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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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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文库] [丈月城]神兵编年史3 皇国的志士们[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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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4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9-11 21:33 编辑

  神兵編年史3 皇國的志士們
  ───────────────────────────
  輕之國度錄入組錄入
  作者:丈月城
  插圖:BUNBUN
  譯者:葉廷昭
  圖源: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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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錄入:Naztar(LKID:wdr550)
  修圖:那达林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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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信息
  本文特別嚴禁轉載至SF輕小說頻道和輕小說文庫
  ───────────────────────────
  皇國的年輕志士,終於站上了歷史的舞台!
  征繼等人苦戰獅心王理査,好不容易守住了駿河。一行人未及喘息,大英帝國軍又出兵攻陷東海道地方的州都‧名古屋了!
  為拯救頹危的東海道州,立夏繼承東海道總督之位,把駿河當成臨時州都,重新建立新的東海道將家。而皇女志緒理也做了一場豪賭,將東方羅馬帝國的凱撒大元帥拉下這灘混水,幫助自己站上歷史的舞台!
  志緒理終於成為了軍部核心,征繼也就任新東海道特務騎士團「新撰組」副局長,而羅馬也派來了一位神秘的新復活者……
  大英帝國的指揮官‧黑王子愛德華盤踞箱根,兩大陣營即將爆發全面衝突!

  作者:丈月城(Joe Takeduki)
  今年想去海邊玩。
  插畫:BUNBUN
  最近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多了不少旅行的機會,幾乎變成一種習慣了。真希望趕快把工作完成,開著車子到日本各地去旅行啊。


  艾蕾諾雅
  繼承大英帝國聖獸『黃金獅子』血統的公主,也是一位『魔女』,擅使念導術『魅惑的咒縛』來操弄人心。
  橘征繼
  新東海道軍‧特務騎士團『新撰組』副局長,記憶尚未恢復。現以幕末英雄『土方歲三』的身分,隨侍志緒理。
  龍膽師父
  隱居駿河的神祕老者,嗜酒如命。外表和年齡相去甚遠,既是藤宮家的庇護者,也是教導志緒理念導術的師父。
  衛青
  東方羅馬帝國的復活者,活躍於西漢時代的大英雄,本人性格低調,不喜歡引人注目。

  「全軍──突擊」

  「早、早安……呃呃,請問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呢?」


 楼主| 发表于 2016-8-4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8-12 21:28 编辑

  序章

  關東將家領地內最大的湖泊,當屬霞浦。
  從這一帶前往皇都東京觀光,也能在當天來回。代表此地離皇國日本的中樞不遠。
  可是,這裡也的確是個窮鄉僻壤。
  此地自然環境豐沛,也沒有高樓大廈林立。交通量極端稀少,根本不會有塞車的狀況發生,路上的汽車都開得飛快。
  而今,某個人就在霞浦附近的牧場裡。
  該牧場飼養了乳牛,還有馬匹和羊隻之類的動物。
  牛群在眼前悠閒吃食牧草的景象,有一種牧歌的情懷。市區的冰冷商業街或時髦的購物區就沒有這般風情了。
  說到鄉下地方,自是少不了羨慕都市繁華的年輕人了。
  「等人家高中畢業,也要去東京的學校念書~」
  「啊啊、我記得國道旁的食堂家大小姐,好像是去皇都的櫛髮工學校念書是吧?妳也想那樣嗎?」
  聽到小學二年級女生的宣言,他也陪笑相談。
  他雖過著近似隱居的生活,卻不是一個不善交際的人。
  對鄰居的近況略有耳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年僅八歲的『女性朋友』不開心地鼓起臉頰,並不滿意他這種稀鬆平常的回答。
  「不是好像啦,她是去培養美容師的專業學校,不要弄錯喔~!」
  「……也對,最近是這麼說的沒錯。」
  被年幼的少女糾正,他無奈地聳聳肩。
  這也讓他再次領悟到,自己不僅來到遙遠的異國之地──甚至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未來世代。
  順帶一提,這位小小的女性朋友,是這座牧場主人的女兒。
  過去他的少年時代,也曾在荒山野嶺當過牧羊人。或許也因為如此,牧場是他很懷念的地方。當然,這是指和當今之世的其他場所相比。
  「你有去過東京嗎?」
  「也才五、六次左右吧。只是呢,叔叔一向不習慣大都市……也沒想過要住在那裡。」
  「……叔叔?」
  少女板起一張狐疑的面孔,他問道。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說了,比我把拔年輕還自稱『叔叔』,很奇怪啊。應該說大葛格才對。」
  「哈哈哈哈……我也只有外表年輕啊。」
  前世,他是年過四十五歲左右去世的。
  不知怎麼搞的,他竟以二十多歲的外貌復活。死期和現在的容貌不合──這在復活者之間似乎是常有的現象。
  這時他發現,少女一直仰望著自己苦笑的臉龐。
  「怎麼了嗎?」
  「東京也有很多跟大葛格一樣的帥哥嗎?」
  「帥、哥?是指『美男子』的意思吧。八歲小女孩在意這種事,我該說前途堪慮,還是世道變了呢……」
  「你在說什麼啊!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喔~!」
  「呃、失敬,確實太有道理了。」
  少女意外嚴肅的斥責,害他不自覺地認真道歉了。
  「容貌的美醜,不僅會帶來超乎預期的榮華,同時也會招致破滅。仔細想想,這是我們族人絕不該忘記的教訓啊。」
  他總是低調做人,不願引人注目。
  可是,他的容貌很常吸引女性的目光。原因是他的五官,和素有美女之稱的姊姊相似。
  「有幾個衣服很奇怪的人來了……是學生嗎?」
  「啊啊、不是的,他們穿的是軍服。」
  「騙人。鎮守府的叔叔伯伯,才不是穿那樣。」
  「那不是皇國日本的軍服,是東方羅馬……帝國軍的軍服喔。」
  兩名身穿軍服的男子走了過來。
  皇國日本的軍事組織,大略分為皇家直屬的近衛府,以及十二將家各自的州軍。這些不同的組織共有相同的軍服。
  撇開官‧兵的款式差異不說,外觀是以黑色為基調的洗練風格。
  然而,來這裡的男子穿著藍色的西服。
  領帶是紅色的,一看就是東方羅馬軍‧將校用的軍服。
  「那身衣服,看上去依舊不適合我啊。」
  目前他穿著深藍色的外套和米黃色的長褲。
  這身裝扮是量販店賣的平凡衣物,一點也不華美,但他很喜歡樸素又便利的優點。
  更何況,他老早就穿膩軍服和甲冑了。
  一股無奈之意油然而生。
  看來『隱世的生活』要結束了。
  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並不感到驚訝。打從上個月,大英帝國和畿內將家聯手組織《維新同盟》以來……
  他就料想自己會接到召集令了──
  他是凱撒大元帥安排在關東郊區的『隱藏王牌』。這位悠哉享受鄉村生活,隨時預備進入東京的男人……
  「工作的時間要到了呢。」
  他喃喃自語,向前來的羅馬軍人頷首致意。
 楼主| 发表于 2016-8-4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9-11 21:34 编辑

  第一章 名古屋城淪陷

  1

  十一月七日,下午三點四十五分。
  「名古屋是東海道的州都……」
  這裡是名古屋城的天守閣,身居東海道將家總督之位的人物,在這座城池最高的看台上咬牙切齒。他是一位鶴骨松姿、目光如炬的老人。
  老人身穿和服與大衣,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
  「沒想到,竟被為數一千的敵人攻破……」
  統治東海道地區的總督,秋瀨象山心酸自嘲。
  目前,『有翼巨兵』在名古屋上空交戰。
  進犯者是《維新同盟》。畿內將家十位騎士侯率領大約五百騎神威,配合大英帝國六位女王騎士的五百騎十字軍作戰。
  日本和英國巨兵組成了一千騎的聯軍。
  相對的,防守的東海道將家共有十六名騎士侯,神威約七百騎左右。
  ──眼下,敵我雙方合計一千七百騎的大會戰,在名古屋上空打得如火如荼。
  「對付認真進犯的大英帝國,還是太勉強了嗎……」
  秋瀨象山兀自嘀咕,語氣充滿感慨。
  十一月七日早上,維新同盟終於對名古屋一帶發動全面攻擊了。
  該區域共有五座『鎮守府』存在。
  那些鎮守府是用古代的城池修建改造,再配置念導神格守護的現代化要塞。地下設有水靈殿,可供作騎士侯和現代主力兵器有翼巨兵的活動據點。
  名稱分別是岡崎城、刈谷城、清洲城、犬山城、以及名古屋城。
  維新同盟直取這五座城池形成的防衛網。
  畿內將家率五百騎神威,自名古屋的西面進犯。大英帝國的六位女王騎士,率領約五百騎十字軍自東面強攻。
  名古屋遭受東西夾擊,敵人的目標當然是名古屋城。名古屋城是東海道總督的住處和行政中樞,亦即最大的要害。
  維新同盟突破東海道州軍的防守,順利逼近了名古屋城。
  不過,稍後岡崎、刈谷、清洲、犬山各城也派騎士侯率領『神威』軍團出戰,前往名古屋城馳援。
  「十字軍真厲害……不對,厲害的是女王騎士才對。」
  戰況昭然若揭,東海道方處於明顯劣勢。
  「雙方出生入死的經驗不同是嗎?」
  維新和東海道州軍,已放棄組織陣勢了。
  巨兵們各自散開進行肉搏戰,名古屋上空到處有被英國十字軍擊破的神威。
  十字軍的體格,比嬌小的神威大上一號。
  光看力量輸出的單純戰鬥力,是十字軍佔上風。況且,指揮的女王騎士各個都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和九十以上的騎力。
  皇國日本中,有能力對抗他們的騎士侯並不多。
  「兵員數量和強度都不敵,真是太艱困了。」
  秋瀨象山低語道。
  再者,騎士道協定對攻擊民房有幾項限制。
  在名古屋這種都市的上空作戰時,不能蓄意破壞地上的市區。是的,不能蓄意破壞。
  假設空戰中,有巨兵被銃槍的射擊或刺擊殺傷。
  無法飛行的巨兵墜落地面,巨大的身體和甲冑壓壞了建築物,這種狀況算是騎士道協定的特例事項,不會受到追究。
  現在一一墜落的神威和十字軍,無情粉碎著名古屋的市區。
  所幸死傷的巨兵不會爆炸,但他們畢竟是身長八公尺左右的巨人,屍骸更達數十噸的重量。很多建築物被巨兵壓垮,來不及逃到地下避難所的市民很有可能犧牲。
  「女王騎士突破我東海道防線,再由畿內軍隊入侵……根本是仰賴英軍的單純手法。」
  秋瀨象山不屑地哼道。
  「不過,戰敗的一方無論說什麼,都是輸不起的怨言而已啊。」
  畿內和東海道用的同為神威,乃皇國日本的藍色巨兵。通常內戰爆發的時候,進攻方會多加布條或外衣以茲識別。
  這一次,畿內神威多加了『紅色的領巾』。
  「真是太丟人了,明知敵人會進犯,我卻連個有效的對策都拿不出來,無能也該有個限度啊。」
  「閣下……」
  擔任名古屋城代的心腹痛心疾首,象山接著說道。
  「畿內將家有大英帝國為後盾,我等也需要東山道或關東將家的支援。可是,我用盡了各種要求和交涉手段,他們就是不為所動……」
  「東山道將家也偏向維新了吧。」
  「這還無法斷言,你也別亂說話了。」
  秋瀨象山勸戒城代慎言,隨後語帶諷刺地表示。
  「話說,那個將家在裂土封侯的時候,分到了群山眾多的領地,似乎也多有不滿……若他們真和維新暗通款曲,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至於關東將家──又犯了老毛病吧,整天看皇城那些女人的臉色,只想把軍事統統推給羅馬。」
  「閣下,您似乎也失言了……」
  「喔喔、確實,言歸正傳吧。唉、既無法仰賴鄰近的將家,東海道除了羅馬以外也沒有其他助力了。」
  秋瀨象山聳聳肩。
  「偏偏找他們助拳,又有被喧賓奪主的風險。」
  「就好比現在的畿內將家,對英軍言聽計從……是吧。」
  「關東的傢伙也差不多,他們也等同是羅馬的走狗。也罷,反正我們也沒機會等待援軍到來了。」
  「也只好盡力一試,看看光憑我們能支撐多久了。」
  城代靜靜地表明決心後又說。
  「如果立夏大人在就好了。」
  「光憑她一人,也扭轉不了戰局的……不對、我記得她寄了一封信,內容令我蠻在意的呢。」
  立夏是秋瀨象山的長女。
  也是象山臨老才生下的愛女,但她絕不是什麼含蓄的大家閨秀。
  巾幗不讓鬚眉的立夏,是東海道首屈一指的騎士侯,也是名古屋城的常駐武官。
  可惜,她被維新同盟困在駿河市裡,在那裡的鎮守府擔任臨時城代。
  實際上,家臣中最剛強的武人就屬那個女兒了。
  兩位弟弟的器度都不及姊姊,將帥之才更是天壤之別。
  關於愛女寫下的『土方歲三』之名──
  很遺憾,象山沒有時間細想。
  現場響起了鈴鐺的聲音,是管狐瞬間移動前來了。
  巴掌大小的隨獸釋放念波,半空中投影出傳令的文字。
  『念障壁部分破損,一隊神威入侵名古屋城內。』
  「終於入侵了嗎……!」
  名古屋城和一般鎮守府相同,也備有守護神。
  其名為念導神格《鶊》,取自過去在帝王御所、清涼殿現身的魔物。相當於在神話傳承中常見的奇美拉之流。
  鶴有猿猴的五官、貍貓的身體、老虎的四肢,尾巴則是蛇的形狀。
  該神格施展了覆蓋城池的念障壁。
  這是堪稱最後防壁的結界。入侵內部的敵軍,首要目的是壓制地下的水靈殿,並且抓住總督‧秋瀨象山。
  「不必保護我了,你也去前線努力守城吧。」
  「遵命。」
  秋瀨象山和女兒不同,沒有騎士侯的異能。相對的,他把戰鬥交給信賴的家臣,一肩扛起所有的結果和責任。
  他和城代已年過六十五,是同一個世代的人。
  相交甚篤的家臣二話不說,撂下簡短的答覆後準備離開。
  臨行前,家臣發現有巨兵軍勢高速飛向名古屋城,而且是從東方疾速趕來。
  在敵我雙方混戰的戰場上,那支軍隊組成密集的楔形戰陣。
  亂軍中的規律隊伍特別醒目,為數一百騎左右。全是皇國日本的藍色武士‧神威,就不知是畿內或東海道的援軍了。
  「那是──立夏大人的軍團啊!」
  城代激動大叫,騎士侯的敏銳知覺感應到了立夏的念波。
  秋瀨象山急忙拿出望遠鏡。
  他透過望遠鏡觀察逐漸逼近的軍團,站在陣前的確實是愛女的身影。愛女身穿皇國的黑色軍服,駕馭著藍色的翼龍。
  「她察覺名古屋有難,特地從駿河趕來的嗎?」
  眼見女武者的颯爽風範,象山卻大搖其頭。
  「她在幹什麼?那點程度的援軍,也改變不了名古屋淪陷的命運啊。」
  秋瀨立夏的騎力一百五十四,絲毫不遜於女王騎士。
  可是,這點程度的援軍顛覆不了戰況。女兒有勇無謀的英雄舉動,令父親皺起眉頭。
  「小心啊,閣下!」
  一騎十字軍飛來,城代厲聲喊道。
  十字軍架起銃槍連射,飛向秋瀨象山所在的看台。敵人是被醒目的天守閣引來的吧。
  光線以每秒十連發的射速襲向看台。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狀況非死不可,好在城代的反應得當。
  「聚集在武士之銘《瑞寶》下吧──神威!」
  城代迅速召集三騎神威,擋在看台前方。
  藍色武士挺身為盾,守護看台。顔面和身體中槍的神威全數犧牲,但他們也奮力架起銃槍回擊。
  其中一槍貫穿十字軍喉嚨,換來一個兩敗俱傷──
  城代千鈞一髮地化解危機。不料,立下大功的老騎士侯和象山都愕然了。
  「閣下!?」
  「喔喔!?」
  十字軍掃射的幾發光線,擊中了天守閣的屋頂。
  崩塌的屋頂散落大量的木材、瓦礫、碎片──落在象山和城代所在的看台,二人被活埋在廢料底下……
  十幾分鐘後,他們才被趕來的士兵救出來。
  城代所幸只有跌打損傷,傷勢較輕。象山卻連要爬起來都辦不到了──

  2

  稍早。
  「我們也該去名古屋。」
  十一月七日早晨,橘征繼如此斷言。
  當時是上午的九點十三分。幾個小時前,他才擊退獅心王理查進犯駿河的千騎大軍。
  這一天,理查本來也預定進攻名古屋。
  不過,駿河方努力挑起他的激情,果然順利引燃火花了。離作戰開始不到半天,他卻壓抑不了『想偷吃的心情』直奔駿河……
  雙方打了一場夜戰。
  駿河鎮守府將士用命、熬夜奮戰,總算打下了一場勝仗。
  大家在慶祝難得的勝利前,接獲了『維新同盟開始進攻名古屋』的消息。征繼一聽到戰報後,就發表自己的意見。
  駿河城代‧秋瀨立夏不解地歪著頭問道。
  「我們要去名古屋參戰是嗎?」
  「正是。」
  「征繼先生,老實說這沒太大意義吧?」
  駿河所有的騎士侯,都來參加這一場早晨的軍事會議。
  與會人士分別是征繼、立夏、橘初音,還有來自山梨的羽部奈、真池兩位騎士侯,外加東方羅馬帝國派來的軍事顧問亞歷克西斯‧楊。
  當然,也少不了皇國日本高貴的皇女‧藤宮志緒理了──
  秋瀨家的騎士公主神態自若地對大家說。
  「昨晚,我們失去了大量的巨兵。我的神威剩下一百騎左右,征繼先生的兼定,也召集不出像樣的數字吧。」
  「立夏大人。」
  初音怯生生地開口。
  「妳的意思是,去了也沒用囉?」
  「……可以這麼說。現在的狀況下,維新同盟──不對、英軍拿出真本事應戰的話,我們再怎麼掙扎也改變不了名古屋淪陷的命運。萬一稍有不慎而損兵折將,這比失去名古屋更加嚴重。」
  名古屋是秋瀨立夏的故鄉,名古屋城也是她的家。
  不過,她用極為淡薄的詞句,解釋不該前去救援的理由。她擁有非凡的武將器度,才得以壓抑自己的私情。
  初音難過地看著這位明理的騎士前輩。
  立夏本人保持冷淡的模樣,繼續分析下去。
  「駿河和名古屋相距甚遠,一口氣長距離移動,對巨兵是不小的消耗。征繼先生,我們還是應該靜觀其變吧?」
  征繼正要發言,志緒理搶先說道。
  「確實……立夏大人所言極是。」
  志緒理高貴又聰明,也通曉政治和戰略。
  聖獸‧天龍公的血脈賜予她一頭白金色秀髮,以及優秀的異能之力。
  因此每個騎士侯都認真聆聽和檢討她的意見,唯獨亞歷克西斯‧楊饒富興味地眺望著志緒理的俏臉。
  「現今駿河缺乏可用之兵,遠征名古屋的負擔又大,我們也沒有撼動大局的影響力。可話說回來……」
  志緒理清澄的眼眸,凝視著征繼的身影。
  那是深信部下才幹的耿直眼神。
  「征繼大人認為……這樣做必有回報對吧?」
  「是,要想活用眼前的機會,我們就得先去名古屋一趟。」
  征繼的語氣平靜,並不打算煽動大家。
  可是,機會一詞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其他騎士侯紛紛探出身子,等待征繼下一句發言。
  「原來如此啊。」
  聽完征繼說明,亞歷克西斯‧楊愉快笑道。
  「我認為這是值得一試的好方法。是說,這與其說是機會,不如說是挑戰才對吧。」
  幾小時後,立夏率領一百騎神威衝入名古屋。

  「昨天才經歷大戰,他就想出了這麼破天荒的戰術……」
  今天早上,征繼提供了一個作戰計劃。
  一想到那個計劃,立夏不禁苦笑。羅馬軍參謀說得沒錯,要活用『勉強稱得上機會的一絲氣運』,必需進行如履薄冰的挑戰。
  第一項挑戰,便是遠征名古屋。
  首先,立夏得悄悄出陣。
  浩浩蕩蕩離開駿河鎮守府,會被維新同盟的斥候察覺。
  立夏召集一百騎神威,替他們施以潛行的念導術後,分成十批送到駿河灣的海中。
  在毫無遮蔽物的天空飛行,極有可能被敵人發現。
  之後,這支軍隊從駿河市的外圍進入山區,往安倍川的上游行進。
  再來沿著南阿爾卑斯的山脊低速飛行,偷偷前往名古屋。立夏也搭乘翼龍同行。
  事實上,在深山行動對巨兵是不小的消耗。
  山中的地靈會束縛巨兵,試圖將他們吸收為伙伴。排除地靈的干涉得耗費神秘之力。
  總之,立夏的軍團耗費靈液往西前進。
  幸好立夏一路直抵名古屋近郊,沒被念波搜索或斥候發現。這也和維新同盟正展開大規模作戰有關吧。
  於是,十一月七日的下午四點左右。
  一隊十字軍衝入名古屋城的念障壁,立夏的軍團也同時抵達戰場了。
  「避免不必要的戰鬥,我們直接趕去城裡!」
  立夏親自駕馭翼龍率領軍團。
  大都市‧名古屋的上空四處有空戰發生。
  對付維新同盟的神威和十字軍,東海道州軍持續在劣勢中力保不失,雙方已沒有組織陣形了。
  巨兵順從自身判斷,轉而發動混戰。
  立夏軍團在亂戰中組織楔形戰陣,直線飛向名古屋城。
  這麼做勢必引人注目。而且,女騎士侯立夏堂而皇之地站在陣前,是要更加引人注目的手段。
  「給我引吭高歌,通告大家我秋瀨立夏回來名古屋了!」
  座下一百騎神威響應號令,放聲咆哮。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此乃《戰場之歌》,在面罩下釋放吶喊和神秘之力。
  同一陣營的東海道神威和騎士侯,一聽到勇猛的神效歌聲,立刻領悟秋瀨家的長女歸來了。
  立夏的做法,是在向我方彰顯自己的存在──
  這才是立夏的用意。
  她輕踢翼龍的腹部,命令座騎加速。她好久沒有破風前進了,之前她是沿著山脊進行慢速的低空飛行。
  狂飆的爽快感令立夏莞爾,無人阻擋更是暢快淋漓。
  目前,立夏的一百騎組成密集陣勢,化為翱翔天際的巨大劍鋒。軍隊筆直劃破戰場,名古屋城已近在眼前了。
  想要抵擋立夏的軍隊,對方也勢必得組成密集陣勢。
  不過,對女王騎士率領的十字軍來說,在混戰中很難馬上調整好陣形。
  「不枉費我辛苦等待,這正是我期待的局面啊。」
  立夏得意竊笑,她本來可以更快衝入戰場,卻選擇靜待時機。她很清楚,區區一百騎助陣也改變不了戰況。
  名古屋城──就快到了。
  立夏明目張膽的行動奏效,名古屋城立刻解除了防禦的念障壁。
  「願意放我通行嗎?太好了!」
  立夏率領一百騎神威,衝入名古屋城的腹地。
  她俯視著城池中樞的天守閣和頂上金鯛,還有周圍城郭、行政府廳舍、秋瀨家宅第、壯麗的日本庭園,終於成功『返鄉』了。
  念障壁再次啟動,立夏命令座下軍團。
  「散開,發現入侵城內的十字軍直接擊破。你們的使命是暫時死守名古屋城。」
  身後的一百騎神威解除陣形,各自散開尋找敵人的蹤影。
  當中混了二十多隻翼龍,上面載著念導軍官等特殊技術兵員,全是特地從駿河帶來的。
  他們也身負重要任務。
  立夏頷首發動念波,對自己的神威發佈額外命令。

  「呼喚東海道州軍的同志,讓他們來此集結。傳我號令,召回所有的巨兵和騎士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藍色武士散至城內各處。
  他們以獨特的嘯聲歌唱,溫婉綿長的音色如水面的波紋,漸漸擴散到名古屋市中。

  3

  巨兵的運用據點,鎮守府建有水靈殿。
  水靈殿是儲備藍色人造靈液的巨大蓄水池。裡面的神秘液體,不光是提供巨兵和騎士侯靈力而已。
  靈液也是流體爐的動力來源,帶給周邊區域龐大的電力。
  而設有水靈殿的鎮守府,多半也以某些形式支持著附近居民的營生。對地方企業和商家來說,鎮守府是重要的『大主顧』。
  地區生活缺不了鎮守府,對民間也是十分重要的設施。
  名古屋城的地下,當然也設有水靈殿。
  巨大的地下蓄水池中,羅列著整齊的圓柱,內部有沐浴所。這種建築風格世界通用,駿河的也一模一樣。
  立夏率領的駿河部隊,應該正在地面上奮勇作戰。
  另一方面,征繼他們泡在沐浴所的靈液槽裡。這裡活像一個大浴場,當中的靈液卻是冰冷無比,和熱水截然不同。
  征繼在靈液中喃喃自語。
  「當初騎士侯的能力覺醒,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什、什麼事很不可思議啊?」
  他交談的對象,是橘家的小妹。
  方才二人也騎著翼龍,和立夏的軍團同行。
  「鎮守府被英軍攻陷之前,為什麼不破壞水靈殿呢?這樣就不會被敵人利用了吧。」
  「在、在接受騎士敘勳時,人家給我們的教本上有寫啊。」
  「教本?」
  「初音記得是戰略戰術書籍……教導戰爭手段的教科書吧。」
  初音縮起身子,迴避征繼的視線。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顯得極為狼狽不安。
  一位開朗的少女難得有這種反應,這也難怪。如今她在征繼的面前,一絲不掛地泡在藍色靈液裡。
  她抱住自己的膝蓋,坐在靈液槽之中。
  也就是用立起來的雙腳和膝蓋,遮住『重要部位』來防止春光外洩。
  征繼也同樣全裸泡在靈液槽裡。他和初音不同,很自然地盤坐在水中,完全沒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你、你說的是燒光糧食和土地,以免被敵人利用的焦土戰術對吧?這是從古希臘時代就有的戰術……現、現代是禁止這麼做的。」
  「啊啊,妳是說騎士道協定吧。」
  「水靈殿一旦遭受破壞,周邊區域的生活可能會崩潰。好比電力的供給量,似乎會大幅下滑。」
  「焦土戰術還蠻有用的呢,只要別弄錯使用時機。」
  「先……先別說這些了,大哥。」
  「怎樣?」
  「那個啊……請不要盯著初音看好嗎?初音什麼都沒穿啊……」
  「是喔。」
  「為、為什麼你不把頭撇開啊!?初音都拜託你了!」
  「抱歉。妳的肉體太美了,還有妳害羞的樣子很可愛,我也是不由自主的,絕對沒有惡意啊。」
  「吼唷!大哥,你怎麼動不動就講這種話啊!」
  征繼若無其事地說出自己的色心,初音氣得撇過頭。
  可是,橘家小妹的側臉隱約可見開心的神色。征繼直截了當的贊美,或許深得她的好感吧。
  征繼率先打破沉默。
  「不好意思,麻煩妳再忍耐一下子。我們得盡快完成《鎮守契約》,讓名古屋城變為我們的根據地。」
  「唔、嗯嗯。一起沐浴,也能節省時間嘛。」
  初音調適心情,也同意了這個說法。
  她的害羞之情並未消失,但她想起了立夏。
  立夏率領軍隊從駿河出戰,製造通往名古屋城的突破口,吸引『友軍的注意力』。然而,同行的騎士侯不需要全部採取同樣的措施。
  征繼和初音決定先以名古屋為根據地,再來召集巨兵。
  如此一來可增加召集的軍團數量,又能避免遠征造成的消耗。
  在地面上戰鬥的立夏軍團,其實已經相當疲憊了。戰鬥時間拖得太久,遲早會被敵人看破手腳。
  「我們快去幫助立夏大人吧,大哥!」
  初音終於恢復平常心,她坐在水池裡面說道。
  「準備也差不多了,要快點締結契約才行……以我《九郎判官義經》之銘,向名古屋靈殿獻上祈願。請授予我等靈水庇護和兵法印可,使我等成為鎮守名古屋的武神!」
  「也請讓我橘征繼,加入守護本地的武神之列。」
  初音朗聲大喊,征繼淡淡附和。二人身上發出微弱的光芒,以名古屋城為根據地的《鎮守契約》完成了。
  初音握緊拳頭低語。
  「全身精力充沛,大概是靈液獲得補給的關係吧。」
  靈液有強化騎士侯肉體,以及賜予活力的功效。
  昨晚熬了一整夜的疲勞也消失了。當然,這也多虧初音前來名古屋途中,騎在翼龍上小睡片刻的原故吧。
  翼龍是很聰明的生物,騎手睡著牠們也會配合周遭狀況飛行。
  ……可話說回來,騎乘翼龍飛行極為顛簸。對於需要舒適環境才睡得著的人來說,翼龍背上絕不是良好的睡眠場所。
  戰鬥準備結束,初音這才恍然大悟。
  「大哥只締結鎮守契約,沒有獲得靈液補給對吧?」
  「是啊。」
  騎士侯泡在靈液裡,能替自己和巨兵『補給』。
  不巧的是,征繼忘了前世的名字,沒辦法自行補給。本來他的騎力在一千左右,現在總是只能召集少數的巨兵。
  「果然,在這裡先行補給比較好……是吧?」
  「那當然了。」
  「這、這樣啊。」
  初音沉默了。她注意到自己該做的事情,也有實行的心意。但礙於害羞的少女情懷,她忸忸怩怩地不好意思開口──
  察覺初音的心思,征繼放鬆臉頰微微一笑。
  他悄悄起身,走近坐在靈液裡的初音。
  「初音。妳不嫌棄的話,我想借助妳的力量,好嗎?」
  「好……好啊。不、不過,初音不喜歡從前面來喔,大哥。」
  初音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開心。
  可是,眉垂目合的初音表情並不嚴峻,反而比較接近心頭小鹿亂撞,不好意思直視征繼的感覺。
  「妳是什麼意思?」
  「你、你想嘛,兩個人在浴池裡相擁,這對初音還太早了啦……初、初音希望你從身後撫摸就好。」
  初音的要求充滿著羞赧與純情。
  征繼繞到小妹的背後,將她的身體抱在懷裡。
  「啊──」
  初音呻吟了,她感受到征繼的身體和靈液一樣冰冷。
  反之,她的身體滾燙。補給的靈液之力,溫暖了她的全身。
  「大哥,你的身體果然很冰冷呢……」
  「有妳的熱度就足夠了。」
  初音用雙腳和膝蓋遮住身體前方。所以,征繼碰不到她的胸部──也就是最柔軟、最充滿母性的部分,但他並不在意。
  這位情同義妹的少女,替征繼奉獻到了這個地步。
  光是這樣已經很幸福了,初音分享了身體與心靈的溫暖給他。
  「妳真的好可愛。」
  「大、大哥,你又說些甜言蜜語。嗯──嗯嗯嗯嗯。」
  初音在征繼懷裡,全身情不自禁地發抖。
  順帶一提,補給結束以後,初音用毛巾擦拭身體時發現『分享靈液的儀式,其實等穿好衣服再做就行了』。
  「初音是不是吃了大虧啊!?」
  初音害羞得放聲尖叫。

  這對兄妹的閒話暫且休提,總之準備妥當了。
  征繼穿戴平時的黑色學生服和日本刀‧和泉守兼定。初音則是櫻花色的和服褲裙,外加低筒靴子的『窈窕淑女』裝扮。二人回到了地面上。
  管狐跑在前方,帶領他們前進。一同自駿河遠征的念導軍官,事先把名古屋城的構造灌輸給小型隨獸,讓小型隨獸輔佐初次來到名古屋城的橘氏兄妹。
  兄妹二人來到了寬敞的日本庭園。
  「大哥,你看!」
  立夏的神威,正在對抗英國的十字軍。
  這是一對一的單挑,雙方同為八公尺左右的巨兵。然而,英國巨兵的尺寸大上一號,戰況是近身白刃,而非槍擊戰鬥。
  兩邊的巨兵使用銃槍──亦即加裝刺刀的步槍,來充當『長槍』揮舞。
  橘氏兄妹觀望的過程中,十字軍率先搶攻。槍身前端的刺刀,連續插向神威的身體,是一記二段突刺。
  神威機敏地躲過攻擊。
  緊接著,十字軍揮舞槍托橫擊,恰似在舞動一根巨棒。
  十字軍放棄刺擊,選擇以槍身毆打。
  神威被打出丈外──實則不然。
  他用主動倒地的方式,來躲過步槍的毆打。而且日本的藍色武士倒地時,不忘遞出一招橫劈。
  這一刀砍斷了十字軍的脛骨。
  液體流出傷口,英國巨兵的腳部噴出靈液。
  這下輪到十字軍倒地了。神威快速起身,往英國巨兵的喉嚨刺上一槍,結束了戰鬥。
  「原來那樣對付十字軍就行啦,大哥!」
  「理論上是如此,實際做起來不容易。」
  初音的雙眼閃閃發亮,征繼卻有不同的看法。
  利用犀利的武藝和靈活度,來對抗力雄勁猛的英國軍團。
  這是很理想的對抗策略。所有的神威貫徹此一方針,實行起來毫無罣礙,這代表立夏擁有非凡的指揮能力。
  事實上,大多數的日本騎士侯下達相同的命令,部下也難以貫徹。
  畢竟,巨兵是『具有意志的巨人』。
  指揮官的念力不夠強,或者對戰術的印象不夠具體,他們就會依照『自身判斷』來行動或戰鬥。
  剛才的肉搏戰贏得漂亮,不愧是立夏的軍團。
  可惜好景不長。
  光榮的神威被天上的閃光擊中,背部遭受轟炸。
  新的十字軍殺到了。逼近的英國巨兵手持銃槍射擊,在橘氏兄妹的面前射殺神威。
  在附近低速飛行的另一騎神威,也衝向了新來的十字軍。
  那一騎神威正好在尋找敵人。他一口氣提升速度,繞到十字軍的背後發動刺擊──無奈事與願違。
  神威的進攻速度並不充足。
  這一招空中突襲有些拖泥帶水,十字軍趁背部中招之前開槍回擊,光線貫穿了神威頭部的面罩。
  立夏的軍團從駿河出陣,花上數小時橫越南阿爾卑斯遠征名古屋。
  長途跋涉的疲勞,漸漸剝奪了神威的速度與靈活度。
  「神威快到極限了,召集我們的軍團吧。」
  「嗯嗯,集結在《九郎判官義經》之銘下吧,初音的軍團!」
  「集結吧,兼定。」
  二人的召集方式形成對比,征繼和初音也召出了自己的巨兵。
  配備赤紫色裝甲的神威型巨兵是『兼定』。身披紅色裝甲和白衣,頭部跟烏帽子一樣狹長的則是『九郎判官』。
  征繼他們頭上,各自顯現四十騎兼定和三十騎九郎判官。
  初音的騎力七十有二,昨夜一戰沒失去多少巨兵。她還有餘力,卻只召出三十騎。
  「大家都做好覺悟了吧,要麻煩你們奮力戰鬥了!」
  「沒錯。你們的職責,是在這座城池死戰到底。」
  這是一個很無情的指示,但二人身上沒有沉重的悲壯感。
  征繼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平淡,初音笑逐顔開──宛如一個準備惡作劇的小孩子。
  「對了,大哥。立夏大人的交代,千萬別忘囉。」
  「啊啊、妳是說那件事啊。我是覺得沒必要在這裡動用那一招武勳啦……也罷。兼定,拔刀吧。」
  聽了小妹的提醒,征繼想起來了。
  立夏拜託他,在城中戰鬥時務必使用和泉守兼定的武勳。
  和泉守兼定是幕末武士‧土方歲三的日本刀之銘──繼承者可授予座下巨兵同樣的名刀和新撰組劍技。
  征繼一聲令下,四十騎兼定的銃槍變成了日本刀。

  「來了嗎?」
  立夏駕馭翼龍,在天守閣附近緩慢飛行。
  這麼做的用意,是要環顧戰事爆發的名古屋城。
  她看到友軍出現了,日本庭園上空幻化出神威型的兼定和九郎判官,總共七十騎。
  「我的軍團也快到極限了,正好需要他們幫忙啊。」
  從駿河帶來的神威驍勇善戰,但也難掩疲態了。立夏的神威對抗入侵城內的十字軍,動作失去了原有的靈活。
  十字軍接連反擊,神威一一斃命。
  守護名古屋城的念障壁,也遭受維新同盟的外部攻擊,快要瀕臨崩潰了,障壁四處都產生了裂縫。
  十字軍和畿內將家的神威,不斷從裂縫入侵。
  可是──來到城裡的也不盡然是敵軍。
  東海道州軍的神威,也持續聚集到名古屋城內了。
  他們從維新同盟入侵的裂縫進城,一發現敵人就開槍射擊或揮刀砍殺。
  當中也有幾位騎乘藍色翼龍的騎士侯。
  大家都是立夏的同僚,也是她熟識的東海道騎士侯。
  「順利蘊釀出負隅頑抗的氣息了,這就是所謂的『與城池共存亡』吧。」
  立夏高傲地笑了。
  陷入混戰的敵我雙方,都聚集到名古屋城了。
  有利我方實行計劃的情況慢慢成熟了──這是由橘征繼提出,經過秋瀨立夏些微修正的作戰計劃。
  「之後就看父親同不同意了……」
  秋瀨立夏並非東海道州軍的總司令,那是父親的職掌。立夏無權指揮聚集在此的騎士侯和名古屋城代。
  先前的行動,是身為首席騎士侯和『總督長女』的炫技行為。
  接下來的行動需要父親認可,以便傳達新的指示給那些騎士侯,命令他們迅速執行。
  為此,立夏除了帶橘家兄妹外,還帶了念導軍官的團隊隨行。
  念導軍官的首要之務,是告訴父親詳細的作戰計劃。獲得父親的認可後,聯絡散佈戰場的東海道騎士侯。
  再來事態會如何發展呢?
  「父親應該也知道,目前在名古屋拼死一戰也沒意義吧……希望這一點,不是我這個當女兒的一廂情願啊。」
  轉眼間,一隻管狐瞬間移動到立夏的肩上。
  擔任傳令的隨獸,把訊息投影到半空中。是駿河的念導軍官派來的。
  「呵……」
  立夏會心一笑,看來準備妥當了。
  她對著在城內奮戰不懈的所有神威傳送念波。
  「辛苦你們了,接著請你們盡量纏鬥入侵的維新同盟巨兵。」
  立夏的意思是,你們就在城內戰到死為止吧。
  計劃的要點在於,利用回城的東海道巨兵,以及整座名古屋城為誘餌──立夏拉扯翼龍的韁繩,命令牠前往新的目的地。
  她要前往天守閣的入口。
  按原先的計劃,那裡是她會合父親和橘氏兄妹等人的地點。
  用意是付出最小的犧牲,從名古屋全身而退。

  4

  這次維新同盟出兵攻打名古屋。
  表面上,畿內將家的騎士侯掌握『總大將』的位子。
  其實,那位總大將沒有指揮英軍的權限和能力,而參加本次作戰的女王騎士共有六位。
  統率六位女王騎士的是大衛卿。
  大衛隸屬大英帝國軍‧極東艦隊。在黑王子愛德華赴任前,他是眾位騎士之首。
  這位青年騎士才三十二歲,留著一頭爽朗的金色短髮。
  他的騎力一百六十七,以一個並非復活者的當世武人來說,已是極為不俗的實力。
  「東海道的武士,打算據守城池抗戰嗎?」
  大衛喃喃說道。
  他騎著英國的白色翼龍,在市內緩慢飛行。
  目前他在棒球場上空,往西四、五公里就是名古屋城。日英雙方的巨兵爭相前往,城池化為了混戰的中心地點。
  「東海道的神威──似乎突然少了好幾成。」
  騎士侯能透過念波,瞬間感應到巨兵的總數。
  畿內將家和東海道用的都是神威,但沒有一個騎士侯會弄混雙方的兵員所屬。
  碰巧,同為女王騎士的高爾卿也飛來一旁。
  「他們是不是先溫存兵力,準備跟我們打長期抗戰啊,大衛?」
  這位同僚聽了首領的自言自語後,道出了心中的疑問。
  高爾年僅二十三歲,是一位資歷尚淺的女王騎士。這些新銳偶爾會離開本國或歐洲,到極東地區之類的邊境尋求戰場。這樣可以盡情一戰,不用擔心被『老人家』妨礙。
  「讓沒有戰鬥的軍團解除具現化,能減輕騎士侯的負擔嘛。」
  「說不定他們在期待東山道或關東將家的援軍吧。」
  大衛卿露出了同情的苦笑。
  「與我們締結密約的東山道,幾乎算是我們的人了。至於關東將家……他們的軍隊是絕對趕不上的,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名古屋市內,染上了橙色的夕陽餘暉。
  大衛在暮色之中,沉靜地說出豪言壯語。
  「明天早上太陽再次升起之前,我們必可攻破名古屋城。高爾,我很期待你的貢獻。」
  如果橘征繼看到這一幕。
  他大概會淡淡頷首,默默慶祝『第一階段的鋌而走險』成功吧。
  換成秋瀨立夏,應該會握緊拳頭,以充滿鬥志和年輕氣焰的動作表達喜悅之情。
  女王騎士『先入為主』的觀念,成了征繼等人的助力。
  他們相信,忠勇雙全的日本武士做好了『以身殉戰』的覺悟。這也不能說他們大意,畢竟他們登陸日本以來始終未嘗一敗。
  因此,身經百戰的女王騎士已有定見。他們認為日本騎士侯的優點和缺點,全在過於嚴謹的武士性情之上──

  5

  立夏的軍團刻意用醒目的方式衝入戰場。
  軍團朗聲咆哮,喝令東海道州軍的戰友『隨我集結城中』,奮戰死守名古屋城。
  過程中,來自駿河的念導軍官負責準備工作。
  他們趕往東海道總督身邊,取得實行作戰的許可。之後派出管狐傳送指令,通知散佈城中或市內的十幾名騎士侯。
  亦即。
  『通告全體騎士侯,將神威留在戰場,盡可能回到名古屋城。三十分鐘後,全員陪同總督閣下退離城池。』
  『無法回城的騎士侯,依照各自判斷逃離名古屋,前往駿河鎮守府會合。』
  『不必死守名古屋城,日後的戰役才是東海道存亡的關鍵。』
  上述便是傳令的內容。
  當中還有命令者的署名,是『秋瀨象山和土方』聯名。
  十二名騎士侯回到名古屋城,眾人開始撤退。

