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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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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GAGA文库] [至道流星] 羽月莉音的帝國 10 [台/繁] 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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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3 19: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10 07:40 编辑

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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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 羽月莉音的帝國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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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至道流星
  插画:二之膳
  扫图: kkes0308
  录入(翻译): kkes0308(台版譯者:杜信彰)
  修图:saxmax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完整』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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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為了革命社的榮耀!」的吶喊聲,數量龐大的飛彈群朝向日本直飛而去──由我們所建立,遭到全世界宣戰的新生國家「大革命社帝國」,為了爭取獲得聯合國承認為國家,無論如何都必須打贏這場世界大戰。以閃電作戰成功癱瘓了日本主要戰力的我們,雖然準備應對下一個主要敵人‧美軍的全力攻擊,不料敵軍卻以出人意表的手段展開猛攻!大戰的勝敗究竟鹿死誰手?而革命社所勾勒的新世界構想內容又是什麼?以超龐大格局所描繪,少年少女們的革命故事,終於邁向最終幕!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9: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9 20:52 编辑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任何實際國家、人物、團體、事件及法律條文均無關係。
作者並沒有支持、批評或推薦特定思想理念或國家的意圖。此外也沒有肯定軍事技術及行使武力的意圖。
再者,關於作品中可能被解讀為與現在及將來發生的事件、事故或媒體報導有所重疊之事案及描述一概純屬偶然相符,特此聲明。

 
 
 
第一章 對日閃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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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我們同聲高喊,按下飛彈發射鍵。
天空佈滿了吐出白煙往上飛竄,總數高達二〇〇〇發的巡弋飛彈。攻擊目標為停泊於日本各地軍港的艦隊,以及各航空基地的戰鬥機。
堆滿四五〇艘油輪、貨輪及航空母艦的偽裝貨櫃飛彈系統『口徑K』總數更是超過二〇〇〇組以上。我們讓這些偽裝貨櫃通通參與了這波閃電戰,再加上也動用了十八枚來自宇宙的亞提斯飛彈,祭出這麼大量的飛彈一同展開攻擊,可說是前所未見的大規模作戰。
我們這個遭到全世界宣戰的新生國家『大革命社帝國』,為了建立讓大多數聯合國成員願意承認我們為一主權獨立國家的前提,非得拿下這場大戰的勝利不可。
世界各國已開始著手進行組織猿島聯軍的準備工作。若真的上演與全世界為敵的長期消耗戰,那我們的軍備總有一天會見底。為此,搶在聯合國軍隊組織完成之前,發動閃電戰擊潰敵方主要戰力國家,才是對我們最有利的上上策。所以我們預估只要可以擊敗群情激憤、率先宣戰的日本,再取下基於日美同盟協定而介入戰局的美國,那麼光憑與這兩國的決戰便能獲得打敗全世界的實際戰果。尤其只要擊敗美國,地球上就再也沒有任何國家敢向我們宣戰,接下來只要能把戰局轉化為政治角力戰,那我們獲勝的可能性便隨之大增。這就是莉音所擬定的作戰計畫——『地球黎明作戰』的全貌。
從猿島抬頭仰望的航行飛彈群,速度顯得出奇緩慢。
透過電腦螢幕,可以看見大量光點不斷閃爍,並呈扇形緩緩擴散開來。
而開著的多台電視機,也紛紛傳出各大新聞台的主持人吶喊聲
「各、各位請看!這是大量飛彈昇空的影像!」
「大事不妙!數量相當龐大的飛彈朝向日本本土發射昇空了!飛彈群毫不留情地飛向東京!」
「啊啊!這太匪夷所思了!曰本將會怎麼樣呢!?」
「宛、宛如海嘯般的飛彈潮來襲了……!請、請所有觀眾趕緊避難!現在立刻避難!若有藏身之處,不管是哪裡都沒關係!地下鐵、地下街……總之請盡快前往安全的地方!」
各大電視台的慌張反應非比尋常,他們大概認為飛彈會直擊東京或橫濱吧。
遠遠便可看見超過三〇〇枚飛彈被吸往在橫須賀附近佈陣日本艦隊的景象。猿島與橫須賀僅有咫尺之遙。日本的大艦隊駛離橫須賀港,在我們目光勉強可及之處嚴陣以待,而針對這支艦隊的攻擊將成為打響這一戰的首波攻勢。
電視機則是伴隨著主持人們的驚叫聲,現場直播這幕光景。有許多架與猿島保持一定距離的媒體採訪直升機盤旋於海面上,以直播形式將影像傳送至全世界。大量飛彈從眼前呼嘯而過的場景,鐵定是舉世罕見的驚人畫面吧。
原本追逐飛彈動向的鏡頭,改而轉向橫須賀艦隊。
日本的護衛艦隊在海面上展開隊形,乍看之下好像都只是不太可靠的小型艦艇,但其實船艦上均滿載電子儀器,具備世界最頂尖的迎擊能力。儘管曾在世界大戰落敗,但身為經濟大國、長年來亦致力於裝備新銳化的結果,如今日本海軍依然擁有僅次於美國的實力。表面上如同唸經般提倡只守不攻的口號,檯面下卻在亞洲地區坐擁過多軍事裝備,這才是日本自衛隊的真面目。而日本保有的艦隊當中,規模最大的就是橫亙於眼前的這支橫須賀護衛艦隊群。
位於艦隊中心的八成是神盾級護衛艦,每艘艦艇看起來都跟米粒一樣小。隸屬於海上自衛隊的數架直升機勇敢地暴露於飛彈射線上,大概肩負著測量艦艇與飛彈之間的距離,再將信號回傳給艦隊群的使命吧。
飛彈群調降高度,朝艦隊疾飛而去。
進入直線軌道的三〇〇枚飛彈當中,突然有數十枚飛彈莫名其妙地偏離軌道。而且偏離的幅度逐漸加大,有好幾枚飛彈就這麼衝進海中引爆。乍看之下,數量至少有二、三〇枚吧。
「啊,在幹嘛啦!?」
雙眼緊盯電視機畫面不放的沙織,似乎感到相當意外。
莉音立刻開口說明:
「那是ECM(電戰反制裝置)所發揮的妨礙效果,這點我們真的無可奈何。但對方想改變那麼大量的飛彈行進軌道也是不可能的,用不著擔心,等著看好戲就好了。」
高度降低的飛彈群接二連三地逼近海面,飛彈群將高度調降至雷達難以捕捉的水平面附近。
隨後,以等同次音速——時速九七〇公里滑空的飛彈群,在海面旁卸除推進器,突然開始加速飛竄。在我眼中看來,飛彈彷彿脫胎換骨似地綻放出刺眼光芒。
口徑K不冋於自始至終都以次音速直取目標的巡弋飛彈,其特色在於它即將命中目標物的前一秒,會點燃火箭引擎一鼓作氣加速至三馬赫。
無數道亮光如同長槍一樣刺向護衛艦隊群。
而神盾級護衛艦也不甘示弱地朝空中發射飛彈。
「在海面上一字排開的護衛艦隊發射飛彈展開迎擊!飛彈不斷發射升空!」
電視機傳來主持人亢奮到極點的吶喊聲。
各護衛艦每次頂多只能發射數枚飛彈。它們必須收到負責電子作戰的護衛艦發送指令後,負責發射飛彈的護衛艦迎擊程式才會開始運作。但參加迎擊的飛彈護衛艦頂多只有一〇艘左(換航)
右。跟我們擊發的飛彈群比起來,數量可說是絕對性的不足。
更何況若是瞄準次音速的巡弋飛彈也就算了,要擊墜所有挾超音速疾馳的飛彈,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護衛艦擊發的迎擊飛彈在空中控制飛行角度,衝入三〇〇枚飛彈群之中,讓飛彈瞬間相撞。
數枚飛彈迎面互撞,引發爆炸及轟然巨響。
「成、成功了!護衛艦隊的迎擊接連擊墜了『人類公敵』的飛彈!」
主持人發出激動的歡呼聲。
日本的迎擊看起來確實很成功。爆煙及紛飛四濺的水花致使周遭一帶的視野變得格外模糊不清,因此看在屏息觀注戰局的全世界民眾眼中,大概會覺得所有飛彈都已經被吞噬了吧。
「二二四號、二二五號、二二九號、二四〇號、二四六號、二五七號,以及二六二號飛彈失去信號了!呃……那個……還有更多飛彈失去信號了!」
柚學姊循規蹈矩地唸出遭到攔截的飛彈編號,但她口頭報告的速度追不上飛彈失去信號的速度,因此最後她似乎就放棄了檢視所有飛彈行蹤的念頭。
恒太手抵下巴,煞有其事地開口說道:
「哦……我明明好心勸告他們快點逃,想不到他們還真是一群愛國志士呢。」
「他們縱使不主動攻擊,仍會採取防衛行動是吧……」
我點了點頭。
日本受到了恒太威脅要祭出核武的恫嚇。他在演說時斬釘截鐵地撂下了狠話,宣稱:「假使敢對猿島發動攻擊,大革命社帝國將不惜動用核武反制。」
畢竟一般世人都認定恒太是個不把大屠殺當一回事的殺戮狂。他的惡名早已傳遍全球各個角落,據說他認為殺人比吃飯更重要。
在這種狀況下,缺少足夠做出正確判斷的充裕時間,當然也不可能有任何一名政治家做得出如此重要的決策。究竟有哪個政治家,會有那種膽量做出可能造成國家化作一片焦土的選擇呢?
儘管海面上依舊被爆炸濃煙所覆蓋,可是「砰、砰、砰」的聲音還是伴隨固定節奏響徹現場——是砲擊。電視收音得比較慢,但從島上這邊能直接聽見砲擊聲。
所有護衛艦均轉動主砲,開始鎖定爆炸濃煙密佈的區域展開砲擊。
過沒多久,飛彈群的明顯身影立刻衝破爆炸濃煙飛竄而出。或許喪失了一小部分的飛彈,但由於原本發射的飛彈數量就很龐大,乍看之下一點都不像是有減少的跡象,況且也沒有那種閒工夫去數到底有幾架飛彈。
「啊啊啊……『人類公敵』的飛彈突破迎擊火網了……!逐漸逼近艦隊!距離大概只剩一〇〇〇〇公尺左右吧!?」
飛彈應該會在二〇秒內命中目標才對。
所有護衛艦一同擊發的砲火也是極其熾盛,猛烈的快速射擊聲透過電視傳入耳中。那是近程防禦武器系統CIWS──專門用來擊墜以超速逼近飛彈的防衛系統,但該系統來得及對抗飛彈的時間不到一〇秒鐘。
「二二八號、二三九號、二四五號、二四八號、二七〇號……另外還有很多枚飛彈都失去信號了!」
柚學姊難過地放聲大喊。
護衛艦一邊持續展開砲擊,一邊噴灑金屬箔片,開始迴避。金屬箔片為ECM的其中一環,是用來讓飛彈誤判為目標物用的干擾金屬片。
但是沒救了,為時已晚。
下一瞬間,一道火柱猛然直竄天際。隔沒多久,轟然巨響傳入耳中。
火柱在轉眼之間便籠罩住整個海面及岸邊,宛如一〇〇座機關槍近距離掃射似地接連炸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橫須賀的……橫須賀的艦艇群被……!」
主持人發出了如同宣告世界末曰來臨一般的慘叫聲。
電視螢幕顯示著來自直昇機的空拍影像,沿岸地帶化作一片火海。閃過飛彈直擊的艦艇雖反覆展開砲擊,但後續的飛彈仍毫不留情地直撲而去,畢竟飛彈數量實在太過龐大了。
以日本自衛隊的能力,應該足以迎擊數枚搭載核彈頭、射往本土的飛彈。不過絕不可能閃避得了從四面八方突襲而來的大量飛彈。
日本境內共有五座設備完善的軍港,分別是橫須賀、吳、佐世保、舞鶴及大湊,作為軍港的地理條件優異,且每一座均從明治時期就開始著手整建。而海上自衛隊的最新型艦艇大多集中停靠於橫須賀及吳等兩座軍港,光是橫須賀就有將近四〇艘軍艦駐留,可說是一支放眼全世界也相當罕見,由最新銳技術打造而成的大型艦隊。
但是現在,這支艦隊卻將慘遭飛彈驟雨所吞沒。飛彈命中了大半艦艇,根據衛星傳送回來的數據顯示,已有大約三〇艘艦艇被擊毀。就連身為艦隊主力的神盾級護衛艦霧島與金剛也沒能全身而退。金剛船身失火,載浮載沉;霧島則可能是遭到飛彈掠過甲板,部分艦橋被扯下。
另外一家電視台的影像,播映出大量白色物體滑翔的詭異光景。
主持人又尖叫道:
「大量飛彈群覆蓋住東京上空!其、其中可能搭載著核子彈頭也說不定!」
畫面是東京上空。飛彈看起來宛如候鳥群一般,整齊劃一地掠過天際。
接著鏡頭切換至地面上民眾驚慌失措的身影,人群全都陷入恐慌的混亂狀態,甚至有些人以為自己快要喪命而大聲哭叫起來。
但民眾的擔心只是杞人憂天。東京雖是自衛隊的中樞所在地,但並不代表有安排軍隊駐防,我們根本連理都懶得理睬東京。我們的目的始終只是要癱瘓自衛隊的航空及海上戰力。
隨後電視影像開始實況轉播接二連三飛來的飛彈襲擊自衛隊地面基地的情況──停放F15J戰鬥機的航空基地起火燃燒,以及船腹竄出陣陣濃煙逐漸沉沒的護衛艦……
「春日恒太……!各位觀眾,這就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真面目!這是一場如假包換的大屠殺!他在各地持續犯下大屠殺的邪惡罪行!這世上究竟還有誰能夠出面阻止『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呢?」
電視機傳出的播報聲可說滿是慟哭及悲鳴。
彼此宣戰的兩個國家攻打對方軍隊這種事,根本就算不上大屠殺。況且為了確保破壞的最小限度,我們還遵守了只鎖定重點設施攻擊的原則,而不是採取會波及一般市民的總體戰或恐怖攻擊。
主持人卻完全不管這些細節,從剛剛起就不斷搬出哭腔繼續大呼小叫:
「殘酷無情!大逆不道這個形容詞,簡直就像是專為『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而存在的!」
聽見這段話,恒太在一字排開的電視機前面露出得意微笑說:
「呵呵呵,大逆不道……很好啊!對偉大的叛逆小子──春日恒太來說,這是一個再適合不過的稱號啊!」
「那可是代表你如同蛇蠍一般遭到世人厭惡的意思耶?」
沙織皺起眉頭說道。
「哼,愚民們愈是討厭本大爺,崇高的正義之力就會愈漸增長。在英雄面前,大逆不道不過只是力量的泉源之一罷了,這名主持人還挺懂的嘛。」
「被認定為『人類公敵』還能這麼開心的,放眼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恒太一人而已吧……」
散佈於日本各地的航空基地與海上基地,都遭到以猿島為中心呈扇型散開、速度較為緩慢的巡弋飛彈群所吞沒。
自從日本決定開戰以來,各家新聞媒體似乎都派遣了採訪小組緊盯所有基地的動靜,因此各基地慘遭轟炸而起火燃燒的駭人景象均被實況轉播至全世界各地。
等到飛彈抵達離目標只剩一半距離之際,我抬頭仰望天空。
設置於宇宙的亞提斯飛彈共有二七〇枚,其中有九枚搭載核子彈頭,並且已在太平洋面投下一枚。換句話說,搭載核彈頭的亞提斯飛彈剩下八枚。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命中率雖有所提升……但能否命中目標呢?從我們這邊的位置也可直接眺望到橫須賀的狀況。」
「要削弱日本的海上戰力,唯有擊沉神盾艦隊一途。只要艦隊戰力尚存,日本絕不可能接受我們的勸降。」
在橫須賀海面上的神盾級艦艇當中,金剛已經確定受損嚴重,而霧島雖然受創,卻仍僥倖逃過一劫。只要霧島還漂浮於海面上,就還保有率領殘存護衛艦繼續展開防空戰鬥的能力。
「柚,告訴我亞提斯飛彈預定何時抵達地表。」
柚學姊竭盡所能地回覆宛如將軍一樣裝腔作勢的恒太:
「是!呃……再過四十五秒……便能擊中目標!」
天空中有亮點閃爍不止。那是道鎖定橫須賀的亮光。由於陽光刺眼,致使那道光顯得有些模糊,看起來並不怎麼清晰,但肯定能夠辨識出有個物體飄浮於半空中。那個受到重力效應牽引的物體,以猛烈速度朝地表墜落。
剩餘的艦艇大概是察覺到有飛彈急速接近了吧,紛紛轉動砲塔直指向天,開始鎖定上空進行掃射。
徒勞無功。如果是巡弋飛彈也就算了,但要靠砲彈或攔截飛彈精準地擊中以時速超過一萬公里的速度自高空下墜的小型飛彈,那簡直形同不可能的任務。
護衛艦隊群位於從猿島這邊也能清楚目視的距離。掃射聲隔空傳遞過來,並與電視機播送的同樣聲響相互疊合,形成一段奇妙的二重奏。
可以感受那些光點轉眼之間猛然加速,三道光芒逐漸被吸往地表。
下一秒鐘,又看見在艦艇隊上方的光點四分五裂地散開。亞提斯飛彈搭載了多顆彈頭,而這些彈頭又分裂出大量飛彈。
這陣光芒就這樣朝著艦艇傾瀉而下。
命中艦艇的亞提斯飛彈彈頭,一擊便引發了大爆炸,甚至給人一種艦艇直接被光芒剖成兩半的錯覺。雖說八成的彈頭都沒有命中艦艇而直接墜入海中•可是卻造成海面高高隆起,就連一旁起火燃燒的艦艇都差點因而翻覆,可說是一陣遠比方才那波巡弋飛彈攻擊還要凶猛兩倍以上的巨大衝擊。
片刻過後,爆音猛然炸開,震耳欲聾的轟然巨響排山倒海而來。
「呀!」
沙織掩住雙耳發出小小的悲鳴,緊接著又受到直撲而來的風壓吹襲,讓她整個人跌坐在地。
我連忙趕到她身旁,伸手拉她起來。
「沙織,妳沒事吧!?」
「抱、抱歉,我不要緊。」
這陣衝擊,強烈到連我都只能勉強站穩。
另一方面,電視機也伴隨著主持人的呼喊聲,播出了亞提斯飛彈射向各軍港的畫面。
吳剛好與巡弋飛彈的攻勢重疊,軍港腹地陷入一片凶猛的火海之中。佐世保的遭遇則是順序相反,亞提斯飛彈在巡弋飛彈群抵達之前就已經先擊沉扮演調度中樞的護衛艦。光是這幾枚亞提斯飛彈便展現了格外突出的攻擊火力。
「本台為各位觀眾直播海上自衛隊在吳基地的現場情形!各位請看!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火海!目前籠罩住整座軍港的漫天黑煙之中,自衛隊員雖竭力展開滅火,但火勢卻是不減反增!」
就在記者對著攝影鏡頭強調現場狀況之時,他背後又爆出一陣轟隆巨響。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受到猛烈風壓吹襲的記者也重重地撞上攝影鏡頭,就這麼與攝影師一同跌倒在地。原來在採訪團隊旁邊發生了相當大規模的爆炸。
我們應該只朝吳發動了一波飛彈攻擊才對,恐怕是飛彈引爆了堆放在倉庫內的易燃物,才震飛了電視台的採訪團隊吧。
鏡頭很快就恢復原位,記者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大聲反覆喊叫:
「全、全世界的觀眾朋友!這就是……這就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所策動大屠殺的駭人現場!此時此刻,我們人類必須團結一致,攜手對抗這個不共戴天的仇敵!」
記者淚流滿面。世界最先進的艦艇接連沉沒的衝擊,再搭配基地爆炸、起火燃燒的悽慘光景,相信記者的淚水必然打動了所有觀眾的心靈。
另一個頻道則播出了航空自衛隊的小松基地慘遭祝融肆虐的景象。
「各位請看!停放F15J的飛機庫竄出熊熊火舌!小松基地這邊除了派出去執行警戒飛行任務的四架軍機以外,其餘駐紮在此的兩支飛行分隊,共計將近四〇架戰鬥機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隊員們雖竭力投入滅火行動,火勢卻是一發不可收拾!」
而在另一個電視頻道,則可看見記者硬是拿麥克風採訪在起火燃燒的基地前方痛哭失聲的自衛隊員。
記者毫不客氣地譴責隊員:
「自衛隊究竟在搞什麼鬼!?分明只被當成白白挨打的沙包嘛!」
「各基地都很努力了……不僅成功攔截了許多飛彈,所有隊員們也都不顧一切地守護基地……可是……飛彈數量實在太多了……搞不好還有搭載核彈頭的飛彈混雜在裡面……這樣的攻勢簡直始料未及啊……」
隊員結結巴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明狀況。
「你們為什麼就這樣放任基地挨打呢!?難道沒辦法對『人類公敵』春口恒太採取更有效的反擊行動嗎!?」
記者情緒激昂。儘管譴責自衛隊員也於事無補,但大概是對內心那股懊悔情緒感到氣憤不已吧。
「我們沒收到出擊命令啊……對方是會面不改色地動用大量破壞兵器的敵人,而且又是個宣稱我們一旦發動攻擊,就會發射核子彈轟炸日本本土的大魔頭……政府實在也,唔……」
自衛隊員說到一半,捂住嘴開始啜泣。
「……」
就連鐵石心腸的記者,似乎也不忍再繼續追問下去。
「各位日本國民……以及世界各國的民眾……真的非常抱歉……束手無策地慘遭『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屠戮,對我們來說比死更難受……」
說完後,自衛隊員頹然跪倒在地。
畫面又切換至佐世保。
佐世保這邊映照出飛彈正開始傾瀉而下,艦隊紛紛起火燃燒的景象。亞提斯飛彈搶先一步擊沉神盾級護衛艦,而佐世保軍港及艦隊,幾乎沒有任何有效的反制手段。各艦艇雖操縱對空砲展開掃射,但要擊墜這麼多飛彈簡直難如登天。出手抵抗也只是徒勞無功,飛彈接二連三地襲向各艦艇。
擔任調度中樞的艦艇先行遭到擊沉的佐世保失去統制,受災情況遠遠凌駕於橫須賀之上。
在現場進行採訪的記者對著攝影鏡頭大喊:
「這、這不是核彈攻擊!可是駐留在佐世保的艦艇遭到各個擊破,竄出漫天黑煙!各位觀眾,這就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所策動的大屠殺實況!」
影像切換回攝影棚內。主持人神情凝重,而主持人背後的大螢幕,則播放著實況轉播所傳送回來的各軍港起火燃燒畫面。
「根據本台自國防部相關管道所取得的情報指出,由於敵人集中火力,海上戰力及航空戰力受到毀滅性的打擊。集結於橫須賀、吳、佐世保等三處海上自衛隊基地的艦艇喪失八成戰力。另外隸屬於各地航空自衛隊基地的F15J、F2等航空戰力折損也高達六成,有效的殘存戰力陷入瀕臨瓦解的狀態。再重覆一次,有效的殘存戰力陷入瀕臨瓦解的狀態——」
主持人神情黯然,宛如機器人似地平板唸著稿。
我回頭對眾人說道:
「能夠像這樣透過電視即時得知敵方情報,真是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這場閃電戰應該可以視為大獲全勝吧。這次突襲造成日本戰力元氣大傷,陷入無法單獨作戰的狀態了。」
莉音輕描淡寫地回答。
「一切盡在預料當中……本大爺自年幼時期便醞釀至今的『地球黎明作戰』簡直無懈可擊地收得成功之果,本帝國化身地球統治者的日子將近……」
沙織痛斥一如往常地裝模作樣的恒太:
「那並不是你想出來的點子好嗎!?無論作戰內容以及作戰名稱,通通都是莉音想出來的!你懂不懂啊?」
「哎呀呀……看樣子小姑娘似乎是一無所知呢。本作戰之所以成功,全都是拜本大爺搬出核子彈封鎖了日本軍隊行動所賜啊。」
「現在只不過才剛結束上半場罷了。『地球黎明作戰』的成敗與否,關鍵在於逼日本投降,再擊潰美國的兩段式作戰。現在日本尚未舉白旗投降,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能否在與美國對決之際拿下勝利。」
我也冷靜地補充說道。
「好吧,就由本大爺將日本逼上投降的絕路。真是夠了,有一群愛使喚皇帝的部下實在很累啊。」
「這樣一再依賴恒太同學,真讓我覺得非常抱歉。」
柚學姊臉上浮現出從心底感到過意不去的表情。
「你打算做什麼啊?每次你擅自行動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很簡單,由本大爺發表勸降演說就好。相信如此一來,日本八成會立刻哭著向本大爺求饒吧。」
莉音插嘴加入沙織與恒太的對話:
「等等,日本並不會只因喪失攻擊戰力而輕易決定投降,我們的首要之務還是趕緊著手收集情報吧。先利用接下來的六〇分鐘,分頭確認日本的殘存戰力,另外也得注意美國的動向。由於我們已經收到宣戰通知,一旦艦隊就位完畢,無論何時遭受攻擊也不足為奇啊。」
我立刻表示同意:
「的確,我們不必著急,冷靜沉穩地採取行動吧。下一步棋就等分析完敵人的情報之後再說。」
「麻煩小柚跟沙織透過衛星偵測日本的海軍及空軍殘存兵力,同時也順便注意一下陸上自衛隊的動靜好嗎?」
「知道了。柚學姊,一起加油吧。」
「好,我知道了!」
「至於巳繼的話,就拜託你利用電視確認主要的國際媒體頻道好嗎?雖說電視情報的參考價值不高,但輿論動向是很重要的。尤其要把日本國內輿論列為檢視重點。」
「瞭解。」
「我會嘗試利用衛星追蹤第七艦隊、第五艦隊及第三艦隊的動向。假使有機可趁的話,我們也有可能臨時向美國宣戰並展開攻擊,大家記得先做好心理準備喔!」
我、沙織及柚學姊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那就立刻開始著手處理吧。六〇分鐘後就得互相匯報結果,再敲定下一步的行動。」
「看來好像沒有恒太的事呢,總算可以放心囉!」
恒太或許是另有想法吧,只見他突然主動上前,接著高高在上地掃視我們一圈之後,語重心長地開口說道:
「我以世界皇帝之尊下令──沙織及柚利用衛星確認日本的殘存戰力、巳繼透過電視聆聽愚民們的心聲,而莉音負責偵測美國艦隊的動向,並摸索是否有發動攻擊的破綻。『地球黎明作戰』的總監就是本大爺。」
「唉……恒太肯這樣無所事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嘆了口氣的沙織傻眼地看著恒太。
「世界皇帝的職責極其沉重……但正因本大爺是這世上最具能力的人,所以非得對整個地球負起責任不可。人類的全新未來,就必須要由春日恒太親手開創。眾卿,背負起帝國的威光勇往直前吧!」
「我會好好加油的!」
精神抖擻地回應他的,就只有柚學姊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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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定了同時聆聽數個主要電視頻道節目內容的難題,確認完全世界的動向。日本目前的問題早已不在於是否繼續交戰,上至政府官僚、下至學者專家及一般民眾都方寸大亂,困在怎麼討論都歸納不出任何結論的局面。
日本各大主流媒體徹底喪失思考能力,淪為宣讀官方看法的平台。而連所謂的官方看法不但完全不得要領,說詞反覆的次數也逐漸增多。如今的日本,很難在發生緊急狀況時落實國家統御機制。若遇上這種狀況的話,會陷入這種情況大概也只能說無可厚非吧。
另一方面,海外各大媒體則是即時播映日本各地自衛隊基地的狀況,進而分析受損情形究竟有多嚴重,讓我得以掌握到大致情況。海外媒體向來習慣面對戰爭場面,此外又由於他們不同於日本媒體,並不是在報導母國部隊全軍覆沒的悲劇,因此才能保有足可站在相對客觀角度看待整件事情的冷靜心態吧。
首先,日本無疑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海軍及空軍戰力,我們與日本的戰鬥實質上應可視為落幕才對。
然而最令我傷腦筋的,是把這一戰誤解為連敵國民眾都不放過的國家總體戰的觀點,而這種論調實在多到不像話。把我們渲染成試圖不顧一切殺光全日本國民的報導,相當稀鬆平常地傳播於大街小巷。
的確,大多數人一聽見「戰爭」這兩個字,腦海中必然會聯想到國家總體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記憶化作一股強烈衝擊深植民心,而最近一場戰役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日本,這樣思考的傾向更是特別嚴重,但那早已成為落伍的舊時代觀念。
隨著文明的進步,戰爭型態也跟著進化。
從古代至帝國主義時代的前期,人類長久以來在戰爭時均採用『決戰方式』。也就是雙方大軍運用戰術正面對決,以勝敗論定戰爭結果的型態。率領軍隊的首腦陣營,也都傾盡全部心力籌謀該怎麼做才能拿下決戰的勝利佳果。而一次的決戰,便決定整場戰爭的勝敗。就某方面而言,這算是極有效率、同時亦可避免雙方陷入僵局,由人類下意識推敲出來的智慧作法吧。
以往人類所發動過的戰爭,多半都是採用『決戰方式』一戰定江山,而一九〇四年的日俄戰爭則成了這種戰爭型態的最後一朵曇花。
然而伴隨民主國家的力量漸趨強大,能夠有效率地殺傷人類的彈道兵器破壞力大幅提升,戰爭型態也慢慢跟著改變。所謂的彈道兵器,是指一旦發射升空後,就再也無法中途改變行進軌道的炸彈或砲彈。
由於彈道兵器的破壞力發揮出決定性作用,戰爭也逐漸傾向動員整個國家社會的『總體戰』。一旦開始鑽研如何動員大量士兵,迅速量產各式各樣的兵器,並將物資送往前線的方法,最後就會落實由國家宰制一切的總體戰方式。
兩軍之間已無法單靠一、兩次的對決就分出勝負,進而演變成雙方除非動員所有社會資源,連根徹底粉碎對方國家基礎,否則絕對無法為戰爭劃下正式句點的趨勢。儼然注定成為國與國之間,賭上社會整體靈魂的血腥戰役。
為了獲勝,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想盡辦法將敵國社會破壞得體無完膚的行為,那麼為達目的而大量擊殺身為社會根基的一般民眾,也是無可奈何的舉動。於是無論勝負,戰爭都成了一種勢必會耗費掉極大勞動力的事件。而第一次及第二次世界大戰就是採行了『總體戰』方式的戰爭,戰爭造成的死亡人數也暴增至令人瞠目結舌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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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總體戰臻至極限的結果——促成了核武於一九四五年正式出現在人類的歷史中。
這項終極破壞兵器的登場,為戰爭帶來了極大的變化。接下來若再發生總體戰,針鋒相對的兩個國家將會都遭到核武徹底夷平。因此想要拿下新世代戰爭的勝利,就必須具備從宇宙即時偵測出敵軍核武的配置狀況,掌握正確所在位置,再精準地針對目標發動攻擊的能力。
於是到了一九六〇年後半,在發射後亦可導正路線襲擊目標的精密誘導兵器登場。這一波武器命中精準度的提升,為戰爭帶來了劇烈的進化。
『總體戰』的時代宣告落幕,改由『高科技戰』取而代之。關鍵在於以最小限度的高性能兵器,挾高超的命中精確度,精準地剷除敵人的攻擊能力。
『高科技戰』既沒有徹底摧毀敵方國土的必要,也無須破壞對方境內的都市,甚至幾乎不會造成一般民眾傷亡,也不用投入多達數十萬、數百萬之譜的大規模陸軍部隊。不僅如此,甚至也不太會發生步兵攜帶小型槍械展開陸戰的場面。只要由配備最尖端技術的武裝,並接受過最精良訓練的少數精英部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遠方準確地癱瘓敵軍攻擊能力即可。
最具代表性的典範就是飛彈及無人兵器,國家再也沒有將大規模部隊、物資或兵器送往前線的必要。航空母艦及戰艦都是落伍的產品。從遙遠的另一端,極有效率地只摧毀敵方軍備,這才是現代戰爭的應有樣貌。
例如一九九一年爆發的波斯灣戰爭,就是死守舊時代『總體戰』路線的伊拉克,與改走新時代『高科技戰』路線配備武裝的美國(多國聯軍),展開了一場水準有如天壤之別的戰爭。美國始終凌駕於伊拉克之上,幾乎沒有任何人員傷亡,就在短期間內徹底擊潰號稱中東地區頭號軍事大國的伊拉克。
因此革命社所設置的,無非也是忠實地遵守這個路線,經過千錘百鍊而成的軍備。無論是配備於海面上的大量巡弋飛彈也好,設置於宇宙的飛彈也罷,全都具備極高的命中率,足以精準地破壞掉敵方軍備。再加上手中還握有核子彈,天底下絕對沒有任何國家敢與成員僅有五人的革命社,展開玉石倶焚的總體戰。
我們並非只是沒頭沒腦地一味追求建國,而是依循正統方式,按部就班地完成單憑數人之力便足以發動戰爭的前置準備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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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電視節目,我已收集到不少我們需要的情報。
看見某主流電視頻道有主持人及名嘴正在進行討論,於是最後只想再確認一下討論內容的我,便將其他電視機的音量關小,專心聆聽雙方說詞。
「——正如同先前瀏覽過的一連串畫面,『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非人道行徑簡直毫無下限可言。他究竟打算造成多大的災害才肯罷休呢?」
面對主持人的提問,名嘴露出凝重的神情說道:
「根據專家預估,『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這次的無差別攻擊所造成的民眾傷亡,最起碼會超過一〇萬人……規模如此龐大的恐怖攻擊可說是史上罕見……極其可怕……」
這段發言簡直情緒性到不行。
我們只鎖定軍事設施,展開了相當確實的定點攻擊,想也知道絕不可能造成什麼超過一〇萬人以上的傷亡,這是非常明顯的情報操作。
「如今甚至有部分政客開始傅出要求與『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做個政治了結的聲浪,請問您對這方面有何看法呢?」
「我國真有辦法與一個隨手動用核武展開大量虐殺的人達成和解嗎?只能說根本沒人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突破目前的局面。」
「可是再這樣下去——」
就在主持人準備提出下一個問題之際,旁邊突然有人遞出一張紙條。
迅速確認完紙條內容的主持人抬起頭來,連珠砲似地開口說道:
「本台收到速報,接下來美國國防部長將於白宮召開記者會。現在把畫面切換至白宮現場。」
電視畫面立刻轉換成白宮的記者會現場。
走到講桌前的國防部長,先掃視了齊聚於記者會現場的所有人一圈之後,這才神情嚴肅地開始發表演說:
「關於這次發生於日本的大屠殺,經確認後證實,起碼造成了三〇萬名無辜民眾的傷亡。」
記者們頓時議論紛紛。
情報操作的速率以加速度不斷失控,想也知道根本就沒那回事。
萬一飛彈襲擊了某個城市,電視鏡頭必會率先播映出相關畫面才對,但採訪媒體鏡頭所捕捉到的,就只有軍方基地遭到轟炸的場面。
「我國無法忽視此一事態。美國全軍已準備應戰,預計再過不久便可完成偵察猿島周邊狀況以及佈置艦隊的行動。我軍將動員所有艦隊的戰鬥蟲炸機,以及派駐於關島安德森基地的B—2隱形戰略轟炸機,前往掃蕩春日恒太持有的飛彈發射台。我國絕不容許『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再繼續濫殺無辜。」
國防部長手拄講桌,語氣凝重地繼續說道:
「計畫名稱為『地球護衛作戰』,作戰開始時刻為本次記者會結束後。我國想藉此機會向全世界報告,從現在起全軍正式應戰。」
美國那個冠上「地球」一詞,和我們相似的作戰名稱惹得我不禁面露苦笑。『地球黎明作戰』VS『地球護衛作戰』,雙方命名的格局未免都太大了吧。
通常美軍要採取大規模行動時,都會向記者群詳細說明作戰概要,做好萬全準備後才展開攻擊行動,但這次卻是採用快攻手法。雖然他們聲稱記者會一結束就出擊,但究竟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抵達猿島呢?若是從關島出擊的話,照理說大概也得花上一〇分鐘左右才對……
我一邊預測,一邊不經意地抬頭望天,忽見遠方天際出現了幾個小小的黑色物體——
「來、來了!是美軍!」
我放聲大叫,推開椅子霍然起身。
柚學姊卻從容不迫地回應道:
「但雷達並沒有出現任何反應唷!」
透過螢幕確認敵軍行動的柚學姊,完全不認為敵機已經逼近猿島。
伴隨「轟隆」的一陣爆炸聲響,我感覺地面狠狠震了一下。
接著看見在團團圍繞住猿島的艦隊群當中,漂浮於最外側的一艘油輪嚴重受損,冒出陣陣黑煙。
「快點迎擊!發射防空飛彈!」
莉音一邊說一邊連忙挨近柚學姊身旁,手扶椅子觀看電腦螢幕。
「是!目標,雷達訊號不明的美國軍機!啟動伊斯坎德爾戰術導彈系統發射紅外線追蹤飛彈!」
數十架黑色機體轉眼之間疾速逼近,朝我們的艦艇發射飛彈。數十枚飛彈瞬間貫穿艦艇,轟炸進一步引爆了塞滿整個貨櫃的飛彈,讓被鎖定的艦艇不堪一擊地炸成碎片。
幾乎就在發射完對艦艇飛彈的美軍戰鬥機飛越猿島上空的同時,我們設置於陸地上的伊斯坎德爾也發射了大量飛彈升空,總數將近二〇〇枚。
我們的飛彈直追美軍戰鬥機而去。這些飛彈到底能擊墜多少架企圖飛回遙遠上空的美軍戰鬥機呢?高速遠離現場的美軍戰鬥機與飛彈,身影逐漸變得難以確認。同時也看見好幾枚飛彈已被甩開,搖搖晃晃地墜落海面。
此時,恒太突然出聲說道:
「準備轉播演講!現在立刻安排!」
「你在這種時候還胡說八道什麼啊!?」
我大聲反問他,恒太則是激動地解釋:
「正是在這種時候,才更應該要發表演講!現在若不設法挫挫他們威風,美軍將會發動第二波、甚至是第三波的攻勢!在與美國正面對峙時,我方一定要先發制人才行!」
我懂恒太想表達的了。我們的迎擊能力較差,防衛能力也遠比主要戰力遭到我們徹底摧毀的日本還低。由於我們準備得太過倉促,沒時間建立起獨立防禦網,因此我們只不過是原封不動地運用伊斯坎德爾這款俄國製的戰略迎擊系統罷了。
但相對地,我們對自身的攻擊能力充滿信心。擁有的武器以數量齊全的巡弋飛彈為首,加上亞提斯飛彈,甚至連核子彈頭也不缺,可以說唯有攻擊力達到最高峰了吧。因此若想與美國進行決戰,我們就絕不可落於守勢。
做出上述判斷後,我一邊拔腿衝向伺服器,一邊滔滔不絕地說道:
「沙織,麻煩妳幫忙設置講台!我會負責傳送影像!」
「知道了!」
沙織立刻點了點頭。
影像早已設定好隨時都能傳送,操作完伺服器的我抬頭看了恒太一眼道:
「準備就緒了!」
「再好不過。另外,把操縱綜合防衛系統的筆電交出來,我需要用那東西讓愚民們見識一下本大爺的神力。」
恒太搶走筆電,走到攝影機前面。
「巳繼跟沙織負責確認電視機。等影像開始播出,就把本大爺發表的崇高演講傳送給愚民們收聽。」
走到講桌前方的恒太趾高氣揚,裝模作樣地抬高下巴。
遠方傳來數陣爆炸聲響,到底擊墜了幾架敵機呢?莉音及柚學姊正忙著確認迎擊飛彈的戰績。看來必須檢討該怎麼做,才能更有效地迎擊今後來襲的美軍戰鬥機。
我與沙織來到電視一字排開的地方,開始切換頻道。看樣子電視台果然無時無刻都在監控我們所傳送的影像,恒太一現身,電視螢幕也跟著接二連三地切換畫面。
「影像一下子就傳開了,你隨時都能開始囉!」
看了恒太一眼的我這樣回報。
只見恒太清了清嗓子,定睛直視攝影鏡頭。
把筆電擺在講桌上的恒太,靜靜地開始發表演說。
「諸位地球人,以及未來的帝國臣民們,我乃規畫出璀璨耀眼新世紀藍圖的世界皇帝──偉大的春日恒太。」
開頭還是這段做作得一如往常的招呼語。
「首先,我要對美國發表聲明。如果不立即停止攻擊,美國本土將會受到核彈暴雨的侵襲。現在!立刻給本大爺停止攻擊!」
恒太口氣強硬地撂下狠話,掄拳重重地敲打講桌。
「大革命社帝國正式宣戰及揭開戰端的對象就只有日本,至今仍未向美國發表開戰宣言。然而美國單方面地攻擊帝國領土的卑鄙齷齪行徑……即使本大爺乃為遠近馳名的仁慈明君,忍耐還是有限度的。今後你們膽敢再對大革命社帝國發射任何一發彈藥,本大爺都將全力展開攻擊。」
與對付日本那時一樣,恒太打算運用相同手法來挫挫美國的氣焰。這種故技重施的作法,究竟能收到多少效果呢?
總而言之,現在必須盡可能地爭取時間,並傾盡全力反守為攻不可。對我們而言,只有攻擊才是打贏這場戰爭的唯一手段。
「這並非虛張聲勢,接下來本大爺就讓美國的無人地帶挨上一記核彈攻擊作為證明。攻擊預定地點為史密斯堡近郊的沃希托山脈,飛彈著地時間約十五分鐘後。你們就派出所有攝影機前往捕捉精彩畫面吧。」
恒太低頭凝視筆電,挪動手指操作著。想不到他下一秒鐘霍然抬頭直視攝影鏡頭,緩緩高舉手臂道:
「愚民們!吃本大爺這一記神聖的鐵鎚制裁吧!」
如此放聲大吼的恒太振臂直劈而下,猛然敲擊筆電輸入鍵。
「呵呵呵,就在剛才,本大爺已經解放了一小部分的力量。十五分鐘後,諸位平民百姓將能親眼目擊本大爺的決心。雖然只釋出了〇‧一%的力量,但仍然可以綽綽有餘地徹底摧毀這顆地球。等著對春日恒太的崇高意志力感到驚恐畏懼吧!」
恒太如此高聲宣言。
接著他壓低聲調,以冷靜沉穩的口氣繼續發表演說:
「話說可悲的愚民們,今天本大爺就講一段意義深遠的故事給你們聽聽,等著被世界皇帝的美妙宣道感動吧。」
該表明的事情應該都已經講完了才對,他究竟還有什麼好說的啊?在一旁觀望演講的我們都面露詫異。
「我就趁這個機會揭曉好了。發生於奧格斯堡的春日恒太暗殺事件……那雖是一樁全球各國歷史教科書遲早都會記載的重大事件……不過呢,那其實是一樁自導自演的戲碼,本大爺安排自己中槍……哦,你們摸不著頭緒嗎?原來如此,對各位的智商而言,確實會覺得難以理解吧。但沒辦法,這就是事實真相。」
我頓時一陣困惱。他為什麼要這樣特地宣佈明明不用公開的事實呢?這樣做只會增加『人類公敵』這個名詞對我們形象的破壞力而已啊……
在我身旁的沙織倒抽了一口大氣。我雖瞬間考慮了是否該中止影像直播……可是都已經這樣揭破真相,中途突然喊卡反而會留下更糟糕的印象。
「世界經濟恐慌事件當然也是由本大爺一手策畫。也就是說我不過只提供了一個小小契機,但諸位卻逕自跟著瞎起鬨,主動跳進這個地獄熱鍋啊。」
恒太耐人尋味地伸手遮住左眼,露出桀驚不馴的得意微笑。
「仔細回想起來,身為世界最頂尖天才的我所策動的謀略還真不少。國際商業銀行之所以能成為舉世無雙的銀行、貧民們對我的瘋狂聲援,以及KK NEXT的成功,這一切全都是由我親手打造出來的成果。地球的一舉一動,盡在本大爺的掌握之中。」
接著恒太換上一臉不是滋味的神情,輕輕搖了搖頭說:
「……真是夠了,這樣還搞不懂嗎?整個世界就是這樣變動的啊,我只不過是用上天經地義的手段罷了。聽清楚,就算諸位只擁有跟灰塵沒兩樣的渺小智慧,偶爾也該動動自己的腦筋思索一番。這就跟美國政府操縱全世界的愚蠢媒體,對大革命社帝國策動的情報操作手法如出一轍啦。說什麼本大爺施行了數不清的大屠殺,難道諸位真相信這種荒謬絕倫的玩笑嗎?你們究竟打算沉浸在這份妄想多久才肯醒悟呢?」
恒太霍然將身子探至講桌上。
「諸位驚為天人般的愚蠢著實令我感到無比厭煩。我敢在此斷言,活在這世上的所有人、發生在這世上的所有事、以及充斥整個世界的所有情報──其中有九十八%通通都是垃圾!」
誇大地張開雙臂的恒太,儼然貫徹了『人類公敵』這個稱號。
「本來只要一舉肅清在這世界上橫行霸道的所有垃圾敗類就好……但既然身為世界皇帝,就有義務引領所有慘不忍睹的愚民們邁向新世紀。縱使再怎麼無知、膚淺且咎由自取,仍須溫柔地容忍你們,並發揮出無限的包容力加以接納,這才是王者應盡的義務。但無妨,反正只要一開始就明白諸位是群廢渣,那麼即使見識到你們那毫無下限可言的智障行為,也不值得我沮喪失望。」
他的這段演講內容,已經超越了足以分辨好壞的境界。若說這段話像恒太的作風,也確確實實是符合恒太個性的典型演講……不過說這些話分明就只是想集全世界的憎恨於一身罷了,他到底有多嚴重的被虐傾向啊……
就連原本應該專心確認迎擊戰況的莉音,也都瞠目結舌地盯著恒太的演講。只有柚學姊眼神亮晶晶地聆聽著恒太發表的談話。
「不要緊,本大爺會代替你們這群無可救藥的垃圾,開創出一個全新的世界,諸位只管放心地等著看吧。大革命社帝國將會撕毀來自世界各國的不當戰帖,也必定會拿下這場世界大戰的勝利!」
恒太語調爽朗,斬釘截鐵地如此宣告。可是專心聽這段演講的全球民眾,現在大概都已經火冒三丈了吧。
「身為世界皇帝的本大爺之前所走過的道路,可是一條莊嚴神聖的大道。本大爺的人生軌跡就是天下的王道。大革命社帝國則是準備為閉塞的世界帶來全新生命氣息的一絲光明,唯獨本帝國方能照亮這個世界的璀璨明日。大革命社帝國所代表的,就是這個世界的未來!」
恒太一邊揮拳重擊講台,一邊慷慨激昂地發下豪語。
「好啦,時間到了。大概再過一分鐘,我開發的宇宙飛彈就會命中地表。這下子你們應該就能明白——一旦出手攻擊大革命社帝國,不論是什麼樣的對手都將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只管對春日恒太屹立不搖的信念刮目相看吧。那麼,諸位愚民,以及未來的帝國臣民們,後會有期。」
由於恒太轉身離開台前,我也跟著切斷影像轉播。
演講一結束,各電視台似乎都沒空深入探討恒太的發言內容,螢幕接二連三地切換影像。
有些頻道只見主持人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解,也有頻道只是淡淡地播放影像。目前播出的是由史密斯堡遠眺沃希托山脈一帶的影像。電視台利用了超遠距離專用的長鏡頭,映照出該地區的全景。
螢光幕上的轉播記者發出了喧嘩聲,攝影鏡頭移向記者所指的半空中,捕捉到一顆起火燃燒似的小小光芒朝地面墜落的景象,是亞提斯飛彈!
光點速度飛快逼近地表。受到大氣與鐵塊之間所發生的巨大摩擦熱影響,飛彈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當光點筆直射中地表的瞬間——周圍一帶遭強烈光芒籠罩。其實在還沒抵達地面之前,飛彈就已經搶先在半空中引發核爆。
電視影像只見一團彷彿巨大火山爆發似的濃密黒煙逐漸膨脹,隔了幾秒鐘後,又傳來一陣地鳴般的巨響。
人們發出的悲鳴與尖叫聲接踵而來,近得宛如在攝影鏡頭旁邊一般,鏡頭畫面也劇烈晃動起來。
這股極端強烈的震撼,讓電視螢光幕上的主持人啞口無言,民眾痛哭失聲。
美國民眾更是受到了劇烈打擊,各大電視頻道播出的節目都哭成一片。
在歷史上,美國國土從未曾挨過軍事兵器所引發的大規模攻擊。而恒太依照宣言所展開的核武攻擊,卻輕輕鬆鬆地推翻了他們這段光榮歷史。恒太非但威脅恐嚇不知什麼叫作遭到侵略的美國,最後甚至還輕鬆賞了美國一記核彈轟炸,徹徹底底摧毀了美國人的尊嚴。他們所感受到的衝擊可想而知。
再搭配恒太才剛發表完的那段,將全人類批得體無完膚的演講內容,全球民眾的恨意及絕望早已突破天際。憤怒與咒罵聲主宰了所有電視頻道,恒太也化身為遠遠超越了『人類公敵』的不共戴天仇敵。
電視不斷重播核彈爆炸的場面,宛如再多次也不夠似地反覆播出爆炸影像,甚至造成憂鬱症病患人數扶搖直上。人們內心全數染上絕望,全世界也充斥著咒罵恒太的中傷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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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出現在電視螢光幕上的,是來自美國公聽會的影像。看樣子似乎在受到核彈攻擊後,美國國會才緊急召開了這場公聽會。
率先站上證言台的人物,是CIA首長——瓦列斯‧惠特洛克。
「我恨透了自己的職務。身為CIA的一員,我竟無法阻止這樣的事態發生……現在,絕望及悔恨之情逼得我幾乎快要五臟俱裂。」
惠特洛克面帶嚴肅神情,語氣平淡地繼續說道:
「由於『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所發動的核彈攻擊規模實在太過龐大,致使本單位無法立刻向各位發表正確的調查結果。可是我們正傾盡全力調查受災狀況,另外軍方也派遣部隊前往遭到破壞的地域,不分晝夜地奮力持續展開搜索生還者的搶救作業。」
講得一副好像我們發射核彈攻擊大都會的樣子。
「再怎麼保守估計,這次核彈攻擊造成的死傷人數起碼都高達數十萬人。相關各部門將動員所有人力,保證會盡可能地迅速整理出完整報告。」
議員們紛紛發出激動的悲痛聲浪,甚至有些議員怒火攻心,掄拳重擊桌面。
雖說連我也早就預料到對方這次八成又會如同猿島大屠殺或太平洋大屠殺那樣,公然謊報虛假的死者數量……但這灌水未免灌得太凶了。惠特洛克顯然是斷定所有與會議員都已經喪失理智,根本不會在意數量是否正確的問題,便將數字大幅膨脹到數十萬吧。
「此外,我們也必須更進一步預估方才春日恒太發射大量巡弋飛彈攻擊日本的行動,造成了多達五〇萬人的慘重犧牲。最終日美兩國的合計傷亡人數極有可能超過百萬……我們可說是親眼目擊了史上絕無僅有的大屠殺場面吧……」
惠特洛克故作姿態地緊咬嘴唇。
「由於被喻為世界最大規模的二〇〇一年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只奪走大約三〇〇〇條人命,因此這波攻擊足足造成數百倍以上的傷亡。而且敵人仍然保有可以多次對我們造成破壞的力量,情況絕不樂觀。」
惠特洛克接著又講出好幾段煽動性的發言後,議會才宣佈進入質詢問答。
某位議員起身發問:
「『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聲稱擁有二七〇〇〇枚搭載核子彈頭的宇宙飛彈。雖然覺得這數字過度誇大,但請問CIA的看法為何呢?」
「那確實是個誇大的數字……但我們推估春日恒太可能擁有將近五〇〇〇枚核子飛彈,足以摧毀地球一〇〇次。」
惠特洛克語調凝重地如此回答。
議員們紛紛發出驚呼。
——不管再怎麼說,CIA在某種程度上應該都已經看穿恒太吹的牛才對吧……
即使是我也不禁冷汗直流。
就連電視節目上的名嘴們也都說二七〇〇〇枚純屬誇飾,實際數量有沒有多達二〇〇〇枚都還是個問題。首先,發射亞提斯飛彈所需耗費的成本及資源都相當可觀,我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發射數以千計的亞提斯飛彈升空。再加上缺少大規模核彈工廠的我們,想也知道絕對製造不出那麼大量的核子彈頭。
若是CIA相關人士的話,只要稍微調查一下,應該就能比誰都還明白我們非但沒有多達五〇〇〇枚的宇宙飛彈,甚至也只擁有不到一〇枚的核子彈頭才對。
實際上我們只有九枚核子彈頭,其中兩枚已經使用完畢。而搭載一般彈頭的亞提斯飛彈總數也才只有二七〇枚而已……
CIA絕不會毫無意圖地如此誇大渲染敵人的戰力。他們之所以這麼反常地誇飾我們的宇宙戰力,背後必定有所圖謀。美國究竟準備了什麼樣的作戰計畫呢?我們非得提高警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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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聽會結束後,美國國防部長立刻接著召開記者會。
齊聚一堂的記者們,接二連三地向部長提問:
「美國似乎暫停了攻擊行動……難不成是打算與『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達成停戰協議嗎!?」
「我軍只是暫停攻擊,目前正在重整態勢及研擬適當戰略,並未將停戰列入考量。」
部長以官腔做出回應。
「那麼,您的意思是絲毫沒有透過政治協商解決紛爭的意圖囉?」
「目前並無此意。」
「『目前』!?這是暗指將來『有可能』的微妙之意嗎!?」
「未來的事無從預測,請諸位解讀成不予置評。」
面對國防部長的模糊發言,記者們全都火冒三丈,甚至有記者開始破口大罵,記者會場也逐漸陷入一片混亂。
美國當然也明白我們會檢視這段影像,我想這是美國用來避免被我們掌握動向的慎重發言。
有一名記者起身,氣勢洶洶地詰問部長:
「大革命社帝國表明不惜對美國發動核武攻擊的立場,實際上也真的發射了核子兵器。據報造成了數十萬人傷亡,堪稱是毀滅性的可怕打擊。請問美國國防部打算如何應對敵人的核武戰力呢?」
只見部長雙手拄著講桌,大大地嘆了口氣,臉上則浮現出難以啟齒的凝重神情說道:
「……國防部正全力檢討作戰方案,當前的狀況絕不樂觀。現在我只能如此回應。」
「您說正在檢討……意思是有對策嗎!?」
「……應該是有。」
「應該?您真以為單靠這麼模糊的答辯,就能度過這場攸關全球存亡的重大危機嗎!?」
記者緊咬不放。
「國防部已經研擬出各式各樣的作戰方針,同時也正派人向白宮匯報作戰內容及意見。能否執行困難的任務,端看總統如何決斷。」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國防部已在檯面下推動擊敗『人類公敵』的作戰計畫了嗎!?」
「我們人類文明目前正遭受挾地球為人質的可怕恐怖主義之威脅,這對人類歷史而言是個未知的領域。J
話說到一半的國防部長清清嗓子,神情嚴肅地繼續說道:
「用來對抗『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這終極恐怖主義象徵的作戰規模實在太過龐大,國防部無法獨自妄下決定。而且也有可能發展成外交問題,因此現在無法向諸位交代詳情。」
「現在是慢條斯理地談論外交問題的時候嗎!?世界各國的民眾通通都望眼欲穿地緊盯著這場記者會,全人類都期待美國能夠有所作為!此時此刻正是攸關文明滅亡與否的生死存亡之秋啊!」
記者大概也很拚命吧,口氣帶著真摯的激憤。
「我明白。我們會審慎擬定作戰計畫,再大膽地採取行動。在那一天,人類或許會邁向一個重大的轉機。」
「哪來的轉機啊?全世界已經一度慘敗在『人類公敵』的經濟侵略底下,全球經濟早就被春日恒太搞得遍體鱗傷,需要花費相當漫長的時間才能東山再起。我們的轉機早已離我們遠去了吧!」
「這代表艱困的戰鬥才剛揭開序幕。因為出現了『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這史上最強大的病毒,地球前途叵測,希望全球民眾都能預先設想到各種難以忍受的狀況。」
「美國的應對總是慢了半拍,一直被大革命社帝國玩弄於股掌之間,人類真的還有明日的希望嗎!?」
「我只敢向各位保證,美國絕不會屈服於『人類公敵』春日恒太之下。只要美國還保有戰鬥意志,相信全世界必能拿下這場決戰的最後勝利,希望各位不要放棄希望。」
之後國防部長仍一邊進行含糊不清的答辯,一邊情詞懇切地持續陳述美國必勝的意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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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部長的演講結束後,我們轉身面向桌子。
這是一組從開在岸邊的小商店裡頭搬來的簡便桌椅,只有恒太的椅子是辦公室用椅。雖是小商店裡頭唯一一張的便宜辦公椅,但跟我們坐的鐵管摺疊椅排在一起,看起來還是豪華許多。
「美國的立場還真曖昧呢,實在不像他們平常的作風。」
我這句話立刻換來莉音的回應:
「畢竟不同於對抗阿富汗或伊拉克的戰爭,對上我們的美國並未佔盡優勢啊。就在電視上的公開發言來說,那樣表態的程度已經算是極限了。但美國必會策動某種作戰,我們得小心提防海岸線的動靜。」
「搭載於數艘艦艇上的巡邏用雷達都萬無一失,伊斯坎德爾系統也有附載對潛艇專用的飛彈,他們休想輕易靠近猿島。更何況敵人應該也還沒掌握到我們擁有的確切戰力吧?」
「不,他們似乎收容了基莉亞派遣過來協助的那群海軍,因此單就地面戰力而言,情報走漏的可能性大概頗高吧。」
大搖大擺地抬頭挺胸的恒太插嘴說道:
「無妨,沒什麼好怕的。美國之所以慎重對應,正是因為他們對本大爺心存畏懼。」
「就某種層面來說是這樣沒錯啦……連我也很怕你啊……」
說完,沙織嘆了口大氣。
「不要止步。美國進退兩難的現在,就是輪到我們展開攻擊的大好機會。我從一〇年前就開始構思的『地球黎明作戰』進展得十分順利啊。」
莉音點頭表示認同:
「的確,作戰計畫推行得很順利。我們就別停手,繼續策動攻勢吧。在向美國正式宣戰之前,非得趁此機會先逼日本投降不可。」
「多虧了我們毫不吝惜地發射飛彈,日本應該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攻擊能力。可是,我們沒有陸軍戰力,根本無法出兵佔領日本啊。」
「陸軍?那不算什麼問題。就由世界皇帝御駕親征吧。我這就讓世人見識一下本大爺早在六〇年前,就被歌頌為砂漠之豹的華麗戰車駕駛技術吧。」
「岸邊商店那邊倒是有一台腳踏車啦。麻煩恒太划橡皮艇橫渡海洋之後,讓眾人見識一下你華麗的自行車戰鬥技巧吧。」
沙織聳聳肩膀如此說道。
「呵,原來如此。正因置身高科技化到極致的現代,妳才刻意要我騎自行車御駕親征嗎?滿新穎的嘛……嗯,真是個滿有趣的軍事策略。好吧,那本大爺就尊貴榮耀地駕馭自行車,靠一台自行車攻佔日本,讓全世界見識到本大爺身為軍人的偉大實力。本大爺將扛起自行車橫渡海洋,一舉掃蕩陸上自衛隊的防守,由橫須賀一路直衝國會議事堂給你們瞧瞧。」
「天啊……超遜的……」
「簡直就像在參加鐵人三項競賽呢。」
此時莉音加入對話,把話題拉回正軌:
「等等。日本已喪失有效戰力,而且才剛見識到核武的凶猛威脅。倘若知道我們手邊只剩七枚核子彈可以運用,那就另當別論,可是在CIA首長宣稱我們擁有五〇〇〇枚核子彈的現在,反而成了引導日本決議政治妥協的大好機會。」
「可是莉音,妳打算怎麼展開最關鍵的外交交涉呢?」
沙織微微側頭表示不解。
「我會打熱線電話到官邸,嘗試直接與總理交涉,看看是否有方法跟日本達成協議。」
「對方只會震怒得無法好好進行協商吧?」
倘若我是大原總理的話,鐵定會氣到抓狂。但現在也沒空跟日本外交部拖泥帶水地打官腔,因此還是直接打電話到官邸比較好……只不過雙方真有辦法好好協商嗎?
「雖說總理八成會氣到不行……但他可是個一流的政治家,可以確定他無論有多生氣,都是那種能在內心深處冷靜且透徹地摸索政治解決方案的人物。縱使沒辦法迫使日本投降……光是可以讓日本在即將來臨的對美戰役中保持中立立場,那也就算是個十分重要的成果。」
聽完莉音這段說明,恒太竟一臉傻眼地搖了搖頭說:
「唉……莉音真是好傻好天真啊,太令我失望了。果然還是必須由本大爺親自出馬,看本大爺如何獨自一人透過政治手段攻略日本。呵,一旦擁有太過異於常人的智能,就會覺得高處不勝寒啊。」
「喂喂喂!如果讓你跟總理對談,只會害事態更加混亂吧!不准多管閒事!」
沙織雖然氣勢洶洶地發出警告,恒太卻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如此斷言:
「根本就不需要與總理對談,本大爺光靠演講就可以拿下日本了。」
「你打算怎麼做?」
莉音望向恒太。
「哈,這還不簡單,就是透過現場直播進行勸降啊。這將會上演一齣空前絕後的嶄新戲碼。在拿日本作為開端之後,我遲早也會陸陸續續向世界各國發表勸降宣言。只要這麼做,本帝國就可以統治全世界了吧。」
「你想利用電視演講玩這種把戲嗎……!?」
莉音倒抽一口大氣。
「當然啦,戲劇性的效果才是重點。這也是偉大的春日恒太統治世界的佈局……身為戰略家,就該領先對方兩、三步棋才像話吧。」
面對恒太那充滿自信的表情,莉音有點困擾地點了點頭說道:
「好、好吧……既然你都說成那樣,那就暫時交給恒太處理吧。反正恒太的如意算盤就算失敗也不奇怪,之後再換我出面與總理交涉也無所謂。恒太一失敗就改打熱線電話……」
「真的不要緊嗎……?」
「哎呀,畢竟恒太都已經克服過那麼多難關了……但具體而言,你打算運用什麼樣的話術來逼日本投降?」
「眾人無須擔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諸位只要放寬心聆聽本大爺的演講即可。畢竟我貴為人類的終極領袖——世界皇帝。光是聽聞我的話語,全世界都將淚流滿面吧。」
「你是自稱世界皇帝吧。」
「就算流淚也一定是絕望的淚水吧。」
我跟沙織雖然傻眼到極點,柚學姊卻喜出望外地出聲附和:
「相信大家一定都會很開心!因為全世界的人們無時無刻都在等待恒太同學發表演講啊!」
「另外,我們也必須趁這個機會敲定最重要的事情。」
「什、什麼事情啊?」
沙織提心吊膽地問道。
「當然就是統治世界的方法啊,既然我大革命社帝國將毫無遺漏地把全世界收編為國土。為此,當然必須決定如何治理這個幅員遼闊的偉大帝國才行啊。」
「你喔……也太著急了吧……先等到『地球黎明作戰』成功之後再說才對吧?」
「其實我已經擬妥方案了,現在就在此正式發表。」
恒太似乎並不打算理踩沙織。
「今後在世界皇帝座前舉開的會議一律稱作『帝前會議』,視為帝國的最高意志決定機關。在帝前會議討論通過的內容優於一切,帝國臣民也必須遵守議會決定。」
恒太自鳴得意地說完之後,露出耐人尋味的眼神環視了我們一圈。
「首先莉音,我任命妳擔任本帝國陸、海、空、宇宙四軍參謀總長。好好研擬軍事作戰方案,為本帝國統治世界的大業貢獻心力吧。另外再指派妳從事諜報活動,若有任何風吹草動,切記逐一向本大爺匯報狀況,這可是足以左右帝國存亡的關鍵職務喔。只不過我早在一〇年前便已將主要軍事計畫傳授給莉音,因此業務內容大概會以調整作戰細節為主吧。」
莉音睜大雙眼,一臉茫然。
「接著輪到巳繼,我任命你為內政部長。這是一個負責從愚民們手上收取稅金的重要職務。就算徵收再重的賦稅也無妨,畢竟善待愚民們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此外也別忘記維護治安及管制大眾媒體,還有強制沒收世界各國儲藏的黃金,全數送進帝國金庫保管。那些黃金將可成為本帝國創立新體制的經濟基礎,違抗者通通送往西伯利亞進行勞改。」
「天啊,這分明就是個插滿死旗的大反派嘛……」
我伸手擦掉從臉上流下的冷汗。
「沙織則擔任外交部長,想做什麼隨妳高興。」
「啊?就、就這樣!?我為什麼非得接受你的任命不可啊!」
「最後是柚,我要妳以自動販賣機部長的身分大顯身手,負責規劃全人類的果汁飲料政策。畢竟那是自從大革命社帝國誕生以來,唯一沒中斷過的國營事業,妳可以引以為傲地好好加油。」
「不敢置信……自動販賣機部長……我非常、非常開心,好像在做夢一樣……」
柚學姊似乎十分滿意那個職位。
「帝前會議到此告一段落。那麼諸位,第一號議案——已經決定是對日本發表勸降通知。本皇帝將於二〇分後親自發表演說,諸位抓緊時間準備吧!」
如此發號施令的恒太,只有態度像個如假包換的世界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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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身經百戰、胸懷堅韌意志、悍然對抗世界邪惡勢力的世界皇帝!偉大的春日恒太!」
——恒太的演講開始了。
依照他的要求,我們在講桌上擺設了一台電話。那是連接日本首相官邸與恒太的熱線。話雖如此,官邸方面並不曉得這邊的電話號碼。我們事先議定只要一看見恒太打暗號,就會透過日本首相官邸的電子郵件提供聯絡資訊。
「大革命社帝國向日本宣戰,並發動合計超過二〇〇〇枚以上的飛彈閃電戰,拿下了疾風迅雷般的勝利。兩軍一面倒的戰況,就跟諸位先前透過直播所看到的畫面一樣,全世界應該都已明白本大爺的實力了吧。」
戰況之所以會呈現一面倒的局面,是由於恒太以核武威脅日本輿論,令日本遲遲不敢出兵攻打我方所致。我們也只不過是抓準日本當局陷入政治混亂的可趁之機,成功策動閃電戰罷了。因為我們的裝備只特別強化攻擊能力,所以也只能採取速戰速決的策略。
「本大爺的存在舉世無雙!這是打一開始就再明瞭不過的事實。為何我是最強之人呢……諸位知道箇中緣由嗎?呵,答案很簡單。因為大革命社帝國與終極的正義站在同一陣線,對革命的沸騰思想轉化成帝國意志,進而形成對抗各種不合理事態的力量。」
恒太裝腔作勢地張開一隻手臂,抬頭挺胸地繼續說道:
「所有世界市民啊,現在便高聲承認自己是帝國臣民吧!與春日恒太同行的未來,將會在諸位眼前拓展出一個璀璨光彩的世界。帝國的使命就是建立全新的地球政府,以及打造出一個邁向未來,能夠永續經營的世界體系。當然啦,統治地球政府的領導者仍然非本大爺莫屬,本大爺必將排除萬難實現目標。」
乍看之下他好像提出了正經主張,卻也同時展現出堅持非得由他擔任領導者不可的一面。真令人搞不清楚恒太究竟是天才還是笨蛋啊……
「所有世界市民啊,帝國邁向革命的路程始終與諸位同在。偉大的春日恒太,則是代替諸位訴說內心想法的象徵。身為宇宙奇才的本大爺,願意代替你們這群弱不禁風又愚不可及的東西,挺身為了這個世界貢獻心力。這才是上天賦予真英雄的任務,本大爺必定會善盡身為世界皇帝的責任與義務。」
話講到一半的恒太頓了一頓,大大地吐出一口氣,彷彿下定某種決心似地向前探出身子說道:
「本大爺就在這裡跨出神聖的第一步吧。仔細給我聽清楚了,大革命社帝國在此正式向日本發表勸降通告。假如立刻投降,本帝國將秉持著慈悲為懷的精神,做好準備,迎接日本成為無可取代的重要邦交國。」
電視機的聲量明明都已經轉得夠小聲了,卻仍聽見主持人大吼大叫的聲音。看來日本遭到侵略者勸降一事大概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吧。
「但不可能讓日本無條件投降,你們只需答應兩個條件就好。」
恒太耐人尋味地豎起兩根手指說道:
「第一──猿島乃是大革命社帝國紮根的崇高大地。縱使只是一塊小小領土,仍是上天應許帝國勢力將由此拓展至全世界的天地。因此本大爺在此要求日本放棄將猿島收為領土的野心,這可說是一項極其理所當然的投降條件。」
恒太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地繼續說下去:
「第二——就是接受春日恒太遲早會引進各國加以落實的新世界體制。相對地,遭逢世界經濟恐慌、遍體鱗傷的日本金融經濟就通通交由大革命社帝國負責重建,本帝國就是為了這項目的而興起。只要向帝國投降,帝國就願意免費出手重建日本陷入僵局的經濟,並提供一個堅不可摧的統治體系。本大爺實在是太宅心仁厚了啊!」
這次恒太大大地張開雙臂,極力宣揚自己的寬大胸懷。
「投降的附帶條件就這兩項而已,其他別無所求。身為世界皇帝的本大爺,將秉持著寬大的慈愛胸襟,允許各地區施行地方自治制度,畢竟各國文明都具有五花八門的不同特色。投降會造成的損失少之又少,你們反倒應該欣然投降才對。面對世界皇帝正直誠懇的寬大處置,日本應當感動不已地開心投降吧。」
從講桌上抽離身子的恒太,換回平淡的語調繼續說道:
「好啦,接下來輪到日本政府回應本大爺的仁慈了。看吧,本大爺手邊有一台電話,我現在就將這支電話號碼傳送給首相宫邸。」
恒太對我點了點頭。
一收到暗號,我馬上將事先寫好的電子郵件發送至總理官邸的電子信箱,這樣他們就能確實收到我方的電話號碼了。
「本大爺的忠心部下方才已經寄送一封電子郵件給日本總理官邸,郵件上附有這台電話的號碼。倘若有意投降的話,就撥打電話過來吧,本皇會親自受理此事。」
接著,恒太一邊拿起講桌上的筆電,一邊懇切地陳述:
「給我仔細聽清楚了,這台筆電直通大革命社帝國的綜合防衛系統,而本大爺已動用二〇〇枚宇宙飛彈鎖定日本全土。只要本大爺按下這個按鍵,核彈暴雨就會立刻傾瀉而下。」
恒太那彷彿只是打官腔的平板聲調,令人感受到一股更加緊迫的氣氛。
「那麼,心地溫柔的本大爺只會等五分鐘。奉勸口本政府在這段期間內投降,如此一來,日本必能擁有光輝燦爛的未來……倘若等了五分鐘,電話鈴聲仍未響起的話,那本大爺大概就會按下事先設定好的宇宙飛彈發射鍵。這個按鍵一旦按下,就再也無法取消,畢竟這款飛彈無法大幅修正發射軌道。」
恒太將筆電放回講桌上,雙眼直視攝影鏡頭正式宣告:
「諸位地球市民,命運的五分鐘開始倒數計時了。」
隨後恒太交抱雙臂,嘴角甚至漾起一抹微笑,一臉挑釁地凝視著攝影鏡頭。
電視螢光幕上則可看見各大頻道全都陷入一發不可收拾的騒動。既有主持人呼籲觀眾趕緊尋找安全避難場所閃躲核武攻擊,也有解說員主張應該立刻投降,還有名嘴主張即便造成億萬民眾死傷,仍必須斷然拒絕投降的要求。某電視頻道播出澀谷鬧區大混亂的光景,鏡頭緊追著民眾四處逃竄,不知所措的模樣。有人杵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大聲哭叫,也有人認定再過不久就會喪命,直接擺出大字狀躺在地上。地球……尤其是遭到核武逼降的日本,幾乎陷入了完全失控的混亂狀態。
「過了兩分鐘。」
看著筆電確認時間的恒太毫不留情地宣告,接著又驕傲自大地重新抱起雙臂。

