,除了不想遇到其他学生外,也是为了想在温度还没上升之前来到学校,这时候可以厌受到从学校的墙壁、地板传来的冷空气,而且只有蝉和麻雀的叫声,四周一片宁静,是段可以放松心情的
时光。
    我继续担任片仓媛学妹——虽然方法很迂回,但总而言之,是告诉我魔像怪存在的天才学妹——的助手。我比她更早到这间实验室,让稍微混杂药品味的房间空气流通一下,然後一边念书一边等著她来,这变成我暑假每天的例行公事。
    我对乾琴子同学——进入暑假前,我们互相表白心意,然後得到人类肉体的魔像怪少女——说过:「我想成为你的所有物,将我的心门,用只有你的基因才打得开的锁给锁上,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不会再到班上上课,也会退出化学社。」我承认不跟乾以外的人,特别是女人有所牵连,将心关得更紧,因为她跟我【一样】嫉妒心很强,为了让她安心,於是我说了那些话。
    不过乾允许我跟佐藤唯学姊——虽然举止轻浮,但很可靠,经由我而得以复活的魔像怪——以及媛、周防老师保持来往。
    「我不想夺走塔摩先生喜欢的东西,不跟小媛见面的话,你就不能继续学有关魔像怪的事了吧?那可不行,而且小媛是我的恩人,怎么可以和她断绝来往呢。」
    跟唯是三个人一起吃饭的关系,而周防老师是老师,所以她说没关系。
    「可是,那时候小媛的演技,感觉好像太有感情了,那真的是演技吗?我搞不懂她真正的心意……」
    但她还是有些不安地这么咕哝著。
    同样地,我也怀有另一种的不安,那就是在知道魔像怪的存在後,认识的人增加了。曾经想在往後的人生中,远离人群过活的我,竟然变成这样,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绝对没有「因为害怕他人,所以想拿乾的嫉妒心为藉口,再度断绝人际关系」的想法,跟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切断的,相反地,我担心的是能不能好好的维持关系?能不能顺利沟通?
    顺带一提,塔摩先生这个绰号是起因於跟我的本名——森田友二——同姓的艺人来的,是国中时的绰号,所以到了高二的现在,只有乾会这么叫我……另外,我曾经听那个艺人说过,他的「兴趣是妄想」,那虽然不是我的兴趣,不过我也经常在妄想,这也是我们的共通点吧……这是题外话啦。
    「早安,学长。」
    「早——」我将眼镜戴好「——安。」
    媛来到了实验室,即使是这种时候互相打声招呼,我也感觉到自己语气是这么地生硬。
    「你今天也很早呢,我是低血压,所以总是要小树叫醒我。」
    「……喔,嗯。」
    「学长住在书店附近不会很不方便吗?」
    「唔,算是啦……」
    怎、怎么办?没办法好好应对……
    媛从里面将门锁上,这样的话,经过走廊的学生应该就察觉不到里头有人,她似乎也很不擅长面对人。
    她静静地拿出文具,开始用功——才怪。
    「……学长,不好意思,我还是很困,我要躺一下。」
    她从房间角落拿出平常我接受小树按摩时用的长坐垫铺在讲桌,将眼镜放进眼镜盒,便在上面躺下。
    ——暑假开始後,媛的样子就怪怪的。
    就像这样,显得很没有精神。
    如果跟她哥哥照学长在一起时属於「高」,进行和操形学有关的讲授时是「中」的话,那么最近很明显地是持续处於「低」的状态,原本就惺忪下垂的眼睛更是充满睡意,看起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当然也就没有帮我上课,对她而言,那应该很费体力吧,取而代之的,她交给我赤石或火教授写的专业书(操形学概论》,我开始研读起来。
    几天前。
    「媛,你最近好像很没有精神,怎么了?是因为照学长开始暑期辅导,没时间陪你吗?」我担心地问她,她便娓娓地诉说著自己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不好意思,学长,让你担心了,我想跟哥哥——不对,家兄没有关系……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清楚地分析,如果用感觉来形容的话,就好像……变得空荡荡的,有种心被掏空的感觉,一片空白,就算跟哥哥——家兄在一起,也没办法填补。」
    「你就直接说哥哥没关系。」
    「我想大概是因为失去了操形学的目标吧,将琴子学姊成功转换到「卵」上後,已经无事
可做了。跟哈尔摩尼亚的魔像怪——琴子学姊认识後,我的操形学研究有了飞快的进展,就操形学的实验来说,能够遇到「愿望」,本身就很珍贵,更难得的是琴子学姊这个绝佳的研究对象。」
    「变得空荡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为了那件事你们花了一年以上的时间在我身上,我想是会有反作用力的。」
    「当初设计学长,让你产生,「愿望」的时候,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内心骚动,我逼迫学长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演戏,演到一半却有种自己从没有过的感觉……我从来没有那么心慌意乱过,明明不是演员却流出泪来……学长,那到底是什么呢?你知道吗?」
    乾所担心的事,媛自己似乎并不明白。如果跟她说:「那不是演技,是真正的心意……」的话对事情也没有什么帮助,我烦恼著不知该如何回答。
    「……啊,对不起,学长明明是被害者,我还问你这种事……可是,总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静不下来,想著不要再深究下去,就不知不觉又困了起来……」
    「这样啊……我想应该是身体或头脑想要休息吧?」
    「……也许是这样吧,不过,我怕如果再找不到操形学的目标,就会一直这样无法填补空白,一直空虚下去……学长,还是不能让唯当我的研究对象吗?身边的魔像怪就只有她了。」
    「那个……还是不行。」
    我身为制造者,无论如何都无法允许将唯视为实验或观察的对象,可是,也不能让媛一直这样下去,我将突然闪过脑袋的念头说了出来。
    「你所做的事,应该跟赤石教授的研究一样厉害吧?那样的话,跟教授直接报告这次发生的事如何?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建议?」
    「思……你说得没错。如果告诉我爸爸,循著他购买那些专业书的路径,说不定可以找到教授,那就试看看吧。」
    ——现在,她跟教授住的地方取得联络,将报告寄了过去,似乎在等对方的回音。
    「……嗯,学长。」媛就那样躺著张开眼睛说道。
    「怎么了?」
    「要不要听音乐盒?听著音乐总觉得有种安心感。」
    「好啊,在书包里面吧?我可以打开吗?」
    我确认媛点头之後,从她的书包拿出哈尔摩尼亚的音乐盒,那是只银制盒子,手掌大小的圆筒式音乐盒,转动发条打开盖子後,有许多圆形突起的圆筒开始转动,拨动着梳齿,音乐随即响了起来。哈尔摩尼亚的音色准确完美又清澄,曲子是乾在国三的合唱比赛中所演奏的乐器改编的慢板,旋律有些忧伤,却又令人安心。
    听了一会儿音乐後,媛说道:
    「学长,你觉得我像哥——哥哥说的那样,有个能够自然沟通的对象比较好吗?」
    「……嗯,应该吧。」
    「学长可以当我的那个对象吗?」
    「……嗯。」
    我反射性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啊,可是那样的话……」说著看向媛,她已经闭上眼睛——摘下眼镜、全身放松躺下的媛,短短的头发显得很清纯,睡相也很可爱,可是胸部很大……当时逼迫著我的媛浮现在脑海里……
    ——我在看哪里?我在想什么啊?
    我反省著自己无意识间投射过去的下流视线,於是转向笔记本。我虽然想学操形学,不过还是预备在暑假一开始就把作业一口气写完,因为到了秋季乾会有定期演奏会、文化祭、合唱
    比赛等的练习而相当忙碌,我想先把功课准备就绪,这样才能教她。
    「嗯……友二哥,嗯……」
    「  !  」
    正当我念著书时,媛在梦中悠悠地叫著我的名字,那语气我从来不曾听过。手上的自动笔不听使唤地掉了下来,再也无法集中精神了,我合上音乐盒的盖子,走到走廊。
    ——我为什么这么……
    真讨厌自己的欲望,媛只不过说希望能够和我自然交谈而已,我却如此意乱情迷,如果被乾知道了,一定会受不了的。
    我穿过窗户看向天空,轮廓清晰的洁白云朵高挂在蓝天上。
    耳里听著合唱团的练习声,以及唧唧、唧哪的蝉叫声,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脑袋冷却下来
    我继续学操形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制造魔像怪,最主要的理由是单纯觉得它很有趣,但也有一大部分是为了乾,虽然说她得到了人的身体,但严格来说还是魔像怪,不知道往後她身上会发生什么事,也不能一直依赖著媛,虽然我还远远比不上她,不过还是得努力学习才行。《操形学概论》和《初学操形学》不同,是硬皮的精装本,内容很艰涩,也就是所谓的专业书,跟考试用的参考书完全不同,光读就很耗费时间。不过,内容相对的比较有看头《初学》里只记载著「咒纹」的样本,但如果读通了《概论》,似乎就可以自己创造,要是能精通的话,我想除了制造魔像怪外,也能发展出各式各样的可能。顺带一提。《初学》我复印几页後,就还给媛了。
    下午,我翻阅著《概论》,媛端了冰咖啡过来。她在实验室的冰箱里偷偷放了瓶装咖啡,跟在冰箱结冻的冰块一起倒进大型烧杯里,我刚开始虽然有些排斥,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学长,你不觉得难吗?」媛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前半段跟我上课的内容应该差不多,不过,後半段特别难。」
    「嗯,和《初学》比较起来,感觉不是同一个人写的,该说难呢?还是拐弯抹角……?所以我想还有要请教你的地方。」
    「好啊,虽然没帮你上课,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尽量发问。」
    媛双手捧著烧杯啜了一口咖啡,小声说:「好苦,不过很好暍。」
    我觉得这种轻松的关系也不错……不过这样下去,我和媛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乾一起还长,得多制造跟乾在一起的时间才行。
    「好像快下雨了。」
    「嗯,……我没带伞呢。」
    「如果是午後雷阵雨,马上就会停的,而且就算停不了,琴子学姊有带伞,不要紧的。」
    我看向外面,直到中午为止都还艳阳高照,现在却暗到不开日光灯不行。
    ——这时,好像有人想打开实验室的门,门锁响起喀嚓喀嚓的声音,接著便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媛走过去打开门,站在那里的是乾,没有绑头发,是「决胜时刻」的她。
    「塔摩先生,」乾完全不理媛,看著我说:「我可以……进来一下吗?」
    「……」媛凝视著乾一会儿,「那么,那,我……去哥哥那里……」说完便走了出去。
    乾将媛刚才坐的椅子拉到我身旁,坐了下来,然後一把挽住我的手腕。
    「我……喜欢你。」
    「!」
    「你跟她感情太好了啦,好过份喔。」
    「可、可是你不是说可以……」
    「……你没有发现吗?我的变得比她还要大了唷。」
    「大?……你是指什么?」
    「讨厌,你真迟钝,就是这个,这、个。」
    乾更加贴近我,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压住我的上臂,这个是……
    「!!」
    我不自禁看向那个,压向我的是……胸部,水手服的衣服从上衣下端就可以看到肚脐,大咪咪……咪咪,我在想些什么啊……
    「这可不是胸垫喔,我还是魔像怪不是吗?所以可以用肉体变形,所以……」
    「对、对不……不行啦,你在做什么啊,乾!放开我!」
    我虽然如此叫著,但那轻柔的触厌却让我全身酥软,几乎无法抵抗。
    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呀!」
    乾趁势尖叫抱住我,就那样扑倒在地上,圆椅发出声响翻倒在地上。
    「嘿嘿,打雷只是个藉口,你已经跑不掉了。」
    乾将自己的柔软双峰压在我的胸膛上说道。
    ——已经不行了,我的理性……
    「塔摩先生,」乾在我耳边呵气低语著,「你因为胸部的关系,没办法跟我做爱不是吗?现在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乾……你,不是的,我并不是因为胸部的关系而不做……我觉得乾也很适合那样的胸部……所以请你冷静下来。」

    「喔……可是我已经忍不住了……」
    「别、别这……」我、我……我?「……嗯?乾,你刚才说什么?」
    「啊、糟了。」
    我顿时恢复理智,想通这是怎么回事,大大叹了口气。
    这时,实验室的拉门被人用力打开。
    「我没听说要做到这种地步!住手!不要伤害塔摩先生!」
    ……这是什么情况,还有这个耳熟的台词,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啊。
    「唯,我才不会说这么色的话!」
    绑著头发的乾抓著没绑头发的乾——冒牌货的衣服摇晃著。
    「嘻,露出破绽了呀。」
    冒牌货站起身,马上变回自己——佐藤唯。水手服的衣领跟裙子变成红色,皮肤从褐色变回白色,胸部也缩小了,发型则有些外翘,不再是稍微带有鼻音的乾的声音,而是唯本来的嗓音。
    我明知道乾是拥有肉体的魔像怪,身体不会产生变化,为什么还是会被骗呢?
    「……」我不发一语地将椅子放回原位,坐下。
    「啊,友二生气了吗?」
    「……我只是很吃惊,你们在做什么?」
    「对、对不起,不是的,这个是……不是啦,你不要生气,塔摩先生。」
    乾不知所措地说著,至於唯,不但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反而不怀好意地笑著说:
    「友二生气的脸好可爱。」
    「什……」
    「而且,你没有生气的权利,归根究柢,不对的人是你,都是因为你不跟琴子嘿咻的关系。」
    「唯!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啦。」
    「……什么意思?」
    「琴子跑来跟我商量,说那之後每天都到友二家,可是别说是嘿咻了,连接吻都没有,果然是因为没有胸部的关系吗?所以我就来确认一下,看波霸的琴子能不能点燃你的欲火。」
    「所以跑来学校吗?要是被谁撞见了怎么办?」
    「又没有人,而且我会变身,安啦……不要岔开话题,到底怎么样?这个地方。」
    「我就说了,包括乾的胸部在内,全部都很可爱……」
    说完後我觉得很不好意思,避开唯的眼睛……却和双颊通红的乾的眼睛撞个正著,让我更是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吧,琴子,我就说这家伙喜欢洗衣板吧。」
    「我、我又没那样说,我只是说乾并不是没有魅力……」
    「喔——是吗?」唯咚地坐到椅子上,腿翘了起来。
    乾将视线从我身上栘开,问道:
    「……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没错,就是这个,你为什么不嘿咻呢?你们已经一而再地互诉彼此的情意了。」
    「那是因为……那个……」
    「难道你担心自己嘿咻的技巧吗?」
    「不,那个……当然也是有点担心,不过……」
    「啊,友二,你该不会是XXXXX吧?那么年轻就……」
    「咦?XXXXX是什么?」
    「乾、乾,那种话不用跟著重复一遍,而且我不是。」
    「啊——你也知道,又是只有我不了解,好过份!」
    「啊——受不了!」唯搔搔头说:「是我不好,不该插口打断你的话。那么,是有其他理由吧?我想那个还是要跟琴子说比较好,有事瞒著自己的女朋友不太好吧?」
    唯的表情认真了起来,乾也不安地看向我……看来似乎不说不行了。
    「坐下吧,乾……我会老实说的。」
    乾听话地坐下来,我做个深呼吸,然後说道:
    「乾,那个……你吃过红豆饭了吗?」
    「红豆饭?啊、呃,没有吃啊,为什么这么问?」
    「啊——原来如此,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件事啊。」
    「……啊,你是指……」
    唯立即明白过来,而乾似乎也懂了。
    「这件事我是听媛说了之後才知道的,人类的女生身体,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不过我想再过一阵子後,就会经历那件事,至今都是魔像怪,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但十七岁才来,好像相当晚,会有点痛苦,媛是这么说的,所以……」
    「这么想的话也没错,什么嘛,琴子,你都没跟我提到这件事。」
    「……对不起,妈妈有跟我说过,我却忘了……」
    乾显得不太有精神。
    「对不起,你不喜欢提这个话题吗?」
    「不会,不要紧的。」
    「媛还说,乾对於性这件事,只有知识跑在前头,过去一直是魔像怪,所以比其他女生更受到压抑,光有那个……想做爱的心情,身体却还没跟上,所以乾得先体验那个,达到某种程度的安定之後才行,藉由经历那种痛苦,首次对自己的身体有实感。所以,虽然听起来有点在说漂亮话,但得确实经历过那种事才行……」
    说完之後,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果然还是不应该谈这种事吧?我有些後悔。
    ……外面轰隆隆地响起雷声,雨应声落下。
    「嗯嗯~~」唯不知为何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你怎么了?唯。」乾问道。
    「没、没事,只是雷声有点……还有下雨也是,从那之後就有些怕……不对,不是啦。」她盘起腿继续说:「这么说来,我已经没有生理期了,死之前也曾想过为什么我每个月都得这么痛苦才行,我不要小孩,不要女生的身体,不过,真的没有了,却好像少了什么,有种失去重要东西的厌觉。……啊,我并不是在责怪只有琴子一个人拥有肉体唷。」
    「嗯……不过还是对不起。」
    「我说过不用道歉的,对了,琴子,XXXXX来了的话,我煮红豆饭给你吃吧,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我们三个再一起吃饭吧。还有,我死之前,XXXXX应该还有剩,全部都给你,我教你怎么用——呀!」
    一道闪电又划过天际,雷声随即响起,唯闭上眼睛,捣住耳朵,意外发现了她的弱点。
    「——啊啊,提不起劲。」
    她叹了口气,然後——
    「……嗯?」
    唯突然出现跟打雷时不同的反应,发出奇特的声音,然後慌慌张张地四处瞧著。
    「你怎么了?」
    「我、我感觉到视线,被被被被人盯著看!难道是跟踪狂?」
    「咦?」「讨厌,你乱说的吧?」
    我环视整个实验室,发现门微微开著,於是一个箭步冲过去,用力打开门。
    「哇——吓我一跳!」
    媛将手机紧握在胸前站在那里。
    「咦?媛?你在做什么?你刚刚在看唯吗?」
    「不,我没有看她……不说这个了,学长!不得了了!待在家里的小树刚才传简讯过来,说赤石教授的助手打电话来,好像想直接见我们呢!我们马上去见她!学长和我一起去吧!」
    我从没见媛这么兴奋过,有些不知所措。
    ……然後,我厌受到背後传来乾的醋劲,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什么?她是怎么回事啊!不要看我啦!」
    唯一个人抱著头说道。
    在那之後,虽然不算是战场,但就是有些争执……也不到那种程度啦,只是女生们各有各的主张,所以只好就地解散。
    乾和往常一样,刻意挑坡道比较多的远路,一路走回我远离家人独自居住的居所。我从冰箱拿出冰柳橙汁,倒进两个杯子,放到和式桌上。
    乾坐在床上,从开著的窗户看著外头,一边吹著电风扇纳凉。我坐在坐垫上一边喝果汁一边看著她,不自觉地看得入迷了,电风扇的风吹拂著拿下发圈的轻柔秀发、水手服以及裙子。
    ……裙子被风吹起,好像看得到里面——
    「呀!」她发现了,立刻啪搭地用两只手将裙子压住,看向我,「……看到了吗?」
    我放下果汁,左右摇晃著脑袋。
    「没看到?真的?」
    这次我上下点著头,其实在她发现之前我已经将目光移开,所以真的没看到。
    「我不自觉地慌忙遮掩,不过……其实大可不必遮掩,让你看也没关系吧。」
    「没那回事,没——」
    ——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变成人的身体,就对那方面的事那么开放。
    像唯那么轻浮的话,乾的形象会……
    「我很高兴你顾虑到我的身体,可是,那……那只是指做、做、做爱的事吧?接、接、接吻之类也不行吗?」
    我无法正视乾的眼睛。
    「我想大概不会只止於那样,我没有抑制住自己的自信。」——因为我无法克制住色情妄想「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欲望而伤害你,让你痛苦。」
    「可是、可是,在这之前,你也曾经牵过我的手、紧紧抱过我啊,现在却连这样都没有……为什么?」
    「那时候为了要让你安心,我拚了命……」
    「嗯——……如果是喜欢的人,应该没问题的……这种距离好心痛喔,怎么样才能治好你呢?」
    「……对不起。」
    我无法好好掌握与女生的距离,过去我一直都是在无限远的彼端眺望著,现在这么有魅力的存在就近在眼前,我实在无法保持冷静。
    虽然很卑鄙,不过我转移话题掩饰著。
    「那么,我们开始做作业吧?」
    「……嗯,」乾下了床,坐到和室桌前,「今天也教数学和化学吧。」
    「没问题。」
    「可是这样没关系吗?我一直依赖你,全部都看你的。」
    「又不是照抄,而且是一题一题弄明白,没关系的。」
    她从书包拿出文具,开始做作业,我一边从旁注视著她,一边思考著——
    ——人和人形的关系,说不定与人和神的关系相同。
    我「真正的愿望」是被乾所拥有,意思是「对乾以外的女孩子紧闭心门」,但是我想也可以解释为,我要成为乾的人形,换句话说,就是希望乾成为我的女神。
    现在回想起来,我一直将乾视为女神,因为我从未在妄想中跟乾亲热过。
    我确实每天过著妄想的日子,直到跟乾互诉情意为止,一直被那样的妄想所纠缠,2次元
  美少女主角、3次元偶像、班上同学全部混杂在一起,在我脑里转啊转的——当然几乎都是性
  幻想。
    可是,对乾的妄想,绝对没有色情成分在内,在我的脑海里,她一直是个贞洁圣女,唯独这点我可以拍胸脯保证。
    我妄想中的乾,是跟色情无缘的柏拉图式存在,是单纯的幢憬,在离我远不可及的地方,冰清玉洁……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只有国中时的酸甜回忆而已。
    可是——
    现实的乾却不一样,比起我,她对於做爱那件事,虽然很羞怯,但却很认真地考虑著,可能是因为得到了一直以来很渴望的人体,所以她在这方面的意念比其他女孩子更强烈吧。
    对我来说,那就像女神突然对我伸出手来,这种事是不可能马上接受的,因为这样才没办法和她做爱。
    这么一想,我的「真正的愿望」——「我想和琴子相系,我想被琴子所拥有」,其中「相系」和「被拥有」其实互相矛盾,是个很难实现的课题吧。
    我没办法和乾做爱另外还有其他理由,那就是「女性恐怖」跟「疼痛恐怖」这两点。
    关於「女性恐怖」,有件代表性的事,细节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发生在国三和乾一起坐之前的自习课时。
    我静静地念书时,坐在旁边的女生的橡皮擦掉了,滚到我这边,我发现後想要捡起来,手伸到椅子下面,对我而言,那完全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几乎是无意识的举动,可是……
    「不要碰!」
    在我的手碰到橡皮擦前,那个女生叫道。
    「……咦?」
    「没关系,你不用捡。」
    「……嗯、嗯。」
    那女生马上伸手捡起橡皮擦,我的感觉是,她似乎不想让我碰到她的所有物。
    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自己「被临座的女生讨厌」,而对她产生惧怕感,上学的时候如果她先到了,要坐进自己的座位变成很困难的事,交换改考卷时,也会战战兢兢地担心会不会又被她拒绝,连四眼相对都有罪恶感,直到换位子为止,每天都过得很辛苦。
    「啊,那一定是在橡皮擦上写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用橡皮擦套遮住,不被那个人以外的男生碰到,当橡皮擦用完後,就可以变得两情相悦的小魔法,那时候女生之间很流行,好怀念喔——」
    前一阵子乾跟我说了之後,我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不过因为会错意而产生的被害妄想已经根深蒂固,「太接近女生的话会被厌恶」这样的想法现在仍然无法改变。
    「我很怕被排挤在外,所以也在橡皮擦上写了其实并不喜欢的人……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很认识你,现在的话,我一定会写你的名字,……啊,不过我们已经两情相悦,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吧。」
    即使乾这么说,我还是无法毫无阻碍地拉近跟她之间的距离。
    ——不行,又要被唯骂「光只会说」了……
    至於另一点的「疼痛恐怖」……
    我非常非常怕痛,比方说血腥暴力片——光是提到都觉得很不舒服,所以还是不具体讲了。不只是看到画面会受不了,就连想像都会让我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冷汗直冒,……缩著身子动弹不得。
    对於疼痛,不知道人应该选择迟钝地轻松以对,还是应该敏感、戒慎恐惧,不管怎么说,我始终属於後者。
    说到做爱这种事,对男生而言是件很有快感的事,据我的了解,对女生而言,除了快感外,还伴随著疼痛,女性特有的疼痛——这是无法具体说明的,不过我想那是身为男生的我怎么也无法了解的,所谓「我了解」是很自以为是的说法。
    在女性经历的疼痛中,最痛的果然还是「初体验时的疼痛」。我绝对感受不到的疼痛,却由男生的我造成,光是想到我就受不了,虽然我绝对不想让乾的第一次被其他男人夺走,不过我也不想让她疼痛……我陷入这种很没骨气的二难之中。
    我想「将乾神格化」、「女性恐怖」、「疼痛恐怖」这些并非个别存在,根脉是相连著的,因为结合了如此复杂的理由,所以我没办法跟乾做爱,在她得到人的肉体前,虽然牵过手、拥抱过,但自从听媛说过关於女性身体的事情後,这个意识就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讨厌自己让像神一样重要的女孩子疼痛、不快的欲望。
    我知道这像是藉口,脑海里也很清楚乾所说的「如果是喜欢的人,应该没问题。」,也明白为了她的存在理由,这样做当然比较好,但是身体就是无法有所行动。
    存在理由——以唯的情况来说,目前是以「可以待在这里」存活著,但当时「我死了的话,有谁会难过吗?」这个愿望实现时,也曾一度几乎要消失。那么乾呢?做爱的「愿望」实现了,会不会因此而消失呢?答案似乎是不会的,「做爱这件事,并不会实现了愿望而让存在的理由消失,性欲增强反而能强化存在理由,相反地,不做爱的话,会增加不安,对存在理由有负面作用。」媛是这么说的。
    也就是说,我一直不向前跨进并不是件好事,我知道,虽然我知道,可是……该怎么才好……
    「啊,对了!」
    「……嗯?」我回过神来,「什、什么?」
    乾咕噜咕噜地喝下桌上我喝过一口的果汁。
    「嘿嘿,这是间接接吻。现在就这样放过你,可是总有一天要直接喔。」
    「嗯、嗯,……不过,如果被唯知道的话,大概又会被她说「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想起之前不小心喝了唯的牛奶,被她用书K头的事。
    「咦?……可是你满脸通红呢,这样若让你感到高兴的话,就算看不下去,我也会做。」
    「……请专心念书。」
    「是,对不起。」
    为了掩饰害羞,我和乾的脸上都挂上微笑。
    ——对不起,乾,请再等我一等……

[ 本帖最后由 Zero_syb 于 2008-10-23 21:38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章高空烟火
1
《千叶美国的故事  之2》
    ——嗯~!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我将窗户全部敞开,吸进满满的早晨空气,伸了个大懒腰。
    远处可见的太平洋波光粼粼,还可以看到大型渡船。
    我今天心情非常好,不仅因为天气晴朗,也因为须弥从早上就来帮我打扫。
    「不好意思,须弥,放暑假了还麻烦你。」
    「没什么……反正我不想待在家里。」
    他打开电视,听著棒球的实况转播。
    「咦~这么早就有棒球比赛啊。」
    「第一场比赛是八点开始。」
    「可是我要开吸尘器了哦。」
    「嗯……」
    假日早上,坐在客厅一边看棒球转播,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简直像个老头子,不过当然须弥不是老头子,他会漫不经心是因为正在看报告。
    「那个对你来说也很难吗?」
    「……好像很多地方都有所突破,在教授的书里也没有这种概念。」
    「那个叫媛的人果然很厉害。」
    「内容确实很棒……可是……」他将报告放在桌上,看向我,「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份报告,写这个的人是怎样的家伙、为什么会研究操形学都不知道,真的要拜托她吗?」
    「不要叫她家伙啦……我知道你不放心,所以为了要了解,今天才邀请她来,而且在电话中,感觉不像个坏人。」
    「嗯。」他的视线再度回到报告上,「可是,另外还有好几个人会来……」
    「没问题、没问题,交给我就好。」
    「嗯……」
    「……咦?你忘记了唷,谢谢呢?」
    「谢、谢谢。」
    「很好很好~。」
    自己也觉得很不自然,不过考虑到须弥的个性,我必须更有精神才行,而且,果然还是因为他这么早就来,情绪忍不住相当亢奋。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教授的继承人宝座会被她抢去吧?」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
    「无所谓啊,教授听到的话会伤心哦。」
    「嗯,无所谓,我——」
    须弥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不过我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只要能救美乡,其他的事全都无所谓。」
    因为这句话我听过无数次了。
    ——胸口微微有些揪紧。
    「……好,开始打扫吧。」我重新绑好围裙的带子,「关掉电视,你可以帮我把和室壁橱里的棉被拿到阳台晒吗?」
    「好。」
    看著站起来的他,我不自禁对他说道:
    「看来冷清已久的屋子,又会热闹起来了呢  。」

    2

    没想到竟然会去旅行,而且是四个人一起。
    「好~我要拍罗,笑一个,高兴一点。」
    不会吧,唯竟然还带了数位相机(数位摄录放影机),冷不防就开始拍了起来。
    「唯你为什么会带这种东西?已、已经在拍了吗?好难为情……」
    「……」
    乾相当不好意思,我则是面对摄影机就全身僵硬。
    「好~友二,不要这么没精神,笑一个……」
    ——话说回来,我实在不懂为什么连唯都跟来了?
    这趟旅行的目的是到赤石教授那边访问与见习,以及报告之前所发生的事,希望能给媛的研究一些建议,并不是要去观光。
    媛邀请我的时候,乾跟唯也在场,听到事情始末的两个人,因为各自的理由也说要一起去,那时候,女生们的主张是这样的,首先是乾——
    「只、只有两个人太奇怪了,……我也要去,因为这跟我也有关系啊,可以吧?塔摩先生。」
    「我是无所谓,可是社团呢?」   
    「呃……请、请假,请个两天左右没关系的。」
    其实我希望她能够好好重视社团活动,但只有我跟媛两个人,她会相当不安吧,我心想这也没办法,而且和乾一起旅行也不错。另一方面,唯则是——
    「因为,就算一直说,「以後」如何如何,还是找不到什么想做的事,我正想找些刺激。
    「……你说的「以後」是什么意思?」
    「嗯?我在自言自语啦,总之,我也要去。」
    结果,有些半强迫地就跟来了,对方对於我们有四个人要去不会感到困扰吧?
    「好,我们搭乘的新干线已经慢慢驶进月台了,流线型的车身相当光滑帅气。」
    已经进入自己世界的唯,戴著太阳眼镜,穿著深粉红色的低胸无袖背心、七分裤,这种暴露的打扮,虽然没有变身为中里郁子——隐藏自己是已经死去的佐藤唯时的化身——,不过看到时不禁心跳了一下,那明明只是从身体变幻出来的样子……她的行李只有数位相机、素描本、铅笔盒和钱,我心想,魔像怪即使是两天一夜的旅行,也只需要带这么一丁点儿东西啊。
    顺带一提,在车站闸门她变身为「手的石膏像」,由我拿著蒙混进去,用这种小气的方式免费搭车。
    (咦?我不是跟塔摩先生坐吗?)