  「知敵後空虛無人之地,為將者必率軍攻之。衝其軍破其陣,梟盡敵首命不留……見證我等武勳《虎韜必出》吧!」
  製造撤退的突破口,是橘家小妹的使命。
  初音在名古屋城的天守閣前,召集了五騎九郎判官。她高聲吟唱口訣,使用武勳《虎韜必出》。
  橘家小妹帶領座下巨兵信步前進。
  征繼跟在她的背後,同行者包含秋瀨立夏、立夏的父親秋瀨象山、象山的幾名心腹、來自駿河的念導軍官團。
  最後還有東海道的十名騎士侯,成員總共是這樣。
  藤宫志緒理曾經說過。
  『距離不長的話,可以在瞬間完成移動──是一種類似瞬移的能力吧。也許是重現鴨越奇襲和八艘跳躍的傳說吧。』
  這段話是在解釋武勳《虎韜必出》的能力。
  武勳之力帶領眾人,從名古屋城一口氣飛到十幾公里外的柬北方。
  移動距離不算長,但日本是群山疊嶂的國家,這十幾公里有可能帶他們到有利的地形。
  這次,一行人移動到莊內川上游的山區。
  脫離了激烈的攻城戰,大伙來到水質清澈的溪流邊。
  征繼等人站在碎石滿地的岸邊。他們要在山中偷偷潛行,因此初音解除了五騎巨兵。
  這種誇張的移動方式,比得上源九郎義經著名的『鵪越奇襲』傳說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征繼的感想如下。就算馬和鹿同樣是四條腿的生物,馬怎麼可能走鹿專用的山道啊?簡直荒謬透頂。
  總而言之,他們的撤退行動開始了。
  念導軍官召喚出了二十隻左右的隨獸‧壬生狼。
  牠們是擁有銀色皮毛的巨狼,身形不下純種賽馬。每隻各載一兩個人,在山道中奔馳。目的地是百來公里外的駿河,此外天色逐漸轉暗了。
  這種條件下,一般來說是無法在山中奔馳的。所幸壬生狼的夜視能力和嗅覺優異,體力和腳力也非比尋常。
  念導軍官用念導術誘導牠們前進,暫且沒有什麼大問題。
  狼群放足狂奔後,立夏騎乘的壬生狼來到征繼的壬生狼旁邊,雙狼並排奔走。
  「征繼先生,佔用你一點時間可好?」
  立夏向征繼攀談。
  「老實說,我想退離名古屋的作戰還算順利吧。」
  「的確,初音的武勳──《九郎判官義經》的武勳威力驚人,維新同盟或許還不知道我們撤退了吧。」
  這場戰役最大的功臣,就在征繼前方共乘同一隻狼。
  使用《虎韜必出》十分消耗體力,初音騎在顛簸的狼背上,竟然開始打起盹來了。
  征繼讓小妹靠在自己懷裡,他壓低音量說。
  「如果理查也在,這就是一場避之則吉的豪賭了。」
  「我有同感,只是……」
  立夏得意微笑,偷瞄了征繼一眼。
  「征繼先生構思本次的策略,也有顧慮到這一點對吧?」
  「…………」
  「昨晚,獅心王的一千騎巨兵在駿河戰死,完全復活至少要花上十天半月,這幾天應該會安份守己吧。」
  「那個男人若在名古屋,說不定城池在我們趕到前就被攻陷了。」
  征繼聳肩回答。
  「當我們把兵員和騎士召回城池,他就有可能察覺撤退的意圖。無論如何,昨夜打敗他是再好不過了。」
  「是啊,所以我們才敢放手一搏嘛。」
  立夏也點頭認同。
  智勇雙全──兼具智慧與勇猛的武將十分可貴,秋瀨立夏似乎正是這樣的將領。
  征繼不必多言,她也瞭解征繼的言外之意。
  「真正的困難反而是我的同僚吧……如何在短時間內說服東海道騎士侯,一同帶領他們逃出來,這才是關鍵所在。」
  聽了立夏的說法,征繼終於領悟她的用意。
  「難怪,妳要用土方的名字。」
  「是的,我借用了皇女殿下的智慧,我也被這一招騙過嘛。」
  「我反倒覺得,光靠立夏大人的人望就沒問題了。」
  「我的人氣沒那麼高。大家只當我是總督不成材的女兒,脾氣倔強又缺乏女人味。」
  「妳太謙虛了。」
  二人的壬生狼,目前跑在狼群的前方。
  後方的五隻壬生狼,分別載了十位東海道騎士侯。奇怪的是,他們都用一種熱切的視線凝望征繼的背影……
  立夏竊笑。
  「不枉費你在名古屋城動用和泉守兼定呢。大家都懷疑你是不是土方歲三──應該說,他們期待你是土方歲三吧。」
  「期待?」
  「英軍有黑王子愛德華、獅心王理查。日本也該有英雄挺身而出才是……這種期待遠比你想像的更加強烈。另外,我們騎乘的壬生狼……」
  立夏撫摸著狂奔的銀狼皮毛,她說。
  「你知道嗎?土方歲三大人曾率領壬生狼四處轉戰東日本,保護北海道的北朝不受明治政府的攻擊。」
  「這件事我也略有耳聞。」
  「在兵員和武裝都不敵的劣勢中,土方大人不把正大光明的戰法當回事,而是仰賴壬生狼且戰且走──他用這種類似野盜的游擊戰術,玩弄政府軍於股掌之間。」
  「喔喔。」
  「戰後,他也常騎著壬生狼撤退。」
  「……原來如此。」
  就某種意義來看,這次的撤退戰也算重現了土方歲三的傳說。
  也許,這才是東海道騎士侯願意接受撤退作戰的原因。不然一開始,他們各個都有『以身殉戰』的覺悟。
  事到如今,征繼總算明白立夏的擔憂所為何來。
  其實在出發之前,秋瀨立夏和父親就有類似的爭論。
  現在,身為東海道總督的老人正在熟睡──不、應該說是昏迷才對。他在名古屋城的戰鬥中身受重傷。
  傷勢包括全身跌打損傷、頭部外傷、頸椎扭傷、肋骨骨折等等。
  而今總督被綁在壬生狼的背上搬運。
  總之要先送他到駿河,再來談治療和療養。
  秋瀨象山只接受了最低限度的急救,直到出發前都還意識清醒。他一見到自己的愛女,兩人便發生了口角。
  『妳的策略是對的,在兵敗城破的名古屋死戰並沒有意義,但我寧死不退。』
  眾人逃離名古屋城之前,來到了天守閣前面集合。
  立夏的父親躺在擔架上,表明他的決意。
  自己身為總督不能丟下市民逃跑,他要留下來完成領主的使命。
  相反的,女兒很不給面子。
  『我擔心父親大人身陷囹圄,會被當成人質或談判的材料啊。反正你也剛好受傷了,我就直接把你搬到駿河吧。』
  『妳這死崽子!』
  『父親大人,你也做了相同的決斷不是嗎?弟弟他們身在何處啊?』
  『對了,立夏大人。』
  這時,初音心直口快地問道。
  『妳有兩個弟弟是吧。』
  『啊啊,我方和維新同盟開戰不久,他們就被送走了。父親大人料到名古屋早晚會成為戰場。』
  『哼,當家的子弟淪為階下囚的話……』
  秋瀨象山一臉不滿地說。
  『臣下也會產生不必要的顧慮。老實說,我很想叫他們在城池淪陷時自裁,與名古屋共存亡呢。』
  『你敢對兒子下這種命令,會被批評成食古不化的暴君喔。』
  立夏的評語毫不客氣。
  『憑著君主的地位,對家臣或兒子下達不合理的命令,現今國內外媒體對這種人的批判是很嚴厲的。』
  『還用得著妳說,所以我才要防患未然啊。』
  『那麼受傷的父親大人,也比照辦理吧。』
  『…………』
  『拖著受傷的身子移動到駿河,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你就當是學一個教訓,好好忍耐傷處的疼痛吧。』

  就某個層面來看,若非他們是父女,也斷難有這種直來直往的對談。
  到頭來,東海道總督‧秋瀨象山在顛簸的壬生狼背上暈厥,變成了一個安份的貨物。
  不過,也有人不認同撤退行動。
  名古屋的城代和兩名年老的騎士侯決定留下,他們說必需有人對市民和敵軍負責。
  無論如何,征繼他們收編了十位新的騎士侯。
  單純湊數是沒有意義的,特地從駿河遠征名古屋,就是要活用這批戰力。
  「征繼先生,時機也差不多了,我們改騎翼龍吧。」
  征繼同意了立夏的提案。
  他們請念導軍官召喚翼龍,改在空中飛行。
  一行人和出征時一樣,暫時沿著山脊低空飛行。預計在接近駿河時,再一口氣提升高度前往駿河鎮守府。
  這是極為隱密的移動,但沒有時間慢慢折騰下去。
  今晚的作戰尚未結束,稍後還有預定。
  「立夏大人,趁著換乘翼龍,告訴其他騎士『那件事』吧──」
  「好,我來說明。先把父親叫醒吧,我需要他同意作戰計劃。倘若他意識不清,好歹也要指定我當代理總督才行。」
  乍看之下,秋瀨象山是個教子嚴厲的父親。
  可是,他的愛女也是對待父親很嚴厲的女中豪傑。該說有其父必有其女吧,說不定這對父女的性格很相似。
  瞧他們有趣的互動,征繼臉上浮現苦笑。
  他的笑容在其他人眼中,僅是稍微牽動嘴角而已──
 楼主| 发表于 2016-8-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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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東征西討

  1

  十一月八日,〇〇時〇五分。
  日期更迭的深夜時分。
  皇女‧藤宮志緒理前去探望一位舊識。
  「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
  「是今年的八月──才對。正好是皇女殿下自羅馬帝都歸還的時候。」
  「是的,當時秋瀨大人剛好在東京滯留呢。」
  對話的二人,在駿河鎮守府衛生課的特別病房裡。
  志緒理十八小時前,也躺在這間房內的床上。她連日提供征繼靈液,體力不堪負荷。
  她休養的病床,現在換另一個人使用了。
  對方是東海道將家的總督‧秋瀨象山。他是立夏的父親,據說八小時前在名古屋城身受重傷。
  「以這樣的形式會見殿下,我實在太丟人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戰爭也難免受傷,我認為這沒什麼好丟人的。」
  志緒理客套地溫言慰問後,表情為之一變。
  她傲然輕笑,盡顯知性的鋒芒。
  「單憑日本的一介將家之力,是難以對抗大英帝國的。換成秋瀨大人以外的總督,恐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老總督在病床上,只撐起了上半身。
  他一時瞇起眼睛,凝視志緒理苦笑道。
  「我還以為您性情驟變……原來是主動卸下了偽裝啊。」
  「唉呀,好歹請說我『誠以待人』嘛。」
  秋瀨象山是個閱歷豐富的高人。
  志緒理說出某種程度的真心話,希望縮短雙方的距離。
  她不是要締結個人的友誼。對一個追求權勢的皇女和將家總督來說,這也是他們工作的一環。
  「嚴格來說,秋瀨大人的失策僅有一項。」
  「直到最後還苦等東山道和關東的援助……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是的,總督應當向東方羅馬尋求援助才對。」
  老總督聽了這句話,苦笑的面容中失去了笑意。
  他神情苦澀地說。
  「東方羅馬是日本的同盟國沒錯,但畢竟算不上真正的友邦。隨意招來羅馬的大軍,只怕連東海道也會成為他們的鷹犬。因此我才期待東日本的同胞伸出援手,再怎麼說大家也同為皇國之民──」
  「確實,這種狀況最好別讓羅馬介入。」
  志緒理也點頭同意。
  「維新同盟有黑王子愛德華和獅心王理查相助,對抗他們勢必需要凱撒公積極參戰。問題是,允許凱撒公參戰,他就會成為『對抗維新同盟軍』實質上的指揮官──」
  「對抗維新同盟不論勝敗與否,東海道都會欠他一個過大的恩情。」
  當今皇國日本分為十二州,十二將家各以『地方領主』的身份統治其屬地。日本女皇和將家的關係,相當於『江戶時代的將軍與諸藩』。
  十二將家中,關東將家是很特別的存在。
  他們既是皇都東京和現任女皇的保護者,經濟上也極為富裕。
  而在暗中『操弄』關東將家高層和女皇‧照姬的人,正是鄰國‧東方羅馬帝國的凱撒大元帥。
  秋瀨象山曾發過誓,他絕不重蹈關東將家的覆轍。
  可是,現在老總督苦悶地嘆道。
  「凱撒公已開始介入戰爭了,偏偏日本又沒有人能逼迫凱撒公擔任配角……東海道的垂死掙扎,看來也技止於此了。」
  「不,要逼迫他擔任配角是不可能的。」
  這位老人有實力,但並非足以超越時代的豪傑。
  他的將家和領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接下來,才是志緒理向他推銷自我的重頭戲。目前,日本沒有人比他更需要聖獸‧天龍公的孫女和強大的復活者了。
  志緒理露出充滿自信的微笑。
  「然而,想個法子讓他擔任第二主角……我想這樣的安排是可行的。」
  「喔喔,對了。」
  東海道總督以銳利的目光看著志緒理。
  「最近,我時常聽到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呢。」
  「包含這點在內,請容我向您提一件事。敗給維新同盟後,失去名古屋的東海道將家該何去何從……」
  這是今天早上,召開軍事會議探討的其中一項議題。
  羅馬軍的楊參謀轉達凱撒元帥的意向,志緒理思考出了『下一步計劃』。立夏和橘征繼也同意了,算是駿河方面的共識。
  「首先放棄名古屋,向『東』圖謀發展如何?」
  「東……殿下是指『箱根關要』是嗎?」
  「是的,東海道將家先以駿河為臨時的州都,從愛德華王子手上奪回箱根。」
  「奪回?」
  「沒錯。今晚,勞煩列位騎士出陣的用意也在此。」
  箱根關要是難攻不落的要塞,更是黑王子愛德華的根據地。
  現在,箱根關要固若金湯的程度遠勝名古屋城。秋瀨象山睜大雙眼,似乎對這個提議感到很意外。

  2

  十一月八日,〇〇時三十五分。
  日期更迭的深夜時分。
  以橘征繼為首的東海道騎士侯身在戰場之中,無暇休息。
  他們前往面朝駿河灣的地方都市,富士市──
  那裡是一個月前,被維新同盟奪走的其中一座城鎮。
  「初音記得大約十天前,我們才和公主來過是吧?」
  「是啊,當初不過是偷偷跑進人家院子的程度而已……」
  對話的橘家兄妹,共乘一頭翼龍。
  擔任騎手的征繼手握韁繩,小妹初音就坐在他身後。征繼俯視著富士市的港口‧田子浦港說道。
  「這次的目的是攻陷此地,我們就來見識一下對方的手腕吧。」
  富士鎮守府位於田子浦港東方四、五公里遠的地方,採用五稜郭設計──是一座擁有星形城牆的要塞。
  眼下有兩百四十二騎神威逼近鎮守府。
  這兩百四十二騎,是征繼從駿河鎮守府帶來的東海道軍團。
  不過,這支軍隊是由神威組成,並非失憶的復活者召喚的赤紫色『兼定』。
  「名古屋的騎士沒有問題吧?」
  初音擔心地問道。
  「大家應該都很累了。他們從白天就一直戰鬥,之後翻山越嶺逃至駿河,幾乎沒有休息又出征了。」
  今晚的富士襲擊戰,征繼決定交給他的伙伴進行。
  他從名古屋城救出了十位騎士侯,這十人的名字分別是多那、香丸、來栖堂、莉櫻、虎賀、須戶、伊興、備前、綾瀨、弁家。
  他們的騎力合計六百左右。
  歷經名古屋守城戰,多數的巨兵或死或傷。
  幸好在傍晚撤退前,還留下了事先溫存的兩百四十二騎。這批軍力全部投入了富士奪還的作戰中。
  離開駿河鎮守府,一行人在駿河灣的海面下偷偷行進──
  其後在富士市的沿岸出海飛行,奇襲富士鎮守府。
  「命令念導的特務部隊,這次輪到我方施展念導擾亂了。」
  征繼在鞍座上低語。
  身為總指揮官的他,和小妹一起在後方觀戰。
  「富士市內無法使用無線電和電波,奇襲的準備幾乎辦妥了。剩下的就看名古屋的騎士侯了。」
  「初音帶來的九郎判官也可以幫忙啊……」
  「沒必要,乖乖待在這裡。」
  「知道了~……嗚嗚,待在一旁觀戰好緊張喔。」
  七十騎九郎判官潛伏在海中充當預備戰力。
  另一方面,來自名古屋的兩百四十二騎神威組成球狀陣勢,在空中前進。
  軍團逼近富士鎮守府,同時架起銃槍掃射。對方張開碗狀的念障壁,完全包住了五芒星形狀的要塞。
  東海道軍團的掃射,全數被念障壁擋下來。
  鎮守府上空還出現巨大的眼球。
  直徑約六十公尺左右,是『死亡女神之眼』。
  「大哥,你看。是我們之前遇上的眼球妖怪!」
  「好像是叫《摩根勒妃》的念導神格……是分身吧。」
  神格的本體安置在箱根。
  可是,摩根勒妃的分身也有普通念導神格的強度。大英帝國軍最強的守護神,擁有如此驚人的力量。
  巨大眼球周邊,有一百四十六騎十字軍守備隊……
  初音緊張得倒吸一口氣。
  「哪、哪一方比較有利啊!?」
  發動攻擊的東海道軍有兩百四十二騎。數量上佔有優勢,但連番激戰後消耗甚劇。
  面對敵人的念障壁,神威軍團改變了陣形。
  他們組成了『壁狀方陣』。約兩百四十騎組成了四角箱形──亦即長八列、高五列、寬六列的空中『防壁』。
  化為防壁的東海道軍,持續開槍挺進。
  他們筆直衝向鎮守府的念障壁。
  防禦的維新同盟,先由念導神格《摩根勒妃》在夜空召喚雷雲。那是操縱氣象的神秘之力──天象敕令。
  掩蓋明月星塵的雷雲,不斷降下雷擊。
  奇怪的是,雷擊的目標不是東海道軍的『空中防壁』,而是摩根勒妃的巨大眼球分身。
  東海道軍繼續挺進,終於抵達鎮守府的念障壁。
  巨兵組成的密集防壁,對上碗狀的念力城牆──
  兩大壁壘正面衝擊。
  組成防壁方陣的兩百四十二騎神威──最前方長八列、高五列的四十騎,舉起刺刀插入眼前的念障壁中。
  瞬間,念障壁劇烈震動。
  同一時間,可愛的少女嗓音在夜空中迴盪。
  『天象敕令、發動。閃耀之槍……獲得、死亡女神的庇護吧。』
  這個聲音征繼有印象,是控制《摩根勒妃》的念導精靈。
  隨後,上空的巨大眼球釋放強烈的電光。
  眼球聚集之前吸收的雷擊,收束成強烈的一擊──攻向東海道的兩百四十二騎。
  兩百四十二騎神威組成的『空中防壁』猛然搖晃。
  防壁外側的巨兵死傷特別慘重。
  有的神威全身焦灼,有的神威被震向後方。也有神威的銃槍掉落,身形失穩等等……
  甚至不乏暈厥墜地的神威。
  英軍趁亂發動攻勢。
  一百四十六騎十字軍,原先在上空的巨大眼球後方待機。其中四十騎攻向『空中防壁』的右側。
  他們的目標是壁狀方陣的外側──受創較嚴重的神威。
  東海道軍團遭受強襲,許多神威促不及防,喉嚨、胸部、頭部等要害紛紛中招。
  十字軍沒有組成陣勢。
  他們發揮迅速、靈敏的斬殺攻勢,翻弄密集的神威軍團。
  體格較小的藍色巨兵,有將近二十騎戰死墜落。
  完成快攻的十字軍快速飛退,回到《摩根勒妃》的眼球旁邊……
  巨大眼球再次吸收天上的強大電流。
  敵方打算發動同樣的攻勢,征繼微微抽動臉頰笑了。
  「原來如此,這是英軍的如意算盤啊。」
  「大哥,你知道什麼了嗎!?」
  「是啊,我們贏定了。」
  「怎、怎麼說啊?」
  「初音,派出管狐通知戰鬥中的全體騎士侯,內容如下『全軍維持現狀繼續交戰』。」
  「維持現狀就行了嗎?沒有對付電擊的策略,或是散開迎擊的指示嗎!?」
  「不必,依我猜測。」
  征繼鐵口直斷,替訝異的初音釋疑。
  「對方會先撐不下去。」

  過了三十分鐘。
  《摩根勒妃》的眼球,用了十次同樣的雷擊手段。
  十字軍也發動了十次的快攻。
  每次聯合猛攻,東海道軍都承受不小的傷害……但目前皇國武士取得了優勢。
  神威組成的『空中防壁』並未瓦解。
  東海道軍抓準機會開槍猛攻,施放強大火力。
  前方的鎮守府和英軍,苦於單純而強烈的猛烈攻擊。
  英軍的念障壁快要崩潰了,上面佈滿無數裂痕和破洞。守備的十字軍也只剩下五十騎左右……
  「真的照這樣打下去就能輕鬆獲勝了。看來名古屋的騎士還有餘力戰到最後,他們白天明明經歷了連番激戰,體力也太好了。」
  「妳忘了嗎,初音?」
  征繼提醒大為感佩的初音。
  他們仍然共乘一頭翼龍。最終二人沒有親上前線,也沒必要動用初音的軍團。
  「名古屋的騎士侯出陣前,已在駿河締結鎮守契約,靈液也補給完畢了。騎士侯的體力光靠這樣就能恢復了。」
  「啊、對喔。」
  初音在名古屋城也有相同體驗,她馬上就想通了。
  他們共乘的翼龍,緩慢飛向富士鎮守府。
  「況且,鼓舞名古屋騎士侯的,不光是神元氣足而已。」
  「?不然還有什麼?」
  「憤怒啊。」
  征繼駕馭著翼龍說明戰況。
  「他們在名古屋城無法完全發揮,就吃了一場大敗仗。事後立刻給他們開戰機會,就跟在馬的鼻子前面吊紅蘿蔔一樣,鬥志自然高昂。」
  「確實,這稱得上是雪恥戰呢……」
  「比起富士的維新同盟,東海道方的數量和士氣佔優勢。敵人在這種情況下耍點小花招,也撼動不了我方的優勢。」
  「所以大哥才叫他們維持現狀啊!」
  「是說,除此之外也沒辦法下達其他指示了。」
  征繼木訥地回答。
  「名古屋的騎士侯,鬥志太過激昂了。再者,這支軍團是由十位騎士侯急就章組成的,下達『突擊』以外的指示,他們也辦不好吧。」
  「這話說得也太直接了吧……」
  「巨兵再聽話也沒用,騎士和武將多半是我行我素的人。」
  「不過,大哥好厲害,戰況當真如你所料呢。」
  初音稱讚征繼,雙眼閃閃發光。
  解決了獅心王理查,征繼在軍事會議上表示『反正名古屋是守不住了,我們今天好好排兵佈局,或許還能奪回富士市。』
  因此他們遠征名古屋,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支援撤退。
  而是要把戰敗後的散兵游勇聚集起來,投入當天的富士奪還戰。
  沒錯,就在名古屋兵敗的當天夜裡開戰。
  這個時機敵人最為鬆懈。另外,他也是抓準理查兵敗後,英軍無法完全彌補攻略名古屋的戰略誤差。
  「還是多虧昨天戰勝理查的原故。」
  征繼喃喃說道。
  「沒有那場勝利,遠征名古屋是一場危險的豪賭,進攻富士一戰可能也很險峻。」
  「對了,大哥。你剛才說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初音想起三十分鐘前的對話。
  「你看透了英軍的策劃,還說『這是他們的如意算盤』對吧。」
  「敵人沒有選擇最單純的上善之策,我猜他們大概想到了什麼餿主意吧。」
  「什麼餿主意啊?」
  「自己動點腦筋吧,稍後再來對答案。」
  「真過份,竟然不告訴人家!」
  「我不是故意要戲弄妳,接下來我們也有得忙了。」
  「要衝進富士鎮守府嗎?」
  「這是原因之一,箱根應該也快派援軍來了,必須想個辦法才行。」
  「在這裡迎擊他們對吧!」
  「不,戰鬥能免則免,我想進行聯絡。」
  「……聯絡?」
  初音不解地歪著脖子,不太能理解大哥的意思。
  這個少女的智力水準不明,直覺倒很敏銳,為人也算機靈。再過不久,不用詳細解說她也能瞭然於心吧。
  二人共乘翼龍,俯視著富士市的夜景和駿河灣翱翔。
  鎮守府已近在眼前了,夜晚的海面映照著明月星辰的光芒,充滿一種幻想的風情。

  3

  東海道軍和維新同盟,在富士鎮守府開戰了。
  勝負快要底定的時刻,念導精靈摩莉安也開始撤離了。當然,所謂的撤離不是指物理移動手段。
  她把安插在當地分身的意識,召喚回來。
  也就是安置摩莉安本體的堅固要塞『箱根關要』。
  富士市距離箱根約三十公里,摩莉安的意識花了二十分鐘,總算順利回歸了。
  「……真是、太失態了。」
  摩莉安一回到平時使用的人偶,忍不住抱怨敗戰的屈辱。
  人偶身高一百五十公分,精巧得猶如活生生的真人。摩莉安坐在安樂椅上,身穿水手服與貝雷帽。
  「非常、抱歉。富士鎮守府的防衛……失敗了。」
  「妳沒必要道歉,摩莉安。」
  擁有王子稱號的男人,委婉答覆摩莉安。
  這個人,正是黑王子愛德華。
  生於中世英國王朝的超級軍事天才,也是駐留皇國日本的大英帝國總司令。
  「妳頂多是城池的守護女神,人為的功過自當人類來負責。敗北的責任是迪佛和錢柏連──在現場指揮巨兵,命令妳作戰的騎士侯該承擔的。」
  二人目前身在『箱根關要』。
  場所是駒岳附近的軍事設施,中央指揮所的一間房內。
  這塊土地過去隸屬於關東將家的時候,房間是『箱根鎮守府總司令』使用的執務室。現在成了英國和愛德華王子的東西了。
  摩莉安的本體《摩根勒妃》的神格基板,也在指揮所裡面。
  直到幾十分鐘前,她還依附在富士鎮守府的分身上,參加那邊的防衛作戰。沒想到結果是以失敗收場──
  摩莉安氣得咬牙切齒,王子對她說。
  「一向小心謹慎的妳,肯定有在開戰前警告他們『面對兵力較多的敵軍,最好不要隨便發動攻擊,應該和《摩根勒妃》專心防守,等待箱根的支援才是』對吧?」
  「正是、如此。」
  「不過,迪佛和錢柏連無視了妳的建言。」
  「…………」
  「伯父無法參加名古屋攻略,我們只好從箱根周邊派遣經驗老道的騎士侯出戰,這也包括了富士市。代替出征將領守備的迪佛和錢柏連,都是年輕資淺的騎士。」
  愛德華閉起眼晴,推測事發的經過。
  「他們的騎力約七十左右,沒有女王騎士的資格,所以想盡量獲得戰果。碰巧駿河的軍勢來襲……於是,他們立刻指示妳牽制敵軍,快攻陣形混亂的東海道軍。」
  這幾十分鐘的事,愛德華彷彿親眼所見,全都被他說中了。
  「可是,敵方的指揮官很清楚。」
  愛德華聳肩說道。
  「他們只要冷靜地維持現狀……堅守密集陣形,應付迪佛和錢柏連的小手段,憑藉優勢的兵力取得勝利就好。」
  摩莉安的人偶睜大眼睛,指揮官的慧眼令她驚嘆不已。
  愛德華一如既往,對遠方戰場的細節瞭若指掌。
  「您既然、這麼清楚……何不派遣、其他騎士侯到富士呢?」
  「人手不足啊,況且妳也別說傻話了。」
  愛德華嘆了一口氣說。
  「我又不是預言家,也沒有超能力,怎麼可能在開戰前完全料敵機先啊?」
  「您的本事、很接近預言家了。」
  摩莉安的語氣比較像諷刺,而不是稱讚。
  她知道這並非魔術或超能力。
  前世的愛德華王子,如同修羅般累積了無數爭戰經驗,自然養成了敏銳的洞察力。
  搞不好,今晚的敵方將領也有同樣的真知灼見吧?
  另一方面,愛德華王子陷入沉思。
  「駿河在這個時機進攻富士啊,伯父敗北後修正戰略所造成的誤差,要到明天或後天才能彌補回來……」
  王子分析敗因,嘴角卻浮現笑意。
  「果然是他的安排吧?」
  這時候,摩莉安感應到念波了。
  念導軍官傳來報告,富士鎮守府派了小型的傳令隨獸前來,懇請愛德華總司令裁決。
  「王子,富士鎮守府有傳令前來,內容是『請箱根和富士聯絡』。」
  「喔喔?」
  黑王子興味十足地笑了,語氣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
  「摩莉安,幫我撥打……那東西叫有線電話是吧?打給富士鎮守府的司令室,對方馬上就會接聽的。」
  「瞭、解。」
  不擅長機械的中世英雄提出要求,摩莉安點頭照辦。
  箱根關要和富士鎮守府。
  這兩個地方被英軍征服後,都在維新同盟的掌握之下,平常也有密切的電話往來。
  摩莉安操作執務室桌上的電話機。
  她開啟免持聽筒的擴音功能,恭請長官通話。
  「唷。」
  『你在那裡嗎?』
  愛德華對著電話打招呼。
  不久後,擴音器裡傳來回音。摩莉安對這個聲音有印象,是橘征繼。她曾在富士市郊外遇過這位東海道騎士侯。
  『我還以為──王子會親臨富士呢。』
  「我在箱根有點要事處理,但我派遣了自己的近衛軍,三百騎嘉德騎士前往富士市。」
  『意思是,王子不必親自前來囉?』
  「說實話我蠻後悔的,想不到你還跑到富士去啊。」
  愛德華無奈聳肩。
  他一接到『富士市遭受奇襲』的通知,立刻派出了黑騎士軍團。
  在戰場上有《摩根勒妃》的支援,用不著黑王子登場也能穩操勝算。當然,這是指對付一般敵人的情況。
  摩莉安強忍屈辱,聆聽長官的對話。
  「我聽說了,橘大人今天早上在名古屋也相當活躍啊。不到半天時間四處轉進,真可謂神出鬼沒啊……不對。」
  傳說中的王子會心一笑,隔著電話和神秘的敵軍將領交談。
  「應該說──兵貴神速是吧?了不起。那些自稱軍師的傢伙,總喜歡思考一些精緻的戰法或策略,殊不知用兵家講究速拙勝遲巧,神速更是精要。橘大人很熟悉戰爭的訣竅啊。」
  『…………』
  「你擊敗伯父的圈套,還有這兩天來的東奔西走,每一項行動都有深遠的意趣啊。我真想──」
  愛德華先頓了一下,改用挑釁的口吻說。
  「我真想配合你的真名,稍微進行一點考察呢。」
  『不敢當,王子過譽了……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嘛,先命令我的黑騎士停止行軍,我再趁機出陣……和你一決雌雄,這是最棒的選擇吧。」
  『昨晚是獅心王,今夜是黑王子,一連兩天的豪華晚餐啊。』
  「你說到重點了,昨晚伯父傾盡全力進攻,你卻用不到四百騎就取勝了,真是了不起的用兵手法。」
  『我也是憚精竭慮啊。』
  「我想也是。不過,也幸虧你苦心節省兵力──你手中應該還有五、六百騎毫髮未傷的赤紫色劍士吧?或者,在這個數量之上。」
  摩莉安聽得瞠目結舌。
  黑王子猜想,那位神秘將領‧橘征繼的騎力在一千以上。
  愛德華的騎力高達一千兩百五十六,他認為對手和自己是同等的名將。足以和獅心王理查、大英雄凱撒、納爾遜提督比肩的豪傑──
  「昨天你的軍團,少到很不自然……當我知道這件事,我就在思考『你是故意溫存兵力,防範我的襲擊』我這麼說,不算是自賣自誇吧?」
  『無可奉告,我要說的只有一件事。』
  橘征繼在電話的另一端,口吻平淡地說道。
  『……我方準備在箱根之地,擊敗前幾天見識到的英國流陣法。』
  「喔喔,你要擊破我的英式長弓陣?」
  『若閣下殷切企盼,我也不介意今晚在富士披露破解之法。』
  「太好了,這是我來到日本第一次如此熱血沸騰。既然橘大人都開口了,我自當以完美的英國式陣法迎戰橘大人。」
  『一言為定。』,
  「今天的戰鬥就到此為止吧。」
  『改日,決戰箱根。』
  「嗯,這是我倆的約定。」
  通話結束,對方也掛斷電話了。
  把嘉德騎士的武器換成長弓,組織長弓陣應敵,此乃武勳《克雷西射手》的功效。這項武勳也堪稱是愛德華王子的代名詞。
  而今兩位名將語言交鋒,談到要破解這項武勳。
  也可以說,這是一場賭上了武士和騎士威信的前哨戰。
  「說不定……橘大人並非『武士』吧?」
  長官的呢喃,再次震驚了摩莉安。

  回頭來看富士鎮守府的城代執務室。
  稍早,這個房間還是兩名英國騎士侯的東西。
  房內的安樂椅上,坐著一尊恍若真人的少女人偶。外觀是嬌小的白人美少女,留著一頭美麗的金髮,身穿海兵的制服。
  念導軍官推測,那是念導精靈依附的替身。
  「吶,大哥。」
  「怎麼了?」
  征繼剛和箱根的愛德華王子通完話。
  巨兵交戰獲勝後,征繼帶著初音和地面部隊攻入富士鎮守府內部,鎮壓各項設施。
  先行佔領執務室之後。
  他派遣傳令,要求和箱根通話。
  「那個黑王子,以為你是在溫存兼定的兵力……其實,大哥沒剩多少兵力對吧?」
  「是啊。」
  在根據地附近戰死的巨兵,大約一天就能復活。
  所謂的附近──具體來說是十公里以內。可是昨晚,征繼跑到十公里的範圍外,在薩堆山迎戰獅心王理查的軍勢。
  當時他失去了一百六十騎,復活最少要花上一週。
  『在根據地作戰,補充兵員也特別容易。』
  這一點是最大的主場優勢。
  再者,征繼抱有『無法正常補給靈液』的限制。目前他能召集的巨兵,頂多一百二十騎左右。
  「大哥的各項軍略神機妙算,傳說中的黑王子才誤以為你們兵力相當吧?這也算是大哥的實力對嗎?」
  初音有感而發。
  「只是,有點類似詐欺呢。」
  「別這麼說嘛,以少數兵員對抗大國的軍隊,有三個重點要留意。第一,欺敵。第二,恐嚇敵人。最後……」
  「難道是,虛張聲勢?」
  「沒錯,妳理解力很好。」
  「幸好,王子大人真的被騙到了呢。」
  「這就不太對了。」
  征繼對天真的小妹說。
  「英國式的陣法,比起攻擊更適合用來防禦。所以當我引誘他來進攻富士,那傢伙並沒有上當。他反而說『要在箱根迎戰』,那是勢在必得的宣言。」
  「比起攻擊更適合防禦……?」
  「沒錯。在正式開戰前,得想個攻略法才行。」
  「你、你連攻略準備好都是唬人的啊?」
  「也沒什麼,總之今夜不必再戰,姑且算不錯了。」
  「也是,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吧。」
  初音發揮豪傑一族特有的爽快性情,同意征繼這番話。
  征繼緩緩對自己的小妹說。
  「對了,初音。我之前一直有件事想拜託妳,就趁這機會告訴妳好了。」
  「怎麼了,一副慎重其事的樣子?」
  「下個月初有學園祭,妳還記得吧?我好歹是執行委員,而且還是負責舉辦選美的。女性參加者不夠,我想請妳大力相助……」
  初音難得用一種批判的眼神凝視大哥。
  征繼很困惑,他想知道理由。
  「妳是怎麼了?」
  「我們正在對抗維新同盟,談選美是不是太不成體統了?」
  「這種時候過度限制娛樂絕非好事,要找機會放鬆一下才行。我和校內的其他學生,都需要喘口氣啊。」
  「大哥,你很期待是吧……」
  「東海道將家奪回富士市,駿河的狀況也將獲得改善。學園祭或選美比賽,應該可以順利進行才是。」
  「感覺你是為了選美比賽,才特地奪回富士市的耶?」
  「…………」
  「你、你幹嘛不講話!?」
  征繼保持沉默,以免說出不該說的話。

  4

  十一月十二日。
  名古屋淪陷和富士市奪還,已是四天前的事了。
  「初音好感動喔。商店裡擺滿商品,已經好久沒見過這種光景了。」
  「山梨方面每天都有物資送來嘛。」
  初音和征繼在駿河市內的超級市場對話。
  二人一起出來採買物品。
  這是一間離學生宿舍不遠的大型店舖。前不久食物和飲料區空空如也,幾乎沒有商品。現在物資雖稱不上充沛,好歹也有一半的空間被商品填滿。
  肉類、蔬果、魚介等生鮮食品,以及速食、甜點等商品也終於補貨了。
  「把加水稀釋的小麥粉拿來烘烤調味,充當點心食用的拮据生活總算結束了……」
  「妳還幹這種事啊。」
  「大哥,光吃主食沒辦法過活嘛。」
  駿河一帶被維新同盟封鎖了一個月以上。
  人員和物資都無法出入、物流也全數中斷了。糧食全賴市政府和鎮守府控管配給、才勉強搏過危機。
  初音表示自己當了一回克難的甜點師傅,她語重心長地說。
  「商品也許算不上豐沛,能購物終究是件好事啊。」
  「是啊,之前的情況就像通貨膨脹造成經濟崩潰的國家呢。」
  這段社會派評論,出自小此木泰世之口。
  「這就好比有錢也買不到東西……今天難得福利社有賣麵包,我也好感動喔。」
  泰世是學生會副會長,也是征繼少數的朋友。
  初音和女主人志緒理,都住在皇女專用宿舍黑百合寮。今天放學後、她和征繼一起來購買宿舍的備用品和食物。
  泰世回到市內的住處前,也順道陪他們來逛逛。
  「這全是征繼同學你們奪回富士市的功勞啊。」
  「從名古屋帶回大批騎士侯也是一大原因,現在我們多了不少軍力和指揮官。」
  駿河市以西,是掛川市和掛川鎮守府。
  駿河市以東,是富士市和富士鎮守府。
  這一個月以來、兩邊都被維新同盟的軍隊鎮壓。通往東西向的鐵路全數停止運作,車道也不得通行。
  不過,富士市以北──有國道可供利用。
  那是通往東海道將家領地‧山梨縣區域的道路。
  奪回富士市後,從駿河通往富士、富士宮、甲府這條『靜岡到山梨』的路線,汽車總算可以來往了。
  當然,眼下還無法讓一般車輛自由通行。
  然而,運送物資的卡車團在戒護下倒是暢行無阻。
  負責守護卡車團的,正是駿河、富士、山梨南部的各個鎮守府。
  征繼等人從名古屋帶來的騎士侯、以及之前在富士鎮守府救出的騎士侯、經過配置後築起了一道防線。
  「日本這個國家,到處都是山區。」
  征繼喃喃說道。
  「因此確保橫亙山區的道路、是陸地移動的首要之務。至於關東平原那種寬敞的地區則是例外……」
  「可是,這情況還算不上『可喜可賀』對吧?」
  「沒錯。駿河以西、從掛川一帶都是維新同盟的勢力範圍。東邊的箱根和伊豆半島也被維新同盟佔領,駿河灣的制海權也在他們手上。」
  泰世不敢太過樂觀,征繼也據實以告。
  「東邊與西邊全是敵人的勢力範圍,這個狀況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也是啦。」
  「聽起來好像黑白棋喔,上下左右都被敵人夾擊,感覺就快完蛋了。」
  初音這句話,征繼也心有戚戚焉。
  「說到底,這是一場攻城掠地的遊戲,鎮守府越多就越有利。萬一被夾擊或包圍,頓時就會陷入不利的局面。確實和黑白棋有異曲同工之妙。」