全世界都為之屏息。
只有時間不顧世界的喧囂,滴滴答答地兀自流逝。
講台上的電話至今仍未響起。
「過了三分鐘。哦……這麼想被毀滅嗎?我是不會阻止你們啦,但這明顯是個愚蠢的決定。」
恒太語帶嘲諷地如此說道。但其實仔細一看,他的額頭也冒出了冷汗。對恒太而言,這也是一場孤注一擲的勝負吧。
「經過四分鐘,只剩下最後一分鐘了。」
某電視頻道的主持人大叫「這很有可能是本台播出的最後節目!」。另外一個頻道則見雙眼佈滿血絲、呼吸異常急促的記者反覆高喊「即便如此,人類還是很了不起的」之類莫名其妙的熱血口號。
五分鐘就快到了。
「三〇、二九、二八、二七、二六──」
恒太開始倒數計時。
他的手掌也緩緩移向筆電。
「——十七、十六、十五、十四、十三——」
電話鈴聲仍未響起。
在我身旁的沙織屏住呼吸、整個人僵住不動,莉音也是冒著冷汗緊盯講台上的電話。
——拜託,電話快響啊……
我在心中不斷祈禱。
或許全世界的人們也都抱著相同想法。
「——一〇、九、八、七——」
就在這個時候——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
——電話鈴響了!
恒太停止倒數計時,緩緩伸手探向響個不停的電話。
他以充滿威嚴的手勢拿起話筒說道:
「吾乃大革命社帝國國父兼世界皇帝——偉大的春日恒太是也,訴說你的來意吧。」
恒太凝重的話聲響徹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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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9 20:49 编辑

第二章 簽定受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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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灣。
我們在團團圍繞猿島的艦艇裡頭,挑選了一艘體積最大的油輪,利用艦橋空間設置了臨時會議室,大家正在這裡面。
會議室的談判桌上,有數支縮小版的大革命社帝國及日本國國旗隨風飄揚。
大革命社帝國方面由恒太作為代表,而日本則由包含大原總理在內的四人出席,雙方面對面分據談判桌的兩側。我與莉音負責操作攝影機,沙織與柚學姊則忙著確認直播訊號的狀況。攝影鏡頭對著談判桌,影像也清楚映照出日本代表與恒太的身影。
日本的四名外交使節通通面帶痛苦神色僵立不動,於是恒太主動向前跨出一步。
面對日本的外交使節,恒太高高在上地發出豪語:
「嗯,來得好。本大爺便以世界皇帝的身分,熱忱地歡迎諸位日本使節的到來吧。」
大原總理不發一語,雙肩微微顫抖不止。
這場簽訂受降書的儀式場面,全程透過我們的攝影機全球轉播。另外各大媒體所派出的採訪直昇機,也都盤旋於猿島的遠方半空,透過鏡頭鎖定這艘油輪。從油輪上放眼眺望,會覺得直昇機看起來就跟米粒一樣微小,但數量卻相當多,可能有將近一〇〇家電視台派出直昇機追蹤報導。
由於他們停留在相當遙遠的距離外,所以也沒有驅趕的必要。各大媒體透過直昇機拍攝的空拍鏡頭,也通通轉播給各國收看。但他們所捕捉到的影像因距離太過遙遠,看起來有如海市蜃樓一般搖搖晃晃,稱不上是多清晰的影像。再加上簽訂儀式是在油輪的艦橋內舉行,他們的攝影機絕不可能直接捕捉到儀式場面,因此電視台主要是以我們轉播的影像為主軸來編排節目內容。
身為當事人的日本電視台,全都哀聲嘆氣。雖有極力主張應該抗戰到底的聲音,但認為停戰也是無可奈何的絕望意見還是佔了大多數。腦筋一片空白……這大概就是現今全體日本國民的心聲吧。
「再度確認一次受降文的內容吧。」
恒太用嘹亮的聲音繼續說道。
「大革命社帝國接受日本的投降,沒問題吧?」
恒太探頭窺視大原總理,總理卻只是低頭不語地緊咬嘴唇,始終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甚至連頭都沒點半下。但恒太大概是把總理的沉默解讀成默認,就這麼逕自繼續進行儀式。實際上,他們既然已經來到現場,那就等於是接受投降要求了。
「第一點,日本願意永久放棄過去違法佔有的猿島領土權,並確認猿島為大革命社帝國的固有領土。」
「嘖……」
大原總理浮現出憤恨不已的表情。
「第二點,日本政府須將手上握有的日本銀行股份全數轉讓給大革命社帝國政府,同時將日本銀行設為超法規性組織,日後不再受任何日本國法律規範的影響。自即日起,日本銀行改由大革命社帝國直接管轄,日銀總裁一職則由世界皇帝政府任命之人前往接掌。頭一名就任的日銀總裁,自然非本大爺莫屬。身為國際級銀行家的本大爺可是舉世公認的超級王牌,擔任日銀總裁本就理所當然。而身為世界皇帝的本大爺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兼任這項職務。」
恒太一如往常地傲然發下豪語。他似乎還打算擔任日銀總裁的樣子……
「以上便是大革命社帝國對日本提出的投降條件。就只有簡單的兩項要求而已!我真是個心胸寬大的世界皇帝啊。若有疑問儘管提出,直說無妨。」
「……」
大原總理依然只是緊咬雙唇、低頭不語。
「完全毋須擔心,日本仍舊自由。想採用何種政治體制,全權交給你們自行決定。照理說就算只是暫時過渡期,本大爺也想建議你們引進春日恒太的獨裁體制……無妨。假使你們想繼續推行愚民政治,那就看你們打算持續到幾時都無所謂。遠近馳名的本大爺可是這世上最慈悲為懷的英雄,自然擁有就連諸位那幾乎令人不忍卒睹的愚蠢集體心態,也能徹底包容的雅量。」
語畢,恒太威風地張開雙臂。
還真虧他能這麼輕描淡寫地講出一長串與民眾為敵的惡毒台詞呢……儘管從小到大都未曾改變,但在他擔任銀行總裁的時期,這種態度相當受世人的歡迎。雖然反對聲浪也不少,不過那種態度成了他集全球目光於一身的最大主因,同時也引起了莫大的迴響。對政治家或經營者們膚淺舉止感到厭煩的人們,都稱讚恒太是一名「隨時隨地只說真心話的銀行領導者」,助他確立了獨特的地位。對民眾而言,當時的他大概就跟好萊塢明星沒兩樣吧。
但現在他的立場實在差太多了。搖身變成人類史上最大叛徒的恒太一旦開口,說什麼都只像是企圖毀滅地球一般。
「而本帝國政府亦會溫柔地歡迎各國投降,本大爺保證會提供各位所需的支援。相信日本必能成為全球頭一個擺脫世界恐慌影響,重振雄風的國家。首先第一波支援,本帝國政府會提撥相當於一〇〇〇兆日元的金塊現貨,給本大爺親自出馬擔任總裁的日本銀行。信用度獲得大幅提升的日本銀行推行的各種政策,必能為經濟活動的復甦注入一股極大的活力。放心吧,諸位日本國民,經濟恐慌帶給諸位的困境到此為止。日本大概有辦法成為全球最快跨越這波經濟重創,東山再起的國家吧。嗯……日銀總裁……雖然比起世界皇帝略遜一籌,但作為本大爺就任的職位而言還算勉強可以接受。我必須努力解救愚民們於水火之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嘴裡雖說沒辦法,恒太卻展露出一副喜形於色的表情。
「另外,當日本遭受他國攻擊之時,大革命社帝國也會傾盡全力善盡防衛的責任。任何國家膽敢仇視我親愛的衛星國就是與本皇為敵,你們只管放心把萬事交給本大爺處理即可。」
恒太對著攝影鏡頭斬釘截鐵地這樣說完後,才重新轉身面向大原總理開口:
「若沒有疑問,那就來簽署受降書吧。」
「……」
總理的表情,就像是拚命忍著不讓淚水滑落。
而見到這一幕的恒太大概是判斷對方沒有疑問,便逕自把擺在桌上的受降書拉到自己面前,揮筆簽上自己的名字。這一串長到不行的簽名內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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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革命社帝國皇帝暨統治全地球之世界皇帝•偉大的春日恒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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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恒太隔著桌面,把受降書及原子筆推到大原總理眼前。
總理渾身顫抖不止。最後他的怒氣大概超越了臨界點,眼淚終於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即便如此,大原總理仍毅然地挪動微微顫抖的手拿起原子筆,連擦都不擦如同潰堤般的淚水,在受降書上簽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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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國內閣總理大臣大原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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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理從頭到尾都沒說半句話。
至此,日本正式確定投降。
瀏覽完受降書的恒太「嗯」了一聲,用力點了點頭說:
「很好。諸位日本國民,你們就全力感謝能成為本帝國頭一個友邦的這份幸運吧!」
恒太雙眼直視鏡頭,搭配著誇張的肢體動作撂下這句話。
「好啦,結束囉。我要關掉直播了。」
站在攝影機後面負責錄影的莉音一邊說一邊拍了拍手,這也宣告簽訂受降文的儀式及直播正式落幕。
「勞煩您移駕至此,真是辛苦您了。」
我主動趨前,向舊識大原總理鞠躬致意。
這個瞬間,大原總理彷彿發洩一般,朝莉音直衝了過去。
「……咦?」
莉音瞬間茫然地低喃。
大原總理一把攫住莉音肩膀,不斷揮拳毆打她。
「這、總、總理!?」
「可惡的羽月莉音……!妳、難道妳不是日本人嗎!?竟敢做出這種事情……!我就算死在這裡,也要拉妳一同下地獄……!」
儘管肩頭被緊緊扣住,莉音仍一邊稍稍後退,一邊運用雙臂防守,化解總理的攻勢。即便如此,他仍任由淚水奪眶而出,不斷竭力想讓莉音挨上幾拳。
憑莉音的實力,要反擊或掙脫總理絕不算難。然而莉音卻故意沒這麼做,只是放任總理揮著拳頭,自己則僅止於化解對方的攻擊,大概是想讓他盡情發洩內心怒火吧。
取而代之,我拔腿衝向總理,從背後抱住他,硬是將他整個人拉開。
「請您冷靜下來!這可是外交的場合耶!?」
卻見總理高舉手肘,猛然頂向從背後制住他的我。
「唔啊!?」
我紮紮實實地挨了這記暗招,不由得放鬆了壓制總理的力道。
緊接著,總理霍然轉頭改為攻擊我。
「你給我開什麼玩笑!羽月巳繼,我現在就要你的命!」
我也故意不防守,任由總理的拳頭招呼到自己身上。
「呀!巳繼!」
我聽見沙織發出驚呼聲。
但那畢竟是由沒有任何習武經驗的年長者揮出的拳頭,根本毫無勁道,一點也不痛,跟莉音進行對打練習時的玩鬧反而還比較痛一點。假使這樣可以稍微發洩他內心怨氣的話,那還是放手讓總理打一頓比較好。
總理的情緒激動程度已達最高點,八成是內心壓抑已久的怒火完全爆發了吧。
這次輪到他兩名親信見情況不對,連忙出手扣住總理的雙臂。
「總理……我們已經投降了啊……」
制住總理的親信殷切地勸說。
「開什麼玩笑……!這算哪門子投降!被這群該死的恐怖份子用核彈要脅……日本……絕不容許這種事情……!」
「世界經濟已全面崩盤……全球貿易及流通也停滯不前,連糧食都成了問題。如今地球已經變成一個違背常理的世界,個人認為現在還是盡快構思復興方案才是上策……」
正因我們與總理之間曾經溝通過,才導致總理對此感到更加憤慨吧。儘管雙方還不算朋友,但彼此有過數面之緣,我們也提供過政治獻金給他。
假使雙方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大概也不會說出這種感情用事的台詞,必定只會平淡地照本宣科開完這場會議。不管什麼樣的爭執,怒火都會因對象是熟人而加倍放大。
莉音難得展現出收斂的態度,一臉過意不去地開口說道:
「抱歉了,總理。儘管您的感受不難理解,但我們也有無法讓步的堅持,相信能夠得到您諒解的日子遲早都會來臨。與其在此搬弄唇舌說服總理,個人認為更應該用行動來表示才對。」
「……我總有一天,絕對會殺死你們這群混帳東西!」
莉音也沒有對總理的這番氣話反唇相譏,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好啊,我們早已有所覺悟,歡迎總理隨時放馬過來。」
總理氣喘吁吁地定睛怒瞪莉音。
雙臂被兩名親信壓制的總理,情緒似乎變得較為冷靜一些。他接著甩開兩名親信,重新打好自己的領帶。
「在我的一生中,找不到比你們更恨的人!脖子洗乾淨給我等著吧,我會傾盡全力讓你們後悔莫及!」
莉音把總理的發言當作耳邊風,轉頭望向緊張地站在一旁的柚學姊。
「小柚,麻煩妳把主程式交給總理好嗎?」
「嗯。」
柚學姊窸窓翠窣地從擺在腳邊的包包裡取出一個卷宗,那是由將近四〇支記憶體湊成的卷宗。
柚學姊提心吊膽地用雙手捧著卷宗交給總理。
「請、請收了」
總理粗魯地搶走卷宗問道:
「這是什麼東西?」
「今後,我們將透過管理營運日本中央銀行的方式,重新建立已經崩潰的金融體系。那裡頭裝滿了重建金融體系所需的所有系統程式,請帶回去好好保管唷。」
「……混帳!」
總理像是刻意要讓我們聽見似地開口說道。
「我們都提供了相當於一〇〇〇兆日元的金塊給中央銀行作為擔保品,是滿希望你能稍微表達一下感激之情啦。還有,這台筆電先暫代我們與總理之間的熱線電話。」
莉音從柚學姊腳邊的包包裡頭拿出一台筆電,硬是塞到總理手上。
「我猜日後會碰到有必要與總理聯絡的狀況,煩請總理隨身攜帶這台筆電好嗎?裡頭安裝了由我們獨自研發,只連接此地與官邸的視訊會議系統。」
「有任何通知就直接聯絡官邸吧,我一點也不想聽見你們的聲音。」
話說完,總理就把筆電扔給在背後待命的親信。
總理原本就沒有選擇拒絕的權利,無論說的話多麼怒不可遏,他都非得接受我們提出的條件不可。而我們也不會那麼不知好歹地刻意開口強迫總理接受條件。總理他其實也很清楚,只是情緒上表現得很反彈罷了。
「如果只是小事,當然會與相關負責人聯絡,但你也不能保證雙方絕不會談論到決定國家大事的重要話題吧?個人認為還是留著這支與我們之間的熱線電話,才能真正造福日本國民。」
「哼。」
「交涉到此為止,諸位請回吧。」
語畢,莉音伸手指向司令室大門。
恒太也不曉得在想什麼,突然主動上前開口:
「以上。還有什麼問題嗎?」
恒太彷彿強調剛才那場交涉全都是由自己親手主導一般,態度高傲地插嘴說道。
總理冷冷地看向恒太。
「春日恒太……你明明都已經被認定為『人類公敵』,居然還有辦法表現得如此若無其事……!」
「此乃英雄的宿命啊。愚民們愈是瘋狂地嫉妒本大爺,本大爺的力量就會與日倶增。獲得愚民們的評價而沾沾自喜,只不過是凡人追求的證明罷了。一切的關鍵,都在於是否能夠貫徹自身信念。」
此話一出,總理瞬間睜大雙眼凝視恒太。
恒太繼續說道:
「世界革命可是打從我誕生那一刻起就開始策畫的行動。愚民們的評價,跟這項作戰有何關聯可言呢?」
「……你果然是個非比尋常的男人,我當然是指負面的意義而言。」
總理只留下這句話之後,一行人便轉身步出油輪司令室。
為了目送他們離開,我們也跟著來到甲板上。放眼望去,遠方天際擠滿了各大媒體所派出的採訪直昇機。雖然目前無從確認,但隨著人影步出油輪艦橋,相信各個電視頻道大概又會再度掀起一波報導熱潮吧。
一艘海上自衛隊的小型運送艦停靠在油輪旁邊。
我們目送總理一行人登上小型運輸艦。在這段過程中,雙方並未再度進行任何交談。
一行人上船後,運輸艦靜靜地駛離海面。總理絲毫沒有回頭望向我們這邊的意思,就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日本本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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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理一行人離開後,我們圍坐在剛才那張談判桌前。
手摀左眼的恒太莫名其妙地一邊顫抖一邊開口說道:
「本大爺終於大獲全勝了。不是因為日本太弱,而是因為本大爺太強了……本大爺研擬的『地球黎明作戰』果然佔盡了絕對優勢……」
「居然講得像全都是你的功勞!那可是莉音研擬的作戰計畫,拜託你不要搞錯好嗎!?」
莉音也接著沙織的話尾繼續說道:
「上半場才剛結束而已喔,還有最困難的下半場仗在等著我們。現在是因為我們手上還握有核彈,才能讓戰況陷入膠著。」
「無須擔心,全世界都被『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強大力量嚇得驚慌失措了,總之先將日本納入本大爺的旗下。好吧,用心保護尋求依靠的愚民們,也是身為世界皇帝的義務。恐慌與戰爭過後的重建工作就全部包在我身上。」
「居然還自稱『人類公敵』……他該不會其實很喜歡這個綽號吧……」
我不禁冷汗直流。找遍全世界,恒太大概是唯一一個被冠上『人類公敵』這個惡名還會開心的人吧。
「算了啦,隨便他……」
沙織也一臉傻眼。
莉音說道:
「現在戰況雖然還在對峙,但假使對方有意發動下一波攻勢的話,勢必會做好萬全準備。接下來無論我們使出何種威脅手段,美國都不會再有所退讓,屆時便是真正的最後決戰了。」
「我們這邊也得毫不保留地展開攻擊,甚至必須讓亞提斯飛彈發揮最大效力。」
我點頭表示認同,反正我們早已做好決一死戰的心理準備。
「目前王牌的亞提斯大恒太飛彈還剩下二五二枚。如果連巡弋飛彈也算進去的話,要殲滅美國艦隊簡直易如反掌。只要運用本大爺華麗的戰術,絕對萬無一失。」
「有恒太同學在,似乎任何事情都難不倒我們呢!恒太同學好像神唷!」
柚學姊感激不盡地雙手合十膜拜恒太。
「呵,本大爺可是主宰萬物的天神啊!」
「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切記要保持冷靜,無論局勢如何轉變,都要能適當應對。快要大功告成了,我們該回國囉。」
莉音如此催促我們。
「這趟歸國必須舉行凱旋儀式。巳繼,去給我準備一匹白馬。」
耀武揚威地抬頭挺胸的恒太,莫名其妙地對我下令。
「島上沒有半個市民,誰會迎接你啊……」
於是我們帶著才剛簽署完畢的受降文件,啟程返回猿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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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締結條約之後,我們發現全球輿論開始出現微弱的轉變。
有部分民眾頗感意外地接納了我們與日本簽下的這份超正常的受降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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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戰後處理手段,似乎並不如預料中慘無人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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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所說——關於願意無條件提撥足夠讓日本中央銀行落實經濟復興計畫的擔保金,那件事是真的嗎?真的有這麼好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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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表明願意提供一〇〇〇兆日元資產的宣言的確令人頗感詫異。儘管還不曉得這段發言究竟是真是假,但起碼在這之後並未發現他再度執行大屠殺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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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世人雖然覺得疑惑,卻仍表現出「很意外日本明明戰敗,情況竟不如想像中那麼悽慘」的反應。這大概就像是——向來總是旁若無人的粗暴份子,冷不防地表現出有點溫柔的一面,會比起平常就溫柔的人,來得更有效果吧。
當然,這類反應僅限於一小部分的人身上,恒太被視為恐怖人物的事實仍舊沒有任何改變,世間依然充斥著如同下列所示的這些「別上當」的呼籲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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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絕對又會再度受騙。別忘了,『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過去曾經狼狠地背叛過全球民眾,說什麼都不可以再相信這個殺人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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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原本就是破壞世界經濟的元凶,身為當事人的他現在竟然忝不知恥地聲稱『由我來拯救全世界』,這件事本身就荒謬到極點。千萬不可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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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回想起來吧,把這個世界搞得亂七八糟的凶手就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這傢伙可是視大量人命如同草芥的殺人魔獨裁者耶?無論這傢伙說得多好聽,也改變不了他是天下第一惡魔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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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麼說,輿論產生這些微妙變化,讓我們有如發現了戰爭終結後的一絲光明。只要能確實打贏這場戰爭,我們透過情報操作反客為主的時刻就會隨之來臨。總而言之,現在唯有獲勝才能突破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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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地球經濟的崩潰、大革命社帝國的建國宣言、世界各國進入交戰狀態,以及日本宣佈投降等等,歷史性的重大事件排山倒海似地接踵而來。全世界跟著上演了一齣驚慌失措的戲碼,但身為當事人的我們卻是樂得輕鬆。入夜時,我們將電視機搬到看得見星空的砲台遺址,大家一邊圍爐吃火鍋,一邊欣賞世界亂成一團的模樣。
CNM頻道正在播出主持人找來專家討論的節目,我們便調高音量聆聽討論內容。
「日本的海、空軍遭受毀滅性打擊,被『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挾核彈抵住喉頭,最後甚至被迫宣佈投降。請問您如何分析這項事態呢?」
專家如此回應主持人的提問:
「雖然意外地很少人知道……但日本其實是個擁有數艘最先進的護衛艦,以及強大海軍部隊的軍事大國。這樣的日本卻因為受到區區一次攻擊,就賠上了八成海軍戰力及六成空軍戰力,徹底喪失攻擊能力,這件事堪稱震撼全球吧。」
「擁有充足防衛戰力的日本,為何坐視被害嚴重到這種地步呢?」
「那是因為『人類公敵』春曰恒太不惜動用核武的宣言,將日本政府逼入了進退兩難的立場。『今後你們膽敢再對猿島發射任何一發彈藥,本大爺都將動用核武展開攻擊。』──如此宣言之後,春日恒太才展開發射大量飛彈的閃電戰。」
專家神情嚴肅地接著說道:
「……要想精準地攔截關鍵的核彈頭,也是不可能的任務,因為核彈頭目前飄浮在宇宙空間。在這樣的狀況下,各位真敢對猿島發動攻擊嗎?」
「……」
主持人似乎無法立刻回應。
「再來就踏入政治判斷的領域了……在甘願承受核武造成一定破壞的前提下,或許真有一鼓作氣拿下猿島的作戰方案也說不定。可是究竟有哪名政治家,能在短短一、兩小時之內做出這種決策呢?」
「可、可是照您這樣說的話,那我們人類……根本無法戰勝『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嘛。」
從主持人的措詞聽起來,彷彿不把恒太當成人類,該不會將他定位成來自宇宙的萬惡帝王吧?那這設定未免太符合恒太的夢想了……
我偷瞄了恒太一眼,只見他臉上浮現出得意洋洋的竊笑。
「這代表我們人類從未曾想像過這樣的戰爭。一般對戰爭較合理的設想,不是國與國之間的大規模戰爭,就是對抗恐怖份子的小規模掃蕩戰役。然而『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發動的戰爭卻是兩者皆非。他的威脅遠遠凌駕於恐怖份子之上,但又稱不上具備國家的規模。大革命社帝國的總人口只有個位數,也不具備高度發展的公共建設。那麼,一個人口數高達數千萬,且擁有充實公共建設的國家,真有辦法在對等條件下,與這個所謂的國家進行決戰嗎?那個小國家絕對無法他們展開發射大量破壞兵器互相轟炸的那種戰鬥……」
專家懊悔不已地搖了搖頭。
「數人之國與億萬人民的國家甘冒核武破壞風險而戰的話,那麼一億人這方顯然太過吃虧……您的意思是這樣嗎?」
「一點也沒錯。一億人這方只能忍氣吞聲地選擇投降。其實仔細想起來,這是場非常可怕的戰役。日本目前所處的狀態,絕對不能坐視不管。我們必須假設我們明天可能就淪落到相同下場。人類歷史可說是已踏入一個未知的領域了吧。」
「今後國際社會將採取何種對策呢?」
面帶絕望神情的主持人開口提問。
「有鑑於大革命社帝國與日本做出了斷的方式,我們也獲知他們是能夠再度進行政治談判的對象。大革命社帝國為了重建遭到世界恐慌波及而受重創的日本經濟,聲稱將無條件投入相當於一〇〇〇兆日元的實體物資。也有人認為這項條約值得稱許。當然啦,對於他們是否真會履行諾言的懷疑聲浪並不小,我們也必須密切注意後續動向……」
「換句話說……您的意思是說若由國際社會接納,並承認大革命社帝國為一主權獨立的國家,也是個可以列入考量的選項嗎……?」
專家含糊其詞地回應道:
「……那純粹只是個可能性。相信尋求政治解決也會成為一個正式的選項吧。」
「不、不過……『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可是史上最邪惡,而且會毫不手軟地屠殺數百萬人的罪魁禍首耶?他會笑著槍殺小孩,再擒拿奔逃的無辜民眾處以火刑,簡直是可怕的撒旦化身啊!」
好驚人的幻想……把民眾抓起來活活燒死,簡直就跟中古世紀搜捕女巫的作法沒兩樣……
實際上,恒太大開殺戒的模擬動畫反覆在電視螢光幕上重播,早已在觀眾腦海中留下深刻印象,搞不好這種印象已經深植人心,或許會有這種想法也是無可奈何的結果。
專家痛心疾首地點了點頭說道:
「你說得沒錯,我也跟諸位觀眾朋友同樣憎恨『人類公敵』。但是就這樣放任災害持續擴大,真的無所謂嗎?『人類公敵』發動的一擊,將會導致大都市瞬間灰飛煙滅喔?」
「與恐怖份子妥協是絕不該發生的事。假使我們人類屈服於『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恫嚇,進而承認大革命社帝國為一主權獨立國家的話,那豈不是等同埋下一個遠大的禍根嗎?」
「我剛剛也說過了,大革命社帝國早已不屬於恐怖份子這個層級。他們可是擁有足以引發世界經濟恐慌的驚人財力、配備大量新型兵器,甚至逼得日本投降的強大組織。」
「雖然知道在這種場合表明自己的心聲有失公允……但我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接納那個再三執行大屠殺的男人。假使慘遭『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虐殺的民眾當中,包含了自己的父母親及兄弟姊妹……我……血緣至親遭到『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屠殺的民眾,大概已高達數百萬人了啊。」
主持人邊說邊擺出祈禱般的姿勢,目泛淚光,掄拳重捶桌面。
照理說主持人必須中立,但他早已完全撇棄立場,想必對恒太懷著滿腔怒火。再加上現在是戰爭時期,整個社會氛圍絕對大為容許這種情緒化地將敵人塑造成邪惡形象的作法。只不過在這名主持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操作情報的意圖,他應該只是率直地表明心聲吧。
「……我明白,我也很不甘心。讓我們一同設法尋找突破現狀的方法吧……現在正是全球民眾應該要同心協力的關鍵……」
專家很快就放棄了他客觀分析的解說,大力贊成主持人的意見。正面挑戰情緒性發言可說是天底下最沒建設性的舉動。不確定專家是覺得麻煩或另有打算,但他大概也決定改走感情論路線了吧。
我看著圍繞在火鍋旁的眾人說道:
「這節目真扯,居然說出這麼露骨的情緒性發言,真想叫他們用心點做節目啊。」
「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嘛。在這種正值世界金融體系崩潰,又爆發世界大戰的期間,根本沒有半家電視媒體還會悠哉遊哉地進行中立的報導。」
莉音表現得毫無所謂。
「每家電視台都在談論恒太同學的話題呢,恒太同學果然受到世上所有人的尊敬耶!」
我倒認為這世上最尊敬恒太的人,一定非柚學姊莫屬了。
沙織語帶溫柔地開導柚學姊道:
「柚學姊,恒太並不是受尊敬,是遭到強烈的敵視!而且還是遭到全世界的敵視呢。」
「哼,愚民們就是喜歡這樣隨便亂放話。他們明明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甚至讓我有一種受到七〇億個跟蹤狂糾纏的感覺,太過受人喜愛也是一種困擾啊。」
「我真搞不懂為什麼恒太總是有辦法一廂情願地扭曲事實啊……」
「恒太的妄想力還真是一項令人羨慕的特技啊。被人操作情報陷害成殺人狂還這麼喜出望外,這對我而言實在太難了。」
「這可是英雄本色。本大爺乃是毫不在乎地屠殺了數億人的巨星,要不然乾脆把屠殺總數設成一兆人算了。那我就不得不名留青史長達一億年了。」
恒太堂而皇之地挺胸說道。
「那個,他那樣真的沒關係嗎?」
「屠殺總數比目前全球人口高太多了吧……」
沙織與我啞口無言,恒太卻始終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我轉眼望向莉音並詢問她道:
「話說夜色也深了,今晚要怎麼辦?」
「就排四班制輪流就寢吧。值班者一邊監視雷達,一邊看電視觀注世界各國的動靜,有任何狀況立刻叫醒大家。」
「瞭解。但若排四班守夜的話,會多出一個人耶?」
「那就讓沙織跟小柚一起值班吧。」
原來如此,要柚學姊做出臨機應變的判斷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但也不能只把柚學姊排除在外,莉音的安排十分妥當。
「沙織,拜託妳囉。」
「知道了,包在我身上。一起加油吧,柚學姊!」
「好!我會以副部長的身分,好好努力值班!」
在敲定守夜輪班細節的時候,恒太突然從旁插嘴說道:
「很好。本人在此下令——採取四輪班的監控體制。監控人員則依照我、莉音、沙織柚搭檔,以及巳繼的順序輪流守夜。切記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刻應對。」
沙織原本好像有話要說,最後卻像是放棄原有念頭似地嘆了口大氣。
恒太又繼續說道:
「本來照理來說,世界皇帝根本不該親自擔任監視員之類的工作,但本大爺同時也是與部下同甘共苦,集所有尊敬於一身的大將軍,跟一般將軍截然不同。因此本大爺無意把這類基層業務通通推給諸位處理,諸位可以更加崇拜我沒問題的。」
「我覺得恒太同學真是一位非常善解人意的將軍呢!」
柚學姊露出充滿感激的表情。
「我都感動到淚流滿面了耶。」
「一個人可以蠢到這種地步,甚至蠢到令人崇拜,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我與沙織傻眼地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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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被輕輕搖晃的我清醒過來。
我睡在這頂臨時搭設的帳篷中,從毛毯底下探出頭來沙織跟柚學姊同時出聲向我打招呼:
「早安,巳繼。」
「早安,巳繼同學!」
「換班的時間到了啊……」
手錶顯示目前時間為凌晨四點。
我一邊抬起上半身一邊開口詢問:
「有什麼動靜嗎?」
「嗯,什麼事都沒發生,也沒有國家舉行特別重要的記者會。再加上入夜後,就連媒體直昇機都沒飛過來,一直都很平靜呢。」
「這樣啊,辛苦妳們了。再來交給我負責,妳們俩就放鬆心情,安安穩穩地睡到天亮吧。」
「快要大功告成了呢。」
「是啊,就快大功告成了。」
我加強語氣做出回應。
接著我與沙織四目相交,害羞地對視了一下。除此之外,我們之間無須多言。同心協力跨越的所有難關,更勝千言萬語地表明了彼此的心意。
「我希望能與各位一同努力到最後一刻唷!」
面對始終笑咪咪的柚學姊,我盡可能地以開朗語調說道:
「柚學姊,妳表現得很棒。世界革命的理想即將實現了,我們就一鼓作氣衝向終點吧。」
「想了那麼多事之後,我反而覺得會興奮到睡不著覺呢。」
「嘻嘻,那為了幫助柚學姊,我們就蓋同一條毛毯睡覺吧!」
沙織這樣說完,只見柚學姊頓時笑逐顔開地回答:
「好啊!我好開心唷!」
「晚安。天亮後我會叫妳們起床,希望妳們可以放空腦袋好好休息。」
「知道了。巳繼學弟,守夜加油唷!」
「晚安,巳繼。」
隨後我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拉了張椅子坐在雜亂錯置的雷達、筆電及電視機等設備之間。
電視節目還是一樣一片鬧哄哄的,而網路上則充斥著大量咒罵恒太的惡毒留言。把電視及網路當作主要情報來源的大多數民眾,光看到這些節目及留言,勢必會心生絕望,產生世界末日即將到來、人類正逐步走向滅亡的錯覺。
我為了檢視目前輿論的走向,依序切換主要頻道觀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顯著的動靜。每家電視台都只是照本宣科地播出類似的節目,實在無聊透頂。難道這些電視台都想強調只要收看他們的節目,就可以像親臨現場一般,感受到全世界真實的狀況嗎?
話又說回來,從猿島這邊看見的夜空星光點點,月光與海面相互輝映,美得令人讚嘆不已。無論媒體多麼賣力煽動世界走向混亂,這片景色非但不會有所改變,海洋也不會因此乾涸,眼前的這片寂靜更不會產生任何變化。天底下最愚蠢的行為,莫過於隔著電視或電腦螢幕去認識世界。假使有人想透過上述產物來體會與社會合而為一的感覺,那他大概是活在一個悲哀到極點的世界吧。
我一邊漫不經心地切換頻道,一邊無可奈何地感受到──恒太之所以會想用愚民及垃圾來稱呼民眾的那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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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東方天際漸漸開始泛起破曉曙光的時刻。
我轉眼掃視電子儀器,沒有任何異狀。周遭一片寧靜,並未捕捉到敵人採取行動的跡象。
我已事先調低一字排開的數台電視機聲量,一邊切換某幾個主要頻道,察看是否有什麼事態。騷動雖然持續擴大,卻沒有特別重要的動靜。
在臨時搭設的帳篷內,大家都睡得很熟。由於好一段時間都過著繃緊神經的生活,導致我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緊迫感。自從創建革命社以來,被各種不同事件追趕的我們,身體早就學會如何靈巧地適應這種與緊迫感為伍的日常生活。
無論在任何場所都能輕易入睡的莉音,一臉舒適地發出規律的睡眠呼吸聲,現在我只想盡可能地讓她靜靜睡到自然醒。
恒太則是連睡相都很囂張,大概在夢中世界也自立為王了吧……臉上帶著一抹得意笑容。此時此刻的他或許是在那個叫作天魔界的地方,以神祇的身分對部下發號施令也說不定。要不然就是正忙著駕駛戰鬥機器人,指揮同伴們對抗實力強悍的敵人吧。
沙織與柚學姊裹著同一條毛毯,抱在一起睡覺。我個人覺得沙織將柚學姊照顧得很好,因為柚學姊無法獨自一人在外生活,需要有人隨時跟在身旁照顧她。以前是由莉音負責扮演這個照料者的角色,現在則改由沙織代為扛起大部分的責任。
我啜了一口咖啡,將視線移回電視機前。