    (因为那个女的一直盯著我看,好像在观察我,要是坐在她旁边,不知道她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我坐友二的旁边。)
    (不会啦,小媛不是那种人,而且我好期待坐在塔摩先生旁边……)
    我听到了她们之间的悄悄话……穿著黄绿色短T恤、窄裙,头上戴著遮阳帽的乾,可爱到令人想紧紧抱进怀中,我也很想坐她旁边,不过看来要违逆唯是不可能的……不,坐在她旁边的话,我会兴奋得睡不著,这样可能比较好……虽然我不是很情愿……
    「你坐我旁边好了。」
    「嗯、嗯,」乾苦笑著坐到媛旁边,「我今天想跟你聊聊。」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只会看书跟睡觉哦,说话有不有趣就不知道了……」
    媛马上就打开书开始读了起来,将帽子深覆住耳朵,有领的短袖连身裙下面搭配牛仔裤的打扮,似乎是照帮她挑选的……我对上媛的眼睛,她小声「啊」了一声,胀红了双颊,将帽子拉得更低。
    我有些後悔自己的视线又不规矩地投向女生,於是在窗边的位子坐了下来。我们并没有回转座位面对面,虽然唯很兴奋,可是我们四个人的个性基本上都不多话,大家应该都想放下椅背,悠然度过吧。
    「以眼还眼,对方既然看过来,我也要看回去,用数位相机,好——」旁边的唯从椅背探出身来,将数位相机对著後面的位子,「还在拍唷,琴子——跟旁边的人!」
    「别这样啦,我说过很难为情的。」「请、请不要这样。」
    「冷静一点,唯,旅程还长得很。」
    ——啊~我对未来深感不安。
    三个女生似乎各有各的想法与不安,我也觉得「自己被卷入这种事情好吗」,「贫乏症」因此又发作了,实在无法冷静下来。我望著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转换心情。
    「喔喔!」唯手顶在我的膝盖上,将数位相机对著窗外,「东北新干线的名胜,「仁丹」看板还在啊,这个一定要拍下来!」
    我就说不要这么兴奋嘛。
    我们四人的目的地是赤石教授住的研究都市——独乐崎市,这座城市三面环山,东边是辽阔的太平洋,是现代的学园都市。很久以前被人们认为像「陀螺」的陆连岛是它的特徵(译注:独乐在日文里是陀螺的意思),有沙滩也有港口,听到这里会觉得夏天时这边一定是个热门的观光景点,但事实却非如此,因为有一些不太好的传言。
    由於是研究都市,在那里进行著各式各样的研究,当然在那之中也有跟放射性物质有关的东西,因为装载那些东西的船瞒著附近居民悄悄入港,或港口有保管用的设施等,曾经造成问题,因此一般人都不会靠近海边:其他还有制造著非法复制或基因改造人、拥有近似於人脑AI的人型机器人、跟军事有关的光学武器、XXXXX炸弹等等,因为国家彻底隐藏研究内容,所以外界就任意地加油添醋吧,虽说如此,但光学武器实在……
    也有人说正因为地理上被隔离,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沿岸虽然有交通设施,但是三面环绕的山形成天然的要塞,就犹如缣仓幕府一般。
    我们搭了约一小时的新干线後下车,在站内的小店买了点小吃,换搭唯一连结独乐崎的当
地线,到目的地还要两个多小时。
    乘客还蛮多的,几乎所有的位子都满了,隔著通道的两个四人座各空著两个位子,我们只得分开坐,我跟媛坐在看起来很富有的老夫妇对面,通道的另一端,乾跟唯坐在穿西装的上班族对面……看来完全不想让我和乾接近。
    我一边吃著炒面面包,一边和媛聊著接下来的预定行程。
    「教授出差不在的确有点可惜,不过教授制造的从「卵」诞生的魔像怪少女好像会在那里,还有……」媛喀嚓喀嚓地操作手机,「根据简讯所写的,晚餐好像是烤肉派对,要我们空著肚子去,另外,晚上似乎还有烟火大会。」
    「研究都市却有烟火大会?」
    「主题好像是「让乏味的研究都市增添风华」,而且,也在进行让设计成文字之类的烟火向正面引爆的研究。」
    「真的什么都有呢。」
    「……我并不是因为想看那些东西而去那边的,我是想去参观教授的研究,你不觉得好像有些偏离本来目的吗?」
    「嗯……我有点了解你的心情,看到大家这么高兴,就会觉得「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我也常会这样。」
    「学长,你能理解吧……我一直对周遭的人硬是要将我推人人群感到痛苦,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好难过。」
    「这样啊……」我停止进食,留意著另一端的两个人,因为被火车行走的声音掩盖住,应该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吧,「我过去一直都远离他人,创造彼此的安定,不过这次却觉得不能这样,那边的两个人以及媛,对我来说都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是很重要的人,并不是自己消失就可以解决的关系,比起研究,乾和唯好像更喜欢烟火,所以我有些担心,要是自己表现出不乐在其中的话,会不会破坏气氛?……对不起,我不太会表达。」
    「我……很重要?」媛瞪大眼睛看著我,然後马上低下头,「你说的和哥哥说的一样呢……学长——」
    那时正好进入隧道,轰隆隆的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出了隧道後,眼前突然出现辽阔的海洋,是反射著夏天的太阳闪闪发光的太平洋。因为太过耀眼,我忍不住眯起眼睛,……察觉到坐在窗户旁的媛正盯著我瞧。刚才她想问我什么吗?我并没有问她,只是将我突然想到的说了出来。
    「那、那个……我认为你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就可以了,不需要勉强。」
    「啊……」媛双颊胀得通红,「好,好的,谢谢。」
    这么回答好吗?
    「不过这次是我提议要来的,我会试著稍微勉强一下自己。」
    「真的只要稍微就好哦。」
    「好。」
    ——媛的表情似乎变得非常柔和……
    我不禁感到有些高兴。
    到了中途的一站,老夫妇下车了,唯跟乾便移动到对面的座位。
    我发现乾的眉尾下垂,一脸不安,而唯叼著牛奶盒的吸管,隔著太阳眼镜看著我,有点可怕。
    又要被说跟媛感情太好了吗?我做好准备。
    「友二。」「塔摩先生。」
    「什、什么事?」
    「刚刚我对琴子说。」
    琴子对唯的话点点头。
    「你会跟初次见面的人吃烤肉吗?」
    「不……那太……」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对对方来说,我们会去是意料外的事,为什么会这么竭诚欢迎呢?我在猜是不是有什么内情,还是我想太多了?」
    「我有同感,经唯这么一说,也开始不安起来……」
    她们两个谈的似乎跟我和媛刚才谈论的话题一样。
    ——啊,对了……
    仔细想想,我们四个人都很怕生,都不太擅长跟人交往,媛正如刚才她所说的,是个会退避三舍的人,乾跟合唱团的人以及女性朋友,看起来似乎都有些勉强地在交往,唯虽然只让我看到她开朗的一面,但她曾经提过,在死之前,似乎是天涯一匹狼,我就更不用说了,一向以成为竹节虫为目标。顺带一提,我跟媛是化学社,乾是合唱团的伴奏,唯死前是美术社社员,全都是静态社团。
    随著目的地的接近,大家全都不安起来。
    「这样啊……」唯看著我的表情说道:「你们也一样啊。」
    「小媛,我是魔像怪的事,会马上被他们发现吗?」
    「是的……或者应该说,因为寄了报告过去,琴子学姊的事也必须跟对方说明才行。
    「这样啊,没问题吗?」
    四个人都沉默下来,没有一个人说「没问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要说这样很像我们,确实很像……
    不过唯倒是说了一句:
    「真的是很「不普通」呢,我们几个。」
    ——「不普通」啊……
    「这并没有消极的意思,而是最棒的赞美唷,对我来说。」
    唯露齿笑道,乾和我互相看了一眼,缓和彼此的不安,我听到旁边的媛「呼……」了一声,我再度吃起炒面面包。
    就这样没有再继续交谈,睡意蒙胧间,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终点站独乐崎马上就要到了,独乐崎就要到了,请记得携带随身物品……」
    下了火车後,身体被湿热的空气所包围,已经习惯车内冷气的身体,简直热得受不了,下午两点,不正是温度最高的时候吗?
    「塔摩先生,是海耶……」
    听乾这么一说,我顺著她的视线看去,竟然从月台就可以看到整片太平洋,左手边是传说的港口,从正面到右手边全是沙滩,再延伸过去就是突起在海上的陆连岛,确实有些隆起,但看起来并不像陀螺。
    竟然建造出可以看得到海的车站,我心想真是有巧思,瞬间忘却了闷热,不过……还是好热。
    「好,我已经一丝不漏地照下来了,现在友二拿我的行李,还有我。」
    唯变身为「手」,我将它放入包包里,拿著素描本等她的行李,走出车站闸门。
    出了车站後,放眼望去则全是山,在一片绿色山林中,接连耸起数十栋白色四角形的建筑物,有许多人在那里不分昼夜进行许多研究,为了能让他们舒适研究,所以建造了保留绿意的环境吧。
    车站前的广场中央是个有喷水池的圆环,往来人潮不算少,虽然乾净,却有人工的、近未来的感觉。
    我看了一下风景,包包里面的「手」蠢动起来,吓了我一跳。
    「喂,你要把我放在包包里多久啊?啊——好难受。」
    「接下来呢?小媛。」
    「好像会有人来接我们,那个女孩子遗寄了照片来。」
    媛让我看了手机,在烈日之下看得不是很清楚……看到了,是个圆脸的女生,满脸笑容,两只手比著胜利手势。
    「胜利手势……」
    「我跟她说我们这边是三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的组合,我想应该很容易认出来。」
    「啊,是不是那个女生?应该是吧……啧,好夸张的笑容。」
    「喂~!你们~」
    跟刚刚相片上一样的圆脸女生,从喷水池旁一边大力挥手,一边带著「好夸张的笑容」跑过来。接近之後,我看清楚了她的长相,一张圆脸,右眼也圆圆的相当深邃,发型咸觉也是圆的……打薄过的短发,长长的浏海遮住了左眼,皮肤是天然色,身穿胸口打著红色蝴蝶结的衬衫、深蓝色的迷你百摺裙,是样式简单的制服。
    嗯?……啊、啊~啊?
    「哇~!停不住!」
    砰咚!
    已经相当接近了,她的速度却完全没有减缓,就那样扑入我的怀中,她的脸「砰咚」地撞进我的胸口。
    距离这么近,我自然也感受得到她的身材,个子比媛高一些,但没有乾那么高,很瘦,富有弹性的东西压上我的腹部,胸部——还蛮有料的。
    「等、等,咦?」乾不知所措的声音跟著嫉妒波动一起传了过来,「快、快点分开啦……」她无力地叫著。
    ——这不是冷静描述的时候。
    「对不起,煞车失灵。」
    女生抬起头,以没有遮住的右眼笑嘻嘻地仰望著我。
    「啊哈哈……」终於离开了,「你们就是研究魔像怪的人吧?我等好久了,欢迎到独乐崎来。」
    「……」
    四个人都张口结舌,除了被她的气势压倒外,也对於她竟然能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前,大剌剌地说出魔像怪,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要说我为什么穿制服呢?这是因为今天田径社突然有事,不好意思呢。
    我们虽然没人问她,她却自己说了出来。
    「……怎么了?大家都一脸茫然……咦~!难道我认错人了?」
    「啊,没有,我们就是,那个,不好意思麻烦你特地来接我们。」
    「没什么啦,不必客气,你就是媛吧?」
    「是、是的。」
    我原先担心怕生的我们,会有人出声回应吗?不过媛开口打招呼了,稍微有些勉强自己,我看了一下其他两个人的样子,乾紧抿著唇,一脸不甘心,唯的太阳眼镜上的眉毛皱了起来,一脸的不高兴。
    「总之先到我家去吧!」
    我们照她的指示搭乘公车,在车上唯小声对我说:
    (那女生是怎么回事?)
    (嘘!被她听到的话怎么办?)
    (我讨厌对男生搔首弄姿的人。)
    (我想她不是在搔首弄姿,应该是少根筋吧……)
    (你被她紧紧抱住所以很高兴吗?)
    (哪、哪有……我才没……)
    公车穿过闹街後没多久,抵达了并排著相同设计的公寓的住宅区,每一栋公寓都非常气派,大到令人抬头看时不禁张大了口。跟在那个女生後面,走进其中一栋的6楼,603号房……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恐怕分不出是哪一栋吧。
    那女生将手靠在门把旁的光滑装置上,门锁立刻开了,我马上看出那是可以辨识静脉的系统锁。
    「好,进来吧。」
    「打扰了。」我和乾、媛小声说,走在最後的唯——手托著下巴,盯著那个锁观察起来。
    「用手……她刚刚用手开锁……好厉害……」
    用数位相机开始拍起那个装置。
    「唯,这好像是自动上锁的,小心不要让门关上唷。」
    「嗯——……你先走吧。」
    ——如果那个能让唯心情变好就太好了……
    我只要一进入别人家就会厌到紧张万分,不过教授不在,带路的女生又相当开朗,所以还不至於全身僵硬,我自己也松了口气。进到里面,我环视屋内,走廊相当长,门也很多,加上刚才的门锁系统,教授所住的地方相当棒呢,他是大学教授,薪水大概不少吧,虽然不知道操形学的书赚不赚得到版税。
    「须弥,不好意思,我说过今天社团休息的……你帮我将棉被收进来了吗?」
    我朝她发出声音的地方——客厅看去,客厅……相当地宽敞,大大的茶几被看起来非常柔软的沙发围在中间,电视机萤幕的尺寸也很大,电视架上放著DVD放影机、游戏机,房间角落的置物架上堆著许多桌上游戏,光看这些会觉得住在这里的似乎是有许多小孩的大家族,不过整理得十分整齐美观,桌巾、窗帘等的摆设也很讲究,墙壁上装饰著壁毯与画像,可以看出住户严谨的个性。
    「咦?我以为你在客厅呢,喂——须弥,自我介绍一下嘛——啊,大家可以放下行李轻松一下,喂——须弥。」
    她的声音消失在走廊,不久拉著一个男生出来。
    「——!」
    我凝视著从昏暗的走廊出现的那个男生,那个人是——我。
    「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千叶美国,是赤石教授以「卵」为素材制造出来的魔像怪,是教授的助手,最近他到国外出差,我在家里帮他看家,至於这个男生,是我的同班同学山县须弥,啊,须弥也已经知道操形学的事了,所以不用在他面前隐瞒,对吧,须弥。」
    「我是山县,请……多多指教。」
    山县须弥同样盯著我瞧,简直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不过,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外型相似。
    「嗯,我是片仓媛,这位是乾琴子学姊。」
    「嗯……既然美国同学都说了,那我应该也说出来才行吧……我也是从「卵」诞生的魔像怪。」
    「啊——你就是啊,这么说来,这个男生就是抱持「愿望」的人?」
    那个男生的头发比我短,没有戴眼镜,细长的眼睛给人不太敢亲近的印象,肤色很白,光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也是足不出户型的人,没错,虽然外表不一样,但该说是周波数相同?还是同类呢?我觉得他应该也过著跟我同样的生活——
    (塔摩先生、塔摩先生。)
    乾拉著我的T恤下摆,我回过神,那女生——刚才介绍过名字,不过我没听清楚——凝视著我。
    「你叫什么名字?」
    「啊,呃……我叫森田友二。」
    「友二同学,请多指教,刚才不好意思撞到你,痛不痛?」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女生真的是因为少根筋所以这样说话的吗?
    「呃,另外一位女生是……?」
    她四处张望,然後唯突然从走廊现身。
    「我叫佐藤唯,是石膏的魔像怪。」
    「唯,我叫千叶美国,他——」
    「可以了,我已经听到……咦?直,直接叫我的名字?」
    那女生——美国对於初见面的女生突然就直接只叫名字,是那种将跟人的距离一口气缩短的人吧,这对我来说是害怕到绝对做不到的事,……我曾经直接叫过谁的名字吗?
    一边担心著唯的心情又转坏,我的兴趣再度转向山县,不知为何我相当笃定他应该也是以跟我同样的心情在看著我。
    「大家先坐下吧,我去拿饮料过来,都喝麦茶可以吧……啊,唯是石膏,所以——」
    「牛奶。」
    「牛奶——因为钙质吧,OK!」
    「我不要,我要去研究室。」
    「咦?啊,嗯,等一下我会带大家去参观。」
    人称的用法跟我一样,也不会跟大家打成一片,愈看愈像我。
    (塔摩先生、塔摩先生,你从刚刚就一直神游物外,怎么了吗?)
    (……啊,对不起,坐下吧。)
    在柔软的沙发坐下後,坐我旁边的乾继续小声说。
    (塔摩先生……你是看美国同学看到出神吗?)
    (才没那回事呢。)
    (真的?)
    乾大概没发现我和山县的相似处。
    端著饮料过来的美国,和媛聊了一会操形学,对於写著有关我和乾的报告,似乎相当佩服。她也提到她和山县都跟著教授学操形学,而山县的成绩比较好。
    「为什么有这么多玩具呢?小孩子是教授的家人吗?住在这么大的地方……」
    「嗯,我早料到一定会被问这个问题,教授是单身,但……那个我等会再说明,不过,与其这样,既然已经提到了,现在说也没关系吧,那我们去一下研究室吧。」
    我们被带到研究室,那里感觉像是小型书房,房间相当杂乱,墙的两面是书架、置物架,上面放著大量的书籍及卷宗,以及装在瓶内的药品。靠里面的窗户旁放著一张书桌,山县坐在那里,驼著的背的两旁一样堆著书和卷宗。
    「须弥,我们要进来罗。」
    「……」山县抬起头,转过身说:「不用先问过教授吗?」
    「这些人没关系的,大家进来吧。」
    「好厉害……」媛一进去就走到置物架旁,赞叹道:「爸爸的收藏品根本无法相比,竟然收集了这么多魔法物质……」
    「没关系……」山县继续说:「明明才刚见面……」
    「没关系,没关系,其实我在看报告时,就已经决定了,我要将所有的事都跟这些人说。」
    「为什么……」
    「……须弥,我会负起『责任』的,听我的吧。」
    「……」山县看向窗户,犹豫了一会後说道:「我知道了。」
    这番交谈,让房里的空气突然沉重起来,「责任」这个讨厌的字眼,令人有种窒息感。
    「那我就说罗。」美国两只手负在臀後,靠著书架,「嗯——,我就先从教授的事说起好了,教授——赤石或火教授是这个城里某所大学的助理教授,不过当然不是教操形学,表面上是专攻化学,这也是当然的啦,既没有什么操形学会,真正在研究的恐怕也只有教授一人,因为是操纵人的精神的学问,也没办法公诸於世,所以教授只在这个屋里研究操形学,而且……嗯,我问一下小媛好了,操形学的研究,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是……」媛看了我一眼,然後回答说:「由於「愿望」或精神很少,无法进行实验,不管「咒纹」的准确度有多高,却几乎没有机会可以证明那是否有效。」
    「嗯,那为什么教授在这种研究上能集其大成呢?」
    「那是因为……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愿望」吗?」
    「没错,教授首先让「愿望感受能力」变得敏锐,然後周游全日本,开始寻找「愿望」之後,重复无数次的实验——当然也失败过许多次,就这样归纳出操形学,制造了许多魔像怪……这次问须弥吧,那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
    ——让制造出来的魔像怪存活下去。  
    「……让制造出来的魔像怪存活下去,负起制造出精神的「责任」。」
    我心中所想的和山县说出的话重叠,我忍不住回头,和盘著手靠在关起的门上的唯四目相对。
    「身为制造者的人马上察觉到这点,他必须给予魔像怪「可以待在这里」的地方,让魔像怪可以继续存活下去才行,这就是刚才媛的问题——有很多玩具的答案,这样子懂了吗?」
    「这里是可以待在这里的地方吗?」
    回答的是唯。
    「嗯,」美国点点头,「你们知道魔像怪很多都是小孩子吗?被谁需要的精神、有强烈生存意志的精神,有很高的这些潜在能力的都是小孩子,也就是说,教授变成要照顾许多魔像怪小孩,因为各自的存在理由不同,好像也有由监护人照顾的。教授租下这间公寓,做为诞生、养育小孩的地方,这里可以说是「魔像怪的孤儿院」现在还残留著那些痕迹,客厅里陈旧的桌上游戏、那些孩子亲手制作的壁毯跟画,和室则有涂鸦,还有贴了贴纸的衣柜,壁橱里有许多棉被,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就是了……」
    她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不过马上甩甩头继续说:
    「对不起,对不起,稍微有点感伤起来,有小孩住在这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住在这里的魔像怪只有我一个,因为教授已经不再制造魔像怪了。」
    站在我旁边的乾将身体更加靠了过来,抓住我的T恤下摆。
    「学校呢?」唯问道,「那些小孩没有上学吗?」
    「有啊,很普通地去。」
    「普通?什么意思?」
    「大家应该都有听过这个城市的传言吧,也就是秘密制造复制人、机器人的传言,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不过有一点我敢说,那就是当然「有魔像怪住在这个城市」,而且我可以很普通地——跟普通的人一起上学,跟须弥同班,没错,住在这城市的小孩,不管是复制人、机器人、魔像怪,都可以去学校,就算没有户籍,不知道他的来历,只要制造者出钱,大家不是从後门,而是正大光明地入学,……我想如果去查的话,应该也有机器人。」
    那也就是说,曾经死过一次的人也能去学校。
    ——唯,唯是怎么想的呢?如果她心中有想再上一次学的想法的话……
    「我也是从教授自己的「愿望」诞生的,所以没有户籍。」
    「美国,不必说到这种地步吧。」
    山县又回过头来说道。  
    「没关系,我的事也说出来不要紧的,因为这些人不是坏人。」
    「我就说,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让两个魔像怪生存下去唷,你应该也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吧?」
    「……」山县再度转回书桌「……是这么回事啊。」
    「教授将我视为他最後制造的魔像怪,不再制造了,不过不能跟你们说为什么。教授从那之後开始将自己的研究整理出书,将至今一直隐藏起来的自己的研究传达出去,这并不是为了要向世间推广,反正大部分的人读了也不会相信,也制造不出魔像怪,普通的人只会将它视为可疑的邪教书,不过,一定会吸引到好奇心强的小孩愿意相信吧,没错,教授是为了发掘年轻的人才所以出书的,在寻求著媛这样的人,啊,当然须弥也是。」
    「我完全比不上片仓同学,而且重点是,我没制造过半个魔像怪。」
    「你不用谦虚,就算那样,也比我强多了,不是吗?呃,所以呢,看到报告的我们相当讶异,因为听说操形学的书没有人相信,已经绝版了,因此……也就是说,我想跟你们好好相处,因为我们都是在学操形学的夥伴。」
    我不知为什么感觉胸口很难受,在意著说话的美国、像我的山县、媛、唯、当然还有乾,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现在的心情,……我从不曾像现在这样一次在意这么多人,已经超过了我的负荷。
    乾抓住我T恤的力道变得更强,甚至有些被她拉了过去。
    「咦?我话太多了吗?对不起,对不起。」美国笑嘻嘻地说,「得赶快去买东西才行了,因为今天要吃烤肉,大家可以帮我忙吗?」
    「那个……请等一下。」
    「嗯?什么事?琴子。」
    「这个,」乾指著上了锁的置物柜内排放著的许多卷宗,「我可以问一下这是什么吗?」
    「啊啊,这是「病历卡」,记载著教授制造的魔像怪的经历、成长纪录,只有这个是隐私,我们也不能看。」
    「这样……啊……」
    「嗯?」
    「啊,没事,没事啦。」
    「那么,我们走吧,藉著烤肉联络一下感情。」
    大家都走出了研究室,我因为被乾抓住衣服而动不了,唯和山县在门口回头看我,然後山县将门关上,让我们独处。
    我虽然很怕碰触女生,不过因为乾将头抵在我的胸口,我也就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肩头,她虽然颤抖著,却什么话都没说,所以我不知道原因。
    傍晚日落时分,我们开始烤肉,将大家各自出了一点钱在附近超市买的食材放在铁板上烤著,餐厅香味四溢,而且很热。
    「盐烧牛舌拿下来,不可以烤太久。」
    是因为个性相似吗?美国指挥著铁板上的大小事情,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烤肉时的妈妈,只顾著分给我和姊姊吃,竟忘了留自己吃的份,该不会美国也是……
    「美国同学,你忘了自己的份唷,请你吃我的吧。」
    媛的食量似乎很小,说著说著就将自己的分到美国的盘子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不觉太投入了。你看,蔬菜烤好了唷,有青椒、茄子、高丽菜,都不要挑食,以肉一蔬菜二的比例吃下去,你们两个男生,没怎么在吃啊。」
    我和山县被她的气势所压倒,筷子一直追不上不断放进盘子里的食物,另一方面,女生们——坐在我右边的乾默默地但确实吃进了嘴里,隔著桌角坐在左边的媛,似乎是小口小口地细细品味著,唯只浅尝了一点肉,然後吃著自己买来的各式乳制品。
    「美国,你不吃的话不会减少的,坐一下吧。」山县说。
    「啊——对不起,对不起。」美国拨了一下遮住左眼的浏海,但随即又回复原来的样子。
    我特别在意唯和乾的情况。
    唯虽然在研究室时表情一脸凝重,不过开始吃饭後就恢复了。之前三个人一起吃饭时,是由她主掌一切,这次被美国抢了工作,心想她会不会又不高兴了,但出乎意料地,却是「啊啊,真轻松呢」的感觉,一派悠闲,我松了口气。
    至於乾,看到她在研究室的样子,让我相当担心,不过是因为烤肉的力量吗?她已经恢复正常。「塔摩先生,很好吃吧,要不要分点肉给你?」还能兼顾到我,显然变得很开心。
    「琴子,机会来了,「啊~」地喂给友二吃吧。」
    「咦?大家都在看耶,很难为情的。」
    「嘿嘿~琴子跟友二的感情真的好好喔,没关系,不要在意周遭人的目光,尽量恩爱吧。」
    又开始像平常一样,一搭一唱了起来。
    「那、那……」乾连耳朵都红了,然後用筷子挟起一块肉。
    「那、那,塔摩先生,啊—……」
    「真、真的要吗?」
    「快点啦,酱汁要滴下来了。」
    乾用筷子挟了一块肉到我嘴里,山县的视线不知道放到哪里好。
    「学长,」媛也挟了一块肉,另一只手放在肉下面朝我伸过来,「也请吃我的,请……张开嘴巴。」
    「「「咦!!」」」我、乾和唯都惊讶地叫出声来。
    「不行吗?」媛在眼镜深处用双眼恳求著我。
    为什么媛会说出这种话呢?……可是,那……暂且就先——
    「好吃吗?」
    「嗯、嗯。」
    媛的表情亮了起来。
    「啊哈哈哈!」唯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琴子妹妹,你要怎么办?」
    「唯、唯,为什么叫我琴子妹妹!我又没……」
    「须弥,我也挟给你吃吧。」
    「我……不用了……不必。」
    「不需要客气的——啊,铁板空下来了,好,来烤牛五花肉吧!」
    总觉得很对不起山县。
    「啊——对了,大家不要叫我美国同学,以後请叫我小美。」
    和小美——这样实在太过亲近了,我还是回到之前的称呼——美国所设想的一样,感觉大家因为烤肉都熟稔了起来。
    吃饱喝足後,坐到通风良好的客厅沙发,等著看烟火,大家似乎都一样,只是呆呆看著电视,不怎么说话。
    「啊——,好幸福,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呢。」
    我听见美国这么喃喃自语。
    过不久,砰的爆炸声响起,烟火开始了。关掉客厅的电灯,这里是六楼,而且公寓所在地的海拔好像很高,所以走到面向海的阳台,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可能是以电脑控制,从下面升上的烟火或高空烟火,配合著时间接二连三地发射,是利用焰色反应形成的五彩缤纷烟火,也有设计成文字、图案的烟火。
    我虽然在看烟火,但也入迷地看著浮现在那些光芒中女孩子的脸,大概知道不管说什么声音都会被掩盖住吧,大家都静静地看得入神。
    山县的视线和大家不一样,与其说在看烟火,他的视线在更远的某处,——没错,当人露出那种眼神时,一定是在回想著什么。
    烟火结束了,砰、砰的余音还在腹部回响著。
    「好像结束了,那么大家到顶楼去吧,我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啊——我不去了,」山县说著率先回到屋内,「反正我常常在看,我先去洗澡。」
    「是吗?那么,其他四个人跟我来吧。」
    我们随著她到了顶楼,感觉风势有些强劲,美国指著山的方向,在那里的是——
    「哇——!」
    「喂,这太棒了,得去拿数位相机……啊——是自动上锁的,我一个人回去也没用,那个男的好像说他要洗澡。」
    「哇啊……竟然有这种美景……我……」
    眼前是一片光彩夺目的景色,我也和女生们一样屏住了呼吸。在那里,虽然不是那个季节,但整座山就像是圣诞树的灯饰一样,被许多光球所包围,正如「光景」的字面——光的景色。在光球的照耀之下,整座山发出蒙胧的光芒,有几道光规则地排列著……对了,那些光是白天看到的研究大楼的光,另外还有些移动著的光,大概是研究员座车的车灯,和刚才看到的烟火,又是另一种不同的光的样貌。