  「用這種方式思考,就變得很容易理解了呢……啊、大哥。」
  話說到一半,初音指著貨架的最上層。
  「幫我拿一下那個好嗎?關西人愛用的大阪燒專用醬汁。」
  「這個嗎?」
  征繼的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初音大約一百六十公分左右。
  他拿取指定的物品,交給自己的小妹,完成身材較高的男人該盡的義務。身穿『窈窕淑女』裝的初音開心地嫣然一笑。
  看到他們的互動,泰世忽然說了一句。
  「最近,你們相處的氣氛不太一樣了呢。」
  「咦?」
  初音被意外的指摘嚇了一跳,泰世接著說下去。
  「你們的感情似乎比之前還要好,簡直像真正的兄妹呢。」
  「那、那當然啊。初音和大哥都在一起──呃呃,都在一起努力嘛。為了公主和駿河的安危,我們真的很拼命喔。」
  「所以默契也自然變好了是吧。」
  泰世一臉諒解的神色,初音則是極為害羞的模樣。
  征繼聆聽他們對話,暗自思量。
  小此木泰世是五官端正秀麗的高中生。
  不過,他也是完全沒有戀愛傳聞的木訥男子。這種時候連一句『情侶』或『新婚夫妻』都說不出來,由此可見一斑。
  木訥的好友獨自離開超市,回到市內的住家了。
  「大哥,接下來去鎮守府吧。」
  「嗯。」
  剩下初音和征繼後,橘家兄妹走出商店前往停車場。
  在駿河市附近沒有自用客車很不方便,這點和東京近郊不同。停車場裡面,停著一台皇女專用宿舍的『備用汽車』。
  依照皇國日本的法律,年滿十六歲就能考取駕照了。
  初音負責開車,征繼則坐在副駕駛席。
  「泰世同學真是的,沒頭沒腦地說出那種話,害初音嚇了一大跳。」
  初音在啟動引擎前說道。
  「他只說我們看起來感情不錯啊?」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們有不少特殊理由啊。」
  「妳是指?」
  「你想嘛。最近每天早上,初音都跟大哥在一起……」
  初音指的是供給靈液給橘征繼的工作。
  現在這個職責,落在初音頭上了。以前是皇女志緒理偷偷提供的,但龐大的負擔造成公主身體不適。
  為此,征繼連日跑到初音的閨房。
  在皇女的宿舍裡,有專屬女官兼護衛使用的寢室。
  早上,征繼悄悄造訪室內,和早起的初音進行肌膚之親,吸取她身上的溫度和靈液。
  初音還有女官的工作,每天早上過得相當忙碌。
  所以征繼都是早上五點左右,趁著天色昏暗之際過去的,今天早上也是如此。
  早已起床的初音,只穿一件薄紗,害羞地迎接征繼到來。
  二人先喝點綠茶,共同坐在床邊──
  初音忸怩地閒聊幾句,這才怯生生地開口。
  『大、大哥,差不多該開始了……』
  『啊啊。』
  有了初音的許可,征繼伸出手臂。
  他用不會太過強硬的巧妙力道,一把抱住初音。
  『公主的身體承受過度負擔,是我的過失。今後得小心行事,以免重蹈覆轍。』
  『初音的身體很健康,不用擔心喔。』
  『的確,妳的身體很棒。』
  『對吧?初音鍛鍊得很勤快呢。』
  初音有些誤解征繼的意思了。
  她的身材纖細,胸部到腰圍一帶卻十分肉感。
  太古之初,女性象徵太陽──初音豐滿的身材,令征繼想起了這句話。他抱住初音的身體,享受著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緊緊抱在懷裡,有種明確的彈性和觸感反饋。
  而且,初音的體總是熱烘烘的。與其說是溫暖,用火熱形容更貼切。
  也許是血液循環良好,或者精神上較為年幼的關係吧。征繼最近每天早上,都在擁抱初音的肉體。
  不消說,他們的行為不只擁抱而已。
  征繼的顔面靠在初音身上──親吻小妹柔軟的肌膚和頸部。
  『嗯、嗯嗯嗯嗯嗯!』
  初音的嘴唇,發出了可愛的呻吟。
  也有可能是訝異於征繼冰冷的肌膚,以及肉體上的快感吧。然而,她還是盡心承受征繼的擁抱……
  初音的薄紗在征繼面前敞開了。
  征繼有機會就近欣賞小妹深邃的乳溝。
  他甚至可以脫掉初音身上的薄紗,脫與不脫全在他一念之間。一開始堅強的小妹也許會動搖、抱怨,但應該不會拒絕。
  最後,初音保證會乖乖就範,主動獻上柔嫩的肌膚來溫暖征繼……
  不過,征繼沒有真的動手。這種行為還是等彼此的關係更深厚再來做比較好,例如等這位少女接受征繼的求婚。
  這一刻,想必就在不久的將來吧。
  總之,初音包容了征繼的行為,被弄得衣衫不整、嬌喘連連,之後她用一種溫馴的低語聲抱怨。
  『真是的……大哥也太喜歡毛手毛腳了,每次都……』
  初音害羞得雙頰發紅,語氣多有責難。
  橘初音這位少女,在一般人眼中可能不太有女人味。
  可是,這種只在征繼面前顯露的表情,實在是太純情、可愛、討喜了。

  駿河市西邊,是有度山和久能山相連而成的丘陵地帶。
  初音駕駛的汽車輕快開過丘陵上的山道,就快抵達駿河鎮守府了。
  「初音,妳早上也有不少事情要處理吧?」
  征繼在副駕駛座開口。他認為每天的靈液補給,不見得要挑早上進行。
  「今後,改成晚上去妳的房裡吧……」
  「不、不行啦。晚上的話──公主說不定還沒就寢。我們做那種事情的聲音或氣息,要是被發現的話……」
  初音搖搖頭,否定夜晚進行儀式。
  「要是被發現的話,蠻害羞的──不對,是非常害羞……」
  「是喔。」
  「所、所以還是清晨好了,清晨公主也還在睡覺嘛。」
  「這樣啊。」
  話說,征繼他們的女主人,有幾項特別的能力。
  志緒理的『靈感‧第六感』似乎也很敏銳。正因為如此,她對各種秘密……好像比普通人更加敏感。
  好比今天早上。
  征繼離開初音的房間,前往宿舍玄關的時候。
  他和皇女殿下碰巧相遇,皇女殿下穿著就寢用的睡袍。
  『你、你怎麼了嗎,征繼大人?』
  早上六點前,志緒理已然清醒了。
  不曉得她是剛好早起,還是察覺到了什麼氣息才偷跑下床的?反正,皇女殿下的表情挺慌張的。
  『為何你在這個時間回──說、說錯了,為何你在這個時間來宿舍呢……』
  『我忘了拿東西。』
  『是……這樣啊。』
  對話結束後,志緒理連忙回到宿舍內。
  難不成,皇女發現兩名部屬私下補給靈液的氣息,內心百感交集,才心浮氣躁地在宿舍裡來回踏步──?
  搞不好真有這麼一回事啊。
  「對了,大哥。關於公主的事情,初音想跟你討論一下。」
  初音意外提起了女主人。
  「最近的公主啊,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有種欲言又止的感覺啊?就像內心有什麼事不吐不快似地。」
  「…………」
  「有時候啊,她會散發一股『我好想說,但又說不出口!』的氣息。」
  「也許真有這種現象吧。」
  「對吧!?那一定是考慮到日本和東海道的將來,內心積壓了太多的憂慮,所以才想找我們討論,傾訴心中的煩惱吧。」
  「是喔。」
  「大哥,我們一起加油,幫助公主恢復好心情吧!」
  「知道了。」
  橘初音的善良與純樸,和小此木泰世的木訥又不太一樣。
  小妹這種大而化之的性情,征繼覺得既可愛又討喜。相反的,他們的女主人個性就十分複雜了。
  知善明惡,個性心狠手辣,又有純情少女的一面。
  藤宮志緒理為人聰明機靈、口才卓絕,很少有事情是她難以啟齒的。也許近日該找她好好詳談吧。
  「大哥,我們快到了。」
  在此之前,征繼等人得先到駿河鎮守府處理一件事。
  今天,他們要『探望』總督‧秋瀨象山。

  5

  「引退?」
  皇女志緒理的口吻難掩訝異。
  可是,她馬上瞭解原因所在,並反問老總督。
  「名古屋淪陷,總督是想引咎辭職嗎?」
  「殿下所言極是。」
  秋瀨象山很爽快地承認了。
  他們交談的場所,是駿河鎮守府衛生課的特別病房。目前身受重傷的總督‧秋瀨象山依舊在此養病。
  老人家趁著皇女前來探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說,近日要交出東海道總督的位子。這時隨行的征繼就站在皇女身後,初音則在病房外待機,沒有留在現場。
  眼下的女主人,絲毫沒有表現出兩兄妹談到的『焦慮』神色。
  她帶著才氣煥發、威風凜凜的表情,面對東海道總督。
  「無法擊退維新同盟,還丟了州都名古屋,我真是丟人丟大了……」
  秋瀨立夏的父親自嘲地說道。
  他特地從床上爬起來,坐在輪椅上恭迎皇女。老總督眼神一瞟,不滿地看著在一旁照料自己的愛女。
  「本來我應該切腹自盡,一死以謝百姓和家臣才是。」
  「我也說過了,做這種事情會害東海道將家的印象一落千丈。」
  立夏毫不客氣地打斷父親。
  她的立場是一位照顧重病父親的女兒,但她沒有換下黑色的軍裝。
  「過去的戰國大名,也很少有人做到那種地步。現在也不是大日本帝國的時代,沒有人會把以身殉戰的艦長視為美談了。當然了,騎士侯之中也許有人深表認同吧……民間和媒體反而會被嚇到喔。」
  立夏俐落表達自己的意見。
  「現在的百姓是很市儈的。更何況,秋瀨家成為東海道之主,也就這五十年的事情。上一任支配者是南朝──亦即帝國政府,再之前則是出自德川一脈的藩鎮大名。父親大人切腹自殺,也感動不了多少人吧。」
  「哼……」
  對待一個受傷的父親,秋瀨家長女不改嚴厲。
  然而,兩父女間相處的氣氛很融洽,沒有感情不睦的味道。說不定,這純粹是很自然的『家族閒談』吧。
  親子間有這樣的對談,秋瀨家果然不愧是名門武家。
  征繼沉思後,開口說道。
  「那麼,總督閣下。」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以身份來說,他是現場最該畢恭畢敬的人。只見他堂而皇之,毫不介意禮節,直截了當地提問。
  「可否請教一下,您的繼任人選是誰?」
  「當然沒問題,橘大人。」
  秋瀨象山也願意用對等的語氣答話。
  他先直視著征繼,再偷瞄站在一旁的長女。
  「我膝下育有三子……立夏還有兩位弟弟。無奈,他們的器度遠遠不及姊姊。立夏雖是女兒身──」
  「您要讓立夏大人繼位是嗎?」
  「正是。」
  征繼看出老總督的眼神是何用意,老總督也語重心長地承認了。
  志緒理擔心地說道。
  「我認為,立夏大人確實是突破當前困境的最佳人選。問題是,您的兩個兒子──尤其長男是否會有意見呢……」
  「確實,皇女殿下的擔憂其來有自。」
  秋瀨象山有些俏皮地勾起嘴唇,他笑著說。
  「幸好,他們的個性軟弱,在姊姊面前完全抬不起頭。而且他們和立夏不同,也算不上東海道首屈一指的將領。所以呢,大概也不會倔強逞能才是,比較有可能抱怨的……」
  「是某些家臣是嗎?例如令郎的心腹之流。」
  「哈哈哈哈,殿下果真好眼力。」
  老總督瞇起眼睛,對皇女的聰慧頗感興趣。
  在皇國日本,總督的地位是世襲制的,男性繼承也是不成文的規定。對那些拘泥形式或傳統的人來說,身為女性的立夏繼承大統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假設對方是『總督之子』的保護者,那就更不用提了──
  志緒理擔心的就是這一點,立夏的父親倒是剛毅地笑了。
  「前任總督秋瀨象山,將成為新任總督的後盾,盯緊底下的家臣……我已有這樣的安排了。只要這把老骨頭還在,維新同盟之亂未除,立夏的地位是不會有問題的。」
  「實際上,也和過去沒什麼兩樣。」,
  立夏難得發言了。
  自從談到繼任的話題,她就沒有開口了。
  「我的本份是武將。再者,現今的東海道也沒有那個餘力,讓我這樣的騎士侯待在城裡溫存實力。」
  立夏半開玩笑地自誇一番後,得意地笑了。
  「我還是以首席騎士侯的身份掌理軍務,順便扛著『新總督』這個名義上的宣傳招牌,盡量博取人氣。政務方面的麻煩就交給父親處理了。」
  立夏的說法,換來父親嗤之以鼻。
  不過,立夏也直言不諱,她說反正父親引退後也無事可做。
  「最近連番失態的東海道將家要重拾州民的信賴和人氣,需要準備一些皆大歡喜的劇本才行。例如『身為前任總督之女的騎士侯,巾幗不讓鬚眉,帶領東海道將家驅逐維新同盟』之類的……」
  「二位的顧慮我瞭解了。那麼,在此我有一個請求。」
  志緒理委婉一笑,對秋瀨家的父女說。
  「請二位允許我『推銷』一下吧。」
  「喔喔?殿下這樣的貴人,想要推銷什麼呢?」
  「力量與智慧。」
  老人坐在輪椅上反問,志緒理刻不容緩地回應。
  「我要向新任東海道總督,以及總督的父親提議。二位是否願意尋求我等──藤宮志緒理及其黨羽的協助?若以某種形式雇用我們,我們自當付出符合報酬和地位的勞力。」
  「是指志緒理殿下、征繼先生、橘初音的助力是嗎?」
  決意就任新總督的騎士公主,對著微笑的皇女喃喃說道。
  藤宮志緒理和秋瀨立夏,在言語上正面交鋒。
  「諸位的能力我是親眼所見的……不論一個引退的老人有何意見,你們都是我甘願重金禮聘的人才,問題在於……」
  立夏先用視線牽制頗有微詞的父親,同時道出了她的顧忌。
  「雇用尊貴的皇家公主,這是否太過不敬了……」
  「雇用契約不合適的話,改用參謀、食客、客卿的頭銜也無妨。重點是,我個人和秋瀨家締結契約,無關皇室──我希望構成這樣的關係。」
  「無關皇室,而是志緒理殿下和秋瀨家的關係是嗎?」
  「是的。更進一步說,也是我個人和秋瀨立夏大人的關係。」
  「原來如此。」
  立夏展現出不下父親的剛毅,愉快地笑了。
  「也罷,我們也能諒解,皇都東京對志緒理殿下絕不是一個舒適的故鄉。」
  「這話出自我本人口中也許不太妥當,但像我這樣的皇女純粹是個燙手山芋吧。」
  志緒理自我調侃後,自信滿滿地補充道。
  「可是,我相信自己在平時,還有對現今的東海道都是無可取代的人才。」
  「這一點我毫無異議……父親大人,你意下如何?」
  「招攬殿下這種立場的貴人,誠如殿下自己所說,無疑是一大『麻煩』啊。」
  秋瀨象山掛著苦笑的表情聳肩說。
  「不巧的是,眼下我們也沒資格挑三撿四了。更何況,殿下有『土方歲三』之助,我們就更不能錯過了。」
  「總督閣下。」
  征繼抽動臉頰微笑道。
  「關於這個名字,我想閣下已經瞭然於心了。」
  「詳情我也聽說了,橘大人。對此我僅有一言相勸……」
  這位見過大風大浪的老人傲氣地表示。
  「是不是真正的土方歲三,其實並不重要。重點是扮演者必需是同等的人物,或是更勝土方大人的英傑──而且以土方之名自稱又不會被人懷疑。」
  「扮演是嗎?」
  「我方陣營有土方歲三相助,光是這個事實就能鼓舞士兵和騎士侯。這對處於劣勢的東海道將家來說,是不可多得的保障。只不過,對橘大人有些過意不去就是了。」
  「不會,我並不介意。」
  回想起幾天前的富士奪還戰,征繼很坦白地說。
  「我對名聲沒有執著,怎樣都無所謂。儘管對『本尊』不太好意思……但土方歲三的看板相當管用。既然各位同意我使用,我就心懷感激地用了。」
  「唉呀、這可真令人意外。」
  老總督再一次苦笑。
  「該說橘大人沒節操,還是為人直率呢?一般而言,前世威震天下的英雄,對名聲的執著遠比常人強烈才對啊……」
  「是這樣嗎?」
  「當然了,過去在大日本帝國時代降臨的復活者,大楠公‧楠木正成大人和真田信繁公就是如此。」
  「喔喔。」
  征繼從秋瀨象山身上,聞到一股老練的資深強者特有的味道。
  因此,征繼對他抱有一絲親近感。征繼用對待初音等人的隨和態度,與秋瀨象山對談。
  看著面前『無名的復活者』,老總督嘀咕道。
  「帝國在第二次大戰兵敗,那些英雄要不是戰死,就是被封印了。否則,也不必委屈橘大人扮演這樣的角色。」
  「…………」
  「說到復活者,不曉得羅馬的建國者目前的動靜如何。」
  東方羅馬帝國的大元帥,稀世的大英雄。
  比起黑王子愛德華,更有實力影響東海道命運的異邦人。一提到這個人,秋瀨象山嘆了一口氣。

  6

  一隻飛鳥千里迢迢越過大海。
  然而,那並不是海鳥,而是翼長近四公尺的大鷲。
  本來這是一種在外海或遠洋不常見的鳥類,體格又遠超過大型猛禽類的基準。換言之,這隻大鷲是隨獸。
  東方羅馬帝國使役的中型隨獸‧鷲鳥。
  大鷲飛越太平洋、東海,終於抵達東方羅馬帝國的領海,這趟空中旅行,橫越了兩千七百公里。
  旅程的起點是日本的東海道地區,駿河市。
  隨獸花了大約二十小時,到達了香港大嶼南部的軍用港口。
  普通的尋常鳥類,可沒有這般誇張的速度和體力。鷲鳥筆直前進的目的地,是停泊在港口的大型加利恩戰船‧法洛德號。
  添加人造靈液的流體爐,負責供給整艘船的動力。
  套用大英帝國的說法,這艘船和驅逐艦廷塔傑爾是同系列的戰艦。
  鷲鳥尋找的人物獨自來到甲板,開心視察自己搭乘的船隻。
  這位復活者身穿古代羅馬裝扮,外加一席紅色的披風。而這艘船是羅馬的建國英雄,大元帥凱撒的專用戰船。
  隨獸鷲鳥降落在眼前,凱撒理所當然地問道。
  「你來啦,楊參謀。在駿河鎮守府的新生活過得如何啊?」
  「這還用說嗎?我不期待能在那裡的食堂,吃到真正的中華料理啊。」
  大鷲嘴裡發出的聲音,是亞歷克西斯‧楊的聲音和語氣。
  「他們那裡所謂的中華料理,也只有炒飯、拉麵、煎餃而已,還有一種名為天津蓋飯的奇妙食物。」
  「是喔。」
  「我真想快點回香港,帶我女兒去吃真正的廣東料理啊。」
  「真是了不起的美食家發言,完全不像一個外食都吃速食的男人呢。」
  「人嘛,到了國外才會想起故鄉的美好啊。」
  亞歷克西斯‧楊,是一位性情不太嚴謹的羅馬軍人。
  他的肉體目前躺在駿河鎮守府的宿舍床舖上,在旁人眼中形同補眠。
  不過,楊參謀也是一位念導術師。
  他利用念導術,讓自己的意識附在隨獸身上前往香港。
  用意是直接向凱撒總司令報告事件發展,順便完成『某一件事情』。
  「總之各方面的調整,應該是沒問題。」
  「這麼說,閣下總算要親自出動了……」
  「是啊,等馬來群島方面處理好,我就要去日本了。」
  凱撒對寄附在隨獸上的楊參謀說道。
  「到了日本直闖畿內將家……這麼做或許有些粗魯,卻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又要來一次高盧遠征是嗎?」
  大英雄笑得像個調皮的孩子,楊參謀提起了那段歷史。
  凱撒成為終身獨裁官之前,曾以最高指揮官的身份遠征古代的高盧──亦即現今的法國和德國一帶,平定當地高盧人的叛亂。
  戰鬥持續了好幾年的時間。
  他親自記錄戰鬥經過,完成了著名的『高盧戰記』。
  「這話聽起來也許欠缺周密的計劃,總之我們就配合情勢變化微調方針,以臨機應變的方式作戰吧。」
  「您又要寫一本書,搞一個全球同步發售的噱頭嗎?」
  「如果能花幾年的時間,專心處理日本國內的問題,那當然好啊。最大的麻煩是、能否確保這麼多時間就是了。」
  「不然按照當初的計劃,基本上交給日本的武士處理?」
  「是啊。待東海道的盟友和大英帝國的勇士連番激戰,雙方都筋疲力盡的時候,我在風姿颯爽地登場……這是最理想的狀態。」
  「意思是用聰明的方式,在最佳的場面搶走最大的甜頭是吧。」
  他們的交談,宛如在鬥嘴或開玩笑。
  可是,當中也透露出人心險惡和機智城府。凱撒對著化身大鷲的參謀說:
  「聽說東海道方面,有一位叫『土方歲三』的復活者助陣是吧?」
  「是的,他是幕末時期日本的新撰組副局長,以及之後北朝的陸軍奉行。依照他生前的經歷,應該不是一個擅長率領大軍的人物。」
  楊參謀是極東地區的專家,對日本也瞭如指掌。
  他很清楚土方歲三是什麼樣的人物。
  「那個復活者,幹得相當不錯。」
  「那我們美麗的公主殿下……志緒理又是如何呢?」
  「閣下所料不差,美麗的外表下隱藏著利爪和毒牙啊……是說,那位公主佯裝乖巧的技巧也太好了。」
  附在大鷲身上的楊參謀反問道。
  「您是如何看破的?」
  「直到半年前,志緒理都在我國帝都留學。那時候,她的身旁發生了幾起事件,表面上和她全無瓜葛,最終的受益者卻是她──」
  「嘿~還有這種事啊。」
  「我好歹也是皇國日本的保護者,對該國的美麗公主怎能不掌握情資呢,因此我特別在意她的事情。另外,歸根究底還是一句話。」
  凱撒浮現了充滿魅力的笑容。
  「儒略‧凱撒對女性有一種特別的才能……也可以說這才是我看破的原因吧。」
  「是是是,擁有橫刀奪愛特技的偉人,果真不同凡響是吧。」
  凱撒在共和制羅馬擔任議員的時代,曾有一個傳說。
  他積極討好議員同僚的妻子,和她們建立起了『深厚』的關係。
  「對了,閣下。要告訴志緒理殿下等人,那位大人進入東京了嗎──」
  「嗯,沒關係。」
  「名字說出來也沒關係?」
  「他的名聲響亮,再怎麼隱瞞也瞞不過明眼人。」
  「瞭解了,意思是不必有所保留就對了。」
  聽了大元帥的指示,附在大鷲身上的楊參謀有感而發。
  「終於要秀出隱藏的『秘密武器』是嗎?」
  「他本來就是總有一天要派上用場的王牌,趁這機會請他大幹一場吧。」
  「從那個人的個性來看,應該蠻困難的吧?明明有優秀的才能和功績,卻非常不喜歡引人注目呢。」
  「不過,他有將帥之才,又懂得應付女官或貴人。」
  凱撒仰望天空。朗朗乾坤,雲彩淡薄。
  此地並非遠古的羅馬共和國,更不是古代高盧的深山密林;而是亞洲的極東之地,亞熱帶地區
  「以固守東京的將領來說,他是個無可挑剔的男人。」
  凱撒親自挑選某個男人,來守護皇都和關東將家。
  對方是出身中華版圖的人物,有別於身為羅馬貴族的儒略‧凱撒。
  可是,他前世征戰的沙場多半是中華的化外之地和邊疆地帶,那裡的曠野盡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和沙漠。
  黑王子愛德華、獅心王理查、土方歲三、再加上那個男子。
  皇國日本的重頭戲,角色已經逐漸到齊了。
  或者應該說,皇國日本即將化為暴風的中心。凱撒決意衝入紛爭的漩渦中,臉上勾勒出得意的微笑。
 楼主| 发表于 2016-8-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9-11 21:34 编辑

  第三章 群雄鼓動

  1

  志緒理任命橘初音為專屬女官時,首先告訴她的第一件事如下。
  「女皇陛下和她的心腹都很討厭我。」
  「咦!?」
  初音很訝異,似乎不知道這些事情。
  當時志緒理還在皇都東京,這段對話發生在九月。
  「公主長得很漂亮、頭腦又好,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啊……」
  這樣的女主人,為什麼會被討厭呢?
  志緒理也不隱瞞,她很坦白地告訴這位好奇的新任女官。
  「妳所說的優點就是我被討厭的原因。美麗又聰明的我待在女皇身邊,女皇反倒成了我的陪襯品。」
  「…………」
  「啊、這不是我自賣自誇喔,我只是在闡述對方的想法!」
  「沒關係喔,敢說自己『漂亮又頭腦好』的人,初音蠻喜歡的呢。」
  除去尊貴的血統不說,現任女皇是個『凡庸』的少女。
  瑜亮情節容易產生紛爭,而女性的紛爭往往流於陰險的算計。很遺憾,志緒理和女皇的情況也不例外。
  結果,移居到駿河市的志緒理,被皇城的眾人長期棄之不顧。
  然而皇都東京,終於派遣使者前來了。
  他們總算肯高抬貴手,拯救可憐的皇女逃離戰亂的東海道──

  十一月十三日,禮拜四。
  使者特地前來臨濟高中,志緒理選擇在校內『接見』使者,地點是校方出借的校長室。
  志緒理隔著尚稱高級的待客桌,面對近衛府所屬的將校。
  「勞煩尊駕不遠千里,為了我專程趕來啊。」
  「不敢當。本來我等應該在事發當下,即刻趕來拯救殿下的。如今蹉跎了一個月以上的時間,近衛府上下同感慚愧至極啊──」
  「別這麼說,請抬起頭來吧。」
  皇家直屬軍隊『近衛府』的少校深深地低頭致歉。
  他是皇城的侍衛武官,和志緒理也是舊識。今年九月,志緒理出席那場招待凱撒元帥的園遊會時,就是這位軍人結伴隨行的。
  志緒理鄭重說道。
  「箱根關要和東海道各地區,尚在維新同盟的掌握之中。這次你能順利到來,也是駿河市被解放的關係。我知道這不是近衛府的錯。」
  這段懇切的慰問,也是『虛假』的美詞麗句。
  羅馬軍人楊參謀都成功脫離包圍網,抵達了駿河市。近衛府的軍人不可能辦不到。
  說穿了,他們根本沒有真心拯救志緒理的打算。
  另一方面,侍衛武官很自然地改變話題。
  「無論如何,有幸見到殿下平安無事,下官也就放心了。」
  侍衛武官的口吻充滿了誠意。
  想必這句話並非『違心之言』,他們只是沒有採取實際行動罷了。真不愧是侍衛武官,整天面對皇城裡惱人的女官,練就了一身『專業的待客本領』。
  少校靠著舒服的馬屁,巧妙掩飾了近衛府的怠慢與無能的舉措。
  就某種意義來說,這也是他的工作。
  「殿下,皇城的照姬陛下和其他皇家成員,都在引頸盼望志緒理殿下歸來啊。您有意離開這裡的話,下官馬上替您打點妥當……」
  事到如今,侍衛武官才姍姍來遲。
  至少他有心要帶志緒理回去,但也不是『絕對』非辦不可。剛才他還加了一句,端看志緒理是否願意離開此地。意思是放著不管也沒問題,反正皇女還有秋瀨家的庇護……
  大概是女皇的某位心腹事先交待『如此處置』的吧。
  「感謝各位的關心,我真的非常高興,還請恕我無法接受你們的好意。其實,我最近決定就職了。」
  「就……職?您是說,在駿河市就職是嗎?」
  「詳細內容將在週末的典禮上公佈,現在請容我暫時保密。」
  志緒理溫柔微笑,也不忘牽制對方的追問。
  秋瀨象山傳位予愛女,相關的紀念典禮將在本週末舉行,這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這、殿下。皇家公主沒徵詢宮內省的意見便擅自『就職』,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啊。下官以為,您還是先和皇城的諸位大德商量吧。」
  「請放心吧,這件事情我已獲得龍膽師父的許可了。」
  志緒理莞爾,道出了一個音韻獨特的名字。
  搬出這個名字廣收神效,侍衛武官也閉嘴不再多言了。在後方觀望接見過程的征繼,也悄悄感到意外。
  那位人物連皇城使者也要忌憚三分,征繼對『龍膽師父』此人頗感興趣。

  「你不介意嗎,征繼大人?」
  「公主所言何意呢?」
  「今天……初音沒跟我們在一起。」
  接見後一個小時,征繼陪同皇女志緒理漫步在臨濟高中附近。
  走在前方不遠處的志緒理,看上去不太高興。剛才那句話──似乎也略帶諷刺之意。
  「那傢伙前往鎮守府了,如果有必要我用電話找她來吧?」
  主從二人,走在駿河市郊區附近的鄉間小徑。
  所幸,現在已沒有念導擾亂,無線電和電話也能正常使用了。
  隨便找地方借用電話聯絡駿河鎮守府,初音開車半小時就會趕過來了。
  「征、征繼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呢?」
  「呃、那個,征繼大人去陪她也沒問題啊……要是你比較喜歡跟她在一起……我只是這樣想而已。」
  志緒理支支吾吾地說道。
  不久前,她泰然自若地應付侍衛武官,如今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可是,這也是藤宮志緒理這位少女的本質。她是一位聰明的公主和野心家,卻也是含蓄的大家閨秀。
  其纖細的程度,光憑征繼這種粗人是絕對無法理解的。
  聰明的公主用這樣的形式表達不滿,就某種意義來說是非常緊急的情況。
  「公主。」
  征繼凝視著志緒理美麗的容顔,他淡薄地說:
  「我頂多是侍奉公主──侍奉皇女殿下的人。藤宮志緒理的榮華和安全,才是我的首要之務。沒有特殊必要的話,我應該待在妳身邊替日後的戰爭做好準備。」
  「待在我身邊,是嗎?」
  征繼點點頭,刻意不用語言回應。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志緒理。鬧脾氣的皇女殿下害羞地撇過頭,好像有什麼感觸似地。
  「我、我只是問你,不跟初音一起去沒關係嗎?」
  「是嗎?」
  「嗯,你不用說得那麼慎重其事,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志緒理的語氣還有些彆扭,但音色中已沒有諷刺的味道了。
  征繼少量的言詞和微妙的語感,稍微化解了女主人心中的不滿。征繼猜想,也許他該趁機改變話題。
  「敢問,剛才公主提到的龍膽師父……是什麼樣的人呢?」
  「對了,我還沒有告訴征繼大人呢。」
  志緒理據實以告。
  「龍膽師父長年侍奉皇家,是功勳卓絕的大功臣……不、該說她是扶持現任皇家鼎立的元勳之一吧。她十幾年前功成身退,目前在駿河市附近過著悠閒自在的日子。」
  「原來如此。」
  所謂的元勳,是指替國家立下大功的人,征繼算是有初步瞭解了。
  「所以在引退後,也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是嗎……」
  「是的,那位大人是我們藤宮家的庇護者,也是教導我念導術的師父。」
  念導術師是在專門的教育機構,學習念導技術的。
  不過,身為皇女的志緒理,不太可能去那種設施學習。她有個人的指導者。
  那位龍膽師父,想必是皇城的念導術權威吧。
  橘氏一族和龍膽師父,都在駿河周邊起居,難怪皇女志緒理選擇隱居此地了。
  「從公主的說法來看……那位龍膽師父,年歲很大了吧?」
  現任皇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擊敗了『南朝』大日本帝國,成為日本的支配者。換算起來是五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時候立下大功的『元勳』年紀自然不小了──
  「是的,師父的年紀比起象山大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話也許不太厚道,虧那位師父能活那麼久啊。」
  「呵呵呵呵,師父有很多秘密。改天你見到師父就知道了,只是──」
  志緒理先是意味深長地笑了,隨後又嘆了一口氣。
  「師父是個性情古怪的人,也不曉得何時能再見上一面。師父說自己勞碌夠了,對俗事也厭倦了,待在家裡好幾年都不肯出來。剛才我說『獲得了師父許可』也是騙人的。」
  「意思是,妳的師父是一位隱世的老人就對了。」
  「嗯……這、也可以這麼說吧。」
  皇女莫名地含糊其詞,征繼和她到了某個地方。
  那是一棟蓋在竹林裡的美麗木造建築,令人聯想到保養完善的日本旅館。
  這裡名為粱山莊,是征繼第一次和志緒理『推心置腹』的地方。
  征繼發現,玄關前面有放入二十瓶啤酒的箱子,外加國產威士忌和紅酒數瓶……
  恐怕是酒鋪或超市配送來的吧?
  「我持續準備不少『貢品』要招待師父前來,可惜師父不肯賞光呢。」
  「難不成,這也是貢品嗎?」
  征繼搖晃著一直拿在手上的酒瓶。
  內容物是日本酒純米大吟釀,瓶外的紙袋還有『特撰‧南龍公』的生動圖樣。
  初音在公主的要求下,向附近的酒鋪訂了這一瓶酒。
  駿河市的封鎖解除後,商品昨天就到了。送貨來宿舍的酒鋪老闆還掛保證『這絕對是夢幻美酒啊!』
  今天征繼的工作,是幫忙搬運這瓶酒。
  因此他和女主人閒聊,一起散步到粱山莊來。
  「我還以為『公主也是個嗜酒如命的人』呢。」
  「我、我還未成年好嗎!除了甜酒以外,我從沒喝過其他酒精飲料。這是師父喜歡的酒品,我才特地訂購的!」
  「原來如此。」
  「問題是,師父『喜歡的酒品』還有一百種以上,我收集的還不夠多就是了。」
  看來那位龍膽師父很愛喝酒,志緒理苦惱地說道。
  「也該麻煩師父回歸社會,助我一臂之力了。東京的羅馬陣營有新的復活者加入,我真的很需要助力。」
  幾天前,楊參謀告知了某個人名。
  對方是指揮關東羅馬駐軍的新任將領。那個名號令博學的公主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想到那樣的偉人會重臨人間──

  2

  「您不知道在下的名字嗎?」
  「是啊,我們家的──藤宮家的皇女殿下只交代我『帶領羅馬軍的幹部參皇城』而已啊……」
  眼前的來客好奇提問,橘玄藏如實回答。
  玄藏是橘初音的父親,負責掌管藤宮家在東京的宅第。
  他交談的對象是一位俊美青年,給人溫和的印象。青年是東洋人,留著一頭長髮,細長的雙眸清爽溫良。換言之,不是『滿臉橫肉』的模樣。
  端正的五官不失爽朗和藹,而且美麗動人。
  相較於這份『俊美』,體格高大的橘玄藏就像個摔角手。一張壞蛋臉上爬滿鬍鬚,比起皇女的家臣,更接近山賊的首領。
  「總之,今天帶領客人的使命,我會好好完成的。」
  玄藏發揮大而化之的性情,做出了保證。
  由於念導擾亂的關係,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和駿河的主公聯絡了。
  據說,這段期間他的獨生女繼承了《九郎判官義經》,橘征繼身為復活者的能力也開始覺醒了。昨晚,他久違地接到了皇女志緒理的指示。
  「你是第一次來皇城嗎?」
  「是的。實不相瞞,在下還是很不適應這種地方。」
  二人目前身在皇都東京的皇城。
  此地是日本國家元首官邸,聖獸‧天龍公孫女照姬女皇的宮殿。他們正走在通路上。
  「確實,你看上去不像軍方的人物啊。」
  「大家常這麼說,不曉得為什麼呢。」
  「也許是裝扮的關係吧?沒有軍人會穿成這樣的。」
  「啊啊。」
  玄藏提點後,俊美的青年笑了。
  青年沒有穿著東方羅馬帝國的軍服,而是一身長袍──亦即中國古典服飾,衣襬長及腳踝一帶,裡面再配上一件長褲。
  簡直就像從中國歷史電影裡走出來的人物。

  「你說自己不適應這種地方,應付女官長倒是得心應手啊。」
  「也沒有啊,我純粹是打個招呼罷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些老太婆囉嗦得要死,隨便打個招呼都免不了被嫌棄或是找麻煩啊。」
  稍早,玄藏前往宮內省。
  目的是和這位完全不像軍人的俊美青年打個照面,青年是『東方羅馬帝國軍‧關東駐留部隊』的新任指揮官。
  那些女官不懂政治或軍事,唯獨口氣與態度高人一等。
  不過,她們這次沒有表現出平時貧嘴的個性,相對溫厚地迎接這位青年軍人到來。理由大概是這位和藹的美男子,五官、言行、身段都堪稱『完美頂尖』的關係吧。
  「女性不瞭解男人的工作,這點在現代也沒變呢。」
  「聽你這麼說,莫非客人你也是……來自遠古的其中一位復活者?」
  玄藏提問的用意是想稍微試探一下。
  不料青年直接報上自己的名號,當真嚇了他一大跳。
  「正是,我叫衛青,請多多指教了。」
  「…………」
  「唉呀、您怎麼了?」
  「啊啊,沒事。我還以為,不方便打探你的名字呢。結果你很乾脆地自報姓名,我蠻意外的。」
  玄藏坦白說出想法,粗糙的敬語也變得更加隨和。
  另一方面,以中國之《銘》衛青自稱的俊美青年笑道。
  「沒關係,反正我的評價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想,您也完全不知道衛青這個男人的評價對吧?」
  「呃,這該怎麼說才好呢。」
  「看吧,我的評價就這點程度而已,被我帶領的士兵反而很困擾吧。」
  橘玄藏尷尬困惑,遠古的武人卻一笑置之。
  衛青,這個名字玄藏有印象,或許在歷史教科書裡有出現過吧。
  然而,玄藏是一位對歷史生疏的日本人。
  這種人要詳述衛青的生平──是絕對辦不到的。
  「現代戰爭是由巨兵代替人力出戰。不用擔心這方面的事情,我也落得輕鬆啊。」
  號稱衛青的俊美復活者,悠閒地低語道。

  幾小時後,辦妥公事的橘玄藏在閱讀歷史書籍。
  他想知道《衛青將軍》究竟是何方神聖。
  根據史書記載,衛青是西漢時代──大約西元前一二〇年的軍人。他效忠的皇帝,是對史學家‧司馬遷處以宮刑的漢武帝。衛青對抗騎馬民族,立下了無數的軍功。
  可是,他的出身並不高貴。
  小時候的衛青是『牧童』,待遇和奴隸差不多。
  其後他晉升到大將軍,位極人臣……

  3

  箱根地區,在東南西北方有四大鎮守府。
  首先,東邊的第一鎮守府是『青龍門』。這座鎮守府距離箱根湯本數公里之遙──所謂的箱根湯本,是從東京方面進入箱根時,位於入口處的溫泉街。
  南邊的第二鎮守府和西邊的第三鎮守府,都在蘆之湖的附近。
  蘆之湖是箱根南部的最大湖泊,南岸有第二鎮守府『朱雀門』,西岸有第三鎮守府『白虎門』。
  北邊的第四鎮守府『玄武門』,位於箱根北部的仙石原。
  換言之,箱根地區配置了四大要塞,守衛該地的東、南、西、北。
  成功鎮壓箱根的英國黑王子‧愛德華喃喃地說:
  「利用四大鎮守府的巨兵和念導神格,在箱根之地構築『防壁』,守護關東和東京不受西日本進犯……這就是建設目的吧?」
  「是、的。這確實是『箱根關要』的防禦概念。」
  隨行的念導精靈摩莉安點了點頭,她寄附在平時愛用的人偶上。身高一百五十公分,穿戴水手服與貝雷帽。
  「想法本身不錯,可惜到頭來,我動用了超越『四大鎮守府兵力』的軍團進攻──輕而易舉就攻陷了。」
  愛德華和精靈摩莉安二人在中央指揮所。
  這裡是過去『箱根鎮守府總司令』待機的場所,用來對東南西北的各鎮守府下達指令。此地也是東南西北四大鎮守府──箱根四大要塞的中心地點。

  就地名來說,算是駒岳附近的原野。
  「我認為這算不上真正的『難攻不落』。說穿了,要塞本身沒有足以抵擋,一千騎巨兵進犯的防禦力……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摩莉安、也有同感。日本人、也有同樣的想法吧。」
  「歸納起來的結果,就是這『四神統合』的機構是吧。」
  中央指揮所沒有城牆。
  只有在寬廣的原野上,建立四座石造塔。
  建築的設計都是大同小異,材料和鎮守府的護國塔一樣是紅色磚瓦,高四十公尺。四座高塔呈現菱形配置。
  二人共乘英國的白色翼龍,飛在四座高塔上空。
  負責駕馭翼龍的愛德華說道。
  「箱根有四座鎮守府,將守護各個鎮守府的念導神格《青龍》《朱雀》《白虎》《玄武》統合為一,變成擁有四倍念力的怪物……」
  「而且、統合體可以同時守護、東南西北的所有鎮守府。」
  「嗯,很了不起的方法。」
  英國王子和摩莉安同聲贊歎後,搖搖頭說。
  「前提是要順利發動才行啊。如果他們在我進攻箱根時發動,也不會輕易淪陷了吧。」
  「日本似乎……沒人有本事馴服這頭、怪物。」
  摩莉安冷冷地回答。
  「他們欠缺、優秀的念導精靈、來控制青龍、朱雀、白虎、玄武的統合體《四神》。以及能用強大念力、幫助精靈的最高位騎士侯……」
  「摩莉安,既然妳都這麼說了。」
  愛德華莞爾笑道。
  「那我和妳的組合,應該沒問題吧?」
  「是、的,不是不可能。尤其王子這半個月來、出擊次數壓抑在最低限度、溫存了龐大的念力……」
  「是啊,一切都是要獲得《四神》嘛。」
  富士市被攻陷的那一夜。
  愛德華沒有親上前線,白白放過和橘征繼對決的機會。
  因為他們近期要舉行鎮壓《四神》的儀式。而今,二人飛在四座高塔的上空,愛德華騎著翼龍緩緩開口。
  「上吧,摩莉安。用上我的念力,鎮壓《四神》吧。」
  「瞭、解。」
  念導精靈頷首後,空中幻化出巨大的眼球。
  ……那是橘征繼等人在富士鎮守府見識過的,直徑六十公尺左右的巨大眼球。巨大眼球不只一顆,總共有三顆,形成了三隻眼。
  三顆巨大眼球在空中排成三角。
  這正是摩莉安的本體‧念導神格《摩根勒妃》的幻象。三顆巨大眼球的後方,出現了同樣巨大的魔方陣。
  「王子、有勞了。」
  「願心術不正者遭受天譴──以我的名號和靈魂,向箱根當地的神靈請願。捨棄爾等的祖國日本,歸於我的軍門之下吧。我乃《黑王子愛德華》,大英帝國首屈一指的騎士、不敗的名將!」
  愛德華的身心釋放出龐大的念力。
  平時這些念力,會變成一千兩百騎嘉德騎士,但今天沒有任何一位黑騎士現身。
  所有的念力都被吸入空中的『三隻眼』!
  緊接著,英國念導神格的念力,整整增強了三倍。
  「日本國的眾神啊、認我摩莉安為主人吧、速速聽命。」
  日本人在箱根原野上建立的四座高塔起了變化。
  高塔的屋頂──亦即上空的位置,憑空出現了四隻巨獸。
  每隻身長七十公尺左右,身體是半透明的,純粹是沒有實體的幻影。
  四隻巨獸分別是藍色巨龍、紅色鳳凰、白色猛虎、黑色神龜(尾部是蛇)。
  這些怪物就是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在中國和日本被稱為《四神》的靈性神獸。
  摩根勒妃的『三隻眼』持續飄浮在空中。
  巨眼在上空俯視高塔和四神,立於制高點的『三隻眼』吸走了日本的巨獸!
  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遠離高塔屋頂,逐漸升空了。
  『三隻眼』嚴陣以待,日本四神釋放念力,試圖抵抗摩根勒妃的吸收。
  不過,『三隻眼』納入了愛德華的念力,四神根本不是對手。
  ……首先,拼命抵抗的青龍幻象敗下陣來,越來越接近『三隻眼』──最後被吸入了巨大眼球之中。
  其他神獸也被依序吸收了。
  第二個是玄武,再來是白虎,最後是朱雀。
  「中央指揮所是聖獸‧天龍公賜予的神秘裝置,用來統合東南西北的《四神》……也算是箱根的第五大鎮守府──沒錯吧?」
  「是的、王子。」
  「至今卻從沒有發揮機能啊。」
  「是、我們英軍、將改變這個歷史。」
  箱根群山為天下險要,橫亙著萬丈高山和千尋深谷……
  在缺乏交通工具的時代,這是世人對箱根的評價。這裡自古以來就是天然的關要,如今變得更加牢不可破了。
  「這下……能以萬全之勢、迎擊東海道軍了。」
  「難得妳這麼有鬥志呢,摩莉安。」
  「摩莉安留在富士市的『那樣東西』、被他們奪走了。這是、復仇戰。」
  冷靜的念導精靈也戰意昂揚,決戰之日近了。愛德華心滿意足,對摩莉安點頭稱許。