切換了幾個主要頻道後,我發現這幾個頻道不知為何都鎖定著同一個場景。是白宮!
一定是有什麼動靜。我稍稍調高某個有主持人正在大呼小叫的頻道聲量,隨即聽見神色慌張的主持人喋喋不休地播報道:
「白宮方面傳來美國總統準備發表緊急演說的消息。這是白宮方面在日本投降後,首度公開發表演說。此舉對全球局勢而言,大概將形成非常重要的分岐點。」
美國那邊現在是大白天。
「我們把影像切換到白宮現場。」
在設置於白宮前方的舞台上,擺著一張小小講桌。記者們雖然團團包圍住舞台,但上面至今仍空無一人。
得趕緊叫大家起床——
我走到莉音身旁,準備伸手搭向她的肩頭。但我都還沒碰到,光是這個小小動靜就讓莉音嚇醒。接著她突然一躍而起,害我有點不知所措。我都忘記了……莉音曾是個時常置身險境的冒險家,所以她無論何時都只保持淺眠。
「早安,發生了什麼事嗎?」
莉音的意識十分清醒。
「美國總統要發表演說了,還是仔細確認一下內容比較好。」
「知道了。我會負責叫醒沙織及小柚,恒太就麻煩你了。」
我點了點頭,轉而靠近恒太。低頭一看,發現這傢伙居然一臉幸福洋溢地睡著大頭覺。現在明明處於戰爭期間耶……
由於看起來實在太幸福,甚至讓我差點嫉妒起他來,真是個令人羨慕的傢伙啊。
「恒太,快起來,待會搞不好需要你出面演講喔!」
為了叫醒恒太,我使勁猛搖他的肩膀。
被我吵醒的恒太卻突然放聲大吼:
「我手握這把由國王親自託付的寶劍,肩負貫徹正義的重要……就用你那具傷痕累累的軀體,好好感受一下吧!接招,Bloody God Excalibur──!」
莉音不禁失笑。
而剛醒來的沙織一臉呆滯。
至於說出這些夢話的恒太,先左顧右盼地環視周遭一圈之後,才驚訝地睁大雙眼說:
「什、麼……!?我被召喚回來了嗎?呵,那也沒辦法了。就讓大家看看我如何在這個世界照樣馳騁戰場、橫掃千軍,獲頒最高殊榮的名譽獎章吧。」
「一個自稱世界皇帝的镓伙,是要接受哪個國王所頒贈的獎章啊?」
我開口吐槽。
「原來……這裡是六十七頻道的世界啊……說得也是,我是世界皇帝。」
「你到底遊歷了幾個不同的世界啊……」
「真是夠了……我們明明正在打一場與全世界為敵的戰爭,你這傢伙未免也放鬆過頭了吧……」
沙織一臉不是滋味地搖了搖頭,柚學姊卻笑容滿面地說道:
「各位早安!恒太同學,今天請在這個世界好好加油唷!」
「家臣找朕做什麼?儘管說來聽聽。朕今天早上心情甚好,任何願望有求必應。」
「美國總統即將發表演說。美國已經向我們宣戰,美軍方面必定做好萬全準備,總統才會出面發表談話。這場演說可能會是個重要的轉捩點。」
「哦,馬克•卡其斯嗎?我跟那傢伙之間有交情,曾在媒體記者齊聚一堂的國際會議上,進行過數次高峰會談,就姑且聽聽他的說法吧。但他終究也只是金融資本的馬前卒,不過是個小毛頭罷了。跟全身散發王者雄風的我比起來,層級實在差太多了。」
「你在幾分鐘前,明明還只是某個國王的手下耶……」
「胡說八道什麼!我剛才可是一肩挑起王國興亡大任的恐怖劍豪好嗎?即便是國王也要禮讓我三分。因為少了我這個英雄的存在,王國就無法興旺。」
恒太不曉得在瞎扯些什麼,但我們都毫不在意地聚集到電視機前。由於擺了很多台電視,於是我們將大部分電視通通設成靜音,只專心收看某個頻道。
總統尚未登場。
環視我們一圈的莉音開口說道:
「巳繼說得沒錯。在這個節骨眼登場的總統演說,八成很重要,可能會公佈美國接下來的行事方針。」
「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美國總統會釋出希望與我們協商的訊息對吧?」
沙織滿懷期待地詢問。
「唔——這個嘛……照理說是有可能沒錯。」
「畢竟領土遭到強佔的日本都已經自行宣佈投降了啊,國際社會早已無法再打著『搶救日本』的口號採取行動了。」
我話一說完,卻見莉音微微側頭表示懷疑道:
「可是美國本土挨了一發核子彈耶,美國民眾的內心震撼及憤怒難以估計。對方不可能默許這件事,因此我覺得雙方仍然免不了一戰。」
「『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偉大威信,早已讓他們舉國上下心生畏懼了啊。」
恒太這麼說完,囂張地蹺起二郎腿,像個國王一樣抬起下巴發號施令:
「沙織,去煮開水泡茶,我起床要先補充水分。世界皇帝需要一杯熱騰騰的好茶。」
「要喝茶自己去泡!茶壺就在那邊啦!」
沙織氣呼呼地指著鍋碗瓢盆堆積如山的地方。
柚學姊則代替沙織回應道:
「人家這邊倒是有銀河飲料唷。由於帶來島上的銀河飲料只剩最後一瓶,所以特別留了起來。既然恒太同學口渴,我也很樂意把它送給恒太同學享用!」
「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我給自己下了個早上不補充水分的規定。雖然很想感謝妳的用心良苦,但人實在無法輕易改變自己的習慣啊。」
恒太滿不在乎地推翻了自己剛剛說出口的那段話。
沙織則靜靜站了起來說道:
「那我就替恒太以外的其他人準備飲料吧。莉音、巳繼、柚學姊,你們都想喝咖啡對吧?」
「嗯,麻煩了。」
「那就麻煩妳囉。」
「好,麻煩沙織同學囉!」
我、莉音及柚學姊都立刻點了點頭,只有恒太心有不甘地發起牢騷:
「……可、可惡的小姑娘……妳承受不起這杯飲料的怨恨啊……」
「你剛才明明就自己說早上不補充水分耶!我原本打算順便幫你泡杯咖啡,但既然你有這種習慣,那也不能怪我啦!」
「嘖,想不到本大爺竟會遭到妳這小姑娘戲弄……真是天大的誤算……」
沙織動作俐落地將泡好的咖啡倒入杯中遞給大家。
雖然抱怨連連,但沙織還是多泡了恒太的那一份,並冷淡地將馬克杯交給他。而唸唸有詞地猛發牢騷的恒太,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接過咖啡。
卡其斯到現在還沒現身,會場充滿了記者們議論紛紛的聲音。
電視節目則一邊播出白宮前的畫面,一邊由棚內主持人配合評論家,針對美國總統即將發表什麼演說一事,展開各式各樣的討論。
最後等我們喝完咖啡,美國總統步履豪邁地踏上記者會講台的身影總算出現在電視上。他的表情嚴肅,散發出就像抱著某種重大決心而來的氣氛。
卡其斯總統站在舞台正中央,雙手靜靜扶住講桌,從容不迫地環視了議論紛紛的記者團及電視採訪小組等群眾一圈。接著大大吐了口氣,表情凝重地開始發表演說:
「如今,人類文明被迫站在一個重大的十字路口。不久之前,我們全球民眾才剛親眼目擊了『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進行大逆不道的殘忍屠殺。」
總統以沉穩的聲調開始演講。
「如今我們面臨了文明存亡與否的緊要關頭……這是真實,是近在眼前的現實!」
總統強調出「現實」這個字眼。
「根據我國情報機關傾盡全力清查敵方所有軍事力的結果……發現『人類公敵』擁有的宇宙核子兵器總數高達兩萬枚以上,想殺光全人類多少次都不成問題。人類汲汲營營所建立起來的文明,如今面臨了有史以來未曾經歷過的重大危機。」
看著電視直播的我們全都為之一僵,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居然令人意外地說出兩萬枚核彈……恒太雖然也再三將核武總數誇大成二七〇〇〇枚,但跟著搭順風車的卡其斯總統未免也太誇張了……
我們根本沒料到對方會祭出這種手段。想不到美國竟反過來利用恒太這段誇飾的說詞,半推半就地認證這段謊言,並轉化成激發民眾恐懼心態的材料……
這可不是開玩笑地說聲被反將一軍就能了事的狀況,太令人驚訝了。這場情報操作戰的規模及發展,連我都不禁毛骨悚然。
「我們絕不能認為『人類公敵』所策動的大屠殺慘劇與自己無關。在短短一天之內,『人類公敵』便犯下了猿島大屠殺,甚至動用核武攻擊太平洋及美國本土。春日恒太殺害的總人數已經超過一〇〇〇萬人。『人類公敵』毫無人性可言,全世界也被這可怕的凶器逼入了滅亡邊緣。」
就連虐殺人數也在不知不覺之間突破了千萬大關。最詭異的是,可能因為這段話是接在兩萬枚核彈之後說出的緣故,聽起來竟然一點都不突兀……
「慘遭屠戮的人們,曾經是我們的朋友。直到昨天為止,他們都還在規劃自己的夢想,卻因為『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這敗類的出現,而悽慘地提前結束了人生旅程……我們的雙親、兄弟姊妹、知心好友們……請各位試著想像一下他們殘忍地遭到屠殺的場景。這就是實際發生在那不幸犧牲的一〇〇〇萬人身上的慘劇啊!」
簡直是段情緒性到不行的發言。
整場演說聽到這裡,我們立刻明白雙方八成沒機會進行所謂的政治協商。我們與美國之間終究免不了一戰。想要逼美國妥協,唯一方法就是對美軍造成一定的打擊。
「希望各位不要受到這匪夷所思的現實影響,而撇下所有事情置身事外,因為我們已經無路可逃了。縱使做好付出莫大犧牲的覺悟,我們也非得挺身一戰不可。為了朋友、為了親人、為了孩子們,唯有打倒『人類公敵』,才能帶給我們珍惜的人更美好的未來。」
總統演說的聲調逐漸提高。
「跨越犧牲,向前邁進!克服恐懼,勇往直前!飛越絕望,攜手前進吧!只要是為了該守護的人,就算付出天大的犧牲也在所不惜,讓我們自豪地向『人類公敵』展示這一點吧!只要同心協力,相信我們必能擊敗『人類公敵』!」
儘管講得天花亂墜,但這只是套用情報操作的基礎手段——激發恐懼的既定說詞罷了。也就是刻意挑起民眾恐懼感,再巧妙地引導民眾接受事先準備好解決方案的辦法。以這次的狀況為例,方法大概就如下述——
「我國瀕臨亡國危機」→「所以開戰吧!」
這種公式相當常見,是一種既淺顯易懂,而且又最容易用來煽動民心的情報操作主流手法。美國總統這篇情緒性到不行的演說,八成會打動大多數聽眾的心靈吧。就算把民主社會形容成——建立在如何操弄大眾的原始情感之上也絕不為過。
恒太那種直呼市民為敗類的霸氣演說,以及美國總統訴諸友情與羈絆的溫情演講,原本就沒有優劣之分。但兩者在確定民眾蠢到毫無下限,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這一點上,其實根本就沒什麼兩樣。
「現在正是我們團結的時候!我們非得心連心,串連社會各個階層,一致對外抵禦『人類公敵』不可。讓我們在這面引以為傲的星條旗引導下,集結所有人的力量吧。為了拯救我們汲汲營營所建立起來的文明,讓我們提供所有資源給政府進行整合,用來擊潰『人類公敵』吧!相信憑著我們合而為一的理想、財富,以及強大的軍事力量,必能戰勝任何強敵——縱使對手是可怕的『人類公敵』也一樣!」
我不禁仰天長嘆,因為我窺見了白宮的真正意圖。
美國總統時常把「心連心」、「團結一致」等字詞掛在嘴邊的舉動背後必然別具用意。他該不會是打算趁此機會將人民的恐懼推到最高點,麻痺人民的精神抵抗力,進而實施由政府主導一切的統制經濟吧?
美國為了遏止資本主義的崩潰,轉而利用這場戰爭,徹底控制資本主義的企圖顯而易見。說白一點,他打算透過由政府管理一切——奪取民間所有貴重資源的手段,設法重建已經瓦解的資本主義。這大概是打著正義旗幟的名號,一鼓作氣推動在民主主義體系下難以實現的國家管理式資本主義(state capitalism,又名黨國資本主義)的絕佳機會吧。不愧是美國……像這樣暗藏於演說各個段落之中的深謀遠慮還真是不同凡響。
「我以美利堅合眾國總統之名發佈『國家緊急事態宣言』,正式宣佈美國自即日起開始實施國家統制政策,直到擊敗『人類公敵』的那一天為止。」
果然出招了。這項政策一旦實現,美國或許會比經濟依然尚未復甦的世界各國更快重振雄風。
「請各位回想看看,美國一路走來總是充滿光榮。縱使國土遭到核彈鎖定,即便世界遭到『人類公敵』的魔掌侵略,相信憑著我們從不間斷地培育至今的無限正義,必能完成討伐罪魁禍首的大業。」
總統的聲調變得更加迫切:
「千萬不可畏懼,我們的手中掌握無限大的正義。阻止『人類公敵』在世界各國犯下的屠殺行徑,乃是美國應盡的義務。」
他的雙手揮舞著,簡直像個交響樂團的指揮家。
「千萬不可膽怯,我們的手中掌握無限大的正義。為了解救地球脫離企圖毀滅世界的『人類公敵』魔掌,此時此刻,全美國的民眾都必須奮然起身!」
「無限大的正義」大概就是總統的慣用口號吧,該說這呼籲極其符合美式作風嗎……若是冷靜聆聽的話,會覺得他的中二病簡直比恒太還嚴重,但這場演說必然深深地打動了所有民眾的心靈。
「美國一旦落敗,世界文明大概就會在『人類公敵』的凶殘利刃肆虐下,迎向滅亡的結局。不戰勝『人類公敵』,地球就沒有未來可言。就是在這種苦難當頭的時刻,全美國的民眾才更應同心協力,挺身抵抗『人類公敵』所渴望的世界末日。讓我們排除萬難、咬緊牙關向前進吧!」
不知不覺之間,恒太被加上了渴望世界末日來臨的設定。還真是典型到不行的好萊塢式「正義VS邪惡」劇情啊。
「無論強大的『人類公敵』再怎麼渴求殘酷的世界末日,我們手中都有無限大的正義。我們乃是自由主義世界所留下的最後一盞希望燈火。」
美國才沒有弱小到會被形容為「最後一盞希望燈火」的地步。我反倒覺得美國是這個地球的霸者,但若想走充滿戲劇性的王道路線,那大概就必須設定成那樣沒錯。
「讓我們為了守護珍惜的人,挺身戰勝『人類公敵』。讓美國眾志成城,同心協力,挺身戰勝『人類公敵』。讓我們為了這個理應守護的自由主義世界,挺身戰勝『人類公敵』。讓我們為了突破悽慘的世界末日,挺身戰勝『人類公敵』!」
總統大大地深吸一口氣說道:
「英勇的美國官兵啊,請各位胸懷無限大的正義,引以為傲地揮軍前進吧!全美國的民眾啊,為了擊潰『人類公敵』,縱使散盡家產,也請各位為了無限大的正義挺身而出吧!我們的未來,必須由我們親手開創!現在,正是決戰時刻。為了美國光榮的未來!為了守護代代相傳的地球文明,我們非贏不可!」
總統慷慨激昂地緊握拳頭放聲大喊。
隨後,現場民眾爆出歡呼聲,對總統的演說內容表達了強烈的讚賞。
將電視音量關小之後,我們面面相覷。
「要來了呢。」
莉音此話一出,我隨即點了點頭。
「要來了。」
我們之間無須多餘的話語。美軍將會蜂擁而至──這是打一開始就再明顯不過的事情。由於成功迫使日本宣佈投降,因此我們原本還抱著搞不好雙方仍有政治協商空間的一絲希望,如今看來希望已然成空。總而言之必須與美國一戰的我們,若無法奪走敵軍的攻擊能力,就勢必毫無勝算。
恒太得意洋洋地在一旁吹唬:
「馬克‧卡其斯將愚民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技術也變得愈來愈高竿了呢。這場戲演得還不賴。根據觀測結果顯示,已經達到相當於本大爺演說力五%的水準。就一介人類的表現而言算是頗了不起,不愧是曾經接受過本人指導的好學生。」
「好啦,反正你本來就不是人類嘛。」
沙織淡淡地做出回應。
柚學姊則十分開心地說道:
「恒太同學曾經說過他是一名新人類喔!」
「一點也沒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乃是世上頭一個留下記錄的人類新種族,我與愚民們之間的基礎性能有如天壤之別。注意,諸位如今可是站在神祇的跟前啊!」
「既然你是神明的話,不管什麼樣的戰爭應該都能輕鬆獲勝囉。是不是只要交給你處理,就算對上美國也能易如反掌地拿下勝利呢?」
「太過簡單了,簡直比玩撲克牌贏過沙織還要容易呢。」
「咦?若是玩撲克牌的話……不管是抽鬼牌也好、大貧民也罷……印象中我應該都遙遙領先恒太才對啊……」
「哎呀呀,看樣子沙織的記憶似乎出現混亂囉。我玩撲克牌從未敗給妳,也不可能敗在妳手下。但如果是為了幫妳熟記遊戲規則,而以指導員身分刻意落敗的話,那倒是有過幾次啦。」
「……」
沙織嘆了口氣,陷入沉默。
我則插嘴說道:
「現在可沒空讓你在那邊從容不迫了。再過不久,美軍應該就會正式發動攻擊。我們也必須準備應戰不可。快則今天之內……不對,假若美軍在總統發表演說前就已經完成攻擊的準備作業……那搞不好幾小時內就會正式開戰。」
「伊斯坎德爾目前隨時都能展開迎擊。但假使認真起來的美軍派遣大量軍機來襲,我們勢必難以應對。對方一旦發動攻擊,我們必須避免陷入徹底防守的局面,同時也只能傾盡全力展開攻擊。若是相互轟炸的對決,擁有大量亞提斯飛彈的我們應能跟美軍對等地一決勝負才對。」
莉音如此回應。
「美國雖然正式向我們宣戰,但我們還沒表明立場對吧?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發射飛彈攻擊美軍艦隊啊?」
我開口回答沙織的疑問:
「反正我們都已經發射核彈轟炸美國本土,雙方其實等於早已開戰了啦。」
「但恒太是在公開宣佈後才發射核彈轟炸美國本土。兩軍既然要兵戎相向,那還是得先完成正式向對方宣戰這一步才行……恒太,你準備好了嗎?」
莉音話鋒一轉,只見恒太彷彿期盼已久似地冷哼了一聲:
「哼,想也知道我絕不可能還沒準備好,我隨時隨地都能出發。靠著唯有世界皇帝能夠駕駛的黃金武裝戰甲,本大爺隻身便可摧毀美軍所有戰力。」
「呃,不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指準備宣戰啦。」
莉音頓時無言得冷汗直流。
「妳問那什麼廢話啊?在出發前先正式宣佈開戰,此乃紳士淑女應有的泱泱風範。待會立刻進行吧。」
「拜託你囉,我們也會先把美軍艦隊設定成飛彈的攻擊目標。」
恒太突然抵著下巴,露出格外嚴肅的表情嘀咕道:
「……話說回來,仔細一想還真是厲害呢。」
「什、什麼東西很厲害啊?」
沙織皺起眉頭詢問。
「當然是本大爺的活躍啊!包括應付世界皇帝的龐大職務、宣佈開戰、親自駕駛武裝戰甲出擊,還有單槍匹馬掃蕩巨大的美軍艦隊……為何會如此全能……本大爺的實力真是太強大了……這下子非得推出名為『皇帝無雙』的電玩遊戲不可了……應該立刻找任天堂或索尼商量相關事宜才對。嗯,要發售由『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飾演主角的電玩軟體了!勢必會成為一套狂銷千萬的超暢銷遊戲啊……」
「你口中的龐大職務是什麼鬼啦?你明明就全都沒在管好嗎!?」
沙織忍不住開口吐槽。
「請不要在這場牽連全世界的人戰途中討論電玩企畫好嗎……」
我也繃起臉說道。我想恒太與其飾演主角,倒不如被設定成暗藏於最後大魔王背後的那個真正幕後黑手還比較合適。
莉音拍拍手打斷我們的閒聊道:
「好啦,總之還是先動手準備開戰吧。美軍必會傾盡全力策動攻擊,我們就快點搞定宣佈開戰的步驟,做好萬全的進攻準備吧。」
「嗯,這將是『地球黎明作戰』成功與否的分水嶺,同時大概也會是場最終決戰吧。」
「毫無保留地使出渾身解數吧!我們一路走來就是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啊!」
「這對社團來說是決賽對吧?我希望能打一場直到最後都竭盡全力,而且不留遺憾的比賽!」
在柚學姊心中,世界大戰說不定跟高中聯賽沒兩樣……
「我手邊還剩下二五二枚亞提斯飛彈。走著瞧吧!呵呵呵,區區美軍艦隊,都將在世界皇帝的一擊之下灰飛煙滅!」
恒太剛才說要親自出馬的發言,看來純粹只是我們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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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開創未來地球的傳奇革命家兼世界皇帝——偉大的春日恒太。」
恒太開始發表演說。
從未認真工作過的恒太,在演說時所展現出來的凜然氣度總是令人嘖嘖稱奇。即便演說內容荒謬絕倫,還是會忍不住受他吸引,並開始覺得他的言論非常正確。打從以前開始,他就是個跟緊張或難為情這些情緒完全無緣的人。
「首先,我非得對美國總統馬克‧卡其斯表示讚賞,我就姑且稱讚他那段為了控制愚民們而發表的演說相當優秀吧。在民主主義底下的演說,就是該走這種論調才像話。美國其實是想拿這場戰爭當作藉口,把愚民們通通收歸政府管制底下對吧?從可悲的貧民們手中奪走所有財產,藉以重建崩盤的國家經濟。原來如此,確實是比課徵重稅還有效率的作法。」
特地這樣公開誇獎卡其斯總統,或許是恒太表現從容不迫的方法也說不定。
「但大革命社帝國早已是個遠遠凌駕於民主主義之上的新生國家,即便跟美利堅合眾國這種墨守成規的老化世界相提並論都嫌愚不可及,是次元完全不同的超然存在。本帝國必會平定紛爭不斷的地球,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業,開創出美好的黃金時代。」
恒太宛如強調自己是救世主一般,高傲地張開雙臂說:
「三〇〇〇年前,在古希臘萌芽的民主主義,因為大眾的愚昧而自取滅亡。在之後所經歷的漫長歲月中,連半個企圖讓民主主義復活的愚蠢執政者都未曾出現。」
講到這裡,恒太掄拳重擊講台,霍然向前探出身子:
「但是不管在什麼年代,邪惡之芽總是會頑強地探頭。可怕的民主主義再度復活,挟其黑暗力量籠罩全地球,為黑暗時代揭開了序幕。民主主義的真正力量根源,就在於民眾無法窺見真正掌權者的面貌。因此建立在民主主義之上的獨裁,具有空前絕後的強大力量。」
恒太臉上浮現出一抹竊笑,伸手指向攝影鏡頭說道:
「憑你們這幫弱智集團,想駕駛民主主義這股魔力還早個一〇〇億年啦。既然如此,把春日恒太這般英雄奉為世界皇帝,依靠本大爺這棵雄偉的大樹開創一個全新的美好世界,才是能夠讓諸位長期健全生活的最佳方案。」
這是一場比往常更加勁爆的演說。儘管才剛起頭,但這回又將不受控地如何發展下去呢……就算恒太不斷說出尖酸刻薄的言詞,最終卻總還是能把話鋒導向原訂結論,這場演講照理說應該是不成問題才對啦……
此時,柚學姊突然發出驚呼:
「啊!?飛彈先生來襲了!」
原本注視著演說畫面的我、莉音及沙織一聽見這陣驚呼,連忙轉眼確認儀表板。
只見雷達捕捉到多枚飛彈的蹤影。終於來了。我們倒也沒那麼驚訝,一切盡在預料之中。
根據方向判斷,恐怕是從關島美軍基地發射的巡弋飛彈群。雷達捕捉到的信號數量大約一〇〇枚左右吧——是個難以迎擊的數字。更何況我們這邊只能依靠二〇〇座伊斯坎德爾展開防禦攔截,並不具備如同日本或美國那般強大的綜合迎擊能力。
雷達捕捉到的雖然只有飛彈群,但可以想見八成與上一回的攻擊一樣,轟炸機也會隨後接踵而來吧。隱形轟炸機從關島起飛,而一般轟炸機則是由第七、第五及第三艦隊啟程。最慢再過三分鐘後,雙方應該就會正式交戰。
恒太仍繼續發表演說。
我走到鏡頭外離恒太最近的位置,小聲提醒他:
「美軍的攻擊來了,中斷演說吧。」
但恒太瞄了我一眼,卻只輕輕搖了搖頭,立刻重新轉頭直視鏡頭,再度搭配激烈的肢體動作繼續陳述:
「諸位地球市民,希望你們聽仔細了——本大爺確實認為諸位是一群愚鈍到極點的無能份子,但同時本大爺卻也由衷期盼能夠拯救諸位脫離黑暗深淵,並提供一個適合諸位的全新統治體系,因此本大爺才會以世界皇帝的身分在此揭竿起義!」
看樣子恒太完全沒有打算中斷演說。
我們只好一邊放任攝影機繼續直播,一邊準備迎擊。要是遭到飛彈擊中,我們的艦艇鐵定不堪一擊,但唯有猿島這個據點非得死守住不可。
「除了由新時代英雄施行的獨裁統治以外,再也沒人能夠打破黑暗的民主主義,為世界帶來全新曙光!因此大革命社帝國提出的新時代政治體裁為『恒太絕對制』。讓天下萬民集結於春日恒太的麾下,規劃出次世代的全新地球藍圖!」
無視演說的莉音則果斷地下達指示,設定攔截飛彈。
「真心疼愛世界市民的本大爺,縱使須付出莫大犧牲,也必會將全人類帶往新的次元,大革命社帝國就是為此而存在。本大爺在此起誓,大革命社帝國絕對會開創出一個璀璨光明的美好未來!」
飛彈的瞄準系統已經設定完畢,隨時都能發射攔截。
莉音打了個手勢,柚學姊見狀立刻按下發射鍵,設置於陸地上的伊斯坎德爾射出數枚攔截飛彈。大概再過不到三〇秒,雙方飛彈就會在半空中發生衝擊吧。
「就算粉身碎骨,我們也會實現這項理想,革命社說到做到。我們五人可是為了改變世界而賭上性命,一路過關斬將走到現在啊!」
數枚飛彈猛然傾瀉而下。
我們發射的飛彈雖順利升空迎擊,但對方的飛彈幾乎都輕而易舉地穿越了防衛網。
戰鬥機果然緊追在後,是從最靠近猿島的艦隊飛來的F22及F15。
美軍陣營發射的巡弋飛彈及對艦飛彈接連命中我方艦艇,停靠在最外圍的三〇萬公噸級油輪挨了超過一〇枚以上的飛彈轟炸,伴隨浪花將其龐然巨軀捲至半空中大卸八塊,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爆殺。同時也引爆了油輪滿載的口徑K飛彈,海面大大隆起,水花如同暴風雨般瘋狂席捲周遭。
「我們這群集結於一面旗幟之下的革命社成員,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會分開。我們跨越各種苦難試煉,一路挺進到這個階段。這可是我們五人同心協力才完成的壯舉,而憑我們的力量,必能實現世界革命。革命社擁有深不可測的強大力量!」
沒能攔截到的敵軍飛彈,接二連三地吞噬了外側的艦艇。
不甘示弱的我們也間不容緩地運用伊斯坎德爾發射攔截飛彈,無奈多半都沒能發揮功效,墜入海中消失不見。
「儘管放馬過來吧,聯合國部隊!儘管放馬過來吧,美軍!像你們這樣的烏合之眾,根本就不是追求真正理想,我們的敵人。在人類的生涯當中,沒有比革命更加可貴的豐功偉業!我們的人生盡在此處!」
終於連陸地也發生爆炸,轟炸機鎖定伊斯坎德爾投擲飛彈。
即便在這種狀況之下,恒太仍持續發表演說,他絲毫不遜於轟炸聲的嘹亮聲音響徹現場。
「全世界啊,你們應當胸懷希望直視現實!大革命社帝國在此對舊世界的巔峰──美利堅合眾國正式宣戰!」
我聽見了春日恒太終於對美國宣戰的話聲。
「此時此刻正是必須開創全新世界的關鍵時刻!我們五人的揭竿起義,乃是上天所賦予人類最大且唯一的絕佳良機。全世界的市民們奮起吧!用你們的雙手奪回屬於自己的人生!」
飛彈交互飛掠天際,爆煙及浪花籠罩住周遭一帶。
再這樣下去,局面只會愈來愈糟。果然只有攻擊是我們唯一的防禦手段。
「由我們擔任開路先鋒!全世界的民眾啊,隨後跟上吧!集結於我們這面旗幟之下!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見演說告一段落,我迅速關掉攝影機。
恒太則離開講台,快步趕到我們身邊。
「眾將士動手吧!開戰宣言已經發表完畢!全力展開攻擊!」
「嗯,我知道。我們這邊也要認真發動攻擊了!」
我立刻點了點頭。
莉音出聲詢問:
「第一波飛彈的部署狀況如何?」
沙織唸出顯示在電腦螢幕上的飛彈部署狀況。
「八〇〇枚巡弋飛彈鎖定第七艦隊,六〇〇枚巡弋飛彈鎖定第五艦隊,六〇〇枚巡弋飛彈鎖定第三艦隊,飛彈均處於隨時可攻擊目標的狀態。」
「亞提斯飛彈呢?」
「搭載一般彈頭的亞提斯飛彈一〇枚對準第七艦隊,二〇枚則對準了關島的美軍基地。」
聽完沙織報告的莉音點了點頭,轉而對柚學姊下達指令:
「小柚,繼續運用伊斯坎德爾盡可能地展開迎擊。」
「我會好好加油的!」
敵軍蟲炸機偶爾會投擲炸彈蟲炸地面,而負責執行驅逐轟炸機這項艱難任務的正是柚學姊。
總之若不先設法擊沉身為航空戰力大本營的航空母艦,就無法突破僵局。而對象既是航空母艦,必會被巡弋飛彈的飽和攻擊戰術擊沉。至於B-2轟炸機的主要據點,同時也是美軍飛彈發射點的關島基地則交由亞提斯飛彈搞定。
「沙織負責部署第二波飛彈,五分鐘後接著發射。」
「知道了。」
「巳繼、恒太,一起按下發射鍵吧。」
語畢,莉音伸手輕觸確認鍵。
「OK。」
「好吧,姑且助妳一臂之力。」
我與恒太也迅速伸出手。
「預備——」
『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在驚濤駭浪之下,我們使盡力氣放聲大喊。
宣告對美戰爭開幕的第一波飛彈,穿越彈幕的間隙飛往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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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9: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9 20:47 编辑