    「怎么样?很漂亮吧,我心想这个一定要让你们看看。」站在无数光芒的背景下,美国说:「这是独乐崎的「不眠之山」,有许多人在那座山上彻夜进行各种研究,所以那些光直到早上都不会消失,……我啊,最喜欢这个城市了,我知道在外面流传著许多谣言,不过我不在乎,不管有什么谣言,都是关在那座山上的那些人的研究在支持著我们。」
    风吹过来,吹拂著美国的浏海,左眼流露出温柔的光辉。
    「我最喜欢我生长的这个城市,也最喜欢这些光了,这或许比不上长崎、函馆等地的百万夜景,不过我觉得外面的人不知道这个很可怜,所以我要将它跟你们分享。」
    虽然感觉有点像是在演戏,不过她的话听起来很舒服,我好像也开始喜欢上这个城市了。

[ 本帖最后由 Zero_syb 于 2008-10-23 21:20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钻石的回忆
    1
    烤肉、烟火、不眠之山……美国所准备的欢迎活动全都落幕了,虽然之前担心是否能够好好沟通,不过总算还算顺利。
    之後我们轮流洗澡,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在客厅轻松谈笑著。
    最後,男生拿著棉被到客厅,女生则在走廊另一端的和室,各自分别就寝,和室不时传出笑声。
    ——为什么山县也在这里过夜呢?
    我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不过即使只有两个男生在,我也问不出口,因为就像我不喜欢被别人千扰一样,我想他应该也不喜欢吧,……不过,我也想到,如果他和我一样的话,那他是否也有什么事想问我却问不出口?
    和女生她们相比,我们这边几乎没有什么对话,是受不了这种沉默吗?他关掉屋里一半的灯光,从电视机下面拿出游戏机,开始玩了起来,是我也曾经玩过的异世界战术模拟游戏。
    「这个……」山县看著萤幕开口说,「你玩过这个吗?」
    「啊,有,相当迷呢。」
    「这个游戏里的魔像怪不太有用处。」
    「……就是啊,不太有用处。」
    「我只能玩到这个阶段,魔像怪可以改变等级吗?」
    「不行,上一代可以,不过这次不行,只是在地牢以敌方姿态出现。」
    「这样啊……我倒是坚持想使用它。」
    「从游戏中间到最後面,得到可以让能力提升的道具,接近魔像怪主人——好像不对,我忘了名字,接近那个组合後,能力会提升,接著就比较好操作了。」
    「嗯——你果然也很迷啊。」
    游戏内容的琐碎谈话虽然无关紧要,但这种无聊的对话,却彷佛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一般,有种分不清楚是哪个人在说的厌觉。
    「我是不是对魔像怪这个词反应过度了……」
    「……我说不定也是这样。」
    「啊~这个、这个,要怎么救这个NPC?马上就会被杀,我看乾脆放弃算了。」
    「啊,没有那个角色会影响接下来的难易度。」
    「果然不可以放弃啊……不可以放弃。」
    他似乎在咀嚼那句话般地重复说道,然後紧闭嘴巴投入游戏之中。
    我也静静地看著萤幕上的战况,每当敌方角色无情杀了NPC後,他就重新开始,重试了许多次。
    ……和室那边传来一阵骚动,然後——
    「塔、塔摩先生救我——!呜呜——!」
    乾慌慌张张地跑进客厅。
    「怎、怎么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救她——
    「喂,不能向男生求救!」乾就被捣住她嘴巴的唯和微笑说著「对不起惊动你们了——」的美国抓住,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请保重,乾。
    看来好像是被同性给性骚扰的样子。
    ——被她们怎么了呢?该、该不会是……
    我又开始了色情妄想,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可恶。」因为山县的话,我回到现实,他以一副非常冷静的表情盯著萤幕看。
    不理会和室传来的阵阵嬉闹声,他再度说道:
    「乾她……」   
    「啊,嗯,真的不好意思。」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不是说那个,我只是觉得她真的很喜欢你呢。」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且,你好像也是真心喜欢她。」
    「那个……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刚才的情况就不用说了,另外,我看到你们留在研究室和烤肉时的情景,也读过报告,我想,如果没有十分强烈的喜欢的心情,那方法恐怕就无法成立了,我擅自看了,没关系吧?」
    「不……没关系。」
    「而且你有「愿望」感受能力吧?你稍等一下……」
    山县走到研究室,然後马上回来,手里握著什么东西。
    「你拿一下这个。」
    「唔哇,好重!」
    我一接过来就厌到强大的重力,手腕立即下垂,然後下一瞬间——
  
  「我会一直一直等著山县的。」

    是女孩子的声音——「愿望」窜进我的体内,这到底是——
    握在手里的是触感粗糙、像圆石般的东西,张开手一看,是个透明玻璃球的表面被粗砂纸磨过的椭圆形硬块,在游戏萤幕的光的反射之下,显得闪闪发光,可是以这个重量来说,很明显不是玻璃,是什么……这是什么?宝石的原石吗……
    「那是钻石。」
    「是钻石的原石?」
    看起来和雕琢过、当作装饰品的不同,不过经他这么一说,这确实具有钻石的符徵,而且不像人工钻石那样掺著褐色,是天然的钻石,跟玻璃不一样,光的折射率很大,光射进结晶之中,彩虹色反射到许多方向。
    「嗯,不过这不是原石,然後呢,你听到「愿望」了吗?」
    「有,这到底是……」
    他再度坐下,拿起遥控器,看著萤幕说道:
    「我想做个实验看看。」
    「你说的实验是——」
    我将钻石拿到眼前,凝视著里面,由许多小面聚集而成的钻石深处,似乎映照着什么。
    「……!!!」
    突然,一道炫目的光芒飞进我的眼中……我失去了意识。
    我是谁?
    森田友二。
    森田友二?
    虽然我也觉得是这个名字没错,可是也有种好像不是的咸觉,不是我的什么人的记忆似乎混杂在我脑中,以根干相同但枝叶有些微差异的形式。
    对了,这是山县的记忆。
    共有他的记忆,也就是说我变成了他。
    我现在是森田友二,不过也是山县须弥。
    那份记忆,回溯到我跟他——另一个我,开始有很大不同的那个分歧点——与女孩子的邂逅……
    我从国中开始,就一直过著玩电动玩到半夜、在学校始终很困、午休时间在教室桌上一直睡觉的学校生活,所以周遭的人都在背後说我「很阴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像会突然抓狂,好危险」等,被认为很难亲近,对於他们说的话,我并不否认,我觉得自己只能活得「阴沉」,虽然我不喜欢「抓狂」这个字眼,但确实曾因为怒气无处可泄而厌到痛苦。
    我有个能让自己这种乱糟糟的心沉静下来的地方。
    ——就像身为森田友二的我,图书馆是容身之处一样。
    那是跟陆地相连的那座岛上的废弃屋。自从发生某件事後,我就不喜欢回家,总是在放学回家途中到那里去,那里也铺有道路,骑脚踏车的话,其实不算远,我下课後就马上骑著单车飞奔过去,听说那里以前有渔夫,我想那间废弃屋就是当时留下的。
    从毁坏的门可以走到里面,在那里能够听到海浪声,也没有城市的喧嚣,我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好地方。也没有特意做些什么,就在那里发发呆,吃著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东西,即使到了晚上也不是很暗,有路灯和灯塔的光周期性照射著,再加上「不眠之山」的光映照到海上,非常漂亮,我在那里待到很晚,我认为只有那里是「可以待在这里」的地方——是只属於我的地方。
    然後,国中三年级五月底的某日,我同样来到那间废弃屋,因为夕阳余晖之美,我走到屋外,观看太阳落入山头。
    太阳下山天色即将暗下来时,我发现有个人影在沙滩上跑步,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在慢跑,只是不经意地看著他,但那个人似乎朝这边跑来,我赶紧躲到废弃屋,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真的朝这边接近,我於是躲到更里面,然後,那个人进来了,我躲在废材的阴影下闭住呼吸,偷偷看著。
    我凝神注视,那个人的长相我见过……是同班的千叶美乡同学,穿著学校运动社的制服,戴著白色发带,额头整个露出来,这是她的注册商标,绝对没错。
    成绩是全学年第一名,在田径社也有不错的成绩,将学校的校训——文武双全——一丝不漏地表现出来的人,在校内相当有名,连不跟人来往的我也听说过,心想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因而对她产生兴趣,刚好又和我同班,於是暗中观察著她。
    她是个光芒耀眼的女孩子,不过很少笑,在学校总是绷著一张脸,身高在女生里面算是娇小的,但存在感却很大,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周遭的人对她总是敬而远之,我没看过她跟任何人聊天,她和包含我在内的周遭之间隔著一道厚重的墙,当然是跟我完全无缘的存在。
    那样的美乡同学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我眼前,刚才在沙滩慢跑应该是在练习吧,但为什么会进到这栋废弃屋呢……?她如果将这里视为休息地的话,我不就变成擅自使用这里了。
    美乡同学从墙壁的裂痕处探出头,小心地四处张望,确认四周都没人後,在中央处的某个木箱上坐下,接著从腰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地上,又从里面拿出……打火机,喀嚓喀嚓地发出声响。
    看到那幅情景,我马上联想到「香菸」,说到学生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点火,就只会想到这个。
    ——美乡同学会抽菸?我实在不敢相信看起来那么正经的她会抽菸,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有什么压力吗?
    我胡思乱想著,继续观察她。
    美乡同学用打火机点燃了先前放在地上的东西——蜡烛。
    ——蜡烛?抽菸不会用到蜡烛,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开始用蜡烛烧起什么东西,淡淡的烟袅袅升起,有股烧焦的味道,但却不是菸臭味,她的身体在阴暗处,我看不清楚到底在烧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稍稍站起身来,然後我看见了她所烧的东西——
    「唔,唔哇!」
    「!是谁!」
    我不自觉叫出声来,被随即发现到我而走过来的美乡同学揪住衣领,压向墙壁。
    「……?你是……山县?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虽然同班,但她怎么知道我这个没有存在厌的人的名字?我虽然厌到疑惑,但现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
    「刚刚的事你看见了?」
    「嗯,所以、那个……我不会逃走的,你、你先放开我,我好痛,好、好热。」
    「啊,对不起,不由自主就……」
    「手、手腕变红了!快点、快点灭掉!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我所目击的并不是美乡同学在抽菸,不是自残行为,而是自烧行为——她正烧著手,将烛火放在左手腕附近,那并不只是在取暖,手腕确实伸入火里面,碰到火的地方被烧焦了,周围红通通的。
    总之,我先提醒她这点,她小声地「啊」了一声,用右手掌直接覆盖在上面,过了一会儿,大概因为没有燃烧所必需的氧气,手腕上的火熄灭了,只剩下烧焦的地方。
    「不烫吗?」
    「不……那个……烫是会烫啦……嗯……终於被看到了啊……」
    美乡同学像是放弃了什么般地叹了口气,然後坐回刚刚的木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到她向我招手,我便听话地隔著燃烧的蜡烛坐在她对面的木箱上。
    「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所以……」
    「……不,你不需要说谎,我也知道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对不起,」我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不,等一下,既然已经被你看到,那就必须跟你说清楚才行。不过,在这之前,山县,你可以陪我忏悔吗?」
    「忏悔……?」
    「拜托你。」
    听了她的话,我再度坐回那里。她对於自己被发现的秘密,既不意图含混过去,也没威胁我不准说出去,更没责备擅自偷看的我,不仅如此,她垂著头,该说是圣洁吗?像是真的要倾吐自己的罪状般开口说道:
    「你要跟谁说你所看到的事都没关系,做出自烧这种不当行为的是我,我没有权利阻止你的行动,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那样做的话,你的形象会毁於一旦,……我也没有可以说的对象,再说,那样做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我的形象……」
    「先别说这个,手腕不是烧焦了吗?……不会痛吗?如果怎么样的话要去医院,不要说是自己烧的,我想应该不会被发现……」
    「……还没有恢复原状啊,」她抬起头,仿佛是在看手表似地看著左手腕,「这个不要紧的,你看一下这里,……为什么要避开眼睛?」
    「因为好像很痛……」
    「嗯,总之你看一下,嗯……」
    美乡同学紧紧握著左手,然後烧焦的痕迹从四周渐渐变回肤色,黑色的面积变小了,最后终於消失不见。
    「咦?这是怎么回事?」
    「你会讶异也很正常,其实我的身体是由碳组成的,虽然这么说却不是有机物,是焦炭或煤那种,所谓的不定形碳,所以就算燃烧也没关系,你可能难以相信,不过这是真的。」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眼前所见的现象确实是事实,所以我无法否定,可是比起这个,我不懂的是为什么对只是偶然目击的我揭露自己的秘密。
    「为什么连这种事都告诉我?」
    「不这么做的话,你会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事吧?」
    「是碳的话,那个……就算燃烧也不会痛吗?」
    「没那回事,会痛……」
    那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没有问出口,因为我认为太追根究柢不好。
    「不说这些了,你可以帮帮我吗?我的罪被你发现了,所以必须给我惩罚才可以了结,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就算你这么说……」刹那间,脑海闪过被虐狂的念头,但我随即摇头甩开,「我想不到,而且擅自偷看的我也有不对。」
    「这样啊……」她再度垂下视线,「可是你不给我惩罚的话我会很困扰,不那么做,我大概还会重复同样的事,拜托你。」
    「呃,那……」美乡同学的脸庞在烛光映照下,显得莫名地可爱,我一边看得入神,一边说道:「请你做我的朋友。」
    我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这怎么会是惩罚?」
    她抬起头看我,我立即低下头,脸颊烫得不得了。
    「呃,那是……我想你一定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所以这算是惩罚。」
    「你是那样看自己的啊……我明白了,我以为会被要求更难的事呢,嗯,被你看到算是我运气好吧,然後呢?我们是朋友,接著要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朋友到底是什么?不好意思,明明是我自己这么说的……」
    「不,这样啊……请你明天也到这里来,我想多跟你聊一聊,促膝长谈也是朋友不是吗?而且,有你在旁边的话,说不定可以不用燃烧身体。」她迅速起身,「那么,我要跑回去了。」你也不要待太晚,早点回去吧。」
    说完,让蜡烛继续燃烧著,美乡同学走出了废弃屋。
    ——那是我跟美乡第一次交谈,就因为那一天,我对她那诚实的性格厌到无限的敬意,我想也喜欢上她了吧。不对,在此之前,从注意她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对她抱有好感。
    没错,我遇到的是千叶美乡而不是乾琴子,而且喜欢上她,那时就是分歧点,是一切的开端。
    ……那之後,我几乎每天放学後都在废弃屋跟美乡同学见面,每次见面,她的表情就会舒缓开来,感觉墙壁消失了。在学校时,因为在意周遭的眼光,而且感觉她竖立起一道厚墙,所以无法说话。不过在那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谈了许多事。
    譬如说,我跟她说了造成我不想回家的原因,搅乱我一切生活的那件事。
    「你的修学旅行怎么样?」
    「修学旅行?嗯,我自己是还蛮享受的。」
    「……我也是,还蛮自得其乐的,可是……」
    「……发生什么事了吗?班上同学对你做了什么吗?」
    我没有任何一个同年龄的朋友,是属於独自过活的人,被周遭的人认为是「难以相处的人」,所以一个月前的修学旅行是次艰苦的旅程,不论是班级行动、住在八人房,都形同我不存在一般,班级行动我远离大家落在最後面,也几乎不在房间,在旅馆大厅一直待到就寝时间,我知道这是让彼此都好过的方法,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以我自己的方式享受著旅行,札幌拉面也很好吃。
    「不,跟其他人疏远是预料中的事,我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等我从修学旅行回来时,等等——光是想起这件事就……,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嗯,慢慢说没关系。」
    「……然後,就发生了那件事,我回到家後,发现我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在这四天三夜之间,我平常玩的电玩、贴在墙壁上的美少女海报、收集的漫画、公仔,全部不见了……只剩书桌、床、文具之类的东西,啊,对了,还有钱跟信一起放在书桌上,那封信的内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上面写著:「为了让你专心准备考试,我把玩乐的东西卖掉了,拿这些钱去买参考书,希望你可以考上,我会帮你加油的。」
    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母竟然做出像大雄的妈妈那样的事,自己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不过我并没有像大雄那样偷懒不念书,没错,我的确很爱玩电玩,但还是有在准备考试,而且,就像你知道的,这个城里的学校都附属於独乐崎大学,有点像是一贯教育,只要不是太混,应该都能升学,我马上就发现「为了让你专心准备考试」不过是个藉口,另有其他真正的原因。
    最近不是发生很多起少年案件吗?少年案件虽然每年都时有所闻,但今年特别注意像我这样的「阴沉少年」,不,应该说是成为攻击的对象,当然我也警惕自己「要注意不要变成那样」……可是,我爸妈却毫无怀疑地接受了媒体的言论。
    「我家的孩子不会那样的」观念是错的,府上的孩子也很危险。
    像这样的讯息才是使得我房间空荡荡的原因,我爸妈想在物理面上强行抹去我身上那种「阴沉少年」——没有什么朋友、沉迷於电动的少年的印象,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媒体的言论……
    面对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是乾脆发飙呢?还是重买游戏表示反抗?或者照他们说的专心念书扮演个乖孩子?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结果最後剩下的只有「这不是我的房间」的感觉,完全不认为我「可以待在这里」。
    不只是在学校,连在家里都失去了容身之处,可是,很没出息的是,我没有离家出走独立更生的能力……所以总是在这里打发时间,尽量晚回家。」
    「……这样啊,难为你了。」
    「你也觉得我很没出息吧。」
    「没那回事,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这么说或许会让你更痛苦……不过,我想你父母也是担心你,只是方法太过笨拙、极端而已吧?」
    「这我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嗯,我就知道你应该能够理解,或许很受伤,但既然你能这么想,我想你一定能够踏出下一步的。」
    美乡同学一直很认真地听著我笨拙的话,并鼓励著我。
    「对了,大雄到底是谁啊?」
    「啊……不知道就算了,他是某本漫画中的角色。」
    「不好意思,那方面我不太热,我没办融入其他人的话题,和漫画甚至电玩比起来,跟我说话很无趣吧?」
    「没那回事,电玩只会有设定好的反应而已。」
    「是吗?类似这样的事你随时可以跟我商量,因为那也是朋友会做的事。」
    如果没有美乡同学能够商量的话,我说不定已经疯了。
    在那之後,她对我说了魔像怪的事,从操形学的基本——什么是制造魔像怪必不可缺的、魔像怪或人如何以公式表现,到研究这些的赤石教授的事、这个城市的秘密,最後,美乡同学是怎么诞生、成长的,为什么会烧自己的手腕也告诉了我。
    「制造我的是赤石教授,这我之前有说过吧,经由教授的想像形成我的精神,然后,因为教授希望,而给了我存在理由,我才能在这里,……但是我好像是实验失败所诞生的魔像怪,「卵」这个成为肉体源头的有机物块,好像是我最初的「素材」,过去,还有其他操形学者的时候,「卵」的实验听说从没成功过,我也一样,还是不是很成功,从卵成长到胚胎、婴儿、小女孩的时候,肉体崩落,体液喷出,无法继续维持身体,本来我应该无法依附到肉体,而变成魂飘荡,不过,教授在那时负起了制造出我的「责任」,在魂离开破烂不堪的身体之前,用「炎的咒纹」让身体燃烧,让我重生为以碳为「素材」的魔像怪。」
    「那么,诞生时的火和你的自烧行为有关吗?」
    「嗯,说不定有关吧,我的身体或许还记得那件事。本来毫不相干的我的精神和组成外形的「素材」在哪里连系了起来,也许那份记忆在我的精神深处起了作用,所以才让我有自烧的行为,我自己无法控制那股冲动。」
    「我还自己胡猜是不是因为压力的关系,你的成绩那么好,对运动也尽全力地努力,而且,好像有人嫉妒你的成绩……」
    「我从来不觉得那是压力,也管不到别人的想法,我无法控制别人,要求别人完美的人,那个人自己就不完美……你想要被大家喜欢吗?」
    「我对其他人……没有任何期待,就算曾经很要好,总有一天还是会被背叛,会各分东西,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有交集比较好。」
    「那么,你在跟我说话时,也想著我们总有一天会各分东西吗?」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我不好,不该问你这种问题,但是,那样好悲哀唷,就算我想要接近,你却一直远离,……不好意思,我离题了,至於我燃烧自己身体的动机……我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就像无法控制别人一样,在自己的身体之中,也有无法控制的部份吗?」
    「没错,你这话说得真好,我开始喜欢上你了。」
    「咦!那是什么意思……」
    我那时心想,美乡同学所说的「喜欢」,大概跟我想的「喜欢」不同。
    「内心充满著矛盾,火烤焦、燃烧著我的手腕,明明感到痛,不知为何却无法停止。那份疼痛、炙热厌,刚开始真是痛苦得不得了,但持续下去後就习惯了,戚觉不到疼痛,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常常看著自己烧得火红的手腕看得入神。」
    我不希望美乡同学再次燃烧自己的身体,所以我握住她的双手,直视著她的眼睛说道:
    「不行的,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不希望你再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为什么我有办法对女生做这种事呢?我现在仍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知道了,因为人必须努力克服自己的欲望与冲动吧。」
    美乡同学那时对我微微笑了一下。
    「山县,下次要不要跟我一起跑跑看?」   
    「咦?可是我对运动……」
    「慢慢、慢慢地跑就行了,我会配合你的步调。」
    「我会妨碍到你……」
    「山县,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跑步,我之前曾说过魔像怪是以E=mc2来行动的吧,也就是说,并不是以心肺功能在行动,我的呼吸只是装出来的。如果根据E=mc2的公式作用的话,较之人类,可说有压倒性的能量效率,我应该能够以超人的速度和持久力来跑,可是事实却非如此,魔像怪能源的损失太大了。我知道操形学後,就对为什么会这样咸到疑惑,所以就开始跑步,我想研究精神的意志可以使用能量到什么地步,魔像怪的极限到哪里。」
    「原来如此,竟然会思考这种事,你真的很厉害呢。」
    「不过,不只是那样,我跟人一样,单纯觉得跑步这件事很舒服,这是我加入田径社後才察觉的,所以我也想让你体会那种滋味,不愿意吗?」
    在美乡同学的正视之下,我无法摇头拒绝。
    ……就像这样,她给了我许多建议,也告诉我很多她自己的事,所以我想回报她,终於想到了一个点子。
    「这是什么?要在这里放吗?」
    我想和她一起放烟火,就像戒菸的人为了消除菸瘾,嚼尼古丁口香糖一样,我想藉著放烟火,让她忘了烧自己的身体,我想让她看看,比起自烧,还有更美丽、愉快的事情。
    我们在废弃屋旁边的沙滩放烟火,自从小学时和家人一起放之後,我就没再玩过了,因为没有什么事比一个人放烟火更寂寞了,所以我一直没有放,不过,这时的我,有美乡同学在。
    点燃老鼠烟火时,它一边旋转一边追著我,我忙不迭地四处躲避著,那时我第一次听见美乡同学笑出声来。
    自从遇见她之後,我们一起度过许多日子,等察觉到时,已经要放暑假了,我开始意识到未来,我想和她一起参加升学考试,进入同一所大学附属的高中,想要两个人一起做更多更多有趣的事。
    就在那个时候,有一天晚上,不是美乡同学,是长得跟她很像的美国独自前来废弃屋。
    「你是山县须弥对吧?」
    「美乡……同学?」
    「很遗憾,我是美国,千叶美国,美乡的双胞胎妹妹,请多指教  。」
    和美乡不同,她相当擅於和人打交道,烕觉有点装熟。虽然长得很像,但她没有带发带,浏海垂下来,给人不同的厌觉。
    「今天美乡不会来唷,所以我代替她来,我想带你到赤石教授那里。」
    我被带到美乡所住的公寓见赤石教授,然後,就像老掉牙的电视连续剧般,医生对病患的家人告知病情,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是这么一回事,站在旁边的美国看起来就像护士。
    「美乡的身体结晶化,得了绝症。」
    根据教授的说法,那就像是魔像怪的癌症。美乡的「素材」——碳,逐渐开始结晶变成钻石,结晶化的部份会失去自由度,没有办法变化,不只如此,还会夺去那部份的活动、感觉,就像麻痹一样,虽然或许可以切除患部,可是却无法治好那个病本身,结果又会在某个地方发病,然後蔓延,最後整个身体都会变成结晶,那样的话,魔像怪会变成怎么样呢——
    以人为例的话,就是全身麻痹只剩意识存在的状态,没有感觉,不知道自己能否动弹,变成只有一颗心孤零零地飘荡在黑漆漆的无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尝不到,什么都摸不到,连跑步、燃烧自己感到疼痛都做不到,无法使力也无法受力,只是个会思考的东西,那是比疼痛、死都还要痛苦、可怕的事,光是想……脑袋似乎就快要抓狂,加上美乡是自己喜欢的人,更而甚之……
    我询问教授自烧行为是不是病因,教授跟美国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虽然很讶异,但之後教授将它解释为「应该是感觉到病情的她,想要对自己的身体有实感,而无意识间所做的行为」,虽然他说患病的直接原因是以「炎的咒纹」燃烧肉体,但实际上似乎不是很明确,也似乎没找到治疗的方法。
    教授告诉我,解救美乡的方法就是让她绝望,如果已经无药可救,与其让她孤零零地存活於无之中,不如给她精神上的伤害,让她死去比较好,这是教授和美国的结论。他说那是身为制造者负起「责任」的方法,所以叫我不可以再见美乡,在教授跟美国的说服之下,我开始觉得那样比较好,就照他们所说的暂时不见美乡。
    可是,让她绝望这种事,我还是怎么样都无法接受,我拜托教授让我见她,教授虽然拒绝了,但暗中听见我们交谈的美乡,在那之後还是来废弃屋了。她似乎也曾经试图让我放弃,不过还是做不到。
    与其死,美乡选择了失去自由地活著,而我也没有让她绝望,我承诺会负起「责任」,学习教授已经放弃的操形学,一定会从结晶之中将她救出,所以要她不可放弃希望,一直一直等下去。