  「王弟的後裔,愛德華啊。守備箱根的職掌,也差不多該輪到本王了吧。」
  這位沉聲提出要求的人,是愛德華的『伯父』理查一世。
  英軍徵收箱根的高級旅館(一座小巧別緻的建築)作為愛德華的宿舍。各首腦聚集在旅館的室內,召開軍事會議。
  時間是十一月十三日,晚上七時許。
  今日白天,愛德華等人鎮壓了中央指揮所的《四神》。
  「你身為總大將,該回到畿內才是。待在那裡比較好應付剛征服的名古屋,以及從日本海逼近京都的羅馬艦隊。」
  「這是我前幾天拜託伯父的工作吧?」
  愛德華立刻反駁獅心王的意見。
  本來,這次的會議並沒有找來金雀花王朝的先祖,獅心王是兩小時前擅自跑來的。
  與會者還包括了精靈摩莉安,愛德華的心腹老將格雷森中校等人。
  「名古屋交給伯父,關東方面則交給我,計劃就是這樣推動的。事到如今也沒必要改變方針吧,這是我們一開始就訂好的啊。」
  「少跟本王耍嘴皮子,你是想獨自享受這次的戰鬥吧!?」
  理查的嗓音低沉渾厚,說出來的話卻跟小孩子耍脾氣沒兩樣。
  愛德華從容不迫地笑著說。
  「是沒錯啊,伯父可沒資格抱怨喔。誰叫伯父違反命令,還吃了一場大敗仗呢。」
  「唔!」理查啞口無言,愛德華暗指這是他該受的懲罰。
  「另外,伯父的一千多騎王者之劍戰死,大軍重整還得花上兩、三個禮拜,就恭請伯父繼續在京都雌伏吧。」
  「唔唔唔唔。」
  一般來說,巨兵在根據地以外的場所戰死,復活要花上一到兩週。
  可是,那是指普通騎士侯率領的軍團。他們的騎力頂多三、四十到兩百左右。
  騎力超越一千的復活者,得耗費更多時間復活軍團。
  「何況,伯父說得有道理,我們應該加強海面上的警戒。根據情報顯示……凱撒公和他座下的騎兵艦隊有出動的跡象。」
  「……喔喔。」
  「不曉得他們是要橫越日本海直取京都,還是從太平洋方面前來。總之,我們千萬大意不得。」
  「哼,本王也不是討厭留在名古屋啦。」
  兼具沉穩與稚氣的獅心王,總算眉開眼笑了。
  然而,他還是難掩遺憾地表示。
  「本王聽說了,東京的羅馬駐留軍團有新的動向。東海道的武士,也在駿河建立了新的體制,那個男人肯定會進犯箱根的。」
  「伯父是指誰呢?」
  「少裝蒜了,當然是橘征繼啊。」
  「王子。關於這點,可否聽我一言?」
  「嗯嗯。說吧,格雷森。」
  「橘征繼……這個人在東海道的兵將之間,似乎有個傳聞。大家都說他是『末代武士』和『皇家的守護者』土方歲三呢。」
  格雷森中校的印象,比較接近嚴謹的老紳士,而不是一個軍人。
  愛德華點頭回應他的發言。
  事實上,愛德華也接到了同樣的線報。土方歲三,過去擔任維安組織新撰組的第二把交椅,主要在京都活動(據說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組織,內部肅清抹殺的隊士,反而比戰鬥時殺害的外敵還要多)。
  和橘征繼揮舞同樣日本刀的劍術高手──
  不過,愛德華另有看法。
  「橘大人,當真是土方歲三嗎……」
  「王子有疑慮?」
  「他身上確實掛著『武士之劍』的醒目招牌。但撇開招牌不說……這種島國有辦法培育出他那樣的男人嗎?」
  「喔喔?」理查對這意見不置可否,格雷森則是略感訝異。
  愛德華接著說道。
  「我們該思考的……是橘征繼身為用兵家的特徵吧。」
  「首先、他擅長佯攻和伏兵。」
  念導精靈摩莉安立刻給出了答案。
  自從聽到長官說『橘大人並非武士』以來,她就一直在思考吧,愛德華微笑道。
  「正是如此,摩莉安。只是,這樣還不夠完善。」
  「指揮軍團的手段、迅速、又大膽。漠視士兵的消耗、簡直到了輕忽的地步、行軍調度卻又井然有序。」
  「了不起,妳的見解和我相去不遠。在這種群山疊嶂的島國,練就不了那樣的用兵方式吧?我覺得在平原遼闊的大陸上,反而比較有可能……」
  「換句話說,愛德華。」
  理查伯父皺起眉頭說。
  「你認為橘征繼不是日本人?」
  「我們該檢討這個可能性吧。」
  「這可難說了。本王也聽過源義經的傳說,他是日本國才氣煥發的騎兵之長吧?最重要的是──」
  獅心王鼻孔噴氣,朗聲宣言。
  「本王是騎士中的騎士,本王的對手最好還是極東的武士。所以,本王相信橘征繼是純粹的日本武士。」
  「哈哈哈哈,伯父要這樣想也沒問題啦。」
  理查一世是『戰爭的天才』。
  他不需要理性和算計,光靠本能和激情即可取勝。
  這樣一位罕見的俊材,敵人的真面目如何,幾乎不影響他的勝敗。愛德華爽朗一笑,想起了過去的敵手。
  「杜‧蓋克朗……」
  「王子、您說的是法軍元帥、對吧?和您同一時代的人物。」
  摩莉安聽到了愛德華的喃喃自語。
  「是啊,說到他這個人──倒也稱不上我的好對手啦。不過他蠻擅長打仗的,佯攻和伏兵也用得很好,說不定還在橘大人之上呢。」
  杜‧蓋克朗是生於布列塔尼的騎士。
  當時,在黑王子愛德華和他父王的統領下,英國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杜‧蓋克朗在劣勢中一枝獨秀,支撐著年輕的法王查理五世。
  話雖如此──他並沒有發動華麗的會戰,正面對決黑王子。
  他盡可能避免和英軍正面衝突,僅憑優秀的奇襲和快速的撤退,堅忍踏實地給予英軍連番損害。
  杜‧蓋克朗無疑是那個時代,法國最難纏的武將。
  可是,他沒有橘征繼不時展現出的雷厲風行。
  「那時候,我們和法國的大戰,被稱為『百年戰爭』是吧?老實說我個人認為,比起傳聞中的聖女貞德小姐,杜‧蓋克朗才是那場大戰真正的英雄。雙方的才華和貢獻度猶如天壤之別啊。」
  「根據、摩莉安的搜尋。」
  穿著水手服的少女人偶冷淡地說。
  「杜‧蓋克朗公不受重視、恐怕和他其貌不揚有關。」
  「呃呃……也是啦,說他是醜男也不為過。」
  一下扯到外表的話題,愛德華有些愕然。
  「他長得蠻胖的,還被戲稱為《豬》呢。」
  「那就……沒辦法了。跟那種人相比、大眾比較喜歡『悲劇的少女』。反正在故事裡、可以把她任意編造成美女。」
  「妳的意見很刻薄,卻很準確啊。」
  念導精靈實話實說,愛德華聽了苦笑不已。
  之後,愛德華的視線轉向會議中唯一的──『人類少女』。
  「對了,聽說駿河市有一位繼承了聖獸血統的公主。就好比妳是黃金獅子的愛女,對方也是天龍公的孫女呢……」
  「義兄,這我知道。」
  美少女顧慮到自己不是軍人,一直沒有發言。
  她是公主艾蕾諾雅。大英帝國和皇國日本相同,都會隱匿王族的情報,因此她也是不為世人所知的公主。
  她有一頭美麗的金髮和妖豔的容貌。
  「皇國日本的皇女殿下──是叫藤宮志緒理吧?」
  「正是,妳的消息真靈通。」
  艾蕾諾雅擁有幾項近似『魔女』的能力,過去在京都和駿河市也曾大顯身手。愛德華也很信賴她的才智。
  因此,愛德華還交給她一件工作。
  「那麼,那件事可否麻煩妳報告一下呢?」
  「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日本列島大多被『南朝』大日本帝國支配。當時南朝敬奉的聖獸是大國主命,現任皇家的前身『北朝』只佔有北海道。」
  艾蕾諾雅的美聲訴說了一段歷史後,轉向話題的核心。
  「被封印的大國主神體,還有當時復活的日本武人……找出他們行蹤的任務,我已動用畿內將家的助力展開調查了。」
  「瞭解了。各位,日本的另一隻聖獸‧天龍公──」
  愛德華呼籲眾人。
  「這隻聖獸必需納入我們的掌握才行。相信你們也知道,我國的黃金獅子命不久矣了。我們得在極東之地竭盡全力,以免聖獸從大英帝國的版圖上消失。」

  4

  十一月十五日,禮拜六,週末來臨了。
  「才過一個禮拜,情勢就變得極為不同了。儘管名古屋淪陷,駿河市終於獲得解放,連東海道總督也換人了。」
  小此木泰世感慨萬千,征繼對他說:
  「在奪回名古屋之前,這裡算是暫時的州都。」
  「臨時的州政府也設在駿河市啊,半年前完全無法想像呢。」
  初音也有感而發。
  一行人在駿河車站附近的繁華街,設有行人保護時相的路口前方。
  這個恬靜的地方都市,難得有這種充滿都會氣息的場所。時髦大樓不在少數,還設有大型的電視牆。
  平時,大型電視牆上播放的是地方企業或商業活動的廣告。
  征繼等人停下腳步,眺望著大樓上的電視牆。上面播放著『東海道新任總督的就任紀念典禮』。
  「新任總督閣下,之前有來過我們學校對吧?」
  「沒錯,她叫秋瀨立夏,我們和她的關係不錯喔。」
  「泰世,她的器度也是無可挑剔的。」
  「關於這點,我也沒資格說三道四啦……是說,她的容貌身段相當不錯,似乎很受男女雙方的歡迎呢。」
  大螢幕裡,映照出立夏威風八面的站姿。
  她身穿黑色的將校軍服,腰帶上掛著帶鞘的寶刀‧鬼切安綱。今天她還戴了一頂黑色的軍帽,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完美無缺。
  典禮是在神社舉辦的。
  承辦單位是駿河鎮守府附近的久能山東照宮。
  該神社一如日光東照宮,都是和德川家康頗有淵源的古老神社,地處久能山之巔。境內聚集了東海道將家的高官和民間有力人士,一同慶祝立夏繼承總督之位。
  前任總督‧秋瀨象山也有到場參加。
  畫面很少拍到他,鏡頭頻繁拍攝立夏的特寫。
  換句話說,這是專門宣傳新總督‧秋瀨立夏的節目。
  就任典禮的過程,被駿河市內的電視台編輯成新聞畫面,透過駿河市內的電信設施傳送到周邊地區。
  現在被維新同盟鎮壓的東海道各地也接收得到。
  例如伊豆半島、掛川、浜松,乃至名古屋附近──
  此舉是要告訴當地居民『東海道將家仍然健在』,藉此維繫民心,以免他們過度傾向維新同盟。
  這才是拍攝成節目的用意。
  「公主也說過,被維新同盟收服的地區百姓,目前還在觀望『是維新同盟獲勝,還是東海道將家會捲土重來』……但要不了多久,大家就會逐漸捨棄柬海道了。」
  「啊啊,這話我也常聽。」
  泰世也贊同初音的評論。
  「那些鎮守府淪陷的都市,居民在心境和經濟兩方面,會開始協助征服者。現今市民受到騎士道協定的保障,不太能期待他們對國家抱有高度的忠誠心。」
  泰世略表遺憾地說道。
  「不過說穿了,維新同盟是大英帝國的走狗,忘記這一點肯定要吃大苦頭的。就好比十年前『新女皇‧照姬陛下即位,卻對羅馬言聽計從』的事件一樣。」
  泰世的口吻溫吞,內容倒是隱藏了微量的批判精神。
  他的父親在新聞業工作,他本人也在同一家公司打工。征繼的好友‧小此木泰世是一位憂國憂民的高中生。
  征繼對關心社會的好友說。
  「公主和東海道將家締結深厚的關係,也許總有一天會產生重大的意義,這一點也別忘了才好。」
  「這我也蠻意外的,想不到志緒理殿下在東海道將家成為了『齋宮』(本指負責祭神的未婚皇女)呢。」
  螢幕上,久能山東照宮的神職和巫女負責進行儀式。
  最前列有一位醒目的美少女。
  少女穿著平安朝風格的華美和服與額冠,一頭白金色的秀髮今天自然灑落……
  她就是征繼等人的君主‧藤宮志緒理。
  超凡脫俗的外表,加上這身服飾。
  鏡頭稍微帶到她的身影,電視牆的畫面便增色不少,堪稱美輪美奐。
  「公主是繼承了天龍公──繼承了龍之血的貴人,擁有我們這些庶民難以相提並論的優秀靈能。」
  征繼悄悄地說道。
  「所以東海道將家招納公主,請她擔任久能山的巫女。」
  「沒錯沒錯。擔任巫女接收上天偉大的神喻,給予總督立夏大人諸多建言,這個主意不錯對吧?」
  征繼和初音說明了『志緒理就職的理由』。
  要說這是表面上的藉口也無不可,但皇女的確擁有優秀的靈能,更是新任總督不可或缺的參謀。
  這番話不算謊言,泰世卻有些不解。
  「不過所謂的齋宮,是『待在伊勢神宮侍奉神明的皇女』對吧?志緒理殿下既為久能山的巫女……是不是換個稱號比較好?」
  「這點小事就『別計較』了。」
  「立夏大人也說『簡單易懂比較好』喔,她還說『反正是幾百年前就廢除的職掌,細究明辨又沒意義』。」
  「該說新總督馬虎,還是爽快呢……」
  「總比相反的性格要好。國王太神經質,對國家絕不是好事。」
  談笑間,典禮依舊順利進行。
  其實,這段電視牆的影像並非現場直播,而是重播上午九點舉行的內容。
  一般家庭的電視機,也有播放同樣的特別節目才對。
  現在是十二點四十五分,已是午後時分了。
  對於路上的駿河市民來說,這已算不上新聞了,但仍有不少人在觀看畫面。
  理由也很簡單,兩位美少女並列的畫面太令人驚豔了。
  穿戴軍服的立夏威風凜凜。
  身披和服的皇女神氣逼人。
  二人具有強烈的印象,哪怕是偷瞄一眼都難以忘懷。
  撇開複雜的原因不談,她們確實深具衝擊力。這都歸功於兩位少女的華麗氣質,以及電視這種媒體的魔力吧。
  (事實上,志緒理的衣服是『減少布料以方便她獨自行走的非正統和服』,總之問題不大就是了。)
  轉播的攝影機,重點都集中在二人身上。
  上鏡頭的比例大約是『新總督百分之四十,皇女殿下百分之三十,其他人百分之三十』。
  「可是,我個人最驚訝的是『這個』畫面啊。」
  泰世指著大畫面說出感想。
  兩位高貴美少女的旁邊,竟然有『橘征繼』的身影。
  畫面上的征繼穿著平時的學生服,外面在披一件將校用的外套。外套不是以前穿的黑色款式,顔色是淺蔥色,唯有前襟和袖口是白色的。
  實體化的和泉守兼定──帶鞘的日本刀還掛在腰間上……
  畫面下方還打出了標語。
  『志緒理殿下的騎士‧橘征繼公正式出任新設立的特務騎士團‧新撰組的副局長,指揮東海道的騎士──』
  『另外,該騎士團局長目前從缺,志緒理殿下預計代理局長一職,擔任總指揮──』
  電視牆裡的身影,和佇立街角的征繼一模一樣。
  他披著淺蔥色的外套,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戎裝配劍站在街上。這身裝扮十分醒目,引來許多路人的注意。他們驚訝地看著現場的征繼,再抬頭凝視大螢幕的畫面。
  還有人好奇地盯著他們竊竊私語。
  這種反應今後只會有增無減吧,一一計較也沒意義。征繼懶得理會人群,他的好友傻眼地說。
  「你何必穿成這樣來跟我會合呢……」
  「別在意,接下來我還得回去參加典禮,換衣服太麻煩了。」
  「這點你要留心啦。可是,你的部隊也太奇怪了,你明明是實質上的指揮官,為什麼要稱為『副局長』啊。志緒理殿下的代理局長,也是掛名的對吧?」
  泰世果真敏銳,征繼頷首說。
  「你說得不錯。當然,我也不能一直用『皇女殿下的騎士』身份來指揮東海道州軍,所以就隨便設了一個隊伍和官職了。」
  「初音是一番隊的隊長喔,雖然隊伍只有一個,隊員也只有初音而已♪」
  「真的跟新撰組一樣呢。征繼同學,我聽到了某個奇怪的傳聞。」
  「什麼傳聞?」
  「大家都說,你的真正身份是土方歲三。」
  征繼和初音都不說話了。
  部隊取名新撰組,征繼官拜《副局長》的用意都是要助長傳聞。東海道將家決定借用英雄的名號,提高橘征繼的指揮權和威名。
  然而,熟悉征繼的好友,對此抱有疑慮。
  「沒什麼好在意的,戰爭時本來就容易產生奇怪的傳聞。」
  「是這樣嗎?」
  「是啊。對了,關於學園祭和選美比賽,我想和你好好談一下。再過一陣子,我就有空去學校了,記得安排時間啊。」
  「你還是沒變啊。那麼,你所謂的『一陣子』是──」
  「如你所料,近期我會很忙碌。」
  征繼輕拍和泉守兼定的刀柄。
  決戰黑王子愛德華的日子將近,名刀也快派上用場了。

  「真受不了。」
  立夏悄聲嘀咕,只有身旁的皇女聽得到。
  「一直被攝影機拍攝,實在令人坐立不安啊。」
  「不過,立夏大人的風範雍容華貴……這是一場很棒的典禮喔。接下來,各方面都比較好處理吧。」
  「關於這一點,皇女殿下也功不可沒吧。」
  皇女志緒理稱讚立夏,立夏苦笑以對。
  從早上舉辦到下午的典禮已接近尾聲了,一行人正在市內『遊行』。
  新總督帶著心腹一同繞境駿河市。
  當然,移動手段並非徒步行走,而是雙層巴士。巴士上層沒有車頂,算是一種敞篷車。現在駿河市內實行交通管制,巴士在暢通的道路上緩慢行進,旁邊只有警備車輛隨行。
  立夏位於巴士上層中央,最為顯眼的位置。
  盛裝打扮的志緒理殿下則隨侍在側。
  這是考量到『畫面編排』的配置,二人對路邊的市民獻上開朗笑容,時而揮手致意。
  一切都是要營造出『新總督就任』的華麗和熱鬧氣息。
  巴士所到之處,都有大批駿河市民夾道歡呼。
  從附近趕來參觀的人也不在少數。表面上看起來『喜氣洋洋』,但一想到東海道將家面臨的困境,這種景象也算是『虛有其表』罷了。
  可是,這樣也好。
  還有心力做表面功夫,代表東海道將家行有餘力。
  (話說回來,我們陷入了很麻煩的立場啊……)
  立夏在巴士上環顧駿河街道,心中若有所思。
  維新同盟的侵略不是唯一的麻煩,同為皇國子民的東日本將家完全無法依靠。仰賴友邦東方羅馬帝國,東海道又會被大英雄凱撒『架空』。
  情勢危急之中,總算有幾項樂觀的要素。
  身旁這位受人冷落的皇女,藤宮志緒理手握神秘的復活者,本身也兼具優秀的見識和卓越的靈力。
  以一軍之將的立場來看,她是最高級的人才。
  可惜,在今後對付日本皇家或周邊各國的權力遊戲中,那一身高貴的血統也是吉凶難斷的要素……
  志緒理是一張無法計算、變幻莫測的鬼牌。
  若在平時,這種牌絕對不該留在手中。
  偏偏,現今的東海道將家沒資格挑三撿四了。另外,還有橘征繼──立夏聯想到她崇敬的復活者土方歲三,堪稱破格的存在……
  (看來我也只能賭一把了。)
  立夏莞爾,她不得不在大敗之前全力一搏。凡庸的手段,挽救不了日漸衰敗的頹勢。
  就某種意義來說,『利用東海道危機來謀求利益』的公主,也是重要的盟友。
  「殿下,妳提出的幾大方略,我已經知道了。」
  立夏再次壓低音量,不讓皇女以外的人聽到。
  「箱根一事,就照殿下的提議進行吧。」
  「是嗎,那麼──」
  「沒錯,我們和駐留東京的羅馬復活者聯手,從東西方夾擊箱根關要吧。我們東海道將家要代替無能的關東將家和皇城官員,實際掌握箱根一帶……」
  這一刻,二人達成了共識。
  她們不但要把維新同盟趕出東海道,更準備揭竿起義,將這次的危機化為轉機。
  「光是擊退眼前的敵軍,無法根本解決問題。乾脆一舉鎮壓關東和東京,成為皇國日本的第一大黨──確實,不做到這個地步是沒有意義的。」
  立夏用只有皇女聽得到的聲音,悄悄宣言。

  5

  秋瀨立夏繼承父親地位的當天傍晚。
  紀念典禮順利完成,但所有的活動還沒結束。
  相關人士受邀來到駿河市內的旅館,今晚召開了一場名為懇親會的派對。
  可是,這一天的主角們還沒到場。
  他們聚集在駿河鎮守府中心,標高四十公尺的護國塔頂端。
  包括秋瀨立夏、藤宮志緒理、橘征繼,還有另一人。
  「唉呀、皇女殿下換裝啦?」
  「穿成那樣,行動起來不自由啊。」
  「真遺憾,我們家大將很喜歡那種裝扮呢。無法親眼所見,他一定很後悔的。」
  這幾句話,是志緒理和亞歷克西斯‧楊的對談內容。
  站在禮法的角度來看,楊參謀的行為是不值得稱讚的。他對同盟國的皇女,缺乏明確的敬意,卻又不到惹人厭或發火的地步。
  楊參謀這個人,想必在世界各地都能輕易交到朋友吧。
  他身為參謀的才華不明,但確實是位『堪用』的人才。而且,他還是一位念導術師。
  『咻。』這時,楊吹起了口哨。
  在護國塔上空飛行的隨獸鷲鳥──翼長四公尺的大鷲,發出尖銳的叫聲回應。
  「我把意識附在隨獸身上,特地來回香港的成果,就請各位見識一下吧。」
  說時遲那時快,楊的肉體產生了變化。
  身穿軍服的中國裔東方羅馬人,輪廓逐漸模糊消失了。三十秒後,模糊的人影幻化成新的樣貌。
  對方是一位中年男子,穿著古代的羅馬軍裝。
  楊參謀突然『變身』了!
  「唷、志緒理。好久不見了,上次見面是在東京的園遊會吧?」
  中年男子開朗微笑,風姿颯爽地打了聲招呼。
  征繼暗自佩服,男子的聲音和口條不錯,一開口就是不同凡響,稱得上優秀的演說家。
  志緒理走到他身邊,恭敬地低下頭行禮。
  「好久不見了,有失問候真是抱歉,明明閣下總是特別關照我。」
  「別客氣,憑我們的關係不必太過拘束。」
  男子給人不可思議的印象,他的頭髮不多,身材也沒特別高大。
  然而,男子的五官端正,又不失威嚴和親切感──
  「妳也知道吧,我儒略‧凱撒是美女的擁護者,耍弄其他愚蠢男性的傲慢之徒。區區數月不見,豈會影響我們的友情呢。」
  對方以特有的語氣,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凱撒,此人是皇帝一詞的由來。現在征繼眼前,出現了史上罕見的霸主。
  ……這大概是念導術引發的奇蹟吧。
  亞歷克西斯‧楊接收大元帥遠在香港的念力,於駿河之地召喚儒略‧凱撒的意識體,並且附身在自己的身上……
  想不到,連外形都有辦法改變。
  征繼驚嘆不已,凱撒對另一位美女說。
  「妳好,東海道總督。我和妳的父親有數面之緣,今晚卻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說句心裡話,這次的繼位不只有利黎民,我個人也非常高興呢。」
  凱撒改對秋瀨立夏擠出親切的笑容。
  「我很清楚駿河鎮守府的奮戰和困境,臨危受命的總督也確實擁有非凡的軍事才能和器度。再加上妳是一位美麗的少女,真是我求之不得的同盟對象啊。」
  動不動就稱讚女性的美貌,這也是凱撒的本領之一吧。
  此外,他還伸出右手,試圖來上一段源自古羅馬的『握手』之禮。這種厚臉皮的舉動,意外和凱撒這個男人很相襯。
  立夏苦笑握手,似乎也有同感。
  不過,立夏也備有後著,果真不負秋瀨家騎士公主的風範。
  「您所謂的同盟,是指從東西兩方夾擊箱根是吧?」
  「當然不只是箱根啊。問題既已發生,在維新同盟的內憂解決前,大家同心協力吧。」
  「這對我們東海道也是一件幸事。」
  「老實說,我很希望繼續留在駿河,但這一招念導術也維持不了太久吧。可是,再兩個禮拜……不、再十天我就能回去日本了。這方面的安排我已在進行了。」
  凱撒按住自己的胸口掛保證。
  「這段時間,我們好好討論如何攻略箱根吧。」
  「關於這件事……我們認為應該在元帥抵達前,就搶先攻破箱根。」
  「喔喔,意思是我沒有出場機會囉?」
  「閣下過去在高盧之地展現的攻城戰手腕,我聽志緒理殿下提起過。饒是如此──」
  凱撒過去在攻城戰,也展現過非凡的用兵技巧。
  在軍力遠低於防守方的情況下,他巧妙指揮羅馬軍團,連破各大城池要塞。立夏對這麼一個攻城專家說。
  「我認為儒略‧凱撒還是不要登場為宜。」
  「可否詳述理由呢?」
  「很簡單,閣下最快也要十天後才會踏上日本。浪費這麼久的時間,只怕沉睡的雄獅將再次甦醒。」
  橘征繼打敗了獅心王理查。
  現在,那個躁進的傢伙掩旗息鼓,純粹是兵力不足的原故。
  等到十天後凱撒前來日本──王者之劍也復活得差不多了,所以立夏才提議搶攻。
  當然,防範獅心王是表面的藉口,立夏另有深意。
  攻略箱根的功勞不能全讓給凱撒,這才是真正的提案動機。
  「唔嗯……」
  凱撒凝視著立夏。
  他不只是好色之徒,而是一位見多識廣的英雄和謀略家。
  東海道將家的算盤,早就被他看透了吧。不過──征繼十分篤定。
  凱撒不會拒絕這個提議的。
  他不惜派遣直屬參謀過來,就是認定東海道將家有利用價值,尤其駿河的人馬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主要的,他對橘征繼的存在已有耳聞……
  「總督……不、我能稱呼妳立夏嗎?」
  凱撒意外提問,立夏馬上同意了。
  「是的,沒問題。」
  「那好,立夏。妳的見解有道理,我也想照妳的話做。可是……沒問題嗎?」
  「閣下的意思是?」
  「就我聽到的傳聞,愛德華王子的手段十分高明。不消說,我們羅馬會盡量提供協助,但十天以內攻陷箱根──」
  「的確,這是一場困難的試煉,不過凱撒大人。」
  志緒理久違地開口了。
  她露出豔麗的微笑,語氣中隱藏深沉的自信。
  「連這點試煉都無法跨越,還妄想與儒略‧凱撒的軍團並肩作戰……未免太過不遜了是吧?」
  「原來如此。嗯,確實如妳所言啊。」
  志緒理這句託大的話,也是在暗諷日本皇家和關東將家。
  凱撒悠然頷首,以充滿魅力的動作擠眉弄眼。這種幽默俏皮的舉止,很有古羅馬的美男子風範。
  「各位同志,既然你們不樂見沒有自立之心的友情,那我就接受你們的好意吧……對了,還有一件事情。」
  終於──重頭戲來了。
  凱撒緩緩望向征繼,征繼也回敬堅定的眼神。兩大復活者四目相對,進行了第一次的視線接觸。
  「你就是《土方歲三》先生嗎?」
  「有人這麼稱呼我……但這不是我該回答的問題。」
  「呵呵呵呵,很聰明的回答方式嘛。」
  象徵皇帝與英雄的凱撒愉快竊笑,他又問道。

  「實戰的指揮是你負責的吧,敢問你有自信嗎?」
  「只能說,我會盡力而為。唯獨有一點,我敢斷言。」
  比起眼前的大英雄,不曉得橘征繼有多大的盛名?
  這一點目前還沒有人知道。不過,一旦踏上戰場就無關名聲了。實力強大的人、運氣好的人、頭腦較優秀的人才有本事取勝。
  戰爭不外如是,征繼抱著這個心態說道。
  「與其和名震天下的凱撒大人在同一個戰場競逐功名,獨力作戰反而能心無箠礙對付黑王子,就請你靜觀戰果吧。」
  「哈哈哈哈!好啊,我就信你這番話!」
  念導術的時限到了。
  古代羅馬英雄的身影逐漸消失,變回了制服裝扮的亞歷克西斯‧楊參謀。
  這是震古鑠今的英雄和無名猛將,生平第一次相遇。
 楼主| 发表于 2016-8-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9-11 21:35 编辑

  第四章 箱根包圍網

  1

  「真是怪哉。」
  這句話本該很嚴肅,衛青卻說得很溫吞。
  箱根東邊的第一鎮守府『青龍門』──他剛見識到守護這裡的念導神格現身。
  時間是十一月十六日,禮拜天早上,即將天明破曉之際。
  「想不到,我生平會在戰場上遇見那種『怪物』。」
  衛青喃喃自語。
  箱根的天空和群山,在朝陽的照耀下泛起神聖的玫瑰色。
  古代的中國武將,翱翔在箱根湯本的上空。
  他騎著銀色的翼龍──東方羅馬軍的飛行隨獸。就如同在遠古的西元前,以武將的身份騎著戰馬馳騁沙場。
  可是,他穿的依舊是長袍──而非軍服。
  「城牆純粹是虛設,那種怪物才是真正的要塞啊……跟我聽到的消息一樣。」
  衛青感慨萬千地說道。
  目前他在箱根湯本的車站周邊,往南數公里的山區中。
  這裡建有五芒星城牆和護國塔,名為箱根第一鎮守府『青龍門』。護國塔的上空,幻化出一隻異樣的怪物。
  那是一隻全長七十公尺,閃耀金色光芒的龍──
  皇國日本的念導神格,通常背負著巨大的魔法圓。但這隻黃金龍的巨大身體,背負著同樣巨大的『三隻眼』。
  那些巨大眼球,是英國強者《摩根勒妃》的具現體。
  仔細一看黃金龍的臉上,在額頭一帶也多了『第三隻眼睛』……
  緊接著。
  三隻眼的黃金龍吼出三聲咆哮。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金色的耀眼念障壁,化為光之穹頂,蓋住第一鎮守府『青龍門』和黃金龍。
  「會製造光之障壁的金龍……而且還有三隻眼啊。」
  對中華武將衛青來說,本來龍是他熟悉的幻獸。
  然而,遇上這隻過剩裝飾的『龍』,衛青苦笑了。有人對這位復活者攀談。
  「結合青龍、朱雀、白虎、玄武的神格統合體──根據關東將家的資料,那東西好像叫《四神》。」
  飛在衛青身旁的大鷲開口了。
  大鷲是羅馬軍的鳥型隨獸,翼長近四公尺。隨獸口中發出了羅馬軍參謀亞歷克西斯‧楊的聲音。
  「日本沒有精靈和騎士侯能夠操縱,一直糟蹋了這個難得的寶物。看來是被英軍的首領套上項圈了吧!」
  「啊啊,你是說傳聞中的黑王子是嗎?」
  楊參謀的肉身,目前躺在駿河鎮守府的宿舍。
  他得知衛青進攻『青龍門』後,意識寄宿在鷲型隨獸身上,飛到箱根來觀戰,以便告知駿河人馬和羅馬元帥戰鬥的過程。
  古代中國名將,也同意楊參謀隨行。
  「在當今之世復活,第一場大仗就是對付那種怪物──看來我這人從以前運氣就不太好啊。」
  衛青依舊苦笑對答。
  光看字面上的意思,這段話很像在抱怨。不過,他輕鬆的態度拿捏得妙不可言,語氣也泰然自若,使整句話完全沒有負面的印象。
  唯有飽嚐榮耀和辛酸的男人,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吧。
  「首先,就用記錄影像上看過的方式進攻好了。」
  「將軍的意思是?」
  「我要直接使用黑王子攻陷箱根的戰法。」
  「原來啊,騎力破千的復活者召喚大軍團,用正面強攻的手段,依序擊破東南西北四大鎮守府是嗎?」
  沒有超乎尋常的大軍,無法進行這種蠻幹的戰術。
  而這也堪稱威風凜凜的王者戰法,提案者衛青的騎力高達一〇五一,這可是不負『大將軍』位階的強大軍力。
  小田原城是關東地區最接近箱根的鎮守府,衛青從那裡率領一千騎大軍出陣。
  「……百人隊,誠如我方才所述,麻煩你們準備攻擊。」
  衛青的口吻比較接近請求,而不是命令。
  他指揮的軍團,是東方羅馬的主力巨兵『百人隊』。
  百人隊架起銃槍,指著敵方陣營。
  羅馬巨兵全長不到八公尺,不是特別碩大的巨兵。身上裝備著雞冠式頭盔和銀色鎖甲,手持方形大盾,一看就是雄赳赳的『士兵』樣貌。
  各處點綴著紅色布條,背後的羽翼裝飾為其特點。
  百人隊完成了包圍網,銀白色的羅馬軍從三百六十度圍住《四神》施展的念障壁。
  這是一種中央空洞化的甜甜圈式包圍陣形。
  「效忠漢室的大將軍,指揮著純西洋風格的巨兵,看上去真有趣啊。」
  附身在鷲型隨獸上的楊參謀說出感想,衛青也微笑同意了。
  復活者召集的巨兵種類,取決於『召喚他們來到現世的是何種聖獸』。
  召喚衛青從冥府回歸的是白銀雙狼──亦即建國者凱撒從地中海帶到東亞的聖獣。
  衛青緩緩下達命令。
  「開始攻擊,徹底貫穿《四神》創造的防壁,給我打成千瘡百孔毀掉吧。」
  羅馬軍團手中的銃槍,不斷射出熾熱光線。
  熱力與衝擊毫無間斷,一輪掃射激烈震盪《四神》的念障壁。
  集中砲火強攻了大約十分鐘。
  然而,念障壁毫髮未傷。別說貫穿洞口,就連一道細微損傷也沒有。
  第一鎮守府『青龍門』的三眼黃金龍,同樣神采奕奕──
  經歷長時間連射,百人隊也消耗不少靈液,處於疲憊的狀態。衛青命令他們停止射擊,給予喘息的時間。
  「黑王子用同樣的戰法,輕鬆粉碎了四大要塞的防壁。無奈此一戰法對《四神》沒用,這下可麻煩了。」
  俊美的復活者,以其獨特的輕鬆態度說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困擾,楊參謀則透過鷲鳥的嘴巴,發表念導術師的見解。
  「能撐過大軍的集中砲火猛攻,念障壁的硬度非比尋常啊。可能是把四大神格的念力集中一處,形成特別堅實的念障壁吧!」
  「名副其實的難攻不落啊,了不起。」
  衛青話一說完。
  覆蓋第一鎮守府的念障壁有了動靜。直徑兩、三公里的巨大穹頂,表面全體散發激烈的火花──
  『天象敕令……發動。閃耀的光槍、帶來死亡吧。』
  天上迴盪著可愛的少女美聲。
  想當然,那是念導精靈摩莉安在詠唱口訣。
  包住第一鎮守府的念障壁開始放電,極大的電光向外噴發,吞噬了聚集在周圍的一千騎百人隊。
  「那強度也太誇張了吧!?」
  「百人隊,請快點張開結界。」
  神格統合體《四神》釋放的電擊威力和規模強大無比,連『念導專家』亞歷克西斯‧楊也極為震驚。
  可是,衛青不為所動,冷靜地下達命令。
  百人隊張開了防禦結界的粒子,白色的光華發動神秘效果,中和外部的攻擊。
  巨兵的陣形越密集,防禦結界的效果就越高──
  衛青的百人隊多達一千騎,絲毫不懼突如其來的天象敕令。結界粒子的神效,幫助他們撐過猛攻而無死傷。
  放電結束後,念障壁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色英國巨兵──約莫四百騎的大部隊,出現在第一鎮守府中央的護國塔上空,那些巨兵不是普通的十字軍。
  他們是黑王子愛德華的近衛軍‧嘉德騎士。
  嘉德騎士分成四隊,每隊一百騎。四隊各自組成壁狀方陣,盤踞鎮守府的東、南、西、北……
  衛青嘀咕道。
  「原來如此,這才是敵人的目的。」
  所有的黑騎士裝備長弓,手上架起光箭一致對外。
  光箭『外圍』,是包圍鎮守府的一千騎百人隊。四周全是敵人,隨便放箭都能射到人。東南西北各配置一隊嘉德騎士,含蓋了三百六十度的範圍。
  果不其然,四隊嘉德騎士開始放箭攻擊。
  武器還是必殺的魔彈──
  「那是愛德華王子的武勳啊!」
  「好像是英國式長弓對吧?據說威力不同凡響……」
  百人隊張開防禦結界。
  不過,防禦結界沒有任何意義。本該中和攻擊的結界粒子,擋不住箭矢貫入銀色裝甲。
  許多百人隊急忙架起大盾。
  厚重的盾牌勉強擋下箭矢,拯救了不少銀色巨兵。
  而來不及舉盾的百人隊,直接被一箭貫穿要害,墜落到地面上一命嗚呼……
  四百騎嘉德騎士不停拉弓射擊。
  從拉弓到射擊,大約只花五到十秒,技巧精妙熟練。箭矢不斷連射,本來處於優勢的羅馬軍包圍網,如今成了『被痛宰的肉靶』。
  楊參謀忍不住說道。
  「將軍!快命令百人隊躲在盾牌後面──」
  「不,那樣是沒意義的。百人隊的盾牌,大概也撐不了多久。」
  衛青果決否定楊參謀的建言,他說:
  「百人隊,請反守為攻吧。位在前方的士兵盡量挺身防禦,保護後方的伙伴。」
  過了一分鐘左右。
  惡夢般的英國式長弓,持續殺戮羅馬軍。
  短短一分鐘──才六十秒的時間,就有一百零二騎百人隊被射殺。這個數字,已達一千騎羅馬軍的一成了。
  不過,這段時間在衛青的指揮下,百人隊沒有解除包圍網。
  他們承受著滿天箭雨,重新架起銃槍扣下扳機,試圖展開報復射擊。
  目標是第一鎮守府,以及在內部列陣的嘉德騎士長弓隊。
  現在對方為了施放弓箭,解除了念障壁。
  照理說,百人隊的反擊會造成嚴重的傷害。不料反擊開始前,念力穹頂又張開了,時機精妙絕倫。統馭《四神》的英軍強者‧摩根勒妃清楚掌握了百人隊的動向。
  黑騎士也在念障壁復活前,放下了手中長弓。
  指揮長弓隊的黑王子,也不愧為名將。他完全瞭解輔佐的精靈有何意圖,順利達成了默契十足的攻守行動。
  面對重新張開防壁的鎮守府,衛青說。
  「唉呀、這真是……」
  剩下九百騎的百人隊,持續包圍敵軍。
  羅馬軍也重新發動掃射,但念障壁堅若磐石,等到集中砲火停止,又受到了英軍無情的報復──
  念障壁釋放全方位的超大電擊。
  所有百人隊被電得動彈不得,敵人立刻解除念障壁,讓內部的四百騎嘉德騎士架起長弓連射……
  過了六十秒,衛青又損失了一百騎百人隊。
  羅馬軍展開反擊也無濟於事,敵人早就重新張開念障壁了。
  「照這樣包圍下去也只是重蹈覆轍吧,我軍不到半天就會全滅的。」
  開戰才二十分鐘,百人隊已損失超過兩百騎了。
  衛青將軍目睹重大損害,也只是輕輕嘆息,根本不像在唉聲嘆氣。他小聲地說。
  「敵人把自己關在念障壁裡,我軍無法從外面突破啊。」
  「找遍全世界,大概也找不到那麼堅固的念障壁吧。要不要先退兵,思考其他的攻略方案呢──」
  「那乾脆退回小田原城吧。」
  「咦?」
  鷲型的隨獸,基本上是猛禽類。
  不過,鷲鳥口中發出楊參謀愣頭愣腦的聲音,和威武的猛禽外表極不相襯。反之,漢室王朝出身的美男子,維持著溫和爽朗的氣質微笑道。
  「我們已經知道那座城池是真正的『難攻不落』,現在沒必要強攻。」
  「……啊啊,原來。」
  楊參謀有幸成為大元帥凱撒的直屬部下,並不是他的智謀優異。
  說穿了,他的智謀不值一提。純粹是被當成『附加念導技能的情報將校』,方便凱撒利用罷了。可是,他畢竟是個參謀。
  衛青給了他提示,他總算領悟了衛青的用意。
  楊參謀內心有一個感想。
  「真是個捉摸不透的人啊……」
  衛青,字仲卿。
  生母是名聞遐邇的美女,也是個招蜂引蝶之人,因此衛青的生父不詳。號稱是他父親的官員收養他當下人,他從小的境遇和奴隸沒兩樣。
  那個可能是父親的男人,讓年少的衛青擔任牧童。
  衛青和羊群一起住在山上,過著騎馬追趕家畜的生活。有一天,前往首都長安的日子意外降臨了,是久別的姊姊叫他過去的。
  受雇於貴人家的姊姊,幸運成了皇帝的寵妃。
  是的,皇帝。而且,還是建立西漢盛世的漢武帝。這位『皇帝寵妃的弟弟』開始攀上了榮華富貴之途。
  然而,或許是出身微寒之故。
  衛青將軍一輩子為人低調,不願引人矚目。