第三章 對世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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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巡弋飛彈毫不間斷地陸陸續續襲向猿島。再搭配飛機展開的攻擊,已有將近二〇〇艘漂浮於周遭海面上的艦艇遭到擊沉。雖因美軍飛機集中火力攻擊海上艦艇,所以猿島陸面所承受的損害相對較輕,但也有五〇台架設於岸邊的伊斯坎德爾嚴重毀損,起火燃燒。
敵軍的攻擊據點雖然從第七艦隊、第五艦隊、第三艦隊、沖繩及關島等地分散開來,不過最大的據點是近在咫尺的航空母艦──喬治•華盛頓號。在東京灣口展開的第七艦隊,與我們只有咫尺之遙。若不先收拾這支艦隊,後續事宜通通免談。
我們朝第七艦隊發射的飛彈群很快便抵達目標所在位置。飛彈群吐出白煙,猛然襲向艦隊。
鎖定第七艦隊的巡弋飛彈共有八〇〇枚,加上二〇枚亞提斯飛彈,而且兩者是同時襲向艦隊。縱使是號稱世界最大規模的艦隊,必然也會步上與日本各主要艦隊相同的命運。這種動用大量物資展開的全面攻擊能夠發揮出絕佳效果,已藉由一舉殲滅以高科技裝備鞏固四方防線的日本艦隊一事獲得印證。
電視螢光幕上,只見記者正以激烈的尖叫聲,賣力報導著飛彈互擊的狀況。因為我們先前只用攔截飛彈貫徹守勢,如今終於轉守為攻,導致東京灣上空化成前所未見,大量飛彈及戰鬥機來回飛竄的一大決戰場地。
「大革命社帝國擊發的大量巡弋飛彈呈扇狀散開,朝第七艦隊直飛而去!日本悲劇又將重演了嗎!?」
激動的實況報導聲透過電視機喇叭傳入耳中。因為我們按下的這顆按鍵,讓地球局勢栩栩如生地在眼前變動,只能說很奇妙。
注視著戰況變化的莉音冷靜地說道:
「準備發射第二波飛彈。務必一艘也不留,徹底擊沉僥倖逃過第一波飛彈攻擊的第七艦隊艦艇。」
美國的轟炸頻率也變得愈來愈猛烈。
為了避免成為轟炸的目標,我們連忙撤掉臨時搭設的帳篷,將據點轉移到近在後方的壕溝內。拜此舉所賜,我們才順利逃過了鎖定伊斯坎德爾而來的空對地飛彈轟炸。
但設置於猿島岸邊的伊斯坎德爾受損狀況卻是明顯加劇。先前雖說只要撐過對上美國的這一戰就能看見勝機,但天曉得我們的軍備能夠撐到幾時。我們與美國究竟哪一方會先舉白旗投降呢?這是一場賭上地球未來命運的超大規模試膽競賽。
但我們手中還留有一張終極王牌!也就是設置於宇宙空間,至今依舊完好如初的亞提斯飛彈。亞提斯飛彈不僅攻擊力強大,其中也有幾枚搭載著核彈頭。一旦演變成這種對決,擁有核武當籌碼就會轉變成非常重要的殺手鐧。縱使巡弋飛彈用罄,也不致失去戰力。
當然啦,美國方面也擁有多達一萬枚搭載核彈頭的ICBM(洲際彈道飛彈),其戰略潛力非比尋常。但是當彼此都動用王牌時,就必須做好毀滅地球的心理準備不可。
電視正好播出飛彈集中飛向第七艦隊的即時影像。飛彈群卸除彈頭部分,點燃火箭引擎加速衝刺。
就跟對付日本艦隊時一樣,數枚飛彈不是大大偏離原始軌道,就是半途遭到擊墜。可是飛彈總數龐大,加速至最大戰速的口徑K巡弋飛彈陸陸續續飛往第七艦隊。
伴隨著一陣轟然巨響,海面竄出巨大水柱,只見龐大的喬治‧華盛頓號在海面上劇烈晃動!
「啊啊啊啊啊啊!飛彈!『人類公敵』擊發的飛彈,命中了喬治•華盛頓號的船腹!」
頭一枚抵達目標所在位置的飛彈,精確地擊中喬治‧華盛頓號。這是個不錯的起頭。
航空母艦本來就只是空有塊頭,一旦落入守勢就會不堪一擊的脆弱目標。就這點而言,其實也跟只特別強化攻擊力,迎擊能力較為遜色的大革命社帝國相去不遠。縱使安排再多最先進的護衛艦鞏固周遭防線,要想守護航空母艦免遭直撲而來的數百枚飛彈擊沉,也近乎不可能的任務。
繼命中喬治•華盛頓號之後,大量飛彈也隨之撲向周邊的艦艇群。艦艇接連竄出火舌,整支艦隊轉眼被濃煙所吞沒。
「降下一陣凶猛的飛彈驟雨!附近一帶被轟隆巨響、濃煙及水柱所包圍,其中也有難以分辨所屬陣營的艦艇!這、這簡直是……一幅如同地獄般的光景!」
記者發出近似悲鳴的尖叫。
爆炸聲接連響起,東京灣口化作一片焦土。即便強如第七艦隊,也閃躲不了如同大雨般傾盆而下的大量飛彈。
緊接著輪到一陣尖槍狀的光芒朝向艦隊中心直落而下──是亞提斯飛彈。突破大氣圈下墜,本身夾帶猛烈高溫的亞提斯飛彈,擁有一般彈頭絕對無從超越的驚人破壞力。
由於第七艦隊投注所有火力,攔截口徑K巡弋飛彈,因此它們完全沒辦法擊墜從正上方落下的彈頭。光點彷彿折彎的柳枝一樣在半空中分裂四散,裝載大量炸藥的彈頭往艦隊灑落。
隨後,彈頭直接命中旗艦藍嶺號。夾帶蟲然巨響將船身剖成兩截,接著在海中引發大爆炸,激起一道直竄天際的水柱。
「怎麼會……!藍嶺號……第七艦隊的旗艦•藍嶺號沉沒了……!」
記者用來形容的「沉沒」一詞並不妥當。因為幾乎在眨眼之間•亞提斯飛彈便徹底「摧毀」了藍嶺號。
被攔腰砍成兩截的船身化作海中碎藻,逐漸被汪洋吞沒。藍嶺號既是第七艦隊的核心,也是集最先端技術結晶於一身,堪稱是美國海軍象徵的一艘艦艇,因此擊沉這艘艦艇的意義十分重大。
彈頭同時也無情地朝著起火燃燒中的喬治‧華盛頓號傾瀉而下。巨大的喬治•華盛頓號船身雖然沒被劈成兩半,但彈頭仍舊貫穿甲板,引發了陣陣猛烈爆炸。船底顯然也遭到轟炸威力波及,看來整艘艦艇跟上面的大部分飛機沉入海中,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各家電視頻道都以非常聲動的言語,報導著美軍機動艦隊戲劇性地潰不成軍的新聞。
「第七艦隊似乎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雖然詳細的受損程度目前仍不得而知……但就肉眼能確定的範圍而言,所有艦艇無一倖免,看來第七艦隊的瓦解已成定局。到底有誰能料到美國海軍的至寶——第七艦隊竟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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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日本的海空兩軍之後,就連第七艦隊也即將慘遭『人類公敵』的毒手!『人類公敵」以大量運用具備一般性能之巡弋飛彈,搭配來自宇宙的攻擊,陸續擊潰了武裝精良的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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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於第七艦隊的悲劇,美軍也斷斷續續地由沖繩、關島,以及第二艦隊展開空襲!
『人類公敵』所擁有,漂浮於猿島近海的艦艇當中,已有大半遭到擊沉!這無疑是一場你來我往的激烈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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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署於小笠原灣的第三艦隊,以及佈署於三重縣出海口的第五艦隊也遭到巡弋飛彈群襲擊,本台收到了多艘艦艇受了重創的未確認消息。儘管目前仍在等待軍方發表正式報告,但兩支艦隊似乎都陷入了不甚樂觀的劣勢。連本台派往艦隊進行追蹤報導的採訪小組如今也處於失聯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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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署在太平洋上的各國部隊也都竭力支援美軍,開始針對大革命社帝國發動空襲!各位請看,這是艦載機陸陸續續自英國籍航空母艦光輝號、法國籍航空母艦戴高樂號起飛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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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各地的民眾全都誠心誠意地向上蒼祈禱,希望各國聯合部隊能夠擊敗『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為了對抗這名強悍的敵人,現在正是全世界應當團結一致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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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的受損狀況也相當嚴重。
美國發動的空襲及飛彈攻擊極其凶猛,我們有五成艦艇及三成設置於陸地上的伊斯坎德爾遭到毀損,代表我們的戰力大打折扣。幸好宇宙飛彈還完好如初,能繼續與美國交戰。即便如此,受到地面巡弋飛彈數量驟減的影響,我們的戰略靈活度也跟著大幅縮水。
敵人的飛彈跟戰鬥機源源不絕地飛了過來。對第七艦隊造成毀滅性打擊一事固然意義非凡,但行動範圍遍及全球的美國也不是省油的燈。想要突破膠著的戰局,我們也必須針對重要的美軍基地發動攻擊。
看著電腦螢幕的沙織突然發出慘叫:
「航空母艦皇家方舟號左舷中彈!已、已經支撐不住了!」
那是一艘上頭堆滿大量口徑K飛彈,同時也是我們當初來到猿島時,曾經留宿過幾天的艦艇。其前身為英國海軍的無敵號級航空母艦,是一艘在即將報廢前夕,由基莉亞出面收購的輕型航空母艦。雖然早已挨了好幾枚飛彈的轟炸,但它仍硬撐著與沉沒對抗。
「準備發射堆放在皇家方舟號上面的所有口徑K巡弋飛彈。」
莉音立刻做出指示。
不同於遭受一擊便如同紙張般慘遭粉碎的一般艦艇,舊式軍艦在完全沉沒之前還有一小段緩衝時間。而且舊世代軍艦的裝甲反倒遠比附加高科技裝備的護衛艦來得更加厚實,因此都能勉強撐到最後一刻。
沙織抬頭詢問莉音:
「要攻擊什麼地方呢?」
「……先等一下。」
莉音才剛說完,恒太立刻插嘴說道:
「嘉手納。」
「目標——嘉手納空軍基地,設定完畢。」
沙織迅速依照指示完成發射準備作業。
恒太放聲大叫:
「發射!」
飛彈從傾斜角度愈來愈大的皇家方舟號斜竄而出,搖搖晃晃地滑翔了片刻之後,在半空中重整態勢,強而有力地朝沖繩直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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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況漸漸陷入膠著局面。
美國在一開始運用飛彈及轟炸機所發動的全面攻擊,如今減緩許多。儘管轟炸機仍斷斷續續地襲擊而來,不過數量顯然有所減少,另外也不再配合空襲行動發射飛彈展開轟炸。大概是由於美國主要艦隊都受了重創,導致美軍不得不重建戰線吧。
我們這邊在發射完第一波飛彈之後,第二波也只發射了少量飛彈迎擊。大革命社帝國也有超過半數以上的軍備遭到破壞,戰力方面變得相當緊繃,雙方可說是互有消長。
掃視了緊盯著螢幕的眾人一圈之後,我開口說道:
「不妙啊,再這樣下去,我們的海上及陸上基地被摧毀殆盡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就是預測到會演變成這種互相轟炸的局面,我才保留了大量的亞提斯飛彈作為王牌。每一枚亞提斯飛彈都具備相當於數十發巡弋飛彈的強大威力,無須擔心。」
恒太似乎還顯得頗有自信。
「可是我們手邊的亞提斯飛彈數量本就不多,一旦巡弋飛彈用盡,我們將失去捱過多方考驗的力量。要不要乾脆集結剩餘的戰力,一鼓作氣分出勝負呢?」
「連亞提斯飛彈都毫不保留擊發的作法並不太妥當。用盡全力發動的全面攻擊一旦出現漏洞,反而會造成原先預估的勝算平白落空。史上所有偉大的三軍總司令,都會把秘藏的後備部隊留在手邊,直到最後的緊要關頭再正式動用。」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坐等喪失所有戰力嗎?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會不斷損耗軍備,最後搞不好還會連帶賠上你口中的秘密後備部隊耶!」
「以外交拿下勝利才是王道。時間的流逝,以及雙方戰力的損耗,遲早都會為我們帶來展開交涉的契機。」
「但為了拿下所謂的外交勝利,必須盡可能地奪走美軍的攻擊能力不是嗎?在裝載口徑K巡弋飛彈的艦艇全數遭到掃蕩之前,我認為應該搶先發射所有口徑K巡弋飛彈,並為了締造最大戰果,動用大半亞提斯飛彈配合展開總攻擊才對。」
「我能理解你焦慮的心情,但是當我們覺得戰局吃緊的時候,對方狀況其實也好不到哪去。搭載口徑K的艦艇說穿了只是一堆誘餌,就算被擊沉再多艘也不需要緊張。現在應該要忍耐到底,把王牌留到最後再用吧。」
「現在不打出王牌,是要等到什麼時候?正是在雙方互有消長的此刻,才是祭出王牌展開全面攻擊的最佳時機吧!」
我與恒太的意見針鋒相對。
但我們彼此之間既沒有惡言相向,也不是在吵架。我也好,恒太也罷,都不會堅持非得照自己想法去做不可。我們本來就是好友,現在還顧忌自尊心未免也太過可笑。只要能討論出此時此刻最妥善的方針,博得所有成員認同就好。在場的所有人對這點都心知肚明。
沙織也開口表示意見:
「我也認為現在是策動總攻擊的好時機。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們八成會比美軍更快耗盡所有戰力。雙方的你來我往持續愈久,我們的勝算就會變得愈加渺茫吧,必須設法營造轉機……」
「嗯。柚,妳有何看法?」
恒太點了點頭,轉頭詢問柚學姊。
「我,那個……我不太清楚……覺得很抱歉……」
柚學姊露出一副從心底感到過意不去的模樣。
我接著詢問莉音:
「莉音,該怎麼辦?」
「這個嘛……」
恒太對面有難色的莉音說道:
「妳可千萬別做出模稜兩可的決斷。是要展開連亞提斯飛彈也全部動用的最後一波全面總攻擊呢,或是透過消耗戰尋找外交領域的突破口呢……二選一。無論妳選擇哪種方案,我們都會全力聽命行事。當然啦,無論妳做出什麼決定,都是我早就傳授給妳的錦囊妙計。」
「兩種意見都各有道理,再來只剩做出決定了。」
「是啊,最重要的抉擇還是想讓莉音做嘛。」
「只要是莉音部長做下的決定,不管是什麼,我都會遵守到底唷!」
聽見我們異口同聲的意見後,莉音緩緩闔上雙眼。
爆擊聲不絕於耳,只有我們周遭彷彿與世隔絕似地寂靜無聲,悄然等待著莉音做出決斷。
再度睁開眼睛的她面露嚴肅表情,掃視了我們一圈。
「那就孤注一擲,採取全力行動吧。把我們的所有希望,通通押在可說是『地球黎明作戰』最終環節的一大攻勢上吧!」
「好吧,這樣也算挺妙的。」
恒太率先回應。
我則接著向莉音確認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連核彈也要動用嗎?」
「毫不妥協。就搬出我們擁有的所有力量,策動最後一次的全面總攻擊吧!」
莉音用力點了點頭。
此時搬出核武並不像前兩次那樣,只是為了恫嚇對方而轟炸無人地帶,這次可是做出了要毫不保留地發射核彈攻擊敵方軍用設施的重大決定。
「先透過全力攻擊賦予敵軍絕望,同時展開軟硬兼施的外交協商吧。相信美國應該不會不惜放任國土化作焦土,也要與我們抗戰到底才是。」
「那妳預想了什麼樣的流程呢?」
「我們一展開軍事行動,就先讓恒太發表演說,宣佈接下來要發射核彈轟炸美國各大主要都市,而且要強調這次是來真的,並非像之前那樣虛張聲勢。同時撥打熱線電話給大原總理,請他出面與美國接洽,代為釋出『是否有意願與革命社進行秘密協商』的訊息。」
「原來如此。美國假使同意與我們進行秘密協商,那我們就能中止核彈攻擊,若不同意就繼續展開攻擊。」
恒太也接著我的話尾繼續說道:
「也就是要動用強勢交涉的手段囉?看樣子我的活躍表現又將大放異彩了……」
「總之無論如何,美國勢必非得同意進行秘密協商不可……原本在不動用核武的狀況下完成世界革命才是最佳結局……這代表老天不肯讓我們那麼輕鬆就實現這個遠大的目標啊。」
「既然決定了,那就趕緊準備吧。當我們在討論的這段期間,美軍仍持續展開攻擊,事不宜遲啊。」
「我跟沙織和小柚負責選擇核彈的蟲炸地點、確認剩餘飛彈數量,以及設定飛彈發射的相關程序,最後再配合恒太的演說發射。」
「瞭解。」
「我知道了。」
沙織及柚學姊神情認真地點了點頭。
「巳繼,麻煩你撥打熱線電話給大原總理,告訴他這件事。只需請他擔任我們與美國之間的溝通管道就好,用不著拜託他積極扮演和事佬。只要麻煩他善用總理立場徹底扮演好傳聲筒的角色,除此之外不需多管閒事。」
「簡單,我立刻打電話聯絡。」
我表示同意。
「這件事雖然單純,但大原總理仍對我們懷恨在心。要讓他認真聽你交代事情,或許格外困難喔。」
「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
「恒太你就專心準備發表演說。等飛彈設定完成後,就會要你立刻開始演講。稍微花點時間好好想一下該如何煽動世人的情緒吧。」
恒太悠然伸手輕撥頭髮回答:
「呵,劇本早已問世。模擬過各種不同狀況的本大爺,無時無刻都會設想一〇〇〇萬種不同劇本的內容採取對應行動。就讓本大爺以一場唯有天才能精心計算出的演說,為愚民們降下天譴吧。」
「那麼,各位,就讓我們傾注全副心力,展開最後這場賭上世界未來,孤注一擲的大對決吧!」
莉音這麼說道,表情顯得格外爽朗。
「讓我們這組人馬聯手顛覆地球吧!要徹底扭轉乾坤,由我們親手開創一個全新的世界!」
「終於來到最後的緊要關頭,勝負即將揭曉……」
「好!我知道了!決勝也進入延長賽,變成一擊定勝負的熱戰了呢!」
「諸位,最終決戰到來了。現在,『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解放充沛能量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地球的愚民們,看我如何搾取你們的力量!本大爺要祭出唯獨世界皇帝方能發動的究極奧義——皇帝粒子砲,以闇黑烈焰燒光全世界!」
我們分別以自己的方式同意莉音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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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通衛星線路,呼叫大原總理。
首先撥打總理的行動電話,催他啟動視訊會議系統。我們在簽訂受降文之際,曾交了一台安裝著自行開發視訊會議系統的筆記型電腦給總理。
電話聯絡完過了大約三分鐘,總理登入視訊會議系統。出現在畫面上的總理,板著一張怒氣騰騰的臉。
我立刻向他打招呼:
「總理好,這邊是革命社的羽月巳繼。」
「……」
總理眉頭深鎖,依然露出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樣。
「沒有聲音嗎?」
「聽到了啦!有什麼事啊!?」
總理劈頭大吼,突然擺出一副想吵架的樣子,不過他會有這反應也很正常。
「我們有事相求。」
「哼,我這邊只想鄭重回絕——包含跟你們之間的聯繫!」
「哎呀,請別那樣說,先聽我把話講完嘛。」
我並沒有善用立場強迫總理就範,而是刻意以謙虛的態度向總理表明訴求。一方面我十分瞭解總理目前的心情,況且就算特地火上加油也無濟於事。
「……」
總理雖然一言不發,但還是能透過他的呼吸節奏明顯感受到他的滿腔怒火。
我靜待片刻,見總理絲毫不打算回應我的話,便逕自切入正題:
「要拜託您的事很簡單,就是請總理代替我們詢問白宮是否有意進行秘密協商即可。」
「……」
「……?需要我再重覆一次嗎?就是代替我們詢問白宮——」
「就跟你說有聽見,你聽不懂是不是啊!美國會答應跟你們進行談判才怪!」
總理狠狠這麼說道。
「負責做出判斷的是美國政府,而非總理您。況且美國政府在謀略方面的應對遠比日本來得更有度量,我們認為美國搞不好有可能答應這場協商。他們或許會挖掘出我們的利用價值。」
「那可不一定!」
「總理……您太小心眼囉。我們只是要麻煩您扮演傳聲筒,您完全不需要積極促成雙方協商。這工作簡單到連三歲小孩都能完成不是嗎?」
我語帶嘆息地如此說道,只見總理累積已久的怒火終於達到最高點——
「恐怖份子還敢在那邊大放厥詞!都是……都是因為你們的緣故……!國民引以為傲的日本,居然非得面臨向恐怖份子投降不可的恥辱……你們這群混帳東西就算到死也無法理解吧……!」
「我們並非恐怖份子,而是一個名正言順的獨立國家。」
「總有一天,我國必定會將你們逼入無路可逃的絕境……做好受死的覺悟吧……你們這群天殺的叛國賊……!」
總理氣得渾身直打顫。
「雖然不知道總理內心究竟做何感想……但我們始終未曾背叛總理,倒是曾經出資贊助過總理啦。」
「耍什麼嘴皮子啊你!」
總理發火時,要是連我都跟他一起鬧,那關鍵的交涉勢必毫無進展可言。
我情詞懇切地冷靜與總理交談:
「總理啊,我們只不過是單方面地提供資金贊助您,雙方關係僅止於此罷了。我們與總理既不是革命同志,也沒有樹立相同的目標,更未曾深入談論過彼此心目中的理想國家形象。總理過去徹底地利用了我們,而當時我們也因為手邊資金剛好多到無處可花,所以才產生了就算無償挪用資金贊助您也無妨的念頭!這是不爭的事實。總理本身對這點應該也再清楚不過才對吧?」
「……不管局勢如何轉變,我都饒不了你們!」
「既然話都說得這麼絕了,那您何不自行公佈我們過去提撥了一筆龐大資金給您使用的事實呢?」
「嘖……」
總理咬著嘴唇,緊握拳頭繼續說道:
「我在取得資金的過程中,自認已清查過你們的身分及來歷。既然借了錢就得付利息,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你們幾個無論再怎麼看,都只是生活寬裕的一般日本人。你們為何要做出如此殘忍的舉動!?這樣你們還配當日本人嗎……!?」
總理改用別的方式攻擊我們。
我聳聳肩回應道:
「何謂一般日本人呢?」
「你們這次發動的殘酷恐怖攻擊,造成日本在軍事上蒙受了超過五〇億以上的損失!自從成為僅次於美國的經濟大國以來……日本汲汲營營地耗費了長達四〇年的歲月,總算建立了如此強大的軍事力!即便承受來自膚淺輿論的強烈抨擊,政府仍竭盡所能地用了四〇年時光收買民眾歡心所換來的成果耶!?但是……你們卻在短短一天之內就……」
「我們不是說過會提撥相當於一〇〇〇兆日元的實體物資給日本銀行作為資金嗎?如果這麼渴望充實軍備的話,我們倒是很樂意從中提撥一〇〇兆日元作為軍備重編的預算。再三向我們強調金錢上的損失,我也只能說您實在是搞錯抱怨的對象囉。」
「這才不是那麼輕易能釋懷的事!你們稍微設身處地感受一下,日本人因這次攻擊事件所產生的絕望感如何呢!?」
這段交涉再繼續下去也很難有進展。如果可以的話,我實在不想用強硬措詞逼他就範,但看來也沒辦法了。
於是我刻意露出一臉不耐,把話題拉回正軌:
「總理……看樣子您還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呢。我已經很努力避免用這種方式說話……但我絲毫無意與戰敗國的首腦多費唇舌啊……相信您應該聽得懂我的意思吧?」
我盡可能地加強語氣說出「戰敗國」這三個字。
「……」
總理神情瞬間糾結。憤怒、憎恨、悲傷、絕望——種種負面情緒必然在他內心不斷盤旋。正因能夠理解他的感受,所以我也不想再講出更強硬的話語。
「……」
總理還是沒開口,他的雙眼充血紅腫,一臉氣到快哭出來的模樣。
「只是要總理如實轉告美國,有收到來自大革命社帝國的聯繫就好。可以麻煩您幫這個忙嗎?」
「……」
「……」
「……我只會轉達有收到你們的詢問這件事,除此之外絕不多言。」
總理全身微微顫抖不止,低聲說道。
「那樣就OK了。相信美國必能確實掌握到這封口信的意旨,再來就端看對方做何判斷了。」
在交代完該說的事情之後,我準備關掉視訊會議軟體。
「那麼,事情交代完畢了。雖然給您添了麻煩,但一切有勞總理了。」
「海胴先生若地下有知……肯定會在陰間傷心落淚吧。」
最後,總理不甘心地撂下了一句重話。
我不禁停下原本準備切斷連線的手,靜靜地凝視總理開口:
「我相信我們絕對比總理更瞭解海胴總次郎的為人。」
我斬釘截鐵地說完後,便關掉雙方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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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彈設定完畢,目標是對美國海空軍戰力造成致命的打擊。將以美國主要海空軍基地為目標,發射剩下的巡弋飛彈及搭載一般彈頭的亞提斯飛彈。」
莉音在我們面前如此宣佈,並接著講解:
「最後我們手邊剩下的,就只有七枚搭載核彈頭的亞提斯飛彈。但視狀況而定……也有可能再針對一般攻擊沒能摧毀的基地發動核武攻擊。反正最後只要留下一枚核彈,便可作為外交協商時的有力籌碼……也就是說,我們還能善用其餘六枚核彈。」
這無疑是要我們事先預想可能會發動六次核彈攻擊的意思。前兩次核彈攻擊,都只是挑選無人地帶襲擊。然而這回作戰的預設目標是大規模的軍事基地,並會對周遭一帶造成毀滅性的破壞。既然走到這個地步,對我們而言也是不得已的決定。
我也跟著報告自己的成果:
「我已與大原總理通過電話,確保可以展開政治協商的溝通管道。總理對我們似乎相當火大……若考慮到他的感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總之結局就是成功請他向美國轉達詢問是否願意與我們接洽的訊息。假使美國有任何一絲想尋求政治手段解決的意思,應該就會透過大原總理聯絡我們才對。」
「一切準備就緒囉。再來只要能逼美國走向與我們達成政治和解的局面,這場戰爭實質上也就等於告一段落。儘管對上展現了核武實力仍毫不躊躇的美國,我們陷入了一場吃力的苦戰……但總算走到只差最後一步的關鍵時刻了……」
恒太得意洋洋地插嘴說道:
「我從小就擬定的這套『地球黎明作戰』!終於迎接最後收尾的關鍵了,我甚至也已經看見了勝利劇本的結局。本帝國將會消滅掉美國這個傲慢的大國,再來隨著大革命社帝國以地球最強的霸權國家之姿一步步重建世界秩序,全人類都將在春日恒太的領導下邁向新時代。」
「剛剛莉音才說『若能逼美國與我們達成政治和解』,難道你都沒在聽嗎?」
沙織皺起眉頭糾正恒太。
「那只是名為政治解決罷了,實際上美國會全面投降啦。懼怕帝國軍事威脅的人類,現在滿腦子都只想快點豎起白旗向我投降啊。」
「其實你的Gigas之眼……並非隨心所欲地操縱他人的力量,而是可以一廂情願地解讀事物的能力吧……」
我不經意地脫口說出內心想法。
「話說在我們剛剛拚命處理手邊工作的期間,你都只是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納涼對吧?難道你就沒想過要稍微幫點忙嗎?」
沙織說得沒錯,在莉音等三人忙著確認剩餘的飛彈數量狀況與設定攻擊目標,以及我忙著與總理進行交涉的期間,恒太就只是囂張地面露賊笑坐在那邊。儘管美國的攻擊暫時告一段落,但還是希望他能稍微表現出更積極參與作戰的態度……
雖說恒太他每次都這樣,不過就算身處這種受盡來自全世界的軍事威脅,非得分秒必爭地處理手邊作業的期間,還能如此泰然自若的恒太,就某種層面而言實在太不正常了。
「哎呀呀,沙織妳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本大爺可是人類頭一個由歷史催生的光榮世界皇帝。只有在我心血來潮時,才會出手協助部下處理工作。身為世界皇帝的本大爺有多隨心所欲,可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全世界絕對沒人曉得這種事好嗎……唉……算了算了……反正對你說再多也只是白費口舌……可是在我們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只要一看到笑咪咪地抬頭挺胸坐在旁邊椅子上的恒太,想不火大都難……」
「恒太同學是既隨心所欲又心胸寬大的世界皇帝唷!他明明是天神般的存在,卻還是願意跟我們這些一般人交談呢!」
總覺得柚學姊似乎誤會了很多事。
莉音臉上浮現一抹微笑說道:
「哎呀,畢竟恒太還有一場以全世界為對手的大對決在等著他嘛。作為我們的代言人,就算表現得再沉穩一點也不為過吧?」
「哦,莉音還滿懂事的嘛。本大爺才是革命社真正的根基——換句話說,就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我善盡了一項極其遠大的職責,無論做什麼都會散發出耀眼光芒啊。」
「應該是世界爆炸中心點才對吧……」
沙織嘆了口大氣。
「好啦,既然諸位輔佐員都很忠實地執行著本大爺交代的任務,那麼接下來也差不多該輪到主角登場了。你們只管睁大雙眼,好好觀賞超級巨星偉大的敬業演出吧!」
語畢,恒太雙手拄著膝蓋,用儼然像個重量級人物的姿態緩緩起身。世界最大的重頭戲,終於要登台亮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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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建立地球新秩序的革命家兼世界皇帝──偉大的春日恒太是也。」
恒太駕輕就熟地說出這句沉穩的開場白。
「針對熱愛和平的本帝國執拗不休展開一連串攻擊的美國,簡直可說是做出了既邪惡又荒謬……難以饒恕的殘忍行為。帝國迫不得已,必須傾注全力排除臨頭的外患。」
我不得不承認他那堅毅的態度及言行舉止,確實散發出合乎全球領袖頭銜的風範。只不過若當著恒太的面講出這句話,只會讓他囂張得沒完沒了,所以打死我也絕不會透露半個字。是說恒太除了出現在媒體節目上之外,根本沒做過半件正經事就是了……
「行事作風光明正大,享譽全球的本大爺,在動用強大戰力展開最終決戰之前,決定透過這種方式下達最後通牒。我們為了維護身為革命民族的尊嚴,以及爭取獨立自主的權利,決定發動總攻擊!」
恒太指著攝影鏡頭說道:
「本大爺在此斷言,帝國將不惜發動核武攻擊。足以破壞地球一〇〇萬次的大量宇宙核子兵器,會替本皇帝徹底粉碎掉襲擊帝國的可憎仇敵。在確定贏取帝國的自由與獨立之前,我們將抱持堅定不移的意志奮戰到底!」
他的語調漸趨激動。
「本帝國肩負為了建立新世界而揭竿起義的使命。帝國就是為此而成立。但我們也十分清楚有一群保守人士並不樂見帝國試圖推動的世界革命,也早就明白這群守舊份子會為了消滅帝國──這顆全人類的希望之星,使出渾身解數發動攻擊。然而,最後獲勝的必定是本大爺,因為帝國有無窮的大義與我們同在!」
『無窮的大義』一詞聽起來簡直高二病到不行,但這恐怕是用來對抗卡其斯總統所標榜的『無限大的正義』那句口號吧。
恒太滔滔不絕地繼續發表演說,但柚卻突然從電腦螢幕上抬起頭來,喃喃說道:
「我想……有東西飛過來了。」
沙織連忙問她:
「是什麼東西?」
「當恒太同學一開始發表演說,美國先生就朝宇宙發射了好多好多東西唷!我猜大概是火箭先生或飛彈先生吧。」
「好多好多ICBM嗎?……該、該不會是猫準猿島射來的吧?美國打算把擁有三五〇〇萬人口的日本首都圈給拖下水嗎……?」
我有點緊張地這麼說。這是我們原先確信絕不可能發生的事……難不成有我們沒預測出的政治意圖在背後運作嗎?
「不可能。稱恒太為殺人狂魔並嚴詞批判的美國,絕對不會發動波及第三國的核武攻擊,更何況日本與美國直到數天前都還是同盟國。美國最重視的就是『我們是正義化身!』這個大原則啊。」
莉音斬釘截鐵地否定我的推測,並繼續說道:
「此外,我們的優勢在於憑藉一個僅僅五人的國家,與全世界七〇億人進行對峙。雙方若真的發射核彈互相攻擊,光是那樣就等同世界陣營的敗北。因此可以大膽認定美國絕不可能發射核彈攻擊我們。」
「唔〜〜那不然是怎麼回事呢?」
我看向螢幕。確實可以清楚觀測到美國發射了大量看似ICBM的玩意……
「那些東西已經突破大氣層。就行進軌道來看,感覺即將接近亞提斯飛彈所在位置的高度……」
莉音開口回應柚的報告:
「會是破壞衛星用的飛彈嗎……?其中數發也許有機會擊中亞提斯飛彈……可是想精準地破壞掉二〇〇枚以上的宇宙兵器可沒那麼容易。大概也不是什麼值得擔心的事情吧。」
我們手忙腳亂地確認螢幕畫面,並設想各種可能狀況開始商討對策。而在這段期間,恒太仍持續發表演說:
「至於愚蠢的世界各國向帝國宣戰的蠻橫行徑,本皇便寬大地佯裝不知吧。在帝國贏得這場大戰的勝利後,本皇也並不打算向各國徵收賠償金,或著祭出嚴苛的懲處條件。慈悲為懷的本大爺,反而會出手關照已經陷入僵局的各國財政,盡力協助各國重建經濟。這真是崇高到極點的樂善好施之舉啊。」
我們持續緊盯映照出不明物體影像的螢幕。
結果確定那東西並不是如我先前所想的ICBM。因為那玩意並未朝向猿島這邊飛來,而是佈滿整個宇宙空間。
我交抱雙臂納悶地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美國發射的這些飛彈般的玩意,逐漸遍佈整個地球外圍耶。」
「我想那些物體並不會飛來猿島,但看起來也不太像鎖定我們的飛彈先生唷。」
連柚也覺得百思不解。
沙織開口說道:
「那會不會是美國製的亞提斯飛彈啊?美國也擁有同樣的軍武技術沒錯吧?」
「但就算美國事到如今才發射亞提斯飛彈到宇宙中,戰局也不會產生變化啊。照理說應該有別的用意才對。」
此時,莉音突然低聲驚叫道:
「——啊!?難、難不成是……核彈!?」
「莉音妳不是才剛說過不會是核彈攻擊嗎?」
「不、不是啦,這波發射並非針對革命社而來的攻擊……而是鎖定宇宙空間……但、但是不太可能吧……擁有大量宇宙資產的美國,怎麼可能決心連自己的資源都一起拖下水……更何況宇宙空間還有世界各國的專屬衛星……」
就在莉音這麼說的瞬間——
所有電視機的畫面突然失控,影像唰地中斷。我們打開的電視機總數多達一〇台,但這些電視機的畫面竟同時消失。電源明明是開著的,蛋幕卻是一片漆黑。
幾乎同一時間,天際迸射出刺眼光芒。一道宛如打雷般的閃光,將藍天染成雪白色。
全世界彷彿瞬間遭到這陣光芒籠罩。太陽依舊高掛天際,卻有其他不明物體綻放出比太陽更猛烈的強光。這是我有生以來首度體驗的詭譎天景。

「怎、怎麼會……」
莉音有氣無力地嘟噥道。
「怎樣?發生了什麼事!?」
「電、電視畫面,通通消失不見了……」
「……沙織,麻煩妳把電視切換到日本的地上波頻道試試看。」
莉音對人在電視機旁邊的沙織說道。
「呃,好。」
沙織一切換頻道,螢幕隨即正常地播出節目畫面。
「為什麼會這樣……國際節目全看不到了……」
「那個……人家沒辦法再監視敵軍動靜……螢幕完全沒有畫面了。」
柚學姊傷心地說道。
「為什麼!?」
「並不是因為我們的器材故障。那個……我們的監視衛星……全部灰飛煙滅……」
聽見她的回應,我頓時領悟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莉音想表達的,原來就是這件事情。我只覺得整個人幾乎快要癱軟在地了。
「是、是核彈攻擊……鎖定全宇宙的衛星跟兵器……無差別核彈奇襲……」
莉音好不容易擠出聲音說道。
「無差別……核彈攻擊……?」
沙織神情茫然地嘀咕了一聲。
簡單來說,美國發射飛彈攀升至亞提斯飛彈所佈署的高度,再引發這場核爆。若是發生在大氣圈之外的核爆,其衝擊波、熱線及放射線對地表造成的影響相當有限。但在現今這個世代,衛星與各式各樣的電腦連動,成了相當重要的社會公共設施。而美國大概是做出了親手摧毀這項重要公共設施的抉擇吧。
我站了起來,走到仍在發表演說的恒太身旁,接著緩緩地擋在攝影機與恒太之間。
「恒太!演說結束了!」
「什……麼……?本大爺正在發表華麗的演說耶!?幹嘛突然喊停?」
恒太睁大雙眼,一臉詫異地看著突然打斷演說的我。
「以後沒機會再播出演說了,我們再也無法進行現場直播。衛星及亞提斯飛彈已經都被炸毀了。」
「你說……什麼……?」
「總之演說腰斬了,過來這邊吧。」
叫恒太回來之後,我們再度圍著桌子開始討論:
「美國真的會做出無差別宇宙攻擊這樣的魯莽行為嗎?畢竟飄浮在宇宙空間的衛星,並不單只屬於美國吧?其他還有日本、法國跟加拿大等國家的衛星才對……」
莉音開口回答沙織的疑問:
「一定是聽見我們的核武攻擊宣言之後,美國才做下這個決策吧。縱使把全世界拖下水,也要優先摧毀我們的核彈。」
「話說美國總統曾把我們持有的核彈數量大幅誇飾成兩萬枚……難道就是因為他已把策動這波攻勢的可能性列入考量了嗎……為了樹立發動宇宙核彈攻擊的正當藉口……」
我回想起卡其斯總統的演說內容。此外CIA首長惠特洛克也公開聲稱革命社擁有五〇〇〇枚宇宙核子飛彈。
我原本認為美國之所以誇飾革命社陣營的戰力來挑起民眾恐懼感,是為了煽動一般市民挺身參戰。當然那也是理由之一,但同時也是為了落實這項作戰計畫設下的布石。
立刻掌握事態變化的恒太轉眼望向柚學姊說:
「柚,報告受損狀況。現在我們還剩下幾枚亞提斯飛彈?」
「那個……不清楚……可是我連一枚亞提斯飛彈都聯絡不上,因此我猜可能已經全軍覆沒了……」
我們一時之間茫然若失,連話都說不出口。亞提斯飛彈是我們的最後靠山。假使這座靠山全數遭到消滅,那我們再也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地上波頻道的節目主持人相當苦惱地開口:
「話說……這是怎麼回事啊……在『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發表大屠殺宣言之際……影像好像突然中斷了……^……這是一場內容相當誇張的演說,無論如何都非得轉播給全國觀眾知情不可。預計何時能夠恢復連線?」
我們也只能心不在焉地收看唯一有畫面的這個頻道。
只見攝影棚內,有人從旁邊遞出一張紙給主持人。迅速低頭掃視紙面的主持人,忽然幹勁十足地開口說道:
「為各位觀眾插播一則速報!在『人類公敵』發表演說的途中,宇宙發生了大規模的核爆現象!受到波及的世界各國衛星均遭到毀損,目前只得知上述資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是否只能等待政府發表更進一步的後續消息?」
接著影像切換到排列在攝影棚後方的電視牆上,果然也是一片漆黑。使用衛星的國際線路似乎也斷訊了,透過衛星的各種傳播工具好像全數失靈。而螢光幕也如實地呈現出電視台陷入混亂,議論紛紛的模樣。
電視就這樣鎖定後台影像,而主持人則開始出聲解說:
「……看來衛星轉播已經全數毀滅了。各位觀眾請注意,包括手機、網路、汽車導航、船隻及飛機等各種交通工具的導航系統,現在幾乎各式各樣的3C產品都非常倚重通訊衛星的機能。因此請各位務必慎重行動,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意外事故。各國衛星目前均遭逢毀損,無法估計實際上造成了多麼嚴重的損害。」
莉音、沙織、柚學姊,甚至連恒太都難掩內心震撼,露出了啞口無言的神色。
我冷靜地開口說道:
「亞提斯飛彈被一掃而空的意思……便代表巡弋飛彈成了我們手邊僅存的可用戰力,而且戰力顯然已經大幅銳減。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們此時還能採取何種反制手段……」
「真的連核彈也通通被炸毀了嗎?」
沙織一臉難以置信地說道。
「應該沒錯。核彈與其說是兵器,倒不如說是政治交涉所需的最大籌碼。恒太之所以在演說時不斷強調要動用核武,也只不過是為了迫使對手與我們進行政治協商的手段罷了。而今這張王牌已經徹底消失了。美國方面之所以動不動就誇飾我們的宇宙核武數量……必定也是把這種劇本考量在內——」
「我們本來就無法在缺少宇宙兵器的狀況下與美國進行決戰,因此這場戰爭——」
連忙打斷莉音發言的恒太插嘴說道:
「還大有可為。剩餘的巡弋飛彈隨時都能發射,只要我們聲稱手頭上的巡弋飛彈當中,暗藏了幾枚核子彈就好。尋求政治解決的可能性還沒完全歸零。」
「但若是宇宙兵器,或許恒太的虛張聲勢還行得通……然而我們的巡弋飛彈群輕易就能透過肉眼觀測,多半也都已經失靈,即便宣稱其中有搭載核彈頭也行不通吧。」
我也同意莉音的看法。
「況且少了衛星轉播,我們就無法打造出能夠讓你有效率地發表演說的環境。今後的演說片段,頂多只能上傳到網路短片發佈平台吧。就算你再怎麼威脅要利用巡弋飛彈發動核武攻擊,跟透過電視轉播發表演說的影響力簡直有如天壤之別。」
「恒太的演說,是向全世界表明我們立場的寶貴媒體機制。但現在這個機制遭到摧毀……就表示今後由美國提供的情報,將會全部被當作事實,散播全世界……」
正如莉音所言,這情況嚴重性更勝核彈遭到摧毀,最令人擔憂的事態,說不定是我方再也無法隨心所欲地傳遞情報這件事。儘管可以透過網路連線在一定範圍內發送情報,但接下來卻會變得難以像先前那樣,即時性地讓全世界同時獲悉我方的意圖。
今後我們必須經歷層層關卡,得先與離猿島最近的電視台建立連線,再進一步將影像轉播給其他電視台才行。而在過程中,無論如何都會受到第三者干擾。好不容易才藉由對日本的敗戰處理方式,讓極少部分人士內心萌生出「他們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凶殘」的正面評價,如今卻演變成連這點成果都很可能付諸流水。
「可、可是美國摧毀了世界各國的衛星群……那樣做真的沒關係嗎……?」
沙織繼續追問。
莉音回應道:
「由於處在全世界有可能遭到核子烈焰吞噬的非常事態之下……只要主張是為了阻止這件事,八成就能構成正當藉口了吧。畢竟根本沒有國家敢跟美國唱反調啊。」
之後我們再怎麼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下一步該採取何種對策,逐漸陷入沉默。
在進行了一小段毫無成果的討論後,營光幕上似乎有了動靜,主持人情緒激動地開講:
「美國總統將準備針對全球衛星慘遭破壞一事舉行記者會,本台將透過有線寬頻為各位觀眾轉播記者會的現場影像!」
影像切換至白宮的記者會會場,我們當然也定睛注視畫面。
卡其斯總統已經現身,周遭也能看到其他部會首長及高階將領齊聚一堂,這陣仗反映出狀況有多緊急。
「全球各國的民眾,大家是否能看到這段影像?對於這段影像能夠傳遞到各位眼前的幸運,如今我只覺得如釋重負。」
記者會由總統的呼籲揭開序幕。
「相信即便是無法透過現場直播收看這段影像的國家,日後必然也會藉由錄影轉播的形式呈現給各位吧。個人確信我們人類必能戰勝這個難關,我們絕不會屈服於『人類公敵』卑鄙無恥的妨礙手段之下。」
——妨礙?怎麼回事?破壞各國衛星群的凶手不就是美國嗎?
我大感詫異。
「相信應該有許多民眾已經知情,所有衛星幾乎都已經慘遭『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毒手。生性殘虐的『人類公敵』正樂不可支地欣賞著整個世界因遭到破壞而陷入混亂的光景。」
──!?
我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大約在一小時前,我國發現『人類公敵』活用自己擁有的衛星兵器,在宇宙空間引發了一連串核爆。此舉造成以美國為首的各國宇宙設備受到毀滅性打擊。假使在宇宙空間還留有能夠活動的衛星,那大概就是不折不扣的奇蹟吧。」
我開始明白事態的走向了——美國企圖把摧毀宇宙資產的這筆爛帳通通賴到恒太頭上。
「『人類公敵』光是屠殺人類還嫌不過癮,他更打算拉整個文明一同赴死。『人類公敵』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終結地球文明。」
總統彷彿把此事當成重要發現一樣,以耐人尋味的口吻說道:
「國防部曾經將陷入這種事態的可能性視為選項之一提出來討論……換句話說,就是討論『人類公敵』胡亂發射自己擁有的兩萬枚核彈,斷然執行席捲全地球這種駭人自爆攻擊的可能性。在『人類公敵』宣稱要動用核武的同時,便啟動搭載核彈頭的宇宙飛彈,鎖定了地球上的所有國家。」
總統用由衷的口吻,既熱忱又真摯地繼續說道:
「察覺『人類公敵』企圖的美國宇宙軍,為了設法在宇宙空間破壞掉敵人的核彈頭,發射了不少的衛星破壞飛彈──行動時懷著祈禱般的意念。要想命中所有飛彈或許很難,但我們卻非得完成這項艱難的任務不可,這都是為了將人類文明保留給後代子孫。」
至此,總統暫時頓了一頓,緩緩環顧會場一圈。他的雙眼看起來似乎滲出一絲淚光。
「我們……賭贏了。我軍在千鈞一髮之際,成功地攔截了『人類公敵』企圖投向地球的大量核彈。」
真、真是有夠感人肺腑的故事啊!面對極其強大的敵人,絞盡腦汁鼓起勇氣堅持到底,在最後的緊要關頭扭轉乾坤大獲全勝,這大概就是俗稱的好萊塢公式吧。總覺得這段演說內容描述的情節鐵定會被改編成電影。
「可是,目睹宇宙飛彈遭到美國引以為傲的最新型衛星破壞飛彈攔截,而陸陸續續喪失機能的『人類公敵』,就轉而利用核彈在宇宙空間造成大範圍的誘爆。他企圖藉由對宇宙設備造成毀滅性打擊的手段,給人類文明帶來致命重創。」
美國的劇本逐漸明朗化。
革命社擁有兩萬枚佈署於宇宙空間的核彈,但卻接二連三地遭到美國的最新型兵器擊墜,目睹美軍優異表現的恒太驚慌失措地摸索能對地球造成傷害的方案,最後卻讓人類的宇宙資產慘遭池魚之殃——故事內容大概就是這樣。
「事實上,現代文明如今因為『人類公敵』在宇宙引爆大量核彈的緣故,而被迫面臨重大抉擇。『人類公敵』的這一擊,對社會公共建設網路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影響,原本就瀕臨危機的世界經濟,極有可能再次遭受嚴重打擊。而美軍本身與軍事衛星之間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許多尖端兵器與衛星緊密聯結,但如今這些兵器的機能卻幾乎都陷入停止狀態,導致軍事行動方面也受到了相當大幅度的限制,簡直可以說,『人類公敵』已經成功營造出他所渴望的社會混亂局面了吧。」
總統展現出堅定不移的態度繼續說道:
「可是全球的民眾,請各位不要墜入絕望,美國現在正懷著奮不顧身的意志重新編制軍隊。要重建並再度啟動全軍的情報通訊網路,確實是一項天大的難題,可是為了解救全世界的民眾脫離『人類公敵』的凶刃,我們依然會勇往直前。」
這場演說動人心弦,聚精會神地聆聽的美國民眾勢必會更加團結。
這就是美國的強大之處。愈是被逼入困境,美國人愈是會果敢地挺身挑戰。因為他們的表演手法及掌握社會風向的能力總是令人嘆為觀止。歷任的美國執政者,向來都具備編撰劇本,促使每位美國民眾滿懷英雄氣概地採取行動的能力。
「各位切勿輕言放棄。期盼各位能夠挺身而出,與我們一同攜手奮戰。希望各位能夠與士兵們一同祈禱,一同對抗強權。相信諸位追求自由與正義的熱情,必會與不斷朝向猿島邁進的士兵們心靈相通,轉化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吧。人類的思念若能團結一致,任何困難都不足為懼。屆時,我們必能親手救回我們所深愛的地球!」
總統眼眶泛淚,情詞懇切地殷殷傾訴。
「讓我們奪回遭到頑強又可怕的『人類公敵』所支配的猿島,再次在這世界上插下自由的旗幟吧。絕不能容許『人類公敵』繼續為非作歹。只要全世界的民眾團結起來,一起思考對策,相信我們必能擊敗『人類公敵』,實現復興大業!」
可能因為受到強烈的感動,集結於會場的記者們自然而然掀起了一陣熱烈掌聲。
總統輕提手臂示意肅靜,神情堅毅地繼續說道:
「美軍預計於明天早上對猿島發動總攻擊。『人類公敵』可能已經設下可怕的陷阱在等待我們,大概正摩拳擦掌地準備虐殺我軍的英勇士兵吧。或許會發射大量飛彈轟炸我們,也有可能散佈毒氣,我們無疑將身陷危機四伏的險境之中。即便如此,人類仍面臨為了維持尊嚴而不得不挺身一戰的瞬間——那就是現在。」
好一項充滿戲劇性的攻擊計畫。他說不管被擊倒多少次,仍願意為了守護人類尊嚴而賭上性命,勇敢無懼地向前挺進。無論是誰,大概都會認為人類真是極其美好的物種。
總而言之,美國總統已明示了預定的攻擊計畫。既然戰況陷入了互有消長的僵局,照理說應該要全力排除被敵人獲知攻擊計畫的可能性才對。換句話說,美國必定清楚殲滅我方的宇宙戰力之後,我們手邊已無可用的有效戰力,因此才敢這樣公開宣佈作戰計畫。
「讓人類親手奪回猿島,讓猿島成為人們追求自由及尊嚴的象徵,讓我們用奪回猿島,邁出人類復興的第一步吧!全世界的所有民眾,請助我們一臂之力。全世界的所有民眾,請與我們一同祈禱!祈求明天準備執行的這項大規模且高難度的作戰能夠旗開得勝,以及祈求和平的生活能夠再次降臨這個世界。」
這次總統發表了一場收起激情,簡直像是向身邊摯友親暱訴說的優秀演說。
「最後請容我再補充幾句話。面對內心充滿憎惡之情的『人類公敵』,我反而想全力向他表達感謝之意。因為拜『人類公敵』的現身所賜,人類才得以發揮出真正的力量。我們只要同心協力,就能再次奪回充滿光明的世界。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就能開創出更勝現在的耀眼未來!」
總統意氣昂揚地抬頭挺胸說道:
「全世界的所有民眾,一同奮戰吧。一同克服苦難,創造光榮的世界吧!在我們堅定不移的團結面前,世界恐慌也好,大戰也罷,甚至『人類公敵』通通都不是對手。來,現在正是向前行的時刻。來,鼓起勇氣跨出第一步吧!而這一小步,將能帶領我們建立人類的全新未來。奮起吧,現在正是全世界心手相連的關鍵時刻啊!」
演說結束的瞬間,全場觀眾同時起立,掀起一陣熱烈掌聲。
在會場的人們通通熱淚盈眶。
最令我驚訝的是,他們竟有辦法把自己策動的無差別攻擊,轉變成如此華麗的「善VS惡」對決劇本……被他們這樣一整,我們完全無計可施了……
我們大概已經沒有扭轉乾坤的策略了。有種連抵抗都沒辦法,只能靜靜看著自己踏進棺材的感覺──
我們就只能雙眼緊盯電視機,不發一語地注視著人們毫不掩飾地在鏡頭前面掉下豆大淚珠的模樣。
之後,我們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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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總統發表完演說經過二〇分鐘左右,同行的部長及高階將領們利用同一間記者會現場,接受記者們的提問。總統已經離席,大概是將後續事情交由各部會首長負責處理吧。電視播映著會後的問答實況。在聽完總統華麗的演說後,這成了一場記者們及各部會首長都還沉浸在餘韻當中的會後問答。
當提問進行到一半——國防部長突然衝進記者會現場。他臉色大變,宛如發生了什麼至關緊要的大事一樣。
記者們也都睜大雙眼,注視著國防部長的反應。
國防部長走到講台前,拿起麥克風發言:
「很抱歉打斷各位記者的問答,就在剛才……我們見證了奇蹟!」
國防部長氣喘吁吁地繼續說道:
「我們發現了唯一成功逃過了『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發動邪惡攻擊的衛星!連我本身也對這奇蹟難以置信……」
記者們爆出陣陣歡呼聲,在場的部會首長及將領們也都難掩驚喜之情。
「這就是那顆衛星的照片。雖然是舊照片,不過現在當然還是保持原樣。這是SACL16型——它是一顆非常舊型的軍事衛星,由NSA負責運營。令人驚奇的是,它現在仍能發揮原有的通訊機能。」
國防部長高舉照片。攝影機將鏡頭拉近,清晰地拍攝出那張照片。
「這顆衛星堪稱是上帝留給人類的唯一希望。我不禁認為——這是某個難以測度的超自然存在,託付給全人類的貴重訊息。」
在總統剛發表完演說,激情氣氛尚未消退的記者會現場,又再度被掌聲所淹沒,齊聚在會場的所有人都讚不絕口地恭賀這項奇蹟。
而立場與他們相反的我們,則只感到滿心疑惑。在那麼大規模的爆炸之中,真的還有衛星能夠逃過一劫嗎?一般市民當然無法直接確認這個問題。更何況,留下了那顆衛星又怎樣呢?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場戲確實演得相當精彩。
隨後,這顆衛星被美國國防部長取名為『奇蹟衛星地球1號』,成了人類復興的象徵。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9 20:46 编辑

第四章 希望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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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其斯總統發表完充滿決心的宣言之後,世界各國也陸陸續續發表新的誓言。二〇〇個國家與地區團結一致,彷彿不管付出多大犧牲也要擊敗恒太一般,爭先恐後地公開宣誓。
簡直形成了一場各國分秒必爭地搶著發表協助美國、解救日本承諾的宣誓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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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首相——
「本人想在此宣佈我國將全面支援美國,並與世界各國同心協力採取軍事行動。即便是凶惡且冷血無情的『人類公敵』,在團結的地球市民面前也無能為力。無論付出多大的犧牲,也要引以為傲、抬頭挺胸地前進猿島。我們絕不會屈服於恐怖份子的魔掌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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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總統——
「法國不惜提供全面性的軍事支援。即便是至今依然保有強大軍事力的『人類公敵』,也絕對敵不過七〇億人團結一致的意志。我國將派遣三軍與美軍合作,解放陷入困境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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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首相──
「我國肩負維持世界和平的義務。在凶狠的恐怖份子造成全球陷入恐慌,地球經濟瀕臨崩潰危機的現在,德國必須為了這個世界挺身而出。今後,『人類公敵』可能會再屠殺數十萬名英勇的士兵,挾數百萬名全球民眾作為人質吧。即便如此,我們仍然必須毫不畏懼地揮兵進攻猿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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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首相——
「義大利面臨破滅的危機。受到世界經濟恐慌的影響,我國財政陷入絕境,經濟活動大幅縮減。這一切全都是『人類公敵』惹的禍!再這樣下去,義大利以及整個世界都會在『人類公敵』的威脅下步向滅亡。全世界團結起義的時刻到了!讓我們驕傲地向若無其事地虐殺數千萬人的『人類公敵』展現我們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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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在宇宙發動的無差別攻擊,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批判。不僅如此,美國的所作所為居然在眨眼之間通通轉化成一場正義的聖戰。
而「考量到日本的狀況以及投降條約的內容,『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其實並不是如外界所傳的那樣冷酷無情吧?」這種少數意見,已經不留痕跡地徹底被抹殺。在這種狀況下,想也知道沒人敢大方地表達出上述看法。『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即是無庸置疑的邪惡化身,這種評價已經完全拍板定案了。
在這段期間,保持沉默的就只有俄國與中國。只有這兩個國家不以國家立場對外發表意見。
但在全球的重量級領導人當中,唯獨普奇羅夫做出了不同的對應。普奇羅夫在俄國的權威報紙‧消息報上刊登了一篇社論,對美國展現出極為強烈的憤怒。由於這篇文章也在網路版的消息報上刊載,因此我們得以確認詳細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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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便是普奇羅夫的社論開頭:
「非法的恐怖份子應當徹底根除。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無須討論,立刻殺光他們一了百了。無論『人類公敵』再怎麼搬出核武反覆恫嚇,也絕不能讓他們有機會爭取到任何政治妥協的餘地。換作是俄國,必能更有效率且精準地殲滅『人類公敵』等人吧。」
這篇文章霸氣十足,但普奇羅夫也是因為事不關己才有辦法發表這種意見吧。假使這回的戰爭中,是由俄國成為眾矢之的,相信他必定又會搬出另一套說詞。
接著在普奇羅夫的這篇社論中,又用了少許篇幅攻擊我們,然而後續內容的論述走向卻逐漸截然不同。
「可是,更不能原諒的對象正是美國。宇宙核爆並不是『人類公敵』所為,我國情報機關查出那顯然是美國所犯下的惡行。美國大量發射升空的並非衛星破壞兵器,而是以ICBM改良而成,能夠安排於指定地點引爆的巡弋飛彈。美國事先完全沒徵詢我國同意,便擅自摧毀俄國設置在宇宙的資產,造成我國的所有宇宙研發成果付諸流水。對俄國而言,美國就跟盜賊或黑幫那種敗類沒兩樣。」
普奇羅夫搬出抨擊我們的相同火力,猛烈地批判美國。社論中附上由俄國情報機關所捜集到的具體實證數據,接著繼續寫道:
「美國玩弄陰謀贏得全球信賴,甚至妄想繼續把持發生經濟恐慌後的世界霸權。就算說對美國而言,這場大戰乃是拉攏精疲力竭的各國,讓凋零的基礎貨幣制度不了了之的大好機會也不為過。戰後,美國在軍事及政治層面的領導力應會加倍提升,或許會誕生出一個以美國為中心的專制經濟體系也不一定。但俄國不會參與這項陰謀。唯有美國盡快交出手中霸權,才是為全世界帶來和平穩定的唯一方法。本人在此斷言,假使美國不存在的話,『人類公敵』也絕對不會現身危害這個世界。」
論文以這段相當辛辣的字句作結。就算找遍全世界,普奇羅夫絕對是唯一一名敢如此指名道姓地嘲諷美國的重量級領袖。
只不過俄國對美國充滿敵意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自從普奇羅夫掌握權力核心以來,這種敵對姿態就跟著變本加厲。因此普奇羅夫的社論幾乎沒有成為熱門話題。大眾傳媒、政治家及世界輿論均認為「俄國又誇大其詞地企圖眨低美國了嗎?」,連理都懶得理。至於其他更惡質的部分人士,反而還見獵心喜地為普奇羅夫這篇社論貼上陰謀論的標籤,卯起來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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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確認過世界情勢的我們,為了討論今後的方針而圍著折桌坐成一圈。
我傷透腦筋地說道:
「居然還有這種攻擊手法……正如普奇羅夫在文章中指出的一樣,是一樁太過跳脫常軌的作戰計畫。」
「……針對宇宙的無差別核爆攻擊,恐怕是在相當早期的階段就已經醞釀好的作戰計畫。當然世界各國的宇宙資產總數也不容小覷,但擁有最多宇宙資產的正是美國本身,因此美國才暫且擱置了這項會讓宇宙資源毀滅的作戰。最後目睹大量亞提斯飛彈準備攻擊之後,才迫於無奈地啟動了這項計畫。」
莉音根據先前收集到的情報,如此整理當下的狀況。
「而美國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我們則淪為破壞全世界的宇宙資產,企圖終結人類文明的末世主義者。」
「若少了軍事衛星,美軍的行動應該會大受影響吧。即便如此,一旦奪走我們的大量破壞兵器,將戰況帶入互相轟炸的局面,美國也不可能落敗……」
「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我們手邊已經沒有任何有效戰力了啊!」
恒太逞強地回應沙織的疑問:
「不必擔心,我們還有陸上飛彈發射裝置。佯裝成被逼入絕境的世界皇帝,從現在起要開始上演一齣華麗的逆轉好戲。本人爺盡情揮灑的精彩表現,遲早都會被改編成電影登上大螢幕吧。」
我開口確認道:
「柚學姊,我們還剩下多少座巡弋飛彈發射台呢?」
「唔,一開始共有二〇〇〇座……現在只剩四〇〇座。飛彈先生也只剩下九〇〇枚而已。」
「失去八〇%以上的戰力了嗎……照理說,面臨這種狀況,就算早已敗戰也不足為奇啊。」
「不對,我們的最大戰力亞提斯飛彈已被一掃而空……因此我們絕對已經失去九十八%的戰力了……」
莉音緊咬嘴唇說道。
沙織出聲詢問:
「我們雖然重創了第七艦隊、第五艦隊及第三艦隊,但美國本身並未喪失攻擊能力對吧?」
「美軍既可由美國本土或關島派遣B-2轟炸機到這裡,也能直接發射飛彈展開攻擊。在失去亞提斯飛彈的當下,我們已經毫無勝算……」
「怎麼辦?還能採取什麼對策呢?」
我一邊掃視眾人一邊開口說道。
「……」
「……」
「……」
「……」
眾人都顯得垂頭喪氣,沒人開口回應我。
以往就算面臨類似的情況,我們也都再三成功地扭轉乾坤。然而這一回,感覺好像再怎麼絞盡腦汁也找不到能反敗為勝的希望。
「正視現實吧,這場戰爭是我們輸了。明天早上,美軍的進攻大概會是最後一戰吧。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擬定應對方針才行。」
「就算說要擬定方針,除了抗戰以外還有其他方法嗎?我們以往不也都是這樣一路奮戰過來的嗎!?」
我用力對這麼說的沙織點了點頭回答:
「沒錯,我們數度歷經了生死危機及激烈戰火的洗禮。無論是與海胴的廝殺也好,日本商業銀行的收購也罷,或是遭逢中國的政變危機以及與俄國之間的經濟大戰,我們在數不清的大小事上面臨過生死關頭,也都順利地克服了難關。只有這一次——」
「我明白,這回是最後一戰了。但我們早已有所覺悟了啊!如今身在這座島上,不就代表了這麼一回事嗎?」
「沙織……」
「沙織同學說得沒錯。我想我們已經彼此發誓直到最後一刻都要永遠在一起,不管演變成什麼樣的結果都無怨無悔。我覺得這會是最棒的一場決戰。」
「呵,受本大爺感化的小姑娘們,似乎也稍微成長了呢。看樣子我非得頒發春日一刀流的傳人資格給妳們這兩個直屬徒弟不可了。」
「我既沒受到你的影響,也不是你的徒弟或部下,更不需要什麼一刀流的真傳資格。」
「折織還是一樣是個粗暴的小丫頭啊。瞧,柚渴望得到真傳資格,想要到兩眼發亮了呢!」
「我是有點想要沒錯,覺得可以向其他人炫耀!」
「好吧。柚,從今天起,妳可以自稱為春日一刀流的傳人。我順便連春日闇黑流的真傳資格也一併附送給妳。妳已經到達普通武者必須花費一〇〇〇年時光修練,才能登上的武道巔峰!儘管引以為傲吧。」
「是!我非常開心!」
「恒太這傢伙絕對是嘴砲神功的真正傳人……」
他們即使面臨重大危機,仍舊一如往常地鬥嘴,這景象反倒讓人感到心平氣和。大家似乎都已經做好承擔任何後果的覺悟了。
我再度出聲確認:
「那恒太也認為應該要抗戰到底囉?」
「你這不是白問嗎?用不著想也知道,當然要抗戰到最後一秒鐘為止。我這就開始研擬明天早上的防衛作戰計畫,你們只管放心。發動攻勢的世界各國聯軍,將會慘遭本大爺的天才戰術所吞噬!」
「知道了,看來大家都已經下定決心了。莉音妳呢?」
沙織溫柔地探頭,看著低頭繃緊臉的莉音這麼問:
「莉音?」
莉音緩緩抬起頭來開口:
「……投降吧。」
「……咦?妳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們投降吧。」
「居、居然要我們……投降……?」
頗感意外的恒太,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
「先發送外交電報,向聯軍表明投降的意思。另外把大革命社帝國的國旗跟白旗綁在一起,插在猿島地勢最高的位置。」
「……話說,我們真有辦法投降嗎?」
「不管怎麼做,以我們現有的處境都絕對無法擊敗多國聯軍,只有投降才是唯一能保住性命的方法。大家的想法不難理解,但我們真的只剩這條路可走。」
「莉音,妳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可是登上世界巔峰,甚至挑起了這場不惜與地球所有國家為敵的世界戰爭耶?假如選擇苟且偷生的話,下半輩子大概只會飽受懊悔念頭的折磨吧。」
「我絕不會讓你們只能苟且偷生地活下去。拜託了,我不希望大家白白丟掉寶貴的性命。請你們相信我好嗎?」
莉音懇求地凝視著我們。
恒太卻揮掌重拍桌面,激動地咆哮道:
「我們是革命家!並不是愛惜生命還來這裡揭竿起義的人。我敢全力斷定自己度過了一段美好的人生,而且是一段充滿價值的人生!難道妳要否定我的看法嗎!?」
「不是,你誤會了。我並不是否定我們的生存方式。而是憑我們的實力,一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因此我想先保住大家的生命,設法追求這個可能性。」
「莉音什麼時候開始會說這種花言巧語了?我們為了這目標賭上了一切,傾盡了人生的所有。之所以設立世界首屈一指的銀行、營運巨大的證券交易所,所有一切都是用來實現這項革命大業的基礎。這次一旦失敗,就再也沒有下個機會——」
我出言制止愈講愈激動的恒太:
「恒太,你先別那麼激動。其實我的想法也跟莉音一樣。」
「你說、什麼……?連你都跟著出毛病是怎樣?」
「恒太你說得對,我們是革命家。既然身為革命家,那我們何不傾盡全力掙扎到最後一刻呢?比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態度,我情願絞盡腦汁思考——該怎麼做才能達成世界革命的目的,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言放棄。」
我依序注視在場眾人的臉,重重地繼續說下去:
「我們相信這個世界必須改變,因此現在才拚死在這裡掀起革命。我認為我們應該不停地追求世界革命,就算有點丟人現眼又何妨?如果因此就能保住繼續革命的可能性,那簡直再划算不過了。」
莉音露出無比安心的表情看著我:
「巳繼已經一字不差,代替我講完了我想說的話。我們並非只是單純舉白旗投降,而是以大革命社帝國的國格要求停戰。只要把情況想成日本向我們投降那樣就好。若以國家立場正式投降,詳細的投降條件就端看後續交涉狀況而定。反正一切都是未知數,大概會取決於檯面下的交涉結果吧。」
「哦……?引出能為帝國保住一線生機的投降條件,也是我們的戰役之一嗎……?但假使投降交涉決裂的話,到時只能見招拆招囉?」
「沒錯。在表明投降意願後,再來誰也不曉得後續會如何發展。我們只能追求剩餘的可能性,竭力掙扎到最後一刻為止。」
恒太總算也恢復冷靜,意有所指地伸手輕撫下巴說道:
「其實換個角度思考……帝國若釋出投降意願,或許就能促使聯軍延後展開攻擊……而只要在這個階段爭取到喘息的機會,屆時或許有可能再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突發狀況。相較於靜待明天早上與邪惡聯軍展開決戰,這可以說是更加積極的發展。這正是我在年幼時便研擬完成,暗中傳授給莉音及巳繼的超絕機密作戰計畫之一……」
「那我就認定恒太也同意把希望寄託在投降交涉上囉?沙織跟柚學姊的看法呢?」
我轉頭詢問兩人。
「想不到居然還有投降這招可用,真令人有點意外呢。我贊成。」
「對我而言,能跟大家一起革命才是最重要的事。為此,不管是什麼樣的決定都沒關係。」
「那就這麼決定了。先以國家的立場,堂堂正正地表明投降意願吧。」
莉音也跟著附和。
「現在立刻用電子郵件寄送投降書,給以美國為首的世界各國外交部吧。」
「好吧,本大爺允許你們進行投降交涉。巳繼與莉音負責撰寫投降書,沙織及柚準備寄送電子郵件。在發表文章之前,切勿忘記先給身為國家元首的本大爺過目。本大爺華麗的交涉技巧,大概又會將整顆地球搞得天翻地覆吧。」
「為什麼你總是只會在最後收割成果,講得好像從頭到尾都由你發號施令一樣啊……」
「知道了!我會跟沙織同學一起努力做好準備的!」
沙織一臉傻眼,柚學姊則十分興高采烈。
既然新的行事方針已經敲定,我們便趕緊著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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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跟莉音一起草擬的文章,大家也過來確認一下吧。」
我轉動擺在桌上的筆電螢幕朝向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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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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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由身為世界皇帝的朕所治理的大革命社帝國,已做好向猿島多國聯軍宣佈投降的準備。
二、朕已做好命令在陸海空宙司令部及大革命社帝國指揮下的全軍立刻停止作戰行動,留在原地等候處置的準備。
三、朕已做好吩咐帝國臣民確實執行猿島多國聯合軍總司令部所下達之指示的準備。
四、朕已做好放棄先前與日本國簽訂的所有條約,並為了與日本再次建立對等關係而召開協商會議的準備。
五、在帝國軍總司令部指揮的軍隊若不遵從本文內容投降者,須接受猿島多國聯軍認定之合理懲處。
六、關於大革命社帝國的詳細投降條件,隨時都能在聯合國指定的場合進行協商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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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革命社帝國
皇帝春日恒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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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完文章內容的恒太趾高氣揚地交抱雙臂,傲然點了點頭說道:
「嗯,作為一個偉大的帝國,非得與這些草莽國家停戰不可。本帝國的天下雖是唾手可得,但也不能再繼續擴大戰端……世界皇帝為了在此終結大戰而努力不懈的慈悲心腸,相信全人類都會深深受到感動吧。」
「我也沒異議。該做的我們都做了,接下來的外交交涉也是作戰的一環。」
「只要大家同意,那我也同意唷!」
沙織及柚學姊均表達同意。
「OK,那我就立刻把這篇文章打成電子郵件,寄給全球各國的外交部。」
「同時也在猿島的山頂插上我們的國旗與白旗吧。相信在猿島周遭來回盤旋,完全不怕滿天飛彈的媒體直昇機,應該能勉強捕捉到旗幟影像才對,這樣就能讓全世界的民眾獲知大革命社帝國願意停戰的決定。」
「畢竟全球民眾都把你當成超愛戰爭的殺人機器啊,這下子應該可以稍微讓世人瞭解事實並非如此吧。」
面對沙織這番發言,恒太立刻回答:
「呵呵呵,『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才不是那麼弱不禁風的世界皇帝。這次的停戰決定隱含了我的深謀遠慮,這是一場外表佯裝投降,實際上卻企圖反過來籠絡全世界的廣大無邊作戰計畫。發動這個在我出生剛滿六個月時,設想出來的機密作戰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恒太可能真的和媒體形容的一樣,是個惡魔般的皇帝吧。可見記者偶爾也會做出認真的報導嘛……」
沙織目不轉睛地看著恒太。
「立刻著手進行投降的準備。沙織,小柚,可以麻煩妳們幫忙,陪我一起去豎立旗幟嗎?」
「嗯,走吧。」
「知道了!」
繼莉音之後,沙織及柚學姊也跟著起身。
「那巳繼,發送外交文書的事情就拜託你囉。」
「瞭解,我馬上寄出。」
「本皇期待諸位的奮鬥。萬一作戰出了差錯,記得第一時間前來向我匯報。我必須慎重考慮該將皇帝直轄的後備軍隊派往何處應戰才行。」
恒太邊說邊耀武揚威地坐在椅子上。他大概又只打算裝模作樣地坐在椅子上,什麼事都懶得做吧。
「難道你就沒想過要幫點忙嗎……你只有態度是超一流的世界皇帝啊……只有態度而已……」
傷透腦筋的沙織不禁嘆了口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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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透過電子郵件寄送投降書給各國政府。由於網路上有個整合了全球各國政府信箱的網站,因此很快便搞定這項作業。
我原本預計應該會立刻出現某種反應才對,畢竟這是個會導致這場大規模戰爭產生劇烈變動的關鍵分岐點。
但出乎我意料之外,各國政府居然都毫無動靜。我也特別注意新聞媒體的報導,然而政府機關卻都沒做出任何公開聲明。
我花了點時間瀏覽電視頻道,看見隸屬某台的直昇機似乎已發現在猿島最高的山丘上,有一棵綁著旗幟的樹。搭乘這架盤旋於遠方上空直昇機的特派員,一臉狐疑地開口說道:
「話說……?在猿島上空好像有旗幟一樣的東西……?其中一面是大革命社帝國的國旗……另一面則是雪白的旗子……」
喃喃自語地如實解說自己眼前畫面的特派員,突然像是注意到什麼大事似地激動大吼:
「白、白……白旗!?難、難不成!?」
攝影機將望遠倍率調至最高。雖然輪廓及影像仍嫌模糊,但還是可以清楚看出白旗的模樣。
「是白旗!那會不會是白旗呢?應該是白旗沒錯吧!?」