    ——然後,国三的夏天结束时,她变成了结晶。

    之前一直在我的意识中占有优势的山县须弥渐渐薄弱,再度回到森田友二。从和遇见千叶美乡的分枝并行存在,我跳回原来的和活著的乾琴子相遇的分枝。

    森田友二。

    我是森田友二,我几乎差一点就忘记了。
    ——比疼痛、死都还要痛苦、可怕的事……
    这在我心中留下强烈的印象。
    「……嗯,……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嗯,你回来啦。」
    「山县,这到底是……」
    ……我……似乎一直凝视著结晶之中映照的东西,就算从那里栘开视线,视野却难以对准焦距,我不断眨眼,终於确认是原来的公寓客厅。
    我看见映照在电玩画面下的山县的脸,客厅流泻著小声的电玩BGM。
    「森田,你还记得刚才看到什么吗?」
    「啊……嗯,不过该怎么说呢?厌觉山县的记忆进入我的体内,然後……好像体验了和美乡同学之间的回忆……」
    ……对了,山县没有回自己家而住在这里,以及玩著已经发行一段时间的电玩,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原来如此,果然跟我的观点同化啊……那个……给我。」
    我将钻石还到山县伸出的手上,他放下控制器,用两只手将它包住。
    「我想你所看到的,是这颗钻石身为魔法物质的性质所产生的。」
    「魔法物质?」
    那颗钻石也是魔法物质吗?
    「你看到了这颗结晶是怎么形成的吧?」
    「……碳的美乡同学成为结晶,然後……」
    「没错,这跟一般的魔像怪顺序相反,从碳这种「素材」诞生的魔像怪再次回到拥有「愿望」的「素材」——钻石。」
    回想刚才体验到的事,我马上明白了。
    「美乡直到现在仍然发出「愿望」,我跟你都有「愿望感受能力」,所以能够听到。美乡从这里面另外还发出一样东西,我直到最近才发现,那就是「回忆」,我发现每次只要凝视著,她就会让我看到你所看到的,严格来说不是我的记忆,是我和美乡之间的记忆。」
    「之间的……」
    「刚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在回想,不过,我真正再体验一次之後,因为实在太过真实,所以我知道那是美乡让我看的,我猜那是这个魔法物质的性质,虽然也试著让美国看,不过她所看到的,似乎并不是站在任何一方的角度,而是从我跟美乡的旁边看的影像,所以现在也让你试试看,对不起没有事先说明。」
    「……嗯,吓了我一跳呢。」
    「我从报告中得知你和乾的事後,自认为我和你所邂逅的女孩虽然不同,不过却过著同样的生活,所以,我想说不定你会和我的观点同化,结果真的如同我所想的。」
    「我也是,打从今天一看到你,就有种一样的感觉,……不过,这么重要的回忆让我这个旁人看,没关系吗?」
    「刚开始,我和美国不同,没有意思要对你们说,但我还是改变主意,决定由我来告诉你一切,因为我从报告中知道了你的事,不跟你说我的事情的话,这不公平,而且,我相信如果美乡不想让谁看到回忆的话,那个人应该是看不到的,从你跟我的观点同化这件事看来,你果然具有可能性。」
    「可能性?」
    「看到回忆的你,应该已经知道请你们来这里的理由了吧?美国虽然说只是单纯想联络感情,不过有更明确的目的——希望你们可以帮忙救出美乡,所以才请你们来,我想她明天应该会对大家说吧。」
    一直看著远方说话的山县,看向我说道:
    「美乡成为结晶已经快两年了,这段期间,为了救出她,我一直来这里学操形学,但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成功,从里面可以听到,「愿望」,是魔像怪还活著的证据,只要她还在无之中等待,我就不可能放弃,我认为『只要能救美乡,其他的事全都无所谓』,要做什么都没关系、想尝试各种可能性,森田,你可以协助我救出美乡吗?」
    「……嗯,我当然想帮你,可是我完全比不上媛……」
    「我知道,当然我也打算拜托片仓同学,不过我想那会是正统的作法,大概会追随教授试过的治疗,然後以报告为根基,来考虑让精神移转的方法,可是,不是我在怀疑,我想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因此我才需要像你这种人的主意,不是正统的作法,我现在非常渴望谁都想不到的点子。」
    「……你突然这么说,这很难耶。」
    「操形学最重要的是喜欢对方的心意,就像我喜欢美乡一样,喜欢乾的你,相信一定有什么灵感的。」
    「我知道了,虽然我没办法轻易给你承诺,不过我会试著想想看的。」
    「谢谢,我明天告诉你我的联络方式,有什么进展的话,请直接跟我联络,……那么,睡觉吧。」山县说著关掉电玩的电源,「其实我也知道这不是打电玩的时候……但研究陷入瓶颈。」   
    「我觉得歇口气是必要的。」
    「嗯,谢谢……结果,今天还是救不了她啊。」
    他握著结晶,躺在棉被上。
    关掉房间的电灯,我也躺了下来,然後,从因为许多资讯而快爆炸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句话。
    ——比疼痛、死都还要痛苦、可怕的事……
    有「疼痛恐怖」的我,美乡的「自烧行为」,光是从山县的记忆里看到就受不了,比疼痛还要可怕的事——「在无之中孤零零一个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存在著这种事的事实。虽然我想否认,「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但却无法将刚才所体验到的事当作没发生过,想到这里,
虽然不热,全身却流下极不舒服的汗。
    我突然感到很不安,闭上眼睛之後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全身被束缚住,变成只有一颗心存在,所以我勉强自己张开眼睛,爬出棉被,深深坐进沙发,感受著从敞开的窗户吹进的凉风和城市的光,我对自己说:「不要紧的,我还有感觉。」
    刚才山县在玩的电玩,可以呈现不同的故事,由於玩家的选择,主角们经历的人生会改变,因为这样,原来是同伴的角色可能变成了敌人,生死也会不同,然後……邂逅的女孩也会有所改变。
    从山县身上感受到的相似性,因为钻石让我看的回忆,让我有了「他是我的另一种人生」的实感。同样的人,在某个分歧点上遇到不同的女孩子的话,各自会变成怎样,这个的具体表现就是我和山县。
    乾也有可能在「卵」的实验上失败,如果她变成碳的魔像怪、变成结晶的话,我也绝对不可能选择让她绝望。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将她从结晶中救出来,必须让她和山县再相见,让比疼痛还要可怕的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不那样的话,我便无法冷静地生活下去,我明确厌受到在自己内心中,萌生了这样的坚持。

  2
《千叶美国的故事之3》
    和室里铺著四床棉被。
    「可以待在这里的地方」,给予人这种存在理由是这间房子自己的存在理由,现在正是验证这点的瞬间。这有些难以理解,再想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总而言之,纯粹就是因为可以不必感受到这间房子的宽阔而感到高兴,像这样靠在窗边看,对铺得没丝毫空隙的棉被有种放下心的感觉。
    「今天很快乐吧?」
    我忍不住对盘腿坐在最内侧棉被上的唯说道。
    「……」
    她一直观察著两只手的手指。
    「喂!很快乐吧?」
    「……啊?」她抬起头,「你是在问我吗?」
    「嗯!这里又没其他人。」
    「嗯,算是很高兴吧,谢谢你了。」
    「不客气!」听到唯对我道谢,我非常高兴。对视线再次回到手上的她,我不禁问道:
    「你一直看自己的手,该不会是自恋狂吧?」
    「……不要突然问这种没礼貌的问题啦,我只不过是喜欢手而已。」
    「是~喔。」
    我发现她最初对我态度有些冷酷,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逃避她的话,不管过多久距离都不会缩短的,所以我主动跟她攀谈,这样的话,大多数的人都会撤下心防。
    「我洗完澡了。」
    穿著T恤和短裤的琴子满脸红通通地回来,坐在我平常使用的镜子前面。
    琴子也是,刚开始很怕生,我觉得这种女孩子也很可爱,试著跟她聊过後,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
    没错,固执也好,害羞也好,我知道其实大家都想跟谁有所联系,只因为警戒心很强,无法自己开口,那么就由我主动和她们说话,只要让她们知道没什么好害怕的,一定可以变得很融洽的。
    「琴子,」唯仍然看著手说:「你想和友二睡吗?」
    「咦?」琴子转头看向唯。
    「虽然很可惜,不过不行,因为我不喜欢旁边的房间在XXXXX。」
    「什么嘛,我什么都没说呀……XXXXX是什么?」
    「我知道,」我试著加入谈话,「是BBS用语吧?」
    「逼逼艾斯?我愈听愈糊涂了。」
    真不错,女生间的黄色话题,在田径社,如果只有女社员聚集在教室时也常常这样。
    「小美,」琴子看向我,「……那个,就是……」
    「什么事?你不需要顾虑唷。」
    「嗯,就是……你也是从「卵」诞生的,然後……那个,胸部从一开始就那么大吗?」
    「嗯?啊~胸部啊,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有,我被制造出来时是念国中之前,没有是理所当然的,那之後才慢慢发育的唷,虽然这么说,我觉得自己并不算丰满型的,为什么这么问?……啊,难道你很在意自己的胸部吗?不要紧的,你才刚从「卵」诞生,以後会慢慢变大的。」
    「……是这样吗?」琴子从T恤的领口望著自己的胸部,「可是我已经过了成长期了。」
    「还没有性徵(译注:日文的「成长」与「性徵」同音),」唯立即插口说:「第二性徵。」
    「……第二?」绝妙的停顿之後,琴子满脸胀得通红,「字、字不一样啦!」
    「琴子,我帮你揉一揉吧,」唯将手伸到自己的面前,做出搓揉的动作,「听说这样可以变大。」
    「呀!」琴子猛地从椅子上跌下,「不、不要,我还不到那种地步。」
    「那用手指呢?」这次变成像是捏著突起物似地动著手指,「用手指、用手指……」
    琴子似乎很容易激起别人的虐待欲,感觉天生就是M,我们虽然并不特别S,也总想欺负她一下,於是我也成了攻击的一方。
    「用手指~~」
    唯和我动著大拇指跟食指,一步一步逼近琴子。
    「唔哇!」
    啊,逃走了。
    「塔、塔摩先生救我——!呜呜——!」
    「怎、怎么了?」
    我在权充男生寝室的客厅入口将她抓住,唯捣住琴子的嘴巴。
    「喂,不能向男生求救!」
    「对不起,惊动你们了——」我笑著跟他们低头道歉。
    强制遣返和室。
    在棉被上玩了好一阵子的3P。
    「呀、啊哈、嗯哈……」
    ……琴子刚才有感觉了吧。
    「……」
    去研究室的媛拿著书回来,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
    「哦,」唯发现了什么,「你的巨乳感觉很舒服呢,让我摸一下吧?」
    好像转移目标到媛身上了。
    「……什么?啊?咦?唔?」
    「我帮你揉一下!」
    「我也想摸摸看!」
    「——!!」
    疑似4P。
    乱七八糟,胡天乱地……
    ——好开心!
    这种像是合宿、毕业旅行的气氛,让我的情绪相当高亢。
    「我已经说了请你们住手呀!」
    媛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大声叫道,结束的钟声响起,我们回到各自的棉被,呼吸紊乱,除了唯之外,每个人的T恤都凌乱不堪。



    我们一边整理著棉被,一边让呼吸慢慢恢复正常。大家都躺下後,小媛趴在我旁边的棉被上,正将书打开时,我开口说道:
    「好,大家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开始聊只能在女生间说的话题吧,谈谈恋情吧。
    「……不要啦,好像会被猜到进展。」
    「那就请提出这个建议的小美同学先开始吧,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跟刚才琴子问你的问题类似,你是从「卵」诞生的吧,这么说来,你是因为想和谁嘿咻才诞生的吗?」
    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还真是直指核心的问题呢。
    「算是吧,不过那是将来的事,那样的对象根本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那么暧昧的「愿望」,亏「卵」还有反应。」
    「教授曾经说过,有个形成「愿望」的秘诀,只要能在自己内心发现那颗芽,想形成怎样的「愿望」,可以经由「禁欲」得到某种程度的控制,和琴子的情况不同,我是在教授体内产生没有指定具体对象的「愿望」下制造出来的。」
    「禁欲」啊?
    「你说八字都还没一撇,那他呢?」
    「他……?须弥吗?我跟须弥不可能的啦,够了,我的事一点都不重要吧!」
    「……喔~嗯,我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啦,不过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也像琴子那样很想做。很想做。」
    「唯!讨厌啦!」
    「我是认真的,魔像怪虽然没有明确的存在理由就无法存活,可是诞生之後却有种被raisond'tre囚禁住的厌觉,光是执著在那点上,变得眼里没有其他东西,要是没有人对自己说「可以待在这里」,就会相当焦躁不安。」
    「……原来如此,说不定真是如此。」马上回应的是媛。
    raison d'tre这个词,上完生活与伦理课後就没听过了,我记得好像是存在理由还是存在价值的法语,感觉挺酷的。
    「嗯,这是我的亲身感受啦,希望琴子也能早日和友二发生关系。」
    琴子的脸像灯泡一样红得发亮。
    媛呼哈地打了一声呵欠,拿下眼镜,我於是将电灯关掉再继续聊。微微的亮光从窗户透进来,这种只有声音的聊天的厌觉,好久不曾有过了。
    「不过,你们三个感情真的好好呢。」
    「嗯——是这样吗?」
    「咦?为什么是疑问句?我觉得没有错呀……」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太喜欢以感情好这种「普通」的字眼来形容我们的关系,有没有其他比较特别的,虽然现在我们四个这样并排睡著,但说不定也可能一直互不相识……」
    「唯,你偶尔也会冒出这种很敏锐的话呢,像刚才的存在理由,就让我心跳了一下唷。」
    「你不喜欢谈论这种事吗?」
    「没有,我很尊敬你。」
    「讨厌—」
    我觉得唯非常酷,内心坚定、说话机智、个性乾脆,我完全模仿不来。
    「是森田学长……」媛小声地说道:「将我们连系在一起,我们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学长建议我这么做的。」
    「嗯,说得对,真不可思议。」
    「小媛,」琴子提高音量,「小媛,那个……思,你对塔摩先生……对不起,就当我没说吧。」
    「可以吗?」
    「嗯,嗯。」
    「那么我要睡了,今天好累……」
    因为隔著小媛说话不太方便,我移动到镜子前的椅子,三个人小声地继续聊著。
    「这间房子有过多少个魔像怪啊?」
    「我诞生之前好像蛮多的,听说最多时有八个还是九个。」
    「这样啊……」
    「对了,白天的时候你奸像很在意病历卡,为什么?」
    「嗯,我只是有点在意。」
    ——?感觉好像不是只是有点,不过琴子没有再多说下去,因为气氛有些尴尬,我於是换个话题。
    「唯,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有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非常可爱的男孩子。」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样不行不行不行啦。」
    感觉上似乎不想要男人的唯,喜欢上的男生果然是……?
    「它叫洛洛。」(我还露露修呢……NND!)
    「……什么嘛,不要吓我啦。」
    「洛洛是……?」
    「唯的宠物,很可爱的小狗。」
    「什么啊,是狗啊,我还以为一定是友二呢。」
    唯坏坏地笑著。
    就在笑声渐歇的时候——
    「嗯,哥哥……思,嗯呼。」
    媛以稍带性感的声音说起梦话,我们马上竖起耳朵……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小声问道。
    (……刚刚她是叫哥哥吧,是指亲哥哥吗?)   
    (嗯。)琴子也压低声音。
    (媛有恋兄情结吗?)
    (或许吧。)
    像是对声音起了反应,媛开始蠢动起来。
    「嗯啊,友二哥……呀……」
    「!!」「!?」两个人都突然站起身来。
    「你、你有没有听到?她说友二哥……」
    「她刚刚也是在叫学长吧,为什么梦话会不一样?友二哥,好像新婚夫妇哦。」
    「讨厌,为什么?为什么?」琴子抱头说道。
    烤肉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出端倪,难道媛真的喜欢友二?
    「琴子,有情敌耶……」
    「啊!我搞不懂小媛在想什么啦!」
    因为事情变得很有趣,我也想参一脚。
    「我也觉得友二很可爱,说不定我也会喜欢上他唷。」
    「等一下,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啦,大家冷静点。」
    「啊哈哈哈!」从微光下我看见唯咧嘴大笑,「真的很奇怪,在这里的女生一点都不「普通」呢,竟然会喜欢上那么没用的友二……不过,最後能让友二敞开心门的只有琴子一个,在这里的四个人都很清楚,没问题的。」
    「嗯,我看过报告之後也明白了这点,告诉你,通常女生说男生很「可爱」,就是没有把他当成恋爱对象,所以你大可放心。」
    「不要著急,慢慢来。」
    「……嗯,我会加油的。」
    「加油!」
    我说,同时打从心底替琴子打气。
    ——没错,把天生M的她放在第一位的,只有更M的友二。
    我想支持别人的恋情,我真的希望她加油,……还没有嘿咻过,真是纯真可爱啊。

    大家聊累了静静入睡後,我回想著今天发生的事。
    我早就向社团请假了,却因为有一个经理生病,结果又把我叫过去,我拒绝不了,将须弥留在这里,咸觉很过意不去。
    然後早早离开社团,在车站和唯他们见面,果然是一群很好的人,我一开始就认为可以全部都告诉他们。然後一起烤肉,又让他们看了烟火跟「不眠之山」,希望我也能加入四个人的强力羁绊中。
    这间房子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让人不再感到寂寞……不,不对,比起自己的寂寞,我应该为大家都这么开心感到高兴。
    然後明天——得跟他们说说美乡的事才行,我想那会是个很沉重的话题,虽然没办法保持现在的愉快气氛会很难过,但只有媛是我和须弥的希望,所以……到了明天,大家就会回去了吧,不过,说不定媛会留下来,因为这里有著最齐全的操形学资料,……不对,我也真是的,怎么有这么自私的想法?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感到「可以待在这里」的地方,应该要回到那里去,我的寂寞根本不成理由。
    一旦睡著了,早上立即就会来到,我想感受四个人一起睡——不是一个人——的感觉,所以竭尽可能地维持清醒。

3
    旅行第二天。
    早上,赤石教授公寓的客厅。
    耀眼的太阳升起,让人有今天也会很热的预感,因为脑子里装满了「比疼痛还要可怕的事」而无法人眠的我,因为这样的预感,心情变得沉甸甸的。
    用过早餐之後,美国将大家集合到客厅,开始说起关於美乡的魂被封在结晶里的事,那颗结晶被放置在茶几正中央,昨晚从钻石之中所反射出来的回忆是山县的主观意识,所以夹杂了许多私人情感,而美国的说明,感觉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她娓娓述说著依附於「卵」的肉体魔像怪实验失败,从而诞生的美乡,藉由「炎的咒纹」成为碳的魔像怪的事,那之後实验成功而诞生出美国的事,发现美乡罹患结晶化这个失去感觉与行动、被留在无之中的病症这件事,教授也找不到治疗那种病的方法,结果选择让她绝望而死的事,虽然大家曾经同意,但是山县和美乡拒绝接受绝望,决定由美乡在结晶中继续等待,山县则学习操形学好救出她的事,美国改变主意决定帮助他们的事,而邀请媛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交换情报,而是想请她协助解决问题。
    「对不起,因为我的事将你们叫来这里,可是,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吗?媛,美乡就像是我的姊姊,我和山县一样,无论如何都想救她,你的研究有些地方已经超越了教授,我觉得很有希望,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了,拜托你!」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连教授都束手无策的事……」
    「教授说过,这里的资料你全部都可以使用。」
    「我也拜托你,我一直在整理教授做过的治疗,看了那个之後,只是提供一些建议也好。」
    媛过了一会,回答道:
    「知道了。不知道美乡什么时候会死心,所以时间不多了,我想留在这里研究看看,可以
让我暂时住在这里吗?」
    「可以啊,这是当然的,媛,对不起,为了我们自己而拜托你做这种事。」
    「谢谢,就麻烦你救美乡了。」
    媛和山县马上开始互相对照彼此的研究,美国陪在一旁照料,被留下来的我们,没有到外面去,只是各做各的事。我呆呆看著电视上的高中棒球赛,是赢了就可以成为自己县的代表的比赛:乾因为作业进度落後,在茶几上用功著,偶尔问我一下;唯则素描著从阳台看出去的景色。
    午餐过後,开始准备打道回府,媛打了电话回家。
    「喂,哥哥吗?我决定暂时待在这里,我发现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对,是魔像怪的事,……嗯,嗯,不要紧,希望你帮我送一些换洗衣物和笔记等东西,需要的东西以及地址我会写E-mail给你,……咦?不用送小树过来,让她到书店去,嗯,……咦,内衣?不、不行啦,哥哥不能碰啦,那让小树拿,嗯,也不可以进我的房间!……那么,我差不多该挂了,嗯,再见。」
    媛挂了电话後,马上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我,满脸通红。
    「学长,你听到了吗?」
    「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竟然对亲生妹妹性骚扰,什么「哥哥」嘛!真不可原谅!
    「……不好意思,请你忘掉。」
    「媛,不能见到照,你不会寂寞吗?」
    「这你不必担心,我只要一头栽进研究中就会忘了其他的事……就是这个吧,我下一个目标。」
    「嗯,可是别太勉强,要注意身体。」
    「好的。」
    媛的表情突然亮了起来。
    ——太好了,媛的空虚看来暂时可以弥补起来。
    然後,又有一个发出惊人之语的人,我真的猜不透她的行为。
    「妈妈,是我,嗯,我暂时不会回家……对,之前跟你说过的那里,我有点事想调查一下。才不会造成人家的困扰呢,我又不占空间。爸爸呢?今天也要工作啊,什么时候放假?会寂寞吗?……应该没问题吧,嗯,我只担心洛洛,就是那个,不要忘了唷,白天不行,会中暑的,散步要早上去,这很重要,洛洛可还活著呢!……嗯……还有,应该会祭拜我吧,我不想看到,本人在场的话会很那个吧?所以,等那个结束之後我再回去……」
    唯好像也打算留在这里,挂了电话後,她看向我们。
    「嗯,各位,就是这么回事,请多指教。」
    「……」
    「没问题,我已经跟小美说过了。」
    留在这里的用意,莫非是为了学校的事?
    「友二。」
    「是。」
    「……嗯,你不用担心。」
    「……是。」
    她好像从我的表情看出我在想些什么。
    「琴子。」
    「什么事?」
    「回程可以坐在友二的旁边唷。」
    「是这样没错啦……但唯不在,厌觉很寂寞呢。」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嘿嘿。」
    唯伸伸舌头掩饰害羞。
    我跟乾在玄关和媛以及唯挥手道别,走出公寓,然後在公车站向美国道谢,就这么离开了。
    下午,眼前可以看到海的独乐崎车站。
    「乾,我们去看海吧。」
    「……嗯。」
    即使错过一两班电车,时间上还是来得及,我们将行李放进车站的置物柜,由地下道穿到铁路的另一端。
    走在沿著沙滩直铺到陆连岛的柏油路上,藉著松树的行道树梢稍挡了一点太阳。可以看到沙滩有戏水客,虽然不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但还蛮多人的,即使有不太好的传言,好像还是有许多人不在乎地游泳,恐怕没什么外地人,大部分是住在独乐崎市的人吧。
    「要是有带泳衣来就好了……」
    「我们下次再来吧。」
    「怎么这么说,塔摩先生你不会游泳吧?」
    「……」
    「而且,穿泳衣有点不好意思。」
    乾健康的肤色应该很适合海边,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漫步著,吹拂而来的海风轻抚著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肌肤。
    不久,在岛的前方发现了腐朽的木造废屋,我虽然曾在回忆中看过,但那时候因为美乡很快就出现了,没能仔细看清楚,所以趁现在好好地观察一下,柏油路的那边有松树林遮住视线,沙滩上又有岩石堆,可能不太容易被发现。
    在废弃屋的周围可以发现渔夫用过的痕迹,旁边有漆料脱落的小型渔船、脏兮兮的褐色保丽龙浮标,墙上挂著几张小捞网。
    「塔摩先生,这里是……?」
    「山县和美乡的回忆之地。」
    「……你什么时候和山县谈过这件事?」
    「昨天晚上,我早一步听到有关美乡的事。」
    其实是看到了回忆的影像,不过跟听到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啊,」乾慢慢走近废弃屋,然後回头说:「好安静,是个好地方呢。」
    我跟在她後面。
    「我们进去里面看看吧,偷偷地。」
    「……」我考虑了一会儿後说道:「嗯——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吧,这是他们的回忆之地。」
    「这样啊……他们互相深受对方吸引呢。」
    「好像是。」
    美国并未提及美乡的自烧行为,以及从钻石看到的回忆。
    「那我们去爬一下那个吧。」
    勉强爬上崎岖不平的岩石堆,强劲的海风呼呼而过,乾伸手压住遮阳帽。我们站在上面欣赏风景,包含山在内的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相信到了晚上一定就像山县所说的。光映照在海上,呈现出一片美丽景色。
    「塔摩先生,我们的回忆之地是哪里呢?」
    「嗯——哪里呢?……保健室?」
    「有钢琴的体育馆?……钢琴啊。」
    乾叹了口气。
    「……我曾说过我还记得体育馆的回忆,也知道那个和哈尔摩尼亚有关的传说,赤石敦授的书上记载了那个故事,所以我在想,说不定最先制造出我的是教授。」
    「这样啊……早知道就问问看。」
    「不,我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乾抱著膝盖蹲下身,「我也没从爸妈那里听说过,就算他们好像想告诉我,我也会捣住耳朵逃走,……因为,比起自己诞生的理由,现在更为重要,而且你给了我新的raison d'tre」
    「raison d'tre?是存在价值的意思吗?」
    「很酷的字吧,是从唯那里现学现卖来的,还有,小美说那里留有「病历卡」,如果我的也在那里,我想要……」