  「他明明是、騎士超過一千的復活者。」
  精靈摩莉安寄宿的人偶狐疑地說道。
  人偶是公仔的尺寸,身長約莫三十公分。她穿著水手服,坐在愛德華的肩上。
  「結果、他卻輕易退兵。是不擅長、攻城戰嗎?」
  「可能吧。縱使如此,他也是個久經戰陣的人。」
  勝利帶來的從容,讓愛德華笑了。
  他騎著白色的英國翼龍,悠然翱翔在箱根湯本的上空。至今他都待在念障壁裡,有機會自由飛行特別愉快。
  「什麼意思呢、王子?」
  「講白了,從古到今有效的攻城戰術也就兩種。而這兩種都沒有即效性,在無法選擇任何一種的情況下──不管思考何種戰術,都是白白害死部下的蠢方法……」
  愛德華想起在遙遠的中世,自己所經歷過的戰役。
  「妳不妨思考一下,在克雷西和普瓦捷之役,被我們英國長弓蹂躪的法軍……他們究竟有多麼愚昧。」
  武勳《克雷西射手》,能把黑王子的騎士轉化為弓兵。
  大家都知道這項能力的由來,是巧妙應用長弓的作戰典範。
  敗北的法國是以『騎士』為戰術中心的軍團。
  所謂的騎士,也就是重裝騎兵。法國騎士瀟灑地馳騁戰馬,突擊在山丘上排兵佈陣的英國軍。
  英國式長弓隊,發動連射的箭雨迎擊。
  法國騎士穿越箭雨抵達英國陣地,前方也有洞穴在等待他們。英國騎士則主動下馬,化為步兵伏殺敵軍。
  於是乎,英國在克雷西之役大獲全勝。
  十年後的普瓦捷之戰,洞穴變成了防禦柵欄。
  這兩場大戰中,法國的敗因都一樣。不外乎『法國騎士有勇無謀,衝入英軍固若金湯的陣地。』
  「對了、日本也有類似的戰役、好像叫『長篠合戰』。」
  「無論是英國式長弓或槍砲,當敵人有優秀的射擊武器,進攻必需格外小心才行。」
  語畢,愛德華得意地笑了。
  姓名和長相不明的羅馬將領在此退卻,代表對方想打長期抗戰吧。
  不過,我方的迎擊準備極為充足。
  維新同盟──不、大英帝國軍這兩個月來,做好了各種準備,以便穩紮穩打拿下關東。補給線的確保也是滴水不漏的。
  所以,英軍沒有躁進地『奇襲東京』。
  「好了,再來你要如何應付呢,橘大人……」
  這一位駿河的敵將,黑王子知道他的假名和長相。
  愛德華備下了萬全的迎擊姿態,不曉得橘征繼要怎麼對抗?一想到這裡,黑王子難掩內心的激昂。

  2

  「這是昨天……在箱根的青龍門開戰的記錄影像。」
  據聞,衛青將軍進攻箱根,並且非常果決地退兵了。
  同赴戰陣的亞歷克西斯‧楊,利用念導術將戰鬥的過程影像化。
  負責播放的術師是藤宮志緒理,這位皇女正是目前東海將家的『齋宮』。
  一行人來到富士鎮守府,召開軍事會議。
  除了小田原城,這裡是離箱根最近的鎮守府。新東海道州軍的高層和精兵,終於來到了最前線,以求達成和鄰國大元帥的『約定』。
  與會者有新總督秋瀨立夏。
  以及年僅十六歲,就有七十二騎的『新銳』橘初音。
  還有征繼自己。
  橘征繼是假名,真正的名字還沒有人知道。
  最近,有人暗地裡用其他名字稱呼他。大家說他是皇國日本的英雄‧土方歲三。
  由於這層關係,征繼獲得了『新撰組』這個響亮的隊名。當然,他對『真正的自己』沒有太大興趣,身份也就不是大問題了。
  「連三眼龍都冒出來,擊退了一千騎的巨兵……至今看過的鎮守府,都沒有那麼厲害的貨色呢。」
  坐在征繼身旁的小妹發言了。
  所有出席者,都坐在木製的圓桌前面。
  圓桌大到足以供二十人使用,眾人都聚集在中央一帶。
  之後,其他騎士侯和將校也會過來。在此之前『東海道新總督先和她的心腹』召開一場會議。
  「想不到日本有那麼強大的防禦措施。」
  「過去沒人有本事駕馭,放置了很長一段時間。」
  志緒理感嘆回應初音的評語。
  順帶一提,初音被編為新撰組一番隊隊長,裝扮同樣是『窈窕淑女』風貌。
  「四十多年前,西日本和關東將家的關係很緊張。為防範西日本進擊,才制定了強化箱根關要的計劃。這時初代女皇日美子陛下向天龍公祈禱,獲得了《四神統合》的咒儀。」
  聖獸是相當於天神的存在。
  只要祂們的妻子或子女祈禱,祂們不吝給予『神秘的恩賜』。
  世間各國用這種方式,得到巨兵或念導神格等神秘力量。
  所以,繼承聖獸血統的女性,被奉為王族或皇家,享受最高的特權階級──『公主』的待遇。
  不過,征繼之前聽志緒理提過。
  使用『祈願』的代價是付出性命,那些公主的壽元無不受到大量的消耗。要封印箱根的《四神》,不知又要付出多少代價?
  「對了,公主。關於那位羅馬將軍啊。」
  初音好奇地問道。
  「為什麼他馬上就撤退了?箱根的守護神確實很厲害沒錯,但他應該可以再撐久一點吧……」
  「現在的箱根,從哪一方進攻都是打不下來的。」
  通曉軍略的志緒理,很快給出了答案。
  「想必他認為,有比胡亂攻城更有效的辦法吧。」
  「有這種戰法嗎!?那我們也用同樣的方式──」
  「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
  初音的表情充滿希望,東海道的齋宮潑了她一盆冷水。
  「那些號稱名將的人物,打攻城戰其實也沒有太多手段可用。講句極端一點的,也就兩種方法而已。一是仰賴器材攻克壕溝或城牆……」
  「二是斷絕補給對吧?」
  立夏說出了第二個辦法。
  「皇女殿下所言極是。橘,妳知道嗎?自古以來攻城都是要花上大把時間的,所以『據守城池』特別有效。」
  身經百戰的立夏,果然很清楚這一點。
  實際上,她本人就『據守』在駿河鎮守府一個月以上了。
  「在敵人進攻時,專心防守等待外部救援。許多防禦方利用這種方法,扭轉了一開始的劣勢。」
  「對、對喔。初音也聽過『花上兩年攻城』的故事呢……」
  「衛青將軍選擇的正是斷絕補給吧。」
  初音已心領神會了,志緒理又對她說。
  「他在前世的軍功,全是建立在討伐《匈奴》之上的。匈奴是勇猛絕倫的騎馬民族──中國北方和西方是他們的勢力範圍。」
  這個節骨眼上,志緒理莫名偷瞄了征繼一眼。
  她並不是在使眼色,純粹是不經意地稍微移動視線。
  「他們不懂建造市鎮或城池,而是隨著馬匹四處移動的遊牧民族。當然,衛青將軍應該是幾乎沒有攻城戰經驗的。」
  「難怪他選擇斷絕補給的作戰啊……確實,我們辦不到呢。」
  「沒錯,凱撒公八天後就要來日本了……要截斷英軍的補給線,等他們彈盡糧絕是不可能的。」
  「那另一個方法呢?用『器材攻克城池』之類的。」
  「古代和中世有破城鎚、投石器、還有土木工事或炸藥之類的王牌可用……至於現代就沒有類似的器材了。」
  「現在保護鎮守府的,主要是念導神格和巨兵軍團嘛。」
  志緒理嘆了一口氣,立夏也惋惜地同意了。
  「到頭來,只有巨兵能克制巨兵,攻擊方要有防禦方的三倍軍力才行,湊齊大軍是攻城戰的基本。不過,連一千騎百人隊都打不下來的鎮守府,要用多少巨兵進攻才夠呢……」
  或許,該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吧。
  女性與會者很自然地閉上嘴巴,都不說話了。現場籠罩沉默的氣息,大家不是在沉思,那是一種苦無對策的凝重氛圍。
  征繼隔了良久終於開口,他知道該輪到自己發表意見了──
  「關於進攻箱根,我想了幾個方案。」
  「真的嗎,大哥!?」
  「是啊。有些方案可行,有些方案頗有難度。我們的時間確實不多……多少還是有一點空間的。」
  初音的眼神恢復神采,征繼先餵她吃了一顆定心丸,和平常一樣淡淡地說道。
  「再過幾天,我的想法就要成形了,妳也幫幫我吧。」
  「嗯嗯,沒問題!」
  「征繼先生,可否請教你的方案為何呢?」
  征繼冷靜的語氣,反而收到了奇效。
  立夏也重拾了往日的霸氣和威儀,尋問征繼的作戰計劃。
  「當然了。首先──我們假裝要切斷箱根的補給線,隱藏短期決戰的意圖。另外,請公主和那個楊參謀擔任仲介,與羅馬軍密切聯繫。」
  「羅馬軍?你是指小田原城的守軍嗎,征繼先生?」
  「是的。那個衛青將軍……是個相當有用的男人。」
  征繼很明確地斷言衛青的能力。
  老實說,衛青才初試啼聲,表現出的軍略差強人意。在當下瞬間找出最適當的方法固然值得稱讚,但也不外如是。衛青沒有展現出一位名將該有的才幹。
  然而,他的『樸素和差強人意』令人不寒而慄。
  征繼甚至認為,那樣的特質才是『復活者‧衛青將軍』真正的價值,不下於愛德華王子的華麗和獅心王理查的野性──
  假如,衛青是刻意選擇最不起眼的對策。
  那他就是一個值得依靠的男人。
  「最大的問題是,我的補給必需達到萬全狀態。」
  補給,志緒理和初音聽到這個字眼都抖了一下。
  橘征繼獲得靈液的特殊方法,是她們兩個人的秘密。
  立夏對此感到不解,征繼坦承自己的秘密,替東海道的新總督釋疑。
  聽完解說後,立夏罕見的狼狽,整張臉都紅透了。
  「換、換句話說,征繼先生的靈液是來自殿下和橘是嗎?」
  「正是。」
  「用──用肌膚之親來獲取溫度?」
  「不錯。」
  「你們身為皇女和騎士,名義上好歹也是兄妹,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是。不過,我也不忍心再加重公主和初音的負擔了,因此我想了一個替代方案。」
  「!?你是什麼意思,征繼大人!?」
  「你、你不需要初音和公主的協助了嗎!?」
  「按照我的方法做,說不定就不用再麻煩妳們了。」
  志緒理和初音也嚇了一跳,兩女連忙逼問征繼。征繼冷靜答覆她們後,凝視著立夏美麗的俏臉。
  替代方案需要她這位新總督的許可。
  「立夏大人──」
  「征、征繼先生,難不成你……」
  「沒錯,如妳所料。還請妳務必答應我。」
  「現……現在談這個是不是太早了!我、我也是要有心理準備的。就算是你的請求,我也很難同意啊……!」
  立夏激動大叫,害羞地撇過頭。
  她承受不了征繼正直、誠懇的視線。
  一位女中豪傑難得有這種反應。這也不怪她,征繼的要求實在太唐突了。
  可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征繼低頭懇求。
  「拜託了。那些東海道將家的騎士侯──請讓我分取他們的靈液吧。」
  「……咦?」
  不知怎麼搞的,立夏無言了,她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說……要從我們將家的騎士身上?」
  「沒錯。之前除了公主和初音,我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如今情況不同了,身旁多了不少騎士侯啊。」
  「征繼大人。騎士侯是增加了不少沒錯──但那些人全都是男的啊!」
  端莊嫻熟的志緒理,也莫名地動搖了。
  「難、難道,你也要對男人做『那種』事情!?」
  「當然了。仰賴他們的話,補給起來就更輕鬆了。況且,有十多個強壯的男人──」
  征繼沒有忘記,他害年輕柔弱的志緒理承受了不少負擔。
  「找他們來補給,就不必擔心身體上的負擔了。」
  「不行喔,大哥,那樣太不撿點了。雖然初音也想見識一下!」
  「初音說得對。身為你的君主,我絕不同意!」
  這個起死回生的密技,可是攻略箱根的突破口。
  偏偏,皇女殿下和小妹疾言厲色,要他千萬『別衝動』。盟友──秋瀨立夏呆若木雞,連嘴巴都闔不攏。

  3

  征繼告知立夏補給的秘密,按原訂計劃出席軍事會議後。
  他來到了海岸附近。
  這裡是富士市的田子浦港,也是他二十天前造訪過的地方。那時候他在這一帶起義,拯救了被英軍抓走的三位騎士侯……
  夕陽逐漸西沉了。
  傍晚時分,夕照下的駿河灣有股難以言喻的美感。
  不過,觀賞美景不是征繼的目的。
  「這就是英國船艦對吧,好像叫廷塔什麼的?」
  「我記得艦名是廷塔傑爾。」
  征繼和擔任司機的初音閒聊了幾句。
  田子浦港的碼頭上,停了一艘外國籍的大型船艦。
  驅逐艦廷塔傑爾──東海道軍從維新同盟手中奪回富士市,不但在市內俘虜了英軍,還在港口查獲了這艘船。
  船身全長一百八十三公尺,滿載排水量一萬五千噸。
  與其說是一艘流線形的軍艦,反而更接近時髦簡約的北歐家具。可是征繼聽人說過,這是導入隱蔽設計的結果。
  動力源是活用人造靈液的流體爐。
  在某種程度上,爐體也有水靈殿的功效。
  船艦可當作有翼巨兵的活動據點,說是空母也不為過。
  「大哥,為何要跑來這裡呢?」
  「我在軍事會議上聽到這東西的名字,稍微有些好奇。也許有機會派上用場吧。」
  「開這艘船突擊箱根關要,感覺蠻帥的呢。」
  「如果箱根在海邊,那確實不錯。」
  「蘆之湖不是海嘛……聽說裡面有鱒魚和公魚呢。」
  「另外還有黑鱸,是一座純粹的淡水湖,也沒有和海洋相連。」
  英國船艦本來是禁止進入的,征繼請看守的步兵隊打開搭乘入口,這也算是騎士侯的特權吧。
  兄妹二人聊天打屁,一起在艦內踱步。
  他們依序前往甲板、直昇機格納庫、艦內的駕駛區域、多用途大廳、食堂、調理室、娛樂室、淋浴間、醫務室──
  別說英國人了,就連東海道士兵都看不到。
  船艦封鎖後,裡面杳無人煙。初音在無人的醫務室說:
  「打開流體爐,船艦應該能移動吧……至於武器管制和探索敵人之類的事情,沒有精靈的力量就無法使用吧?」
  「是啊,那也是摩根勒妃幹的好事吧。」
  驅逐艦廷塔傑爾,是大英帝國最新銳的戰船。
  對空武器管制系統,和統馭船艦的念導精靈連動,賦予艦上的砲火神秘之力。
  包含武器管制系統在內,所有『念導系』的系統都被嚴密封印了。
  東海道的念導軍官分析,那大概是管理的念導精靈──《摩根勒妃》下令的。
  據說,連從船上的記憶領域奪取重要情報都辦不到。
  撇開黑王子和獅心王不說,英軍竟還有這麼厲害的伏兵。
  征繼再次感受到敵人有多頑強。
  「對了,大哥。你剛才說的事情──是認真的嗎?」
  初音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就、就是找男人補給靈液的方法!」
  「認真的啊,誰會拿那種事情開玩笑呢。」
  征繼一如往常地冷靜抗議,小妹卻一改開朗的態度,難以啟齒地說道。
  「可是,這等於──要跟男人有、肌肌、肌膚之親、來溫暖身體啊……該怎麼說呢,你對這種行為完全沒有抵抗的嗎!」
  「嗯,沒有啊。」
  「咦咦!?」
  「就當作自己去到極北之地就好了。在挑戰冬季極限的酷寒之地,和伙伴靠在一起取暖是很正常的行為,與性別無關吧。」
  「男人與男人脫光衣服抱在一起耶!?」
  「有必要的話,我不介意脫衣服的。」
  「那是女演員的台詞好嗎?那、那個啊,大哥。你就沒想過,和你有肌膚之親的男人,會被你吸引,對你產生情愫嗎……」
  「妳是說,男人會愛上我?」
  征繼嚴厲地瞪視初音,小妹難得陪笑打馬虎眼。
  「這、這只是假設啦。不過,大哥再怎麼膽大包天,對這種事總該有抵抗了吧……」
  「沒有,其實也還好。」
  「咦?」
  初音發出傻傻的驚呼聲,征繼木訥地說。
  「哪怕對方是男性,只要是真誠的感情──我也會認真考慮是否接受的。最後兩情相悅也不無可能……」
  「大哥,你不介意和男人墜入情網!?」
  「我沒這方面的經驗,也無法斷定。仔細想想,我沒有過去的記憶。如果我前世是這樣的人……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問題可大了,初音絕不允許喔!」
  「……為什麼?」
  「沒為什麼!所、所以,別說你要找男人補給啦……」
  至今,初音在言談間情緒很亢奮。
  不料,她突然壓低音量,一臉難過地摟著征繼的手臂。就好比一個不安的小孩子,向父母尋求慰藉的感覺──很難想像巾幗英雄橘初音,會有這樣的行為。
  而且,初音偷瞄了床舖一眼,征繼這才想到此地是醫務室。
  「初音知道自己提出了任性的要求……但初音會加倍努力的。」
  這句挑逗,包含了從今往後都會努力獻身的意思。
  征繼十分訝異,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小妹。
  「初音願意為大哥貢獻所有心力。別擔心,初音比一般男性還要健康、有毅力,不會輸給那些騎士侯的……」
  剛才,征繼尋問初音反對的理由。
  現在已沒必要細究了,他一看初音的反應就想通了。想不到,那樣一件小事會讓初音心生嫉妒──
  征繼覺得這份純真很可愛,他也瞄了床舖一眼。
  二人坐上白色的床單,深情細語。
  「今天早上妳也分享靈液給我,我不想害妳太操勞。」
  「別小看初音,早上的事情都過半天了。好、好了,你先轉過去一下。初音……要做點準備。」
  征繼背對初音,盯著醫務室的牆壁。
  身後傳來寬衣解帶的聲音。
  他們成為肌膚之親的關係,也有十天左右了吧。然而,初音還是不好意思在征繼面前赤身裸體。
  平時的初音明朗快活,在征繼面前卻是情竇初開。
  這種反差也非常可愛。
  「好、好了。」
  「…………」
  有了初音的許可,征繼回過頭來,不發一語。
  初音脫下了『窈窕淑女』風格的和服及褲裙,連和服的專用內衣也沒穿,她只用床上的毛毯披在自己身上。
  左手巧妙遮住乳房,沒有坦承相見。

  初音看起來極為害羞。
  傍晚時分,嫣紅的夕陽透入船上的小圓窗。初音的臉頰和身體通紅,卻不光是夕陽照射的關係。
  「初音。」
  「那、那個啊。這話也許不太撿點,但初音希望大哥盡量獲得溫暖──因此,初音猜想是不是多脫一些比較好。也、也許沒必要脫到這種地步是吧……」
  「不,這樣很好。」
  征繼抱住初音的肩膀,一把拉進懷裡。
  二人在床上相擁,初音也順勢壓住了征繼。雙方近在咫尺,相視而笑。
  平常征繼笑的時候,總是微微抽動臉頰,嘴唇很少有笑意。
  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流露了自然的笑意。
  「大哥……」
  初音低語間──嘴唇親吻著征繼的脖子。
  親吻的觸感甜蜜浪漫,在上位的初音以穠纖合度的重量,壓迫著征繼的身體。
  他們的雙腿,也很自然地交纏在一起。
  相對的,初音猛然一驚,她發現自己在親吻大哥。看來那是下意識的反應。
  「對、對不起。大哥偶爾也這樣做,初音就……」
  「我有做這樣的事嗎?」
  「嗯……有,也不是每次都有啦。」
  「妳不喜歡嗎?」
  「唔──不會。沒有不喜歡啊……所以初音才……」
  初音說的話實在太可愛了,征繼不禁抱住她傲人的好身材。初音開心地笑了,又一次親吻征繼的頸部。
  兄妹相擁了一陣子──
  征繼冰冷的身體,溫度慢慢提升了。
  同時,嬌媚的嘆息也自初音口中流洩而出。
  「嗯嗯……嗯嗯……呼啊。啊──比平時更熱呢,大哥……」
  「怎麼了?」
  「初音想努力溫暖大哥──自己的身體也變得好熱喔……腦袋昏沉沉的,都沒辦法思考了……」
  「這都是為了我嗎?」
  「是、是啊……嗯嗯。呼啊──」
  征繼撐起上半身盤腿而坐,讓初音坐在自己腿上。他和小妹在床上面對面,緊緊地抱住彼此。
  「初音。」
  這一次,換征繼貼近初音白晰的頸子。
  可愛的小妹身體火熱,征繼吸吮她的脖子,試圖汲取她身上的溫度。如同熱水的燥熱身體,稍微變溫了。
  「大哥!」
  初音呼喊征繼,情緒達到了最高潮。
  他們相擁了好幾分鐘,滾燙的體溫才緩和下來。眼前的少女身上只披著毛毯,征繼正想放開她。
  不過,初音反倒主動抱緊征繼。
  「不行喔,大哥……初音決定了,今天要比平時更努力才行,請你盡量拿走初音的一切吧……」
  當然,小妹已經很努力了,征繼不想增加她不必要的負擔。但初音惹人憐愛的氣息刺激了征繼的情欲,他再一次用力抱住初音。
  到頭來,初音的體溫整整兩次飆至了最高峰。
  征繼每一次都獲得了不少靈液和體溫。
  第三次結束後,體力過人的初音也精疲力盡,在床上發出了酣睡的聲音。
  征繼替裸體的初音蓋上毛毯,暫且欣賞她沉睡的容貌。
  之後,征繼走出了醫務室。
  驅逐艦廷塔傑爾,他才參觀到一半。
  他打算逛完一圈後,再叫醒初音一同離開,首先,他從艦內走到甲板,前往類似高塔的艦橋區域。
  這裡是艦長、操舵的軍士官,乃至艦隊司令聚集的地方。
  堪稱是驅逐艦廷塔傑爾的司令塔。
  「戰船啊。」
  征繼站在窗邊,眺望著外面。
  塔型艦橋蓋在甲板上,高度相當於一座小樓。若是在古老的帆船上,這番景緻只有桅杆上的瞭望台才看得到了。
  天色已然入夜了。
  船艦停在碼頭上,田子浦港外圍的駿河灣也一覽無遺。
  柔和的月光和初冬的星座照耀海面,今天海相平穩,夜晚的海景有種沉靜的氣息。然而征繼沒有特別的感想。
  他第一次騎乘翼龍時,倒是有種懷念的心情。
  「我前世,似乎和船無緣啊。」
  「你是要確定這一點,才來到這裡的嗎?」
  ……身後有人向征繼搭話。
  征繼察覺了對方的氣息,因此也不怎麼訝異,他冷靜地說。
  「沒帶護衛獨自行動,未免太不小心了,公主。」
  回過頭一看,藤宮志緒理就在他面前。

  4

  對於征繼的批評,志緒理不滿地說。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你也很清楚才對,要找到比我更厲害的念導術師不容易吧?」
  「確實。」
  志緒理穿著白色襯衫和藍色裙子,模樣甚是清純。臉上還戴了變裝用的眼鏡,想必也施加了印象操作的念導術吧。
  閒話休提,征繼回答皇女的疑問。
  「其實我在軍事會議中聽到這艘船的名字,內心產生一個奇妙的想法。廷塔傑爾這艘船不曉得能否用在下次的戰爭上。」
  「進攻箱根關要──進攻山城要用這艘船?」
  「是的。如果我前世擅長運用戰船,或許能想到什麼好方法……」
  「所以才來參觀實物是嗎?」
  「可惜,那似乎是我的錯覺,我什麼方法也沒想到。」
  「大英帝國的最新戰艦,也無法翻山越嶺嘛。」
  「是啊,白來一趟了。」
  征繼淡薄地報告完,志緒理也笑了。
  當然,志緒理不是在嘲笑征繼,而是覺得他的感想很可愛。不過,志緒理馬上恢復嚴肅的表情,擔心地嘀咕道。
  「你會依賴這麼不確定的直覺,代表這次的箱根攻略,對你來說也很困難對吧……」
  「那個名為四神的系統,確實很難處理。」
  精靈,咲久耶和念導神格《青龍》,是駿河鎮守府的守護神。
  遺憾的是,兩軍的守護神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精靈摩莉安控制的是青龍、朱雀、白虎、玄虎的統合體──
  那種怪物和愛德華王子聯手,無疑是最難對付的敵人。
  「事實上,我見識了四神之力後也有想法。身為皇女的我要是用上相應的手法,或許可以輕鬆封印那頭怪物吧。」
  「…………」
  「目前我在調查這個方法是否可行,請你再稍等一下吧?」
  「公主,這樣妳的性命──」
  「志在皇圖霸業,這是難免的事情。放心吧,負擔太大的話我會另謀其他手段的。」
  志緒理難得用半開玩笑的方式,莞爾笑道。
  「我才剛剛就職,位子都還沒坐熱就因病療養,未免太愚蠢了。」
  「有同感,還望公主自愛。」
  他們很久沒有獨處,好好促膝長談了。
  二人都有這樣的感覺。仔細想想,過去他們每天都會安排時間獨處,進行靈液的補給,順便交心閒談。
  「對、對了,征繼大人,關於補給的事情。」
  志緒理改變了話題,大概她也想到靈液的事情了。
  「你……你想拜託男性騎士侯補給──」
  「公主也反對嗎?」
  「呃、我、我是不太贊同的……我、我沒有歧視之類的意思──我並不認為同性戀之類的行為是反社會舉止,不該發生在我的騎士身上。只是,我不希望征繼大人這麼做。」
  皇女殿下可能是動搖了,搬出了許多『含糊其詞』的說法。
  這反應實在太可愛了,征繼故意反問。
  「因為是我,所以才不行嗎?」
  「是、是的……那個,征繼大人。」
  皇女殿下毅然抬起頭來。
  變裝用的眼鏡,加深她冰雪聰明的印象。
  她果然是一位美麗的女性。志緒理用意志力排除深藏在眼中的迷茫,她怯生生地說。
  「我也休息很久了……已經沒問題了。」
  感情含蓄的志緒理,鼓起勇氣提出了要求。
  聽到這種話還不亢奮,絕對是腦筋有問題。征繼不發一語,直接抱起公主的身體。
  「呀……!?」
  「公主,我當然也需要妳的幫助。」
  征繼使出名副其實的『公主抱』,將皇女殿下的玉體放到不遠處的皮椅上。
  以軍艦的用品來說,皮椅的規格很豪華,也許是艦長專用的吧。
  征繼讓皇女靠在皮椅上面。
  「我、我馬上準備……」
  志緒理支支吾吾地說完後,撐起了上半身。
  她解開襯衫的所有扣子,跪在座位上拉開裙子的扣鍊,藍色的布料也隨之滑落。
  繼承龍之血的公主,肩上披著白色襯衫。
  另外還剩下淡桃色的內衣褲,以及包裹雙腿的絲襪。為了征繼,她不惜展現出自己高貴的肌膚。

  志緒理的姿勢,同樣是跪在座位上。
  這個動作彌補了雙方的身高差距,志緒理的視線高度和站立的征繼相去不遠。
  她沒有摘下變裝用的眼鏡,也許是忘記了吧。氣質比平常更聰明的皇女,就在征繼伸手可及的距離內。
  「公主,懇請妳施恩了。」
  「別這麼說。沒有你的幫助,就不會有我。為了你,一點犧牲不算什麼──」
  皇女真情傾訴,征繼抱住志緒理的身體。
  志緒理也摟住征繼,接受他的擁抱。這時,一股俏皮的念頭油然而生,征繼在志緒理的耳邊悄悄說道。
  「公主……真的是單純的犧牲嗎?」
  「不、不要胡說八道了,快點集中精神。」
  志緒理訓斥征繼之餘,主動耳鬢廝磨,猶如在撒嬌一般。她貼住征繼的臉頰,看上去是不經意的舉動。
  這樣的行為代表皇女殿下的心意,以及兩人的距離。
  志緒理嬌媚的反應,像在訴說自己寂寞難耐。而這也點燃了征繼心中的火焰。
  他更用力抱緊志緒理,面對一位高貴的女性也許稍嫌粗魯了。
  然而,志緒理完全包容了征繼。
  「征繼大人……」
  公主陶醉地呼喊征繼,接著靠在征繼的脖子上,反覆輕吻他的肌膚。
  現在回想起來,志緒理在靈液補給方面,比初音更有經驗。
  她的身段和言行端莊嫻熟,卻和征繼共度了極為深情濃密的時光。如今她溫柔撫摸征繼的背脊和手臂,盡心溫暖身體冰涼的復活者。
  「……公主。」
  「……征繼大人。」
  他們甚至覺得,呼喚對方就能加深彼此的羈絆。
  終於,征繼的身體逐漸回溫,順利從志緒理身上吸收到靈液的精華了。
  征繼回憶起剛才的一幕。
  他的小妹在補給時,身體變得和熱水一樣滾燙。熱量化為龐大的靈液,提供橘征繼戰鬥的力量。另外,初音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亢奮。
  征繼告訴自己──集中意識,先不要奪取熱度。
  不久,志緒理產生變化了。
  「征、征繼大人……今天我……好像有點奇怪。身體比平時更燥熱,昏沉沉的,腦筋沒辦法思考了──」
  志緒理喃喃自語,彷彿在說夢話。
  眼鏡下的瞳孔渙散失焦,失去了平時的伶俐。
  「呼啊……唔。征繼──嗯嗯嗯!啊……嗯嗯嗯……嗚嗚嗚!」
  皇女殿下的情緒潰堤,再也壓抑不住聲音,征繼也在同一時間放鬆身體。
  滾烫的高溫頓時灌入征繼的體內。
  努力忍耐靈力流失的志緒理,也到達了極限。
  「啊────」
  志緒理全身上下脫力了。
  就這樣,征繼的女主人暈厥了。但嘴角流露滿足的微笑,恍惚的表情甚是幸福。

  征繼不能丟下暈厥的志緒理離開戰艦。
  況且,他在驅逐艦廷塔傑爾上,還有事情沒辦完。到頭來,征繼抱著皇女殿下,回到先前的醫務室。
  初音躺在唯一的床上熟睡。
  她沒有醒來的跡象,所幸英國船的醫務室床比較大,應該可以躺下三、四位日本女性。
  征繼把志緒理放在初音旁邊,獨自前往甲板。
  今夜月明星稀。
  「好──」
  征繼再次思考。向東海道的男性騎士侯分取靈液的計劃,還是該如實執行吧。
  志緒理和初音的心意固然可喜,但這畢竟是關乎勝敗的大事……
  「帝王之狗,力量不足讓你吃了不少苦頭是吧。」
  後方傳來發話聲,征繼嚇了一跳。
  他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和剛才見到志緒理時完全不一樣。他慢慢轉過身來,對方是一個穿著藍色和服的女童。
  女童五官秀麗,約莫小學高年級的程度吧。
  她身上不只和服是藍色的──連秀髮也綻放青藍的光芒!
  「妳知道我是什麼人?」
  女童顯然不是泛泛之輩,征繼單刀直入。
  和服裝扮的女童態度高傲,竊笑的表情活像一個俏皮的小孩。
  「正確來說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看你的臉龐,我自有幾個感想。」
  「類似靈感是嗎?」
  「你是一頭狗,你過去的人生幾乎是王者的狗。」
  「妳……也不是人類吧?」
  「看得出來嗎?了不起啊,老不死的。怪不得我的公主那麼賞識你。」
  話才剛說完──隨後。
  這位口吻形同長者的神秘女童,憑空消失了。
  就好比擔任傳令的管狐一般消失無蹤,難道她施展了瞬間移動嗎?征繼正感到好奇,甲板又出現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直接走向征繼,是征繼等待的對象。
  今晚,他們約定在廷塔傑爾上碰面。
  「久等了,征繼先生。」
  來者是東海道的新總督,秋瀨立夏本人。

  5

  「對了,我是第一次拜見立夏大人穿便服呢。」
  「的確,我一直都穿軍服嘛。這樣穿……很奇怪嗎?」
  東海道首屈一指的騎士侯,表情有些不安。
  今晚,立夏穿著黑色的皮夾克,以及灰色的緊身褲。這身裝扮襯托她良好的身材──尤其突顯美腿的纖細。
  夜晚氣溫不算太冷,立夏的夾克拉鍊卻沒有打開。
  征繼稍微瞇起眼睛說道。
  「怎麼會呢,非常適合妳啊。」
  「請、請不要對我說這些客套話了。對了──」
  立夏害羞地縮起身子,她說。
  「有件事我始終蠻在意的,你說話不必太過拘束。你是侍奉皇女殿下的復活者,又是正式獲得敘勳的騎士侯,地位可說不下於我。」
  「這話應該反過來說才對。」
  征繼維持平時的冷靜氣質,反駁立夏的說法。
  「跟我這種人說話,立夏大人沒有必要太講究禮數。現在我是皇女的隨臣,才有幸在東海道的組織棲身。」
  「那麼,我換個說法吧,征繼先生。」
  從秋瀨家的騎士公主升格為總督的少女,也不肯放棄自己的主張。
  「你──可能是天下豪傑‧土方歲三。對待你這樣的重要人物,饒是將家總督也得付出十足的敬意。這也算是演出的一環,請你接受吧。」
  「原來如此。」
  「況且,說句心裡話吧。我想和征繼先生推心置腹……成為肝膽相照的關係,還望你多多擔待了。」
  立夏俏皮地笑了,還抛了一個魅眼。
  繼續堅持就不太解風情了,征繼同意了她的要求。
  「瞭解了,那我就稍微推心置腹一下吧……其實呢,有機會欣賞立夏大人的便服,今晚我運氣不錯呢。」
  「這、這種推心置腹的方式太突兀了啦!」
  征繼老實自白,立夏反倒抱怨了。
  「聽說你對選美比賽心心念念,原來征繼先生沒有想像中的硬派呢。」
  「我也希望立夏大人參加選美比賽呢。」
  「還是免了吧。我好歹是將家之女,而且又成了總督。」
  他們對話的氣氛,和先前稍有不同。
  立夏隨和地回應征繼後,又改變了話題。
  「另外,關於那個……請我們將家騎士補給靈液的問題。」
  「立夏大人也反對嗎?」
  「當然了。征繼先生的補給問題是最高機密。和……和不特定的多數騎士發生關係,再隱密的情報也會洩漏的!」
  「的確,有道理。」
  聽了立夏的說法,征繼才發現這個可能性。
  他太大意了,整天煩惱戰爭的事情,卻沒有想到這一點。東海道新總督低下頭來,又說了下面這番話。
  「所、所以我決定代替底下的家臣……負責給予征繼先生靈液。」
  「立夏大人願意屈就?」
  「是的……啊、可是,請你千萬不要誤會喔!」
  立夏突然生氣地說道。
  「我、我並不是因為你可能是土方歲三,才對你感興趣的。更不是因為這件事才開始在意你,最後到了無法忽視你的地步喔!」
  「原來如此。」
  立夏似乎不打自招了,總之這是她的意思。
  「那改天就麻煩立夏大人了。」
  「現……現在就來也無所謂啊?」
  「現在?」
  立夏神情害羞委婉,語氣倒是相當果決,征繼有些意外。
  「是的……距離進攻箱根,也剩不到幾天了。而且,我又晚其他人一步──啊啊、沒事,我是說自己身為一個後來居上的同志,應該和皇女殿下或橘初音看齊,把握時間全力幫助征繼先生才對。」
  「立夏大人有這樣的覺悟嗎?」
  「此乃一介武士該有的心得。」
  征繼也沒吐嘈,這是一個少女該有的心得吧。
  他一把抱住身穿便服的立夏,凝視著立夏剛毅的美貌。
  「那麼,可否麻煩妳委身於我呢?」
  「你、你要不嫌棄我這樣的粗人,就請便吧……」
  這位將家千金的態度與其說是羞恥,不如說是害怕未知的體驗吧。
  緊緊包住上半身的黑色皮夾克,拉鍊還拉到了最頂端。
  想當然,這身衣物是進行儀式的障礙物。
  征繼隨手扯下拉鍊,又吃了一驚。
  「至……至於補給的方法,我都聽說了……」
  立夏的聲音很細小。
  夾克底下,是極短的無袖上衣。
  看起來和胸罩差不多,立夏細緻的腰部也一覽無遺。再者她似乎只穿一件輕薄上衣,並沒有內衣在底下。
  征繼抽動臉頰微笑,脫下她的夾克。
  後方正好是艦橋的牆壁,他讓立夏靠在牆上坐下來,自己也彎下腰,準備從正面抱住立夏的身體。
  「麻煩立夏大人,稍微分一點體溫和靈液給我了。」
  「啊、且慢──」
  在征繼抱住立夏之前,立夏悄聲說道。
  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行為,立夏很緊張。她凝視著征繼的雙眼,以不負巾幗英雄的銳氣毅然宣言。
  「別說只有一點,請你盡量吸取吧。征繼大人就是靈液不足,皇女殿下才會體力不支對吧?」
  「這……」
  「也許這番話聽起來很不敬,但我想和復活者征繼先生成為對等的關係。請不必顧慮我而手下留情,我寧可被你當成對等的盟友粗魯對待──這樣我反而比較開心。」
  「…………」
  「也請你不要小看我。我的鍛鍊可不輸給橘初音,不用小心對待也沒關係。」
  征繼笑了,立夏展現出一個當世英豪該有的氣概。
  她不想仰望征繼和愛德華這些復活者,把他們當成超乎尋常的怪物,更不願容忍自己比不上他們的事實。
  哪怕實力不如人,至少氣概不能矮人一節。立夏決定終有一天要追上他們。
  立夏充滿傲氣的真情傾訴──若是拒絕了反而不敬。於是,征繼用力抱緊將家千金美麗的肢體。
  立夏柔軟的胸部,在征繼的胸膛上受力變形。
  就質量來說,她的胸部稍稍輸給初音和皇女殿下。但從穠纖合度的美感來看,則是秋瀨立夏略勝一籌。
  征繼實際享受到那份娟秀的美感。
  等他的身體開始回溫,立夏的眼神也逐漸渙散了。
  「再來可能會越來越辛苦……」
  「求之不得。征繼先生的身體,竟然這麼冰冷──嗯、啊……」
  立夏的呼吸有些紊亂,體內好像有什麼躁動的感覺。
  征繼利用先前的要領,壓抑熱量的吸收。不過,就算考量到這一點,立夏全身的溫度也上升得太快了。
  也許立夏有這樣的資質吧──身心的熱度極易升高。
  看到有別於志緒理和初音一開始的反應,征繼才有上面的感想。然而,現在這點小事無關緊要。
  「立夏大人,請放鬆身體的力氣。」
  「我……知道了。啊、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立夏一放鬆身體,全身的熱度瞬間被抽取一空。東海道首屈一指的女騎士,在征繼懷裡暈倒了。
  她失去的熱度和靈液,如今在失憶的復活者身體裡。
  「真是多謝了……」
  立夏睡著了,征繼把夾克披在她身上。
  多虧皇女志緒理、橘初音、秋瀨立夏的幫助,征繼總算有戰鬥的本錢了,欠下這麼大的恩情實在過意不去。
  ……征繼發現自己熱血沸騰,心跳的鼓動也變強了。
  連續從三人身上分取靈血,橘征繼的神秘之力急速親升,身心也產生了變化。
  征繼以為情況很快就會穩定下來──不料。
  「嗯……?」
  四周的景色驟然改變了。

  他本來在二十世紀末的日本,一艘停在港口的軍艦甲板上。
  無意間,他在寬廣的大草原上奔走,跨下騎著貧瘠瘦弱的馬匹。事實上,那是足以踏破千里的剽悍戰馬。
  以前,志緒理曾經引導他觀看『過去的記憶』。
  現在的景色和當時相同。
  「我的力量……靈液一口氣增加的關係嗎?」
  征繼知道這是幻視,類似夢境的東西。
  他和疲憊的精實部眾,專心奔馳在無盡的曠野上。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征繼心中有一股確信。
  這次他在夢中有『目的地』,而某個男人在那裡等待自己……
  那傢伙一定也率領著部隊,前往相同的場所。可是,他走的路線和征繼全然不同。
  兩軍的距離,不曉得有幾百公里?
  馬不停蹄地奔馳下去,一定有辦法和盟友的軍隊會合。再來殲滅嚴陣以待的敵軍,襲擊目標的都城即可。
  自己和那個男人肯定辦得到。嶄新的確信,在征繼心中油然而生。
  就算雙方並非血親,也是等同親兄弟的盟友。
  那個男人和征繼率領的部隊,是帝國最強的矛和最快的箭。這兩大神劍,堪稱《雙頭之狗》……
  「╳╳╳」
  征繼正要唸出盟友的名字。
  他這才發現,自己忘了那個可靠的男人叫什麼。

  6

  眾人在驅逐艦廷塔傑爾度過一夜,迎來了天明破曉。
  「早安,公主。」
  「早、早安……呃呃,這是怎麼回事呢?」
  征繼來到船上的醫務室道早安,在床上甦醒的皇女殿下一臉不可思議地張望四周。
  這也難怪,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被帶到醫務室的。
  朝陽透入了船艦的窗戶。
  橘初音和秋瀨立夏,就睡在床舖兩側。從毛毯的間隙,隱約可見她們性感撩人的姿態。
  「嗯~……初音吃不下了……」
  說夢話的初音,全身上下只有毛毯蔽體。
  至於立夏,她只穿著極短的上衣和灰色的緊身褲(鞋子和襪子都被征繼脫掉了)。
  最重要的是,志緒理本人只剩下淡桃色的清純內衣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皇女口中發出了氣質公主不該有的尖叫聲。
  尖叫聲大到驚醒了初音和立夏。