全球頭一個發現大革命社帝國釋出投降訊息的記者,難掩興奮之情地激動大叫。
「怎麼可能!?擁有數千枚核彈頭,渴望世界滅亡的『人類公敵』……居然舉白旗投降!?這種事情真有可能嗎!?會不會是我們看錯了呢!?」
情緒激動過頭的特派員不斷重覆說著「是白旗!是白旗!」。
「不過,那無疑是一面白旗沒錯,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意義呢!?」
就連收到這段影像的棚內也瞬間議論紛紛起來。
棚內主持人半信半疑地詢問專家:
「請問您如何看待猿島豎起白旗的這則訊息呢?」
「依照戰時國際法的規定,白旗是用來表明停戰交涉或投降的信號,是用來向對手表示豎旗方並非交戰對象之意。而白旗也是唯一沒限定使用者的旗幟,即使身為『人類公敵』也能夠使用白旗。」
專家沒提出自己的見解,而是先說明了白旗的定義。
「但對方可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耶?這名史上最惡劣的屠夫,應該是抱持著不殺光全人類不罷休的企圖才對,他真有可能宣佈投降嗎?」
「你說得沒錯,不可輕易相信他,個人認為這很有可能是某種手段。在近代的戰爭中,也有先高舉白旗令對方失去戒心,再開槍掃射接近敵軍的實例。」
「也就是說,這果然是為了暗算聯軍的作戰囉?」
「目前還無法肯定……可是連著名的阿道夫‧希特勒都沒有投降,在最後選擇自我了斷。一個若無其事地殘殺數百萬條無辜人命的『人類公敵』,真會如此輕易就宣佈投降嗎?」
之後,高掛在猿島頂端的白旗影像立刻傳遍全球,可是各國媒體似乎都感到疑點重重。既有電視台強硬地斷定「『人類公敵』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白旗只是幌子」,也有電視台表示「那純粹只是無法印刷旗幟圖案,隨便找面旗幟豎起來罷了,根本不值一提」的無視意見。
我們寄送給各國外交部的投降書,遲遲未能掀起話題熱潮,或許是因為各國政府都不知該如何應對,若不先確認美國的意向,就無法輕率地發表看法吧。
然而在白旗的話題傳遍全球之後,雖然被歸類為真假難辨的情報,但電視台陸續煞有其事地開始播報起標題為「大革命社帝國有意投降」的新聞。全球二〇〇多個國家,必定有某些國家的政府會提前表態,也會有內心對美國抱持敵意的政府。當某些國家政府向媒體洩露風聲之後,這則情報便傳遍了海內外。
情報公佈之時,各國政府彷彿決堤似地陸陸續續開始放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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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速報。本台收到未經證實的情報,根據委內瑞拉總統府的發表聲明指出,該國已收到由大革命社帝國寄送的正式投降書。因此豎立於猿島的白旗,真是用來表明投降意志的可能性隨之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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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巴基斯坦政府高層的說法,該國政府已收到大革命社帝國寄出的外交文件。內容為『已做好宣佈投降的準備』,巴基斯坦政府目前正在討論應對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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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外相在記者會上做出回應,表示『大革命社帝國發送投降書給各國政府的風聲屬實,世界拿下了這場艱辛大戰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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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政府層級的情報又陸陸續續走漏,各家大眾媒體也紛紛把大革命社帝國的投降視為既定事實開始進行報導。照理說應是勝利一方的人類與其說是欣喜若狂,倒不如說是感到困惑,不知該做何對應的意見更是層出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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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仍在等待美國的反應。比起其他各國政府的發表,身為宣戰對象的美國會站在什麼立場更為重要。
況且美國已經向全球宣佈將於明天早上九點發動總攻擊,該要有所反應才對。
我們說好晚上輪流值夜,若發現美國方面有回應就立刻叫醒大家,可是等到最後仍不見任何回應。
清晨七點。
我們已經全部起床等待,但美國始終沒有提及大革命社帝國投降這件事的跡象。既未主動與我們聯絡,也沒有公開向媒體發表看法。
於是我們圍繞在桌子旁邊,共同確認目前的狀況。
「世界各國仍未做出任何反應。電視頻道雖然因為某幾個國家洩露的投降情報交錯而熱鬧起來……身為關鍵的美國卻是無動於衷。」
聽完我這段話,沙織微微側頭感到不解。
「為什麼呢?再過不久就是發動攻擊的預告時間對吧?」
「搞不好……美國打一開始就不打算接受我們的投降。」
莉音嘀咕著回應。
我開口反問:
「也就是說他們不想以國家立場和我們進行交涉,始終打算把我們當成恐怖份子加以處決嗎?」
「在大眾媒體關注的狀況下,依照國際法的規定進行交涉,只會浪費掉大量時間啊。就算美國認為徹底抹除我們的存在才是最佳方案,也一點都不奇怪啊……」
「我們這邊有恒太,要是再得到公開發表演說的機會,沒有人知道這將會演變成多意外的結果。每當恒太發表評論,全世界的大眾媒體都會爭相報導,民心遭到動搖的程度也非同小可。即使美國抱著不願公然提供恒太這種機會的想法也不意外……」
「呵呵呵呵呵呵……一點也沒錯,我的名言總是能夠震撼全世界,愚民們全都引頸期盼聽見我的發言啊。就算說是我的領袖魅力讓地球發光發亮也絕不為過。全球渴望偉大的春日恒太,造成的這股向心力實在太過強大,讓整個美國淚流滿面啊。」
「在這麼緊急的關鍵時刻,虧你還有辦法在那邊自吹自擂呢……」
沙織發自內心感到傻眼。
「恒太,現在可沒空讓你說那些有的沒的。再這樣下去,大革命社帝國真的會被徹底消滅啊。若不趕緊採取有效的對應手段……」
「問題在於以美國為中心的主要國家,企圖無視大革命社帝國發送的投降書。他們打算當作沒這回事,按照原訂計畫重啟戰爭。這些大國都嫉妒本大爺非比尋常的偉大氣度啊。」
聽完恒太說的話,沙織隨即回答:
「雖然你說他們想當作沒這回事……但有好幾個中小型國家都已經洩露風聲了不是嗎?我們的投降書早已被大眾媒體視為公開事實加以報導了啊。」
「只要G7級的主要國家不約而同地閉口不提,事態就會朝不了了之的方向發展。一個月後,愚民們大概會連投降書的存在都忘得一乾二淨吧。世界的運作就是這樣,我應該早已將這方面的知識充分傳授給妳才對吧。」
莉音開口說道
「我們趕緊把通告各國外交部的同一份文件也轉發給全球媒體吧。相信那樣一來,全世界應該就能知道聯軍再無理由攻擊有意投降的對手。當我們豎起白旗,勝負應該就已經揭曉了。」
「的確,距美國的攻擊還有兩小時左右的時間,還是設法表達我們的明確立場比較好。」
我低頭看看手錶,時間還足夠。
可是恒太卻有不同意見:
「不,稍等一下。那倒不如讓我發表演說,向全世界宣佈我們投降還比較有效率一些。與其交由大眾媒體唸稿,本大爺更應當親自向地球愚民發表談話才對。畢竟受矚目的程度有如天壤之別啊。」
「可是衛星已經被炸毀了耶。」
我如此回應沙織:
「我想利用網際網路大概就能應付了。我們為了檢視網路上的輿論動態,已經把小商店那邊的網路線拉到這裡了。儘管影片畫質會變差,但也不致於無法對應這情況。再來就看各家媒體是否願意播放這段影片了。」
「……說得也是,就這麼辦吧。恒太,麻煩你囉!」
莉音點了點頭。
「既然做下決定,那就事不宜遲。一切都迫在眉睫,我會在十五分鐘後搞定轉播的前置作業。恒太,你就稍微準備一下吧。柚學姊,我想請妳幫忙。」
「好,我知道了。又能再次聽見恒太同學發表演說,相信大家一定都會相當開心,不管多少次都還是會想一聽再聽吧?連我都跟著高興起來了呢!」
柚學姊似乎深信——全球民眾都引頸期盼著恒太登台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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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睹上地球未來,不斷英勇奮戰的革命家兼世界皇帝——偉大的春日恒太是也。」
即使是透過網路轉播的演說,還是採用他慣用的開頭方式。
「昨天下午兩點半,大革命社帝國向全球各國外交部寄發了一封主旨為願意投降的郵件,相信應該有不少愚民已經透過媒體報導獲知了此事。」
影片除了轉播給電視台之外,也同步上傳至YouTube。不僅無法避免畫質劣化,影片內容也必須簡潔扼要。因此這次恒太並沒有故作姿態,劈頭明確地點出主旨。
「關於投降條件,本帝國希望能與聯軍進行協商。追求大義的我國,為了避免無意義的戰鬥繼續延燒下去,本世界皇帝才故意做出投降這個充滿榮譽的決擇。但是希望各位不要誤解,此舉並不會改變帝國軍如今依然保有足以與全世界一戰戰力的事實。有史以來,本大爺從未打過任何一場敗仗。即便如此,這回為了給全世界帶來真正的和平,本大爺才選擇竭盡全力弭平戰火。」
我想他所謂的『從沒打過任何一場敗仗』,單純只是因為過去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戰爭……這也是無須多言的事實。
「而帝國將奉還身為日本宗主國的地位,並採行全面協助日本獨立的外交方針。但關於先前與日本議定將提撥鉅款供日本銀行作為資金的條款,宅心仁厚的帝國仍會依約履行。也就是說在投降之後,本帝國仍願意單方面繼續支援日本。相信日本金融系統的復活,將會形成一股有助瀕臨崩潰之世界經濟東山再起的強大力量吧。」
恒太逐漸加強語氣:
「我再重覆一次,帝國已做好向聯軍投降的準備。若要對這個世界負起責任,正應立刻與我們進行投降交涉。這場交涉必然能給世界帶來安定,並成為讓地球重生的第一步。本大爺雖然將以引發世界經濟恐慌及資本主義終結者的身分名留青史,但資本主義本來就已經處於崩潰邊緣。本大爺乃是為了將崩潰所造成的傷害減輕至最小限度,而稍微加快了歷史的腳步罷了。放心吧,大革命社帝國會創造全新的世界體制,帶領地球重振雄風。帝國也擁有足以達成這項目標的豐富物資及力量,本大爺打算全面開放這份龐大財富,為了這個世界妥善運用。」
充分表達完自己的立場之後,恒太握拳敲打講台繼續說道:
「來,接受我國的投降吧!帝國乃是地球的希望,只要帝國能夠延續至未來,地球必然能迎向光輝耀眼的明日。而璀璨輝煌的真實世界,也將從那天起揭開序幕。」
恒太得意洋洋地如此說道。
「世界皇帝的宣旨到此為止,帝國會等待聯軍前來參與投降的協商會議。諸位地球市民,後會有期。」
這是一段極其驕傲又無比蠻橫的投降宣言。即便縱觀世界歷史,大概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恒太這樣擺出高姿態宣佈投降的國家元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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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台高層持續討論——該不該原封不動地轉播恒太的這段投降宣言。
「看樣子那白旗果然是投降的信號,我們可以宣布已經擊敗『人類公敵』了嗎……」
主持人以有氣無力的聲調說道。
聽主持人這樣問,專家輕輕搖了搖頭說:
「……很難講。人類遭受了難以痊癒的嚴重打擊……『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刻意引發的世界恐慌,造成全球經濟遍體鱗傷,物流網路也發生了莫大的損害。而因為世界大戰爆發所受的災害,更是導致莫大財富毀於一旦,資本主義也遭到荒廢……短時間內,人類大概還是會飽受『人類公敵』後遺症的折磨吧……」
「您認為人類會被所謂的後遺症摧殘多久呢?」
「恐怕……必須假定這段時間可能會長達數十年之久吧……」
「數、數十年……」
主持人頓時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自從雷曼風暴之後,世界經濟原本就瀕臨潰堤邊緣。接著泡沫金融崩潰,民間金融機構連忙將根本消化不掉的天文數字級負債轉移給政府後,只是透過轉輪印刷機先印製大量鈔票瞞天過海,勉勉強強將問題扔在一旁。
並非所有問題都是由國際商業銀行引發,經濟的動向必定會導致這項結果。但是這一切卻通通被當成恒太的錯。只要把全人類的問題怪罪到恒太一個人的頭上,政府及金融機構領袖們便能擺脫責任,大眾也會較容易瞭解狀況吧。
此時,主持人好像突然收到什麼情報一般,探出身子與鏡頭外的某人交頭接耳。
隨後立刻重新面向鏡頭,滔滔不絕地說道:
「各位觀眾,本台已與華盛頓方面建立國際電話連線。面對『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投降宣言,美國白宮方面究竟打算做何回應,倍受全球民眾矚目。現在就來進行確認!」
由於衛星全數失靈,因此雙方只能透過電話會談。
主持人與通話對象開始對談:
「看樣子目前應可認定我們人類大獲全勝……請問白宮方面的方針為何呢?」
「是的,現在並未做出任何特別的反應。在『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發表投降聲明後,白宮方面依舊保持沉默。」
華盛頓特派記者只是語調平淡地回應。
「你的意思是?」
「白宮方面不針對此事發表任何評論。集結於華盛頓特區的記者們也都在觀注白宮方面的動向,可是目前仍未接到預計舉辦記者會的通知。」
「哦……什麼反應也沒有嗎?」
「是的,白宮沒有任何回應。只有某位政府高層人士發表了非官方聲明,表示『我國絕不會傾聽史上最凶惡恐怖份子的說詞,也不會與之交涉。只會默默實行總統做出的決定』。換句話說,無論『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發表什麼宣言,美國預計於一小時後執行的攻擊計畫都不會有所改變。」
「也就是說,再過不久便會針對猿島發動全面攻擊囉?」
「目前看來是這樣沒錯。」
注視著主持人與特派記者對話畫面的我們,全體不發一語。
「謝謝,也麻煩你繼續進行追蹤採訪。」
主持人再次與攝影棚內的專家展開對話。
「應該說出乎意料嗎?這代表美國決定完全不理會『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投降宣言對吧?」
「看起來是這樣沒錯……大概是要貫徹始終把他們視為恐怖份子的對應方針吧。遭到『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虐殺的人命,據說光是經過驗證的數字就不下五〇〇萬之譜。背負著全球民眾心聲的美國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可以說非常值得讚許。」
雖然官方發表的虐殺數字激烈震盪,從八〇〇〇人開始,有時變成一〇〇萬人,有時甚至被斷定死亡人數超過一〇〇〇萬人以上,但看起來似乎還是很穩定地逐步增加。現在已經找不到宣稱死亡人數低於一〇〇萬的媒體報導。數字的波動之大,宛如即將迎接漲停板前的股價。
「原來如此。不過戰爭若繼續下去,被逼急的『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會不會再度發動大規模屠殺呢?」
「『人類公敵』為了使美國發射的衛星破壞兵器效果降到最低限度,大範圍地引爆自己持有的宇宙核彈,徹底摧毀了全世界的宇宙資產,導致我們人類蒙受了難以佔計的損害。但拜這份代價所賜,美軍推測『人類公敵』擁有的大量破壞兵器也幾乎全數泡湯。因此束手無策的『人類公敵』,才會公開發表投降宣言吧。縱使『人類公敵』再度發動屠殺,預估規模勢必大不如前。」
「也就是說——即使繼續戰爭,『人類公敵』也無法再執行有效的屠殺行動囉?」
「一點也沒錯,但那也只是代表他難以發動奪走數千數百萬條人命的大屠殺……根據推測,『人類公敵』春日恒太仍舊具備只要他有意進行,隨時都能擊殺數十萬人的戰力。沒人曉得何時會有飛彈自各位的頭上直撲而來,因此現在依然必須關注情勢發展,而且千萬不能放鬆戒心。」
在明確的結論出爐後,我關掉電視。
然後轉頭面向沉默不語的眾人。
「再過一小時嗎……看來我們必須做好覺悟囉。」
我像是在進行工作匯報一樣,以冷靜的語調這麼說。
率先回應的是恒太:
「呵呵呵,看來美國打算逼我拿出真本領的樣子。好吧,就讓『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拿出究極‧最終神技——究極暗黑霸影破來伺候你們,蜂擁而至的美軍即將一敗塗地了!」
沙織罕見地沒有反駁恒太,面露微笑說道:
「嘻嘻,真希望起碼在最後一刻,能夠看見恒太的吹牛成真呢。」
「好吧,那我現在就解放沉眠在體內的真正力量。柚,準備進行防禦作戰。」
「我們手邊還剩下很多很多巡弋飛彈先生,我想努力堅持到最後一刻為止!」
柚學姊以十分開朗的口吻做出回應。
我們擁有的巡弋飛彈,是透過衛星鎖定目標的類型。在與軍事衛星的連線被截斷的此刻,最尖端飛彈也只是一堆廢物。老實說,就算發射大概也無法命中目標吧,甚至有可能飛往完全錯誤的方向。負責操作飛彈系統的柚學姊,照理說應該非常清楚才對,但柚學姊臉上仍是掛著一如往常的燦爛笑容。
不過莉音卻突然伸手抓住沙織及柚學姊的衣袖,誠懇地對她們說道:
「沙織、小柚,拜託妳們倆快點逃吧!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莉音神情十分認真。
不過就現狀而言,多國聯軍已經團團包圍住猿島,美國軍機也抵達附近海面。受到宇宙核爆的影響,高性能監視衛星全都灰飛煙滅,因此美國便轉而致力於派出偵防機進行監視。
再加上半空中也有許多架不聽聯軍制止,衝進戰圈的各家媒體直昇機。由於這些採訪直昇機是從向大革命社帝國投降的日本國土飛來,導致聯軍難以制止。自從這樁事件爆發以來,全世界的主要電視台都派遣了大量採訪團隊進駐日本。因日本的國土近在咫尺,所以媒體即便遭到美軍直昇機驅逐,只要見有機可趁就會立刻折返。為了比其他公司更早一步掌握到獨家新聞,各家媒體都拚了老命。
如今這座小小島嶼集全球目光於一身,猿島周邊的情報毫無掩飾地曝光在鏡頭下。光是有隻老鼠跳海游離現場,也會立刻成為全球皆知的頭條新聞吧。
沙織溫柔地回握莉音的手,語氣平穩地開口回答:
「這是不可能的。全世界都在注意這座島嶼,莉音妳應該也很清楚這點才對吧。」
「妳們只要聲稱是被我們挾持就可以了。只要說妳們是猿島大屠殺的受害者,並且差點被我們處決——」
沙織用罕見的強硬語氣打斷了話說到一半的莉音:
「抱歉,莉音,打死我也絕對不會說出那種話,因為根本就沒發生過所謂的大屠殺嘛。況且就算只是說謊,要我譴責我所看重的革命社,那簡直比死還難受。」
「身為副部長,我非常以革命社為榮。我們永遠永遠都要在一起唷!」
柚學姊也牽起莉音的手這麼說道。
「沙、沙織……小柚學姊……」
我則插嘴對啞口無言的莉音說道:
「莉音,這次妳不該再那麼說了。我們從幾乎身無分文的狀況開始,一路爬到這個億萬人求之不得的地位。我們並非受到外力干涉,而是依靠自身意志選擇了這條道路。就算事到如今妳才要我們回頭,那也一點都不好笑。」
恒太也傻眼地回應:
「真是夠了,看樣子我們當中最缺乏覺悟的成員就是莉音。部下若如此軟弱的話,會讓我這個當上司的相當難為啊。不管我研擬了多優秀的作戰計畫,結果若是被部下給搞砸,身為傳奇軍師的我只會欲哭無淚啊。戰爭可不是遠足喔!」
「巳繼……恒太……」
看著我們的莉音頓時眼泛淚光。
「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就是我們的革命社!」
沙織、恒太、柚學姊都因為我這句話,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我又接著說道:
「我們的帝國改變了世界,相信時代追上我們腳步的時刻必會來臨。革命社有必須實現的大義,而我們更是度過了一段美妙無比的人生。」
「我享受了相當充實的時光唷!想不到……我真的完全想不到自己的人生會變成這樣……回想起來,突然覺得一路走來全都是美好的體驗,真的很不可思議。巳繼以前曾經說過『不管幾次,我都希望能步上與現在一模一樣的人生』,現在我對這句話非常感同身受。巳繼、恒太、柚學姊……以及莉音,能跟大家一起走到這個階段,我真的很幸福。」
「在革命社度過的時間,對我來說是相當珍貴的寶物。受到莉音部長邀請,然後跟巳繼同學、沙織同學及恒太同學創造了許許多多歡樂的回憶……甚至幸福到害我有時會不自覺擔心地產生『人生這麼美好,真的沒關係嗎?』的念頭呢。」
「呵,巳繼、沙織還有柚,看樣子你們總算也到達我的境界了呢。但我必須強調──我的人生遠比你們更加充實百萬倍!我才是全宇宙最強的現充!」
「這次就先不吐你槽了,畢竟任誰都比不過世界史上最厲害的英雄兼萬惡罪魁——偉大的春日恒太大人嘛。」
沙織半開玩笑地說道。
「一點也沒錯。只要人類文明存在一天,我的名字就會在宇宙史冊中持續發光發熱。這個世界是存在於我統治下的產物。」
「硬要說的話,我想你應該會被冠上十惡不赦的罪名遺臭萬年喔?」
我也笑著回應。
「呵呵呵……這世上永遠不可能再出現超越『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罪犯。本大爺徹徹底底整垮了世界經濟,向世界各國宣戰,屠殺了一〇〇億名哭喊求饒的愚民,令全地球陷入恐懼深淵。吾乃凌駕於神祇之上的人類文明終結者!」
面對趾高氣揚的恒太,沙織帶著微笑說道:
「啊哈哈。我以前就在想,恒太其實很體貼同伴,明明很溫柔,只是言行舉止有點過分罷了。但不知道這點的人,果然還是只能稱為愚民啊。」
「是的,我認為恒太同學是個非常溫柔的好人。到現在我都還不懂為什麼他會被冠上『人類公敵』這個稱號啊。」
恒太或許是對沙織與柚學姊不約而同地露出認真神情、說出的這些話感到意外吧,竟開始結結巴巴起來。
「妳、妳們說……什麼……?難道妳們兩個小丫頭想設圈套陷害我嗎……?」
「恒太只是因為言行舉止太過誇張,才害一切全都付諸流水。」
我也跟著落井下石。
「你害大家的努力通通泡湯,未免也太不像話了吧!可是那種徒勞無功的表現,才是恒太的特徵啊。」
「早在一〇億光年以前,大宇宙的意志就已經決定本大爺將生為一名溫柔的好青年。事到如今,你們也不需要刻意指出這個無比理所當然的事實。倒是言歸正傳,這場戰爭才是重點啊,諸位。身為著名大元帥的本大爺所企畫的『地球黎明作戰』,令全地球都慘遭業火肆虐。我們的作戰計畫仍在進行中。為了贏得這場世界大戰,我們必須傾盡全力,奮戰到最後一刻才行。」
沙織與柚學姊異口同聲地說道:
「沒錯,就一起無怨無悔地奮戰到最後一瞬間吧!」
「我想與各位一起努力,堅持到最後!」
莉音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們。她表現出一副有話想講,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我對莉音說道:
「就是這麼回事。莉音,妳就別再煩惱了。我們至死也永不分離,這不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嗎?」
「對啊,莉音,妳可千萬別再叫我們逃命了喔。」
「對呀!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唷!」
「呵,我的部下個個都是精英。看來我非得承認你們是一群在暗中協助我,鋪陳這段成名錄的優秀部屬不可了。」
我們七嘴八舌地說完後,莉音總算擦去眼角的淚光,小聲地回答道:
「嗯……謝謝大家。能跟大家成立革命社,一同改變這個世界讓我感到相當驕傲。巳繼、沙織、恒太、小柚……現在可以這樣與大家相處,我真的很開心……我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沙織以雙手緊握莉音的手,輕聲說:
「莉音,我們到最後都還是在一起呢。從小我就有這種預感了!」
「謝啦,莉音。就算用盡千言萬語,也難以表達我對妳的感激,真的非常謝謝妳。」
「都是因為有機會跟莉音部長、巳繼同學、沙織同學及恒太同學一起革命,我才能度過這麼開心的每一天。我實在太幸福了。」
「嗯,這是一段充滿光輝的生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就在這裡。這才是我生平的夙願——革命社是有光明同在的一個社團。」
我們分別伸手疊在緊握住莉音手掌的沙織雙手上面,讓莉音只能任由無法擦去的淚水沿著臉頰悄然滑落。
「謝謝……謝謝你們……」
我們彼此對看,大家都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情。
恒太說道:
「諸位,這可是最後一戰了,上緊發條吧!就啟用我在十五年前傳授給莉音的帝國計畫展開作戰吧!莉音,報告作戰內容吧。」
「啊哈哈,真希望偶爾能聽聽看恒太的親口報告呢。」
沙織發出了輕笑聲。
莉音則接著說:
「等一下,在那之前我想先完成一件事。」
「什麼事?還有什麼沒做的嗎?」
「嗯。巳繼,幫我撥熱線給大原總理。」
「大原總理?他應該有代替我們聯絡美國才對……既然沒有聯絡我們•應該就表示他沒收到來自美國的任何回應吧。」
假使美國有可能答應與我們進行秘密協商的話,那就只會透過大原總理向我們釋出訊息。由於美國選擇消滅我們,導致大原總理這條管道變得毫無意義。
仔細想想,美國都大肆地運用情報操作,將恒太塑造成一名空前絕後的殺戮獨裁者。一個據說屠殺了千百萬條人命的獨裁者,其實罪行都是政府虛構出來的──這件事實當然是伴隨恒太本人一同從地球上消失,才是最好的發展。對美國而言,他們就只是歸納出這樣一個天經地義的結論罷了。
「不對,你搞錯了。對於與美國秘密協商這件事,我早已不抱任何期待。我只是想把希望賭在大原總理身上罷了。」
「賭?賭什麼?」
「世界的未來。」
莉音這句出乎意料的話,對我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我,我懂了……!原來如此,就算我們大革命社帝國如今可說是風中殘燭……但為了世界革命設下的伏線尚未斷裂!大原總理他不但具備政治手腕,考量到現狀的話,也確實只能託付給他……嗯,明白了,確實值得我們孤注一擲。」
「怎麼回事?」
莉音對歪著頭感到不解的沙織說明:
「當我們與日本締結受降條約時,不是有把程式交給前來簽約的大原總理嗎?就是原先準備引進本該歸我們管理,未來日本銀行的金融系統啊。我打算重新把那份系統鄭重託付給總理。」
「啊,也就是透過這招來完成世界革命囉?」
「我們擁有一筆尚未曝光的鉅額資產作為擔保,世界各國都以為分佈於猿島周遭的艦艇上堆滿的都只是飛彈發射台……可是在沉入海中的油輪裡頭,卻藏有無數的金銀財寶。在世界金融經濟宣告崩潰的現在,超過地球總資產約一成以上的財富全都在這裡。我想向大原總理坦承這件事,將全世界的未來寄託在他身上。」
「不管怎樣,人類都必須跨越這波空前絕後的經濟大恐慌不可。我們設計的程式正是準備為此派上用場,況且我們也還擁有可以鞏固新經濟體系的龐大資產啊。」
恒太也接過我的話繼續說道:
「哦……要把後事託付給大原嗎?大原絕對會大吃一驚吧。既然準備得這麼周到,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方案。莉音還滿有兩把刷子的…………不、不對,等一下。這正是我在十五年前下雨的那一天,為了這一刻的來臨,事先傳授給莉音的S計畫啊!」
「那巳繼,時間所剩無幾,麻煩你撥熱線電話給大原總理吧。」
「瞭解,我這就去呼叫他。」
我連忙打開筆電,一邊登入視訊會議系統,一邊撥打大原總理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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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聽手機時,口氣顯得有點不悅的大原總理,一看到我們全體成員都坐在桌前參與視訊會議,頓時難掩內心驚愕。
「總理您好,我們是革命社。」
首先由聯絡總理的我鄭重地打了聲招呼後,莉音接著說道:
「早安,總理。」
總理劈頭就冷淡地說道:
「我已經聯絡過美國啦,他們完全不打算跟你們進行交涉。聽好了,這話僅止於我們之間,美國早已做出決定,要派軍殲滅你們。」
「嗯,我們明白。給您添麻煩了。」
我立刻點了點頭。
「……哦……那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莉音開口回答總理: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承蒙您的關照了。我們之間只不過曾有資金往來,也說不上關係有多深厚。」
「沒錯,所以你們是打算交代遺言嗎?」
「我們是為了讓總理成為英雄才跟您聯絡的。」
「……英雄?還以為你們想交代什麼正經事,結果居然是說笑話……」
「在猿島近海沉沒的那些油輪中藏有龐大財寶。是一筆在資本主義崩潰的這個時刻,足夠建造出新世界的巨額財富。」
我接著莉音的話尾繼續說明:
「包括四萬一〇〇〇公噸的純質金塊、五萬八〇〇〇公噸的純質銀塊、六七〇〇公噸的白金,再加上等級極高的各類珠寶美術品……若扣除不動產及原油的話,大概是一筆相當於地球現貨資產評價額一〇%〜二〇%左右的鉅款吧。」
「你、你說什麼……?」
總理瞬間臉色驟變,倒抽一口大氣。
「嘻嘻,我們現在無疑是全球排名第一的大富翁喔。」
「……」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告白,總理似乎不知該說什麼。
就國家而言,黃金儲備量號稱排名世界第一的美國,擁有超過八〇〇〇公噸的黃金,而排名世界第九的日本,黃金儲備量只有八四三公噸。位數相差太多,大概完全超出總理的想像了吧,也難怪他會顯得那麼吃驚。
「我們想將這筆財富託付給總理。」
「……這、這究竟是、是怎麼一回事?」
總理有點喘不過氣地問道。
「請總理代替我們——推動並設法完成我們想實現的目標吧。」
莉音將身子探近鏡頭繼續說道:
「您日前來此締結受降條約時,我們曾把新貨幣制度的程式交給您。雖然不是金本位制,但相信沉眠於這片海域底下的實體物資作為這項新制度的擔保品,應能發揮極大作用。不對,若不運用這些實體物資作擔保,大概就很難推動新的貨幣制度了吧。」
「等一下,為什麼我非得當你們的替補不可啊?我可是對你們抱著滿腔怨憤,就算痛扁你們數百回也難消心頭之恨喔?」
「這我們明白,因此就交由總理您自行判斷。這裡埋藏著莫大財富,而總理您已經擁有實行世界革命所需的程式——只要能讓總理知道這兩件事,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但我可能只會把那批金銀財寶打撈上岸之後,對你們的要求棄之不顧喔?」
「若真是那樣也無可奈何,畢竟現在的我們也只能拜託總理您了。」
「不管怎樣……假如你們口中的那筆財產真的存在,那就代表位於東京灣境內,歸屬我國管理本就是理所當然。」
面對毅然如此斷言的總理,莉音不禁噗嗤笑道:
「嘻嘻,投降的國家講話還真大聲耶。」
「妳、妳說什麼!?要、要不是你們用無數核彈威脅……所以我才無法原諒你們!絕對不可能!」
只是稍微點出事實,總理便火冒三丈地破口大罵,想必他內心已受盡遺憾及悔恨之情的煎熬吧。
「我們也沒想過要得到你的原諒,反正我們一開始早就做好覺悟了。」
「你們再過不久就會被剷除了。無論對日本而言,或對全世界來說,你們都是災厄的化身!你們這群史上最惡毒的恐怖份子,快去死一死吧!」
這大概是總理內心的真實感受吧。莉音說得沒錯,我們對這一切早已心裡有數。即使遭到多麼激動的言詞責罵,也不會反感。
總理毫不留情地繼續發飆:
「就算求饒也來不及了,因為你們確定完蛋了!」
「嗯,這我們曉得。我們全體都很清楚這件事。」
莉音靜靜點了點頭。我們雖然一言不發,卻也透過面不改色靜觀這場對談的態度,表達自己同意莉音的立場。
「……」
不可思議的是,這次輪到總理陷人沉默。
看著鏡頭的總理臉部表情微微扭曲。他彷彿感到難為情似地縮起雙肩,稍稍垂下視線說道:
「抱、抱歉,我竟然一時情緒失控,對抱著必死決心的人說出這麼粗暴的話,真的非常對不起。就算我恨透你們是個不爭的事實,但這些仍然是兩回事。請容我收回方才那些難聽的話……」
「沒關係啦,要是連這種小事都耿耿於懷,我們根本無法動手建國跟掀起革命啊。」
總理手扶額頭,苦惱地搖了搖頭說:
「因情緒激動就失言,可見我還停留在一個二流政治家的階段……真是夠了……總之我只向獲得資金援助這件事表達感謝。你們幫了我不小的忙,在最後起碼也該針對這點向你們致謝。」
「先前也說過了,那對我們而言只不過是區區的零頭,真的只是無關緊要的小錢,所以您也別放在心上。倒是……萬一我們當時提供政治獻金給總理的事情曝光,可能會形成一條不必要的政治醜聞喔。」
「哼,想抨擊我的人儘管放馬過來吧,也有些人專門靠挖掘這種八卦維生。不管這些民眾做何感想,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作風。」
「……日本果然沒選錯總理。不愧是個讓日本岌岌可危的民主主義撐了整整四年,都還沒垮掉的政治家。相信大原總理一定能——」
總理突然開口打斷莉音的誇獎:
「不要擅自期待我做什麼。醜話說在前頭,我大概不會按照你們的願望行動吧。你們最好先搞清楚一件事──我會聽你們說這麼多,只不過是在拚命克制自己,別再對你們這群將死之人口出暴言罷了。」
「反正我們也只是單方面地選擇總理,自己決定向您交代後事而已。相信您應該會大方地允許我們偷偷懷抱期待,希望總理能代替我們實現理想吧?」
「要妄想是你們的自由,隨便你們!」
撂下重話的總理,目光尖銳地瞪向鏡頭繼續說道:
「如果我最後要對你們講幾句話……我會說──你們雖然是世界級的罪犯,但你們終究全力跑完這條人生道路,並且求仁得仁。你們已經到達任何人再怎麼渴望也無法實現的境界,那是再幸運不過的一回事。」
「的確,我們真的很幸運呢。」
莉音這麼一說,我、沙織、恒太以及柚學姊,不約而同地用力點了點頭。
「能把事情託付給總理真是太好了。我們要切斷連線囉,差不多也到美軍要展開攻擊的時刻了。」
「後會無期,各位在歷史上留下永恆臭名的恐怖份子。設法貫徹你們的意志,直到最後一刻為止吧。」
總理最後這番話,表現出他耿直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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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總理聯絡完後,美軍的無人偵察機立刻出現在猿島上空——攻擊即將開始。
在無法使用GPS的此刻,我們被逼入了只能透過目視確認敵方動靜的不利狀況。另一方面,美國陣營則擁有運用超高空飛機取代衛星機能的作戰系統。跟先前非得如履薄冰一般匆匆忙忙應戰的我們比起來,軍隊的能耐果然大不相同。
「九點,時間到了。」
莉音一邊看著海面,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們也靜靜回應:
「是啊。」
「快要開始了呢。」
「就讓他們見識一下只有曾為世界皇帝之人,方能練就之究極魔法!帝國千霸斬的無雙威力吧!」
「我會竭盡所能,好好努力的!」
「我們手邊剩下九〇〇枚巡弋飛彈,這會是最後一場壯麗的煙火大會。」
環視眾人一圈之後,我如此說道。
柚學姊回答:
「我已切斷透過衛星連線操作的模式,改為設定成會飛往特定方向。這樣已經是我們能做的最大極限了。」
突然,數道看似飛機的黑影映入眼中,迅速朝猿島這邊逼近。
「來了!」
我們抱起直通綜合防衛系統的筆電,退入後方的壕溝中。壕溝內也有設置電源,機能豐富,能當作臨時司令部運用。
一支轟炸機中隊在轉眼之間逼近猿島。目前光是在上空的飛機大概就多達三〇架左右,後續的飛機又接連現身,緊迫得甚至容不下任何交談空檔。
逼近眼前的飛機,陸陸續續對準剩餘的艦艇群及伊斯坎德爾發射飛彈。
炸彈集中落在我們綁上國旗與白旗的猿島頂端一帶,伴隨巨大聲響轟然引爆。就在壕溝旁邊不遠處,那一帶的發射台早已遭到先前的攻擊炸毀,只剩下兩面旗幟。美軍是故意鎖定這一區轟炸,或是認為我們人一定躲在這邊才攻擊的呢?
從壕溝裡探頭仰望,只見旗幟被轟成碎片,周遭一帶也已化作光禿禿的山坡。這些景象說明了美軍究竟砸下了數量多龐大的炸藥。
本以為轟炸機已經離開,誰知又立刻看見下一支飛行中隊逼近,令我們不禁產生了一絲絕望。在徹底奪走我們的攻擊能力之前,這波轟炸攻勢大概永遠都不會中斷吧。
沙織有點著急地說道:
「我們不曉得美軍艦隊的所在位置。這樣根本不知道該朝哪裡發射飛彈才好啊。」
我們的艦艇接二連三地被擊沉,因此時間拖愈久,戰力損失就愈大,必須盡快展開反擊。
「聯合國軍隊應該是集結在附近的海域,我們也只能朝那邊發射飛彈吧。」
我隨即回答恒太:
「只是亂槍打鳥也無法發揮有效戰力,最起碼也得掌握到敵軍艦隊位置才行。」
「在你說這些話的期間,發射台就快被破壞光了!只能先發射再說啦!」
莉音恍然大悟似地說道:
「電視!快點打開電視收集情報!既然佈署在日本近海,那他們應該就無法避開媒體的轉播。畢竟連盤旋在猿島上空的大眾媒體直昇機都沒被趕走。要是有照到航空母艦的話,我們再鎖定方向,一鼓作氣擊發飛彈吧。」
「原來如此,沒錯,這正是完全如我所想的戰術。趕緊分頭檢視各個電視台的頻道吧。若有發現艦隊的畫面,務必立刻回報。」
明明大搖大擺地發號施令,恒太卻自己開始一架架打開排列在眼前的電視機。
儘管衛星節目毫無訊號,不過卻有幾家有線電視頻道代替衛星節目播放新聞。電視纜線是從小商店那邊牽過來的。雖說連做夢也想不到衛星竟會全數慘遭破壞,但此時還真慶幸在開戰前有先把光纖電纜線路拉過來備用。
現在仍有數十個頻道可供確認。而電視不管切換到哪個頻道,全都充斥著進攻猿島的速報。
我們分頭調查電視頻道的內容。有些電視台播映著黑煙瀰漫的猿島空拍影像,也有電視台搭配彷彿失去理智的主持人解說,播放著口徑K發射器所搭載的飛彈遭到直擊,伴隨轟然巨響逐漸沉沒的油輪畫面。甚至也有電視台在進行這次的直播時,訊號與現場實況之間出現了不小的時差。
我們逐一確認電視台的影像。以往總是像個國王一樣趾高氣揚坐在一旁納涼的恒太,這次倒也很認真地開始幫忙。
「找到了!這裡有拍到航空母艦的影像!不過只能勉強看到一點影子。」
我出聲說道。
這是一段從某處陸地上拍攝艦隊的影片。雖然距離相當遙遠,但那個異常龐大的艦影鐵定是航空母艦沒錯。記者手指艦隊,不曉得在喊些什麼。
「是在哪裡呢……」
莉音神情嚴肅地低喃道。的確,就算掌握影像,若非在現場親眼目睹的話,一時之間還真難以認出確切地點。
鏡頭突然重新轉向記者。記者比手劃腳,滔滔不絕地述說著現場狀況。
背景是日本的陸地。
「柚,快點準備GOOGLE地圖。要確認地點了。」
聽到恒太的命令,柚一臉抱歉地說道:
「那個……我們沒有衛星可用。很對不起……」
「啊,他在伊豆半島!記者左手邊是箱根,後面則是富士山!」
沙織出聲說道。
莉音也點了點頭。
「錯不了,就設定那邊為攻擊目標吧!快!」
我們立刻著手準備。
目標為伊豆半島連接本島的附近海域,我們發射最後一波穿越橫濱上空的飛彈。
其實敵軍絕不可能只有一支機動艦隊,全世界的艦艇也不可能全聚在同一個地點。參與聯軍的國家總數超過二〇〇個,光是派遣海軍來到日本周邊海域的國家就超過三〇個以上。我們發現的,只不過是碰巧佈署在日本近海,又剛好被電視台拍到的其中某支倒霉艦隊罷了。
這種事情我們當然明白。在豎起白旗時,我們早就心知肚明——無論再怎麼做,都已經無法贏得這場戰爭。如今的戰況,簡直就像是憑著幾把手槍,就想對抗派遣百萬士兵蜂擁而至的大軍團一樣。
就算這樣,我們仍然只能發射飛彈攻擊這支被我們發現的艦隊。因為我們也只能這樣做了。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掙扎,但藉由這樣展示我們仍擁有的有效攻擊手段,還是有機會導致戰局朝其他方向發展。如今我們深深知道,即使早已做出覺悟,也該竭盡所能地掙扎。必須千辛萬苦地反抗到最後一刻,才是得以享受無悔人生的秘訣。正因這一路走來總是奮戰不懈,我們才能克服各式各樣的試煉挑戰,抵達現在的這個境界。正是因為我們始終堅持著、掙扎到最後一刻,才讓我們的人生變得如此充實且滿足。
從伊豆半島拍攝機動艦隊群的電視台影像,突然切換成猿島的畫面。映照出飛彈鎖定目標緩緩揚起的場面。
「各、各位觀眾請看!『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擁有的飛彈群……!」
記者放聲大叫。
柚學姊轉頭對我們說道:
「發射準備完畢了!最後三五〇枚,這些就是剩下的全部飛彈囉。」
在美國軍機持續展開地毯式轟炸的過程中,我們已經喪失了超過一半以上的戰力。我們的戰力有如滾雪球一般,速度飛快地持續下降。到了這種地步,還是別想太多,把剩下的飛彈通通發射出去才是上策。
電視傳來記者的播報聲:
「在美英法聯軍派遣空母艦載機展開猛烈轟炸之際,『人類公敵』的飛彈也進入了準備發射狀態!現在正是『人類公敵』將再度在這世界留下一樁慘劇的關鍵瞬間!」
莉音靜靜伸手搭上發射鍵說:
「這會是用盡我們所剩戰力——展開的最後一次攻擊。」
我們也紛紛伸手疊在莉音的手背上回應:
「求之不得,狠狠地賞對手一記迎頭痛擊吧!」
「這就是我們終於到手的最後一項任務了。」
「我所策畫的『地球黎明作戰』,終於迎向偉大的最後任務。親愛的大革命社帝國全體市民,上緊發條吧!」
「身為大革命社帝國的市民,我覺得過去的努力都沒有白費唷!」
在不絕於耳的蟲炸聲中,我們靜靜地互看對方,彼此點了點頭。
接著,我們的手同時按下——
『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懷著百感交集的思緒,我們聲嘶力竭地這麼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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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彈違背了我們的期待,幾乎都沒有命中目標。因為與我們原先設想的使用狀況大不相同,導致命中率驟降。絕大多數飛彈都遠遠地飛越艦隊上空,墜入空無一物的海中。
根據碰巧守在伊豆灣岸的電視採訪小組確認到的命中彈僅一枚,甚至根本沒能擊沉目標物。回想起先前對日本艦隊及美國艦隊造成的毀滅性打擊,只能說戰況完全改觀。甚至該說有一枚飛彈能夠命中目標,就已經算是天大的奇蹟了吧。
但大革命社帝國的大量飛彈再度飛向艦隊,造成一艘巡洋艦起火燃燒這件事,卻被各家電視台極力渲染成近似大屠殺的慘劇。飛彈擊中主砲導致艦艇發生大火,士兵們手忙腳亂地展開滅火行動的模樣,確實會令觀眾感到義憤填膺。再加上電視台又只特寫這艘被飛彈擊中的艦艇,情緒激動地注視著電視直播的大多數觀眾,勢必會產生宛如整支艦隊慘遭殲滅的錯覺。
我們已經無計可施,可以用來打正規戰爭的一般兵器、彈藥全都見底了。
飛彈發射台也持續遭到轟炸,猿島早已化作一片焦土。幸虧美軍轟炸機只鎖定艦艇或發射台,傾盡全力試圖癱瘓大革命社帝國的所有攻擊能力,因此並沒有發射能夠貫穿地底的飛彈,連同壕溝一併破壞。若非有壕溝可躲,我們早就被炸成肉屑了。
在響徹周遭的爆炸聲中,束手無策的我們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圓圈。
沒關上的電視機,依舊可以聽見主持人激動地實況報導戰爭進展。只不過我們無須透過電視追蹤聯軍動向,也能十分清楚當下的狀況。
莉音、沙織、恒太及柚學姊的表情都相當灑脫,完全沒有任何一絲不安。
我率直地表露自己的心聲:
「回想起來,真是開心極了。痛苦也好,絕望也罷,甚至幾乎賠上小命,以及差點遭人殺害的這些往事,全都成了歡樂的回憶。不管去多豪華的主題樂園,或者欣賞多精彩的電影作品,也絕對品嚐不到這種充實的感受。」
「真的。以往雖然總是面臨铤而走險或危機四伏的狀況,但現在回想起來,不知為何竟覺得心滿意足。不過呢,基本上還是開心有趣的事情居多啦……我想這一切都是因為能跟這群成員一起共事的緣故。」
沙織一邊緩緩環視眾人,一邊開口說道:
「莉音總是會在我傷腦筋時伸出援手,巳繼總是表現得那麼帥氣,柚學姊像天使一樣溫柔……至於恒太嘛,真的從頭到尾都是個笨蛋,卻在不知不覺之間成了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偉人……」
望向恒太的沙織不禁發出一聲輕笑。
「呵,我的存在實在太過全球化了。只要我有出現,隨時隨地都能提供壯麗的慈愛、熱情與娛樂效果。我正是降生於這人類世界的宇宙頭號英雄。既然非自願地擁有如此超弩級的能力,愚民們大概也難以理解我的存在吧。從今以後,未來將永遠不會再出現能夠超越我的偉人了。」
莉音也笑著回應:
「嘻嘻,就某種層面而言,恒太早就遠遠超越了所謂『超一流』的境界囉!在國際社會的大舞台上,你簡直如魚得水一般地大展了身手啊!」
「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在轉眼之間搖身變成世界最頂級的VIP,又化身人類史上最惡劣的獨裁者……這境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真讓我難以置信啊……」
「因為恒太同學是地球上最聰明的人啦!恒太同學對我講過好多次,他是非常偉大的人物唷!」
柚學姊已經完全遭到洗腦。
輕聳雙肩的我也跟著點了點頭說:
「恒太的偉大是難以否定的事實。我有天突然發現,原來恒太已經成了革命社的代名詞。而革命社實現的成果,也全都被視為恒太一手建立的豐功偉業。今後會永遠名留青史的,大概也是春日恒太這四個字吧。」
「呵呵呵,當然啦。偉大的春日恒太被賦予的這稱號——『人類公敵』──比任何事物更能強調出我的活躍表現。愚民們唯一完成的正經工作,就是替本大爺想出了這個優秀綽號。」
「再怎麼說,你也是觸犯『和平罪』、『人道罪』而遭到全球各國通緝,號稱史上最可怕、最惡劣的大量虐殺獨裁者啊……媒體塑造出的三大巨惡——春日恒太、希特勒、史達林,還有現代三魔頭——春日恒太、賓拉登、海珊。真的沒人模仿得來……」
莉音笑著回應。
「在後世的歷史課本裡頭,八成會把你形容成『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禍首,奪走了全球近半數的大量人命』等記載吧。」
「明明獨佔了我們的所有成果,為什麼我卻一點都不覺得嫉妒呢?」
沙織也帶著微笑說道。
轟炸聲突然止息,連原先不斷傳入壕溝內的爆炸震動,也都完全平息。
抬頭仰望上面的沙織出聲說道:
「聲音……停止了呢!」
「上面一定什麼都不剩了吧。」
莉音如此回應。
我們看向電視,螢幕映照出猿島的影像。猿島淪為一座光禿禿的山頭,連半棵樹木都不剩的悽慘光景。在短短數小時內,猿島的外觀就徹底變成另一座不同的島嶼。
此時電視又傳來美軍確認大革命社帝國所有軍事設施均被破壞完畢,下令終止攻擊的速報。緊接著也傳出美軍艦艇準備派遣大量海軍陸戰隊成員登陸的報導。電視也針對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們陸陸續續改搭小型船隻,展開搶灘作業的景象進行實況轉播。
然後影像不斷轉變,有在美軍艦艇上相信一定會打贏而擺出勝利姿勢的軍人、世界各國民眾歡聲雷動的模樣,以及小孩子們相互擁抱、流下歡喜淚水的畫面陸陸續續出現在螢光幕上。
老人家喜極而泣、兒童發出歡呼聲、西裝筆挺的上班族手牽手慶祝勝利,以及笑容滿面地互相握手致意的政府高官們——男女老少的內心喜悅全都溢於言表。
從電視機移開視線的莉音,看著我們開口說道:
「美軍要登陸了。我們手邊有小型槍械,或許還可以再稍微抵抗一陣吧。要不抵抗也行,反正結果已經揭曉了……」
「這個嘛,那就試著抵抗看看怎麼樣?」
我也點頭表示贊成。
「我倒覺得不抵抗就好,我們已經做得夠多了。」
「我只要能跟大家在一起就很開心了!」
沙織及柚學姊似乎都無意再抄起武器抗戰,那樣做對她們俩也比較好。
「本大爺會坐在王位上,迎接那群叛軍的到來。拜見一下企圖對世界皇帝痛下殺手的歹徒嘴臉似乎也不賴。」
恒太口中的王位,該不會是指眼前那張鐵管椅吧?那張椅子已經被使用了很多年,算是頗具風味的一款傢倶。
「知道了。那我與巳繼會試著抵抗到最後一刻,沙織、恒太及小柚妳們三人就退到後面。憑我跟巳繼的身手,絕不會那麼輕易就認輸。」
「收到。光靠我與莉音兩人聯手,搞不好還是有機會撂倒幾萬名海軍陸戰隊員呢。」
我誇大其詞地說道。
被視為大量虐殺恐怖份子的下場可想而知。不是當場被擊斃,就是被炸彈炸死。
假使有意生擒我們的話,早在我們掛出白旗的那一刻就應該展開某種形式的交涉才對。首先,美國若接受我們的投降,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恒太是遭到情報操作手段陷害,被塑造成史上最兇殘殺戮獨裁者的事實很有可能會曝光。讓我們背負著十惡不赦的罪孽從這地球上消失,對美國而言才是在政治層面上最有利的選項。
白宮是個能力極強且精悍的政治組織。他們並未聽從任何人的命令,而是依照官僚性的思考模式,建立了能夠自動選擇最有效政治劇本的習慣。在目前這種狀況下,這個組織打死也絕不可能選擇讓我們繼續苟活的劇本。
因此我們就算對登陸猿島的士兵們毫無抵抗,也完全沒有任何意義。這部劇本應該已經迎向終幕了。
我們的人生將在這裡劃下句點——眾人都心知肚明,但卻毫無遺憾。
「我們何不手牽手,共同迎接這最後一刻呢?」
說完,沙織伸出雙手。
我們圍著圈圈,靜靜地牽起彼此的手。
在聯軍攻進壕溝之前,應該還有少許時間。現在我們只想好好地度過這最後一刻。
沙織面露微笑說:
「我覺得能像這樣在最後一刻與最重視的大家在一起,證明我們的想法完全一致,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我敢發自內心大聲說——能加入革命社真好。」
我也接著說道:
「若沒有加入革命社,我絕對會在不知何謂幸福或不幸的狀態下,渾渾噩噩地過完這一生。不對,應該說我已經太沉迷於革命社的活動,沉迷到讓我根本再也不想去思考過去那種無趣人生的境界。能夠加入革命社,與各位一起推動這個世界,現在的我只感到萬分心滿意足。」
「親愛的大革命社帝國全體市民,容我以初代世界皇帝的身分向各位致謝。正因諸位無時無刻都惦記著帝國的目標、大展身手,帝國才能得到永恆的光輝。我們厲害得很!」
「我光是能這樣跟各位一路走到現在,就非常非常高興,甚至開心到都快掉下眼淚了。能夠這麼幸福,真讓我有點難以置信呢。」
「現在我才敢承認……我原本一點都不認為革命社能夠這麼成功,甚至完成這麼多偉大的壯舉。之所以可以一氣呵成地實現我原先認為只要賭上人生就有可能完成的目標,全都是託大家的福。我們已經聯手完成了各式各樣的目標,甚至多到根本回想不完。巳繼、沙織、恒太、小柚,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們!」
莉音這段話,讓我們不約而同地點頭同意。
明明沒能拿下最後這場大戰的勝利,但卻不可思議地覺得感慨良多。也不知為何如此神清氣爽……這是為什麼呢?
大家可能也都跟我有相同的感受吧,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坦然的表情。
我閉上雙眼,加強了彼此緊握的力道,作好了接受任何後果的覺悟——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9 20:30 编辑