    「想要?」
    「想烧掉。」
    「咦?」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自禁地看向她,她也以晶莹的双晴抬头看我,一脸哀伤的表情。
    「我不想知道过去的事,如果赤石教授记得我的事情,我也希望那段记忆可以消失,现在这个身体就是我,塔摩先生的「愿望」就是aison d'tre」
    「乾……」
    「塔摩先生!」乾起身握住我的手,「我无法喜欢自己,不管是弹钢琴的自己、身为医生女儿的自己、哈尔摩尼亚的身体的自己,我全都讨厌……可是现在,我有一个唯一喜欢的自己,你猜是什么?」
    「……」
    「我喜欢「喜欢塔摩先生的自己」……我只爱这样的自己。」
    ——这么可爱的乾竟然是我的女朋友……
    「……嗯,现在是接吻的好机会吧?还是不行吗?」
    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这么没种呢?
    「不行啊……」握住的手力道加强,「不过可以这样接触著,这一定没问题的……」
    「乾,我……」
    「嗯?」乾侧头问道。
    「听到那颗结晶的故事,我有些担心你会不会受到打击,想著说不定自己也会变成钻石,或是对於只有自己成功有罪恶厌,不过知道你确实很珍惜自己的身体,我也就放心了。」
    「我想,那样的罪恶咸,小美一定更为强烈吧?所以才想要救美乡。」
    「我想让山县和美乡再见面,想尽全力救他们。」
    ——那样的话,我一定也不会再害怕碰触乾了。
    如果另一条路上的我可以得救,我也会得救吧……不知为何我有这种感觉,或者应该说,我因为没有其他能够消除自己的惧怕的头绪,感到相当不安。
    「嗯,就是啊,」乾微笑说道:「那么,回去我们的地方吧。」
    我们爬下岩石堆,走回来时的路上。
    「对了,在回程的电车上,我想尝试一件事,慢慢地靠近你,试试看可以到什么程度,握手、勾手臂、贴近身子,然後……」
    「那感觉好像很色耶。」
    「咦!会吗?」
    我和乾会有那么一天能够随心所欲做许多许多事吗……
    晚上,自己的公寓。
    黑漆漆的房间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答录机显示有留言的闪光。
    播放。
    「唔——是弟弟吗?我是姊姊一华,好久不见,你好吗?已经放暑假了吧,避免碰上中元节的返乡潮,你差不多可以准备回来了吧?反正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爸妈也说很寂寞。呃——……妈,你说什么?咦?敬语?因为是答录机会紧张嘛。真是的,这种时候到底跑到哪里闲晃了?」
    「下午八点四十八分。」
    ……看来这个暑假还得再搭乘长途电车。
    屁股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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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章镜子和彩虹
1  《千叶美国的故事  之4》
    「啊、啊!你在这里啊!我找了好久——」
    「哟。」
    唯边应著边面无表情地举起手。
    ……结束经理的工作後,我在广大的校园内到处找著,好不容易在谈话室发现她,那里位於走廊的凹陷处,放有桌子、长椅、观叶植物、铝箔包饮料的自动贩卖机等,只要不是假日,总是有学生在那边聊天谈笑。不过今天还是暑假当中,因此只有唯一个人,她悠闲地用吸管暍著铝箔包牛奶,我有些受不了地叹了口气,用墙上的水龙头洗洗手,买了苹果汁,今天是阴天,所以虽然是白天,自动贩卖机的光却相当刺眼。我坐在她对面,插下吸管。
    「工作做完了?」
    「嗯,你呢?」
    「没上锁的地方大概都参观过了。」
    「怎么样?我就读的学校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吧?
    「……还不错啦,」唯看向远方,想了一会说道:「相当新颖,厌觉不像高中,倒像是综合医院或是我以前参观过的大学,光滑闪亮,没有那种高中生特有的生活感,不过,比脏乱来得好啦。」
    「你所念的学校有生活感吗?」
    「不过我已经不在那里就读了。」
    「啊,对不起……」
    自动贩卖机嗡嗡地响著。
    「生活感是说得好听,因为是老学校,大家都过於散漫,没有紧张厌,「稍微松懈一点也无妨吧」,大家都这么想,当然就很脏乱啦,看来那边还是不好。」
    有关唯的事,我从她本人口中听过一些,曾经死过一次,因为已经不存在於这个社会,现在好像没有上学,不过因为出席日数够了,听说後来还是送毕业证书到家里……同样地,仔细想想这样也挺痛苦的。
    早上小唯对我说想到学校参观,我要到社团就顺便带她来,或许是因为我说魔像怪也能入学,她也想来上学吧,不过我没有问那么多。为了伪装,我请她变身为我们学校的制服——衬衫和裙子,穿便服的时候咸觉她很帅气,变身为这样时,又觉得很可爱。
    「不过,你很辛苦呢,在家里要代母职,在学校是经理,还要念书不是吗?」
    「不,这没什么,而且因为我是个傻瓜,早就放弃念书了。」我「嘿嘿」地笑道。
    她虽然会说这种话关心我,但是在家里时,总是只做著自己的事,完全无视媛和须弥专心致力在做研究。她不是用电脑编辑拍下来的影像,就是画素描、打电玩,如果拜托她的话,她还是会帮忙,特别是做些料理,但如果不说的话,她就自顾自地玩著,是个知道如何运用自己时间的人。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人家,我装得很忙的样子,用「因为我是傻瓜」的藉口说服自己,以逃离美乡的事……
    「怎么了?」  
    「嗯?没事,没事啦。」
    唯冷淡地说了声「是吗」,又继续吸牛奶。
    我大概稍稍流露出难过的神情,不行不行。
    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唯愿意借住在我家,我也变得能和她自然地相处了。
    ——我会当田径社的经理是因为美乡,国中的时候,我邀最喜欢跑步的美乡一起加入。
    「和别人一起跑,说不定可以跑更久唷。」
    「我……喜欢一个人跑步,我跑步的目的基本上和他们不同,而且说不定哪天会被发现是魔像怪。」
    「我要当经理,那样的话就很方便照应了。」
    「……可是……」
    就这样将有些迟疑的美乡,有点强迫地拉人田径社,在那里她虽然还是一样一个人跑,不过我记得双胞胎姊妹都在田径社稍稍引起了话题。
    国三的时候美乡成了结晶,所以高中时我其实大可换个社团的,但我却继续下去,因为是国、高中直升的,都是同一批人,而且如果美乡回来的话,应该还是会进田径社吧,再说,让人开心的经理工作我也做得很愉快。
    「不过,我虽然只是从窗户观看田径社,校园里面有人工草坪和跑道还真令人讶异。」唯她一边变换数位相机的液晶画面,一边说:「我全都拍下来了。」
    「环境很好吧,跟国立不一样唷,到外地比赛时,告诉其他学校的学生,他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呢……还是不要一直变换画面吧,会坏掉的。」
    在喜欢独处这一点上,美乡和唯很像,不过她们的类型不同,美乡过去让人感觉很孤傲,唯则比较适合以自由奔放来形容。
    ——我又用过去式形容美乡,她明明还活著的……
    「喂,我可以喝果汁吗?」
    「……嗯?咦,不行,那是我的。」
    「根本都没有减少,我还以为你不喝呢。」
    「我要喝,我要喝啦,」我赶忙吸果汁,稍微被呛到了,「……我喝了对吧?……咳、咳。」
    「开玩笑的啦,除了牛奶之外我不想暍别的,……你从刚刚就一直想著美乡的事对吧?」
    「……被你发现了,嘿嘿。」
    「因为她如果回来的话,他就会被抢走了。」
    「就、就说不是那样的。」
    为什么话题会转到那边去。
    「……早点将她的事解决比较好吧。」
    「……嗯,我希望美乡和须弥能再见面。」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我怎么了?」
    「……」唯似乎想说什么,「……嗯,算了。」边说边站起身将牛奶盒扔到垃圾桶,「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啊,等一下,我还没喝完。」
    我小心著不被呛到,将剩下的果汁喝完。

    ——他的事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回想起许多过去的事,那要回溯到自己出生时。
    我虽然有知识却没有记忆,脑袋里明明有一堆词汇在打转,却完全没有任何影像,我想那就像是失去记忆的人的感觉。教授说过:「特别是从想像中创造出精神的魔像怪,可以设定和制造者相同或比较低的知识状态,所以不一定要从婴儿开始抚养长大。」不过傻瓜的我不是很懂其中的意思。
    我张开眼睛,词汇和影像渐渐连结在一起,首先是教授——制造我的人,然後是我——映照在镜子里的我,不过我知道那是左右相反的我,因为有左右相同的我朝我接近,那就是美乡——和我同样外型的美乡,总之,这三个词汇——教授、我和美乡,跟影像紧密结合在一起。
    「教授,我是美乡吗?」
    「你是美国唷,不是美乡。」
    「美国……」
    「还有,你是魔像怪。」   
    「魔像怪……我知道,我知道魔像怪,我是魔像怪。」
    「太好了,确实可以听得懂话,成功了……太好了。」
    成功,我是成功的,成功!
    「美国,我是美乡,虽然和你一样,但是又不一样,我是失败的。」
    失败,美乡是失败的,失败?
    我後来才知道,我是「卵」的实验成功的魔像怪,美乡则是实验失败,藉著「炎的咒纹」成为碳的魔像怪。美乡失败也就代表教授的「愿望」没有实现,除了失败的原因之外,必须在其他条件不变之下再实验,也就是说必须以同样的「愿望」来制造才行,所以我才会和美乡外型相同。
    我得到了其实应该是给美乡的名字——美国,赤石或火的「或」以四角形框住,跟「火」同样读音的「美」  (译注:日文的「火」与「美」同音),由此变换出来的名字,是为成功的魔像怪所取的名字。
    在「成功与失败」这种我和美乡的关系之下,在我心里开始寄生了「比较」这种讨厌的情感。
    虽然我也知道这很讨厌,我比较著美乡和自己——那是我拿著马表,测量美乡的一千公尺跑步时的事。   
    「太好了,太好了,美乡!」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抱住美乡,「个人新记录!」
    「把表……好了,来量体重,从质量亏损来计算能量,从速度推算出消耗的卡路里来看效率,将那个跟人的心肺功能比较……」
    「咦?我听不懂啦,为什么不高兴一点呢?简直就像拳击手在减重一样嘛。」
    ——比较,相比……
    和我不同,美乡不但学业成绩好,运动神经也很发达,一个人也活得下去,我却是个笨蛋,运动也不行,一待在大屋子就头昏眼花。我应该和美乡一样吧,不对,不一样,我不是成功了吗?为什么——
    有一天,美乡戴上发带,将额头露了出来,看起来和我很不同。「美乡,你讨厌和我一样吗?」将这句残酷的话和那个影像结合在一起的自己实在太愚蠢了,然後我……垂下浏海,留起遮住左眼的发型,这样左右就不对称了,我後来发现如此很容易辨别镜子那端的自己和我自己。
    ——不行,不能比较,我是我,必须找到我做得到的事才行,没错,变得更开朗,我想和大家做好朋友,和许多不是美乡的人联系,或许有点鸡婆,不过我喜欢那样。
    纵然如此,明明我比较常和人来往,在恋爱上却是美乡早了一步。



    「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病,为什么和男生……」
    「……抱歉,」总是那么神气的美乡,这时拿下发带低下头,「我自己也不懂,但就是喜欢上了……」
    「喜欢上了……那是多么恐怖的事……」
    「我知道,我虽然知道……」
    「教授那边呢?」
    「我和他说了,他叫我别再跟他见面。」
    「……对不起,你很痛苦吧,我却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还没跟那个男生说吧,嗯……我去告诉他怎么样?」
    ……可是结果,美乡选择了活在结晶内,我於是明白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羁绊,比我所拥有的许多更为强韧。
    「她想说的是,和人的来往不是看数量!」镜子那端的自己再度嘶吼著这样残酷的话,
    「美乡想说的是,重质不重量!」……
    ——我不会其他的生存方式,我就是喜欢这样,有什么关系!
    因此我对须弥、唯他们,也是以之前的相同方式相处。
    「——喂。」
    「……」
    「喂,快点开门呀,……小美?」
    「……咦?」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家门口,我甚至不知道从学校到这里,自己有没有好好和唯说话。
    「我的手没办法打开。」
    「啊,对不起……」
    虽然已经登录了媛的手,不过因为唯是石膏的魔像怪,所以无法打开。
    ——我得振作一点,不能让须弥见到我无精打采的模样。
    打开门,「我回来了!」我很有精神地打了招呼,就走到厨房系上围裙准备泡茶。
    「哈罗,稍微休息一下吧。」
    媛和须弥似乎快被淹没在变得更杂乱的房间里,须弥在书桌,媛则是在从别的房间搬来的桌上工作,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贴了许多纸条,堆积在他们两旁,墙上贴著无数张写著部分「咒纹」以及日文的便条纸,我猜想若是稍微碰一下就会挨骂,所以没有打扫过研究室。另外,写著「咒纹」的模造纸像地毯一样铺在和室,虽然一半是媛的床铺,但已经有一半变成了研究空间,她直到睡前都还在跟它们奋战的样子。
    须弥从上次之後就没有再在这里过夜,因为觉得到外面吹吹风比较有效率,而且不能让家里的人担心,顺带一提,我是睡在自己的书房,唯则是睡在客厅。
    「呼哈——」「嗯啊~」
    两个人听到我的声音後不久,各自发出声音伸了个懒腰,然後慢慢从无落足之地的房间走到客厅,我也跟在他们後面。
    「好像挺有进展的样子呢,」我对坐在沙发上的他们说:「至少看起来不像陷入低潮,来,请喝茶。」
    我考虑到在冷气房身体会很冷,因此泡了热腾腾的绿茶。
    媛拿下眼镜,闭上眼睛呼地吁了口长气。
    「也不尽然,只是将每个稍微有点可能性的地方都深入钻研。」
    「结果走到死胡同,」须弥暍了一口茶,「只好回到起点,就这样一直循环著。」
    「这样啊……对不起,说了那么天真的话。」
    我抱著托盘也坐到沙发上。
    「没什么,不过那种循环终於快结束了,我们发现了似乎是关键的记载。」
    「真的吗?」
    「从这里开始,未来还很漫长,建构出「咒纹」不知道要多久……」
    我虽然也有学操形学,不过他们似乎已经走到我完全无法跟上的地方,我能做的,就只有像这样照料他们的生活。
    「那很难吧……对不起,其实我应该也帮忙研究的。」
    「没那回事,我们能够专心投入研究,都是因为有你,谢谢。」
    「被你这样说总觉得很难为情呢,那种事根本没什么。」
    「而且基本方针本身并不难。」
    「那我也能了解吗?」坐在地毯上看著电视的唯回头说:「我有兴趣,说给我听吧。」
    「……这样啊,那……」小媛呼、呼、呼地将茶吹凉,然後啜了一两口继续说:「在说方针前,按照顺序,首先先从美乡会变成结晶的原因开始说起,我想看成那是由於燃烧「卵」所引起的副作用应该不会有错吧,就像大家所知道的,从「卵」诞生的肉体魔像怪,不像普通的魔像怪那样拥有外型的自由度,可以推测是因为那种不自由,在成为碳之後仍承袭著,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所谓不自由,也就是说「素材」和魂的联系度很强,甚至比其他的都要强,除了结晶化外,在其他方面也产生了影响。
    比如说……生前的她能量效率之高,我看到了也吓一跳,虽然是从她本人所整理的报告得知,但竟然会出现那样的数字实在是……除此之外,关於自烧行为也一样,为什么魔像怪具有包含痛觉的感觉呢?像这样很根本的问题我们暂且不提……一般的魔像怪就算躯体感觉到痛苦,精神上也不会受到损害,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可是美乡却那么做了,这只是我的假设,我在想那会不会是以躯体为媒介的精神自烧行为,痛楚传达到精神,不会造成——损害,反而强化了存在理由,她似乎是为了不要死而自烧的。」
    「自烧啊……真猛呢。」
    精神自烧行为——美乡被逼到必须这么做才行吗?是因为自己是失败之作吗?
    「我想我们大概不会再遇到结晶化这样的现象了吧,虽然对於为什么燃烧肉体时,会承袭不自由这点还有疑问,但既然已经明白那是原因,就不会再重蹈覆辙,因为她的失败,其他的魔像怪得以保持自由度活著,所以比起寻找原因,应该考虑如何应对这样的现象——」
    因为美乡失败——我才能在这里?
    「还好美乡失败了。」
    镜子另一端遮住右眼的我又在喃喃自语。
    ——讨厌、讨厌!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竟然会那么想的愚蠢的自己,才是不应该存在者。
    「我现在正在研究将美乡的魂从结晶中取出,栘转到其他的「素材」,就像琴子学姊那样,和赤石教授以治疗人的癌症相同的方法,也就是将钻石还原为碳,抑止或延迟结晶化的基本方针是不同的,虽然一样是在「治疗」,但要做和教授完全不同、全新的尝试,所以很难。」
    「「愿望」呢?要制造魔像怪需要,「愿望」吧?又必须像友二那样,将人逼到绝境吗?」
    「这次和琴子学姊那时不一样,不需要担心这点,要恢复美乡的意志,没有比美乡的声音
  「我会一直一直等著山县」更强的「愿望」了。至於「咒纹」发动者,由山县担任应该没问题,问题是……接收端的,「素材」,美乡很可能会拒绝「卵」或碳,应该用怎样的化学物质才好?还是用魔法物质……?目前我是想用我获得成功的「哈尔摩尼亚」试看看。」
    「这里的魔法物质你尽管使用,教授那边我会跟他说。」
    「咦?可以吗?」
    「可以啊,也就只有那个啊。」
    研究室拥有的魔法物质是「贝」,是里面空心只剩外壳的贝,过去教授藉此制造出来的人就在这里生活,我诞生时只剩下三个人了,其他已经是魔法物质所谓的「结局」,只有病历卡才知道,大家不是去了重要的人的地方,就是绝望或实现愿望而灭失,没有一直留在这里。
    ——为什么大家都消失了呢?这间屋子明明这么宽敞……
    我有些了解魔法物质的意思,「贝」就是那个意思吧?那样的话,恐怕她也……不对,现在这些都没关系,比起「贝」的形成方法,现在的问题是使用方法,「贝」比较适合使用在「寄居蟹」。
    「我可以问一下吗?」   
    「嗯,可以啊。」
    「要发动「咒纹」,我想必须先得到教授的允许,因为要用到他制造出来美乡的精神,而且,房间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随意进行操形学的实验,制造美乡的虽然是教授,不过所有人已经不是他了。」
    「什么意思?」
    「我从教授那里夺走美乡了。」
    须弥表情可怕地说道,看到他那个样子,我赶紧打圆场说:
    「须弥你这话不对吧,不是夺走,是转让吧。」
    「都一样,我会负起美乡的「责任」。」
    「是须弥和我唷,教授身为美乡的制造者,为了美乡好,想让她绝望,可是美乡却拒绝了,教授领悟到她已经有离开制造者的想法,於是将在此之前所要对她做的一切治疗研究,都托付给我和须弥,教授对我们说:只要是关於美乡的事,请自由实验,不过,结果我可不管唷,我已经不再研究美乡了,她的「责任」就由你们来负。」
    「所以我可以救美乡……我要回去了。」
    「啊,须弥,至少将茶喝完了再走——」
    在站起来的须弥他细长的眼底深处,闪烁著坚定的意志,那道光芒就像是钻石的原石,除了那道光之外,什么都映照不出来。
    「那我也是……」媛一边戴上眼镜,一边说道:「有必要负起「责任」的另一端呢。」
    「没那回事,是我拜托你的,最後发动「咒纹」的是须弥,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需要在意。」
    「……是,不过我会尽全力的,奸不容易出现了希望不是吗?我要再回去研究了……啊,你特地泡了茶,我会全部喝完的。」
    媛要将我泡的茶全部喝完……我好高兴喔。
    「好烫!」好像还是很烫,她微微吐出舌头,呼、呼吹著,慢慢喝下。
    ……咦?
    唯不知道什么时候视线已经朝向电视了,明明自己说有兴趣的,却盘腿托腮不发一语,我想她也不是真正在看电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她好像在思考著。
    然後我也开始思考。
    ——如果美乡回来的话,我——我们会变得怎么样呢?

    2
    眼前是一片白得离谱的世界。
    我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这里是保健室的床上。
    四周被拉帘环绕著的床上,我……在乾的上面。
    「不要!塔摩先生走开!」
    我压制著疯狂的乾。
    ——为什么?
    「我不要离开这个身体啦!好不容易变得可以做爱了,这样不是用过就丢吗!不要啦!我已经不想回到无机物的身体了!」
    「不行,现在不栘转的话,身体变成结晶就来不及了。」
    「我也不要那样!如果变得见不到塔摩先生的话,我宁可死!」
    乾哭叫著,激烈地左右摇头,泪水四溅,我拚命压住她的肩膀,她也紧抓著我的手腕。
    「不要说那种话!我会再找到「卵」的……」
    「都是你害的!」
    「咦?」
    「都是因为你不肯碰我,不肯跟我做爱啦!」
    「那、那我现在就做……」
    「已经太迟了!你走开!」乾紧紧闭上盈满泪水的双眼,叫道:「塔摩先生我最——」

    ——啊……

    睁开眼睛。
    眼泪猛地从眼角流下。
    在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和自己的房间不同的天花板。
    ——对了,我回老家了……
    我恢复意识察觉到刚才的是梦境,放心地吁了口气。
    「又来了啊……」
    又是妄想梦,那之後我有好一阵子没梦到了,可能是因为换了枕头的缘故,……不,不对吧,想到那个清晰残留的恶梦内容,我马上明白,原因是因为一直烦恼著结晶的事。
    ——冷静下来,友二,乾并没有罹患结晶化的病。
    没错,到了暑假尾声,我肩负著一个大习题,我心想还好暑假一开始就做了学校的习题。
    本来或许不是我需要烦恼的事,但还是就像在刚刚的梦境中一样,我完全不觉得山县面对的问题跟我无关。没有收到已经解决的报告,媛还留在独乐崎,连媛都无法解决,我怎么可能做得到,不过我仍然很在意山县所说的「灵感」,因为不知为何,我自己也觉得似乎会想到些什么,或者该说必须想到些什么才行比较正确。
    就像数学模拟考时,有些题目不在时间内闪过什么灵感就解不出来,可是却愈想愈糊涂,我常常直到时间到了才「啊」地想到,看到解答後懊恼万分。潜意识或右脑这种与感性相关的部份,就算一直坐在书桌前也不一定想得出来吧。
    愈急就愈想不到。
    在梦中,我的潜意识也没有闪过灵感。
    「啊~我好像快疯了……」
    我忍不住喃喃道。
    为了转换心情,我慢慢起身拉开窗帘,早晨还不酷热的空气从敞开的窗户流进,让我冷静下来。
    我环视自己的房间,明明是自己一直使用的房间,回到家後看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同,爸妈为了让我随时都可以回来,一直都有帮我打扫,不过多少还是被当成置物间了,变得很狭隘。我还以为房间角落放有电风扇,结果是形状类似的电暖扇,真是的,什么时候买的啊?……这房间基本上应该是我觉得「可以待在这里」的地方啊……
     ——山县遭受到像大雄妈妈那样的暴举,也就是自己的房间被清空,这可更过分数百倍……
    要是被那样对待的话,怎么样也无法觉得「可以待在这里」吧。
    为什么山县的父母相信媒体的言论更甚於自己的孩子呢?
    想到和父母的信赖关系,我的胸口也疼了起来,因为我没有对爸妈说过我在保健室上课……
    「…………」
    察觉到自己又在想那件事,我重新看向搬家时留在房间里的东西,例如毕业纪念册之类的。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翻开厚重的页面,看到排放著的照片,又重燃起被欺负时的怨恨,不过发现目标的乾後,心立刻又揪紧起来,她国中时就已经很可爱,不知让我心跳过多少次,不过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她是魔像怪,也不知道存在著魔像怪这种东西。
    ……姊姊或爸妈有擅自进入我的房间,偷看过我的毕业纪念册吗?想到他们如果这么做,我就背脊发凉,我当然从来没跟家人提过乾的事。
    然後,我在书架深处找到小学时,自由研究制造的正八角形明矾结晶,发现原来自己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显露「物质好萌」的个性了,将它对著光看,我又想起那颗钻石。
    ——不行,我还是无法将负面思考从脑海里挥去。
    「嗨!早安,「无二的朋友」。」
    走进客厅,拿著报纸的姊姊从旁边探出头来和我打招呼,我完全忘了每当她想调侃我的时候就会用名字的由来叫我,所以——
    「……早安,「一枝花」。(编注:日文中花字发音通华字。)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像以前那样反击回去。
    关於我的名字的由来,以前会觉得「输给名字了」,不过现在怎么样呢?例如我和唯的关系,如果以言语来形容的话,应该还是「朋友」吧?不,虽然我自己这么认为,但对方也许觉得很困扰……
    相对地,姊姊是个充满光华的人,完全不愧有那样的名字,我从以前在她面前就感到自卑,年龄相差六岁也是原因之一,很难跟她交谈,总是对她敬而远之。
    「你在看报纸喔?」
    「不行吗?大学生可是很辛苦的,应该说,你也该看点报纸比较好吧,明年就是考生了。」
    姊姊是大学四年级生,利用漫长的暑假回家,听妈说平常好像都忙於找工作,但似乎不太顺利,如果找不到的话,打算先打工,延缓就职一年。
    ——明年就是考生,就算被人这么说,我也没有任何实感,现在的烦恼重要多了。
    「啊,对了,你还记得住在隔壁的早坂先生吗?」
    我将牛奶倒入杯子放在桌上时,姊姊这么说道,听到早坂这个姓氏,顿时失去了冷静。
    「记、记得什么?」
    「……啊?什么记得什么?就是你不是常跟小堇一起玩吗?」
    「……嗯,为什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
    「前一阵子,早坂先生寄了一封信来,说生活终於安定下来,妈妈说:「之前漏夜潜逃,害我很担心,不过还好平安无事。」说著说著好像还哭了呢。」
    「……是喔。」
    「哎呀,你还真无情耶,小堇现在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信上好像还写到最近两家人见个面吧,如果可以见到的话不是很好吗?青梅竹马感觉很萌~呢,反正你在那边也交不到女朋友,怎么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姊姊似乎基於我国中时的印象,认定我一定交不到女朋友,虽然我自己在不久之前也是这么认为啦……就让她这么觉得吧,若是被追问那种事,感觉很讨厌。
    「反正就算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必了,……对了,你不要偶尔用像是千金小姐的口吻说话啦。」
    「哎呀哎呀,真是抱歉~」
    「……」
    对於有过制造又失去小堇的魔像怪这种经验的我而言,姊姊的话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虽然人类的早坂堇平安无事我也放下心来,但她和魔像怪的小堇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中元假期的开始,爸爸出门钓鱼去了,妈妈虽然在家,但忙著做家事,我三两下吃下她准备好的早餐,洗个脸也出门去了,虽然这么说,如果去商店街之类的地方,很有可能会碰到国中时同班的那些家伙,所以我只在自家周围散步。
    姊姊刚才那番话也是个原因,我朝附近的公园走去,走到孩提时期常跟小堇来玩的那座充满回忆的公园——
    「……嗯?」
    走到公园前的马路,我看见有个人从对面走过来,身影看来似曾相识,但因为上午升起的太阳形成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那个人似乎在确认这边,咚咚地朝这边小跑步过来。
    ——该不会是人类的早坂堇……不可能吧,要来这里的事,应该还没具体决定,这样的话……糟糕,说不定是认识我的当地人,得赶快逃!
    我转身向後准备开溜,就在此时——
    「塔摩先生。」
    有人这么叫我,糟糕,她知道我的绰号。
    ——嗯?这个微带鼻音的声音是……
    「早安,塔摩先生。」
    我放下心来,再次回过头,太好了,是乾。
    ——呃,咦?
    「咦?为什么——」
    「早安,」乾走到我眼前,又重复了一次,然後微笑凝视著我,继续说:「吓了一跳——吗?」
    「嗯……这还用说。」
    从独乐崎回来之後,在回家之前我和乾几乎每天下午都在我那边见面,这是为了将我已经做完的作业教忙於社团的乾,我在做著功课的乾旁边钻研著《操形学概论》,寻找解决结晶化的线索。
    然後,我告诉她我要回老家,可能有一段时间无法见面,想必会很寂寞,之後就回到这里。所以,乾不应该会在这里。
    「嘿嘿,我来了,塔摩先生,搭第一班电车。」
    放榜日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好像很喜欢让我吓一跳。
    「……总之,」我指著公园说道:「我们坐一下吧。」
    「嗯。」
    看著身穿珠山三高制服、提著大手提袋的她,确定今天早上的妄想梦不是现实,让我松了一口气,一边走向长椅一边说:
    「亏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呢。」
    「国中的时候,我曾经循著通讯录来…找……过,」她急急忙忙摇手「那、那只是有些好奇你住在什么样的地方而已啦。」
    如果我没有出门的话,她打算去见我的家人吗?虽然有这个疑问,却没问那么多。因为阳光很大,我们坐在有屋顶的长椅,而非秋千。我环视公园,溜滑梯、沙坑、翘翘板等等,是座放著最基本的游乐设施的小公园,为了将广场围起,种植著樱花树,春天时还蛮多人来赏花的,夏天的现在,青翠的枝叶正随风摇曳,可能是还很早的缘故,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为什么穿制服?」
    「啊啊,这个?」乾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手指拨弄著领巾,回答道:「其实,我会来这边也是为了要跟佳夜她们见面,在电话中和她们说要回来这里後,她们就说想看制服,我拒绝不了……」
    佳夜——虹桥佳夜是乾国中时的好朋友,虽然进了不同高中,两个人似乎还保持联络。
    「和虹桥同学见面时,会说我的事吗?」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没提过,」这次她的手栘到裙摆,无聊地抓弄著,「其实我很想炫耀一下,但又怕讲了之後说不定有什么万一,所以还是决定先隐瞒塔摩先生的事,对佳夜也一样。」
    「有人发现我和你上同一所学校吗?」
    「……不知道耶。」
    我对乾的独占欲深感庆幸,在同年级的人的记忆中,我想我应该还是一样很没存在感,现在网路或通讯十分发达,好像也有转学之後仍然继续被欺负的事情,所以不能大意。
    「还有……」乾满脸通红,扭捏了起来,「呃……」
    「什么事?」
    「嗯,我有件事想跟你报告。」
    「?」
    ——是什么事?这么郑重。
    「就是……我吃过红豆饭了。」
    「?啊——」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呃……」
    「……」
    她是专程来跟我说这个的吗?
    「……恭喜,这样说可以吗?」
    「谢、谢谢。」
    「那么……你还好吗?」
    身为男生的我好像不太适合问这种问题,不过来不及了,我已经问了。
    「还好……虽然这么说,不过老实说有点痛苦。」
    我才回来这里不过五天,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我若陪在她身边会比较好过吗?还是那种时候不想见到男生的脸?……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就可以做了唷。」
    乾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我得用更小心翼翼的态度对待女生,不能让女孩子痛苦、不能让女孩子痛苦……
    「塔摩先生,我不希望因为告诉你这件事而造成你的困扰,不过话说回来,你可能还是很困扰吧,我跟你说喔……」乾将两只手贴在自己胸前,「知道自己的身体流著血,我好高兴,无论如何都想传达这份心情让你知道,就只是这样而已,……塔摩先生,我可以摸你的手吗?」
    我点头之後,乾将我的手拉到她的颈部,我吓了一跳,心脏像是要爆炸似地大声跳著,乾的发丝轻搔著我的手背,手心则感觉到温暖柔软的清爽肌肤,我发现在那里面有噗通、噗通的节奏。
    「我是真的人对吧?……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摸我的胸部。」
    「那、那实在太……!」我将手抽了回来,如果那么做的话……「啊,对不起。」
    「不,你不需要勉强,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们的谈话就这么停了下来,风将樱花树的叶子吹得沙沙作响,我想了一会儿,为了补偿无法碰乾,决定说出这个地方的重要回忆。
    「乾,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我制造过「两个」魔像怪吗?」
    「……嗯。」
    「你会在意吗?」
    「不会啊……不对,对不起,其实我非常在意,心想不是唯的另一个魔像怪应该也是女生吧。」
    「嗯,那是一个叫做小堇的儿时玩伴——」   
    我毫无保留地跟乾说了小董的事,因为只要稍有隐瞒,乾一定会对小董起了嫉妒心。我告诉她,小堇不是恋爱对象,而是孩提时代的「全世界」,另外,两个人单独在这里玩、在积雪的这个公园分开及「六花水」的事,我学了操形学第一个制造出的是小堇的魔像怪的事,她告诉我存在著「真正的愿望」的事,以及与小堇第二次分离的事……总之,所有想到的我全都跟她说了。
    对於我笨拙的言词,乾只是「嗯、嗯」地小声应和著,一字不漏地听著。
    「我感到痛苦的时候,总是在心中叫著——小堇。」
    「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
    乾有些泪水盈眶,用食指擦拭著眼角。
    风强劲地吹拂过来,乾的泪珠看起来像是被风吹走般,我顺著看过去——
    小堇站在公园的入口,那并不是人,而是我所制造的水的魔像怪,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一身草帽和白色连身洋装的装扮,笑嘻嘻地朝这边用力挥手,我不可能看错。
    「……塔摩先生,你认识她吗?」
    「小堇。」我说著,下意识地站起身。
    「她是小堇?」
    她开始在公园内跑了起来,像是在跳舞般转著圈子,双马尾的发梢画著圆圈,笑嘻嘻地,好像非常高兴。我——不知为何动弹不得,明明小堇回来了,我却连出声叫她、跑过去都做不到,只能一直看著她。
    小堇一边跳著舞,一边跑到广场角落的自来水旁,那是装设著朝上的水龙头的饮水处。然後,她微笑看著我们这边,用力转开水龙头,从水龙头喷出大量的水,朝上大幅扩散,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变成水柱在四周降下,小堇像是很清凉似地闭上眼睛。