  三十分鐘後。
  征繼獨自離開廷塔傑爾,和守衛的步兵隊打招呼。
  他把上船時使用的鑰匙還給衛兵,接下來──他還沒打算回富士鎮守府。征繼前往田子浦港附近,一個海岸旁的大公園。
  第一次來到富士市,他也去過那個地方。
  那時候他瞞著初音,偷偷分取志緒理身上的靈液。三位女性就在當初那張長椅邊,等待征繼到來。
  這三位女性,當然是皇女殿下、皇女的專屬女官、還有東海道新總督了。
  她們三人先行下船,以免傳出『和征繼共度一宿』的緋聞。
  「「「…………」」」
  志緒理和立夏不說話,連一向開朗的初音也沉默了。
  三人的氣息有些陰暗。另外,征繼還沒有說明昨晚發生的事情,但她們在等待征繼時應該有交換情報了。
  其實也不用交換情報,光看起床時的狀況就略知一二了……
  征繼首先向主公志緒理低頭致謝。
  「公主,昨晚真是多謝了。」
  「不、不客氣。我是征繼大人的君主,這是我當為之事……」
  皇女殿下難得語塞,征繼轉頭看著小妹初音和盟友立夏,也對她們表達謝意。
  「我也要鄭重感謝初音和立夏大人,多虧妳們分享靈液,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或許是這個原故吧,我稍微想起了過去──也就是前世的記憶。」
  「真、真的嗎,大哥!?太好了!」
  「正確來說不是完整記憶,純粹是片斷吧。」
  「確實呢……今天早上的征繼先生,念力比過去要強。」
  初音替征繼高興,立夏也瞇起眼睛微笑。
  在場的三位女性很清楚,橘征繼身心充盈的力量到達了另一個層次。現在他的騎力,大約有四百以上──
  他突破了至今難以超越的障礙。
  照此推算,在進攻箱根之前應該能做好充分的準備。
  「你、你說,這是從我們所有人身上……獲得靈液的關係是嗎?」
  「十有八九是這樣的。」
  征繼堅定斷言,立夏向皇女殿下和後輩騎士侯使了一個眼色。
  「殿下。誠、誠如我先前所述,要避免不特定的多數騎士侯和征繼先生發生關係──說錯了,是要避免太多人知道這個秘密才對,因此……」
  「妳、妳的意思是,補給交給我們來就好是嗎?」
  「的確,初音也不希望大哥失控,讓事情變得更複雜。雖、雖然男人之間做那種事,初音有點興趣就是了……」
  果不其然,她們已經先討論過了。
  瞧三位女性的反應,征繼有一種既視感,就好比三個國家爭奪一塊土地引起紛爭。
  沒有人願意妥協的話,所有國家都會蒙受極大的損害。
  倒不如制定協議,暫且用『從寬以對』的方式處理問題。現在的情況和那種氣氛類似,征繼猜想自己是不是也該說點什麼。
  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候。
  「喂、也差不多該輪到我說話了吧?」
  有人在後方先開口了。那個人的語氣像個尊大的老人,聲音卻是可愛的少女音調。征繼聽過這個聲音。
  回頭一看,又是昨晚的女童。
  女童穿著藍色和服,盤起的秀髮綻放青色的光芒。
  她手上拿著扇子,散發一種涉獵玄學的人士獨有的脫俗氣質。這位女童令人印象深刻,志緒理搶先向她打招呼。

  「妳可終於來了,龍膽師父!」
  龍膽師父,堪稱皇女志緒理的諸葛孔明。
  這一刻,這個名字和面孔在征繼心中串聯起來了。

  「太淡了。」
  龍膽師父喝了指定的飲料後,不滿地說道。
  志緒理本想快點進入主題,神秘的女童卻先提出了要求。
  『來到滿是塵埃的都市,我口渴了。先來一杯潤潤喉吧。喂、那邊的女侍,去給我弄點飲料來。』
  『我跟妳說喔!我說要喝飲料,妳可別拿茶或咖啡來。』
  『我的嘴巴只喝得下酒和般若湯(佛門對酒的隱喻)!』
  她還沒問清每個人的身份,就對女官初音頤指氣使了。
  露了一手奇妙的觀察力之後,龍膽師父又提出了誇張的要求。眾人目送初音離開,過了十五分鐘,初音從便利商店搬回啤酒,龍膽師父喝了一口就皺起眉頭抱怨。
  她甚至還說。
  「真不像話……我好歹也是個嗜酒之人。我也能理解大家喜歡『先喝啤酒』的妙趣,但這個不行啊。女侍啊,要招待妳們家公主的恩人,至少也該機靈一點,拿出駿河的在地啤酒才對吧?那種啤酒口感也算清淡,風味倒是芳醇啊。」
  「初、初音還未成年啊,又不懂酒。」
  初音也很困惑。
  她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會被一個看似小學生的女童訓話吧。相對的,立夏在皇女殿下耳邊悄聲說道。
  「我記得她是殿下的庇護者,隱居在油山的溫泉町是吧?」
  油山,姑且是在駿河市內。
  不過位置在南阿爾卑斯的山區裡。那是一個除了溫泉以外什麼也沒有的山區,連偏僻的鄉村都稱不上。立夏又說了。
  「聽說,她年歲很大了不是?」
  「是的。其實,師父以那種身形示人是有理由的──」
  「是念導精靈嗎?」
  征繼的嘀咕,打斷了兩位少女竊竊私語。
  這句話是直接尋問龍膽師父的。青藍和服的女童得意微笑,又喝了一口啤酒。
  「了不起啊,老不死的,虧你看得出來。」
  「妳能喝酒……代表是實體吧。不需要幻影或寄體,就有辦法出現在人前啊。」
  「不要拿我和那些低等貨色相提並論。」
  龍膽師父舉罐痛飲,所有啤酒都喝乾了,一滴也沒有落下,想來是個酒量驚人的酒豪。
  「我的真身是《伏龍》,在世上所有的隨獸、精靈、魔神之流當中,也是擁有至高神格的存在喔。」
  「難怪直覺如此敏銳。」
  「沒錯。當然了,目前這種樣貌,能使用的神通力也就這點程度了。你們可不要拜託我什麼奇怪的事情,知道嗎?」
  「可是,師父。謝謝妳真的來見我了。」
  志緒理的口吻充滿感激,還遞出了一小瓶國產威士忌。
  這是初音從便利商店跟啤酒一起買回來的。龍膽師父滿意地收下後,飛快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昨天啊,公主妳送了一整箱大吟釀,不是還附了一張質問狀嗎?看在酒的味道不錯的份上,我就決定回答妳的問題。」
  師父說了一個很現實的理由後,直指話題的核心。
  「妳問我,有沒有咒術是利用皇族血統,來控制日本的念導神格對吧?就結論來說呢,確實是有的──」
  「此話當真!?」
  「唔嗯。只不過,要接近敵方的神格基板才能使用。對進攻箱根一役,派不上什麼用場就是了。」
  龍膽師父說得很坦白,志緒理大失所望。
  「也對,神格基板隱藏在鎮守府內部。想潛入那裡面,得用某種方式消除念障壁……」
  這就等於要攻陷鎮守府的意思。
  說穿了,這方法還真沒用。征繼也有同感──但他意外想通了一件事。
  他終於明白,自己特別在意驅逐艦廷塔傑爾的理由了。
  也算是突如其來的領悟吧。這樣的使用方法,或許能在本次戰役派上用場。
  「公主,那個咒術用與不用,暫且不論。有件事我想請示一下。」
  征繼的口吻一如往常平淡。
  然而,那些話當中隱含了某種氣息。三位女性和龍膽師父,都好奇地注視征繼。
  征繼也坦然以對,他輕聲細語地說。
  「攻略箱根關要的計劃,總算有眉目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8-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8-12 21:29 编辑

  第五章 神聖公主的血脈

  1

  十一月二十二日,禮拜六。
  秋瀨立夏就任總督,正好滿一個禮拜。
  期間,衛青將軍領兵出陣,東海道精兵全數集結富士鎮守府,連龍膽師父也來了。
  至於『新撰組副局長』橘征繼。
  他指示東海道騎士侯,每天進攻伊豆方面一次。
  那裡有被維新同盟佔據的長浜鎮守府。而伊豆半島的近海,另有三艘和廷塔傑爾同型的英國船艦在執行任務。
  以該地為活動據點的維新同盟巨兵,在保護那裡的『補給線』。
  沒錯,從伊豆到箱根的海、陸、空補給線。
  攻擊護衛部隊佔領的長浜鎮守府,以及三艘英國船艦,對箱根補給會造成重大影響。
  為此,征繼連日派遣數百騎神威前往伊豆各地。
  衛青將軍率領的羅馬軍團,外加關東將家的騎士侯也採取相同作戰。雙方意外達成分進合擊的形式,巧妙擾亂伊豆方面的狀況。
  維新同盟也不甘示弱,召集諸多騎士侯到伊豆展開迎擊。
  這一個禮拜以來,每天都在上演攻防戰。
  今天──
  征繼離開富士鎮守府,另有其他目的。
  首先,他搭車到東海道轄區內的山梨地區,並在山梨轉乘直昇機,從東邊的縣境進入神奈川──來到『小田原城』之中,而且他不是獨自前來的。
  美麗的新總督、小妹、高貴的女主人也隨行了。

  「江戶時代,箱根的關口設立在蘆之湖附近。」
  秋瀨立夏和橘初音,專心聽志緒理講古。
  此地是關東地區的小田原城,目前三人全都赤身裸體。
  「當時的關口距離小田原城大約四里左右,約莫十六或十七公里。」
  「走一般的道路,一天就到了呢。」
  「實際上,必需攀登舊東海道的險峻山路啊,很難輕鬆抵達的。」
  「江戶時代的箱根關要是一座要塞,設有嚴格調查『入關鐵砲和出關之女』的盤問所。也就是離開江戶的大名家女性,和攜入江戶的鐵砲。」
  現場的氣氛溫吞悠閒,但她們聚集的場所在小田原城中,也是隱密性特別好的地方。
  三人在鎮守府地下的巨大水靈殿──當中的沐浴所。
  建築樣式和裝潢,令人聯想到古羅馬浴場。儲藏藍色靈水的靈液槽也是大理石造的,有股莊嚴的意趣。
  她們一絲不掛泡在人造靈液中。
  箱根攻略的大戰在即,她們正在補給靈液。
  身為皇女的志緒理也決定隱蔽身份參戰。所以並非騎士侯的她,也泡在靈液中提高神秘之力。
  志緒理不經意想到一件事。
  「這兩個人,也和征繼大人建立親密關係了……」
  「?殿下,妳在說什麼呢?」
  「沒、沒事。什麼事也沒有,請不必在意。」
  志緒理不小心自言自語。
  她陪笑敷衍好奇的立夏,偷偷在心裡思考。
  (可能是我和征繼大人之間,發生太多事情了吧……)
  志緒理莫名在意這兩名女子的身材。
  秋瀨立夏的身形纖細苗條。
  不過,又沒有太過骨感的印象。女性該有的部位發育得十分肉感,從胸部到臀部的曲線凹凸有致,造型上的美感好到足以讓全世界的女性羨慕。
  和立夏的身材相比……志緒理有點灰心。
  從十四歲開始成長的皇女,並不喜歡運動。比起勤於鍛鍊武藝的女騎士侯,體態似乎太豐腴了一些──講白了,就是有點『太胖』的感覺。
  反觀橘初音,她的發育比主人志緒理還要好。
  穿著和服也藏不住她傲人的上圍。
  可是,初音到底是精擅武藝的橘氏門人。時常動武和鍛鍊的體魄,該纖細的部位也非常苗條。就整體來看,那是玲瓏有致的豐滿肢體,充滿女性的美感。
  不消說,初音的身材是比較福態一點。
  志緒理卻擔心──從男人的角度來看,那樣的份量恰恰投其所好。以前,她一時興起閱讀男性的週刊雜誌,上面也有報導『小不如大,越大越好』的普世價值觀。
  此外,還有一個不安的要素。
  相較於立夏和初音,身材中庸的藤宮志緒理頂多算個『半調子』──這樣是不是缺乏魅力呢?
  (這絕對是沒意義的想法啊……)
  最近,志緒理不知為何特別在意這些事情。她擔心和身旁的女性相比,藤宮志緒理是不是缺乏魅力。
  過去她從沒有類似的煩惱。
  (何苦煩惱這些事情呢?從客觀的角度來看,我無疑是超出一般水平的美少女啊……)
  志緒理內心明白,卻無法停止思考,這是很要不得的事情。
  就快進攻箱根了,她強迫自己遺忘那些念頭。
  這時她發現,其他人也無意間沉默了。大家都在沉思,順便偷看別人的身材……
  「對、對了,公主和立夏大人。」
  初音急忙打開話匣子。
  「剛才我們見到的衛青將軍……他長得蠻帥的呢。」
  「這麼說也對。當然,不太合我的胃口就是了。」
  立夏也意外談起了這類輕浮的話題。
  說不定,她們都想消除現場微妙的氣氛吧。碰巧機會來了,志緒理決定迎合一下。
  「那個人的姊姊國色天香,深受武帝的寵愛──武帝是漢朝全盛時期的皇帝。或許他長得很像姊姊吧。」
  美女‧衛子夫從皇帝的寵妃晉升為正妃。
  衛家本為市井庶民,衛子夫是在武帝的姊姊‧平陽公主家中工作,才有機會獲得皇帝的寵幸。
  這樣的經歷,堪稱是麻雀變鳳凰的典範,而她的弟弟也有同樣的際遇。
  「隱居中國深山的牧羊青年抵達都城後,靠著姊姊的關係到宮廷裡當下人。武帝知道這件事後──提拔他為將軍,給予他一萬騎的大軍。」
  「新、新官上任就給一萬大軍啊!?」
  「是的,一方面他是愛人的弟弟,另一方面敵人是遊牧民族匈奴的關係。」
  瞧初音驚訝的模樣,志緒理莞爾。
  「衛青將軍的出身地,離匈奴的勢力範圍較近。加上他幹過牧羊人的工作,認識不少遊牧民族的『同行』──換言之,他認識不少匈奴……這也代表,他比誰都熟悉敵方部族的風俗和內情。」
  「不過,光靠這點程度的理由,將軍大人也太受關愛了吧?」
  「一般來說,這種人只會迎來悲慘的結局。例如帶著一萬大軍共赴黃泉,或是丟臉地逃回都城。不料,其他將軍都敗給了匈奴,就只有衛青將軍凱旋而歸。」
  「意思是那個美男子有將帥之才,程度還非常誇張是吧?」
  立夏極為佩服,志緒理點點頭說。
  「是的,後來衛青將軍持續討伐匈奴累積戰功,官拜大司馬和大將軍。只是,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他的個性內斂低調,在軍中和宮廷並非萬眾矚目的對象。該說他是一位對部下溫柔,又謙恭待人的君子吧……」

  「以上就是妳的任務,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征繼再三確認,對方轉移視線回應征繼。
  不過,答話的聲音有氣無力,也沒有多餘的保證,實在很難說他們的對話成立了。
  征繼交談的對象,正是『怕生』的念導精靈‧咲久耶。
  咲久耶的外觀,是身穿巫女裝束的黑髮幼女。如今他們在小田原城的天守閣,可以眺望小田原市的街景和相模灣。
  此地位於關東平原西部,是一座面朝太平洋的地方都市。
  在戰國時代,北条氏雄據關東一帶,小田原也是他們的根據地。這裡是歷久彌新的城下町(以領主居城為中心建立的都市),和熱海同樣是離箱根最近的港口市鎮。
  「妳和那個龍膽師父也差太多了吧?」
  「…………?」
  「不對,龍膽師父才算特殊吧。」
  征繼一到這座城池,就在地下水靈殿完成《鎮守契約》了。
  目前同行的女性泡在靈液中補給。征繼利用這段時間和咲久耶交談,她是被帶來執行任務的。很明顯,他們的對話並不熱絡就是了。
  「請立夏大人過來一趟,看來是正確的決定。」
  咲久耶是駿河鎮守府的守護精靈,念導神格的本體還在駿河之中。,
  大家帶咲久耶來,是要她完成某項任務。可是,咲久耶只肯對舊識敞開心房。就在征繼無奈聳肩時,有人向他攀談了。
  「你是橘征繼大人吧?」
  「閣下是──衛青將軍沒錯吧?」
  兩位從遠古復活的不死者,第一次碰面。
  東方羅馬帝國的將領,是一位看似溫柔的美男子,身上穿著藍色的中國服飾。征繼穿著平時的學生服,外加一件新的和風外衣。
  「今天就麻煩你了,衛青將軍。話說回來,你不介意嗎?」
  「你是指什麼呢?」
  「這次衛將軍擔任我的輔佐,說白了就是負責不起眼的工作,對此我有些過意不去。」
  透過亞歷克西斯‧楊的仲介,東海道方和小田原城的羅馬軍團,以及關東將家的小田原城代有過多次聯繫了。利用電話或隨獸的傳令,直接交流的機會也所在多有。
  當然,小田原城代幾乎對羅馬言聽計從。
  實質的討論對象,也就衛青將軍一人。征繼和他擬定今天的作戰內容,基本上都是按照征繼的方案安排。
  理由是衛青將軍接受了東海道方的所有要求。
  討論大致結束後,征繼推敲某個想像。為什麼衛青將軍,沒和東海道相爭呢?
  究竟是他為人消極,還是沒有更勝征繼的計策?
  或者,他有一種達觀和自信──深信自己有辦法突破任何狀況吧?不知道為什麼,征繼覺得這種推論最有可能。
  「哈哈哈,請不必掛懷這點小事。」
  征繼先行道歉,衛青將軍輕快地笑了。
  「我不喜歡太搶眼,這樣反而比較好啊。」
  「你肯這麼說,那真是再好不過。」
  看了衛青將軍溫和微笑的俊臉,征繼十分篤定。
  獅心王理查、黑王子愛德華、大元帥凱撒都是表現欲望強烈的人,而這個男人和他們正好相反。
  也正因為如此,衛青才是擁有獨特稟賦的名將──
  征繼注意到,衛青將軍好奇地凝視著他。
  「我臉上有什麼嗎?」
  「不,其實我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俊美的復活者,流露出懷念的表情。
  「跟你談話的時候,我就好像……見到了過去的同鄉。冒昧請教一下,你的出身是?」
  「…………」
  「你似乎也不像──出身中華的疆土是吧,真不可思議呢。」
  「這方面的事就甭問了,我沒辦法回答你。」
  「失敬了。」
  衛青將軍輕快一笑,向征繼謝罪。
  「是我逾越了,當我沒提過吧。」
  這次出陣前,征繼獲得了大量的靈液。
  全多虧三位少女的幫助。然而,他身上的強大念力,使他再也無法隱藏復活者的身份。
  征繼委婉拒絕試探,衛青將軍也傲然接受了。
  總而言之,兩位遠古戰將開始聯手抗敵。

  2

  「王子,您似乎不太有信心、是嗎?」
  精靈摩莉安直截了當地問道。
  「您不信任、這座要塞、『箱根關要』的堅固性……」
  「也不是不信任。我純粹是認為,人類運用的東西,同樣能被人類攻克……妳不這麼認為嗎?」
  黑王子愛德華的對答語氣泰然自若。
  二人正在護國塔的屋頂上,距離地面約四十公尺。今天的箱根湯本天候陰冷,雲層烏黑厚重。
  時值十一月下旬,二十二日的下午,寒冬就快要到了。
  山風呼嘯而過,氣溫相當冰冷。
  此地是箱根關要的東方,第一鎮守府青龍門──精靈摩莉安在中央的護國塔屋頂上,和長官交談。
  這一帶是箱根的入口,標高比中央低許多。
  不過,今天的氣溫確實降了不少。
  「所以、您才下達『可憑足下判斷,退離箱根』的指示、是嗎?」
  這是十分鐘前,愛德華王子下達的命令。
  他悄悄派遣傳令到西方第三鎮守府‧白虎門,通知副官格雷森中校。執行這道命令的前提是,當愛德華沒辦法指揮作戰的時候。
  「放心,格雷森他沒問題的。倘若他認為有必要,一定會果斷率領全軍轉進伊豆半島或太平洋的。」
  黑王子的語氣冷靜,猶如事不關己一般,即便眼下正在作戰。摩莉安下達的評語,也同樣冷靜。
  「戰鬥開始、還沒過兩小時、不是嗎?」
  「我既已親上前線,這就是必要的指示。今天的對手是終於發動逆襲的羅馬陣營復活者……根據情報,是一位叫《衛青》的古代中國名將。」
  大約兩個小時前。
  箱根引以為傲的東南西北四大鎮守府,同時遭受了攻擊。
  攻擊東邊第一鎮守府的,是傳聞中的衛青將軍所率領的一千騎百人隊。
  攻擊南邊第二鎮守府的,是同為羅馬軍團的一百二十騎百人隊,以及可能是關東將家所屬的『頭部狹長型』神威七十騎。
  攻擊西邊第三鎮守府的,是來自富士的東海道神威兩百騎。
  攻擊北邊第四鎮守府的,是來自山梨的東海道神威一百八十騎。
  「隨獸部隊的偵查、和念導班的分析結果、完成了。」
  正好,小型隨獸小妖精帶來了傳令。
  摩莉安以念波讀取內容,淡薄地進行報告。
  「除了衛青將軍的軍團、其他都是多名騎士侯共組的──混合式軍團。另外、四方戰場上面、都沒有『赤紫色巨兵』。」
  「橘大人尚未參戰是嗎?」
  愛德華自言自語。
  護國塔的上空,幻化出三隻眼的黃金龍。
  此乃複合的念導神格《四神》。神格在第一鎮守府‧青龍門四周佈下堅固的念障壁,做好萬全的防備。
  至於衛青將軍率領的一千騎百人隊。
  從鎮守府看出去,百人隊盤踞在小田原方向的上空,組織壁狀方陣。
  比起上次用甜甜圈狀的包圍網時,距離要稍微遠一些。
  「敵方看穿神格的弱點了嗎?」
  愛德華得意一笑。上次,英軍使用《四神》的龐大電擊進行牽制。那一招天象敕令的影響範圍,只達念障壁外圍的七、八十公尺。
  看破這一點的衛青,嚴禁座下巨兵侵入範圍之內。
  衛青將軍的百人隊在一百公尺外組織壁狀方陣,全軍開槍掃射青龍門的念障壁。
  「打開上面吧,摩莉安。」
  「瞭、解。」
  至今,碗狀的念障壁包住了整座鎮守府。
  摩莉安遵從長官指示,解除了穹頂部位的念障壁。有一群巨兵抬頭仰望上方洞口。
  他們是集結在第一鎮守府中庭的四百騎嘉德騎士。
  武裝全是鋼鐵製的長弓。四百騎黑騎士左手持弓對準斜上方,右手彎弓搭箭。
  「忠實的騎士啊,將英國的箭鏃射向羅馬陣營吧!」
  黑王子一聲令下,化為弓兵的四百巨兵展開射擊。
  弓兵部隊沒有刻意瞄準目標。他們對著『開放的穹頂部位』──對外連續斜射光箭。
  成千上萬的光箭射向天空,劃出拋物線急墜下降。
  換句話說,有無數箭矢自上空不斷落下,可謂名副其實的『箭雨』。而且,這一波箭雨是防禦結界無法抵擋的必殺魔彈──
  銀色的羅馬巨兵,接連中箭墜落。
  黑騎士的射擊並非單點貫穿,和直線式的射擊不同。
  這是仰賴運氣才能射中要害的方法。不過,射中任何地方都會確實造成傷害。
  亂槍打鳥的連射形成彈幕,殺傷力也甚是驚人。
  殲滅敵人的效率沒有上次高超,仍舊具有超乎尋常的威力。
  這一種運用方式,也是英國式長弓陣的特色──善用堅固防禦和《克雷西射手》是愛德華王子的拿手絕活。
  「王子。第二、第三、第四鎮守府的戰報送來了。各鎮守府依靠強大的念障壁、持續對抗敵軍。每一處戰場、都是我方維新同盟取得優勢。」
  守護第一鎮守府‧青龍門的騎士侯只有愛德華。
  剩下的騎士侯都派到其他三座鎮守府防衛了。當英軍得知衛青將軍進攻青龍門,黑王子便決定固守此地。
  「雖然剛才我不抱信心,但《四神》的威力確實很強大啊。神格位於東邊的青龍門,竟有辦法在西方、南方、北方的鎮守府,張開同樣強度的念障壁……」
  愛德華王子苦笑道。
  神格統合體《四神》,也在其他三處大肆活躍。
  南邊的第二鎮守府‧朱雀門,幻化出一隻三眼的大鳳凰。
  西邊的第三鎮守府‧白虎門,幻化出擁有金色外皮的三眼老虎。
  北邊的第四鎮守府‧玄武門,幻化出蛇尾的三眼黃金龜。
  每一隻神獸,能力都不下於守衛青龍門的『三眼黃金龍』。這四隻一組的神獸,正是神格統合體《四神》。
  四大念導神格的念力合而為一,威力可達四次方。
  這就是四神系統的防禦概念。當然,實際威力大概只有三到四倍的程度,沒到四次方那麼誇張。再者,長時間使用可能會造成箱根一帶的地脈不安定,不得隨意濫用……
  現今,進攻方同時襲擊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四神》的威力也刻意分散了。
  這是聰明的判斷。假如之後沒必要守護其他三處,可把空下來的《四神》暫時『外派』到別的鎮守府,進行聯合守備……
  如此驚豔的實驗性要塞,的確堪稱難攻不落。
  「我說,摩莉安啊。」
  「什麼事呢、王子。」
  「妳不認為、那個人也該採取行動了嗎?」
  「…………」
  「《四神》的威力是無庸置疑的。然而,那終究是皇國日本的聖獸‧天龍公授予這個國家的力量,可別忘了艾蕾諾雅的警告啊。」
  「當然、摩莉安沒有忘──王子、又有傳令了!」
  一隻新的小妖精,瞬移來到二人身旁。
  摩莉安瞬間讀取小型隨獸帶來的傳令內容,在半空中投射視窗。
  視窗播放的是即時影像,而非文章。
  畫面上的巨大物體,愛德華和摩莉安都非常熟悉。問題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摩莉安產生困惑之情,以及自己的東西被奪走的憤怒。
  「是嗎……還有這一手啊。實在太單純、太愚蠢了,我絲毫沒料到啊。不對,這使用方法也太奢侈了吧!」
  愛德華王子突然開朗地笑了。
  他憑著優秀的洞察力,迅速看穿敵人的意圖。
  不過,他的感情並非『拜服』,而是一種『搞不懂敵人在幹啥蠢事』的傻眼笑聲。

  「總算看到了……」
  征繼也終於抵達箱根的空域了。
  他騎乘藍色翼龍,俯視著箱根的群山。前方數百公尺處,是坐擁大量湖水的蘆之湖。
  盟友‧秋瀨立夏也騎著翼龍在旁邊飛行。
  他們的目標是蘆之湖南岸的第二鎮守府‧朱雀門──
  「那就是第二隻《四神》啊,也太富麗堂皇了。」
  「確實,金色的東西太招搖了。」
  征繼中肯的評價,立夏也認同了。
  箱根的第二鎮守府,同樣建有五芒星的城牆。
  上空出現一隻翼長七十公尺的巨大鳳凰,威風凜凜地張開翅膀。額頭上有第三隻眼──摩根勒妃的烙印。
  這隻鳳凰是守護朱雀門的《四神》。
  和東邊一樣,鎮守府周圍也張開了堅固無比的念障壁。
  弯頂『上方』,也效法東邊的青龍門開放。
  朱雀門沒有嘉德騎士鎮守,兩百騎白色的英國十字軍在當中待機。
  反之,攻擊方有一百二十騎百人隊。
  銀色的羅馬軍團中,夾雜了日本軍勢。頭部如同烏帽子的神威型巨兵──九郎判官,七十騎也在其中。
  征繼等人出戰前,初音先行進入了箱根。
  九郎判官和百人隊聯軍開槍痛擊,緩緩進逼第二鎮守府‧朱雀門。他們試圖以低速飛行接近敵方。
  防守方仗著防壁堅固,倒也沒忘了反擊。
  英軍發動天象敕令的強大火焰,牽制逐步接近的聯軍。一有機會就派遣數十騎十字軍飛出穹頂,發動銃槍連射。
  進攻方被配合無間的攻守打得七葷八素。
  百人隊和九郎判官難以抵達念障壁,打出一個突破口。
  戰況長此以往,十有八九是防守方獲勝。
  「關於攻城,我似乎沒有多了不起的見識。」
  征繼聳肩說道。
  「我和攻城高手凱撒不同,想不出精妙的戰法。只是……說穿了,攻城也沒必要擊破整座城池,找個地方打開突破口就夠了。」
  「是,所以古代會運送專用兵器,來打破城牆。」
  立夏在翼龍上和征繼交談。
  古時攻城器具,不外乎攻城鎚、投射巨大石塊的投石器等等。而世界各地從中世以來,就在使用火藥和炸彈了。
  「我們現代人──就拿這東西當攻城鎚是嗎?」
  立夏嘀咕完後。
  那樣東西,從天上展開襲擊了。
  簡單說就是『飛在空中的巨大戰艦冒出厚實的雲層間,勢若隕石一般衝向朱雀門』。
  戰艦全長一百八十三公尺,滿載排水量一萬五千噸。
  擁有流線形匿蹤船身的英國大型驅逐艦‧廷塔傑爾登場了──
  魁偉的巨大戰艦從天而降,這個相當於天地劇變的異常事件,連三眼大鳳凰也忍不住高聲咆哮。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翼長七十公尺的大鳳凰,本來躲在朱雀門周圍的念障壁之中,保護自己和要塞──
  如今鳳凰穿出防壁,來到防壁的『外側』了。
  想必祂也知道要採取緊急措施了吧。三隻眼的大鳳凰──巨大的身體燃起激烈的爆炎,化為一隻巨大的『火鳥』。
  火鳥衝撞廷塔傑爾,要阻止戰艦入侵。
  然而,飛天戰艦帶了一批護衛部隊。旁邊有一百五十騎神威,組成球狀陣勢飛行,是秋瀨立夏的軍團。
  這一百五十騎架起銃槍連射,對火焰鳳凰射出彈幕。
  先行開戰的百人隊和九郎判官,也一同用掃射的方式牽制大鳳凰。
  巨大的火鳥,一時被無數的熾烈光線逼退。
  大型驅逐艦廷塔傑爾挾帶強凌落雷之勢,衝撞第二鎮守府‧朱雀門的念障壁。

  3

  過去曾有巡曳飛彈和州際導彈等兵器。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美軍大力宣揚這些兵器的效能。
  不過到了實際運用的階段,美軍承受了不小的挫折。這是一個憑藉念導擾亂,就能輕易抵銷紅外線和電波的時代。缺乏誘導就無法精準命中目標的射擊武器──到頭來都成了『派不上用場』的兵器。
  再者,現代的主力兵器是巨兵。
  『不具備神秘性的攻擊』大多會被他們抵銷。
  念障壁也具有同樣的性質。因此,各國並沒有在飛彈研究的領域投入大量預算。
  可是近年來,潮流稍微改變了。
  人類開發出一套系統,讓念導神格負責飛彈攻擊的發射和瞄準管理,順便附加神秘性,驅逐艦廷塔傑爾也有搭載類似的系統。
  ……征繼等人煞費苦心,將廷塔傑爾運到小田原市近海。
  把這艘船留在海邊,當成一座『不動砲台』也是可行的。小田原到蘆之湖的直線距離才十六公里,戰艦上搭載的兵器能輕易擊中箱根關要。
  然而,用區區砲擊來對付《四神》,想必也沒什麼效果。
  既然如此──征繼想到了一個極為單純的辦法。他決定用驅逐艦廷塔傑爾撞擊《四神》,來看看效果如何。
  當然。
  以人造靈液和流體爐充當動力來源的戰艦,也不可能在空中飛行的。

  「我一開始聽到這個方法,也覺得愚不可及呢。」
  立夏毫不掩飾地說出感想。
  「用巨兵來搬運戰艦──未免太困難了。但仔細想想,如果前提是能召喚出五、六百騎兼定的話……」
  大型驅逐艦以時速六十公里的速度,從小田原近海飛到箱根。
  推進的動力來源是赤紫色的,而且多達數百以上。
  所有赤紫色的動力來源,全數貼在廷塔傑爾的底部和左右兩側。
  這些動力是橘征繼的神威型巨兵『兼定』,總數七百騎。征繼為了這一天,分取了大量的靈液。
  現在,新撰組副局長的騎力,達到了七百二十二!
  「幸好這個作戰可行,不是我們的一廂情願啊。」
  「確實,我也鬆了一口氣。」
  神威型的兼定,也是體格較為嬌小的巨兵。
  不過,終究是身高八公尺的巨人,以及剽悍的有翼巨兵。他們有力氣扛起二十噸以上的大型卡車扔出去。
  另外,他們也擁有和臂力相當的推進力──
  如今征繼和立夏騎在翼龍上,從空中觀望這個奇策是否成功。
  ……廷塔傑爾破出雲間,出現在箱根上空。
  ……大型戰艦開始落下,衝撞第二鎮守府的念障壁。
  ……七百騎兼定脫離戰艦,再來交給慣性就好。
  ……部分守備部隊開槍射擊,厚實的彈幕也阻止不了戰艦突入。
  「海兵科的人員都哭了。他們本來打算解除念導系的鎖定,永久借用這艘船,來大幅增加戰力呢。」
  「有機會再搶一艘來就是了,沒必要太執著。」
  征繼給了一個野蠻的答覆,隨後又問道。
  「那個念導精靈情況如何?」
  「應該沒問題吧。咲久耶那副德性,看起來是不太可靠。可是給她一個明確的時間,叫她努力個十幾二十分鐘,她辦得還是相當不錯的。」
  「原來如此,好像是這樣沒錯。」
  廷塔傑爾的船頭撞上念障壁,爆發出轟然巨響。黃金色的念力弯頂扭曲變形了。
  《四神》全力施為,意圖擋下全長一百八十三公尺的巨船。
  緊接著。
  廷塔傑爾的船頭到船體中央發生了大爆炸。
  英國新銳戰艦的流體爐失控,再也無法維持穩定了。
  「咲久耶那傢伙,成功破壞爐心了。」
  立夏得意地笑了。她帶咲久耶過來,就是要完成這個任務。
  留在戰艦上的精靈,大概也痛快地消失了吧。反正那純粹是分身,只要本體還留在駿河就能不斷復活。
  強悍的爆破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二分之一的船身撞破念障壁,插入了鎮守府內部。全長一百八十三公尺的巨船,驚天動地滑入敵營。
  船身也撞到了鎮守府周圍的五芒星城牆。
  不消說,城牆也被船頭撞爛,整艘船終於停下來了。
  念障壁至今展現出完美守備。然而,現在被廷塔傑爾貫破的洞口周圍碎裂崩塌,金色的穹頂也產生巨大的龜裂。
  巨兵魚貫進入裂縫中,入侵鎮守府內部。
  那些巨兵是之前攻擊第二鎮守府‧朱雀門的百人隊,還有橘初音率領的九郎判官所組成的聯軍。
  「征繼先生,作戰姑且成功了呢。」
  「多虧大家的幫助,戰艦才有辦法運來小田原啊。」
  前面也提過,小田原到蘆之湖的直線距離約十六公里。
  以時速六十公里飛行,十幾分鐘就到了。
  另外,念導系統雖被《摩根勒妃》的力量封鎖,廷塔傑爾還是能夠航行。
  東海道趕工偽裝船身,讓戰艦開往小田原。
  為此,他們連日攻擊伊豆半島和附近海域,大幅擾亂駿河灣的警戒網,確保航道暢通。準備完成後,廷塔傑爾穿透警戒網直達小田原附近。
  而衛青將軍也是吸引黑王子注意力的誘餌。
  確認黑王子和嘉德騎士出現在青龍門後,才開始搬運廷塔傑爾飛行。
  這個點子本身很蠢,實際執行需要非常細心才行。
  「好──再來就看殿下和橘入侵後,能否順利達成任務了……」
  立夏悄然低語,征繼也深表認同。

  另一方面,在第一鎮守府‧青龍門的護國塔屋頂上。
  「橘大人,我方也不是全無準備啊。」
  黑王子愛德華詭異地笑道。
  親眼目睹橘征繼大膽又愚蠢的計策,黑王子方才痛快大笑。但他馬上恢復嚴肅的表情,凝視著精靈摩莉安釋放的影像──第二鎮守府‧朱雀門的戰況,他說:
  「你的計策,真能成功嗎?」
  愛德華對十幾公里外的強敵,送上一句挑釁的話語。

  4

  箱根第二鎮守府‧朱雀門。
  在五芒星城牆內,三國的巨兵正在進行一場大混戰。
  防禦方是大英帝國的主力巨兵,兩百騎十字軍。相對的,侵入念障壁的進攻方是羅馬和日本聯軍。
  主力是一百二十騎百人隊,衛青將軍的兩名部下擔任指揮官。
  七十騎日本巨兵則是『九郎判官』。那是橘初音在小田原城召集後,和銀色的羅馬軍團一同進擊的部隊。頭頂和烏帽子一樣狹長,身披紅色戰甲和白色狩衣。
  三個國家的巨兵拼命揮刀開槍,盡力屠殺敵軍。
  其中最搶眼的戰士,莫過於九郎判官了。
  神威型的巨兵,在所有巨兵中也是特別敏捷的類型。不過,九郎判官義經的分身除了動作敏捷,同時還兼具身輕如燕的特性。
  九郎判官翩然跳躍,接連躲過十字軍揮舞的刀刃。
  其靈活的程度,彷彿牛若丸在五条大橋玩弄武藏坊弁慶。九郎判官不僅身形輕盈、步伐流暢,連後方的攻擊都能用漂亮的側移或前躍躲開,就像身後長了眼睛一樣。
  實在很難想像一個八公尺的巨人,會有這種形同天狗的武藝。
  當他們攻擊的時候,刀法神速又銳利。銃槍的刀刃瞬間斬斷十字軍頸動脈,輕易貫入甲胄的縫隙。
  話雖如此,在亂戰中難免被流彈波及。
  也有不少九郎判官運氣不好或身形不穩而中招,屈服在十字軍的利刃下。
  可是,以一個新人騎士侯的軍團來說,已算十分驍勇善戰了。
  九郎判官奮戰之際,他們的指揮官──陪同美麗的主公一起潛入地下。

  「公主,終點快到了!」
  「我想應該沒有守軍了,還是慎重前進吧!」
  「瞭解了!」
  志緒理帶著專屬女官兼騎士侯,來到地下的隧道。
  鎮守府地下必定設有水靈殿,箱根的四大鎮守府也不例外。為防萬一,當中也設有八公尺巨兵足以通行的隧道,來幫助神秘力量枯竭的巨兵迅速恢復。
  當然,隧道是從地上直通地下水靈殿的。
  二人的座騎,是兩騎九郎判官。初音站在其中一騎肩上,志緒理則在另一騎掌中。
  地下隧道只有零星的橘色緊急照明。
  兩騎九郎判官在當中飛行,隧道的地勢緩緩向下。往下數百公尺後,眼前豁然開朗。
  「我們到水靈殿了!」
  初音開心大叫。
  隧道直達廣大的水靈殿上方,下面是一整片人造靈液的蓄水池。路徑像棋盤的線條一般四通八達,後方還有沐浴所的入口。
  這個空間豎立了幾十根圓柱,尺寸十分巨大,從蓄水池底部通往天花板。所有柱子的尺寸都相同,有直徑六、七公尺左右那麼粗。
  那些巨大圓柱,是效法古代希臘的科林斯樣式(希臘三大柱式之一,相較於其他兩種柱式,裝飾較為繁複,也更加輕盈)。
  「保護鎮守府的念導神格──其神格基板內藏在水靈殿的某根柱子裡。此乃皇國日本固定的安置場所,我用念導術來搜索。」
  「那我們先下去吧,公主!」
  初音指示兩騎九郎判官降落。
  降落地點是藍色蓄水池當中的路徑,巨兵立刻放下二人。就在志緒理準備凝聚念力,快速搜索神格基板的時候。
  她感受到近處,有一股極為不祥的念波。
  用顔色來形容的話,是『黑色』的。志緒理的背脊哆嗦,那股念波包含了陰寒、詛咒、邪氣、咒縛──有各式各樣的負面要素。
  「這是……?」
  「公、公主!」
  志緒理狐疑間,聽到了專屬女官焦急的聲音。
  這下她終於理解,剛才的念波是衝著初音釋放的。志緒理轉頭一看,平時活潑開朗的少女呆站在原地,眼神渙散失焦。
  初音全身被負面的念波纏住了。
  釋放念波的人──是一位美麗的金髮少女。
  金髮少女擁有妖精般的唯美容貌,皮膚白得嚇人,身上穿著黑色的大衣。這種類似喪服的裝扮實在太適合她了。
  她一直用隱匿的念導術躲起來,不是忽然冒出來的。
  連志緒理都沒有察覺,代表她的實力不俗。纏住初音的念波,自少女的身體滲出。
  「妳是──」
  志緒理本想問清對方身份,話才說到一半就做罷了。
  「我不知道妳的名字,但我想應該是大英帝國的公主才是。若有必要,我是很想主動自報姓名……」
  「這就不必了。」
  金髮少女的嗓音就像水晶一般輕脆,唯美的程度絲毫不輸容貌。
  「我們大英帝國可沒有懈怠情報掌握,豈會不認識藤宮志緒理大人呢?不過,我有必要自報姓名嗎?」
  少女的笑靨如花,卻沒有開朗的印象。
  她純粹是妖冶的魔性薔薇,或者是暗夜的星辰、朦朧的月光吧。
  「我叫亞歷山卓利納‧艾蕾諾雅,請多指教了。」
  「果然是英國聖獸‧黃金獅子的──」
  「我算是黃金獅子的女兒。至於我排行第幾,恕我無法回答這項機密,容我在此先行致歉了。想不到志緒理大人會知道我的存在,我好意外呢。」
  金髮少女說話的口吻親切。
  可是,她的右手握著危險的道具,是一把大口徑的左輪手槍。那種東西和她潔白纖細的玉手以及和藹可親的容貌極不相襯。
  槍口對準志緒理的胸膛,志緒理壓抑恐懼感說道。
  「我聽立夏大人還有初音說過,駿河曾經出現一位使用魔力的高手……」
  「光憑這點情報就猜出來啦?志緒理大人真是冰雪聰明呢。」
  艾蕾諾雅公主愉快地笑了。
  據說,她在維新同盟開戰後輕易入侵駿河鎮守府,以妖異的魅惑之術控制立夏,更在初音面前變身逃跑。
  只有王家的公主,才有本事發動這等異能。
  「艾蕾諾雅大人……妳向自己的父親請願了對吧?用自己的壽命,換來禁忌的咒力。」
  英國公主笑而不答。
  然而,志緒理的猜測是正確的。當今之世,唯有向聖獸祈求『賜予魔力』才能得到那種程度的力量。
  而且──這和祈求復活者降臨的一次性願望不同。
  祈求可以重複使用的『多樣化魔力』,究竟要花上幾十年的壽命才行?
  艾蕾諾雅公主,大概命不久矣吧……
  饒是如此,她依然掛著妖豔的笑容,把冰冷的槍口對準志緒理,簡直就是魔女。
  「妳知道我會來,也是那股力量的關係嗎?」
  「妳說呢?我只是有點不安而已,當初和義兄──愛德華王子密談的時候,我們就有討論過什麼存在最有可能威脅箱根。例如呢,繼承天龍公血統的公主,就有可能想出什麼出人意表的計策吧。」
  「妳說純粹是不安……?」
  「呵呵呵呵,女人的直覺是很恐怖的,而我又是魔女。凡事關於神秘和魔性的事情,我可以獲得近乎天啟的靈感。」
  「…………」
  「這幾天,我的不安始終沒有消失。所以我試著來到箱根,看守我最在意的地點──果不其然,遇到了志緒理大人光臨啊。」
  「聽了妳的說明,我心情真是壞透了。」
  志緒理憑著含蓄的氣質,忍住了想要咂嘴的衝動。她也不再裝乖,稍微諷刺地說道。
  「想不到我的計劃,竟被魔女的直覺破壞了……」
  「唉呀、志緒理大人不也是神秘念術的高手嗎?」
  「我的術法可沒有那麼卑鄙。艾蕾諾雅大人的魔力,在人類的算計和抗爭中,根本是犯規的手段吧。」
  「這點我也同意……對了,志緒理大人。」
  喀擦。艾蕾諾雅的大姆指,按上了槍枝的擊鎚。
  「我們也該談談今後的事情了。請妳和那位女騎士,一起來我的陣營作客吧?還是要我用這麼失禮的道具,強行帶妳們走呢?」
  「真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換枕頭就睡不著。」
  「沒問題。賭上大英帝國的威信,我一定會找出適合妳的寢具和寢室的。請放寬心,直接跟我同行吧。」
  面對微笑的艾蕾諾雅,志緒理很苦惱。
  擔任護衛的初音一直動彈不得,同行的兩騎九郎判官也一樣,宛如被束縛似地。
  而比較念導術或神秘之力,志緒理又絕無勝算。
  難道真得捨棄野心和計劃,乖乖聽從英國公主的指示……?
  「我──」
  志緒理氣憤自己的無能,聲音也跟著顫抖,這時。
  「呵呵呵呵。這點程度的魔力,就想帶走我們皇國的公主啊,別笑掉我大牙了。這種蠢話等我死了再說吧。」
  蘆之湖的湖畔,第二鎮守府‧朱雀門地下──
  一位沒有必要來到水靈殿的人物,不知不覺間出現了。她叫龍膽師父,對志緒理來說可是堪稱諸葛孔明的隱世豪傑。