第五章 新世界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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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清清楚楚映照出變得寸草不生的猿島景色。部分地表遭到爆炸威力刨挖而扭曲變形,完全是幕慘不忍睹的光景。
畫面一邊從各個不同角度拍攝猿島,棚內主持人與專家也一邊進行討論。內心千頭萬緒交錯的我,只能漠然注視著電視影像。
「因為『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自我了斷,世界這場充滿苦難的戰役終於劃下句點……但話說回來,他居然動用小型核彈引發了摧毀近半座島嶼的自殺攻擊,確實符合一個極盡殺虐能事、充滿獨裁者作風的慘烈結局啊。」
主持人以難掩勝利感動的激動口吻說道。
專家則做出回應:
「『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對我們的世界而言,是一場巨大的災禍。他可以說是人類史上最差勁最惡毒的第一人。世界雖打贏了這場聖戰,但我們的社會如今依舊飽受『人類公敵』留下的各種後遺症所困。」
「的確……跨越雷曼金融風暴,好不容易才重拾景氣的國際社會,就這樣再度毀在『人類公敵』的手上。」
「金融機能崩潰,經濟流通陷入停滞,許多國家都不得不被迫採用糧食配給制。另外,各國暴動頻傳,有些國家的現行政權甚至已岌岌可危。財政破產,全球通貨膨脹加速,甚至必須煞費苦心地設法進口糧食的國家陸續出現……這種現狀能說是我們大獲全勝嗎……這說不定正是『人類公敵』所渴望的混沌局面……」
「全世界雖然透過這場面對強敵的大戰而團結一致……可是在戰爭落幕後,經濟實態卻降到了冰點,各國失業率均竄升到數十%之高,面臨氣若游絲的艱難現實。只因為一個罪魁禍首,就將全世界打入了這樣的地獄深淵,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或許該說──真正的戰鬥才剛揭開序幕吧。」
「原本團結的世界,轉瞬之間便開始反目成仇,甚至有人擔心全球可能會區分成二〜三個不同陣營,進而發展成第三次世界大戰。而正是這種時刻,人們才會期待有個身懷強大領袖魅力,能夠整合全世界的人物現身……沒錯……就某種層面而言……大家期待著像春日恒太那樣強大的領袖再度登場……」
話音剛落,專家神情驚愕地閉口不語,大概驚覺自己嚴重失言了吧。
主持人也連忙改變話題:
「那麼,不知各位觀眾朋友是否還記得猿島發生核爆之前的那個畫面呢?相信各位觀眾朋友都很清楚地目擊到COX記者強行登上猿島,試圖突擊採訪的場景才對。在戰爭落幕前夕,該名記者成了親眼目擊到『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身影最後的一個人。這裡有一段該名記者接受採訪,令人非常感興趣的影片,現在就呈現給各位觀眾。」
影像由猿島切換到某間飯店的客房內。
一名中年男子身穿一襲有如軍服般筆挺的西裝,坐在椅子上。他的身材格外魁梧,乍看之下很難想像他會是一名記者,是個外表簡直跟軍人沒兩樣的男子。以保守派媒體聞名國際的COX新聞台,就算有退役軍人加入擔任記者也不足為奇,畢竟美國五角大廈與COX的關係十分良好。
這名男子情詞懇切地開始描述當日所見的景象——
「我戴著COX臂章,強行跳下直昇機,潛入了『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藏身的壕溝內。因為我想抓緊機會採訪他。但不知為何,壕溝內充斥著濃密白煙。我慎重地邁步前進,最後在離出入口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他的身影,然而他卻一副對我毫無戒心的樣子。恐怕因為我是獨自一人到場,再加上他立刻明白我是記者的緣故吧。我們彼此也沒有打招呼,他只是默默地跪在地上,一邊點燃煙霧,像在進行什麼詭異儀式一樣,拚命地安裝著某種不明裝置。因此我開口詢問——『那是什麼東西呢?』,這成了我採訪他的頭一句,同時也是最後一句話。」
講到這裡,COX記者大大地吐出一口氣,稍做停頓。
接著記者換上嚴肅神情繼續說道:
「『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抬起頭來,對我露出一抹冷笑,隨後……他回答『這是最後一枚核彈,我馬上就要引爆它了』。在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全身汗毛猛然倒豎,驚慌失措地逃回直昇機,當場飛離猿島。」
記者雙手掩面,從心底感到惋惜般搖了搖頭說:
「我不由自主地失了方寸。一方面大概也是因為我興奮地試圖主動突擊採訪,而陷入了無法冷靜思考的狀態所致吧。可是如今回想起來,那真是一個驚險萬分的場面。在我逃回直昇機又經過幾分鐘後,猿島便發生了那場驚人的核爆,我能保住小命真的是一項奇蹟。」
那名記者泛起淚光,彷彿回憶往事一般頻頻點頭。
「即使只有這短短一句話,能夠在最後一刻與『人類公敵』春日恒太交談,對我的記者人生而言可說是意義非凡。」
記者感慨良多地說道。
此時──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雖然很想深入瞭解他們人生的最後一幕,但以後再詳細確認也無妨。
我出聲回應,讓敲門的人進來。
此時走進辦公室的人,是負責估算我國損害狀況的國防部長助理及國防部長等兩人。他們
向我輕輕點頭致意,坐到會客桌前。我則關掉電視,起身離開自己的辦公桌,坐到他們的正對面。
「辛苦了,真是麻煩兩位了。不過現在世界處於相當艱辛的時局,所有政府官員大概都得不眠不休好一段時間吧。」
我一開頭先慰勞了兩人一番。
跟我算是老相識的國防部長聳聳肩頭說道:
「總理,日本的現狀其實已經夠好了。雖說大阪那邊發生過一場暴動……可是國民多半都還是默默咬緊牙關,面對苦難考驗。在各國全都飽受大規模暴動或革命震盪的此刻,像日本平靜成這樣的國家反倒令人驚訝。不管怎樣,都是難能可貴的好事……」
「接管猿島的工作一切順利嗎?千萬不可留給美國任何可趁之機。猿島的戰後處理工作,無論如何都只能由日本單獨進行。」
猿島周邊海域藏有龐大財富的可能性極高,絕對要由日本單獨管理。
部長助理用官腔接著說:
「目前預計由陸上自衛隊調派一支中隊進駐猿島。由於核爆才剛發生不久,希望總理能給他們一點時間進行處理。」
「那東西真如同電視媒體報導,是一枚核彈嗎?若跟他們當時投擲在美國的核彈比起來,爆炸規模及威力似乎都微弱不少……」
「已經證實那的確是核爆。是由舊蘇聯所製造,早已不知去向的小型核彈。」
我交抱雙臂沉吟:

「嗯……我國的宇宙設備也都被摧毀了。雖然很想挪用部分預算給※JAXA運用,但現在顧不了那麼多……」(譯註:日本宇宙航空研究開發機構。)
「我私底下跟您說……國防部的意見與美國的官方發表有所出入,我們認為宇宙裝置是美國自行出手破壞的。」
部長助理擺出一副透露重大機密的神情,向我探出身子小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
「這樣啊……我想也是啦。」
「……哎呀,您一點都不吃驚嗎?」
「……也沒辦法啊。不過這資訊千萬不可透露給民間,現在對日美關係造成任何輕微傷害都只會害我國吃虧。」
「國防部這邊……就大局來判斷,也認為美國的戰略並沒有錯。」
「嗯。」
「話雖如此,倒也不能光欽佩美國的舉動。日本海空軍的發展變回一片空白,一旦再度發生意外,就只能靠陸上自衛隊來防守國土安全。該做的事堆積如山。猿島戰爭後,俄國及中國頻頻侵犯我國領空,我國自衛隊卻無法緊急出動戰機前往攔截,相關人士均對此感到悔恨不已。」
「他們還真有空呢,居然能三不五時就派飛機挑釁其他國家啊?俄國跟中國的狀況應該遠比日本還慘才對吧?」
聽我這麼說,部長助理隨即加強語氣回答道:
「正是因為這樣,中俄兩國才只能透過激發對外的緊張局勢,來摸索足以讓國民宣洩不滿的機會。由於中國的各地區暴動陷入一發不可收拾的活化局面,共產黨政權已處於搖搖欲墜的邊緣。他們若想保住現行政權,或許只能選擇發動對外戰爭。而對他們來說,海空兩軍幾近全滅的日本,正是最好對付的敵人。原本我們設想南海紛爭應該會比較早浮上檯面,沒想到竟然先出現目前這種狀況……」
國防部長接著說道:
「軍備……非得盡快從頭開始整建不可……雖然此時的經濟混亂漸趨激烈,但若總理能盡可能優先提撥國防預算……」
「辦不到。我雖然很瞭解現狀,但國防預算必須延後再行審議。短期間內,只能要求美國扛起壓制中俄兩國行動的守護者職務了。」
我不由分說地如此回答。
「……」
「……」
前來報告的兩人面面相覷。大概是目睹我斷然的態度後,感覺這股氣氛讓他們說再多都改變不了吧。我其實也很想優先提撥國防預算,但當下還是必須把解決經濟混亂列為首要之務。難道除此以外還有其他選項嗎?
我收回撐在桌上的手再度抱起胸,看向國防部長開口:
「在這樣的前提下,有什麼國防政策能落實處理呢?」
「這個嘛……由於現在我國手邊擁有的戰鬥部隊就只剩下陸上自衛隊……因此大概就是針對敵國的搶灘能力擴充軍備,藉以提升發生意外時,陸上部隊足可反過來設法登陸敵方國土的反擊能力吧。憑陸上自衛隊的戰鬥力,縱使處於現在這種無法期待空軍援護的狀況之下,應該也能發揮出一定的抑制效果……另外……終究……我國還是得先備妥可及時派上用場的核彈頭……最起碼要有二〇枚才足夠……」
「那要如何運用核彈頭呢?」
「陸上自衛隊有辦法運用。另外,海上自衛隊所留下來的剩餘艦艇及潛水艇,也都裝載有能夠搭載核彈頭的短距離飛彈。」
「……我知道了。麻煩你們趕緊回國防部,召集幹部群,匯整一下能夠對應這段軍事空窗期的國防政策。不管是什麼樣的防衛手段,都儘管填入報告書,百無禁忌。至於要用何種形式採用什麼方法,我也會指示內閣盡速進行審議。」
「明白。」
前來匯報的兩人勉強接受了我的指揮,起身離開辦公室。
我等到剩下自己一人時才鬆開領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擱置事項堆積如山,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據傳沉眠於猿島近海的寶藏,是否真的存在呢?那筆就算再怎麼渴望也無法得到的龐大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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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馬克‧卡其斯總統安排好時間,撥打熱線電話進行聯絡。
這是一段已經維持四年的關係。我們既算不上要好,彼此之間也沒有一搭一唱。何況又不是只靠我們兩人對談就能夠順利地推動所有事情,在我們背後還有一大群相關人士。
但最起碼我對馬克抱著有點像是戰友般的情感。就算沒有說出口,馬克這一路上跨越的那些錯綜複雜的奇怪政治難題,我都能感同身受。
出現在螢幕上的馬克看起來似乎有些消瘦。
我一開口,就先禮貌性地誇獎他說:
「馬克,首先讓我對你說聲恭喜,真想不到貴國居然擊敗了日本不得不向他們投降的恐怖份子呢。」
「實在有點吃不消啊……在這場戰爭中,吃了最多悶虧的就是美國。這是在美國建國史上,受過最嚴重的打擊,而我大概也會以將美國逼入恐慌的總統之名,留名歷史吧。」
「不,你錯了。美國得到了堪稱世界獨一無二守護者的威名。這場戰爭及恐慌雖導致我的支持率節節下滑,但全球都對你這名拯救了世界及美國的總統讚不絕口吧?不管怎樣,日本全國都不得不為悲愴及鬱悶所苦。在這種國情跌到谷底的時候,我實在很羨慕美國啊。」
我這番話雖是肺腑之言,馬克卻搖了搖頭說:
「你只是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而已,我們可是拚了老命在鎮壓國內的暴動。日本人面對自己努力而來的資產化為烏有,三餐不確定著落的危機,卻依然鎮靜如常的反應簡直太厲害了。」
「我們的民眾才沒有你想得那麼鎮靜,人人內心盡是不滿,他們只是還不知所措罷了。由於國土狹小的緣故,物資也還能勉強順暢流通。至於有沒有辦法勉強維持住現狀,端看今後的政策而定。面對這樁危機,我認為美日只有更加團結一致,才能成功將國際社會從崩潰邊緣搶(換航)
救回來。」
「同感,我們必須攜手合作。」
馬克立刻表示同意。
「我想盡快成立以美國為中心,並納入歐盟的危機對策委員會……你覺得如何?」
「歐盟已經沒救了。這場危機導致過半數會員國宣告破產,數不清的金融機構倒閉,目前正陷於極端混亂狀態之中。就連保有餘力的德國,也都遭到大混亂的海嘯所吞沒。建議你最好別去碰那一塊。此時的他們,簡直跟殭屍沒兩樣。首要任務應該要先以太平洋地域為中心,設法重建周邊各國經濟。」
美國似乎已經開始勾勒復興藍圖了。
「原來如此……那麼,在這種狀況下,應該要把相對安定的加拿大與澳洲拉進來囉……」
「其實我國已與太平洋諸國簽署新的區域經濟協定,並開始暗中研擬金融經濟再生計畫。雖然會是一場極其艱辛的戰役,但也只能全力貫徹到底。」
「果然敵不過美國啊……美國確實是這世上唯一不能與之為敵的強盛國家。」
我不經意地脫口說出真實心聲。
美國的國力確實正在急速衰退,但截至目前為止,地球上還找不到另一個足以取代美國的霸權國家。在一九二九年的世界大恐慌時,美國就已經搖身成為一個大國,且隨時都準備好接下下世界霸權。因此世界核心才得以那麼順暢地由歐洲轉移,改為以美國為主。但這次若試圖再度轉移世界重心,勢必會造成全球局面更加混亂不堪。
中國只是靠不動產及公共事業強行擴大經濟規模,印度的全國性公共建設工程幾乎毫無進展可言,種姓制度依舊根深柢固,國力仍嫌脆弱。日本則根本尚未著手進行構造改革,依然企圖延續早已失喪的傳統時代。歐盟則是铤而走險,徘徊於經濟崩潰的邊緣。
總之在數十年後,中國及印度真正抬頭的時代將會來臨。只要回顧歷史,便可發現那是難以否定的未來。但是若套用消去法的話,目前還是只能選擇以美國為中心的世界。
於是我轉移話題:
「那麼太平洋區域的復興計畫就確定貴國會盡快研擬完成……但話又說回來,日本的海空兩軍也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東亞地區的軍事平衡已然完全改觀,中俄兩國趁此機會不斷向我國施壓一事,相信美國應該也有所掌握才對吧?」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沒錯,現在明明就沒空能容忍他們這樣亂搞啊。」
馬克苦笑著說道:
「如今我國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海上保安廳難以應付的境界,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這兩個國家的軍方失控、進而演變成突發性意外的可能性極大。因此,可否麻煩你派遣填補日本軍事空窗期的軍隊進駐沖繩及橫須賀呢?日本現在也只剩美國是唯一可以仰賴的友邦了。」
「好啊,也只能這麼辦了吧。反正只要封鎖住他們的外交動作,他們就會自行從國內開始崩潰,我們只要坐等好戲上演就行了。我會立刻重新編制日前受了重創的第七艦隊,並指示該艦隊前往橫須賀。儘管暫時只能以老舊艦艇為主,但就勉強湊和一下吧。」
由於馬克彷彿早就料到我會提出此項要求般爽快答應,不免令我感到有些詫異。會是我碰巧提出了這個美國原本就推演過的外交方針嗎?倘若真是這樣,那表示這局勢對彼此而言都是利多的情況。
總而言之,日本沒本錢採取與中俄兩國正面開戰的外交策略。現在必須先依靠美國自保,再趁這段期間與中國或俄國其中一方建立起友好的局面。近期內非得一面借助美國艦隊死守海防線,一邊找機會與劉立昌或普奇羅夫進行外交協商不可。
此時,馬克換上耐人尋味的神情,開口問道:
「話又說回來,根據CIA的調查……你在戰前似乎曾與大革命社帝國那群恐怖份子……過從甚密是吧?」
「的確如你所言,CIA的報告書內容恐怕一點也沒錯吧。」
我立刻毫不避諱地大方承認。因為若試圖辯解的話,只會害自己出糗罷了。
這句話反倒讓馬克一臉詫異地說:
「想不到你還滿老實的嘛。」
「畢竟這是事實,我否認也沒用。」
「我當然也知道你並沒有什麼不良企圖,只是我才剛看完新出爐的調查報告,所以隨口提一下罷了。奉勸你還是提防媒體一點比較好喔。」
馬克這番話乍聽起來好像是在拐彎抹角地威脅我,不過實際上應該是別無意圖。假如他真有政治上的圖謀,才不會採取這種白白公開手中情報的愚蠢行動。換句話說,馬克是透過刻意公開這項情報的方式,告訴我『美國不會拿這件事當作政治籌碼』,同時釋出『儘管放心依靠美國』的暗示——到這裡我都能理解。
之後雙方開始討論該如何推動經濟復興計畫,並同意盡可能地早日舉辦日美領袖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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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撈作業大功告成。就實體物資售價飆漲的現狀而言,這批財寶獲得了相當驚人的估價,預估總值超過一京日元……」
內閣情報調查室的負責人坐在我對面進行報告。
我慎重地詢問:
「我再確認一次,指揮所有打撈作業的,就只有在場的這幾名成員沒錯吧?」
「是的,我們在情報管制方面採取了萬全的對應。如今那些被打撈上岸的資產已全數被裝進大型貨櫃,由駐紮於橫濱港的自衛隊負責管理……接下來將安排人員將這些資產搬送至日本銀行地下金庫保管。」
目前在場的有兩名內閣情報調查室人員、一名公安調查廳人員、一名警視廳公安部人員,以及一名國防部情報總局人員……再加上我,總共七個人。他們是自從我入主首相官邸以來,花費多年心血建立起信賴關係,再加以精挑細選出來的情資人員。
我慢慢環視了在場眾人一圈後,斬釘截鐵地說道:
「請各位留心,齊聚在此的七人,才是真正帶領日本邁向再生的團隊。」
所有人的表情都更加嚴肅。
負責警視廳公安部的人員提心吊膽地開口說道:
「屬下也願意為了這場國難拋頭顱灑熱血。在此前提下,雖然難以啟齒,但請容屬下提出一個小小問題。」
「什麼問題?用不著客氣,有話直說吧。」
「全球民眾生活困頓,日本當然也不例外。為了掙得三餐溫飽,國民被迫面對各式各樣的困境。或許是受到這種現象的影響吧……非常遺憾地……總理的支持率日漸下滑,內閣也陷入了無論何時垮台都不奇怪的狀況……」
「現在不管由誰擔任總理的下場都一樣。不對……我老實說,大概只有由我擔任總理,才能創造出最好的結果吧。」
「您說得一點也沒錯……可是國民並不這麼認為。當下,鼓吹民粹主義的政治家逐漸開始受到歡迎。另一方面,試圖集中權力面對問題的總理,則引發了民眾的激烈反彈……若要以總理為中心推動日本再生計畫的話,重建強勢內閣可是絕對不可或缺的必備條件。」
「……這點我明白。當前需要將權力集中至我手上,諸位非得設法營造出有助於完成此事的情況不可。」
負責公安調查廳的人員出聲說道:
「聚集在此的成員都很清楚這點。唯有讓大原總理獨掌大權,日本再生計畫才能付諸實現,這是現今唯一的選項。有何謀略都請總理儘管下令,我等必定徹底執行。」
面對這群激動的與會者,我連忙要他們冷靜一點:
「不,你們的首要之務是確保那批打撈上岸的資產及情報管制,那將成為後續所有計畫的根基。另外,也要麻煩你們加快動作檢驗革命社交給我的系統程式。動員所有日銀幹部、財政官員及學者專家,請他們調查程式的妥當性,並盡快整理出詳盡的報告書。而我也將會傾盡全力打造出讓全國團結一致的新體制。」
講到這裡,我停頓了一下,接著開口確認最重要的一點:
「我希望你們絕口不提在這間辦公室聽到的事情,沒問題吧?」
這群成員通通二話不說地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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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之間的不滿情緒開始爆發。
以食品為中心的物價上揚,一般民眾的生活變得愈來愈吃緊,甚至到了不得不開始討論白米等基本生活物資,是否該實施配給制的狀況。明明說「日本生產力過剩,不可能發生通貨膨脹」,但現實中,物價卻如同呼應食品價格一般,創下了瘋狂飆漲的驚人紀錄。
景氣也跌至谷底,失業率不斷攀升,裁員風暴四起,社會怨聲載道。
「外國明明暴動頻傳,為什麼日本人總是這樣忍氣吞聲呢?」
「世界各國都覺得在這種狀況下仍不發一語的日本很奇怪,日本真的有問題。」
「日本民眾應該要更積極發表心聲。若不追究政治家的責任,政治永無改善的一天。」
連各大報紙都開始刊登這類議論,顯見日本社會確實已經病入膏肓了吧。
輿論調查顯示現行內閣支持率已經跌破五%,「無能且糟糕到極點的長期政權」這個標籤成了自友民政黨的既定形象,而絕大多數國民都期盼他們可以趕快交出政權。
另一方面,身為對立政黨的民政黨則逐漸左派化,並開始獲得大眾的大幅支持。問題在於民政黨的年輕黨魁──柊尚人。現年四十三歲的他,擁有十分純熟的政治手腕,相當擅長操縱大眾心理。
民政黨及自友民政黨原本同為一丘之貉,提倡的政策或方針實際上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有時原本是自友民政黨的議員會轉而加入民政黨,反之亦然,在人事上及思想上都有許多特色是建立在相同的基礎上。
不過民政黨卻在這陣席捲全世界的混亂風波之中,隨著以大放異彩的柊尚人為中心,改走左派化路線,開始急速累積實力。是說若換成我站在柊尚人的立場,八成也會提出類似方針試圖奪取政權,因此也沒資格說他什麼。
我從國會議事堂的辦公室眺望窗外,看著舉行示威抗議的男女老少齊呼口號的景象。這群人接連數日,毫不厭煩地在外面大呼小叫。最後甚至還眨低我是個無能的廢物,擷取我過去一些無關緊要的發言,狂抓語病嘲笑我。
這些傢伙究竟認為交給誰來執政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啊?想也知道國內再也找不到比我更適任的首相了。
——嘖……真是一群愚民。
我突然察覺到內心有另一個自己,正在用類似『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風格思考,令我頓時大吃一驚。
這太不像話了。萬一不小心露出本性,那真的會吃不完兜著走。我得讓自己變得更加冷靜無感,或者學會控制怒氣的方法才行……
同時也不得不承認,『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真是個厲害的男人。明明掌握了遠遠凌駕在我之上的知名度及權力,又集全球民眾的批判於一身,卻始終未曾展露過任何一絲心生動搖的跡象。這種沉穩的表現,自己實在辦不到。
一陣敲門聲傳入耳中。
我都還沒回應,高橋幹事長便逕自大剌剌地開門走進辦公室。他是自友民政黨的關鍵人物,同時也是坐擁黨內規模最大之多數派的派系主宰。當初多虧了高橋的消極支持,我才得以坐上首相大位,因此主要閣僚名單自然也由高橋派系人馬佔了最大比例。
為了息事寧人,非得設法搞定高橋不可。
高橋逕自坐到沙發椅上,抬頭看向站在窗戶旁邊的我。
「唷,大原,你看起來氣色還不賴嘛。」
這是他慣用的開場白。
我也邊走回沙發椅前坐下,邊開口寒暄:
「高橋老師,您也一樣精力旺盛呢。據說您昨天率領派系成員努力開會,一直開到三更半夜才宣佈解散。」
「不,是開到早上,熬了一整晚啊。畢竟面臨了最大級的國難,可不能再拖拖拉拉下去了。」
「真是辛苦您了。真心希望像老師這樣優秀的政治家,能夠成為突破這混亂局勢的力量啊……話說老師,您不覺得現在正是必須集中權力的關鍵時刻嗎?我個人認為實現與民政黨的大聯盟,形成強大權力執掌國政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我開門見山地與高橋展開對決。
接著向前探出身子繼續說道:
「因此老師啊……民政黨裡頭也有很多議員對老師敬畏三分。不知是否能麻煩老師擔任大聯盟構想的協調人呢?雖然拜託忙碌不堪的老師出馬,也讓我感到非常過意不去,但我明白再也沒有比老師更適合擔此重任的人才了。不對,應該說若非老師出馬,這項構想就絕不可能成功。」
我不斷猛拍高橋的馬屁。儘管實在是露骨到極點的場面話,但我與高橋之間的相處向來都是這種模式。說穿了,有點類似爾虞我詐的感覺。
高橋並未立刻做出回應。他整個人靠在沙發椅背上,隔了好長一陣子之後,這才語帶嘆息地開口說道:
「我說大原啊……你已經當了四年總理總裁對吧?」
「咦?是的。」
「你不覺得也差不多該更換內閣了嗎?」
我頓時大受震撼,覺得身體癱軟,差點倒臥在地。
這件事實在太過始料未及。任何正常人都絕不可能挑在日本才剛陷入規模超越大恐慌的金融經濟崩潰風暴時期,說出考慮要換掉總理總裁之類的鬼話。我本來以為這類話題會等到目前這波國際性的經濟崩潰規模與狀況獲得控制之後才浮上檯面……天底下難道還有比此刻更不適合架空執政團隊的時機嗎?這簡直就跟前一天大張旗鼓地對外宣戰後,隔天突然宣佈內閣總辭的作法沒兩樣。
他剛剛所謂熬夜舉辦的派系會議,必然是用來商討這件事的會談。
我認真地搖了搖頭回答:
「我可不這麼認為,此刻的局面,根本不適合思考這種事情。」
「你應該也很清楚自己的支持率吧?就快要跌破四%了耶。在歷代內閣總理大臣當中,你的超低支持率可是倒數第一耶。」
「請容我先撇開自己的領導無方,針對您的發言做出回應。我的支持率之所以下降,是外部環境所致。現在不管由誰來擔任總理,支持率都會急速下滑吧。」
「那還用說。這個國家的總理支持率一旦毫無底限地一路下滑,就再也不會止跌回升。所以面對支持率下降的總理,就必須派出新秀取代。」
高橋也是身經百戰的政治家,對日本國情的心得必然比我更加深厚。
我頓時無言以對,高橋則繼續說道:
「衝著民政黨黨魁‧柊而來的支持率,正以相當驚人的氣勢不斷擴展上升。他雖是典型的民粹主義派政治家,但在這種時刻卻會搖身變成最大的威脅。你絕對無法贏得下一次的選戰。
再這樣下去,自友民政黨鐵定會吞下有史以來最慘痛的敗仗,我們必須趁現在及早採取應對措施不可。」
「一旦那個外表華麗,只會耍嘴皮子的柊當上總理總裁,日本必定將陷入動彈不得,徹底喪失國家機能的境界。」
「正是因為這樣,為了這個日本的未來,自友民政黨才非贏不可……但現在的你擔負不起這項重責大任。」
「假如我擔負不起,其他人也無能為力吧。」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既然如此,那也只能換人試試看了。」
「如果換人之後還是行不通,難道您打算再繼續換其他人上台嗎?」
「……大概吧,不過這方法很愚蠢就是了。」
高橋一臉不是滋味地說道。
「太扯了!既然知道這種作法愚不可及,那你的說詞就等同不負責任。現在我才是最適合擔任總理的人選。」
我加強語氣,痛斥高橋,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就算會與高橋結下樑子,我也完全不打算在這個節骨眼打退堂鼓。
面對改變口氣找架吵的我,高橋也開始急躁起來了。
「你才扯吧,不負責任的,是放任民政黨日益坐大的你!即使要推組朝野大聯盟,也必須由自友民政黨擔任聯盟中心才行。那才是為了日本著想的結果。」
「嘴巴雖說是為了日本著想,實際上你說的就只是一場單純的政治鬥爭。現在可不是受到老舊常識束縛而左右意志的時刻,我們目前正面對著比戰爭更加艱難的局勢。」
「你再怎麼鬧彆扭也改變不了結局。我必須負起全責貫徹到底的,就只有幫助自友民政黨贏得選戰這件事。」
「但我背負的並不是黨的命運,而是日本這個國家。我可不是基於一心一意只想支配整個政黨的想法才這樣說,是因為由我擔任總理才是對日本最有利的決定,所以我才下定決心如此主張。」
高橋裝腔作勢地將頭撇向一旁說道:
「哼,還真像是失敗者的發言。聽清楚了,你已經輸了。」
「輸贏只是枝微末節的小事。高橋老師,希望您能理解。這個國家還存在著非得由我承擔不可的責任啊。」
我強抑激動情緒,向高橋低下頭。
「這是既定事項,這個方針無論如何都不會有所改變。」
撇下這句話之後,高橋隨即起身,快步離開辦公室。
我眺望著高橋離開後的辦公室大門,內心百感交集。要是能夠再冷靜一點討論,高橋或許就能接受我的說詞吧。
在這種時候,假使海胴還活在人世的話,他一定會選擇支持我的。儘管高橋與海胴的關係遠比我與他來得更加親暱,不過相信海胴會站在縱觀大局的視野,理解到這波危機的規模大小才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失去了像他那樣的權力中樞,著實令人惋惜不已   
此時,我突然察覺到自己的煩惱本質。
——等等……首先,力量的來源是什麼……?
海胴為何擁有力量?我為何缺乏力量?為什麼非得任憑高橋擺佈不可呢?
對了……我真蠢,為什麼我要站在過去的延長線上思考對策呢?圍繞著我打轉的所有世界,應該早在那一刻就已經產生了劇烈變化。沒錯,就是從自爆身亡的革命社一行人,將財產託付給我的那一瞬間起——
現在的我說不定……擁有超越海胴的驚人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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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首相官邸的警視總監,一坐到我正對面就滿臉不耐地開口說道:
「這狀況實在太扯了,我們可是進入了戒嚴狀態,命令所有警察全天候輪班值勤啊。」
我們是同一年從東京大學法律系畢業且進入政壇的多年老友。在學時根本沒講過半句話,純粹只是打過幾次照面的對象罷了。可是當我在政壇闖出一番名堂的時期,猛一回神才發現這傢伙竟變成同屆警政官僚中最快出人頭地的狀元,步上了下屆警視總監的發達之路。後來我們透過政府舉辦的委員會等場合聊了起來,再加上出身及經歷都十分類似的親近感影響,他便成了我較能吐露真心話的對象。
附帶一提,在激烈的升官之路競爭過程中,強力推舉這傢伙成為警視總監的不是別人,正是本人。警政公署的兩個終極頭銜——警察廳長及警視總監,都需要經過內閣總理大臣同意後才能上任。
「無論如何都一定要穩住陣腳喔,多少動用一些強硬手段也無所謂。光是某個小地方崩毀,都很有可能發展成最糟糕的事態。」
「我也有一事相求,拜託千萬別刪減警察預算。要是在情勢緊繃的這個時期大砍預算,會害警方的整體士氣大受影響。」
總監態度殷切地提出請求。
「我也很想答應你,但目前稅收銳減,我非得隨便找幾個部門開刀不可。」
「這我也曉得,畢竟不能只把警察預算列為不能碰觸的聖域啊。我已做好遲早可能會被波及的覺悟,但只求你把警察預算挪到最後再砍。拜託,算我求你了。」
總監居然雙手撐著桌面,向我低頭懇求,看樣子警方那邊也真的是被逼急了吧。
「……我明白。閣僚已經達成以維護治安為首要之務的共識,應該是不會給你造成困擾才對。」
「這樣啊……真是感激不盡……由於這件事情一直懸而未決,現在我總算可以鬆口大氣了……」
總監一邊露出安心的神情,一邊戰戰兢兢地從公事包裡取出資料。
「言歸正傳,這是你拜託我製作的報告書,請你過目吧。」
我接過總監遞過來的資料,開始瀏覽內容。
這份報告書是民政黨代表‧柊尚人的個人資料。柊的個人財產自然不用說,連他平日的行動狀況到習慣癖好等等,這裡記載著他各式各樣的情報。
我有點急躁地一頁翻過一頁,卻找不到任何一項我期待的成果。
「特別值得驚訝的情報……一條……也沒有,頂多就是男女關係有點糟糕而已吧?」
「緋聞是他年輕時代的事,況且當時他也只是劈腿……那點程度的醜聞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在財務方面則是毫無缺點。柊的老爹是個使用惡劣手法累積財富的敗類,也曾有被逮到鉅額逃稅的紀錄。不過兒子則單純是個富二代,想從金錢這條路線下手對付他,奉勸你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
「嗯……」
我手扶下巴,發出沉吟。既是能夠當上黨魁的政治家,我原本還以為只要警察動員所有人力,連同過去經歷也徹底查個清楚,必能找到足以利用的材料,誰知……
「想挫挫民政黨的威風大概沒那麼簡單吧。自友民政黨還撐得下去嗎?甚至有風聲指出你們那個黨已經開始鬧分裂了耶,就連我也聽到一些動靜了喔。」
我雖然從他口中才第一次聽說黨有可能鬧分裂,但我仍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哎呀,畢竟是在這種時期嘛,只能說一言難盡啊。」
「幹嘛講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啊?再這樣下去,下一次選舉你們豈不是擺明會慘敗給民政黨嗎?現在柊在社會上的人氣可是旺到不行喔。」
「不會再有下一次選舉了,我會透過修法來改變這件事。」
聽我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總監頓時大吃一驚,甚至雙眼圓睜,微微離開座位。
「你、你……你剛剛說什麼……?喂喂喂……你是認真的嗎……?那樣做才會真的導致政權不保吧……提出那種法案,只會造成反效果,勒住自友民政黨的生命線喔……?而民政黨的實力將會因此獲得更進一步的成長……」
「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才特地麻煩你走這一趟。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希望你能當作僅止於你我之間的秘密。仔細聽我說——」
我滔滔不絕地說明自己的構想。
而不發一語聆聽著的總監,在我說明完構想後,依然保持沉默。
「……」
「……」
我們相對無語,持續了片刻。
我也沒催促他,只是靜靜等他做出回應。
總監大概終於忍受不住這股沉默的壓迫吧,他沉吟著開口說道:
「……我無法立刻回答你。」
「不行,你非得立刻回答不可。這也不是什麼讓你帶回家考慮一陣子,就能冒出靈感的事吧?」
我堅持要他當場做出決定。
「……」
「正因國難當前,才必須塑造出強韌的政權。我們則肩挑著這樣的重任。」
我特別強調了「我們」一詞。
總監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說道:
「我當然曉得……但這可不是隨便誣陷一個路人甲的提案。那傢伙……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目標……」
「我賭上了生命。不是指政治生命,而是如同字面所述的這條命。我敢發誓,我願為了復興日本而奉獻出自己的下半輩子。」
我挺直背脊,毅然決然地斷言。這些話原本就是我毫無虛假的真實心聲。
「……你的意思是要我也背負這個覺悟嗎?」
「沒錯,我要你跟著承擔。」
「……我的小女兒今年才剛升上高中耶。」
「不願意的話就請你退休吧。」
我冷淡地撂下重話,總監登時眉頭深鎖,陷入沉默。
「……」
「……」
彼此不發一語,再度面對面空坐在沙發椅上。
總監手扶額頭,露出一籌莫展的為難神情。
片刻過後,總監嘆了口氣,換上完全死心的表情抬頭說道:
「……沒辦法,這就是所謂的為國捐軀吧。」
聽見這句話,我用雙手拿起事先放在腳邊的公事箱擺到桌上,推到總監面前。
「這是什麼?」
「送給你,當作是你答應協助我的謝禮。」
聽我這麼一說,總監便隨手打開公事箱。
接著他表情產生明顯變化,頓時瞪大雙眼。
我則裝出一派輕鬆的樣子說道:
「這箱子很重喔,你想帶回家大概得費一番工夫吧。」
總監卻定睛直瞪我,開口說道:
「金塊是吧……喂,大原,我不曉得你是怎麼獲得足以擺闊的財力……但奉勸你最好別小看我。我是為了日本國家利益,而不是為了中飽私囊才答應協助你的,把這東西收回去吧。」
「反正你又不會吃虧,帶走吧。」
「容我拒絕,我才不會收下。」
總監邊說邊猛然關上公事箱,順著桌面推還給我。
我伸手擱上公事箱開口:
「……好吧,那我就不把它當成剛剛那件事的謝禮,是因為你是我朋友才送你的。」
「既是這樣,你就另外找時間再拿給我吧,今天我不想拿。」
「是嗎……那就這麼辦吧。」
我再次把公事箱放回腳邊,響起一陣沉悶的喀咚聲。
「這堆金塊是從哪來的?既然剛剛打算給我那麼多,就代表你手邊還保有更加可觀的存量吧?」
「是※官房機密費。」(編註:類似國務機要費。)
「少唬我,內閣哪有這麼鉅額的官房機密費可以動用?」
「你就別再深入追究了。總有一天,我會以某種形式回答你的疑問。」
「……好吧,我就放你一馬。但相對地,承擔國家危機是你的職責所在,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執行到底,因為我也決定要配合你的計畫了。」
我們接著討論完後,總監便匆匆動身離開官邸。
結果,總監還是沒收下我的贈禮。本以為這東西是權力的來源,但竟然那麼輕易地就被回絕,讓我內心萌生出一股不可思議的感觸——看來我或許誤會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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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坂的料亭。
這是一間我以前偶爾會來光顧的熟悉日式餐廳,自從當上總理之後,就不太有機會前來光顧。這次睽違已久的重訪,老闆娘及全體員工都熱情地與我敘舊。
店內一片寂靜。唯一傳入耳中的,就只有門口鹿威發出竹子與石頭互相敲擊的聲響。今天除了我以外,似乎沒有其他顧客。但這並不是我特地包場,單純只因為沒有顧客上門罷了。在這種因經濟混亂而導致食品價格持續破紀錄飆漲,突然被迫倒閉的店家多不勝數的狀況下,還能這樣繼續維持正常營業,大概是基於身為高級料亭的尊嚴吧。
我邊嚐著店家送上的前菜邊耐心等待,不久後,一名渾身散發出懾人氣息的男子來到現場。一拉開紙門,男子立刻雙膝跪地,深深地低頭致意道:
「讓您久等了。在下宮本,奉會長之命前來。」