  
    然後——水变成水幕,阳光幻化为彩虹,就这样呈现在我们眼前。
    「好美……」乾夹杂著叹息喃喃说道。
    我一时也看那七色的浓淡变化看得入神。
    「……咦?小堇不见了,消失了?」
    听到乾的话,我的视线回到下方,小堇已经不在水柱之中,我到处张望也没有看到。
    「塔摩先生,刚才那一幕你看到了吧?不是幻觉吧?」
    「嗯,不是幻觉……」
    我回想起小堇的事,特别是我制造的水的魔像怪的那个小堇,水的……水……?
    突然,我脑中有种天使从天而降的感觉。
    ——原来如此……
    我那时候和水的小堇——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一直在等待的灵感,我本来以为还需要一些时间,已经放弃在暑假中解决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想到了。
    「你怎么了?」
    「我终於知道让美乡和须弥重逢的方法了。」
    「真的吗?」乾也站了起来。
    「嗯,现在虽然还无法下定论,而且要是媛那边成功的话,就没有必要这么做了,我想……」
    我无可抑止地心急起来,想早一点藉由自己的手将想法成形——成为「咒纹」。
    「乾,你准备今天就回去吗?我和你一起回珠山。」
    「咦?可以吗?你不是还要再待几天——」
    「我虽然带了书过来,不过在这里没办法研究操形学,得快点回去。」
    「你会教我吗?」
    「嗯,虽然社团可能很忙,不过你可以帮我吗?那是——」
    我认为那是必须由我来做才行的事,读了《概论》之後,我应该可以不用拜托媛,自己创造出「咒纹」,而且,移转乾那时所用的模造纸应该还在化学教室,可以当参考。接著得跟山县联络,确认他的心意,然後,如果能将应该还留在教授研究室的那个送来的话……
    「……那样——那样做没问题吗?」
    「如果你变成结晶的话,我想我会那么做。」
    「……」
    乾红著脸双眼湿润地凝视著我,点点头,然後又慌了起来。
    「啊啊,怎么办?我高兴到冷静不下来——啊,水,得止住才行。」
    边说著,乾啪嗒啪嗒地跑进水柱之中——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吗?我拿起乾的手提袋也追了过去。
    「塔摩先生,制服湿了……」
    虽然水止住了,乾的头发却被淋湿,闪耀著光芒,水手服湿答答的,可以看到内衣——薄薄的横条纹衬衣透了出来……
    「啊……不行!」乾将胸部遮住,「我没有穿胸罩。」
    ……对不起。
    ——小堇,你果然在一旁守护著我。
    我完全忘了要这么对她说,因为「真正的愿望」实现了,因为在烦恼解决方法而没空多想,这些都不成理由吧?
    谢谢你,小堇,这么一来,我大概就少了一项害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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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章仙女棒
    1 《千叶美国的故事  之5》
    媛的学校再过三天就要开学了,东北的暑假好像比较短,寒假比较长。
    实验已经失败了两次,每次都得大幅修正「咒纹」,如果今天再失败的话,媛大概会向学校请假,我不想绑住她这么久,……希望今天能够成功。
    太阳高挂的正午过後,第三次的实验要开始了。我从社团回来後,看到和室已经准备好3X2张密密麻麻描绘著「咒纹」的模造纸,听说比琴子那时候用得少。
    ——没看到唯的踪影,因为须弥和媛好像在忙著准备,所以我去找她,不久我就在阳台发现她,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很热的地方讲著手机,……用室内电话不就得了。
    「……嗯……对,今天会做,那边也麻烦你了,好,拜拜——」
    刚好讲完。
    「唯,来一下,等一下——」
    「我知道,我要去,我要去。」
    「你可以用家里的电话啊。」
    「美,你在偷听吗?」
    「才没有呢,……原来如此,你是不想被别人听见,对不起,我没想到。」
    「才不是呢,因为很吵,我想要是打扰到小媛他们就不好了,在生理上应该不喜欢别人讲电话讲很久吧。」
    这么说来,唯最近常常一个人到阳台,是在打电话吧……对方是谁呢?想得到的大概就是父母、友二、琴子,从刚才的口气听来……应该是友二吧?和制造者平常都在说些什么呢?
    ——啊,不行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追究下去不太好。
    我带唯回到和室,才发现自己还没换下制服,不过还是就那样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唯盘著手靠在内侧的墙壁,媛则站在能最清楚看见实验过程的模造纸旁,至於须弥,因为是「咒纹」的发动者,就站在纸上,视线看向放在纸上的结晶,在那旁边约三十公分处,放著哈尔摩尼亚的音乐盒,最後还是决定用媛成功转移琴子时的「素材」。
    「那么,请开始,发动中除了山县之外,其他人请不要站到纸上,……山县,麻烦你了。」
    须弥弯下膝盖,两只手放到纸上闭起眼睛。
    「拜托,回来吧,美乡。」
    我听见他小声地说。
    ……过了数秒钟。
    之後,感觉到房间的空气突然改变,不知该说是变轻了,还是从下面向上推升著?前两次并没有这种情形,这次说不定会成功。
    紧接著,须弥周围的「咒纹」发出蓝光,照射在他身上,然後就像电流流动般朝外围的「咒纹」高速移动,原本有光的地方只残留余光,一会儿便消失了。光到了「咒纹」的边缘逆时针方向转了过去後,也在角落消失了……光的移动彷佛是在躲避结晶与哈尔摩尼亚似的。
    又过了数秒钟,空气渐渐恢复原来夏天的闷湿气息。
    ——失败。
    「可恶!为什么不行啊!」
    须弥大声说道,挥拳捶著模造纸。
    「……根据刚才看到的情形,「咒纹」的力量好像躲避著结晶,也就是结晶拘束住魂的力量,远远超出我的想像吧……」
    冷静分析著的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泄气。
    「这次失败以後就很辛苦了……虽然还得经过验证,不过或许需要新的、更强烈的「愿望。」
    需要「愿望」的意思不就是必须有人长时间「禁欲」吗?也就是说,还要花上许多时间啰?
    「不可以气馁,片仓同学,立刻开始准备下一次吧。」
    「咦?啊、好,可是,我已经……」
    「什么事?」
    「……呃,学校……而且看来还要花很多时间……」
    在须弥的骇人气势下,媛显得有点害怕。
    ——不行!在这种状态下,本来能成功的事也会失败。
    「等一下啦,山县,现在就这样的话,美乡会——」
    「就是啊,须弥,再等一下,稍微冷静点,对、对了,有冰淇淋,先来吃一下……吧?」
    「我没有时间做那种事。」
    「等一下、等一下啦……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吗!」
    ——咦?我、怎么了?
    大得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声音在和室响起,大家都停止动作,视线集中到我身上,为了避开那些视线,我转头看向镜子。
    那里理所当然有我,左右对称、遮住右眼、装成是我的人,不是我的我。
    ……什么?有什么地方和平常不同。
    「已经没办法了啦!」
    我无法停止呐喊,抓不住和镜子的距离。
    「谁都救不了美乡啦!」
    好像要将我渐渐吸入镜子里,又好像对方在朝我逼近。
    「既然教授都没办法,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成功!」
    从镜子那端传出残酷的话语。
    ——啊啊,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切全都崩毁了。
    「唔哇啊啊啊啊!」
    我抓住离我最近的模造纸,用力撕著,揉起撕破的碎片,扔向镜子。
    那是在这里的四个人要救美乡的共同关系发出声响崩毁的瞬间。
    「小美,冷静点——」
    「须弥!」我挨近站在房间入口的他,抓著他的长裤,仰头看他的脸哀求道:「放弃吧,你不能再被结晶囚禁住了,不是还有我吗?……对、对了,作业,你整个暑假一直在做研究,一定积了一堆吧?我虽然是个傻瓜,但还是把作业写完了,我们一起做吧,我让你看,现在还来得及,我们不是同班吗?所以——」
    「你在说什么啊?美国,那种事根本无所谓——」
    「无所谓、无所谓——啊哈哈,你老是这么说,须弥,「只要能救美乡,其他的事都无所谓」,然後,我就会想「我的事根本无所谓」。」
    「美国……」
    「你发现了吗?应该没有发现吧?因为你根本不看我,你的眼睛只看得到钻石的光芒……为什么?我明明如此注视著你,一直一直全心全意地对你。」因为渗著泪水,我看不清楚须弥的脸,「……看看我呀,稍微看我一下,美乡不会生气的,呐,看我啦,爱我,爱我啦!」
    松开手腕的力量,我的身体沿著长裤滑下,倒在杨榻米上。
    「小美,你叫我到这里来是……」
    「……没错,我请你来并不是希望你救美乡,是为了让须弥死心,因为,如果连做出那么厉害的报告的人都做不到,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到……」
    「等一下,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份了?你知道小媛花了多少时间做这些?」
    「因为、因为……我很痛苦,须弥跟我的「责任」都太过沉重……太过沉重……我……对不起。」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说得太过份了,我没立场说这种话。」
    「不,是我不好,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美乡回来的话,便会跟须弥在一起,即使一直是结晶,他也完全不看我,可是就算真的放弃了,须弥就连这里都不会再来了,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哈、哈、咳哈!」
    好……痛苦,身体麻痹了,我会就这样死去吗?
    「小美,振作一点。」
    唯跑过来抱住我。
    「谁来救救我,身体好疼,用「卵」成功制造的我的身体,没有跟谁的身体xx(请允许我用这伟大的字母来替代原来的罪恶!)过就要崩毁了,我知道我的存在理由消失了……」
    「振作点,不要搞错了,这只是过度呼吸而已,小媛,拿塑胶袋之类的过来。」
    「好、好的!」
    ——唯、媛,对不起,被我要得团团转一定很困扰吧?
    然後……
    「须弥……」
    我在模糊的视线中朝他伸出手。
    「…………」
    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好……
    我被放置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虽然模糊,但还有意识,我知道唯暂时陪在我身边照料,然后就睡著了。
    醒来後已是晚上,唯已经不在旁边,房间没有点灯,从窗外可以看到月亮,还不算满月的月亮高挂在薄云的另一端,仔细聆听的话,可以听到低沉的振动声,不是冷气机,是开著的电风扇,吹过来的风轻拂著我的浏海。
    ——现在几点了?
    我在意起大家是否有好好吃饭,须弥回家了吗?
    ——肚子饿了。
    也不能光担心别人,我慢慢起身走向客厅。
    唯在那里,将房里的灯光关掉一半,哔哔地打著电玩。
    「啊啊,起来啦。」她眼睛没有离开萤幕地说道。
    「——我肚子饿了。」
    「你还真悠哉耶,不过,人就是会肚子饿吧,平底锅里有茄汁意大利面,热一下就可以了。」
    「嗯,谢谢。」
    「我是被你的光采所掩盖,我也会做菜的,其他两个人已经吃过我的美味料理睡了。」
    ——须弥今天住在这里啊……
    我看了一下时钟,已经是隔天了。
    「……你在玩什么?」
    「美少女游戏,不色的那种。」(不可能有那种啊!!!大伙说是不是???)
    「喔——」我观看著萤幕,「有这种东西啊,是谁买的啊?」
    「里面储存的玩家资料,有叫或火的,也有叫须弥的。」
    「教授也有?」
    「好了,快点去吃我的料理吧。」
    「啊,抱歉。」
    我怎么净说一些蠢话啊?明明还有其他更应该说的话,……说不定,唯是故意扯开话题。
    我用平底锅稍微重炒了一下,装到盘子、撒上起司粉,连同冰箱里的瓶装绿茶,一起拿到客厅放在茶几上,一边听著美少女游戏的声优传来的装可爱声,一边用叉子卷著义大利面……送进口中。
    「好好吃喔。」
    「当然,是我妈亲自传授的。」
    因为非常美味,而且肚子也饿了,虽然是深夜,胃口还是很好,一口气就吃光了。
    「我吃饱了,非常好吃。」
    「没什么。然後,我这边也告一段落了,被女主角告白了。」
    「过关了吗?什么啊,你一直在玩这个啊。」
    「是啊,……好,结束。」
    唯切掉游乐器和电视的电源,然後砰地一声用力坐在沙发上,坐到我的旁边。
    「沾到蕃茄酱了。」
    她用面纸温柔地帮我擦拭嘴角。
    「……咦?」
    她顺势将我的头抱进怀里。
    「你也一样,很努力告白了呢,你一直都在忍耐吧。」
    「……」
    突然好想哭,胸口感觉被塞住,泪水逐渐渗出,头被轻轻拍了之後,眼泪马上涌出淌在脸颊。
    「我……可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承受不住,将身体全交给了唯。
    「你想说的话都说了,这样就好啦。你已经不需要再努力,接下来交给旁边的人就好了,让它去吧,就是那个什么left it be的。」
    「是这样翻译吗?」(……我说我怎么不认识上面那句话嘞,Japalish ??)
    「不是吗?」
    唯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有意思、自由自在,但却很值得依赖……
    「唉……」唯突然像是受不了般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觉得我好像老是在做这种事。」
    「老是?」
    「我也曾经对琴子这么做过。」
    果然是被大家所依赖的人呢……
    「我有时候也想试试像是女主角会做的事,站在最,「不普通」的特别立场,所以虽然对本人不太好意思,但我很羡慕琴子和你呢。」
    「你不要说这么坏心的话啦。」
    「啊哈哈,当事者很惨吗?」
    「就是啊,嘿嘿。」
    之後我们在幽暗的屋里,小声地笑了好一会儿,眼泪也马上停了。在唯的身边就感到异常地安心,明明才刚起床,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然後,当天空稍微变蓝时。
    「……起床了,美国,唯同学。」
    「啊……早安,须弥。」
    我被须弥叫起,反射性地打了声招呼,数秒钟後充满著尴尬的气氛。
    「呃,呃……什么事,须弥?」
    「……嗯,我……还没睡饱……」唯也醒了,「到底有什么事……」
    「要不要去看海?现在去的话,可以赶上日出。」
    「……为什么?」
    我极力佯装自然地问道。
    「我想去那间废弃屋。听了佐藤对我说的,我一直考虑著该怎么做,但还是没有得到结论,我觉得到了那里,应该能够做出决定。」
    我说的那些话,变成催促须弥做出结论。不过,如果那是出於他自己的意思,那么就尊重他吧。
    「……意思是现在这段没有人的时间比较好是吧,嗯,走吧。」
    我的心意已经传达给他了,所以不管他做出怎样的结论,我都得接受才行。
    「佐藤,这样可以吗?这不是什么任性的举动……」
    须弥会这么说,也就表示是唯将他留在这里的。
    「……嗯,可以,我们也跟你去,」唯一边搔著头,一边慢慢站起身,「我去叫小媛起来,她好像是低血压,起得来吗?」
    我们走在平常都是搭公车去的通往车站的下坡路上,走在最前面的是须弥,我隔了一小段距离跟在後面,更後面的是背著媛的唯。
    「说真的,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啊……」
    「对不起,」我回头合起手说道:「还是我来背吧。」
    「不用了,怎么能让你们再背负更多东西。」
    「唯……」
    「哥哥……」媛的嘴巴蠕动著,说著梦话,「呼思……嗯啊,哥哥变成友二哥了。」
    「她到这时候还……」
    曾经清醒过来换好衣服的媛,在出发前又坐著睡著了,只好这样将她带来……是不是应该让她继续睡比较好啊?
    「她似乎一直为了研究而睡眠不足,所以很累,昨天是不是没有研究就直接睡了?」
    「嗯,真没办法,嘿咻……啊,大咪咪压在我的背上,好像挺不错的。」
    「……不知道媛心里生不生气……」
    「不知道,说著那么幸福的梦话,应该不必担心吧。」
    ——我大概对媛做了最差劲的事……
    我一边想著等她醒来後要对她道歉,一边朝海边蹒跚走著。
    凉爽的风轻抚著肌肤……我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换衣服,从昨天就一直穿著制服。先不管这个了,夏天的早上厌觉好舒服,眼看著天空逐渐变蓝,没有什么车子,送报的脚踏车声清晰可闻,回头可以清楚看见不眠之山。
    向前走的须弥依旧不看我一眼,我只能看著他的背影,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一辆车从我们旁边呼啸而过,车灯灯光使得紧握在须弥右手里的东西反射出光芒,看到这幅情景我有些感伤起来。
    穿到铁轨的另一端,海的味道更为明显了,天空已经从深蓝色转为白色,天色亮了起来。
    海被包覆在早晨的薄雾中,沙滩像是要穿透般一直延伸到小岛,岛也被笼罩在雾里,看不清楚,我们走在没有其他人、只听得到海浪声的幽静步道上,在岛的前方、松林的对面看到了那栋废弃屋。
    走入林间的小步道。
    一瞬间——
    须弥握住的钻石发出光芒,飞进我的眼里,跟刚才的反射光不同,像是钻石自己在发光……美乡的意志……?
    我知道经由那颗结晶能够看见须弥和美乡之间的回忆,而且那些影像,无关的人完全看不见,能够看见的人,视点似乎也不同。虽然因为要研究的关系,我曾经对唯和媛说明过,但我想她们两个都没有看到吧,须弥曾经让我看过一次,不过那时我心中暗想著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美乡,或者是须弥,又想让我看回忆了……
    光夺去了我的视线。
    我并不是居於美乡甚至须弥的视点,而是从自己的视点看他们。
    ——傍晚,美乡跑向穿著制服、在废弃屋入口旁看海的须弥,她戴著发带露出额头,身穿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蓝色的短裤。
    我一直在松树荫下看著。
    须弥发现了美乡。
    「美乡……」
    「山县,好久不见了。」
    美乡在他旁边停下脚步,如果是人的话,肩膀会上下耸动用力喘息著,但因为是魔像怪,并没有这种现象。美乡身材很纤细,完全感觉不出她的身体正逐渐变成结晶,须弥站起身和美乡面对面。
    「身体怎么样……」
    「不要紧……我是想这么说好让你放心,但好像还是无法治好,看来只能接受命运。」
    「怎么会……」
    「真的接受命运的话,应该像教授所说的选择绝望跟死,可是我决定不那么做。」
    「……我也一样,被教授告知的时候,虽然也曾怀疑绝望会比较好吗,但最後还是搞不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比较好,现在你来到这里,就像是来到一个无法回头的地方……」
    「我选择这么做,即使明知这个结果会让你背负著什么,我还是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你一面……」
    「为什么?你非见我不可的理由是什么?」
    「……你也太迟钝了,难道要让女生自己清楚说出来吗?……我之前也曾经说过吧,我喜欢你。」
    「我……以为喜欢的意思是友情、好感之类的……而且说要跟你做朋友的是我。」
    「因为我这个样子所以不行吧,我的形象即使再充满柔情,遗是会变成硬梆梆的,我说喜欢你,是充满柔情、胸口会好痛的那种喜欢。」
    说完後,美乡对他温柔微笑著,那是一直跟她在一起的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你对我的感觉呢?」
    「我也是那种意义的喜欢,我在这里等待的期间一直心好痛。」
    「太好了,这样就确定我们是互相喜欢的,然後……我想我恐怕已经无法绝望了,我现在已经有心理准备,在结晶之中……无之中,一个人独活下去,这样就可以了,我不想绝望,现在能跟你一起度过的时间比较重要。」
    「我也这么认为,就算你变成结晶,我也不会绝望,我会研究操形学,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要将你救出来,所以,请你一直一直等下去。」
    「我一心盼望能够听到你这么对我说,真的很抱歉,一想到这会让你背负著多么沉重的重
担,我就於心不忍,但比起绝望,我还是想相信「责任」这个希望。」
    ——原来如此,他们两个是在这瞬间背负的啊。
    「我是在无之中持续等待的十字架。」
    「我是救出喜欢的人的十字架。」
    就像国中国文课所学的《奔跑吧,梅洛斯》一样,两人之间没有其他人介入的余地。
    「……那么,请你在这边等一下,我有东西想让你看。」
    美乡走进废弃屋,不久之後走出来,换了一身浴衣打扮,是红底、白色斑点、多处绘有白蝶的可爱浴衣,头发没戴发带,而是夹发夹,额头还是露了出来。
    「……真不好意思呢,」美乡的双颊看起来微微泛红,「不是制服也不是运动服的模样,我只想让你看到。」
    美乡的浴衣装扮,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楚楚可怜……在学业上、田径上都一丝不苟的美乡,到底什么时候想到要让男生看自己的浴衣装扮啊?看过美乡落差如此大的两面,其他的女生——我根本无法匹敌。
    「美乡……」须弥从前方紧紧将她抱住,「……你的身体好柔软,完全感觉不到开始变成结晶。」
    我不想看,我不想听,我完全不想知道这种事……
    「对不起,我这样的身体无法给你安慰。」
    「那种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谢谢……」
    我一直从松树荫下看著他们,虽然不想看,却一直看著,耳边不时传来海浪声。
    ……太阳西下,天色变暗,只有街灯将两人包围在其中,他们开始放起烟火,是剩在废弃屋的吧,玩著高空烟火、手持型烟火。
    然後,两个人点起了仙女棒,小小的红球周围啪嚓啪嚓地爆出火花,隐约照亮两个人的 脸。
    「哈啾。」
    美乡打了个喷嚏。
    不久小小的光球落下,须弥说:
    「我们进去吧。」
    两个人进入了废弃屋,我想他们一定打算在那里待到天亮吧,当然,美乡没办法做爱,可是那对他们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跟拥有肉体的我不同……
    ——美乡是想对我说要我放弃吗?
    这次的影像和我曾经看过一次的情景不同,我第一次看到的,是曾经为了要绝望而分开的两人会面,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一幕。
    ——不是,不是的,美乡,我没有想要将须弥抢过来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他多看我一点而已,虽然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这么珍贵的回忆,但只要稍微对我……
    我从回忆回来之後,从松树荫下看那栋废弃屋和那端的海,这个与回忆相同的光景展现在我眼前,虽然如此,现在是黎明前,光的颜色以及气氛都不同。因为走在最前面的须弥停了下来,我们於是也跟著止步。
    须弥他……将钻石拿到眼前,凝视著。
    然後低声说道:
    「美国……」
    「……什么事?」
    「这里是我唯一可以待的地方。」
    「……嗯。」
    「也是相遇之处,我在这里和美乡相遇,我们虽然同班,在那之前我也知道她这个人,但那时才第一次能够交谈,所以我还是觉得那才是相遇。」
    「嗯。」
    「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
    「是啊。」
    说到这里时——
    「咦?」唯惊讶地大声说:「小美,你看那边!那不是友二和琴子吗?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咦?」
    我循著唯的视线看过去,在岸边的岩石堆旁站著两个人,在逐渐变成亮橘色的水平线背景下,因为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确实是友二和琴子没错,为什么——
    「……嗯……友二哥……?」
    可能是对友二这个名字起了反应吧,在唯背上的媛也醒了过来。
    「我——」须弥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觉得来到这里的话,就能决定该怎么做。」
    「呃,须弥……?」
    须弥对友二他们完全不感到惊讶——难道是他叫友二来的?
    「我知道要是不早点做出结论,会让美国更痛苦……」
    「我、我的事不重要。」
    ——那是什么?
    我回答须弥的同时,发现沙滩上有什么一直绵延到海边,在那一片相当大的面积上,描绘著密密麻麻像是符号的东西,那是——「咒纹」?
    「到了最後一刻,我可能会想应该让结晶沉人海底。」
    ——难道友二他们画的是救美乡的「咒纹」?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为什么要画在沙上?
    「可是——对不起,美国,我没办法放弃,只要手上这颗结晶发出的「愿望」没有消失,我就不可能绝望。」
    「小媛!快起来!你知道那个「咒纹感到底是什么吗?」
    唯大声说道,摇晃著媛,须弥回过头,看著她们两人——不对,是瞪视著。
    「我我我我已经起来了,请别再摇了,从刚才我就在看了,呃——那个……跟我用在琴子学姊身上的很像,然後……在教授家中看到的那个要素也……啊!」
    「知道了吗?」
    「对,我想那应该是——」
    「我能做到的……」须弥打断媛的话说道:「现在马上就做出结论,如果可以让我和美乡再见面,就算不当人也无所谓!」
    他如此呐喊著,朝「咒纹」奔去。
    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态,我的脑筋完全转不过来。
    ——什么?那是不能被媛发现的「咒纹」吗?也就是说,他预料到我们会阻止他……他说不当人,难道……
    「小美!那是「炎的咒纹」!也加入入精神移动的要素,所以恐怕山县是打算把自己变成碳的魔像怪——」
    我没有听完媛的话,就朝他追了过去。
    「只要能再见面,死也没关系!」
    我跟如此呐喊著的须弥的背,已经隔了相当一段距离。
    ——不行!只有这点不行!是责任、是绝望或是先保留都无所谓,要和我切断关系也无所谓,可是,只有这点不行!
    「那是让两个人的精神同居在一个物质中的「咒纹」,可是那样的话,山县早晚会变成结晶——」
    须弥到达「咒纹」正中央,将钻石放到沙滩上,双手放在它两旁,「咒纹」马上开始发光,他的周围瞬时发出黄色光芒,那道光朝「咒纹」边缘以高速的圆状窜流著,到达边缘的瞬间,燃起了炽热的红色火焰,被火焰遮住了视线,我看不见他。
    ——没问题的,火焰还没烧到正中央。
    我屏住呼吸,跳了进去。
    我看到了跪在那里的须弥。