  5

  幾天前,橘初音被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抱怨,說她缺乏品酒的見識。
  麻煩的是,初音未成年。她根本不懂酒的好壞,也缺乏對飲酒愛好者的顧慮。於是,她選擇了最簡單的『外訂』手法。
  初音接連打電話給住在駿河市附近的橘氏親戚。
  「啊、叔叔嗎?請把家裡所有的『好酒』都送到富士鎮守府,公主辦事有需要啦。千萬別偷藏喔,不然初音跟公主打小報,叫公主罵你們喔!」
  結果,初音隔天就收到酒了。
  粗人雲集的橘氏一族,酒量也不輸武藝和膽氣。那些男人的密藏美酒,全數以軍用運輸車載到富士鎮守府交給初音。
  所有的酒類,總共有十大箱以上。
  包括了限定生產的在地啤酒,從基本款到夢幻珍品的日本酒也應有盡有、還有放眼世界也很稀少的進口威士忌,外加從富豪拍賣會上搶來的三十種高級紅酒,乃至極其罕見的各式燒酒等等,全是愛酒人士垂涎的佳釀。
  之前,志緒理再三邀請龍膽師父來駿河,師父都以『麻煩』為由拒絕了。
  也正因師父性格如此,看到這麼多美酒當前,她就直接住在富士鎮守府的宿舍『懶得回去』了,整天都關在宿舍裡獨自品酒。
  其後,進攻箱根的日子到了。
  徒弟就在身旁,做師父的也比平常更關心志緒理。
  龍膽師父也有一同前往小田原城。途中,還喝著不鏽鋼瓶裡的夢幻限定燒酒『弒神!』。
  微醺的師父留在城裡,照理說只有目送皇女等人離開而已。
  結果,她意外出現在第二鎮守府‧朱雀門,介入艾蕾諾雅和志緒理之間。
  「龍膽師父……」
  志緒理安心嘆了一口氣,道出了師父的名字。
  這個看似小學高年級的女童,有著藍色的和服及頭髮,無疑是龍膽師父沒錯。對於她的意外登場,志緒理並不訝異。
  龍膽師父有心的話,也能和管狐或小妖精一樣瞬間移動──
  神出鬼沒、神通廣大正是龍膽師父的特色。
  「哼。」
  龍膽師父瞄了一眼動彈不得的初音,她說。
  「擄獲騎士侯,將他們變成僕人的魔性之念啊──妳用的技術很有趣嘛。不過,對我和公主沒用的,畢竟我們不是騎士。」
  「一眼就看出來啦……真是了不起的慧眼。」
  艾蕾諾雅微笑後,展現出快捷玲瓏的動作。
  她舉起右手猛然開槍射擊,顯然很習慣用槍。兇彈射向龍膽師父的年幼臉龐──
  可是在命中前被彈開了。
  「念障壁……」
  這次輪到艾蕾諾雅的俏臉,充滿驚訝的神情了。
  龍膽師父嬌小的身體綻放淡淡的白光,光芒彈開了子彈。另外,師父的藍色和服上──纏著一條蛇。
  銀白色的蛇,在師父身上吐信。
  蛇身長約兩公尺,銳利的雙眼是紅寶石色的。
  「發動念障壁的小蛇……那隻寵物該不會是念導神格吧?依我看,妳也是精靈之類的存在吧?」
  「哼哼,別浪費時間想這些無聊的事了。」
  龍膽師父像變魔術一樣,手中幻化出一把扇子。師父笑著打開緊閉的扇子,態度高傲地宣言道:
  「我這個人很懶散,使喚別人卻很勤快。獅子的女兒啊,等著被我的代理人懲罰吧,去啊!」
  「吼~師父妳也太會使喚別人了!」
  始終無法動彈的初音──倏忽展開行動了。
  剛才,師父用力打開扇子的一瞬間,擄獲新人騎士侯的念波就消失了,這也是龍膽師父的神通力。
  初音大臂一揮,朝艾蕾諾雅丟出某樣東西。
  「不過,總算不枉費初音送那麼多美酒啊!」
  「咕──!」
  艾蕾諾雅反射性跳開,閃躲初音扔過來的藍色物品。
  那是藍色的卷軸。初音為求快攻,把《九郎判官義經》之銘的實體──藍色的卷軸扔向艾蕾諾雅。
  上一次,初音也用同樣的攻擊,牽制現身駿河的魔女艾蕾諾雅。
  和上次不同的是,初音還有其他手段可用。
  「九郎!」
  站在她們身後的有翼巨兵也行動了,是其中一騎九郎判官。將近八公尺的巨大身軀,以天狗般的神速架起銃槍。
  槍口即時射出光線,轉眼間連續開了十槍。
  「父親,請賜予我加護之力!」
  九郎判官開槍的同時,艾蕾諾雅變成了『黑色的老鷹』。
  美麗的少女迅速變成猛禽,這一招是她在駿河也用過的變身術。
  艾蕾諾雅飛向空中,躲過十連射的閃光。隨後,水靈殿震起了十道猛烈的水柱『啪沙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發光彈射中了人造靈液的水面。
  化為老鷹的艾蕾諾雅振翅高飛,從志緒理等人入侵的上方出入口飛往地下隧道,逃出了水靈殿。
  現場剩下被盛大水花淋濕的日本女性。
  「那個女人反應真快,上次也是一樣呢。」
  初音一副遺憾的語氣。對方的反射速度堪比野獸,同為繼承聖獸血統的公主,艾蕾諾雅的運動能力遠比志緒理強多了。
  「多虧她逃得快,我們也算得救了。」
  龍膽師父張嘴吐舌,試圖從倒轉的鋼瓶中吸吮最後一滴燒酒。
  「老實說,我的神通力也快沒了。」
  「為什麼呢,師父?」
  「沒有酒,就沒有情份和神通力。當我失去醉意,這傢伙也會跟著消失。」
  「……總之跟醉拳一樣就對了?」
  初音不解地問道。
  至今纏在龍膽師父身上的白銀之蛇──念導神格《伏龍》的小型實體,無意間消失了。
  礙事的人不在了,志緒理集中心智提升知覺。
  集中了六十秒左右,她察覺其中一根柱子藏有神格基板的氣息。再來,就要嘗試師父教她的咒儀了。
  「真金不怕火煉,英雄不怕苦難磨。通過這道門的人,放棄一切希望吧。」
  志緒理以皇國公主的身份,詠唱制式的口訣。
  今天,箱根的天空陰冷灰暗。
  在晴天的時候,可以看到西北方三十公里外的富士山。而今上空烏雲罩頂,雲層中還發出陣陣雷鳴。
  此乃蒼天和世界即將發生異變的前兆。
  朱雀門上空的三眼鳳凰──
  鳳凰額頭上的眼球,是被《摩根勒妃》支配的證明。不過,第三隻眼突然消失,取而代之浮現了一個『皇』字。
  箱根第二個念導神格,重回日本皇家的支配了。
  「命令聖獸‧天龍公的眷屬,四神之一的《朱雀》。將我藤宮志緒理的話語,當成我祖父天龍公的詔命,誓死服從吧。」
  志緒理在地下水靈殿傳送念波,命令朱雀。
  她的身體倦怠、雙腿無力,幾乎隨時會暈倒在地。,
  想必是借用祖父‧天龍公的威信,施展《從屬咒儀》的代價吧。或許她失去的生命力,相當於一年份的壽命。
  ……事實上。
  自從聖獸降世以來,世界各地都有進行類似的交易。
  從十九世紀後半開始,世界有了重大轉變。那些嫁給聖獸的女子,或是繼承聖獸血統的子女,都是用自己一點一滴的性命來替國家換取各種神秘之力。
  好比巨兵、人造靈液、念導神格、精靈、隨獸、念導術、水靈殿、流體爐……
  眼下,皇女志緒理控制了守護箱根的大鳳凰,對其下達指令。
  「朱雀啊,釋放所有的念力,陷入沉睡吧,我特別允許你暫時放棄守護箱根的任務。」
  朱雀門的上空,黃金鳳凰高聲咆哮。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同一時間,翼長七十公尺的巨大身體,綻放出金色的光華。
  那些光華是念力,本來念力是無色無形的。過於強大的念力,變成了肉眼可見的顔色。金色的念力衝向烏雲密佈的天際,如同北極圈的極光一般擴散開來。
  獻給上蒼的念力,恰似朝霧煙消雲散。之前閃耀金色光芒的鳳凰也變色了,變成了鮮艷如火的赤紅。
  朱色──正是念導神格《朱雀》該有的面貌。
  這一個變化產生了連鎖效應,志緒理莊嚴肅穆地說道。
  「守護箱根的王牌《四神》,是青龍、朱雀、白虎、玄武的念力統合後誕生的。四大神格之一的朱雀將念力回歸上蒼,《四神》也無法再維持下去了……現在箱根關要終於失去了所有的防壁。」
  這句話出自齋宮,日本國最頂級的巫女下達的啟示。
  東邊的第一鎮守府,三眼黃金龍變回了原本的《青龍》。
  西邊的第三鎮守府,擁有黃金皮毛的三眼巨虎,變回了《白虎》。
  北邊的第四鎮守府,長著蛇尾的三眼黃金龜,變回了黑色的《玄武》。
  四神一體的念力統合崩潰了。
  當然,英軍再也不能使用超強的念障壁和天象敕令。四神統合被強制解除,念導神格連要維持具現化都辦不到了。
  四大念導神格──全數消失怠盡了。
  箱根關要頓時失去守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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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9-11 21:36 编辑

  第六章 雙頭之狗

  1

  「摩莉安,幫我傳令給各鎮守府的守備隊。」
  神格統合體《四神》消失後,愛德華立刻發佈命令。
  「各隊在自己負責的鎮守府,持續防衛兩個小時。規定時間一過,各隊依照狀況變化,憑自身判斷臨機應變。」
  「瞭、解。」
  忠實的精靈摩莉安──利用附身的人偶,點頭回應愛德華。
  二人在第一鎮守府‧青龍門的護國塔屋頂上,愛德華本人快步走向待機的翼龍。
  「好了……現在該重新佈局了。我要帶著近衛嘉德騎士離開這座第一鎮守府。摩莉安,妳也跟我一起來。」
  「瞭、解。王子要和本隊會合、是嗎?」
  「沒錯,妳也很清楚嘛。」
  看到摩莉安微妙的表情,愛德華露出竊笑。
  ……失去了難攻不落的要塞,這位長官反而神采奕奕。愛德華很慶幸──這下狀況就是五五波,能夠和橘征繼平等對決了。
  摩莉安受不了黑王子的好戰性情,卻也對他的用兵手段很有興趣。
  「走吧,摩莉安。我在青龍門帶了四百騎,中央指揮所則留有八百騎,合計一千兩百騎是相當充足的兵力。讓日本的對手知道,支配箱根戰場的將是大英帝國的黑騎士。」
  青龍門除了配有嘉德騎士以外,尚有一百五十多騎十字軍。
  黑王子命令他們防衛鎮守府,自己則帶領親衛軍和『中央的大隊』會合。之後他要厲行反擊,分別擊破東南西北的敵軍──
  這就是愛德華的計劃,然而。
  「你當然會來妨礙我吧,橘大人……」

  黑王子率領直屬的四百騎巨兵,往大湧谷方向移動──
  當地另有伏兵,已發現八百騎嘉德騎士。愛德華王子共率領一千兩百騎,在早雲山上空排兵佈陣──
  鷲鳥和八咫烏等偵查隨獸,帶著以上的情報回歸了。
  不消說,橘征繼也隨時掌握這些情報。
  可是在進入戰地前,有一件交涉要先處理好,說是折衝也不為過。也就是和『友邦』東方羅馬帝國的名將會談。
  主旨是,該如何擊敗敵方首領‧黑王子愛德華──
  征繼和立夏騎乘藍色翼龍,前往會合地點小湧谷的上空。
  經過朱雀門一戰,征繼率領的兼定剩下六百騎,立夏的一百五十騎神威幾乎無損。
  另一方面,騎乘銀色翼龍的衛青將軍,帶著大約四百五十騎百人隊。
  為了在青龍門吸引黑王子的注意力,衛青持續正面對決英國式長弓陣,結果一千騎大軍損失過半。
  雙方陣營的其他兵力,留在東南西北的四大鎮守府。
  那些兵力正在對抗愛德華王子安排的軍團。
  眼下東海道方的七百五十騎,聯合羅馬的四百五十騎,總數是一千兩百騎。
  就比例來說,由東海道取得主導權也不足為奇。問題是,付出較多犧牲的羅馬軍不願配合的話,這場仗打起來會很艱困──雙方差不多是這樣的比例。
  征繼思考的過程中,抵達了會合地點小湧谷上空。
  衛青將軍也率領球狀陣勢的百人隊,從箱根湯本的方向前來。
  「征繼先生。」
  「啊啊,我去跟他談一下。」
  征繼向立夏使了一個眼色,離開七百五十騎東海道軍。他獨自駕馭翼龍,接近羅馬軍的四百五十騎。不曉得和衛將軍的交談,會如何收場呢?
  雙方一到小湧谷上空碰頭,衛青很乾脆地說。
  「我願意配合橘大人的方案。」
  「……你這麼爽快,可幫了我一個大忙。」
  話雖如此,這次征繼也不免抱怨。
  「我什麼計劃都還沒說,你是不是答應得太快了?」
  「請放心,這是我的《武勳》之力。」
  「什麼?」
  前世在戰場上達成的偉業,拿來在今生重現──
  武勳正是這樣的異能。不過,衛青在這段問答之中,究竟動用了何種能力?征繼困惑不解,衛青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說明。
  平時低調的衛青,難得用一種俏皮的口吻說。
  「也不知道是我平日道德有虧,還是單純運氣不好。我身邊總是不乏戰鬥以外的麻煩,例如被達官顯要刁難,或是自己率領的兵馬明顯比敵人脆弱……」
  光聽內容很像在抱怨,但衛青的語氣輕快,有種事不關己的味道。
  實際上,衛青的臉上保持著溫和的笑意。
  「可能是這個原故,我在進退方面的直覺特別敏銳。」
  「直覺?」
  「是的。我很懂得拿捏進退的分寸,往哪邊進對運勢有利、往哪邊進不利……這些事我瞭然於心,有點類似預感吧。」
  「你真的看得出來啊。」
  「這次我有種直覺,你提示的方案是最有效的活路……這個直覺,正是我的武勳《亢龍有悔》的效果。」
  衛青輕易說出自己毫無特色的能力。
  征繼很好奇,這算得上武勳嗎?衛青又笑著說。
  「過去我周遭有不少性情古怪的對象。好比有識人之明,卻不懂人心的皇帝;還有皇帝那些任性的姊姊,性格頑固的將軍等等……或許是長年被那些人擺佈,才讓我培養出了這項能力吧。」
  「原來如此。」
  征繼瞭解了,但他只信了一半。
  衛青將軍有這種能力,大概是事實吧。否則,他不可能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乖乖配合征繼的戰術。
  不過,純粹『提升直覺』的武勳──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征繼猜想,衛青只『含蓄』說出部份真相。真正的武勳效果應該更加強大,直覺頂多是能力的一部份而已。
  「衛將軍,有機會的話,我很想好好確認一下你的『底』。」
  「我這種人的本性,一點也不有趣喔。橘大人,你的身份才令人好奇吧。」
  「你說我?」
  「你至今展現的運兵手法,必需深信部下是出類拔萃的精兵才有辦法做到──你用的幾乎都是這種類型的戰術,對兵員的負擔太大了。」
  「…………」
  「恐怕你是強國出身,或是率領豪傑精銳的將領吧?」
  「說到這個,你說自己率領的都是老弱殘兵是吧,將軍?」
  面對征繼的疑問,俊美的將軍苦笑承認。
  「是啊,皇帝派給我騎兵軍團,去討伐騎馬民族匈奴……無奈騎手和馬匹,都是在漢朝境內培養的。比起那些一輩子在草原上騎馬奔馳的戰士──根本是天壤之別啊。」
  總之,關於主導權的話題,出乎意料地順利結束了。
  幾十分鐘後,二人終於對上黑王子愛德華了。

  「摩莉安,差不多要開始了。」
  「領、命。」
  愛德華把嘉德騎士團一分為二。
  首先,九百騎組成狹長的壁狀方陣置於『前列』,數百公尺後方還有三百騎『後列』。
  後列的黑騎士全數裝備長弓,『英國式長弓陣』準備妥當了。
  愛德華本人和摩莉安,都在後列的部隊中。念導精靈轉移到玩偶大小的寄體中,坐在黑王子的肩膀上。
  放眼眺望敵軍的陣容──愛德華頗為訝異。
  「在戰場畫一條斜線……是斜線陣啊。選用艾帕米諾達斯卿的戰法,真是復古呢。呵呵呵呵,不論古今中外,名將一向使用同樣的手法是嗎!」
  說到中世紀的騎士,其實大多是缺乏教養的粗人。
  宣揚騎士道精神的用意,是要灌輸這些往來戰場的粗人一點基本的倫理觀念。所謂的騎士沒有現代人想的那麼優雅。
  然而,這邊就有一個少數的例外。
  他自小接受英國王家的英才教育,在宮廷中習得了優雅的禮法。
  除了深諳武藝和韜略,他也擅長拉丁文,對希臘和羅馬古籍也有一定的造詣──這就是黑王子愛德華的為人。
  如今,他發現橘征繼重現了古代希臘的有名戰術。

  「我們要和王子正面對決了。各隊,組成橫列製造一堵防壁。」
  再來看看東海道將家和東方羅馬帝國的聯軍。
  他們的陣形也是狹長的壁狀方陣。兩大陣營在箱根早雲山的上空,都有超過一千騎的巨兵集結,形成各自的『防壁』。
  可是,聯軍的防壁和英國的極為不同。
  從左邊看過去,橫列依序是赤紫色的兼定六百騎、銀色的百人隊四百五十騎、藍色的神威一百五十騎。
  整個橫列中,唯獨左邊的兼定刻意組成縱向的直列。
  結果,陣形變成左邊凸出的『L』,而非完全的橫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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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邊的直列,就是六百騎兼定。
  這樣的安排並非均等的橫列。數量最多、最勇猛的一方極端厚實,屬於一種歪斜的偏頗陣形。

  2

  回頭看第二鎮守府‧朱雀門。
  堅守這座要塞的《四神‧大鳳凰》已經不見了。
  不過,黑王子安排的一百多騎十字軍依然健在,正力戰百人隊和九郎判官的聯軍。
  他們大概接獲命令留在鎮守府,持續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吧。
  鎮守府周邊的亂戰未見停歇,東海道和羅馬聯軍卻逐漸佔有優勢。照這樣發展下去,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志緒理吃了一顆定心丸,決定改變話題。
  「……斜線陣,是古希臘的戰術呢。」
  東海道方在鎮守府內的草皮上,搭了一個簡易帳篷當作臨時陣地。
  志緒理坐在帳中的摺疊椅上,膝蓋鋪著一條毛毯。發動《神格從屬咒儀》造成她的體力大量消耗。
  所幸她的意識清醒,也還能使用念導術。
  現在她派遣偵查的八咫烏,監看橘征繼和黑王子的對決。
  戰況投影在半空中,進行實況轉播。畫面上,橘征繼命令巨兵擺出斜線陣的形態。
  「當時的主流用兵手法是,讓士兵組成形狀狹長、厚度均等的重裝步兵戰術。但都市國家底比斯的指揮官艾帕米諾達斯,刻意在左側配置極端厚實的兵員,擊破了將近兩倍的斯巴達軍隊。」
  「擊破兩倍的敵人!?好厲害!」
  初音雙眼發亮,贊歎不已。
  「可惜初音不懂為何要擺成『斜斜的陣形』就是了!」
  「精銳部隊集中在左邊,左邊勢必會特別突出。中央和右側要是沒跟上,就會成為散兵游勇,被中央突破或各個擊破。」
  所以,行軍速度稍慢的中央和右側士兵,必需緊跟著左邊的精兵──志緒理在空中畫一條『\』形斜線說明。
  「從高空俯瞰,等於戰場上畫了一條朝左上方突起的斜線。」
  「公主,那大哥知道這種必殺的戰術,代表他的出身可能是古代希臘囉──!」
  「這不可能,無庸置疑。」
  「也、也不用說得那麼斬釘截鐵吧!」
  「斜線陣的精要不在『畫出一條斜線』,而是『將戰力集中單邊,進行巧妙運用』。從這個角度用兵,自然會採取類似的陣形。」
  志緒理詳盡解說戰術後,又做了一個補充。
  「這和指揮官的身份、地緣、時代無關。」
  「原來是這樣啊。」
  「這次應該也是剛好近似斜線陣而已。」
  「公主說的初音明白了。可是,公主啊,聽妳說明的語氣……怎麼感覺妳已經知道大哥的出身了?」
  「有嗎?我沒這個意思啊。」
  初音直指核心,志緒理嚇了一跳。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很自然地隱藏本心。這陣子觀察征繼的言行舉止──志緒理心中已有定見了。
  然而,她沒有證據,現階段還不到公開的時候。
  當下要專注眼前的戰鬥,以便迅速分出勝負,盡早趕去幫助橘征繼──
  「對了,初音。征繼大人也說過,這場戰鬥絕對需要妳的力量,妳要做好心理準備知道嗎?」
  「是,公主!」
  「我也會動用最大的靈力……來破壞愛德華王子的算計。」
  志緒理大約知道黑王子在打什麼算盤。
  他想在箱根中心擊破橘征繼和衛青這兩大復活者,之後轉戰東南西北四大鎮守府,分別擊破東海道和羅馬聯軍。
  因此,他才命令巨兵留在各鎮守府貫徹防守。
  反之,志緒理等人則反其道而行。
  我方要迅速擊破東南西北四大鎮守府的守備隊,前往支援在中央作戰的橘衛聯軍,合圍黑王子愛德華的軍團──
  藤宮志緒理是這個作戰的關鍵。
  她深呼吸一口氣,重新集中自己的念力。

  再看早雲山上空。
  征繼率領的東海道‧羅馬聯軍,對上愛德華率領的英國軍。
  兩軍相隔數公里對峙,終於開始前進了。繼續前進就會正面衝突,進入肉搏戰的距離。
  想當然,兩軍先用銃槍對轟了。
  每秒十連發的銃槍,不斷地射擊、射擊、再射擊。
  雙方都是一千兩百騎的大軍,合計兩千四百挺的銃槍噴出光線,化為槍林彈雨。
  白色的防禦結界,中和了無盡的光線。
  兩軍身上綻放的光華,正是他們保住性命的手段。無奈有不少光線無法化消,擊中了有翼巨兵的裝甲和身軀,直接貫體而出。
  這場槍擊對決──聯軍稍微佔了上風。
  換言之,兼定、百人隊、神威這三大巨兵的聯軍略勝一籌。
  理由也很簡單,英國軍的三百騎後列,沒有加入這場銃槍掃射的對決。
  嘉德騎士──英國騎士的黑色殘骸接連墜落。
  當然,後列的三百騎黑騎士並沒有束手就戮。他們搭起長弓和光箭,從後方展開射擊攻勢。
  「各位射手,這次也麻煩你們了。」
  嘉德騎士回應愛德華的命令,開始連續高速射擊。
  彎弓搭箭、力扣滿弦,箭矢劃出銳利的破風聲。
  弓箭就是這樣的武器,有別於按下扳機就能發射的銃槍。文明的利器每秒有十連發的射速,英國式長弓每十秒頂多才射一到兩箭。
  可是,這些光箭會穿透防禦結界。
  有光華守護的聯軍巨兵,也擋不下黑騎士的箭矢。
  而且前列的嘉德騎士化為『防壁』,保護三百騎黑色的長弓射手,聯軍的報復攻擊根本傷不到後列敵軍。
  讓弓兵專注射擊,此乃『英式戰法』的真髓。
  後列的射手斜舉長弓,放箭射擊。箭矢劃出抛物線,殺向聯軍陣營。
  不少赤紫、白銀、藍色巨兵也中箭墜落了。
  他們斃命的速度,顯然比英國的黑騎士快上許多。比較射擊還是大英帝國見長……
  然而,聯軍也不甘示弱。
  東海道‧羅馬的聯軍採用斜線陣,左邊的隊列特別突出。
  配置在左邊的數百騎兼定──飛行速度比中央的百人隊和右邊的神威快上些許。
  全軍的左翼傾向斜前方,形成『/』的形狀。
  相對的,敵方嘉德騎士的前列,是組織『一』字的橫列。
  再過數十秒左右──黑騎士的前列,即將和突出的兼定正面衝突。
  「兼定──最前方兩百騎,給我拔刀突擊。」
  「果然來這一套啊,箭矢集中在突擊隊身上。千萬不能讓他們為所欲為,否則武士之劍會打亂我方的陣形。」
  兼定軍團在斜線陣左方,擺出厚實的戰陣。
  最前列的兩百騎加速衝鋒,隊形變得更為突出,一口氣逼近嘉德騎士的大軍。
  手上的銃槍全數變成名刀‧和泉守兼定。
  拔刀的兼定小隊,必需擔任突擊隊近身斬殺英國巨兵,製造大量的屍體來打亂敵人的密集陣勢。
  密集陣形一崩潰,再來集中攻擊缺口,陣形就注定瓦解了。
  英國弓兵持續射擊,不讓兼定突擊隊得逞。
  嘉德騎士的弓兵隊集中射擊,試圖殲滅拔刀的兼定突擊隊。赤紫色的巨兵揮舞日本刀,撥開滿天箭雨。
  刀劍和箭矢正面交鋒。
  將近一個月前,征繼率領的兼定也用同樣的手法,多次擋下英國式的長弓。
  然而──今天的情況和上次不同。
  「嘖。」
  「對方果然疲憊了。」
  征繼咂嘴,愛德華得意地笑了。
  兼定的刀法明顯變得雜亂無章,失去了原有的鋒銳。
  平常新撰組的刀法,幾乎可以擋下大多數箭矢,但今天每飛來兩箭就會中一箭……
  幾十騎兼定身受重傷,從空中墜落。
  「搬運廷塔傑爾的消耗量太大了是嗎。」
  愛德華輕笑道。
  小田原近海到蘆之湖約十六、十七公里。征繼命令座下兼定,扛著全長一百八十三公尺的大型驅逐艦飛行,自然消耗了不少靈液。
  對巨兵而言,失去靈液等同人類過度疲勞。
  兼定的刀法不再犀利,犯下了平時不可能有的錯誤。
  「各位弓兵,不必同情他們,拼命射擊吧。」
  愛德華告訴部下,此乃勝機所在。
  無情箭雨接連蹂躪赤紫色的劍客集團,這對疲勞的兼定是不小的傷害。
  最終,兩百騎突擊隊有一半以上出師未捷。
  饒是如此,位於斜線陣先鋒的拔刀突擊隊,終於逼近組成橫列的嘉德騎士了──
  「全員拔刀,讓敵人見識土方歲三的劍技吧。」
  接下來的戰鬥,名刀和土方歲三的劍技是重中之重。
  剩下大約四百七十騎的兼定,擺出平青眼架勢,殺向黑色的英國近衛騎士。
  沒想到。
  「願心術不正者遭受天譴──和赤紫巨兵交戰的前方一百騎,使用盾牌吧。」
  黑王子詠唱聖言,發動了盾之武勳。
  嘉德騎士和拔刀兼定正面接觸,他們的盾牌上浮現拉丁文『Honi soit qui mal y pense』。
  「列位騎士,你們有嘉德紋章的神聖守護,現在舉起正義的護盾戰勝邪惡吧!」
  正面對抗兼定的嘉德騎士,是全軍的其中一百騎。
  他們的武裝,從標準銃槍化為『長方形的盾牌』──而不是英式長弓。盾牌幾乎和巨兵的身體一樣大。
  這是黑王子的另一項王牌,曾經成功抵禦天然理心流的劍技。
  不過,兼定也只好硬上了,征繼冷靜地命令他們。
  「不用思考防禦──上吧。」
  一百騎英軍捨棄攻擊用的銃槍,舉起了巨大的盾牌。
  那我方也不必進行攻防的取捨,使出最強的斬擊全力搶攻即可。兼定揮刀砍向『舉盾的黑騎士』──他們擺出了八相的架勢。
  所謂的八相是一種上段持刀的手法,握刀的雙手擺在口部的高度。
  縱向的刀尖直指天際和雲端,因此在天然理心流中有一個別稱叫『向雲之劍』……
  「全力砍倒他們。」
  兼定的斬擊接連砍向持盾的一百騎嘉德騎士。
  他們把所有力量集中在一刀上,沒有思考防禦或後續的攻擊手段。
  問題是,日本刀幾乎被聖騎士的盾牌擋下來。有些日本刀砍進了盾牌的鋼板中,但那是少數的例外。
  「呵呵呵呵,武士之劍就這點程度嗎?」
  「給我加把勁。你們是號稱惡鬼的男人所率領的部下,就這點本事的話,小心在地獄被嘲笑啊。」
  聖騎士的總帥爽朗微笑,魔鬼副局長持續淡然地下令攻擊。
  兼定呼應征繼的命令,表現不負『鬼神』之名。他們使出八相的斬擊,從失敗的伙伴身後出手,或是越過前軍的頭頂──不斷有新的赤紫劍客爭相衝出。
  至於嘉德騎士,則是舉起巨大的盾牌遮住全身。
  兼定軍團用身體衝撞盾牌,或是用大腳一踢來瓦解英軍的重心。後方的劍士們抓準機會一湧而上,用必殺之劍在英國巨兵身上留下致命傷。
  這種打法缺乏日本劍道精研的細膩技巧。
  反而比較像是『默契十足,擅長打群架的流氓混混』。
  這也是繼承新撰組副局長,土方歲三衣缽的《和泉守兼定》才有的殺敵手法。在亂戰之中,不能光靠『精妙的劍法』應敵。
  同時,這種攻勢也是征繼安排的。
  「不愧是橘大人,如此渾厚的攻勢,果然是斜線陣的功效是嗎?」
  愛德華在英國軍團的後方嘀咕。
  在最前方接戰的士兵陷入膠著戰況,後方的士兵就衝上來補第二刀、第三刀,奮戰不懈地攻破敵方陣形──
  把精兵排成厚實縱隊,就有這樣的效果。
  而今排成縱隊的拔刀兼定,化為劍鋒貫入『嘉德騎士的橫列』之中。
  再這樣打下去,黑騎士的陣形維持不了多久。
  可是──黑王子一看敵方擺出斜線陣,早就料到這一步了,他說。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有本事把武士刀刺向我咽喉的名將。當然,身為一介騎士,我也準備好了報復的手段。」
  愛德華騎乘在翼龍上飛行。
  他俯瞰下方的兩大軍團上演激烈的肉搏戰,組成斜線陣的東海道‧羅馬聯軍,正和排成橫列的嘉德騎士軍團對決。
  斜線陣突出的左端,和橫列的右端暴發衝突,陷入混戰。
  然而,其他兵員隔著幾十公尺到百來公尺的距離,互相用銃槍射擊,沒有完全進入混戰的狀況。
  愛德華冷靜地觀望戰局。
  他在觀望近身酣戰的武士和黑騎士較量。
  攻破那個點,將頓時顛覆戰況──
  「賭上騎士的榮譽……貫穿他們吧。」
  金雀花王朝的王子,說出了葬送的命令。
  至今在後方專注拉弓射擊的三百騎嘉德騎士,他們手上的武裝──不知何時又變回了平常的銃槍。
  他們上升四百公尺的高度,盤踞在斜線陣的上空。
  黑王子對他們朗聲下令。
  「列位嘉德騎士,給我竭盡全力、全速突擊!」
  愛德華下的是騎兵突擊的指示。
  騎兵突擊是獅心王理查愛用的戰法。
  把銃槍當成『騎兵長槍』,朝敵軍全速飛行,用銳利的槍尖貫穿巨兵裝甲。突擊的勢道和撞擊,可以衝散敵軍。所謂的騎兵突擊,就是用成千上百的兵力進行這樣的攻勢──
  這次發動騎兵突擊的,是三百騎嘉德騎士。
  愛德華不介意傷到交戰中的我軍,他甚至下達殘酷的命令,連同他們一起攻擊。
  黑色流星群從四百公尺上方,衝向斜線陣的左邊!
  同一時刻,征繼也發佈了新的命令。
  當他看到敵方將領和自己的瘋狂程度,不由得會心一笑。就某種意義來說,這也代表雙方是真正的好對手。
  「原來我們想的是相似的策略啊……」
  緊接著。
  發動肉搏戰的兼定軍團和嘉德騎士,還有即將突擊兩軍的黑騎士──全數被側面來的攻勢波及了。
  這一波攻勢,是我方數百騎神威和百人隊的銃槍掃射。

  3

  把精兵集中在一處,提升該部份的攻擊力。
  說穿了,這才是斜線陣的精要所在。精銳部隊憑著高超的攻擊力殺敗眼前的敵人,再來該怎麼做呢?很簡單,找下一個敵人就好。
  例如移動到其他敵人身邊,從他們側面或背後偷襲。
  那麼『攻擊力不高的部份』又該怎麼辦?
  普通的兵員沒必要過於好戰,以不會被孤立的速度緩步跟上,盡可能慢一點參加戰鬥。前提是不要離自軍太遠,以免被敵人孤立。
  雙方短兵相接後,也不用考慮如何擊破敵人。
  如何讓戰況膠著才是重點,先把安全當成自己的首要之務。在這段過程中,『攻擊力高的精銳部隊』擊破最初的敵軍後──轉而對付『攻擊力不高的我軍』負責牽制的敵軍。
  之後,一般兵員積極搶攻,和精銳部隊一起包圍殲滅敵軍即可……

  此乃最理想、最具攻擊性的『斜線陣用法』。
  不過,不同的戰場和指揮官,就有不同的應用手法。這一次,橘征繼把『最精銳的六百騎兼定』當成了誘餌活用。
  敵人是愛德華王子和嘉德騎士團。
  使用戰力集中的斜線陣,說不定也無法擊破黑騎士軍團。
  征繼在開戰前就有此擔憂,而且並非杞人憂天。
  他率領的兼定動用了拔刀和天然理心流這兩大王牌,依然沒辦法輕易攻克嘉德騎士的長弓和盾牌。
  戰況膠著之際,敵人還發動了騎兵突擊──
  「百人隊,暫時更換射擊目標吧。」
  「傷到兼定也沒關係……不對,連他們也一起打吧。務必要殺掉和兼定交戰的嘉德騎士團!」
  衛青和秋瀨立夏立刻下達指示。
  稍早,他們接到總大將橘征繼的傳令管狐。征繼發佈簡潔的指示,直接請他們按照原定計劃行動。
  二人目前的兵員,分別是四百騎百人隊和一百二十騎神威。
  方才,他們跟著左邊突出的兼定軍團,緩緩朝敵軍的方向前進,順便開槍射擊。
  就在不久前,他們的射擊頻率稍微下降了。
  聯軍突然改變行軍路線加速移動,而這幾十秒內,敵方指揮官的注意力都放在『全員拔刀的兼定』身上,他們的行動沒有受到妨礙──
  百人隊和神威的混合部隊,一口氣朝『左前方』加速。
  嘉德騎士和兼定軍團惡鬥正酣,這支部隊順利取得他們的右邊位置,擺出了『/』的斜向直線陣形。
  聯軍到位後拼命開槍射擊。
  目標是手持大盾的黑騎士、從上方突擊的騎士、揮刀斬擊的兼定所在的區域。戰況變得十分混亂。
  那個區域的嘉德騎士,陣形已經不再整齊了。
  沒有採取密集陣形,防禦結界也發揮不了多大功效。聯軍從意外的方向發動攻擊,黑騎士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許多嘉德騎士掉落箱根的群山之巔。
  兼定軍團也一起被掃射擊落了。
  敵我雙方的數量銳減,兩軍繼續前進,展開了真正的肉搏戰──

  「先維持現狀吧……」
  衛青自言自語。他騎著銀色翼龍,翱翔在戰場的上空。隨處可見白銀的羅馬巨兵在奮戰當中。
  東方羅馬帝國的主力巨兵,號稱百人隊。
  百人隊和日本的神威相同,嚴格來說是體形較小的巨兵。
  反之,十字軍形式的嘉德騎士,體形比白銀的羅馬巨兵大上一圈。不過,體格不利的百人隊和藍色武士不同,不是依靠敏捷來彌補戰力的。
  百人隊備有巨大的方形盾牌。
  他們舉著盾牌,堅守黑騎士的掃射和刀刃。等敵人傷疲力弱,就趁機反擊──
  比起衝動搶攻,他們較常用以逸待勞的方式來殺敗敵軍。
  儘管體格嬌小,身心和盾牌卻堅忍頑強,逆襲的尖牙也十分銳利。這就是百人隊這種巨兵的特色。
  百人隊擅長穩固陣形的守備戰,不會太過積極向前。
  衛青仰賴這些特性,繼續進行持久戰,他說。
  「橘大人的命數未盡──那麼不必讓我的運氣翻轉,也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吧……」
  四周只有激烈交戰的巨兵,沒有其他人在場。
  因此,沒有人聽到他的自言自語。

  「戰鬥照這樣發展下去……明顯是我們英軍佔優。摩莉安、是這麼認為的。」
  愛德華的耳邊,響起了可愛的少女嗓音。
  念導精靈摩莉安坐在他肩膀上,這位能幹的副官似乎打算建言──實則不然。她現在用的是幾十公分大的小人偶,卻有辦法靈活地聳肩。
  「王子、您有不同的看法是嗎?」
  「妳看得出來啊,真了不起。區區精靈也懂得看我臉色啊?」
  「您的心理狀態很容易表現在臉部肌肉上、要猜並不困難。」
  就連兵兇戰危之際,她也不改諷刺的語氣。
  愛德華苦笑後,集中心神感應戰場。他在細數箱根中心的早雲山,上空究竟有多少騎巨兵在作戰。
  首先,英國的嘉德騎士約八百騎左右。
  東海道和羅馬聯軍,赤紫色的神威型巨兵剩一百六十騎,百人隊三百四十騎,藍色的標準神威一百騎──合計約六百騎左右。
  疲憊的不光是『赤紫』巨兵。
  百人隊也是一樣的,原因是他們在青龍門長時間牽制愛德華。
  如今雙方差距兩百騎,接下來這個差距會越拉越大。不過,愛德華仍然鬥志昂揚,霸氣和鬥爭心令他神清氣爽。
  他深信,自己認同的對手絕不會技止於此!