他戴著一副細框眼鏡,搭配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西裝,光看外表會覺得就只是一名精英商務人士,不過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截然不同。他在道上大概是相當幹練的人物吧。
抬起頭來的宮本繼續說道:
「在下自前天起,奉命於京武會的執行部擔任少頭目一職。今天帶了會長的口信前來給您。」
會長特地派出京武會第二把交椅來見我是吧……
我目不轉睛地打量宮本。他光從外表來看,一點也不像是個黑道份子。
「換句話說,你是從神戶……只為了帶個口信,還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啊。」
「請千萬別這麼說。會長也十分懊悔無法親自前來與您會面,但會長明白為了總理著想,行事還是應該低調一點較為妥當,因此才改派在下作為代表前來。雖知力有未逮,仍請總理見諒。」
「沒這回事。來來,請上座,料理已經準備好了。」
「非常感謝總理的心意……但在下此行的任務只是負責帶口信,拜會過總理,就必須馬上啟程趕回神戶,因此在下傳話完會立刻退席。」
宮本神情毅然,絲毫沒有離開門口的意思。
「明白了,我洗耳恭聽。」
「請容在下轉述——『敬悉一切。現在是國家興亡之秋,而這種時候,正需要一個穩健且強悍的政權。個人認為再也沒有比大原總理更適合帶領國家突破這道難關的人物。今後的事情純屬我的個人行為,還請總理切勿掛心。』——以上。」
也就是說他答應了。
由於實在太過乾脆,令我頓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就這樣嗎……?」
「就這樣。」
宮本肯定地回答。
「會長沒有再交代其他事情嗎?」
「是的,完全沒有。」
「瞭解,感謝你。」
我將擺在一旁的公事箱順著榻榻米推到宮本面前。
「這是謝禮,請代為轉交給會長。」
宮本根本沒確認公事箱裡頭裝了什麼東西,便直接開口回應:
「會長再三交代,無論任何謝禮一律婉拒。正如方才轉述的會長口信所說……日後發生的一切純屬會長個人行為,與總理一概無關。」
「……可是這樣的話……」
「會長依循自身意志採取的行動,沒有理由接受他人贈送的謝禮。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與總理毫無關係……未來總理也絕對沒有掛慮我等的必要。」
宮本以輕描淡寫,卻不容辯駁的口吻說道。
「……那不然就當作是你的車馬費好了,可否請你收下呢?」
「請容在下鄭重拒絕。」
「……」
就算軟硬兼施,宮本似乎都無意收下這份禮物。
我點了點頭回答:
「……好吧,希望你能代我向會長說聲謝謝。」
「您沒有理由向我等道謝。倘若總理基於會長以個人身分為國家所做的小事而道謝……那麼我等今後就必須天天向總理道謝不可。然而在下相信,在日本境內應該找不到會這樣做的國民吧。」
聽完宮本這番話,我沉思了片刻才開口回答:
「那麼……希望你能轉告會長一聲,就說『我明白了』。」
「遵命。那麼我的任務已經結束,就此告辭。」
宮本像來的時候那樣低頭致意後,便靜靜地退出包廂。
太吃驚了。我原以為必須先以龐大財富為後盾,才能行使權力,但……卻沒半個人想收下我以為不可或缺的這項物品。想不到只要我動手尋求,權力竟然就如此唾手可得。我頭一次產生了稍稍瞥見權力真相的感受。
——那是一種铤而走險的感覺。一旦冷靜下來再想想,甚至令我心生畏懼。
我本以為我握有一定實力,但那實力只存在於陽光底下。
所謂坐擁真正的權力,必須常常像早上睡醒後洗臉刷牙一般自然,隨手做出極其重大的決斷才行。我只是成績稍微比人優秀,很平凡地被養大,過著還算普通的生活,從未接受過培養領袖氣質的帝王學教育。我最近遇到的這些事,在在讓我深刻體認到——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的事實。
而這樣的我,究竟能搆到什麼樣的境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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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獲得國民高度支持的民政黨黨魁‧柊尚人,以觸犯青少年性交防治條例的現行犯名義遭警方逮捕,這件事獨佔了所有社會的話題。原本充斥著經濟恐慌報導的電視新聞及報紙,這一天全都改討論柊嫌犯的相關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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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視廳少年育成課於本月七日,以猥亵女高中生(十五歲),違反東京都青少年健全育成條例的現行犯嫌疑,將民政黨黨魁‧柊尚人議員(四十三歲)逮捕到案。
警方懷疑柊嫌犯涉嫌在六日晚間十點半左右,於停放在世田谷區運動公圜停車場的轎車內,強行猥褻女高中生得逞。
根據警視廳的調查,發現柊嫌犯是專門提供未成年少女賣春服務集團的常客。警視廳表示將加緊腳步,一同調查未成年賣春集團的內幕。
日本國憲法第五〇條規定:國會議員享有不受逮捕特權的保障,但這項權利僅限於國會開議期間,此外現行犯則不在此條例保護範圍中。
正因身為民政黨黨魁的柊嫌犯支持度極高,因此強烈的失望感也迅速在民眾之間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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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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柊嫌犯在被捕後仍持續喊冤,不過警方鑑識人員在現場發現DNA物證,完美得宛如事先準備好一般。而過去曾倫為買春受害人的未成年女學生們也都口徑一致地提出了論說具體,且有條不紊的證詞,使各大媒體報社針對柊嫌犯展開嚴厲抨擊。
「背叛國民信賴的性侵犯」、「劃時代的無恥黨魁」等等的聳動標題,佔滿了報紙及週刊雜誌的版面。正因他是個知名度極高的政治家,所以涉嫌性犯罪而遭警方逮捕一事,更帶給民眾加倍的打擊。即使柊議員在數年後勝訴洗刷清白,也幾乎可以篤定他再也沒有機會重返政壇。
另一方面,也有部分人士發出了懷疑聲浪,表示「這次逮捕行動未免也太不自然了吧?」。不過檢警雙方進行全體總動員的合作調查,陸陸續續發現對柊嫌犯不利的證據,因此社會上已經形成一股「認為不自然的想法反而有問題」的氣氛。
原本被視為在下次選舉必會大獲全勝的民政黨,因充滿領袖魅力的黨魁遭到逮捕而喪失向心力,陷入了爭奪下屆黨魁的內鬥局面。
若列舉國外的政爭實例來看,有被指控涉嫌強姦罪,遭到社會制裁的前※IMF總裁史特勞斯•卡恩(日後證實為無辜),以及被指控涉嫌兒童性犯罪,遭到逮捕的洩密網站──維基解密代言人亞桑傑等案例,他們被栽贓的罪名也都非常嚴重。可是若換成日本的話,比起使民眾不忍卒睹的重罪,觸犯猥亵罪或違反青少年健全育成條例等較輕微的罪名,反而更容易形成熱門話題。(譯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這類罪名從某方面來說,比單純暗殺更具效果。因為照常理來看,就算在當事人死後,其言行及功績仍會留在人世間。但遭到整體社會輕蔑鄙視的人,連過去的言行舉止都會一併徹底遭到否定。實行上最大的瓶頸,大概就在於這手段過於醒目,因此無法像暗殺那樣經常運用。必須等到民眾把先前的聳動新聞忘得一乾二淨之時──換句話說,頂多兩、三年才能用上一次。
這起事件並未因柊尚人遭到逮捕而宣告落幕。
自隔週起,銷售量高達五〇萬冊的雜誌《週刊TIMES》大幅刊載了揭發民政黨議員與黑道密切往來的獨家報導。而這篇獨家報導鎖定的民政黨議員數量……竟多達四十五名。由於民政黨旗下議員總數約二五〇人左右,因此這成了一篇揭露將近五分之一的民政黨議員竟與黑道幫派掛勾的勁爆獨家新聞。
雜誌於內頁刊出了五花八門的金錢流向,令全國民眾為之騷然。甚至連警方也決定依照這篇報導的內容展開全面調查,就連民政黨總部都成了搜查的目標,進而在新聞界激起更大的漣漪。
民政黨內有議員相當強硬地否定這篇報導,也有議員跳出來主張自己根本不會知道──在提供政治獻金的成千上百民眾及企業當中,會存在幫派份子。甚至有議員主張應該對《週刊TIMES》提起民事訴訟,也有議員含糊其詞地逃避採訪。即便如此,社會一旦點燃的疑惑火花,只會如同星火燎原一般不斷擴大。
由於遭到告發的通通都是民政黨議員,因此也有不少人表示「這也太怪了,該不會是自友民政黨動的手腳吧?」之類的意見。這個疑問一點也沒錯,民政黨及自友民政黨的議員活動方針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基本上民政黨也只是為了奪取政權而改走民粹政策路線,但兩黨議員的思考模式及立場根本毫無差別。
不同於那起以完美證據成立的柊尚人逮捕案,關於民政黨與黑道掛勾這件事,頑固地斷定這是「自友民政黨的詭計」那些主張者始終沒有消失。以網際網路或書籍為中心,社會充斥著濃濃的疑惑及陰謀論。而被列入獨家報導名單中的議員,也始終拚命強調這個論點。
不過電視台或報紙既未重視這類非主流的意見,再加上當前社會形勢在柊尚人一案的看法上,心態逐漸變得冷眼旁觀,因此全體國民對民政黨敬而遠之的氣氛依舊持續下去。無論在網際網路或書刊上提倡何種觀點,在主流媒體的論調面前都只是徒勞無功的抵抗,大半民眾絕不會特地花時間研究詳情再下判斷。
於是民政黨勢力搖搖欲墜,人民產生「無能政黨總比賣國政黨像話,還是選擇票投自友民政黨吧……」的想法,這種由刪除法衍生的無奈念頭,逐漸佔據了大多數民眾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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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黨的新聞持續延燒的某一天——
共同聯手推動日本復興計畫的內調成員,神情慌張地衝進辦公室。
「總、總理……!自友民政黨幹事長……高橋老師自殺了……!」
「……高橋老師他?」
坐在辦公桌前的我霍然起身,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
上氣不接下氣的內調負責人開口說明:
「警方發現高橋老師在都內某飯店的客房上吊自殺,旁邊留著遺書。這是剛從警方那邊得到的最新情報。大概再過幾個小時,這項消息就會公諸於世了吧。」
「警方發現的遺書上頭寫了些什麼呢?」
「聽說好像寫著『受經濟混亂影響而揹下龐大負債』之類的訊息。似乎是在酩酊大醉的狀態下寫的,字跡十分潦草……聽說遺體被發現時,房內大量酒瓶散落一地……」
「唔唔……高橋明明是個優秀的政治家……結果仍敵不過經濟崩潰的風暴嗎……真希望能親自前往他府上表達一下哀悼之意。撥空去守個靈好了。」
此時,內調負責人改變口氣,邊窺視著我的表情,邊出聲詢問:
「雖說這樣對死者相當不敬……但總理在黨內的情勢瞬間變得有利了呢,我們也比較容易研擬今後的對應方針了。」
他或許起了疑心吧,畢竟他也是有情報背景的官員。但即便事實真如他所懷疑一般,那又如何呢?他應該也瞭解——遊戲規則就是不可深究。
我沒回應他,不發一語地坐回椅子上,內調負責人隨即趨前一步開口:
「……總理,屬下有話想說。」
「什麼事?」
「我們跟總理站在同一陣線。只要為了強化現行政權,任何工作我們都願意承接。總理無須獨自一人背負重擔喔?」
「……嗯,這樣啊。」
我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
彼此沉默了片刻。他的意思是——只要我一發號施令,縱使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照做不誤。
回想起來,自友民政黨派系之間愚不可及的互相牽制,就是助我成為總理的唯一理由。當時既未深入參與任何派系的研討會,與眾多議員也若即若離的我,剛好很適合扮演這個維持派系鬥爭平衡的角色,因此我也只不過是受到這群議員們心不甘情不願的消極支持罷了。
可是這次,身旁的人都靠過來想把我拱上天,而且表現得很積極。我該感到開心嗎?或者該退一步想清楚才對呢……所謂創建真正權力的過程,搞不好就是這麼一回事。
「對了,那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請儘管開口。」
「今後我們也會面對必須铤而走險的狀況,為此我希望能夠強化官邸的保全。也許有必要與國防部合作,安排五〇名特殊部隊成員常駐官邸。」
「那現在配置的保安警察要怎麽辦呢?」
「當然也要增加保安警察的人數。關於佈署在官邸的人選,連同思想、資產及家族成員在內,要用比以往更多的條件過濾。我希望設想各式各樣的意外狀況,以萬無一失的準備處理問題。」
「瞭解,我會火速照您的吩咐進行安排。」
接著在討論完官邸的新護衛計畫後,負責人便轉身步出辦公室。
不同於民政黨曾發生的醜聞風暴,高橋議員自殺的新聞無人關注。電視新聞只花大約三〇秒左右的時間唸完稿就直接帶過,各大報紙也只在政治版分出一塊小小版面刊登消息。高橋雖是重量級議員,但在經濟恐慌、通貨膨脹、治安惡化、自殺人口暴增,以及民政黨的重大醜聞案等充滿震撼性的新聞海嘯面前,他自殺的消息很快就被吞沒,遭到世人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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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式已經檢驗完畢。這種新的貨幣管理制度……需要搭配相當大幅度的制度改革,以及民眾的意識改革。但個人認為這是一種值得試試看的新制度。」
圍繞在會議桌前的其中一名負責人將報告書遞給我。
除我以外的六名負責人,馬不停蹄地開始進行討論。
「我也認為這是一項非常有意思的嘗試,堪稱是金融系統的革命吧。在國際金融經濟已徹底崩潰的現在,無疑是實現這項革命的最佳時機。只不過貨幣管理制度……終究還是需要某種程度的經濟擔保吧。」
「我們不是有超過四萬公噸的金塊嗎?雖說不是採金本位制而顯得有些矛盾……但也只能拿那堆金塊作為推行新制度的信用擔保品了。」
「總而言之,必須改變現行的貨幣管理制度……國內的生產力明明相當充足,卻因為受到國際穀物行情影響,造成物價永無止境持續飆漲……」
「那是因為世界各國民眾,都對政府及貨幣失去信心的關係。他們滿腦子只想把手頭上的現金兌換成實體物資,原本在經濟恐慌爆發初期,售價一落千丈的精華地段不動產,現在價格反而一飛沖天。在這短短期間,呈現出空前絕後的劇烈變動率。」
我無視他們的討論,低頭專心瀏覽報告。
報告書上接連數頁都是學者專家及日銀相關人士慘烈的現狀分析,以及他們基於現在經濟形勢,對革命社遺留下來的金融制度程式表露出的高度興趣及疑神疑鬼。但最後結論一致認定必須盡快提出某種新制度,好讓這波金融風暴劃下休止符。
議論持續進行中——
「日本已經算是情況不錯的國家了。畢竟日幣還擁有一定程度的價值,在市場上也還維持著固定流通,國內以物易物的情形也不太常見。但許多其他國家,市面上隨便一張紙都比官方紙幣有價值。就算拿著鈔票前往購物,也買不到任何商品,甚至有些國家的民眾只能被迫掏出僅剩的黃金,或者透過以物易物的方式勉強填飽肚子。」
「歐盟發表了要推動聯邦制度的消息,並將金本位制列為聯邦貨幣制度的討論重點之一呢。」
「哎呀,畢竟他們那邊還保有大量黃金儲備嘛……德國、法國、義大利等三國的黃金儲備量加起來就多達八〇〇〇公噸。光是這三國聯合起來便足以對抗美國的黃金儲備量。若換成歐盟整體的話,數字勢必更大啊。」
「我也向對方大使館確認過,聽說目前尚未敲定任何具體機制。總之我覺得他們是把安撫民心擺在第一順位,才做出這種有點偷跑的發表。他們是要讓現行的歐元與黃金本位制有所連結呢,或是啟動其他截然不同的全新金融制度?各種揣測虛實交錯,導致歐元行情不斷劇烈大幅震盪。早上明明可以拿鈔票購買不動產,到了中午卻連杯咖啡都買不到……情勢簡直誇張到言詞難以形容的地步。」
「嚴重到那種地步,就跟對央行的信任或黃金毫無關連,簡直變成所謂的謠言本位制了啊。但日本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插嘴加入討論,以幾近斷定的口吻說道:
「我們就把運用這個程式為基礎改善而成的系統當作世界復興計畫,再以日本國的名義向聯合國提案吧。同時日本也有意以世界安定化基金的名義提撥足夠款項,作為新計畫擔保的需用資金。各位覺得這樣如何呢?」
視線集中在我身上的成員們陸陸續續開口表態:
「……感覺還不錯呢。」
「我贊成。」
「瞭解,我也贊成。」
「要是對現狀置之不理,有可能會引爆第三次世界大戰啊……」
成員們均展現出大方到令人有點傻眼的態度表示同意。也許是早在來此開會之前,他們就已經各自先行決定方針了吧。
「首先還是徵詢一下美國的意見吧。畢竟若少了美國的協助,這項世界體制重整計畫大概就難以實現。一旦擅自提案,事後才遭到美國無理阻撓的話,那真的敵不過他們。新構想的關鍵在於——必須營造出由美國率先著手推動的情況,把這個面子做給對方。」
我話一出口,在場其中一名成員隨即插嘴說道:
「……請稍等一下。總理所說作為擔保的資金……是指我們打撈上岸並管理的金塊及白金等資產對吧?」
「不然還有別的嗎?再怎麼說,單憑日本經濟也無法獨力撐起全世界啊。」
「但問題是該怎麼把那一大筆金銀財寶搬到檯面上呢?我並不覺得用『其實日本還藏有這樣一大筆私房錢』之類的說詞,就能輕易博得全世界的認同。要是啟人疑竇,最後被發現那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遺留下來的財寶,只會帶來各式各樣的困擾……」
成員們頓時陷入沉默。
這一點確實需要再詳細討論。可是我認為只要大方針底定後,剩下的就全部都只是枝微末節的小事。最大的問題只在於——劇本該怎麼寫罷了。
此時,突然有個成員難以啟齒似地開口說道:
「屬下有個提案……由日本獨佔這一大筆財寶的選項……當然也存在。如此一來就完全沒有主動揭露財寶存在的必要。要把『人類公敵』生前經營的國際商業銀行稱作日本企業也未嘗不可。既是日本企業的財產,由我國負責管理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
換我陷入沉默。
其他成員見狀也接著說道:
「我也贊成這項提案……正如剛才所說的,屬下也非常贊成總理在聯合國代表大會上提議推行新制度……但日本完全沒有提供資產作為推行新制度之擔保的必要。個人認為這兩者之間毫不相干。」
「我也同意……」
「我贊成這個意見。」
「這份財寶如果能由日本單獨管理的話,就應該這樣做才對。」
「個人認為不需要拱手讓人。」
「……我也覺得這是日本可以光明正大接收的一筆財富。首先完成日本的重建工作,再運用這股全新國力對全世界伸出援手,也是個可以考慮的方案。」
緩緩掃視眼前六人一圈之後,我靜靜地開口說道:
「你們都這麼認為嗎?」
六人全都點了點頭。
我則斬釘截鐵地做出回應:
「刪除掉這個選項吧。」
「為、為什麼?」
「我贊成將一部分財寶收編為我國的秘密資產,但其餘大部分還是提供給全世界吧。我也不是想高舉什麼博愛或正義的旗幟,而是想藉由這次世界經濟破產的機會,打造出由日本解救國際社會擺脫危機的情節。」
我情詞懇切地繼續闡述:
「世事無常,縱使累積了再怎麼可觀的金銀財寶,也有可能在瞬間失去。在場諸位也不可能永遠長生不老、負責管理這筆財富,遲早都非得由他人繼承不可。假如日本成為全世界唯一能穩定生活的國家,總有一天會造成執政者及國民都開始自甘墮落。無論是人類或國家,都只有在歷經適度的危機及挫折後,才能脫變得更為強大。」
我有一個信念──歷史是會輪迴的。即便赢得稍縱即逝的穩定,現在的安定也無法保證五〇年後的未來。就算偶爾發生了受傷流血、痛苦掙扎的狀況,唯有克服難關的力量及經驗,能夠保證國家未來的長治久安。
我愈說愈慷慨激昂:
「比起短暫的安逸,在人類史上留下一座璀璨輝煌的紀念碑,反而更能成為國家的力量吧。相信那必能支撐國民的心理,並化為國家創造活力的基礎才對。現在正是我國為了全世界挺身而出的瞬間!」
成員們先是面面相覷,接著陸續開口回應:
「……明白了,既然總理已考慮得如此周詳……」
「沒錯……現在是屬下最慶幸自己有機會擔任大原總理幕僚的一刻……」
「屬下真是對自己的見識淺薄羞恥不已啊……」
看來我似乎已徵得所有成員的同意了。在此前提下,我繼續說道:
「但你們剛才講得一點也沒錯,問題在於——該如何光明正大地把日本要提撥的這筆財寶搬上檯面?」
「……例如……宣稱它是皇室的秘密財寶如何呢?」
其中一名成員戰戰兢兢地提議。
我不禁一笑置之道:
「皇室成員均過著深居簡出的樸素生活,資產也都透明公開。如果突然冒出一筆超過一京日元的財產,那簡直扯到跟路邊算命師的胡言亂語沒兩樣啊。」
「可是,如今也只能搬出這套胡言亂語當藉口,堅持到底了。」
「我也認為這是個較容易過關的提案。想要創造神話,就需要相對應的說服材料。商請皇室提供協助會是最佳方案。」
有幾名成員贊成這個提案,不過也有人提出反駁的意見:
「搬出皇室並不妥當,這會造成皇室淪為政治利用的籌碼。」
「要不然還有什麼其他方案呢?想要把數萬公噸的金塊搬上檯面,就非得編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故事啊。」
「我認為應該先排除利用皇室的這項前提再來討論,相信應該還有其他可行方案才對。」
「沒有了。要是日本國庫突然冒出這麼一大筆資產,會造成今後日本政府發表的任何財政相關資訊都失去信用。這可不是用什麼砍掉特別費後,就冒出三兆日元寶藏之類的說詞就能帶過的。那可是一筆遠遠超過日本政府國債及GDP的龐大財寶耶?」
之後成員們針鋒相對地開始討論起來。
我則一邊聆聽雙方你來我往的意見,一邊交抱雙臂閉上眼睛。
這還真是個出人意表的難題。若要設定成是暗中投資到民間的基金,那就完全沒有公佈的必要,只要如同M資金這項早已成為過去式的遺產一樣妥善運用即可。不過這卻是一筆要以官方名義提撥給全世界,帶有協助各國政府性質的高透明度資金。儘管明白多多少少也只能採用牽強附會的說法,但最起碼仍必須準備足可作為說服材料的藉口,不能只是灑完錢就撇清關係。
我睜開雙眼,插嘴打斷這場沒完沒了的議論。
「這樣好了,不是要求皇室,而是請宮廷廳協助處理吧。就說這是一筆為了應付真正的國難,而由宮廷廳管理,長久以來從未曝光過的秘密財寶。如此一來,就只會讓宮廷廳淪為眾矢之的。」
全體目光都齊聚至我身上。甚至也有人露出一臉表現出「原來如此」的神情頻頻點頭。
我繼續說道:
「在公開之際,萬一傳出懷疑或批判聲浪的話,就讓宮廷廳出面概括承受。另外也希望宮廷廳能事先安排好三名在發生問題時,可以隨時負起責任引咎辭職的幹部。」
「聽起來不錯,就照這個方案進行吧。」
「既然總理如此表示的話……」
有人積極地表示贊成,也有人消極地接納提案,但大家顯然都知道應該也沒其他更好的可行方案。
「方針就此敲定。由我們管理的四萬一〇〇〇公噸金塊當中,提撥三萬六〇〇〇公噸作為世界再生基金。剩餘的五〇〇〇公噸金塊,就通通塞給宮廷廳。這才是如假包換的埋藏金。」
「這並非德川埋藏金,應該稱作大原埋藏金才對。百年之後,挖到這筆埋藏金的政治家大概會嚇破膽吧。」
有個成員脫口講出這句笑話,歡笑聲頓時籠罩現場
「而這場會議決定的方針,我也會在不連累皇室的範圍內,親自去向皇室報告一聲。只要說一切都是為了幫助世界復興,相信皇室必定也能諒解。」
我做下這句總結,並結束這場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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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線一接通,馬克隨即面無表情地說道:
「……美國已準備好支持日本在聯合國大會提出世界復興案……只不過……白宮也要參與重新研擬復興案的作業,沒問題吧?」
我早已對美國提出構想的正確藍圖,徵詢過白宮方面的意見。若想要實現世界復興構想,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缺少美國的支援。
「日本認為就算當作是美日兩國共同提案也無妨。假使美國有此意願的話,我是打算這樣對外宣稱……」
「那得視復興案的修正狀況而定。但站在我個人的立場……希望無論如何都能以美日共同提案的形式發表。」
「就個人立場……?您會這麼說還真是不可思議呢,我們哪還有什麼個人立場可言?」
我一臉詫異地看著馬克。
「我知道啊。即便如此我還是得說——個人認為……終究是我個人認為喔……這項復興案的確是世界迫切需要的方案。對於美國沒能研擬出像這樣的優秀方案一事,個人內心深表遺憾。」
「……」
「這方案將會引發革命性的變革,大概會遭受各式各樣的妨礙及阻撓吧。若要推動的話,就非得做好相當程度的覺悟不可。」
馬克一臉沉悶地說道。
他這麼一說,我就掌握到大致情況了。馬克恐怕是擔心推動這項復興案,將必須與好幾個權力強大的團體展開正面對決,因而不知該如何應付這樣的困境。所以他才沒順勢答應美日共同提案這項對美國有利的形式。
「雖然我也很想助你一臂之力……但就我們這邊而言,光是白宮願意從旁提供援助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為了盡量避免強迫馬克做出選擇,我試著採用較為謹慎的說詞。
在數十年前,美國總統時常站在獨立於權力之外的立場。所以發生過總統在任職期間慘遭暗殺的事件,因醜聞纏身而落得進退兩難的狀況也不在少數。
若不事先與權力掌握者建立起關係,根本就無法安心地擔任總統一職。不對,在現在,化身權力代言人已成了想選上總統的最基本要求。在此前提下,總統還得陪各方當權者大玩政治遊戲,在時而聯手、時而遭受醜聞攻擊的狀況下,度過大風大浪的考驗才行。
不同於一般世人的認知,馬克就像我一樣,其實也不是什麼無所不能的強者。日本國首相有首相的煩惱,美國總統也有總統的煩惱。縱使再怎麼被世人視為天下第一,政治家終究只是這種程度的存在。所謂優秀政治家打動人心改變世界的社會肥皂劇,簡直就是再荒謬不過的幻想。正因長年來持續擔任首相一職,我才帶著堅定的自我警惕,建立起這個無可撼動的認知。
馬克露出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看著我開口:
「確實是一場困難的革命……但若要我說出真心話,我很想獨佔這份光榮。我實在壓抑不住內心那股希望自己可以率先擔任人類開路先鋒的衝動,相信你應該能夠理解才對吧?」
「原來如此,我確實可以理解。」
我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人人都會想要追求個人的飛黃騰達,更何況是當到總統或首相的人,自然懷有比一般人更為強烈的念頭。
動不動就被國民洗臉嘲諷的我,現在這種想法早已淡化許多。但我必須承認在剛立志要成為政治家的時期,肯定曾經努力追求過屬於個人的名譽。
「問題是,為了得享這份光榮,真的賭上性命也無妨嗎?這實在是個令人傷透腦筋的課題啊。」
馬克半開玩笑地如此說道,我們彼此相視而笑。隱藏在他言詞之中的所有情緒與含義,全都令我感同身受。
開懷大笑片刻之後,馬克換了另一個話題:
「話又說回來,所謂宮廷廳的秘密財寶是真的嗎……?GHQ應該毫無遺漏地徹底調查過才對啊。」
「從江戶幕府,以及更久遠以前的政府所繼承下來的財寶,為何非得跟GHQ扯上關係不可呢?GHQ當初又沒有把整個日本通通翻過一遍。」
我雖如此回應,但實際上正如馬克所言。二次戰後,日本在GHQ的推動下設立了隱退物資處置管理委員會,日本國內的各種隱藏物資均被列為調查對象。在過程中所扣押的大量黃金、鑽石全都被移轉至CIA、政界及產物界手中,成了日本不為人知的戰後歷史一頁。而CIA所創設的隱退物資處置管理委員會,則進一步演變成日後的東京地檢署特搜部。
馬克還是用一副難以全盤接受的表情,定睛直瞪著我說:
「要提撥三萬六〇〇〇公噸金塊,作為新金融系統的擔保資金嗎……那就代表皇室總共擁有一〇萬公噸的金塊。也就是說至少還有數萬公噸的金塊藏匿於日本某處對吧?」
「開玩笑,你憑什麼這樣說?我應該已經轉告過白宮,那是由宮廷廳長期隱匿傳承下來的一份資產才對吧。」
我以不由分說的強硬語調如此回答。
「這只是我的直覺推測,但也很接近肯定了。」
「要怎樣想隨你高興。假設真的還有那麼一大筆隱藏財寶,以我的立場也絕不可能知情。」
「……嗯,看來我們得另外找個機會仔細談談囉。」
馬克講這句話的心態究竟有多認真呢?雖說聽起來也有點像是在開玩笑,不過他的表情卻相當嚴肅。
「少擅自把它變成問題……所以我才會那麼討厭美國啦。話又說回來,我們必須火速召開討論構想內容的美日聯合會議——」
半開玩笑地斥責了美國一頓之後,我直接結束掉這個話題。
無論如何都得設法讓美國接受我們準備好的劇本。縱使產生疑慮,在國際關係上選擇閉口沉默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美國的反應只不過是比其他國家稍微跳脫常軌罷了。
聽我這麼一說,馬克開口提議:
「就大方向而言……首先採用由美國修改日本整理出來之原案的形式展開議論,你覺得怎樣?這種進行方式應該會比較省事一點。」
我在心中暗自咒罵馬克。
就這種關係性而言,負責討論完後再行修改的一方較具彈性,也佔了較大的便宜。而日本若想再度修改美國修正過的計畫條款,雖然也不是辦不到,但沒那麼簡單。
只不過美國明明都已經率先釋出想要協調的善意,我實在也不想再多發牢騷。美國的協助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再加上目前日本的國防全都是由美國一手負責,這成了非常大的不利因素。
快速地思索了一番之後,我便做出決定——
「瞭解,那就立刻著手辦理吧。」
之後敲定由我在兩週後搭機訪美,針對構想進行最終確認的行程後,便結束掉這通熱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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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大會。
今天這個會議,因為預計將發表可以突破全球危機狀況的方針,而比以往更受全球矚目。而馬克剛剛才發表完畢的演說,則博得了來自全世界的熱烈掌聲與歡呼。
繼馬克之後,再來輪到我發表演說。
我手持演講稿,緩緩步上講台。
雖然已經有過好幾次在聯合國大會發表演說的經驗,不過這次的矚目度截然不同。像這樣能夠在集全球目光於一身之狀況下發表演說的機會,可說是少之又少。
從講台上望見的各國代表,均滿懷期待地等著聆聽我的演說。
我緩緩將演講稿攤開擺在講台上,以平靜的語調開始演講:
「諸位全世界的民眾,我是日本國內閣總理大臣大原英士,很高興今天有機會在此發表演說。」
我雙手輕扶講台,瞄了馬克一眼,只見剛才被誇上天的他一臉愉悅地將身子靠在椅背上。
「為了實現方才卡其斯總統發表的『新世界構想』,日本打算積極地承擔起身為提案者的應盡責任。人力支援、財政方面的支援自然不在話下,同時也已做好準備,要將日本為了因應國家危機而長年保存至今——共計三萬六〇〇〇公噸的金塊提撥出來,作為『新世界構想』之資金擔保。我國是認真的。」
會場頓時掀起一陣議論聲。
會吃驚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光是日本還暗藏了那麼大量的黃金一事,就已有如晴天霹靂一般,接著又說不是要用在自己國家上,而是願意提撥給全世界使用。一般民眾姑且撇開不談,相信政治家絕對會感到更加難以理解。
「現在我們的社會受到各種經濟活動崩潰的影響而陷入重大危機,面臨『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渴望的地球滅亡──如今,我們正站在這樣的絕望邊緣。引發大恐慌與猿島大戰,成為史上最惡名昭彰禍首的『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見到我們不知所措的模樣,在九泉之下必定笑得十分開心吧。」
許多各國代表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甚至也有人點頭如搗蒜。
「而我國正是在先前的猿島大戰中,面臨了有史以來最悲慘的危機。可恨的『人類公敵』一行人痛下毒手,蹂躪我國國土、冷血無情地殘殺了許許多多的老弱婦孺,導致民眾心如刀割。『人類公敵』一行人的行為,無論拿出古中今外的任何一段歷史對照,都是空前絕後的殘忍邪惡。國民悲嘆不已,政府也認為國家大概難以重振。」
我側目確認一下演講稿內容,再繼續闡述下去:
「儘管如此,愈是瀕臨危機,就愈是有人敢於挺身而出。值得慶幸的是,日本是全球最快恢復流通網及治安的國家,讓所有國民都能得到足夠的糧食。雖說想恢復到大恐慌以前的狀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我個人相信人們堅定前行的積極姿態,就是能夠促使全人類對未來產生信心的燈火。我也相信唯有相互扶持,團結一致面對苦難的決心,才是唯一能夠保證復興必然大功告成的最大動力來源。我想藉此機會,向我國國民表達感謝之意。」
講到這裡,我伸手翻動演講稿。
接著抬起頭來,環視會場一圈開口:
「但是身為政治家的我們,對市民的努力有所期待是錯誤的。在座的各國代表,有義務指示市民走向通往光明未來的路程。即便那是天險般的艱辛山路也好,縱使那是遙不可及的距離也罷,都不可以對未來視若無睹,也不可以賣弄花言巧語,不能只用華麗詞藻粉飾現實。正因目前置身這起世界性的重大事變之中,我們才更應該注視這個毫無虛假的世界真面目。倘若我們能誠摯地談論現實,展現出對未來的構想,相信必能期待市民們理解我們的用心良苦。」
明明再三叮囑自己務必保持冷靜語調,但我卻感受到自己內心開始激昂起來。
「我們的資本主義,如今處在必須改變的關鍵時刻。這次的崩潰,絕不是可以把責任怪罪到某人身上的事。因為這次崩潰,乃是資本主義體制自一開始就具備之缺點所演變而成。當資本主義推行到極致之後,迎向這樣的崩潰本就是理所當然的結局。」
我緊握拳頭,身子向前探至講台上。
「可是我們不能只顧自怨自艾,讓我們積極地解讀成正是因為有了這次崩潰,才促成了開創出下一套全新體制的契機吧。沿用太久的舊體制,其缺陷會逐漸擴大,演變成將我們關入不自然狀態的局面。而為了打破這層扭曲變形的外殼,破綻便成了不可或缺的因素。我們的社會,就是因為持續轉變才有其價值,因為持續轉變才得以開創未來。正是因為經濟崩潰使得人心開始渴求大幅度的變革,國際社會才能夠遇見這項『新世界構想』。」
我不知為何竟壓抑不住這股激昂的情緒。這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有結束就有開始,『新世界構想』就是下一個時代的開端。我深信人類共同攜手合作推動的『新世界構想』,能把世界體制帶往另一個全新的次元。」
我甚至懶得再低頭掃視演講稿。雖然隱隱約約記得演講稿的內容,可是加入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我的演講已經逐漸變成近似即興演出的狀態了。但口中話語仍是接二連三地傾瀉而出:
「我們現在面對的危機,正是實現『新世界構想』,創造出更美好未來的最大原動力。我相信這場全球性的經濟崩盤,正是為了讓世界更上一層樓而不可或缺的試煉。」
我慢慢環視會場一圈。各國代表均一心一意地將注意力集中至我身上,面帶認真神情聆聽演說。就連從容不迫地坐在椅子上的馬克,如今也都微微向前探出身子。
「有朝一日,『新世界構想』變得老舊、陷入僵局的時代也會來臨吧。人類社會必須接受這樣的現實,並持續懷著敢於變革的決心。而我相信屆時必定又會有引導世界的次世代英雄登場。」
察覺到自己不小心失言的我大驚失色,連忙環視會場一圈。類似把革命社成員形容成英雄的口吻實在太過危險。我已徹底撇棄演講稿,完全改走任由情緒引導的演講路線。
可是放眼望去,全場似乎都沒人察覺到這回事,搞不好純粹只是我杞人憂天。不僅如此,齊聚一堂的一流政治家們,彷彿全都興致勃勃地專心聆聽著我的演說。可能因為愈率直的演講內容,愈有辦法打動人心吧。
於是我決定試著不避不閃地面對自己的真實心聲——
「最後請容我再講一件個人的小事。我呢,召集了一支政策研究團隊,在我推動的政策當中,大部分都受到了這支團隊的研究成果影響。我如今之所以能站在這裡,都是拜那支在背後支援我的研究團隊所賜。」
我閉上雙眼片刻。那群年輕人們充滿決心的表情,栩栩如生地浮現在腦海中。
我大大深呼吸一口氣,接著睁開雙眼,情詞懇切地繼續說道:
「因為政策團隊招攬的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所以我總覺得他們既囂張又多管閒事。可是現在我敢說,多虧有了這群年輕男女研究員,我如今才得以擔起對全世界做出貢獻的立場。」
我很詫異,想不到自己的聲音竟夾帶著如此豐富的情感。
「這支政策研究團隊在不久前解散了。因為其中有幾位成員不幸染病或發生意外事故而身亡。可是,他們的意念永遠與我同在。方才卡其斯總統稱讚我是『新世界構想』的原始立案者,但正確來說,這是一份不該用在我身上,而是該用來表揚那支研究團隊的榮譽。」
我重新上緊發條,將所有情緒傾注於自己的聲音之中:
「因此,如今由我代表站在這個受到全球民眾矚目的地方,是有其意義存在的。我想代表全球七〇億人口,將收集到的所有感謝之意獻給你們──謝謝。因為有了你們,世界才得以重獲新生。」
我慢慢停頓片刻,轉眼環視會場。
各國代表力求避免錯過隻字片語的專心姿態,站在講台上眺望的我可說是一覽無遺。
「今後,國際社會將團結一致,朝向實現『新世界構想』的目標,邁出穩健踏實的第一步。齊聚在這個會場的諸位政治家,以及正在觀看這段影片的全球民眾,懇請各位與我們同走這段重建之路。過程中也許困難重重,也許佈滿障礙,但是我相信『新世界構想』必能打破當前的困境。我相信這個時代需要展開一次全球性的革命。我相信全世界能夠一起朝著相同的目標邁進。我更相信,這段過程必能引導我們通往人類過去再怎麼渴求也抵達不了的遙遠終點。」
我已完全將自己交付給內心的那股激情。
「讓我們從今天起,跨出通往新時代的第一步吧。這段旅程必定會是一場令人心曠神怡之旅。無論是阻擋在前的萬難也好,突然降臨的災厄也罷,都沒什麼好怕的。只要彼此留心對方狀況,我們隨時隨地都能互助合作。因為我們是結伴同行的好友。懇請各位心手相連,縱使步履緩慢也無妨,就腳踏實地朝向未來邁進吧。我堅信唯有人們團結合作,才能迎向璀璨光輝的未來。」
我微微後退,雙眼筆直凝視前方。
「我謹在此向在場各國代表、諸位聯合國相關人士、全世界的觀眾朋友,以及令人尊敬,現已亡故的研究團隊成員致上由衷的感謝,並結束這場演說。再次感謝諸位的聆聽。」
在我表達完最後的謝意時,聯合國大會場內的與會人員瞬間同時起立。
會場爆出如雷般的熱烈掌聲。這陣永不止息的喝采聲浪,讓全世界真的合而為一了。
但猛一回神,我才發現自己竟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淚。我也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落淚。在漫長的政治家生涯當中,這還是我破天荒的第一次。只是受到這股不可思議的激情撼動,我即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個人仍舊微微顫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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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聯合國大會上,以美日共同提案名義發表的『新世界構想』,獲得了世界各國的一致好評與歡迎。
這也是很理所當然的結果。畢竟作為新體制擔保的資產是由日本負責提供,這大概是一件驚為天人的消息吧。甚至有不少對經濟體制感到絕望的學者們,都表達了「這很有可能是一項足以打破當前惡劣景況的優秀方案」的好評價。
各家報紙及電視台,連日來也都不斷播出我的演說,『新世界構想』可說是博得滿堂彩。因為對未來只充滿絕望想像的人們而言,『新世界構想』成了唯一一道顯著的光芒。
許多國家的民眾高舉日本及美國國旗走上街頭,各國均舉辦了歡迎『新世界構想』的慶祝遊行,為重建荒廢秩序,貢獻了一份心力。就連一些原本反美的國家,也都與有榮焉似地緊抱美國國旗,令人感到驚嘆不已。
世界改變了,朝向更美好的未來前進。而人們也都確實感受到了這股變化。
但我卻養成了只要一播出我的演說場面,就關掉電視機的習慣──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個畫面。我更由衷希望不管在過去或未來,這都是我最後一次在演說途中因情緒激昂而淚流滿面……我明明在大舞台發表過那麼多次演說,也認為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那麼經驗老道的人……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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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在辦公室內翻閱國防部研討出來的國防政策草案時,忽聞一陣敲門聲傳入耳中。
我抬起頭來回應:
「請進。」
「打擾了,屬下前來向總理道別。」
來者是過去也曾頻繁進出官邸的總務官員——春日官房參事官,也是那個『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的父親。
在猿島大戰爆發的時期,他的日常行動曾一度淪為公安的監視對象。而在那段期間,政府也對他的待遇傷透腦筋,最後不得不做出請他留在家中,暫時軟禁一段時間的決定。因為媒體一旦以滑稽可笑的字句刊登出「想不到『人類公敵』的父親竟在政府任職」之類的報導,對雙方都只會造成負面影響。
猿島大戰後,公安撤消了監視他的行動,他的外出禁令也獲得解除,重新回到政府機關上班。他對那起事件一概絕口不提,只是默默地處理公務,在政府部門之間成了個小有名氣的話題人物。
「原來是春日啊……這回的事件給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擾吧。請坐。」
我要他坐在接待用的客椅,自己也走到他的對面就座。
春日參事官向我低頭行禮道:
「屬下已於今天向※總務省遞交辭呈,也跟所有相關人士完成交接工作及道別,最後前來向總理致意及辭行。」(譯註:相當於我國內政部。)
他的表情毫無半絲悔恨,甚至澄澈到連看著他的我都感到神清氣爽的境界。
「你的神情透露出——即使被我慰留,大概也不打算接受。真是辭意堅定啊……」
「屬下認為……自己必須盡快對小犬犯下的滔天大禍負起應盡的責任。」
「日本是文明社會,事件並不是你所引發的,只要是正常人,都絕不會想追究你的責任。」
「幸虧屬下並未遭到政府各部會相關人士的譴責,屬下對此著實感激不盡。儘管認識小犬的街坊鄰居偶爾會拿雞蛋丟屬下、惡言相向、或是在住宅外牆胡亂塗鴉……不過由於他們都是跟屬下結識已久的左鄰右舍,因此一開始讓我對他們的行為相當困惑……」
春日參事官面露苦笑,神情也顯得有些沮喪。
「想必你一定也覺得很難受吧,我也很希望自己能略盡棉薄之力……」
「請別這麼說……雖說曾對小犬始終不肯受教成為正常小孩一事感到絕望……如今卻絲毫不覺後悔及痛苦。小犬認識了一群了不起的好朋友,貫徹自己堅信的道路,對身為父親的我而言,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感到欣慰的了。」
定睛注視著我的春日參事官情詞懇切地繼續說道:
「屬下就是相信總理必定能夠理解,才這樣表明自己的心聲。聽完您在聯合國大會發表的演說後,我確信總理已明瞭所有事實真相……」
這代表那場演說的真正意涵,有傳送給我想傳達的人。
「能聽到你這麼說,我也很欣慰。假使可以的話,我實在很希望那五人能夠親耳聽見我先前發表的那場演說啊。他們的死著實令人惋惜……要是我有辦法巧妙地隱藏他們的行蹤,不知該有多好……」
「……其、其實……」
「嗯?」
「……呃,沒、沒事。是的……這一點,確實很遺憾……」
春日參事官稍稍移開目光。
他嘴上說遺憾,但看起來似乎並不太傷心的樣子。大概是已經充分煩惱過,也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了,所以不會在我面前特別沉湎於悲傷之中。
我開口詢問:
「那麼,辭職之後有何打算呢?下一份工作有著落了嗎?」
「雖然尚未決定想做什麼,不過革命社留下了難以置信的龐大黃金給我們幾家人。若以現值計算的話,平均每戶都擁有相當於二〇兆日元的資產吧……由於這是一筆太過誇張的鉅款,反而害我們傷透腦筋。這些金塊多半都存放在英國RBB銀行的地下金庫,所有權則轉讓給我們幾家人。」
「這樣啊……我想也是啦……那真是太好了。」
感觸深刻的我點了點頭。
「今後我打算在箱根買間別墅搬過去,一邊關心世界未來的變化,一邊過著與世無爭的寧靜生活。此外,我與兒子那幾位好朋友的家人們,也成了超越家人界線的生死至交。甚至讓我不禁捫心自問,身為曾經一度在政界服務的人,在國民忍受苦難的這個時期,只有我享受這樣幸福的人生,真的沒關係嗎……」
春日參事官露出求救般的眼神看著我,繼續說道:
「假使總理認為這樣不妥的話……那我願意將小犬他們託付給我們一家保管的二〇兆日元金塊捐贈給國庫。光靠我的退休金及剩餘資產,也還勉強有辦法應付日常生活。那是我們的寶貝兒女們留下的遺產……說真的……我到現在都還無法完全根絕——這些金塊是否該率先捐給政府的煩惱念頭。」
真是個無比正經的人。
我堅決地否定道:
「不,那是屬於你的資產。我原本還打算,萬一你們幾戶人家的生活出了問題,我就要出手設法幫你們解決困難了呢。」
「總理……您這席話實在令屬下承受不起啊……」
如此回答的春日參事官,眼眶泛起一抹淚光。
「屬下有幸服侍過幾位總理大臣,其中有人淪為權力的囚徒,資質愚鈍的總理也不在話下,然而大原總理卻鶴立雞群。總理若願意維持現行政權,相信日本必定能夠規畫出一個美好的耀眼未來。」
「我只不過是個被國民嫌棄的總理罷了。儘管我應該像令郎一樣,在媒體面前展現得更好……但看樣子不管我怎麼做,都缺乏那種表演天分啊。在我的內心深處,始終割捨不掉那一抹瞧不起演技的心態……假使我能說服自己面對的是一群三歲小孩,或許還能保有跟小泉純一郎差不多的支持率吧……這一點真是讓我深切體認到自己有多無能呢。」
「不,您是一位非常了不起且才華出眾的總理,我很慶幸自己有這個機會在總理手下服務。」
明確地表達肯定的春日參事官雙手拄著膝蓋,向我低頭鞠躬道:
「最後請容我向總理致謝。無論是瞭解小犬們的理念也好,研擬出『新世界構想』也罷,真的非常感謝您的一切作為。我現在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感慨。」
隨後,春日參事官帶著清爽的神情,步出辦公室。
起初我還很擔心他的去向,如今看來完全是我的杞人憂天。一般男性到了中年之後,大半都會看破人生,或者換上死氣沉沉的眼神,可是在我看來,他卻是一副未來依然充滿希望的樣子,很難得見到像他那樣幸福的中年男子。
我由衷覺得,這男人真令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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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得獎者是……美利堅合眾國總統——馬克•卡其斯,以及日本內閣總理大臣——大原英士。」
我透過電視觀看頒獎實況,另外我也已經事先接到得獎的通知電話。
圍著桌子坐成一圈,與我一同觀注電視螢幕的秘密小組成員們,異口同聲地向我道賀:
「總理,恭喜您得獎。」
「恭喜您。」
「我們也感到十分開心。」
我則轉身面向桌子說道:
「我早就知道自己確定會得獎。現在就算你們再怎麼誇獎,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這都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嘛。這等於我們努力實現的成果,化作成績單公諸於世了啊。」
「原來如此,就這層意義來說,對你們而言的確算是一個里程碑。」
仔細想想,這個獎項並非我獨力實現的成果。我只是代表齊聚在此的成員,以及為了落實構想而奔波的各界相關人士領取獎賞罷了——
其中一名成員喜出望外地闡述:
「由於總理在全世界獲得極高的評價,因此原本低迷的支持率也創下了急速翻轉的上升紀錄。您支持率的上升速度之快,在歷代總理當中也堪稱難得一見。總理可是唯一有辦法重建崩潰國際社會的功臣,這成了一般世人對總理的共通認知。」
「哼,一群缺乏自主意志的牆頭草,可笑至極。」
我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雖然知道總理瞧不起社會輿論的風向,但屬下認為您應該善用這股對您有利的社會氛圍。畢竟為了終結危機,總理必須比過往更進一步地將權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不可啊。」
「嗯,這我曉得……」
我帶著嘆息點了點頭之後,主動切換話題:
「話又說回來,日前發包動工的紀念碑完成了沒?」
「您是指橫須賀那座……是的,已經完工了。屬下已向施工單位索取照片檔案,請稍待片刻。」
「不了,沒有看照片確認的必要。我們現在就啟程前往,幫我安排直升機吧。」
「但是稍後……應該要舉行各部會的預算編列會議啊……?」
「那只是樁不足掛齒的小工作,交給部長們自行協調即可。」
我霍然起身,快步走出辦公室。
緊跟在後的負責人,則連忙開始聯絡有關單位準備直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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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帶幫忙安排直昇機的內調負責人飛往橫須賀。由於秘密小組的成員們都有各自負責的工作,因此不能要求他們陪我跑這趟。再加上他們也完全沒有奉陪我的義務。除了那五人的家人以外,全世界只需要我明白這件事就好。
有一支隸屬於機動組的小隊在地上列陣,等待直昇機的到來。大概是為了保護我,而由負責人連忙調派的吧。
我請駕駛員留在機上等待,轉身走下直升機,舉手向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左右兩側的機動隊員們致意。機動隊員們唯一的任務就是留在原地待命,等我走完這趟短短的行程,真是辛苦了。
接著我在負責人的帶領下,登上一座小小山丘。
過沒多久,遼闊海面盡收眼底。今天天氣晴朗,海洋泛著優雅的波浪,沁涼海風輕拂山丘。
在能夠遠眺猿島的這座小山丘上,有一座紀念碑。體積絕不算大,但仍舊顯現出堅毅風貌。目睹這座按照藍圖內容打造而成的雄偉建築,我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我站在紀念碑前,遠眺猿島。自衛隊在化作荒山的猿島上搭建了臨時設施,看似工作人員的人們忙碌地拚命工作。而在猿島周遭,則有海上自衛隊及海上保安廳的艦艇團團包圍。