    「美国——」
    我扑到他的背上,同时伸手抓住脚边的钻石。
    「唔!」
    就那样穿过旁边的火焰,滚向外面。
    「呼哈!」
    终於可以呼吸了。
    「……哈、哈、哈……」
    ——赶上了吗?
    「美国!」
    ——我救了须弥。
    「裙子著火了!」
    「咦?」
    「可恶!」
    须弥举起我,扛到打著浅浪的海滩放了下来,发出了滋滋声。
    「……好冷,」我看著屁股附近的裙子烧焦了,烧出一个半圆形的洞,「啊、啊,这是制服啊……」
    我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须弥,他喘息著低头看著我。
    「嘿、嘿嘿,结晶也有——」我拿起被海水沾湿的结晶给他看,「保护到唷。」
    「可恶!」他并没有接过去,只是啪地揍向海面,「为什么……」
    「……不行啦,须弥,只有死不行。」
    「为什么什么都不让我做啊……」
    媛和唯跑了过来,我看向那边,火焰的火势已经转弱,在她们後面一点还有友二跟琴子。
    ——大家又齐聚一堂了——……
    「嘿嘿,我和须弥都没事唷。」
    为了让大家放心,我露出笑容。
    「……这种时候……」唯戳了一下我的脑袋,「哪有人还在担心别人啊。」
    是没错啦,但是……
    「嘿嘿,因为人家是傻瓜嘛。」
    我和须弥回到陆地後,唯他们为了不让沙滩上的「炎的咒纹」再次发动,仔细地将它踏平消除,然後所有人都集聚到废弃屋旁的矮草丛坐下,金色的朝阳露出了脸,阳光和海风让我的身体渐渐乾了,一时之间就这样听著海浪声,谁都没说话。
    「学长,」率先开口的是媛,「为什么事前不和我商量呢?」
    「……咦?这个、那个、呃——」友二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没、没错,我……我是出于好意,昨天下午我接到须弥打来的电话,马上搭电车到了这里,趁著夜晚没人,和乾分工合作画了「咒纹」,因为想说模造纸会被烧掉……」   
    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吗?问题和回答好像有些微妙的差异。
    「学长,这个「咒纹」如果用在人的身上,就成了杀人,你不知道吗?活著的人变成魔像怪的话,「灵魂」要去哪里?肉体被火焰烧掉的话,当然就没有了灵魂,那个人就死了呀,就算变成魔像怪复活,也无法抹灭这个事实。」
    「小媛,不要责备塔摩先生。」
    「我不是在责备他,我只是不希望学长变成杀人凶手,琴子学姊也是,你没察觉到这点吗?」
    「因为,我……呃……」琴子也一样,可能是被媛的气势所压倒,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因为塔摩先生对我说「只要两个人合而为一就可以了」,所以我很高兴,他说如果我变成结晶,他也会选择和我合而为一……」
    「学长,是这样吗?」
    「嗯,嗯,就是这样,因为我知道,在无之中孤独一人虽然是件极恐怖的事,但只要能和喜欢的人的心直接相触,就算只有两个人也不会感到寂寞,……我很害怕,害怕得不得了,无论如何都想否定有比疼痛、死还要可怕的事……」
    「可是——」
    「小媛,到此为止吧。」
    「嗯,我也拜托你不要责备友二他们,我很高兴他们即使回到那边,还想著我们的事。」
    「我就说,我是……为了学长……」
    「对不起,媛,虽然这可能不是道歉就能了事。」
    「没那回事,我才对不起。」
    ——真好,我真的很喜欢他们。
    「琴子。」
    「什么事?」
    「友二和你要「合而为一」,就算不用「咒纹」也做得到啊。」
    「……?」琴子茫然地歪著头,几秒钟後,「咦~!那那那那种色情的事,这种时候不要说啦,讨厌!」
    看到琴子的反应,我和唯笑出声来。
    即使在朝阳下,仍可清楚看出友二和琴子的脸红了起来,都低下头去。
    「真是一对傻瓜情侣呢,没有我在一旁,你们就不行呢,同一个问题,两个人一样那么想,如果成功的话就好,失败的话就会一起完蛋。」
    「……」「也不必说成这样吧……」
    这一点正是让人无法讨厌这两个人的地方,我在心中这么为他们说话。
    「好——」唯双手交握枕在脑後,躺了下来,「不要管傻瓜情侣了,一直没说话的你,说点话吧。」
    一直闭口不语看著海的须弥,因为这句话微微起了反应。
    「须弥……」
    虽然如此,仍然没有要开口的样子,我不禁担心起来。
    「我们不知道你和友二竟然在想这种事,你自己得出来的结论现在被我们否决了,那么,你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须弥低下头没有回答。
    「没有吧,也就是说在这里陷入胶著了吧。当然,如果继续进行研究的话,说不定会发现一条生路,但那要花更多的时间,小美和各位都已经承受不了「责任」的重量了,所以不能维持现状,但也不能抛弃美乡或者变成碳同化,因此需要有些新的选择,也就是必须考虑能够尽量减少从「责任」而来的痛苦这种三个人的新关系才行,我说的三个人,当然是指山县、美乡和小美。
    我一直有一种想法,虽然大家都只想著要怎么救出美乡,但我认为三个人的关系会变得如何更为重要。
    如果大家没有想到什么方法的话,我有一个提议,从当事者的角度来看,说不定会觉得我这样很不负责任,明明是个局外人,但我认为,就因为是局外人,所以才可以这样说,愿意听听看吗?」
    「嗯……唯不是局外人,须弥也没问题吧?」
    他点点头。
    「他说好,麻烦你了。」
    「那我就说罗……首先,我觉得还好现在这个阶段美乡没有回来,否则就无法救小美了,那么,包括小美在内的所有人该怎么做呢……这个提议简单一句话就是,请山县暂时忘了美乡,并不是完全舍弃,纯粹只有一段时间,然後,希望在这段期间制造山县和小美在一起的时间,可以制造出像山县和美乡一起度过的时间就再理想不过了,当然,不是山县为了研究而来
的那种时间,是好好注视著小美的时间。」
    「咦?那小美果然是喜欢山县的啊。」
    「嘿嘿,老实说,就是这样……」
    被琴子重新提起这件事,总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苦笑著。
    「这段期间,我想结晶就由小媛来保管。」
    「我吗?」
    「拿回珠山,在物理上离开的话,会比较容易忘记,除此之外,也希望小媛能再度研究结晶,刚才我也说过,花时间研究的话,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我觉得完全不需要放弃或做合而为一那么极端的事,怎么样?」
    「就是啊,我也还不想放弃,利用E-mail,回去之後也能继续研究,而且我并没有投入什么特别的感情,纯粹是以科学的兴趣来面对。」
    「没错没错,肩上压著重担的话,做得到的事也会变得做不到。顺带一提,如果小媛没有研究对象的话,我很有可能会被带到实验台上。」
    「我也这么想,虽然我不希望媛太过勉强,但也不希望她感到空虚。」
    「学长……」
    现在的须弥好像非常痛苦,我也赞成让他暂时离开研究,可是,最重要的地方还没说到。
    「然後,如果美乡回来了呢?」
    虽然我很害怕听到,但不听不行。
    「没错,重点就在这里,我昨天在玩美少女游戏。」
    「嗯。」
    「在那里面有对双胞胎,嗯,这是一般游戏常有的吧,在这里是设定为主角。其中的状况是,使用了也许可说非常普遍的主题「与双胞胎的恋情」。在这个游戏里,可以只锁定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发现她们各自的不同个性,以「非你不可」的结合做为结局,可是另外还有一种变化,就是「谈谈三个人的恋爱也不错」这种结局,我忽然想到这个也能适用到小美你们身上。」
    「谈三个人的恋爱……?」
    「你不讨厌美乡吧?」
    「……嗯。」
    「山县和你只要照著我的提议制造两个人的时间就可以了,我认为可以建立相互喜欢的三角关系。」
    「那种事……不可能啦……」
    「一心一意当然很重要,像友二和琴子那样的关系确实很重要,但那不是一切,如果想要大家都得到幸福的话,不是去选择哪一边,而是应该互相妥协,嗯,我也不能否认这纯粹源於我喜欢「不普通」的坚持。」
    什么「三个人的恋爱」,我从来都没想过……
    「可是……」须弥终於开口了,「我觉得那对美乡来说太过份了,她现在仍在等着被救出来,我答应要救出她的,擅自就决定这种事实在太过份了。」
    「嗯!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痛苦呢……如果能将这件事传达给美乡知道就好了,但就连这也做不到……」
    「……我可以发言一下吗?」媛出声说道:「这只是我的假设而已,我在想美乡会不会其实并不在无之中呢?我虽然看不见,但山县和小美曾经说过,可以在钻石中看见似乎是美乡的回忆,那说不定是魔法物质的性质,也许那个影像是美乡所做的「梦」,虽然还没有找到操形学上的理论根据,但我有这样的直觉,我想大家应该也能赞同,也就是说,美乡并不是在「无」之中,而是在「梦」之中,如果是回忆的梦之中,可以待在那里,因为这样,所以她才还活著。
    对我来说很不可思议,不管如何,可以在无之中不绝望地持续等待两年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美乡还活著,因为有和山县以及小美的回忆,所以才变成可能的。
    我想说的就是,「欲速则不达」,身为科学研究者,说这种话虽然不太好,但我想美乡一定可以一直等待下去的,虽然一样是梦,但是是梦境的「梦」  (译注:日文的「无」和「梦」同音),没有不会醒来的梦。」
    「说得好,小媛。」
    连平常非常冷静的媛也帮著说服须弥……
    「我知道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我想美乡一定会谅解你们的决定的,山县,即使这样你还是无法接受吗?」
    「……」
    须弥看著地上苦思了一会儿,然後小声咕哝道:
    「不管怎么样,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所以,如果只能这样做的话……那就这样吧。」
    「嗯,就算是用消去法,你愿意选择,我还是很高兴,小美呢?」
    「这样的话我很对不起大家,实在只对我一个人太过有利了。」
    「你不用有所顾虑,只要将它想成你一直都很努力的奖励就行了,而且他不是也说了吗?只能这样做了。」
    「而且……「三个人的恋爱」,我做得到吗……」
    ——因为,我会拿美乡和自己比较……
    「将结晶交给媛保管这部份,应该没问题吧?」
    「我一直对媛做了很过份的事,我还可以麻烦你吗?」
    「不,我无所谓。」
    媛也变得好温柔。
    ——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还是觉得背著美乡做出这种决定不太好,可是如果我一直顽固下去,就会辜负了唯她们为我们的事著想的心意,以及勉强让步的须弥的决心。
    所以,为了大家——   
    「嗯,那、我就试看看…三个人的恋爱吧。」
    边说边点头答应。
    「很好,」唯坐起身,啪地拍了一下手,「暂时顺利解决了。」
    ……让它去吧,变成照唯所说的做,因为只能这样,所以没关系吧。
    ——旭日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那么我们回去吧,小美,衣服乾了吗?」
    「嗯……勉强可以。」
    「应该已经过了公车发车的时间,没问题吧,回去睡个回笼觉,友二和琴子也一样,你们两个都因为彻夜没睡双眼深陷唷。」
    「真的吗?讨厌,塔摩先生竟然一直看著我这样的脸,不要看啦,塔摩先生。」
    琴子用双手遮住脸。
    我边看著她边站起身来,啪啪地拍落沾在裙子上的沙,看看烧焦的部份,洞没有想像中的大,应该看不见内裤吧。
    「各位,真是对不起,为了我们,让你们做了这么多。」
    「小美,」唯抬头看我,表情有些生气,「不对吧。」
    「咦?」
    「美国,我想现在必须说的话不是对不起……」
    ——对了,虽然是自然而然说出口的,但这种时候,还有更适合的话吧,好,就说那个。
    「各位,谢谢,谢谢你们为我们做了这么多。」
    反而是须弥在教我。
    「很好很好。」唯微笑看著我说。
    然後,我对著海面上继续升起的太阳祈祷。
    ——神啊,就算只有一次也好,让我和美乡说话。
    就算只有一句话也好,让我向美乡道歉。
    拜托祢……

2
    没想到回程的电车上,又是四个人一起搭。
    在四人座,我和乾、唯和媛分别坐在一起。
    「琴子学姊。」
    「什么事?」
    「早上唯说,琴子学姊和森田学长就算不用「咒纹」也可以合而为一,难道你的生理期开始了?」
    四人之间的空气冻结了。
    「……这种事也必须对你说吗?」
    「开始了吧?」
    「嗯,对,对啦,所以不要再问了。」
    「太好了,这样琴子学姊因为sex完全成为女人了。」
    这个直接的单字,让我的心跳瞬间加快,没有被其他乘客听到吧……
    我马上明白媛所说的是相对於gender的sex,也就是在认真谈论「肉体上的性别」的学术上的意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口,简直像是要让对这个单字有邪念的听者,感受到自己思想的不纯正般。
    「啊~啊,虽然跟她一起生活了一阵子,但我还是搞不懂她。」
    唯从媛的帽子上咚咚地敲著她的头。
    「请不要这样,」媛将帽子戴好,「……我不能问吗?」
    「呃……算了,没关系的,小媛,你不要在意。」
    「好的,谢谢。」
    我虽然不知道在赤石教授的公寓发生过什么事,但看起来唯对媛已经没有了警戒心,我想应该不只是因为媛找到了新的研究对象,没再对她投射那样的目光而已。
    「……可是,就算为了骗小美和山县,我觉得也不必说成那样吧。」
    「你是指什么?琴子。」
    「就是……那个,傻瓜情侣啦、一起完蛋啦……」
    「我是说真的呀,「炎的咒纹」的事,如果友二和琴子一直瞒著我们,现在山县可能已经成了碳的魔像怪了。」
    「啊,对了,我必须对森田学长道歉,早上我说得那么过份,那是……」
    「没关系,那不是对我,而是为了间接让山县听到,好劝服他吧?虽然我非常紧张,但还好勉强回得了话。」
    「是……不过还是对不起。」
    「你看,友二多么明白事理,琴子你也得跟他学学才行。」
    「塔摩先生好过份唷,不要排挤我啦。」
    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说起来,在被唯阻止之前,我一直都在协助自杀。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我回老家而在那座公园和乾一起再看到小堇时,想到了「炎的咒纹」的主意,我想起跟小堇在浴缸里合而为一的感觉,只要以此为基础,在心可以直接相触的状态下进入相同物质就可以了。
      如果山县也变成碳的魔像怪,让钻石进入他的体内,就能和美乡再相逢,永远不会再寂寞。如果对方是乾,我也想要这么做。
      想到这个主意相当兴奋的我,马上打电话告诉山县,我的另一个人生的他,同意如果他和媛研究的方法失败的话,就使用这个提案。於是我得意洋洋地开始创造「咒纹」,但随即脸色发青、停下笔来,因为我发现用火焰燃烧活著的人,让他变成魔像怪的话,灵魂会消失——也就是会死去一次,即使灵——代替灵魂成为生命源头的东西——之後附加於其上,在伦常上还是大有问题……可是,却没办法中途停止,因为,山县一定是在知道这点之下答应的,我不能现在才说「我还是做不到」这种话,而且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失去了否定有比疼痛更可怕的事的手段,可以说也包含著我自己的问题。
    我於是再次执起笔,利用剩余的暑假时间将想法成形,参考《操形学概论》、乾那时使用的「咒纹」,以及山县从独乐崎送来的「炎的咒纹」复本後,独力将它完成,看著眼前我第一次自己创造的「咒纹」,在成就厌中参杂著罪恶咸,心情相当复杂。
    那之後没多久,借住在独乐崎的唯打了电话过来。
    「辛苦你了,友二。」
    「……咦?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想装傻也没用,你在做什么我都听说了,」我所做的事全被唯知道了,「……是琴子告诉我的,但就算不对,你也不可以骂琴子喔,因为她是为你好,才找我商量的。」
    除了山县之外,我只告诉乾一个人我在秘密创造「咒纹」,因为我认为和我一样个性的她,应该可以理解想和喜欢的人同化的心情。而她确实也很高兴,……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也是因为无法一个人承受对於夺去山县灵魂的不安。
    乾也许察觉到我的不安,因而破坏了要保守秘密的约定,找了最信赖的唯商量。
    「——不过,友二想的这个主意,我希望让我利用一下。」
    她意识到的是跟我们完全不同的问题,她不是想著该如何让山县和美乡再相逢,而是山县、美乡和美国三个人的关系该怎么办。美国偷偷喜欢著山县的事,也被她看穿了
    然後,她跟我说了「三个人的恋爱」这个提议,以及达成这个提议的计画。
    「山县和友二一样,对喜欢的人的意念相当强烈,所以我想无法轻易改变他的心意,只用嘴巴说「合而为一」这个答案行不通,我想他也不会听,所以要让他试到最後一刻遭到失败,被逼到没有任何选择时再说。」
    我收到指示,要将我所完成的燃烧山县,让他跟钻石同化的「咒纹」改为没有任何危险,只是产生火焰的仿造品,而且不能被操形学知识丰富的山县发现,表面看起来要尽量逼真,这在技术上确实做得到。
    「那么,媛没有在进行救美乡的研究吗?」
    「有啊,不那样的话,山县会觉得可疑吧,不过好像不行,小媛是这么说的:「学长自己创造出来虽然很值得嘉许,但我绝不能让学长成为杀人凶手,操形学应该要与人贴近。」我的看法也是这样。」
    「说、说得也是……」
    「就是这么回事,那就拜托你了,细节我会再打电话给你,拜拜——」
    听到这些的我,决定加入唯所拟的计画,虽然自己的努力结晶无法被使用有些泄气,但也有种拔下心头刺的厌觉。
    「……对不起,塔摩先生,我……」
    「没关系,其实我也很不安……」
    这是为了我著想,我当然不会责备乾。
    为了商量计画的事和唯联络了许多次,她为了不被美国听见,似乎都是在阳台讲电话,我记得她一直喊著好热好热。这段期间,只会产生火焰的假「咒纹」也完成了。
    然後到了昨天,第三次移转精神的实验失败,到了唯所认为的限制时间,除了因为媛的暑假结束外,也看到了美国对这件事的忍耐限度吧。根据计画,唯应该代替美国告诉山县她的暗恋心情,但美国本人还是超过了限度,好像告白了,那虽然是意料之外的发展,却将计画更向成功推进。
    美国倒下之後,唯告诉山县「将美国的心情也考虑进去,应该早点做出结论,现在这样是不行的」。听到这些话的他跟我联络:「我虽然还没下定决心,但你可以在那间废弃屋先帮我准备好咒纹吗?」
    然後今天早上,我跟乾彻夜描绘的假「咒纹」被山县发动了,虽然发生美国跳入火焰中的意外,但还好平安无事。
    接著珠山的四个人合演了一出戏,谈话中透露出「唯和媛并不知道我和山县在私第下联络」。
    ——我从来没有演过什么戏啦。
    跟唯、媛不同,我和乾相当紧张,在他们来之前,两个人在海滩上模拟了好几次该怎么说才好,到了正式上场时,一边冒著冷汗一边拚了命地说著,口吃得相当厉害,既像在解释又像在念台词,但山县和美国似乎无暇察觉到这点,所以没有被拆穿。
    在唯和媛的说服之下,终於改变了两个人的心情,总算顺利落幕。
    我问坐在斜对面的唯:
    「唯,你最初是因为察觉美国的心意,所以留在那里的吗?」
    「嗯?怎么可能,是因为我有许多想做的事。」
    「许多」之中,也包含如我所想的「魔像怪可以进的学校」吗?
    「然後才渐渐想到,小美应该是女主角吧。」
    「女主角?」
    「知道她具有「不普通」的东西,突然开始在意起她,或者该说是羡慕她比较正确吧。」
    确实,唯跟美国的距离拉近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不过,这么说可能很不负责任,我不知道『三个人的恋爱」是否能顺利进行,「三角关系」是个永远的习题,我想应该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解开,所以这只是暂时的答案。」
    我沉默著,像是不想漏听电车声般地侧耳倾听,乾跟媛看起来也是如此。
    「对了,就是「责任」,背负著那种东西只会感到痛苦,我只是想将那个重担从他们的肩上卸下而已。
    ……我在说什么啊,啊哈哈。」
    「…………」
    「干嘛啊,人家在笑,你们也给我笑啦。」
    我想即使如此,「责任」还是残留著,因为这是面对一个人的精神,无法逃离得了的,问题在於感觉上,唯所做的事,勉强让美国和山县忘了或者不去想那件事。
    我,以及跟我「一样」的乾,都对这种事很敏感,回想乾国中时当伴奏的事,她似乎是非常容易感受到压力的类型,我也一样,总是感觉到身为唯的制造者的「责任」,所以我很羡慕自由奔放的唯,以及因为对知识的好奇心,而能够远离「责任」这个意识的媛。
    我身为制造者,还是必须问唯才行。
    「你有再上学的意愿吗?」
    「嗯?嗯——,你果然知道啊……」
    我觉得不好一直逼问她,她想了一会儿说道:
    「那也是「以後」的事吧?如果有的话,明年就跟友二你们同年级吧,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啦,说不定会突然改变主意,不过,光是能上学的可能性增加,我就很高兴了。」
    「这样啊……」
    「我会暂时在珠山守护著傻瓜情侣。」
    「才不是傻瓜呢……不过,这样的话就不会寂寞了,暑假的时候见不到唯,我一直……」
    「我就说嘛,笑一下啦,你们几个,有够闷的。」
    唯的脸微微泛红,竟然害羞了起来。
    「我最近有点太聒噪了,要像她一样暂时安静一下。」
    「不要这样啦。」
    唯又咚咚地敲起媛的头。
    虽然都很内向却齐聚在一起,像是奇迹般的四个人的羁绊,我希望永远都不被破坏。
    在车站跟大家分手,我刻意徒步回家,夏至过後的太阳,下山的时间愈来愈早,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了。
    这个暑假长距离移动了几次啊?跟以往一直一个人在房间无聊度过的暑假完全不同。
    另外,也是第一次没有做完暑假作业的暑假,不是学校出的,而是让山县跟美乡再相逢的事,还有藉此治疗我的恐怖的事。
    我绝不是反对唯提出来的「暂时的答案」,我当然也不乐见牺牲了谁才得到幸福。
    可是……我该怎样得到我本身问题的解答呢?就算是暂时的答案也好,我该如何回应乾的心意呢?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我本来觉得暑假可以找出什么办法的……所以在自己心中把它设定为作业……
    过了学校附近的桥,一面走一面低头看著下面的河川,因为反射著街灯水面荡漾著,在应该是桥影的地方却黑漆漆的,黑漆漆……什么都没有。
    ——会被吸进去。
    我害怕起来,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感觉没装多少行李的肩包深陷进我的肩膀,身体重的受不了,好像快要当场倒下。
    ——可恶,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啊?
    「……」
    然後,我的耳边突然响起那个声音——
    「友哥哥。」
    我睁开眼睛。
    「友哥哥。」
    在很远的另一边,桥的尽头处,有个身穿白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是小堇。
    在她背後,有一辆车驶过,车前灯映照著她,不只是连身洋装,看起来似乎连她的身体都被光透过。
    「小——」
    她转过身,轻飘飘地消失在通往学校坡道的那片黑暗中。
    我朝她追了过去。
    ——等等,小堇!
    我在心中呐喊著。
    有件事必须问小堇才行。
    山坡很陡,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急促,不过我还是勉强继续跑著。
    到了可以看到校舍的地方,白色的背影在离校舍有段距离处,我瞥见她走进室内游泳池。
    我已经跑不动了,不过还是勉力移动身体。
    穿过游泳池的入口,已经这种时间却没有上锁。
    「……小……」
    我紧紧抓著扶手,勉强爬上数阶的楼梯,终於看到小堇了,她在没有张著分隔泳道索的二十五公尺泳池的正中央,脚站在水面上面对著我。
    「……小、小堇!」
    我已经走不动,停在其中一块跳板旁。
    天花板的微弱灯光虽然昏暗,仍映照在水面上,在灯光反射下,小堇显得缥缈不实。
    小堇一直微笑地静静站著,直到我的呼吸恢复平静。
    「小堇。」
    我叫了一声,确定已经可以正常发出声音。
    「小堇,为什么那个时候又出现在我面前呢?」
    没错,我就是想问这个。
    「是为了告诉我「炎的咒纹」吗?」
    在充满童年回忆的公园再见到小堇时,我突然闪过灵感,回想起和小堇一起洗澡,在她里面非常舒服的事,以那为基础,想让山县和美乡同化为碳。
    我认为那应该是小堇要触发我的心,告诉我那件事吧。
    小堇摇了摇头,连双马尾的两端都随之摇动著。
    「我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
    ……我曾经听过这句话,是我在她里面时听到的道别。
    「那、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
    ——可是那个灵感确实成了解决问题的契机,如果没有那个灵感,山县和美国以及美乡之间的关系大概不会改变,说不定会变得更混乱。
    如果是这样的话,小堇是预见到这一切,而给我这个契机的吗?
    「该不会是你知道所有的事吧?」
    小堇还是没有回答。
    「你知道吧?因为就和那时候一样。」
    和乾的事也一样,如果没有小堇对我说「希望你察觉,真正的愿望」的契机的话,大概就无法得到乾获得肉体的结果。
    「是这样没错吧,这次是为了救美国吧。」
    小堇虽然没有回答,但我确定就是如此。
    「小堇,我、我——」
    我已经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痛苦。
    「希望你能让我再进到你的身体里一次。」
    让我在小堇的身体里治疗、抚慰伤痛。
    因为……我是那么地努力,拚命读书、不依赖媛……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创造出「咒纹」,制造你的时候,我只是照描而已,所以我希望得到称赞。
    我……
    我知道这很没用,但现在却无法抑制—
    我「想要人形女友」。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可怕,可怕得不得了。
    我怕伤害人,怕让人感受到痛苦。
    我怕女孩子,我好怕碰触女孩子。
    要是我碰了她,一定又会被讨厌,我唯独不想被乾讨厌。
    所以最初就合而为一比较好,是一体的话,就不会痛了吧?就能一直很舒服吧?让我知道这点的就是小堇啊……
    所以——」
    小堇听到这里,将右手食指竖在自己唇前,止住了我的话语,然後在水面上朝我走近,每走一步,就掀起一阵涟漪。
    她走到我面前弯下身子,用两只手抚摸著我的脸颊,小小的、温暖的、湿润的手掌。
    「友哥哥,」小堇笑嘻嘻地对我说:「小堇知道友哥哥拥有的东西,友哥哥自己却不知道,你猜是什么?」
    ——小堇一定了解全部的我,就像「真正的愿望」,我肯定有很多明明拥有却不知道的东西。
    「那就是友哥哥的力量。」
    「力量?」
    「就是救人的力量。」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我被人——女生们所讨厌,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救得了人。
    「看吧,你果然不知道吧。」
    「……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你已经救了那么多人,回想一下大家的话。」
    大家——女生们的话。
    「嗯,我也拜托你不要责备友二他们,我很高兴他们即使回到那边,还想著我们的事。」
    「学长,你觉得我像哥——哥哥说的那样,有个能够自然沟通的对象比较好吗?学长可以当我的对象吗?」
    「……喂,我还可以待在这里吗?」
    「我喜欢「喜欢塔摩先生的自己」,……我只爱这样的自己。」
    即使不像其他三人那么熟识的美国所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可是……
    「我只是在逃避著自己所害怕的东西而已啊。」   
    「逃避是那么糟糕的事吗?」
    「……」
    「我已经无法再待在你身边,也不能再在一起,没办法如此,友哥哥其实也很清楚吧?」
    「……」
    「能够救你的已经不是我了。」
    「是……谁?」
    「当然是你所救的那些人,就像友哥哥拥有力量一样,她们也一样拥有力量。」
    「……呜、呜……」
    我突然泪水决堤,流满双颊,被小堇两只手的大拇指轻轻抚摸过後,被吸到了她的手指里。
    ——我又哭了……
    对於自己内心的软弱,我烕到相当不耐。
    「友哥哥,就像逃避不是坏事一样,哭泣也没什么不好啊。」
    「呜、呜……只是……好丢脸……」
    「你知道你的眼泪是什么做成的吗?那是包围住心的冰块融化後的水变成的,友哥哥的心非常纤细脆弱,但被形状非常漂亮的冰块所包围,如果硬去碰触那颗心,冰块会裂开,那样的话,那些碎片刺人心中,就会非常地痛,所以必须慢慢融化冰块,只有轻轻包住、给它温暖,才能接近友哥哥的心。」
    从眼睛流下的泪水,不断被小堇吸进去。
    「尽量哭没关系,因为你一直没哭,使得冰块继续冻结著,将冰块融化,让她可以碰触到你的心吧。」
    小堇轻轻移开双手,站起身来。
    「这次大概真的要说再见了。」
    「不、不要,等一下。」
    我朝小堇伸出手,可是她却快速滑离。
    「我不要再说再见了!永远陪在我身边啦!小堇!」
    小堇再次回到游泳池的正中央停住。
    手在脸旁轻轻挥动著,并不是在公园看到的那种很有精神的挥手。
    她慢慢地沉入泳池中。
    沉到头部时,用力甩了一下头——
    唰。
    沉下,漂亮地掀起了双层涟漪,她溶入了水里。
    「小堇……」
    我将手伸进游泳池,池水冰凉,那里并没有小堇的体温。
    为什么我必须经历这么多次与小堇的分离?
    为什么心必须这么痛苦?
    小堇你好坏……
    「喂,有人吗?」
    从入口处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
    我听见走上楼梯的脚步声,
    「什么啊,这不是森田吗?你在做什么?」
    手电筒照向我。
    是片仓照——媛的哥哥,帅哥,我讨厌的类型——,竟然偏偏在这种时候遇到这家伙……
    「怎么了?你在哭吗?」
    「……我才没有哭。」
    我低著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只有你吗?」他照向游泳池,「……没人呢,不过我好像听到别人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
    「算了,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过,差不多该关门了,出去吧。」
    「关门?」
    「对,我们上完暑期辅导之後和学弟一起游泳,因为消除疲劳也很重要,老师们同意了,今天我负责关门。」
    「……知道了,我回去了。」
    「喂,你真的没哭吗?」
    「我没哭。」
    「是吗?」
    我步履蹒跚地走到外面,照在後面关灯、锁门,然後和我并肩走著,不经意的稍微隔开一点距离。
    「森田。」
    「……什么事?」
    「小媛今天回来了吗?」
    「对。」
    「她还好吧?」
    「……是啊,我想不用担心。」
    「这样啊,太好了,因为她第一次在别人家待那么久,我心里有些担心,不过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媛是第一次跟他离开这么久啊,虽说全心投入研究,但或许还是很寂寞。
    「你也一直留在那边就好了。」
    「请不要说这种蠢话。」
    「喂!」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凶巴巴的,「你刚刚说学长蠢吧?」
    「对、对不起。」
    「开玩笑的啦,」他又恢复原来的语调,「可是,我希望你能跟在小媛旁边。」
    「……」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察觉到,小媛最近变了很多,可以离开我这么久,也是其中之一,感
觉似乎能够掌握住和别人的距离。」
    经他这么一说,媛在研究以外的时间,奸像变得比较柔和了。
    「我必须感谢你。」
    「我?」
    「小媛认识你之後改变了,我之前曾说过,小媛要是无法变成能够对我以外的人,谈论研究以外的话题,将来会很辛苦,最近感觉变得很不错。」
    「我也这么认为。」
    「她好像喜欢你。」
    「……咦!」
    「干嘛咦啊。」
    「怎么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马上将「喜欢」这个字眼联想到爱情,是国中生的行为。」
    「……」
    被这个人这么说,感觉特别懊恼。
    「就是这样,我很感谢你,以後也请你以化学社副社长的身分,继续支持小媛。」
    「我是助手,我不记得我当什么副社长。」
    「就只有两个社员不是吗?……啊,对了,帮我还一下钥匙吧,平常都是你打开化学教室的,应该知道放钥匙的地方吧?我想早点去看小媛。」
    照将钥匙交给我,在脚踏车停放处消失了一会儿後,骑了登山脚踏车出来。「那么拜托你了——」他丢下这句话後就骑下坡道。
    虽然我很想扔掉钥匙,叫道:「我又不是跑腿的,别欺人太甚了,猪头!」但还是算了,不情不愿地走到事务室还钥匙。
    在回家的路上,我回想起小堇的话。
    ——正如小堇说的,以前的我一直没有哭。

[ 本帖最后由 Zero_syb 于 2008-10-23 21:29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章双胞胎结晶
  1
    《千叶美国的故事  之6》
    暑假最後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并不觉得那是场梦,一般在察觉到这点的瞬间就会清醒过来,但我却没醒来。
    那是个光芒万丈的地方,咸觉不只是阳光射进来,整个空间都充满著光。
    「……」
    我让眼睛习惯亮光一会後……发现脚边是辽阔的草原。
    「……是校园。」
    我喃喃说道,看到校舍和平常社团活动使用的跑道後,发现那是我平常上学的学校,我站在校园的草地上。
    在稍微前方的地方,以足球场来说大约是中央区的附近,是校园的正中央,我看见有人在那里,於是跑了过去。
    「……!美乡?你不是美乡吗?」
    「……美国吗?」
    戴著白色发带,身穿国中时的体育服——有红条纹的白色T恤和红色体育裤的美乡,呈大字形躺著,面无表情地看著天空,强风吹拂著她的T恤。
    睽违已久的重逢……心里想著这是件高兴的事,但随即想到在梦中已经见过很多次,所以算不上睽违已久,不禁又觉得失望,……这如果不是梦该多好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你的内裤。」
    「呀!」我赶紧屈膝跪坐下来,「什么嘛,不要一脸正经地讲这种话啦。」
    我穿的是制服。
    「你在这里做什么?」
    「……」美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著天空说道:「我又梦到美国了呢……」
    「又?」
    「美国和山县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以前每次都以为是外面世界来的蜘蛛丝而满心期待,但现在已经不再那么想了。」
    「我希望能早日将你救出来唷。」
    「虽然一直这么说,但是……」
    我厌受到一阵无力咸袭来,然後不经意看向美乡刚才仰望的天空。
    「——!」
    天空并不是一般的天空,在天空和地面之间刻画著像龟壳般的花纹,仿佛要将这里包围起来,……对了,那是透明的半圆形屋顶,在龟壳纹路的纤细外框内嵌著一片片像玻璃板的东西,可以看见它另一端的蓝天上的云,因为透明板的折射,云看起来被外框整个切断。
    「美乡,难道说这个……这里是钻石里面吗?」
    「是我的梦里吧?」
    「不管是哪一个,我不是在自己的梦中对吧?也就是说,美乡不是在我梦中出现的幻影!」
    「……你说什么?」
    美乡终於对上我的眼睛,然後脚一使劲,坐起上半身。
    「那么你跟以往出现在梦中的美国不一样罗?」
    「没错没错!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呢!又见面了!」
    眼泪从被浏海遮住的左眼落下。
    「美国,我——」「美乡,我——」
    「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跟你道歉,……咦?」



    彷佛在骗人似的,我们就像电视上出现的双胞胎艺人般异口同声说道。
    「……呃、呃,」稍微停顿了一下,我率先说:「那、我先说,那个,我……喜欢上了须弥了,对不起。」
    「……」美乡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是吗?我想说的也是这件事,变成结晶之后,我一直担心著这件事。」
    「咦?为什么?我那时候还没喜欢上他啊。」
    「……我跟你是在教授的同一个「愿望」下诞生的,以同样的精神诞生,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喜欢上相同对象的可能性很高,就算个性差那么多,但因为起点是相同的,而且山县应该会常到我们家,跟你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增多……」
    「原来如此……」
    「变成结晶之前,我考虑过山县的事,约定好彼此背负十字架,可是却没有考虑到你的事,我一直很担心你会不会背负著比十字架还要沉重的东西,对於无法将它传达到外面——传达给你,我一直觉得很焦躁不安。」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竟然会考虑到这种事,美乡果然一直跑在前头,傻瓜的我完全无法相比。
    「……怎、怎么办?我答应要谈「三个人的恋爱」了。」
    「……那到底是什么?」
    我哭丧著脸,努力解释我这边的世界发生的事以及「三个人的恋爱」,对於擅自做出决定,我对不起、对不起地接连道了好几次歉。
    「谢谢你,美国,你一直都很痛苦吧。」
    「对不起、对不起,美乡,你可以原谅我吗?」
    「……我喜欢你,你呢?觉得我怎么样?」
    「喜欢啊,当然喜欢罗。」
    「既然如此,这样不就好了吗?我也想谈一个人的恋爱。」
    「你愿意原谅我吗?」
    「嗯,」美乡温柔地抚摸我的头,所以你不要再责备自己了。」
    我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
    「这恋情,不是为了山县,也不是为了大家,要为自己而谈。」
    我嗯、嗯地连连点头。
    「那么,你回去吧。」
    「咦?为什么?嘶!」我吸著鼻水,「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啦。」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背负著直到这片天空碎裂为止,必须一直徘徊在无与梦之间的宿命这个十字架。」美乡对我露出罕见、略带生硬的微笑,「而且,你跟山县需要时间。」
    「好不容易……呼……」没办法好好呼吸,「……见到面……  」
    「我们见过面的事最好跟山县讲一下,告诉他我还在等待著,所以尽可能制造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也可以暂时将十字架卸下没关系。」
    「对喔,可是由我说的话,他可能会认为只是一般的梦而不相信我,而且在立场上也很微妙……」   
    「那么跟那个操形学的天才商量看看怎么样?」
    「……嗯,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
    「很好,这样应该大家都没问题了吧,……时间好像已经到了,那么,再见了。」
    「啊啊,不行,我还想跟你说话——」
    ——世界再次充满光芒。
    美乡的笑容被掩没在那些光芒之中。
    我从梦中醒来——从美乡的梦之中醒来回到现实。
    外面已经朦朦胧胧有些微亮。
    脸上因为流泪湿漉漉的,我拿起手里握著的东西擦拭。
    「……啊。」
    是昨晚找到的美乡的发带。
   
    今天是新学期的开始。
    社团的晨练也再度展开。
    从梦里醒来後,我没有再睡,早早离开了家门。几乎还没什么行人的通学路上,感觉很凉爽舒适,几个同社团的朋友骑著脚踏车经过,我向他们道了早安,声音比平常更为响亮,自己也吓了一跳。
    走进唯说的「光滑闪亮」的校舍,虽然现在还没什么人,但等一下又会有许多睽违已久的学生聚集在这里。我走到二楼的教室,将上课要用的东西从书包放到抽屉,然后就到社团去。
    「……嗯?」
    经过谈话室前的走廊时,看见里面的长椅上有个人影,与其说是看见,应该说有感觉到熟悉的「影子」,我倒退著走回那里。  
    「……须弥?」
    「……」头垂得相当低的他,听到我的声音,慢慢抬起头。
    「……啊,美国。」
    好久没看到他穿制服了。
    「须弥!那个,我……」
    我走向他,虽然很想跟他说梦里的事情,但想起美乡的话,又吞了回去。
    ——跟他说也没用吧,不过早上我已经照美乡所说的,写了E-mail给媛,所以,须弥,已经不要紧了……
    我将书包放到桌上,做了个深呼吸。
    「那、那个……你好早喔,须弥,早安。」
    「嗯。」
    他散发著非常阴沉的气息,唔,也就是说很困吧,但我并不讨厌他的这种感觉。
    「怎么了?新学期一开始就这么早来。」
    为了让自己不要在意,我问了个很普通的话题。
    「不……没什么……」他小声说道:「大家早上都匆匆忙忙的,很少人使用这里,所以可以没什么顾虑地坐著。」
    「是喔……我都不知道。」
    ——须弥连早上都不想待在自己家里吗……
    一般人即使早起,也会在家里从容地慢慢准备,他无法这样吗?发现到这点,我有些难过起来,为了让他打起精神——
    「……须弥,你忘了打招呼哦。」
    「啊、嗯,……早安。」
    「早安。」
    我也再度对他打了招呼,知道自己自然而然地展现了笑容。
    ——接受唯的提议後,我跟须弥的关系变得有些不自然,就算他来我家,也不是为了研究操形学,感觉很不自在,而我因为喜欢他的事被发现了,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谈,而且……到昨天为止,我一直在意著美乡的事……
    不过,在昨晚的梦里美乡原谅我了,所以我得加油才行,要达到美乡和须弥的喜欢程度。我跟他的感情必须再好一点才行。
    「呐呐呐呐。」
    我刻意使用稍带亲昵的语调,绕著桌子边缘坐到他旁边,靠了过去。
    「干、干嘛?」他对我的气势感到不知所措。
    「你看这个,」我从放在桌上的书包中拿出那个,「我昨晚找到的,美乡的……」
    美乡所使用的白色发带,明明是魔像怪,她却用真的。
    「呐呐,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戴戴看,这么一来,你就会像喜欢美乡那样喜欢我了吧?」
    ——我喜欢上他的理由是他带有的「影子」感,虽然有些自我猜测,但我是「光」,所以渴望著那种相对的东西,这是其中一个理由,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就是他对美乡的一心一意,现在很少男孩子会那么专情地一直喜欢著一个女生,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就很羡慕美乡,心想:「如果他也能那样看著我、爱著我的话,那该多么幸福啊。」我也知道那是自己任性的嫉妒,所以一直藏在心底。
    如果因为和美乡变成同样外型,能让他那样看我的话……
    「不要做那种事。」
    可是,完全不像我预想的,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咦……为什么?可是那样……」
    「不将美国当成美国看待的话,就完全失去意义了。」
    「……啊,对喔。」
    ——我是不是又说了蠢话了?
    这么说来,须弥没有再在我面前提起美乡,他不可能真的忘了她,所以是为了我这么做
  的,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我真是个傻瓜!傻瓜!
    「对不起——不对,谢谢你,须弥,你果然很温柔呢。」
    「不……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想起美少女游戏中的内容而已。」
    「咦!美少女游戏……」
    唯也是这样,竟然可以从游戏中学到恋爱,对我来说是完全无法想像的事,不过,我最近觉得说不定恋爱就是那么一回事,一边接触自己周遭的故事,一边慢慢创作自己跟对方的故
  事……
    ——恋爱还真难呢,我遗是搞不清楚该做什么好,又不该做什么。
    「我是说……」须弥别开眼睛,手指搔著脸颊说:「那个……平常的鬼太郎发型比较好。」
    「咦?你说什么发型?」
    「啊,糟……」须弥伸手捣住嘴巴。
    「……鬼太郎?你刚刚是说鬼太郎吧?漫画的那个,你一直是那样看我的吗?」
    他用力摇头。
    「你仔细看,」我将浏海撩起来让他看,「我的左眼好好的吧?不是眼球老爹,更不是什么斜眼。」
    「对、对不起。」
    「讨厌!」
    我站起身,不高兴地背对著他。
    ……不过,那表示他有在注视著我吧?
    原来有些生气的心情,马上恢复冷静。
    「……算了,原谅你。」
    我将发带收起,心想在这里换衣服没关系吧,於是开始脱起制服。我松开胸前的缎带,从上面依序解开衬衫钮扣,然後从袖子伸出手。
    「……!你、你在做什么啊!」背後的须弥说道:「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而且我是男生……」
    「嗯?」我就那样脱到一半转过头去,「因为里面穿著T恤啊,而且又没有其他人。」
    「可、可是……」
    「啊——你脸红了——」
    「下面怎么办?」
    「我已经先穿上运动裤了,只要把裙子脱掉就行了呀,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女孩子——」
    他表情有些生气地看著地上,感觉有点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
    「好了。」
    我迅速换好衣服,将制服放进书包。
    然後走到走廊,对他挥挥手。
    「那我走罗。」
    他对我点了点头。
    我心情大好,在走廊跑了起来,险些在楼梯的转角处撞到其他学生。「对不起——」我边说边跑下楼梯。
    ——会不会有点太不自然?
    我稍微反省了一下刚刚在须弥面前的行为,可是……
    没关系吧,像我自己、像我自己……
    没错,我可以做些美乡做不到的事,跟成功或失败无关,美乡以美乡,我以我的方式来谈恋爱就可以了,没错吧?
    为了让美乡随时可以回来,我要为「三个人的恋爱」做准备。
    我现在真是幸福得不得了,赤石教授、社团的朋友、唯他们、须弥、美乡,我能够爱著他们所有人,也被爱著,并毫无顾虑地为那样的幸福而高兴。
    ——谢谢大家。

    2
    暑假结束後,我再度每天到保健室报到,暑假中宁静的校舍,又会有多到让我不舒服的学生来上课,所以在还没有变成那样之前,早上早一点到这里,让心情冷静下来後才去班上。真的很不舒服的时候,也会就那样待一整天,不过,我努力著不要每天都那样。
    开学典礼後已过了几天,现在这个时候独乐崎也开学了吧?山县跟美国不知道还顺利吗?
    明明不是很熟,我却担心著这种事,……我坐在床上暗想著。
    「你今天也在床上啊。」
    乾打开拉帘,白色的朝阳照射著她甜美的笑容,她也起了个大早到这里来陪我。
    「啊……早安,乾。」
    「早安,」她将拉帘全部打开,「还没有人,还是打开吧。」
    朝阳立刻照射过来,因为太过刺眼我闭上了眼睛。
    「今天感觉如何?」
    「……嗯,今天也会试著去上课,不翘课。」
    「嗯,那我也会试著忍耐无法将你藏在这里的事。」
    保健室是学校的绿洲,绿洲要是没有「在沙漠旅行」的前提,就无法存在,所以虽然这么说很夸张,但我今天也会试著在学校这片沙漠里徘徊,虽然很害怕。
    「然後再回来这里吧。」
    「嗯。」
    「……」乾双颊有些晕红地看著我,「啊——喉咙奸渴——」像是想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走向冰箱。
    已经变成保健室常客的我们,被允许在冰箱里放自用的宝特瓶饮料,乾取出饮料咕噜咕噜的地喝著。
    ——小堇,你真的消失了吗……
    看著被朝阳照射得闪闪发亮的宝特瓶,我想起了小堇。
    ——她让我那么认为,之後说不定又会突然冒出来……
    然後,也想起了在游泳池的谈话……
    「乾,……对不起。」
    我不自禁地对回到床边的乾这么说道。
    「嗯?你是指什么?……难道是不碰我的事?」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塔摩先生,你不需要再道歉了啦。」
    「……」我又想说对不起,赶紧将话吞回。
    「我也想跟你道歉。」
    乾脱掉拖鞋,慢慢地在床上坐下,床发出了小小的嘎吱声。
    「……为什么?不好的人明明是我……」
    「那个……」她低著头继续说道:「我在暑假期间想要想点办法,一直思索著如何让你不害怕地来碰我,可是还是想不到,无法将你治好。」
    两人都稍微沉默下来,然後,乾对上我的眼睛。
    「呐,当初说塔摩先生跟我「一样」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吧?你也这么认为吧?」
    「……嗯。」我朝下看著给了肯定的答覆。
    「你说过,不想伤害我让我痛苦。」
    「嗯。」
    「换句话说,我也,不想伤害你让你痛苦吧?」
    「那是……可是男生和女生不一样……」
    「嗯,不一样,不过那只是一点小差异,只是身体和心的不同……我啊……」她轻轻握住我的右手,「不想伤害你的心……」
    已经将近一个月都在乾的身边,我却还是完全无法习惯这样的接触,连耳根子都红了。
    ——这么说来,乾不断尝试著接近我的方法,她测试著可以触摸我到什么程度,还告诉我
    她自己身体的事,我一直认为那只是她想让自己的身体有感觉才做的,没有发现她是在为我设想。
    我自以为「单方面地在为乾设想」,装出一副很体贴的样子,其实是对她敬而远之,我真是个过份的家伙,……我讨厌自己自卑、只想要保护自己的心的态度。
    「……友、友友友……」乾满脸通红地低语著,「……友二。」
    「咦!」
    「以後可以叫你友二吗?除了这个,我已经不知道其他可以接近你的方法了……而且,连小媛啦,甚至小美都直接叫你的名字,我很不甘心呢。」
    乾笑著掩饰害羞。
    「……这样当然可以啦,只是现在叫我绰号的只有你,所以该怎么说呢?有种特别的感觉,我觉得挺不错的……」
    「啊,嗯——……那就分开来用吧。」
    「……我才是——」
    我才是,对唯、媛连美国我都直呼她们的名字,唯独对女朋友竟然叫她的姓,这才真是敬而远之,这样未免太奇怪了,所以——
    「琴子——」「啊。」「——同学。」
    「啊——……不要加「同学」啦。」
    「嗯,那——」
    暑假时,看著山县、美国、美乡他们,我所想到的是,问题无法那么容易就解决,他们已经花了那么多时间,却仍然没有开花结果,相较之下,我和乾——琴子在所面对的问题上所花的时间只有一个暑假……没错,不可以著急,不是揪出「比疼痛还要可怕的事」这种我负荷不了的事而勉强解决,必须正视近在眼前的重要事物才行……
    「琴子,过来。」
    我将她拉到身旁,搂入怀里。
    「我好高兴,友二……我终於找到了接近你的钥匙。」
    我紧张得心脏怦怦乱跳,想到会不会被她听到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还是不习惯这种场面,还是好怕直接触摸,不过——
    透过制服,我感觉到真人的女朋友那柔软又温暖的身躯。
    然後我轻轻地对琴子——

    3
    《片仓媛的故事之0》
    今天早上我没有睡过头,所以可以跟哥哥一起上学。
    他跟我一起到化学实验室,将冰箱的瓶装咖啡装进小烧杯,一口气喝完後就回自己的教室,哥哥所喝的咖啡当然是还没过期的新品。
    还残留早晨凉爽空气的这间教室厌觉很舒适。
    因为离早自习还有段时间,我决定想点事情。除了小树之外,身边有人时,我就无法好好思考,所以总是像这样事後再品味、享受著自己经历的事,这样的时间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从背包拿出我所制造的木的魔像怪片仓树畅——小树,让她从人偶变身为穿红色制服的模样,站在黑板前和我手牵著手,空著的右手拿起绿色粉笔,比起其他颜色,这是较柔和颜色的粉笔。
    ——我喜欢绿色,因为我的制服和小树的「素材」都是这个颜色。
    好,说到最近一直在想的事,当然是暑假前和学长他们的事,以及暑假期间在独乐崎的经历,我总是以「操形学伦理」这个观点来检视那些事,探讨什么时候存在理由、存在价值会升高,因为我认为这跟如何让魔像怪存活下去有关,也跟救出美乡息息相关。
    我在黑板写下几个表示我遇到的魔像怪的公式。
    Material X Character = Name
    这种形式排列的式子在操形学上不具涵义,第一个字母相同之类的坚持说不定也没什么必要,但像这样排列既方便思考,又挺有趣的,我就试著写写看,……还有一个人,之前友二哥——平常都称他为学长,但在脑海里会这么叫他——曾说制造过「六花水」的魔像怪,但却没有详细告诉我,所以无法写出式子,等一下再请他跟我说吧。
    那么,我就照著我所遇到的顺序研究一下。
    Harmonia X Hermit-Crab = 琴子
    Harmonia指的是现在以音乐盒的形式属於我、对波动很有亲和力的魔法物质金属,Hermit-Crab是寄居蟹,我认为琴子学姊很适合寄居蟹这个字眼,除了因为素材从「哈尔摩尼亚」转换到「卵」外,她的个性和友二哥「一样」总是很不安,缩在壳里面。
    将学姊移动到「卵」的计画过程中,我得以在旁边看著两个人的关系,我是第一次跟亲人外的人这么接近。说到两个人的关系,如果只单纯用恋爱这个字眼,厌觉上会有躲藏起来的特徵。
    友二哥跟琴子学姊的关系,用恋爱以外的字眼来表达的话,应该就是「相互依存」吧,像是「因为对方存在所以自己也能存在」的安心感互相投射到对方身上,借琴子学姐的话来说就是「一样」,借唯的话来说,就是「失败的话,就会一起完蛋」吧,或许也有人会用「互舔伤口」这种消极的说法。相互依存是互相允许存在,所以从「操形学伦理」来看,无论是对魔像怪或是对人而言都是很令人向往的关系,可以这样积极看待,只不过——闭锁——也就是创造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造成太过排他,对他们来说说不定反而会有危险,这是我的另一种想法。
    虽然有些离题,不过暑假结束之後,只有在放学後的社团活动时间才和友二哥见面,暑假也只是刚开始时一起研究,去了独乐崎後,就变成分别行动,很难跟友二哥的时间凑在一起……
    换下一个。
    Alabaster X Artist = 唯
    Alabaster,是「雪花石膏」的意思,唯的「素材」正确来说应该是一般的石膏——gypsum,但为了跟Artist的感觉配合,所以用这个。
    在美国那里,她直接、间接教了我许多恋爱等我不知道的事,例如提议「三个人的恋爱」等,关於关系性的研究,她比我厉害好几倍,对「可以待在这里」这个存在理由的嗅觉非常灵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Egg X Eve = 美国
    直接引用人类肉体的素材「卵」,Eve则有双重含义,Eve是神最早创造的女性,跟小美是第一个得到肉体——女性身体的魔像怪有共通点,这是一点,另一点是小美的「母性」。
    继友二哥他们之後,我在独乐崎看到了小美、美乡、山县三个人的关系,在那里我感觉到小美是个「博爱」的人,当然以後会照唯的提议,和山县建立特别的关系吧,但我并不认为那会优於跟其他人的关系,会跟美乡的差不多特别,而跟赤石教授和唯也都会以一样的强度联系著吧,我觉得那不能用优劣、大小来评断,以她来说,一定能谈「三个人的恋爱」的。
    从「操形学伦理」来看,小美对谁都以充沛的爱情——「母性」对待,回应她的引力,大家的存在理由都大幅提升,但跟「相互依存」一样,还是有隐藏的危险,这是唯告诉我的,小美将自己的事封闭起来,而周遭的人也习惯於她的爱情,因而她自己的存在理由最容易变得岌岌可危,所以就算无法跟她一样,理想上还是希望别忘了将所得到的爱情回报回去……我对能不能回报小美感到不安。
    Diamond X Dreamer = 美乡
    因为低血压,总是被哥哥叫醒的我,今天所以能够早起,是因为「愿望感受能力」在作用,睡梦之中,我似乎威觉到美乡的钻石在蠢动,所以醒了过来,我拿起来观察里面,第一次看到了曾听美国说过的「影像」,那是美乡跟美国在草地上说话的情景,也听得到谈话内容——实在很难以置信。
    看过之後,我马上收到小美写著「媛,起床了吗?刚才我进入钻石里面和美乡说话唷。虽然是梦,我却认为那不是梦,我想跟须弥说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的E-mail,虽然还是很难以置信……但我确实用这双眼睛看到、听到那幅情景,如果还要断言那只是反应她「想跟美乡再见面」的欲望所做的梦,我认为有些勉强。我所能想到的是,同样精神的小美和美乡在非现实的地方有所相系,也就是所谓的「双胞胎的感应」吧。
    ……我认为两个人应该是真的说过话,看来这样终於能让山县心服口服接受了,在海边的谈话还是有些半强迫,等一下——先跟唯商量过後,再打电话给他吧。
    梦说不定也能成为存在理由或救出美乡的线索,理论可以追上奇迹吗?真令人期待呢。
    然後,剩下的最後一道公式——
    Wood X x = 树畅
    x是代表未知事物的变数,表示我内心的空白。
    为什么明明是小树的式子,却跑出我来呢?这是因为我和小树一直都在一起,哥哥曾经对我说过,小时候——小树还没成为魔像怪还只是个普通人偶时,我总是抓著它不放手,也就是一心同体,所以我心中的空白跟小树的特质——存在理由以等号相连。
    我在这两个月左右的期间,和多到自己一人实在穷於应付的人进行交流,在那之中,我听到了这样的话——
    「啊~啊,虽然和她一起生活了一阵子,但我还是搞不懂她。」
    这是之前唯说的,不过我想不只是她,大家应该都有这种感觉吧,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懂,……不,我本来期待著或许能藉由「他人看到的自己」来自我分析,但看来大家也还是弄不懂。
    这虽然是感性的说法,但我藉由投入研究来忽视心中的空白,对於自己体内有空白这种可怕的东西,我感到很不安。
    ……自我分析这件事本身因为很接近空白,所以其实是件痛苦的事,但我还是勉强地试著继续下去。
    我想透过跟周遭的联系了解我自己。
    比方说,跟友二哥的关系,自从演过那出戏後,他的存在就开始在我心中膨胀,变得跟哥哥、小树差不多大的存在,我并不知道原因,但就算如此,我不想用恋爱来形容我和友二哥的关系,因为那样的话会变得什么部看不清。
    就跟分析其他人一样,我想知道以「操形学伦理」的观点,我跟大家的关系将对我、对我的存在理由产生什么样的作用,虽然感到不安,但我还是想知道。
    然後,想用其他的字代入x,找到救出美乡之外的其他目标。
    「小树,要多多告诉我唷。」
    凝视著天空的小树慢慢转向我,点了点头。
    预备钤响起,我让小树恢复原状收进背包中,因为觉得有些可惜,便让黑板上的公式就那样留著,急急忙忙走向教室。
    ——往後,我还会遇到怎样的魔像怪?制造怎样的魔像怪呢?
    我一边在走廊走著,一边如此驰骋著思绪。




[完]


[ 本帖最后由 Zero_syb 于 2008-10-23 21:31 编辑 ]
发表于 2008-10-24 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发.........这都行....昨天的发的小说到现在一个回复都没有..........都沉到第2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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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4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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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4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啊,第二本!十万分的赞美楼主
发表于 2008-10-24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我个人很喜欢这部小说风格,不过看上去太像上帝创造人类的样子了,拥有肉身,得到灵魂的魔像怪跟人似乎已经没区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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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4 20: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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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5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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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5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出了第二本了,这种类型满不错
发表于 2008-10-30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又发现一本《XX少女》的小说了,最近都是在看这样子命名的小说呢,这部也收入阅读计划吧。
发表于 2008-10-30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魔像怪?是版本不同么,重录得易沉
发表于 2008-11-16 12: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很想了解这到底是本什么样的书~~~~
在看和不看中徘徊
发表于 2008-11-16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本书也有2了啊,感谢录入啊
发表于 2009-4-25 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满有趣的,内容不错,插图也不算差。,不过怎么这么少人看。。才2页。。。。
发表于 2009-4-25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凹有树,日本人的姓真的很奇怪呀,录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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