我望向紀念碑,接著靜靜闔上雙眼,獻上默禱。
自從在海胴總次郎的告別式上遇見那群傢伙以來,還真發生了不少事。雖然相處時日甚短,但我這輩子恐怕再也不可能跟其他人建立起如此密不可分的關係。對我而言,這群年輕人的存在本身就是震撼,也很值得驚嘆。
我究竟默禱了多久呢——
等到思考停止,我才張開眼抬起頭來。而守在我背後不遠處的內調負責人,則迫不及待地出聲詢問:
「總理,您也差不多可以告訴屬下了吧?」
「告訴你什麼?」
我轉頭望向他,開口反問:
「這座紀念碑到底是為了什麼打造的?」
我再次轉眼觀看紀念碑。這是一座表面光滑,完全沒刻上任何字樣的紀念碑。一般人看到的話,大概也搞不清楚它為何座落在此吧。
移開視線的我,看著猿島及無邊無際的大海開口回答:
「這是個不錯的地方吧,東京灣景盡收眼底,猿島果然座落於日本的要衝。」
「是猿島大戰的勝利紀念碑嗎?但是這上面什麼都沒寫啊……」
「勝利紀念碑?怎麼可能!你倒說說看是誰戰勝了誰?」
我凝視著在眼前擴展開來的海洋,感觸良多地繼續說道:
「這是真正改變了整個世界,某五名革命家的墓碑。他們明明身懷罕見的決心與才能,卻落得壯志未酬身先死的下場。不過,他們留下來的遺產,今後也將由全人類不斷地傳承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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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9 20:34 编辑

終章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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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羅莎及基莉亞預定前來我們滯留的這座小木屋探訪。這裡是革命社的臨時社辦,寬敞的客廳被暖爐及燈泡的光芒渲染成橘紅色。
我坐在沙發椅上,環視其他人。能夠這樣平安無事地待在一起,就讓我覺得相當欣慰。
莉音、沙織及柚學姊等三人圍繞在桌子旁邊,開開心心地玩著大富翁。那是一款參加者透過買賣土地或企業來增加資產,最後設法讓其他玩家破產的人就是贏家的桌遊。我直到剛才為止還跟她們一起玩,卻覺得遊戲中的資產位數簡直少到令人不禁發笑。
恒太獨自一人拿著酒杯,站在窗邊眺望景色。他雖然始終裝腔作勢地抬頭挺胸,但臉上不知為何卻帶著一抹竊笑。順便一提,酒杯裡裝的是葡萄汁。那傢伙到底在妄想什麼啦……呃,算了,還是別提吧。
我忽然感覺到一股睡意,便重重地靠在沙發椅背上。
我決定就這麼一邊迷迷糊糊地看著大家的身影,一邊緩緩進入夢鄉。入睡之前的這段時分,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時候。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我回想起在猿島大戰被逼入絕境的那段驚險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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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雙眼,加強了彼此緊握的手部力道,做好了接受任何後果的覺悟——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來自主播的驚呼,我們同時轉頭望向電視機。
「那是什麼!?黑、黑鹰直昇機!?」
只見電視螢幕映照出一架卡其色的黑鹰直昇機,英姿煥發地劃過天際,筆直飛往猿島的場景。它的機身看起來比一般媒體的採訪直昇機要大上一倍,飛行速度更是顯得毫不遲疑。由於是從日本本土方向飛來,因此無法斷定是不是多國聯軍派來的軍機。
從遠處團團包圍住猿島的媒體採訪直昇機數量雖多,但全都只是守在遠方,靜靜等待聯軍登上猿島。然而黑鹰直昇機卻是來自這些採訪直昇機的大後方,突破機群包圍,毫不遲疑地朝猿島直飛而來。雖說聯軍已經停止轟炸,但戰爭仍在持續進行,猿島更是戰場的中心地帶。
「那不是軍機!直昇機機腹寫著C0X三個字母!COX!那是COX的直昇機!」
主播大聲叫道。
COX是美國的大型保守派新聞媒體,居然勇敢地單派一架直昇機長驅直入,該不會是企圖搶獨家消息吧?怎麼可能!
在美國CNM等大型媒體公司奉行自由派作風的主流環境下,維持保守立場,博得眾多知識分子階層好評的就是COX。COX基本上肩負著白宮及掌權階層代言人的角色,因此一般民眾皆清楚COX是最遵從政府指示的媒體公司。而今該公司真有可能敢無視政府或軍方意向,單獨穿越防線,做出試圖大膽採訪的魯莽行徑嗎?
「C0X是否趁著美國海軍陸戰隊在上岸前夕停止攻擊的空檔,企圖捷足先登地採訪『人類公敵』呢!?要是真在這場大戰之中這樣做,那真的是不可饒恕的行為!」
主播的聲音夾雜著怒氣與困惑。
「難不成COX打算找『人類公敵』進行獨家專訪……?在戰場的核心地帶!?怎、怎麼可能!這、這不就會變成天大的獨家消息嗎!不可原諒,雖然不可原諒,但……假如這種行為可以被允許的話,那本台也該隨後跟上!」
直播這段影片的電視台頓時一片嘩然。
影像播映出如今已經抵達猿島上空的黑鷹直昇機。可能是企圖強行登陸吧,直昇機不斷在我們藏身的壕溝附近盤桓,也就是豎起白旗的山丘上空,螺旋槳的旋轉聲傳入耳中。
「很難相信對方只是一般媒體,一般媒體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而且還駕駛黑魔直昇機……是特殊部隊的可能性很高,大家務必提高警覺。」
莉音說完,放開緊握的手掌,走到坑道入口探頭窺視外面的情況。
只見黑鹰直昇機伴隨蟲隆巨響,猛然逼近壕溝,風壓從外頭迎面直撲而來。在目前的猿島上,會動的人影就只有我們幾個,因此莉音立刻就被發現了。
電視影像也鎖定這架黑鷹直昇機。但因為是從相當遠的外圍拍攝,導致直昇機看起來非常渺小,影子也晃動不止。
莉音馬上跑回壕溝內,連忙下達指示:
「他們來了!沙織、恒太、小柚你們三人躲到後面去!巳繼,聯手抗敵吧!」
「瞭解。只有一架直昇機嗎?敵人數量比我想像中還要少呢。」
我抄起自動手槍,遞出其中一把給莉音,並將另一把緊緊握在手中。
坑道內沒有可以藏身的石塊陰影處,但只要趴在地上開槍迎擊的話,應該也不會那麼輕易被射中才對。
直昇機已經極端逼近這座坑道,甚至近到令人不禁產生螺旋槳可能削中崖壁的錯覺。
隨後在直昇機準備著陸前夕,艙門猛然開啟,身穿迷彩服的人影從門縫後面抛出幾枚看似煙霧筒的物體。
周遭一帶瞬間被濃煙籠罩。
「這是!?」
出人意表的事態逼得我不由自主地放聲大喊。
那些東西看起來既不是手榴彈,也不是生化武器。若是毒氣的話,才不會冒出這麼欲蓋彌彰的濃煙。可是,他們為何要拋出煙幕彈呢?
試圖起身查看的我,被莉音一手拉回來。
「不要放鬆戒心。」
而我跟莉音就這樣趴在地面上,槍口指著前方,屏住呼吸靜待敵人。
雖然因為受到濃煙影響而無法看清前方狀況,但要辨識出模糊不清的人影應該還不成問題。要是有人接近的話,最起碼還是可以鎖定目標再開槍迎擊。
只見兩條人影跳下直昇機,朝這邊飛奔過來。我費指輕扣扳機,鎖定人影。
「莉音!巳繼!你們沒事吧!?」
聲音來源是——一馬叔叔!
緊接著又聽見基莉亞的聲音。
「別開槍喔!這團濃煙是用來矇騙偵查機與媒體耳目的障眼法,放心吧。」
「爸!基莉亞!」
莉音不禁發出了尖銳的驚呼。
我則一口氣放鬆下來。
身穿迷彩服的人影快步來到我身旁並蹲下查看,是一馬叔叔沒錯。但不知為何,一馬叔叔手中還抱著一只硬殼行李箱。

「唷,巳繼。麻煩你去召集其他人來一起搭乘直昇機吧。」
我立刻起身點了點頭。
基莉亞則滔滔不絕地說道:
「被我們逼急的軍方及媒體群也都追趕過來了,我們必須火速撤退囉!快點登機吧!」
「沙織、恒太、小柚!動作快!」
在煙霧瀰漫的狀態下,莉音出聲呼叫躲在坑道內的三人。眾人在基莉亞的引導下,朝直昇機那邊跑去,但一馬叔叔卻反而莫名其妙地往坑道裡衝,於是我出聲詢問:
「叔叔,你要去哪?」
「我進裡頭安裝一下這東西,它是最後的收尾。」
一馬叔叔提起行李箱說道。
「放心,我很快回來,巳繼你先登機吧。」
把行李箱放回地面上的一馬叔叔打開蓋子,開始進行某種作業。
我丟掉自動手槍,依照指示跳上直昇機。
剛好目睹沙織及柚學姊彷彿嚇得兩腳發軟似地癱坐在地,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的場面。兩人神情茫然,全身無力,也講不出話的樣子。
迎接我登機的莉音笑著說道:
「辛苦你囉,巳繼。」
「辛苦啦,你們平安無事就再好不過了。」
我對一派輕鬆這麼說的基莉亞表達感謝之意:
「基莉亞小姐……真的非常感謝妳救了大家一命……」
「別客氣啦,反正我也收了你們一大筆酬勞,就算找個零給你也不為過啊。」
只有恒太交抱雙臂,趾高氣揚地站在機艙內。只不過仔細一瞧,他的膝蓋好像微微抖個不停。
我開口對恒太說道:
「想不到……事情竟然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呢。」
「哼,一切都是照著劇本走啊。萬事都在Gigas之眼的預測範圍之內。順便一提,今後的預定計畫是由本大爺一路支配全宇宙。首先要征服太陽系作為殖民地,下週再啟程前往攻打冥王星。巳繼,記得先做好準備啊。」
恒太也還是老樣子,只有那張嘴格外囂張。
「真是拿你沒辦法耶……好啦,我就稍微幫你做個準備吧。」
我苦笑著如此回應。
轉頭探向駕駛席的基莉亞做出指示:
「喬治,麻煩你先做好起飛的準備。就算遭到美軍追趕也別管,只要能飛抵日本內陸就算我們贏了!而且憑這架直昇機的性能,絕對能輕鬆甩掉媒體的採訪直昇機。」
「我知道啦,基莉亞。我會好好保護他們,畢竟他們是我可愛的學生啊!」
喬治——正是那名曾對我們實施了整整四天的嚴格軍事訓練,令我們懷念不已的教官。
「教、教官!?」
「教官……!?」
沙織睁大雙眼,恒太則是發出驚呼。
喬治從駕駛席探出身子,對我們露出一抹笑容說道:
「好一場精彩的革命大戲,我實在是連做夢也料想不到……你們居然真的開始革命啊!」
「順便說一下,喬治已經不是黑色武力一號公司的員工囉!」
聽基莉亞這麼一說,喬治隨即聳聳肩回答:
「我被基莉亞炒魷魚了啦。虧我那麼拚死拚活地賣命為公司服務,你們不覺得很過分嗎?所以我只好無奈地另謀高就囉。」
「現在他是COX的記者,是如假包換的COX員工喔。附帶一提,協助他找到新工作的就是本大小姐我。今天是他頭一天上班……我想這恐怕會他在公司的第一件,同時也會是最後一件工作吧。等風頭平息後,我會請他回我旗下的公司擔任董事長。」
接著基莉亞望向我們繼續說道: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COX的幕後老闆其實是史坦伯格集團喔。是我去拜託羅莎,借用了這間公司的名義。雖然沒有對羅莎說明我真正的目的,不過她依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是說她大概也早就預料到了吧。」
聊著聊著,一馬叔叔也快步跳上直昇機說:
「準備OK,快起飛吧。」
「喬治,可以出發囉!」
「YES SIR!」
黑鹰直昇機立刻火速直竄天際。
視野從煙霧瀰漫的狀況中,瞬間轉換成萬里無雲的晴空。一望無際的閃爍海面盡收眼底,這樣的落差令我感到眼花撩亂。此刻這個世界,看起來格外輝煌耀眼。
我也向一馬叔叔道謝:
「一馬叔叔,非常感謝你。」
「別客氣了,之前不是說過了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挺身保護你們的生命安全罷了。」
「叔叔在坑道內做了什麼呢?」
「剛才那只行李箱是一顆小型核彈。」
「核、核彈……!?」
我大吃一驚,驚訝得像自己沒發射過核彈一樣。莉音、沙織、恒太及柚學姊也都相當意外地看著一馬叔叔。
「有好幾顆行李箱式的小型核彈,趁著蘇聯瓦解後的混亂之際四散至世界各地,悄然消失於黑暗之中,而徐先生將天地會手中的一顆小型核彈轉讓給我。它身為核彈的威力雖然偏弱,但起碼也能炸掉半座猿島才對。」
「這樣你們會被社會當成──用留在手邊的最後一枚核彈自我了斷。就革命家追求的目標來說,算是很恰當的結局。」
基莉亞笑了出來,接著改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繼續說道:
「剛跳槽到COX的勇敢記者喬治,由於渴望盡快奠定記者的地位,便活用其從軍經驗,獨自駕駛直昇機潛入猿島,試圖獲取獨家報導。但他卻無功而返,目擊了恐怖份子使用核彈準備自我了斷場面的COX喬治,感受到生命危險而連忙駕駛直昇機飛離。隨後,一聲轟隆巨響——」
「時間到了。」
一馬叔叔只講出這句話,隨即轉移視線望向外面。
我們也隔著窗戶眺望猿島。
下一瞬間,我們不久前還用來藏身的壕溝上方土壤猛然往上拱起,緊接著整個島嶼簡直像被炸成碎屑,這畫面簡直就跟看慢動作影片沒兩樣。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強烈的閃光襲來。由於實在太過刺眼,害我忍不住移開視線。隨後又有一陣撼動地面的轟然巨響撲向直昇機,讓我產生機身彷彿猛烈晃動了一下的錯覺。
我提心吊膽地重新把視線移往窗外,赫見塵沙與濃煙從猿島直竄天際,籠罩住整座島嶼。島嶼本體雖未消失,不過正中央大大地凹陷,看起來宛如冒出了一座火山口。原本就已光禿禿的猿島,又更加扭曲變形了。
重新望向我們的基莉亞,莊嚴肅穆地對我們宣告:
「如此一來,你們在社會上就形同已經死亡,接下來可以準備邁向全新的人生囉。」
「所有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我們以後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面對已經做好赴死覺悟的狀況下所發生的大逆轉,令我有點坐立難安。
一馬叔叔溫柔地回答道:
「放心吧,世界看似狹小,其實廣闊無邊,還有很多很多事情等著你們去完成。」
沙織困惑地說:
「總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像還活在世上。」
「我覺得內心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感覺耶。」
柚學姊也露出一臉目瞪口呆。
「如此一來,『人類公敵』使用過的核彈數量就多達三枚囉。單獨引爆了這麼多枚核彈的人,放眼過去未來都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聽見莉音這席話,恒太完全恢復原有的自大態度開口:
「呵呵呵……很好,這樣還滿不錯的不是嗎?但是呢……三枚未免也太少了點吧?這個時候就該大方一點,宣稱我使用了三萬枚核彈才對。這樣一來,本大爺的威名才能在地球史上綻放出無限光芒。」
「接下來有很多我們該思考的事情,時間也很充足,大家再一起研擬革命社的下一項作戰計畫吧。」
莉音邊說邊看著我們,露出淡淡微笑。
「說得也是。仔細想想……能夠帶著此刻所具備的能力與知識,再一次重頭開始走這條人生道路,有種很划算的感覺,內心同時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期待呢。」
「真希望下一次的社團活動,也能一樣有趣!莉音、巳繼、恒太、柚學姊……就讓我們五人再次重建社辦,跨出創立新社團的第一步吧。」
「我想再次努力推銷果汁!希望可以盡量多賺點社團活動費用,好讓大家感到開心!」
「在新社辦舉行帝前會議嗎……嗯,也好。人類獨一無二的世界皇帝,就特別撥空聽聽諸位的意見吧。而本大爺接下來要登上的位置……是大宇宙皇帝的寶座。」
一馬叔叔和藹地對我們說道:
「哥哥他們那邊,就由我負責向他們轉告你們平安無事吧。待會你們若有空寫幾封信的話,我也可以負責轉交喔。」
「非常感謝……我們真是給父母親造成了許多困擾啊……」
我話一出口,卻見一馬叔叔使勁搖了搖頭回答:
「他們並不這麼認為。其實昨天我曾經回去老家一趟……他們都很充分地感受到你們的決心了。今後我也會暫時負責擔任傳聲筒。」
在一旁靜觀我們對談的基莉亞,突然換上一張充滿商業氣息的表情,開口對莉音說道:
「這下子我們之間就互不相欠囉。從下次起,我們就開始精打細算地正當交易如何?」
「瞭解。等到下次要向妳進貨時,我會狠狠地跟妳討價還價,給我做好覺悟吧!」
莉音與基莉亞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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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9 20:41 编辑

終章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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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常的話,在飛機上我不太會有機會心不在焉地俯瞰整片大西洋。這面無邊無際的湛藍畫布雖然漂亮,但是愈看愈覺得想睡,是不是證明我缺乏詩意感性呢?
──哎,好閒啊。
我在私人噴射客機的接待沙發椅上大大地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即使我幾乎每天都在半空中度過這個時段,也得關注一下股市行情,或者回個電子郵件給客戶,其實還滿忙碌的。但現在股市又沒開市,工作也陷入停擺。儘管還是會接到小型槍械的訂單,不過海運航線混亂不堪,害我無法順利地把貨送到客戶手上。雖說這種混亂現象應該也會在近期內獲得控制。拜各式各樣的政治努力所賜,人心逐漸恢復安定,世界局勢也跟著大幅回穩。
實際上,就連我也對手上經營的生意感到厭倦。因為跟花費數十年光陰汲汲營營地累積而來的財富比起來,現在我手中已經握有一筆遠遠凌駕於其上的龐大資產。財富以極為驚人的速度不斷流入我的帳戶,害我就連逐一確認每天的利潤都嫌麻煩。
因為找不到什麼事情可做,我只好伸手探向整理得井然有序的雜誌架。儘管不太有機會翻閱,可是機組人員仍然每天都會幫我更換最新的報紙及雜誌。
我抽出幾本雜誌擺在桌面上,發現每本雜誌的標題都大同小異。像是新世界體制的未來啦、猿島大戰的總結等等,用了非常多的篇幅刊登相關特輯。
其中有一本雜誌安排了關於『人類公敵』的特輯,是獲得知識份子極高評價的社論雜誌。特輯標題為「『人類公敵』春日恒太究竟是何方神聖?」。
受到標題吸引而產生興趣的我,翻開這本雜誌開始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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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學會講話的小孩頭一個記住的獨裁者名稱——就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
當我們聽到「大量虐殺者」一詞,腦海中會突然浮現出來的名字,就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世界末日離我們最近的那一瞬間,不用多說也知道,就是『人類公敵』春日恒太存在於地球上的那一剎那。
在地球歷史上,無論是過去也好,未來也罷,大概都不會出現第二名如同『人類公敵』春日恒太那樣強大的人物吧。
為什麼現代社會會孕育出一名如此十惡不赦的離奇人物呢?
『人類公敵』雖犯下慘不忍睹的各種卑劣罪孽,但我們仍不能逃避這項事實——我們必須面對『人類公敵』也是個人的現實。世界在一時之間,太過與『人類公敵』維繫『一體兩面』的關係。因此若不剖析出隱藏於『人類公敵』,這名人類之中的存在,我們就無法解開這時代的真相。
而為了解析這個答案,就讓我們先開始回溯『人類公敵』曾經走過的人生旅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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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著這篇報導。
報導以平實的筆觸,描寫著位於東京郊外的某間破爛小屋,『人類公敵』是怎樣利用威脅及瞒騙的手法,創設了第一家公司。建立革命社的過程被這篇報導描述成恒太陷害他盯上的人物,抓住其弱點再加以控制。難道這篇報導想要強調連莉音都中了『人類公敵』的陷阱不成嗎?
被當成他們創業起點的那間破舊小屋的照片也被人大地刊登出來。革命社從那間看起來好像快垮掉的老舊獨棟民宅,一鼓作氣發展成世界級大銀行的事蹟,讓執筆的記者感到嘖嘖稱奇。
這張照片還真是震撼力十足。由於我只去過他們位在東京大手町的國際商業銀行總公司大廈,所以這算是我頭一次見到那棟破爛小屋,確實是個很糟糕的物件呢。
看到這裡,讓我回想起以前羅莎曾用「我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這句話來形容那棟破舊小屋,它果然破爛到百聞不如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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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過去擔任過『人類公敵』班導的老師表示,『人類公敵』擁有過目不忘的才能。
各位或許會感到意外,但其實有不少嬰兒在誕生時都擁有這類才華,只是大部分都會伴隨成長而逐漸衰退。
不過在這當中,偶爾也會出現保有這項能力長大成人的罕見存在。而『人類公敵』正是其中之一,這項事實便成了這個世界走向不幸的開端。因為這項才能,導致『人類公敵』被誤解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成了國際商業銀行總裁的『人類公敵』,靠著他那果敢的三寸不爛之舌,在轉眼之間便擄獲了許多民眾的支持。看在我們一般民眾的眼中,『人類公敵』是前所未見的新型態明星。與他的邂逅充滿震撼,那衝擊對社會來說甚至可以形容為五雷轟頂。

毫不忌憚地稱我們為「愚民」的『人類公敵』,雖然引起了不小的反彈聲浪,但也紮紮實實地贏得了廣大的支持。在這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世界當中,『人類公敵』總是以真心話挑戰這個世界,而我們也從中感受到——他可能是個表裡如一的曠世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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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這篇報導刊出了連我也不知道的新情報。至於過目不忘這件事,我倒是也有印象。我小時候好像也有辦法完整地記住整張世界地圖的正確資訊,雖然後來發現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失去了這項能力,但我也沒感到特別驚訝,只覺得大概是正常的吧。
還真是篇不錯的報導呢。
我繼續翻閱。
這裡連國際商業銀行快速擴張分行網絡的過程,以及KK NEXT問世時所造成的驚愕,全都毫無遺漏地描述出來。接著報導內文的時間軸,來到了世界即將走向崩潰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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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商業銀行的破產宣言,為全世界帶來了劇烈震盪,『人類公敵』無情地粉碎了我們的期待。
『人類公敵』引發的資本主義崩盤,造成國際社會蒙受了難以挽救的重創。世界各國有許多金融機構接連宣佈倒閉,貿易及流通完全停滞,經濟也陷入了機能不全的狀態。市場上充斥著疑神疑鬼的論調,甚至還發生了法定貨幣無法結帳的狀況。紙鈔價值頹然崩潰,全球政治及經濟均進入了麻痺狀態。哥倫比亞大學的鮑麥士達教授表示:
「在這一瞬間,人類汲汲營營所建立起來的資本主義正式宣告垮台。自從雷曼兄弟風暴以後,伴隨著鉅額政府債務在轉眼之間急速膨脹的現象,就已經有好幾名學者專家提出了資本主義走向自我毀滅下場的可能性。但資本主義最後並不是被自己壓垮,最駭人聽聞的,竟是在單一個人的陰謀算計下,計劃性地慘遭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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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單憑一個人的犯行……怎麼可能嘛。
就我擁有的知識裡,經濟體系的迴圈都勢必會輪到資本主義走上絕路。假使背負著這項責任的高官顯要們宛如事不關己一樣,能夠把責任通通推卸到單一個人身上的話,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這更輕鬆的解決手段。真實世界的狀況明明更加複雜難解,也更加深不可測……本來有點懶得繼續讀下去,但又沒其他事可做,於是我決定再多讀個一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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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人類公敵』犯下的虐殺行徑列舉出來,簡直會令人兩腳發軟——
猿島大屠殺。
太平洋大屠殺(核彈導致)。
史密斯堡大屠殺(核彈導致)。
濫用飛彈造成大量殺戮。
據統計,光是掌握的民間犧牲者數量就多達四〇〇〇萬人之譜。美國已舉辦過由政府機關主導的犧牲者聯合葬禮,會場籠罩在哀戚氣氛之中。『人類公敵』是在這個世界上動用過最多枚核武,也是頭一個藉由散播人類對大量破壞兵器的恐懼來威脅國際社會的恐怖份子。我們絕不能忘記許多民眾被核武業火奪走寶貴性命的慘痛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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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史密斯堡那邊的居民……通通都還活著好嗎……」
我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聲。
在以往看過的幾篇爛報導當中,虧我還覺得這篇開頭寫得挺不錯的。
至此,我終於忍不住丟掉雜誌。照這情況看來,等到『人類公敵』被列入世界各國歷史課本時,虐殺人數應該會超過一億人以上吧……鐵定錯不了。
而在被害人數遭到如此大幅灌水之前,也有幾名學者曾提出下列主張——
「死傷者並不到一〇〇〇萬,頂多只有三〇〇萬人左右吧?」
「不,實際上根本連一〇〇萬人也不到才對。」
「在各起事件發生後所公佈的數字——猿島八〇〇〇人(CIA公佈)、太平洋五〇〇〇人(美國國防部公佈)、史密斯堡二十六萬人(CIA公佈)、日本各地共五〇萬人(CIA公佈),其中史密斯堡的二十六萬人及巡弋飛彈造成五〇萬人不幸喪生的這兩個數字顯然有點誇大其詞,因為都市並沒有受到攻擊的跡象。可以篤定的,應該就只有猿島屠殺及太平洋屠殺的那一萬三〇〇〇人而已吧?」
「看來有必要重新針對民眾的真正犧牲人數進行徹查。」
然而受到大多數熱心替屠殺犧牲者家屬募款的人權擁護團體,進行激烈抗議行動與淚流滿面的控訴,這些學者專家不是被眨抑毫無人性而遭逐出學會,就是遭到手持標語牌的抗議民眾團團包圍詰問,或者被貼上企圖批判政府機關的陰謀論者標籤。導致原本敢於發出這類質疑意見的知識份子們,最後都在不知不覺之間遭到輿論吞沒。想也知道,說出等同於擁護『人類公敵』的發言,根本就得不到半點好處。就連這些身為當事人的學者專家們,其實也跟一般民眾同樣恨透了『人類公敵』,因此聽見自己被指控成『人類公敵』的黨羽,對他們來說八成是難以忍受的痛苦吧。結果,再也沒有學者敢發出質疑,而數千萬的虐殺數字則被當作既成事實傳開來,最後人數就永無止境地開始成長擴大。在先說先贏的氣氛渲染下,儼然形成了一種毫無上限的虐殺數字超級通貨膨脹現象。
我放下雜誌,轉而打開電視機。
將頻道切換至BBC,剛好播出有群眾高舉奇特國旗,異口同聲直呼口號的場景。群眾宛如足球迷似地在臉頰上畫著某種不明圖案,或是身穿奇裝異服逛起大街。
「各位觀眾請看!在華盛頓特區的街上,有一群顯然與眾不同的年輕人正在進行示威抗議,他們的目的地是白宮!」
連記者都跟著激動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由於美國與日本共同提倡的『新世界構想』已經出現雛形,因此各國頻傳的暴動應該也收敛許多才對。我定睛觀注電視螢幕。
「他們是相信自爆身亡的『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會從死裡復活,並熱烈主張地球最後將遭到世界末日摧毀的集團!他們自稱『NEO KK』,並預言將於距今三年後投胎轉世的『人類公敵』春日恒太,會帶領世界前往另一個新天地!」
在美國,信奉末日教派的傢伙一點也不稀奇。同時身為巨大基督教基本教義大國的美國,也有高達數千萬的民眾深信未來將有一場世界末日戰爭降臨。恐怕是那群民眾當中的一小部分移轉到這個新興宗教派系了吧。
「這類宗教運動在世界各地擴散開來,對人們的心理造成影響。朝『新世界構想』跨出了穩健第一步的世界,雖然確實逐漸恢復平穩……但是,如今仍有這類不安要素令人擔憂不已。」
記者一邊追逐群眾,一邊滔滔不絕地陳述。
「是是是,世界末日嗎……真是夠了……這幫傢伙是明白世界末日所代表的意義而展開示威行動的嗎?」
自言自語地嘟噥了一聲後,我不禁沮喪地垂下雙肩。
無論是把革命社那群小鬼稱作『人類公敵』的一般民眾也好,或是這群意圖不明的信眾也罷……受不了,世上真是充滿白痴跟笨蛋,每個傢伙都如此無可救藥。
與其像莉音那樣投注心力在這個世界上,我想我還是建立屬於自己的城池,只為了自己跟要好的同伴們傾盡全力就好——我重新這樣對自己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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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抵達史坦伯格邸時已經稍遲,羅莎在宅邸門口等著我。
跳下史坦伯格家準備的接送轎車後,我一如往常地輕鬆舉手向她打招呼:
「唷,大小姐午安。」
「……」
羅莎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和她交情匪淺的我清楚得很,她是因為我沒準時抵達而大發脾氣。
基本上我的遲到是有理由的,因為我在機場稍微花了點時間才找到史坦伯格家派來接送的轎車,也因此才害羅莎足足多等了三分鐘。羅莎比一般士兵還要嚴謹,連一分一秒的遲到都不允許。
簡直就是魔鬼班長──但我要是脫口講出這句話,只會形同火上加油,讓羅莎不發一語的時間延長一〇倍吧。
羅莎從我旁邊擦身而過,默默鑽進車裡。
無可奈何的我也跟著再跳上車,轎車靜靜地駛離現場。
我再次出聲,跟面無表情地坐在我身旁的羅莎打招呼:

「我們好久不見了呢,我也想跟麥特打聲招呼,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
羅莎逕自將頭撇向窗外不理我。
「大小姐啊,您今天還是一樣美麗動人呢。」
我改用半開玩笑的口氣一說,羅莎立刻霍然轉頭瞪了我一眼,口氣凌厲地回答:
「妳今天要留在我家過夜沒錯吧?到時候再打招呼就好啦。」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麥特明明就在旁邊,卻還對他視若無睹也不太好吧。」
「妳晚上再跟父親大人寒暄也無妨。」
羅莎強勢地說道。
「……好吧好吧,就這麼辦。」
「話說基莉亞,跟兄長大人的婚事,妳打算怎麼處理?」
「呃……唔……畢竟突然得知這件事,我是很希望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考慮……」
我含糊其詞地回答她。
邁爾斯‧史坦伯格,今年二十九歲,跟我同年。
他不僅長得帥,頭腦也很好,但在我看來,卻有點弱不禁風。他大概不適合在需要爭個你死我活的商場上打滾吧。實際上,史坦伯格家的所有一切都是由羅莎出面打理,邁爾斯根本沒有展露身手的機會。他跟我這種行事作風無法無天的人之間,有著本質上的明顯差異。而在這方面的相處上該如何取得一個平衡點,就是關鍵所在了。
羅莎側目詢問我:
「兄長大人似乎有意娶妳為妻喔?」
「羅莎希望我嫁給妳哥嗎?」
「如果不希望的話,我早就反對了。」
她的意思大概就是——我獲得史坦伯格家族的青睐了吧。
實際上,想要找到與史坦伯格家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可沒那麼容易。因此近親通婚的次數自然增多,而家族之間的血緣也隨之變得愈來愈濃厚。這也是史坦伯格一族的弱點,同時暗藏著造成史坦伯格家族日後步上衰亡的可能性。當然啦,也正因為年輕一輩的他們深知這點,所以只要有機會從外部迎娶優秀的人才,他們都會舉雙手贊成,寬宏大量地迎接對方。
此時,我突然察覺到一件重大的事實,隨即目不轉睛地凝視羅莎開口:
「等、等一下……假如這樁婚事順利進行下去的話……那我就會變成羅莎的大嫂對吧……?真、真的假的……?那麼,以後妳就非得尊敬我囉……對了!就先從叫我一聲『姊姊大人』開始好了,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可愛的妹妹,來,不必害羞,儘管開口叫叫看吧!」
羅莎瞬間露出傻眼的神情,垮下臉望著我,但卻又立刻皺起眉頭,不發一語地逕自將頭撇向窗外。
「大小姐?」
「……」
「別、別生氣啦……想也知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
羅莎似乎不肯原諒我的樣子,真是個惹人疼愛的好妹妹。不對,我當然還沒決定要嫁給她哥啦……
我突然有點想對她惡作劇,所以我主動挨近羅莎。
接著豎起食指,一邊不斷輕戳羅莎的臉頰,一邊開口說道:
「大、小、姐、啊。」
羅莎立刻使勁撥開我的手,一臉惡狠狠地怒瞪著我。
「原諒人家嘛〜〜要不然我又要再開妳玩笑了唷?」
我話一出口,只見羅莎無奈嘆了口氣,接著不發一語地轉臉面向我。
我立刻趁羅莎心情還沒再次變壞之前詢問:
「最近景氣如何?大好嗎?」
「好壞參半,就連樂觀認定赤手空拳的莉音等人,不可能引發典範轉移現象的我,一時之間也被逼得手忙腳亂啊……而且完全沒料想到黃金行情竟會暴漲得如此誇張,讓我過於操之過急地提前處理掉六〇〇〇公噸的黃金。這點算是被莉音反將了一軍吧。史坦伯格賣掉的黃金,被莉音他們買走了。對於小看民眾恐慌心理效應的這一點,我深切地自我反省了一番。」
羅莎這人實在太過正經了,到底是誰非得向誰反省不可啊?
「搞什麼,原來才六〇〇〇公噸而已啊。只要羅莎妳有心的話,就算要買下地球上的所有黃金也都不成問題吧?」
「我不能那樣做。要是我們家族收購了地球上的所有黃金──那就形同宣告黃金這種金屬並不存在。人類對黃金維持了長達五〇〇〇年時光的幻想,必會在那一瞬間煙消霧散。就是要有一定份量的黃金在民眾手中流通才好。我們自家人持有的黃金總量,絕不可超過全球黃金量的三成。
「哇喔……一旦貫徹帝王學到這種境界,會讓我很難相信妳我同樣都是人類啊。妳聽起來似乎頗感遺憾,難道史坦伯格家這次也承受了相當程度的打擊嗎?」
「怎麼說呢……雖然在黃金買賣上搞砸了,但並沒有產生損失。從整體上來看,其實也不算太糟糕。」
羅莎在描述事情時,完全不會添加任何誇飾,或者該說保守的發言才是她的基本風格,她為人真的是既正直又坦率,老實到令我驚訝的地步。像她這樣的人,與社會上一般民眾平常慣用的討價還價及虛張聲勢等手法可說是完全無緣。而既然羅莎說「不算太糟」,就代表即便置身在這次的動盪局勢之中,史坦伯格家仍然賺進了一定程度的利潤。
「但白宮那群混帳不是炸掉了所有衛星嗎?你們家出資的宇宙相關企業,應該都陷入困境了吧?建議妳還是好好教訓那群魯莽的傢伙一頓比較妥當。」
「不過相對地,美國政府也會以最優先順序提撥預算補助我們,我已取得確切保證。反正不管怎樣,那些都是年代久遠的老舊衛星,這剛好是我們可以利用聯邦政府的資金,把那些用來唬人的老舊衛星一口氣汰舊換新的好機會。」
講到一半的羅莎清了清嗓子,接著換上一張撲克臉繼續說道:
「人們對宇宙相關企業感到絕望而大量拋售股票,導致相關產業的股價跌落谷底。但再過不久,宇宙相關產業就會迎來空前的好景氣吧。民間需求已有如岩漿一般滾燙到極點,當下我打算集中精神,用心栽培宇宙產業。基莉亞,等證券交易所機能恢復正常之後,建議妳也立刻把資金撥往宇宙相關企業比較妥當。」
「可是啊,受到『新世界構想』的影響,接下來世界體系將會產生劇烈變動,我們承受的批評也會隨之轉劇,妳不覺得短期間內……還是好整以暇地靜觀其變比較好嗎?」
「擁有最尖端科技的企業價值,不管在任何狀況下都相當保值。雖說黃金白銀等現貨資產在現在這陣子較為吃香,但那只不過是障眼法罷了。在不久的未來,黃金行情將會暴跌。世界一旦恢復穩定,黃金在今後二〇年就會跌跌撞撞地持續下滑。我認為科技產業遠比黃金來得更有價值。」
「哦……囤積了大量黃金的史坦伯格家也會講出這種話啊?」
「就是因為儲備量夠龐大,才能明白箇中實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原來如此……令人深刻感受到妳我水準上的差異呢。」
再次體認到——要追上他們的這條路程格外漫長的我,輕輕搖了搖頭。
羅莎轉頭看了我一眼說:
「基莉亞,下週有一場茶會,請妳先騰出時間。」
「哎呀,既然是妳的邀請,我當然不會拒絕……地點呢?」
「在紐約。是一場只邀請親朋好友的聚會,今後也得麻煩妳多多出席這類茶會了。」
說到這裡,羅莎微微移開視線,含糊其詞地接著說道:
「另外……我也有邀請卡爾弗特公爵前來與會……今後要如何對應『新世界構想』、要對主要各國政府採取何種行動等等,需要檢討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雖然不曉得那個冥頑不靈的老人家究竟有沒有意願參加就是了……」
「怎麼,原來你們已經和好啦?」
世界上果然沒有任何絕對啊。史坦伯格與卡爾弗特是世世代代不斷競爭的兩個巨大資本集團,我原本以為這兩個家族的鬥爭,早已決裂到不可能握手言和了。
「……是因為卡斯一直吵著要我邀請他,我才勉為其難聽他一次罷了。」
卡斯指的是卡修斯•塞伯爾,我也曾和他見過一面。他是個舉凡這個世界的居民,必定都無法望其項背的頭號資本家。
史坦伯格家與塞伯爾家的力量關係幾乎等於平起平坐,要是其中一方提出反對主張的話,事情應該就不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才對。
「羅莎妳明明那麼討厭跟他見面,塞伯爾先生怎麼還有可能會強迫妳去邀請他呢?再者我也搞不懂塞伯爾不惜頂撞史坦伯格家,也要邀請卡爾弗特出席茶會的理由。實在有點難以想像……」
「……因、因為我曾想過自己偶爾也該前往倫敦露個臉……所以與其我去,還不如請他飛過來比較乾脆。」
羅莎話只講到這裡,便逕自轉眼望向窗外,渾身散發出「不要再繼續追問我」的氣勢。
之後我又接連好幾次試著抛出類似的疑問,但這冋羅莎就真的堅持不發一語,簡直就打定主意不回答了。
我們就這麼坐著搖搖晃晃的轎車,一路駛向原先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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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小麥田映入眼中。收割時節即將來臨,隨風起舞的麥穗綻放著金黃色的光芒。
在這片農田的正中央,有一座以水泥鋪設而成,面積大約可以容納下一〇〇輛轎車的怪異停車場。這座停車場的佔地面積大到匪夷所思,除了我們這輛車以外,找不到第二輛車的蹤影。恐怕是為了提供直昇機起降而鋪設的場所吧?
吩咐司機留在車上等待後,羅莎與我分別自左右兩側下車,順手關上車門。
由停車場延伸而出的農業用道路前方,有一座格外突出的小山丘,一間富麗堂皇的小木屋聳立於山丘中,相信從那邊應該有辦法環視周遭一帶的景致才對。
這附近的廣大農田,由史坦伯格家族及塞伯爾家族關係企業所擁有。順著山丘往下走大約半小時路程,就能抵達一座位在高速公路旁邊,約有二〇〇〇名居民的小型村落。那裏簡直像是美國超級無敵鄉下的邊境,住在那邊的農民們並不太在意世界情勢的變化。當中只有一間兼具郵局、加油站及超級市場的小型日用品雜貨店,真的是座什麼東西也沒有的村落。不管世界遭到多麼劇烈變動的浪潮席捲,此地的生活模式或居民結構依然不會有變化,是個不斷延續田園生活的場所。
我與羅莎沿著這條紅磚大道——若要將它稱為農業道路似乎稍嫌高檔——走向山丘頂端。
等到通過小麥田區域後,遍佈平緩山丘的青翠草原在眼前拓展開來。此外也有一間兩層樓高的小木屋,形單影隻地座落在山丘的最高處。
能看到小木屋旁邊有好幾個人忙著工作,以及一個綻放銀色光芒、造型渾圓的物體堂堂呈現在眼前。
我轉頭詢問羅莎:
「他們在做什麼啊?」
「誰知道……看起來好像在準備什麼東西……是飛行船嗎……?」
我們走向小木屋。
面前發現我們行蹤的少女,高舉一隻手臂跟我們打招呼:
「羅莎!基莉亞!」
是莉音。
莉音帶著神清氣爽的開朗笑容,對我們揮動手臂。
自從把革命社一行人交給羅莎照顧之後,我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見到莉音了。
大概是因為聽到莉音大聲呼喊,其他成員們也都注意到我們,紛紛聚集過來。
「羅莎小姐、基莉亞小姐,歡迎光臨!」
羽月巳繼對我們露出爽朗的笑容。話又說回來,他還真是成長得頗為精悍了呢。
折原沙織則是很有禮貌地向我們打招呼道:
「承蒙妳們的關照了。大家都對我們那麼友善,真的、真的非常感激不盡。」
「午安!可以跟大家一起在這裡生活,每天都非常開心唷!」
這句散發悠哉氛圍的話是泉堂柚說的,聽說她是名超一流的程式設計師。我想只要稱號裡有「超」這個字的人,不管在哪個世界,個性都會有點奇怪吧。
「歡迎光臨──過去曾經毫無遺漏,統治過地球上二〇〇個國家及區域的世界皇帝新居城。」
傳說中赫赫有名的『人類公敵』春日恒太,趾高氣揚地張開雙臂歡迎我們。真是夠了,他不管到哪都依舊是個令人畏懼的傢伙,在人類史上聲名大噪的男子果然不同凡響。
沙織忍不住轉眼怒瞪『人類公敵』罵道:
「你喔……我們可是寄人籬下耶,難道你就不能更有禮貌一點嗎?」
「各位住得習慣就好。本來是想準備更正式一點的住處,無奈各位太過醒目,只好作罷。」
羅莎環視全員一圈並開口說道。
莉音隨即回應:
「別這麼說,沒關係啦。這地方視野相當好,我們十分享受喔。非得好好感謝妳不可呢。」
「就算到山腳下的市區買東西,也沒人認得出我們是誰。想不到像美國這樣的先進國家,居然還有如此與世隔絕的地方……讓我們深刻體認到這世界還真是很廣闇呢。多虧了這一點,我們在生活上一點都不覺得困擾。」
但『人類公敵』聽了巳繼這段話,卻搖頭否定道:
「但只有我不准下山。世界皇帝居然連率領部下遊山玩水都辦不到,簡直是豈有此理!」
「就算是下面那座小村落,恒太只要一現身也絕對立刻穿幫吧……」
「絕對不准你下山啦!你跑下去也只會給羅莎小姐跟基莉亞小姐造成困擾吧?」
在場所有人已喪命的情報,這件事實早就獲得世界確認。『人類公敵』本人就先不提,但就算遇上其餘四人,山下村落的居民們大概都料想不到他們的真實身分吧。
「假如生活物資不夠的話,隨時通知一聲。下次再來拜訪時,你們不管要什麼東西都一定會幫你們準備好。」
我輕鬆地開口說道。他們看起來活力充沛當然是最好不過,但對於在地球這座大舞台掀起萬丈波瀾的這群人而言,這個地方大概太過狹窄了點。
此時,柚一臉過意不去地問我:
「那個……山下的市區沒有賣銀河飲料。因為我是每天必喝的忠實支持者,讓我好傷心喔。請問該怎麼做才能弄到一些呢……?」
莉音不知如何是好地說:
「小、小柚啊……那不算是生活物資耶……」
「這、這這這……」
巳繼也啞口無言,羅莎則是立刻點了點頭回答:
「原來它對妳那麼重要啊?那我立刻吩咐屬下以箱為單位寄送過來,讓各位今後天天都能享用到銀河飲料。妳中意的這款飲料呢,其實是史坦伯格旗下相關企業GBC瓶裝飲料公司製造的產品喔。」
「妳、說什麼……?」
『人類公敵』雙眼圓睁,倒退了好幾步。
「我聽說那是GBC瓶裝飮料公司附屬實驗室,為了研究人類味覺而創造出來的副產品。似乎是一款挑選了對人類味覺最嚴苛的成分,加以研究調配而成的。好像只要一滴就能讓一般人陷入昏迷,堪稱是全球最要命的飲料,甚至正考慮要不要申請金氏世界紀錄……」
「那個……我們在猿島直接乾掉了一整杯耶……對健康不會造成任何問題嗎……?」
巳繼臉色丕變。
「由於我也只是聽人轉述,沒有親自動手分析過……但在利用白老鼠進行的實驗當中,並未傳出死亡案例,所以對健康應該是沒有立即性的危害吧。」
「立、立即性……」
面對啞口無言的革命社成員,我也接著開口說道:
「真是太好了呢,至少在這幾年內是不會有生命危險啦,大概。」
之後依照羅莎的說法……GBC瓶裝飲料公司為了收集調查報告,會在充分說明研究內容後,只販賣給有興趣的民眾。由於羅莎本身也並未掌握研究細節,所以詳情仍舊充滿謎團就是了。
羅莎繼續說明:
「研究團隊似乎認為可以接受這款飲料風味的人,非常令人感興趣。研究人員曾說過,很希望有機會能夠見見覺得這飲料好喝的人……但我覺得還是不要比較好,或許會被要求協助進行一些奇怪的研究也說不定。」
「妳說明的細節有點困難,我實在聽不太懂……但是……我以後每天都喝得到銀河飲料了嗎……?」
柚露出戰戰兢兢,卻似乎充滿期待的表情詢問。
「嗯。我會安排公司從明天起就這樣辦理。」
「真的……真的太開心了……只要一想到又能見到那孩子,我就真的滿懷感恩!」
柚轉頭望向革命社成員們,笑容滿面地開口說道:
「莉音部長、巳繼同學、沙織同學、恒太同學!這樣一來,我們每天都能喝到銀河飲料了唷!就當作是飯後的甜點吧!」
只見巳繼冷汗直流,顫抖地說道:
「我、我有個提議,我們提前執行計畫,現在立刻啟程好不好?」
「我也……贊成……」
沙織屏息表示同意。
「說、說得也是……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好。不對,應該要馬上就走!全球民眾此刻正引頸期盼,希望見到世界皇帝駕臨啊。」
『人類公敵』的聲音也帶著顫抖。
莉音也跟著答腔:
「加、加快動作吧!必須迅速把剩下的行李通通搬上飛行船……」
「妳說飛行船……這東西已經完成了嗎?我還以為你們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才建造它,原來真的是為了去別的地方才打造出這艘飛行船啊?」
我登時瞠目結舌。
「嗯,我們總不能永遠留在這裡當食客嘛。時間雖短,不過承蒙關照囉!謝啦,羅莎、基莉亞。」
莉音交互看著我們,神情真摯地說道。
「妳在說什麼啊?用不著在意,就算永遠住在這裡也沒關係啊。先留在這裡過個幾年,等風頭平息之後,我再贈送全新的名字身分給你們。視局面變化,也能慢慢回歸社會,甚至也能準備相關企業的幹部職缺給你們。」
羅莎雖試圖挽留,不過莉音卻轉頭望向其他成員,開口回應道:
「我非常感激妳的好意,但這是我們商量後所做出的決定。各位,你們說是不是呢?」
「是的,這是已經定案的計畫。羅莎小姐、基莉亞小姐,承蒙關照的這份恩情,我們有朝一日必會加倍償還。」
「謝謝兩位的照顧,相信今天是最後一次在這個地方見到兩位。」
「雖然沒辦法每天喝到銀河飲料很可惜……但既然大家決定離開的話,不管哪裡我都會跟!只不過在出發之前,還是好希望能喝一點銀河飲料啊……」
「這艘飛行船搭載了時空曲速航行機能,只要短短三分鐘便能抵達仙女座星雲。現在立刻出發吧,前往浩瀚無垠的宇宙盡頭!初代•大宇宙皇帝的光輝寶座,正在等待著本大爺!」
看來他們全都去意甚堅呢。
羅莎頗感惋惜地嘆了口氣道: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會再挽留……只是真的很遺憾,我原本還有很多事情想跟你們大聊特聊呢。」
「想也知道——你們一定又打算展開什麼行動對吧?先說完你們以後的計畫再離開嘛?」
我試著這樣問。反正像莉音他們,絕對制訂了驚天動地的宏大計畫。
莉音忍不住嗤嗤竊笑,露出小孩惡作劇般的眼神看著我們。
「也好,作為倍受關照的回禮,我就透露給妳們兩位聽聽吧!可別洩露出去喔。接下來我打算掀起這樣的一場革命,妳們覺得怎樣——?」
A revolution continues…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6-7-9 20:44 编辑

後記
 
 
 
我就不再長篇大論了。

年輕人的未來確實凋萎了,他們的前途一片黯淡,其中大多數都將歸入人生失敗組。而在這樣的情形下,屬於年輕新世代的後起之秀,若想找尋屬於自己的希望,唯有徹底保持對世界的客觀,持續累積不間斷的學習。當然,所謂的學習並不是指為了上大學或考試。可以學習的事物五花八門,現實世界其實是相當廣闊的。

如果在一〇年、二〇年後,閱讀完本系列作品與未曾翻閱過本系列作品的族群之間,人生結局能顯現極大差距的話,筆者便心滿意足了。

願你的未來充滿光明!

发表于 2016-6-23 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开坑,然后拜倒在羽月莉音的石榴裙下吧!!!!!!
发表于 2016-6-23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竟然能看到第十卷,这小说没被封杀真不容易。期待结局…………
发表于 2016-6-23 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难以置信,居然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完结。。。
发表于 2016-6-24 07: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这部结局会是什么呢,总觉得女主的理想太天真。。。
发表于 2016-6-25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終於要邁向完結了(TωT)~~
发表于 2016-6-25 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生之年啊,我等这部比等凉宫更久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6-25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到四章   
发表于 2016-6-26 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字未看,不过先祈祷地果隔命成功
发表于 2016-6-26 08:19 | 显示全部楼层
驚嚇!!!!!!!!!!好快!!!!!!這是真的嘛!!!!!!!!!!不敢置信!!!!!!!!!!
发表于 2016-6-26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結束了嗎? 真是好作品! 期待錄入完成
发表于 2016-6-27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停在了第四章啊,之后还有一章多的话那应该是没死,我倒是觉得在这里生死未卜的结束就刚好,如果革命者的归宿必定是绞刑架,那我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只是真这么写的话作者的信箱肯定会被刀片填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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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es0308 + 1 我會說接下來一大章都換視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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