  反觀橘征繼──
  現在,他稍微遠離三國巨兵惡鬥的激戰區。
  他駕馭翼龍貼近地面,飛在早雲山的山脊之間,地上到處是空戰身亡的巨兵屍骸。
  有兼定、百人隊、神威、嘉德騎士。
  就顏色的比例來看,赤紫和黑色最多。這代表赤紫和嘉德騎士的戰鬥異常激烈,而犧牲者之中數量最多的是兼定。
  征繼的部下受的多半是箭傷。
  嘉德騎士射出的光箭,並沒有消失。
  光箭還插在兼定的身上。有些兼定的頭部、胸口、頸子中箭,失去了性命。也有兼定的大腿、腳部、腰身中箭,動彈不得。當中不乏肩膀、手臂、裝甲表面輕傷,受創並不嚴重的兼定。大多數兼定是躺在地上無力再戰。
  有的癱坐在地上渾身無力,連頭都抬不起來。
  他們的靈液大量消耗,力量也枯竭了。征繼很滿意現狀,隨後他感覺到一股殺氣,輕輕拉動翼龍的韁繩。
  正在飛行的翼龍是一種聰明的隨獸,牠察覺了征繼的用意,朝右邊改變行進方向。
  幾秒後,征繼和翼龍原先的所在位置──有什麼東西轟落了。
  是槍聲和光線。
  嘉德騎士逼近,銃槍對準征繼!
  黑色騎士受創並不嚴重,純粹是被戰鬥的衝擊震向低空而已。面具下的雙眸,顯然捕捉到了征繼的身影。
  對方從征繼身上的念力──發現那是操縱大軍的念力。
  嘉德騎士看穿那個人類是指揮官,準備來個擒賊先擒王!
  「沒辦法,處理一下吧。」
  征繼準備拿起佩刀,對付來犯的敵人。
  當他握住和泉守兼定的刀柄,聽到了盟友的聲音。
  「《鬼切安綱》……名滿天下的寶刀啊!」
  秋瀨立夏驅策翼龍全速飛行,殺向英國的巨兵。
  她拔出腰間的源氏寶刀,唸出武勳的口訣。立夏也打算親手斬殺敵兵。
  二尺七寸的刀身上,浮現細緻的波紋。
  從風格來看,鬼切安綱更勝征繼持有的和泉守兼定。
  「再次向世間彰顯斬鬼的武勳吧!」
  天下第一寶刀‧鬼切安綱,正是立夏繼承的《銘》。
  遭遇逆襲的嘉德騎士,對征繼和立夏揮舞銃槍,活像要掃掉兩隻飛來的蟲子。
  ……英國巨兵的攻擊奏效,巨大的刀刃砍斷翼龍的藍色身軀。
  翼龍被一刀兩斷,騎手本人──卻已不在鞍座上了。立夏發揮驚人的跳躍力,飛到空中揮舞源氏寶刀。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立夏衝向嘉德騎士的黑色面具,用寶刀輕易斬開對方顏面。
  這一刀兼具了華麗的跳躍,以及優秀的劍術和體能。
  受到致命傷的黑騎士,巨大的身軀開始墜落,猛烈衝撞早雲山的表面。『斬殺大江山之鬼──酒吞童子的名刀』所持有的武勳,是一種能憑人力斬殺巨兵的神秘刀法。
  不過,跳到空中的立夏也非墜落不可了。
  「立夏大人!」
  「麻煩你了,征繼先生!」
  二人沒有多餘的交談,征繼踢了翼龍的腹部一腳。
  翼龍加速趕往立夏墜落的地點,身為名劍客的女總督見狀,緩緩收刀入鞘。
  她面帶微笑,心情從容。
  兩秒後,征繼放開手中韁繩,用雙手抱住立夏。
  也就是『公主抱』的姿勢,被抱住的一方不改笑容,雙手環住征繼的頸子。
  二人漂亮地擺脫困境,他們好想稱讚自己。
  「看來……我得好好感謝征繼先生呢。」
  「不、沒必要,是我該道謝才對。」
  他們互相寒暄幾句,凝視著彼此的眼阵。
  征繼讓立夏坐到自己前面,肢體接觸立刻變成了擁抱。將家千金側坐在鞍子上,靠在征繼的懷裡。
  「征繼先生──」
  立夏緊貼著征繼的身體。
  征繼隔著軍服,感受到她的軟玉溫香。
  時值初冬,而且是在箱根早雲山的山腰地帶,標高不算太低。今天的天氣又不好,二人騎著翼龍在空中飛行。
  當然,空氣和風勢也相當寒冷。
  征繼失溫的身體,變得更加冰寒了。
  立夏的身體倒是很溫暖,光是抱著都很舒服。
  騎士侯的肉體就是這樣。每天被靈液強化的肉體極為強健,在這種惡劣條件下也不用擔心失溫,立夏本人沒有穿任何防寒衣物,而是平時的軍服。
  要抱在一起補給靈液,就得請對方褪去衣物。
  不過,今天隔著軍服,征繼也獲得了不少的溫暖。
  「啊──是、是我失禮了。」
  立夏回過神來,急忙解開胸口的扣子。
  「妳怎麼了,立夏大人?」
  「請原諒我的疏忽,這種時候要這樣做才合乎禮節是吧?」
  立夏大概是想盡量增加肌膚的露出度吧。
  她把軍服上衣和襯衫的扣子,解開了一半左右。當然,直接碰觸的部位沒有脫光是沒意義的。
  可是,征繼笑了,他欣賞到了外露的乳溝。

  「這、這樣不夠嗎?」
  「不,對我來說,真是再好不過了。」
  「太好了……!」
  立夏笑開懷,緊緊摟住征繼的脖子。
  她美豔的黑髮散發芬芳的香氣,二人在鞍座上耳鬢廝磨,別有一番舒適感受。
  隨著二人相擁,征繼的體內也充滿了靈液。
  全賴立夏分享溫暖給他。
  「上吧,各位。」
  不久,征繼馬上下達指示。
  命令對象是在早雲山上空奮戰的兼定軍團,他們拖著疲憊的身子決戰嘉德騎士團。
  另外,還有『假裝』墜落逃到山中的兼定──
  他們受了英國式的箭矢,卻沒有到致命傷的程度,有些傷勢並不影響戰鬥。這樣的兼定超過兩百騎以上,他們或坐或躺,在早雲山中養精蓄銳。
  ──第一個用意是,等待征繼獲得靈液補給後,重新回歸戰場。
  ──第二個用意是,讓英軍誤判『自軍的優勢』比現實情況更加良好,引誘他們貪功躁進,在適當的時機給他們一記回馬槍。
  征繼和立夏的翼龍,在早雲山中飛行。
  所到之處的赤紫色巨兵,紛紛用劍撐起身子,面具後方的瞳孔燃起鬥志和殺氣。墜落在山中的半數以上,純粹是『裝死』罷了。
  這個方法多少有點卑鄙,但戰爭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征繼莞爾一笑。
  畢竟我方在戰前搬運廷塔傑爾,已耗了許多力氣。
  「各位,反擊開始後的十分鐘是關鍵,沒有必要拼死作戰。相反的,你們每人要殺死一騎以上的黑騎士。」
  征繼的這番話,比較接近煽動暴徒的首領,而不是一個將軍在訓示部下。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語,替兼定軍團點燃了鬥志。
  「抱持必殺的心情力戰十分鐘──戰勢一定會對我們有利的,上吧。」
  再看早雲山上空。
  直到幾分鐘前,赤紫色的巨兵無不傷疲交煎。
  兼定軍團在氣空力盡的狀態下,勉強和嘉德騎士團混戰廝殺。不過,現在他們慢慢恢復精力了。
  揮舞日本刀縱橫戰場的動作,也重拾了原有的犀利。
  再者──他們的數量明顯增加了。
  赤紫色的神威,稍早數量剩不到一百五十騎。而今,黑王子等人重新用念波計算。
  「王子、敵人有增援的巨兵。目前、赤紫的數量為三百零一騎。」
  「不是增援,是他們剛才裝死才對吧。目的是引誘我們積極搶攻,然後厲行反擊,增加逆襲的效果。」
  愛德華解釋給摩莉安聽。增援的赤紫巨兵──從早雲山飛上空中參戰,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這批增援不是事先安排的潛藏伏兵。
  而是疲憊到無法再戰的軍團,墜落到山中以後再次『復活』。
  否則,憑愛德華的眼力,早就看穿他們故意『裝死』了。
  「果然啊……橘大人用了某種方法,在戰鬥中補充巨兵的靈液。想必,這是他的武勳功效吧。」
  「不用歸還、水靈殿是嗎?」
  「看他和伯父戰鬥,我就猜想有這個可能性了。看樣子是無庸置疑了,他有那種武勳才敢過度使喚部下。甚至用疲憊的士兵為誘餌,很自然地引誘敵人大意或判斷失誤……」
  坐在愛德華肩上的摩莉安人偶,訝異得啞口無言。
  可是,她到底是大英帝國的強者。摩莉安立刻收歛心神,反問愛德華:
  「那麼,王子……我們該採取、什麼對策呢?」
  「不需要特別的對策,繼續打下去就行了。」
  愛德華悄聲斷言。
  「別忘了,嘉德騎士是精銳中的精銳。說是英國最強的軍團也不為過,相信他們吧。」
  愛德華握緊拳頭,恰似在制止自己躁進。
  「的確,這十分鐘的戰勢逆轉了,眼下是敵方佔優。這裡我們先忍住,再趁機發動反擊攻勢──勝利注定是我們的。」
  身長三十公分的摩莉安很吃驚,愛德華又對她說。
  「坦白說吧……其實,我也有一張王牌,可以重振疲憊的兵員啊。」
  「王……牌?」
  「是啊,也差不多該發動了──聽著,英國榮耀的黑色雄獅,現在我命令你們違背騎士的典範。」
  黑王子唸出不祥的口訣,解放禁忌的武勳之力。
  他的口吻莊嚴,猶如一個虔誠的聖職者。
  「捨棄人的身份,回歸野獸之心,才有通往神之國度的道路。列位嘉德騎士,我在此允許你們解放深藏的面貌。」

  4

  黑王子愛德華為人優雅,極富騎士道精神。
  這一點很少有人反駁。
  撇開有些輕率的缺點不說,他一向嚴以律己,追求『騎士的理想面貌』,對待心腹部將也不例外。
  因此,黑王子和嘉德騎士團在英國享譽盛名。
  愛德華的人生充滿勝利的光彩。他不但在戰場上用兵得當,身為騎士的品格和情操更是引人入勝。抱憾而亡純粹是疾病之故,世上沒有任何人擊敗過他。
  他是個幾近不敗的名將,也可以說是天才、豪傑、超越時代的英雄。
  不過──
  光靠這些特質,真有辦法常勝不敗?
  所謂的戰爭,是鮮血、暴力、殺意、惡意、憎恨交錯的殘酷世界。
  打仗得花上龐大軍費。過去士兵也要拿錢吃飯的,和現代的巨兵可不一樣。中世時代,也沒有騎士道協定這種『幫助戰爭順利進行的共通規則』。缺乏恐怖和暴力,就不可能鎮壓敵方的領地,資金和兵糧也必需在戰地徵收……
  才幹通天的愛德華,也無法迴避這些戰爭的現實面。
  在這種時候,他是一個敢於面對現實的男人。他很清楚這些作為有違自己的理想,也不怕弄髒自己的雙手。
  黑王子愛德華無疑是英國的英雄。
  然而,對當時的法國人民來說,他是征服者的總大將,殺戮和掠奪的指示者,以及偶爾執行虐殺的『黑暗騎士』。
  愛德華時常反思自己的外號。
  「總比被稱為白王子好多了吧。」
  他不時會這樣自言自語,算是一種自嘲和自戒,也帶著某種後悔。他不認為自己是個極為清廉的人,羞恥心的層面也還有待商榷。
  總之,他解放了自己被稱為『黑王子』的神秘原由。
  如今,他的軍團在箱根戰場上暴烈如狂,身上還散發出鮮血般的紅色念波。
  「不愧是我的近衛軍。」
  嘉德騎士在黑王子面前,展開兇殘的殺戮。
  有的嘉德騎士在近距離連開兩槍,用左手抓住無法再戰的百人隊腦袋──直接一掌捏碎對方的頭顱。
  其他騎士繞到神威背後偷襲,一腳踹開即將墜落的屍骸。
  還有黑騎士砍瞎神威的雙眼,又朝對方的腹部連刺了十幾槍。
  失去雙臂無法戰鬥的兼定,勉強飛在空中,被兩騎嘉德騎士開槍射成蜂窩……
  殺戮之相不盡其數。
  戰場上,殘酷的殺戮當然到處都是。
  不過,現在嘉德騎士使用的暴力整體來說太過火。有一種瘋狂的味道,要說他們陶醉在鮮血之中也不為過。
  恐怕,這和他們平時的模樣相去甚遠吧。
  嘉德騎士團總是優雅無比,和他們的總帥相似。
  就連在戰場上,他們也是俊秀地架起銃槍,進行整齊劃一的射擊,表現出堪稱華麗的用槍技術。
  而今這些特質蕩然無存了──
  「摩莉安、只聽過這個武勳的名字《Chevalier De Noir》(黑騎士)。」
  精靈摩莉安的寄體人偶,坐在愛德華肩上說道。
  她的態度依舊冷靜,卻不免被嘉德騎士殘忍狠辣的打法震懾,完全無法轉移視線。
  「軍中的共有記憶領域中、有記載王子的資料項目。奇怪的是、這一項武勳只有名稱、沒有詳述內容……摩莉安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
  「是我刪除的,因為不值得記錄。」
  愛德華淡淡地說:
  「在我的所有武勳之中,那是最單純無趣的一種。也因此,偶爾會產生劇烈的效果──或者應該說,太劇烈的效果吧。」
  「效果、是指……」
  「如妳所料,就是命令騎士殺戮,讓他們狂暴作戰。戰鬥力會提高兩成左右,缺點是無法細膩行動。沒有解除命令的話,他們會全力殺到靈液用盡為止……」
  明明佔盡壓倒性優勢,愛德華卻未見亢奮之情。

  身為一個用兵家,使用這項武勳更該格外小心。要謹守騎士的本份,告誡自己這是一種禁忌的力量。
  在戰況逐步膠著,或是快要陷入劣勢的時候。
  這也可以說是一帖猛藥,抓準時機發動會產生非常強烈的效果。
  「好了,橘大人。」
  愛德華的強敵,就在藍色血液飛濺的戰場之中。
  他呼喚著不在眼前的敵手,喃喃地說。
  「奪取勝利的用兵手法、武勳……我相信自己每一項都做到最完美了,接下來我也只能相信自己的騎士團。你有能力顛覆現況嗎?」

  「我借用了各種武器來對抗黑王子……」
  征繼騎在飛天翼龍上低語。
  他摸著掛在腰間的和泉守兼定的握柄。
  「豈料到了這個地步,敵人又搬出了更麻煩的武器。而且,他的武器全是自己的。」
  克雷西射手,嘉德騎士團的神聖護盾,招來死亡的虐殺武勳。
  黑王子愛德華的每一項武勳都威力驚人,這也象徵他在前世建立了多偉大的軍功。偉大的軍功再配上優異的將帥之才──
  愛德華幾乎沒有死角,光論將帥的器度,獅心王遠遠不及黑王子。
  「那個王子,真是了不起的男人啊。」
  征繼不吝稱讚對手。
  他和立夏共乘一頭翼龍,遠離殺戮風暴肆虐的戰場一百公尺左右。他們飛在空中,從外部眺望混戰的狀況。
  東海道和羅馬聯軍,對上瘋狂失控的黑色騎士團。
  每四到五秒,就有兼定、百人隊、或神威受創,身上噴出藍色的靈液。不少兵員受的是致命傷,直接從空中墜落,劣勢已經很明顯了。
  「再來就是艱苦的比拼,看看哪一方的兵員較強了。」
  征繼分析局勢,他不認為自軍已到極限……
  不過戰況困頓是不爭的事實,本來就很難對付的嘉德騎士團,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瘋狂逞兇。
  再不想辦法解決這個威脅,敗北在所難免。
  「立夏大人,有勞妳再陪我一陣子了。我也不確定自己的本事能戰到何種地步……總之現在也只好垂死掙扎了。」
  「是這樣嗎?」
  立夏靠在征繼懷裡,不解地說道。
  她側坐在鞍子上回過頭來。她的身體和臉龐面對征繼,一臉俏皮的表情。
  「我所認識的橘征繼,是一個絕不輸給黑王子的人物。這兩個月來,你的戰鬥我一直看在眼裡……」
  立夏凝視著征繼的雙眸說。
  「我敢斷言,你沒有任何要素輸給那個英國人。」
  「是嗎?」
  「當然,對方的實力不俗,你也和他不相上下吧?可是,他多了一個王子的害臊稱號,你確實比他有利啊。」
  「搞不好我前世也是王子啊?」
  「光看征繼先生的人品,前世應該是草莽出身吧?」
  「聽妳這麼說,我還真有這種感覺呢。」
  「你──打著我敬愛的土方公名號,承接了土方公的武運,勝算就增加不少了。況且借來的武器又怎樣,沒什麼不好啊。有需要的時候用借的,比自己準備更合理吧?」
  「是啊,這樣也比較輕鬆便利。」
  征繼愉快地笑了,立夏也微笑以對。
  所謂的盟友不是並肩作戰就夠了,在苦難時也要互助合作、鼓舞彼此,來減輕對方的負擔。最重要的是,征繼有一個衷心的感想。
  「這種說法或許有些不敬,但立夏大人果然是個好女人。」
  「聽、聽你這樣講……感覺還不壞呢。」
  勇猛果敢的少女,稍微害羞了。
  橘征繼確信,自己是第一個見識到立夏這種表情的男人,對此他深感滿意。之後,征繼突然說道。
  「幾天前,我稍微想起了過去的往事。以前──我也有一位盟友。詳情我並不清楚……他身為一個武人和男子漢,都是不下於愛德華王子的英傑。」
  「那位大人和征繼先生是戰友嗎……?」
  「是啊,我們一同馳騁到大地的盡頭,為共同的君主奮戰。而今我有立夏大人陪伴,已經十分足夠了。」
  借來的武器又如何──
  征繼又笑了,他很喜歡這一句話。
  他微微抽動臉頰微笑,有那麼可靠的盟友相伴,會在必要的時機伸出援手,自己也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了。現在真身不明的征繼身旁,就有一位如此可靠的少女……
  征繼懷著好感凝視立夏,她也靦腆回應了。
  瞬間,征繼有股奇妙的感覺。平時他只在靈液補給過後,才會達到一定的體溫──結果他竟然熱血沸騰了。
  這不是比喻,他是真的感到燥熱難耐,彷彿血管裡的血液都蒸騰了。
  「征繼先生,這是……」
  立夏也大吃一驚,近在咫尺的她也察覺變化了。
  她忍不住撫摸征繼的手臂和臉頰來確認熱度,之後她睜大雙眼直視征繼。
  征繼一把抱住她的體說。
  「立夏大人,請聆聽我的要求好嗎?」
  征繼心中浮現了某些字眼。借來的武器,必要的時刻,盟友。
  血液的熱度,記憶的碎片,令人懷念的好友╳╳╳。這一刻,征繼全身的血管充斥強大的靈氣,血液也躁動不安。
  征繼知道,這是覺醒的前兆。
  情況和騎士侯之力覺醒時一模一樣。放眼未來的意志,配合條件妥當的神秘環境,帶來了嶄新的變革──
  「請成為我歃血的盟友吧。」
  「盟、盟友?」
  「跟我一起馳騁到大地的盡頭,分享相同的獵物,食其血肉。不論勝敗、光榮、落沒也一體承擔。成為一種既是兄弟、又是好友的關係。」
  征繼捲起自己右臂的袖子。
  他輕咬自己的手腕,破裂的皮肉滲出了赤紅鮮血。
  血淋淋的傷口,遞到了立夏面前。
  「妳願意接受的話,我……和妳一定還能勇往直前。」
  「征繼先生……」
  立夏緩緩貼近征繼。
  貼近征繼手腕上滲血的傷口。
  其實,答案老早就決定了。秋瀨立夏絕不會拒絕的,因此二人有資格成為真正的盟友。
  立夏顫抖的嘴唇碰到傷口後,稍稍吸吮了鮮血。
  然而這樣還不夠,立夏也很清楚這一點。她用更強的力道吸吮,品嚐鮮血的滋味。她口中含著征繼的血液,血液在舌尖上擴散。
  接著,她仲出舌頭反覆舔弄手腕上的鮮血。
  緩慢溫柔的舌技,就像用舌頭愛撫或治療傷口一般。征繼發現──自己的血液和靈性的緣份寄宿到她體內了。
  「這、這樣如何呢……?」
  「很足夠。謝謝妳,立夏大人。」
  仰望征繼的將家千金,嘴唇豔紅無比。
  當然,那是征繼的鮮血。征繼很感激立夏的獻身,不小心做出了失禮的舉止。
  他不經意地貼近立夏,親吻了立夏的朱唇。
  「啊……」
  立夏的嘴唇有一股鐵味,是征繼的鮮血味道。
  她深情舔弄和品嚐那股味道。征繼懷著感謝和愛慕之情,堵住了立夏的嘴唇,用自己的唇舌替她舔去鮮血。
  征繼失禮的舉止可不光如此。
  他還把舌頭伸進立夏口中,探取立夏的舌頭舔弄。
  舌尖上也有血味,不久他放開立夏,立夏害羞地俯首嘀咕。
  「你、你這樣我很困擾的……」
  「失禮了。我對天發誓,保證不再犯。」
  「這、這樣我也很困擾啊。我是礙於總督的立場,至於我個人……」
  立夏的口吻像在撒嬌,征繼是第一次聽到她這種聲音。
  征繼再次靠近,又親吻她一次。劍術不下男人的騎士公主,也欣然接受了。

  5

  失控的嘉德騎士力壓三大巨兵,已超過十分鐘以上了。
  各大巨兵的數量銳減。
  最大勢力依舊是英國的黑騎士,總數約七百騎前後。
  反之,拔刀狀態的兼定軍團剩下兩百四十騎,暫時貫徹防守的百人隊剩下一百七十騎,立夏率領的標準神威剩下六十騎──
  東海道和羅馬聯軍,總共剩下四百七十騎左右。
  雙方進入混戰,兵力差距已超過兩百騎。而且七百騎嘉德騎士憑著殺戮武勳,力量顯然更上一層樓了。
  照這樣打下去,大英帝國必勝,戰勢大致底定了。
  不料,聯軍也燃起了反擊的烽火。
  起火點是秋瀨立夏,以及她率領的軍團。
  殘存的六十騎神威──全數綻放藍色的光芒,強大念力化為肉眼可見的輝煌。
  騎士侯立夏乘坐在征繼的翼龍上,從遠方下達指示。
  「拉弓。」
  閃耀藍色光芒的神威,遵從立夏的指示進入攻擊準備狀態。
  他們手上已經沒有銃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深黃色的小型弓』,看上去是用極為堅硬的木材製成的。
  英國式的長弓和黑騎士的身高相同,弓體本身很巨大。
  神威裝備的弓頂多只有一半大小,他們將藍色的光箭架在小弓的弦上,用力拉滿弓弦蓄勢待發……
  立夏率領的六十騎神威,分散在戰場各處。
  「放箭!」
  女總督凜然下令,全軍同時射擊。
  所有的箭矢──都命中敵兵了,而且射中的全是要害。嘉德騎士的頭盔、面具、頸部、甲冑縫隙裡的心臟、心窩、脊髓,藍色光箭精準貫穿這些巨兵的要害。
  想當然,六十騎黑色的英國巨兵須落了。
  藍色的日本弓兵再次彎弓搭箭,拉滿深黃色的短弓。
  「再放!」
  很快,又有六十騎黑騎士化為屍骸。
  中箭的嘉德騎士紛紛落向早雲山的稜線,弓箭沒有銃槍齊射的連射速度,卻也是強大絕倫的魔彈。
  一射必中,兼具一擊必殺的效果,絲毫不輸英國式長弓。
  「真是精準的弓箭……」
  立夏茫然地低語。
  目前,六十騎神威是在亂戰中放箭的。
  除非是在不會失手的近距離內,否則其他巨兵也不敢開槍射擊,以免誤傷友軍。但立夏的神威軍團放膽射箭,不論遠近全數命中。
  「這就是征繼先生的──第二項武勳啊……」
  「既是我的武勳,也是我前世好友的武勳。我借用今生盟友的士兵,讓那個男人的力量再次重現。」
  「你的那位好友,是個了不起的用箭高手啊……」
  沒錯,征繼隱約想起來了。
  過去盟友╳╳╳和號稱────的自己,是實力相當的武將,更是堪稱『弓神』的用箭名手。
  「我和那傢伙是共侍一主的狗,曾經一起馳騁沙場。」
  「原來如此,那就是《雙頭之狗》了。過去這個稱號屬於你和他,而今──是屬於你和我秋瀨立夏!」

  「橘大人的運氣,果然未盡啊。」
  衛青笑著自言自語。
  剛才,皇國日本的巨兵,神威配備了弓兵武裝。
  至今神威用精幹熟練的動作操縱銃槍,換成了深黃色的短弓後,戰力形同鬼神。
  他們發揮百發百中的精準度,施放強力無比的箭矢。
  見識到威力驚人的箭矢,失控的嘉德騎士也開始揮舞銃槍抵擋,有些黑騎士甚至沒命地閃躲攻擊。
  因此射殺的速度也降低了不少。
  不過,神威的精密射擊仍然是很大的威脅。
  英國巨兵的四肢和要害接連中箭,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有的嘉德騎士衝鋒進擊,試圖阻礙神威射箭。他們想用近距離的射擊或肉搏戰,抹殺神威軍團。
  所幸赤紫色的兼定軍團趕忙跑來協防。
  他們擋在暴虐的黑騎士面前,運使日本刀和日本劍術,斬開殺戮者的漆黑裝甲。
  亂戰中,神威不忘施展功力通神的射擊技術。
  兼定的名刀和嘉德騎士的銃槍僵持之際,藍色的日本射手也不怕投鼠忌器。
  這時候赤紫巨兵的頭盔,幾乎貼著黑色騎士的頭盔。
  可是,神威的箭矢精準貫穿嘉德騎士的太陽穴。箭矢再偏幾公尺,很有可能射殺自己的友軍。
  兩軍聯手,默契絕妙無比。
  「夫妻或兄弟也沒辦法做到那種地步吧……」
  赤紫色兼定和藍色神威,展現出高超的合作模式。
  連身經百戰的衛青也贊歎不已,他微笑命令座下的百人隊全力搶攻。
  他判斷眼下是阻絕英軍氣勢的絕佳良機。
  終於,戰勢開始逆轉了。
  嘉德騎士團身上的血紅氣息消失了。
  可怕的殺戮武勳中斷了,黑王子認定冷靜作戰較為有利。
  事實上,英軍和東海道‧羅馬聯軍拉開了一段距離。
  拉開距離後,嘉德騎士團組成壁狀方陣,散發防禦結界的白色粒子。神威軍團對準鞏固防禦的英軍放箭攻擊。
  防禦結界確實發揮機能,箭矢被中和了。
  「神威之箭和英國長弓不同,沒辦法穿透結界是嗎?」
  衛青領悟了雙方特性後。
  早雲山的上空,飛來了一支新的軍團。四十多騎東海道州軍的巨兵,從南方趕來支援。
  他們組成球狀陣勢,是頭部狹長的神威型『九郎判官』。
  「大哥、立夏大人!讓你們久等了!初音終於趕來了!」
  指揮官橘初音,也騎著藍色翼龍隨行。
  這位少女,也是復活者橘征繼的『小妹』。

  「我記得……那是進攻朱雀門的軍團吧?」
  愛德華王子狐疑地皺起眉頭。
  他剛聽到摩莉安報告,頭部狹長的神威軍團抵達戰場。
  這個戰報令愛德華很意外。稍早東海道軍的神威發動強弓猛擊,黑王子也只是冷靜地說了一句「原來如此」而已。
  橘征繼會採取某種對抗手段,是預料中的事情。
  說不定愛德華還暗自竊喜。
  其後,黑王子冷靜觀察敵人的『弓之武勳』,解除嘉德騎士團的《黑騎士》狀態,準備重整戰勢。
  而今,他一臉苦悶地沉思數秒──
  「摩莉安,朱雀門……第二鎮守府的守備隊有傳令前來嗎?」
  「僅有、一件。大意是無法繼續防禦、即將開始撤退……」
  「難怪那支軍團有辦法跑來和橘大人會合。也太快了一點,連一小時都還不到啊。」
  戰鬥開始前,愛德華王子下了一道命令。
  『各隊在自己負責的鎮守府,持續防衛兩個小時。』
  撐個兩小時應該沒問題。
  愛德華是這麼相信的。他打算在兩小時內擊敗橘征繼,趕往東南西北的各鎮守府協防。沒想到,竟然失算了。
  料事如神的黑王子愛德華,竟然預測失準!
  「可能的原因……也只有一樣了吧。那個公主的資質優異,遠超艾蕾諾雅的想像──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黑王子的肩上,坐著摩莉安的人偶。人偶尺寸雖小,念導術卻十分齊全。她察覺了新的傳令後,馬上向黑王子報告。
  「第三鎮守府……白虎門的格雷森中校、派來傳令。中校得知朱雀門淪陷、提出了一項建議。」
  「說吧?」
  「請王子的軍團調至第三鎮守府、暫時養精蓄銳……待靈液補給完畢後、再重新與敵軍對峙。」
  「……要退,也絕不是退到白虎門。」
  「咦?」
  摩莉安錯愕了,愛德華落寞地說道。
  「看來這一戰到此為止了。傳令全軍,我們要棄守箱根,轉往新的陣地──我想想,就到熱海去吧。」
  「王子、您要撤退!?」
  「是啊,再打下去我們會被圍剿在早雲山的。不趁有餘力的時候趕快跑,會造成無法挽救的結果。」
  英國貴公子不悅地說道。
  「我太失策了。滿心顧忌著橘大人,卻沒有防範他的女主人。這一場敗仗,就當是我失算的懲罰吧……」

  十一月二十二日,禮拜六下午四點十三分。
  地點是箱根蘆之湖的南岸附近,今天的氣候並不明朗。厚重的雲層終於消散,隱約透出了陽光。
  然而,太陽也快要下山了。
  藤宮志緒理在護國塔的屋頂上,眺望著夕陽西下的天空。
  這座護國塔位於第二鎮守府‧朱雀門。身穿和服的念導精靈,龍膽師父就待在志緒理的身旁,二人的頭頂上──
  「公主,幹得不錯啊,值得褒獎呢。」
  「有句話我現在才敢坦白。其實我也很擔心……沒辦法馴服這東西呢。」
  翼長七十公尺的大鳳凰出現在上空。
  閃耀金色光芒的鳳凰,是神格統合體《四神》之一。擺脫摩根勒妃的控制後,鳳凰已經不是三隻眼了──
  這隻巨鳥的主人,換成了皇國日本的皇女‧藤宮志緒理。
 楼主| 发表于 2016-8-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8-12 21:30 编辑

  終章

  化為激戰舞台的箱根,入夜後沈浸在黑暗與寂靜中。
  現在所有的戰事都結束了。
  十一月二十二日,禮拜六晚上六點四十五分。
  守護箱根的四大鎮守府,憑空幻化出四隻『黃金守護神』照耀四周,這四大守護神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東邊的青龍門上空,有一隻額頭出現『皇』字的黃金龍扭動巨大身軀。
  南邊的朱雀門上空,同樣有浮現『皇』字的金色鳳凰展開翅膀。
  西邊的白虎門和北邊的玄武門上空,分別出現額頭印有『皇』字的巨大黃金虎,以及蛇尾的巨大黃金龜……
  「好厲害,那些神明都變成公主的小弟了。」
  「形容成『守護神』比較好吧。」
  橘氏兄妹在箱根上空閒聊。
  他們騎著各自的藍色翼龍,在夜空中並排飛行。
  今日一整天都是烏雲罩頂的陰天,但山區的天候變化無常,如今月亮皎潔的光芒落在了大地上。
  空中月明星稀,萬里無雲。
  兩頭翼龍在皓月當空下緩慢翱翔。
  隨獸擁有優秀的夜視能力和超常的方向感,才有辦法在夜間飛行。
  換成直昇機的話,駕駛員沒有夜間裝備是不敢飛行的,這算是『文明利器』的缺點。當然了,對騎士侯以外的人來說,在山區吹著寒風飛行根本是一種拷問……
  「大哥啊。」
  初音稍事思考後說道。
  「愛德華先生他們──還有維新同盟的軍團都撤離箱根了吧。有必要召喚出所有的四神嗎……」
  「是啊,沒必要。」
  他們正在蘆之湖以南五公里處飛行。
  不過,征繼的視力很好。他從這個位置也能看到箱根湯本、蘆之湖的南岸和西岸、還有仙石原上空的《四神》綻放耀眼金光。
  「據說要展示兩、三個小時,證明東海道攻陷箱根了。過程也拍下來了,日後要用來宣傳的。」
  「這也是公主想出來的?」
  「沒錯,立夏大人在休息前也同意了。」
  征繼借用立夏的力量,發動新的武勳《雙頭之狗》。
  這一招造成了極大的負擔,立夏在戰後幾乎快要站不穩。她把善後工作交給部下處理,早早就上床歇息了。
  「大英帝國的王子,溜得好快喔。初音才剛趕到,正要大顯身手呢。」
  初音騎著翼龍飛在大哥身旁,語氣顯得十分愉快。
  「可是,看到他們腳底抹油,感覺真暢快呢。之前都被他們壓著打,總算報了一箭之仇呢!」
  「的確,他們跑得很快沒錯。」
  征繼同意後,對小妹說。
  「初音,等妳瞭解那是名將知所進退的舉動,妳也算獨當一面的將領了。」
  「是、是這樣嗎?」
  「嗯嗯,那個王子果然不同凡響啊。」
  「說到實力高超,我們的公主也很厲害吧?龍膽師父也讚譽有加呢。」
  「那個女人稱讚公主?」
  「對啊,她說一般的皇家公主靈格不夠高,頂多只能暫時命令《四神》消失,沒辦法成為天龍公的代理人,再次進行召喚呢。放眼全世界的王族,大概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原來如此啊。」
  征繼很清楚,他們的主人不但靈力優異,更具備才幹和覺悟。
  藤宮志緒理憑自己的意志付出壽元,獲得了相應的成果。若非她重新召喚《四神‧大鳳凰》幫助東海道和羅馬聯軍,我方斷難在一小時內攻克第二鎮守府‧朱雀門。
  愛德華王子的算計,就是被這一手打亂的。
  其實──看到一千兩百騎嘉德騎士聚集在箱根中心時,征繼就說了。
  如果打下東南西北四大鎮守府的速度,超出黑王子的預期,這場仗就穩操勝券了。
  志緒理聞言後,主動請纓去解決《四神》。
  ……當初音趕到戰場援助時,《四神‧黃龍》已在青龍門降臨了。接下來,白虎門和玄武門的《四神》──也即將現身和維新同盟對抗。
  愛德華王子趕在祂們降臨前,迅速率領全軍撤退。
  再晚一步撤退,東、南、西、北的神威和百人隊即可圍剿嘉德騎士團。
  可惜在包圍網完成前,英國王子就脫離戰場了。
  大約四百八十騎的嘉德騎士團,組成了球狀陣形逃往西南方。
  他們中途和撤離各鎮守府的英軍會合,井然有序地跑了。征繼見狀,沒有下令追擊。
  理由是他直覺領悟到,再打下去也是兩敗倶傷而已。
  「公主用這種形式鎮壓箱根和四神,大家對她的矚目──不論就好壞的層面來說,都和至今截然不同。初音,我們也該有心理準備才是。」
  「初音知道了!對了,大哥,我們來這裡要幹什麼啊?」
  二人來到了接近箱根南端的地區。
  征繼駕馭翼龍,停在十國峰的山頂附近。初音也有樣學樣,命令自己的翼龍落地。這裡再往南方走,就是伊豆和熱海地區了。
  他們讓兩頭翼龍趴在地上待機,開始邁步前進。
  「我跟別人相約碰面,戰鬥結束以後,朱雀門的司令室收到了傳令。」
  「跟誰啊?」
  「等會妳就知道了。」
  十國峰的山頂,有一座登山觀覽車的終點站。
  由於維新同盟和東海道‧羅馬聯軍開戰,觀覽車今天沒有運轉──車站的入口前,有一個高大的人影。
  一看到那個相約碰面的對象,初音嚇了一大跳。
  「也不知道是否該說好久不見了,畢竟我們幾小時前才激戰過一場。」
  「實際見面,正好隔了一個月吧。」
  對方身穿英國將校的黑色軍服,是黑王子愛德華──
  愛德華靠在車站的牆上優雅微笑。傳說中的王太子,也對呆站在征繼身後的初音報以一個微笑,他說:
  「我是一個人來的。萬一帶隨從來,她很可能會對我極盡嘲諷之能事。」
  「竟有強者敢對你極盡嘲諷,怪不得英國這般強大啊。」
  「我個人是希望,那個隨從可以對我客氣一點。」
  「那麼,你找我來有何貴幹?」
  「想聊一下罷了,算是討論剛才一戰的感想,偶爾為之也不錯吧?」
  「嗯,這倒是。」
  「呃、那個……初音能說句話嗎?」
  初音怯生生地舉手,似乎在徵求發言的許可。征繼和黑王子都點點頭,同意她繼續說下去。
  「敵對雙方在戰後密談,是不是不太妥當啊……」
  「為什麼?我們沒有要暗通款曲啊。」
  「戰爭早就結束了,妳不說出去就沒問題。」
  「呃呃、那你們不擔心彼此有安排伏兵,進行暗殺或狙擊嗎?」
  「我們會讀取念波啊,一有伏兵馬上就知道了。」
  「況且,我們也不是乖乖束手就戮的人,搞伏兵純粹是浪費時間和體力。」
  「……換句話說,是那麼一回事囉?」
  初音難得嘆了一口氣,她語重心長地嘆道。
  「戰爭結束後就抛下各自的立場,互相煮酒論英雄,改日又是敵對廝殺的關係。你們是懷著這種亂世美談的心情是吧!」
  「這位小姐說得真逗趣呢。」
  愛德華莞爾。
  「橘大人──這次我可著了你的道──不只是你,還有你的公主。」
  「看透這一點,你實在了不起。」
  「多謝。我很訝異皇國日本有那麼優秀的公主呢,另外……呵呵呵呵,她的存在也帶給我一些想法。例如,有她這樣的人才坐鎮,我們可能要改變一下和東海道的相處方式。」
  「所以,你才找我來這裡?」
  「這可難說了。不過,橘大人。我也很清楚你們趕在凱撒公到來前,搶攻箱根關要的理由,這我們之後再談吧。」
  「…………」
  東方羅馬帝國雖是同盟國,但絕不是真正的友邦,說是潛在的敵國也不為過。
  大英帝國則是台面上的敵國。有句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征繼和黑王子的對話內容簡潔,卻隱含各種深意。
  征繼願意赴約的理由,就是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話雖如此,他不打算在這裡做什麼決定,對方應該也是一樣的。征繼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愛德華也僅是悠閒地眺望夜空。
  「啊啊、對了,還有另一件事情。」
  黑王子轉換成嚴肅的口吻,沒有先前的輕快了。
  「今日一戰……我們是從箱根撤退了沒錯,這我承認。可是,你借助了主公的力量,才撐到這一步。在戰鬥結束時,我們兩軍相形之下──還是我的騎士團狀況較佳吧。」
  愛德華一臉嚴肅,尋求征繼的認同。
  「有鑑於以上幾點,我認為今日一戰,我和你之間的決鬥……算是平手,或者我略勝一籌才對吧。」
  「沒這回事。」
  征繼嘴上否認,內心卻有不同想法。
  最後兼定只剩下兩百騎,衛青的百人隊也才一百二十騎,立夏的神威不足四十騎──
  無可否認,『當時殘存的戰力』是嘉德騎士比較強。
  愛德華的說法自有他的道理,並不是單純的不服輸而已。當然,征繼沒有說出口,他淡淡地回答。
  「最終是我們留在箱根,勝利者非我莫屬。」
  「不不,這還有待商榷啊,近日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討論一下吧。對了……找熱海或箱根的某個地方,泡著溫泉討論也不錯。」
  「什麼?」
  「到時候若情況許可,我也希望和你的公主一敘呢。」
  最後,愛德華神情泰然地補充完,露出了一個俏皮的微笑。

  成功奪回箱根,志緒理也疲憊不堪了。
  而秋瀨立夏在戰鬥中耗力過度,很早就歇息了。立下大功的皇女看到立夏就寢,也在第二鎮守府找了一間寢室,趕緊躺下恢復元氣──等她一覺醒來,已過好幾小時了。
  「公主,妳爬得起來嗎?」
  「師父……是、是的,沒問題──」
  身穿和服的龍膽師父,來到了室內。
  這裡是高級將校專用的房間,以軍事設施來說,沙發和桌椅之類的調度品很豪華。志緒理的師父兼庇護人,就坐在沙發上喝酒。
  志緒理輕嘆一口氣,撐起身子。
  她的身體有些沉重,想必是發動《四神從屬咒儀》的影響吧。
  可是,四肢勉強還能動。她走到龍膽師父身旁,桌上放著紅色的葫蘆和陶製器皿,外加一張和紙。
  器皿裡注入了藍色液體──亦即人造靈液。
  師父看著志緒理的臉龐,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了桌上的和紙。
  「難不成……師父要進行靈視嗎?」
  「看了今日一戰,我的腦袋裡有些朦朧的念頭,現在也許有機會獲得啟示,瞭解那個不死者的真實身份。」
  志緒理暗吃一驚,龍膽師父也顧不得她的訝異,將和紙撕成幾十張紙片撒向空中。
  有三張紙片──落入了器皿中的藍色靈液。
  每張紙片各浮現了一個字,分別是『不』『速』『台』。
  施術尋求啟示的龍膽師父哼了一聲,拿起桌上的葫蘆。她也不在杯子裡倒酒,直接就口飲用。
  「搞什麼,根本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這三個字……是征繼大人的名字吧。」
  志緒理一開口,師父眼神一厲。
  「公主,妳對那傢伙的身份,內心有底是吧?」
  「之前……我沒有確切的證據。然而,我發現了幾個提示。第一,他可能是率領騎兵軍團的武將。第二,他的指揮調度合理,行軍十分迅速果決。」
  志緒理沉靜地解釋道。
  「可用的武器來者不拒──不管是武士刀、土方歲三的名字、英國的驅逐艦……他全部都拿來用,沒有任何一絲堅持。再來,就是他的戰術了。」
  「喔喔。」
  「上次他對付獅心王理查的戰法,以及這次攻克箱根的軍略,在遙遠的古代都有類似的先例。例如在過去的列格尼茲……也就是後世建立起瓦爾史塔特村的地區,以及在紹約河畔展開的戰鬥。」
  藍色靈液上,漂浮著三張紙片。
  志緒理伸出食指,依序排成『速』『不』『台』三字。
  「他是史上頭號帝王的心腹和弟子,數百年後號稱《沙漠之狐》的德國騎士‧隆美爾卿也曾效法他的軍略──我相信這應該就是他的真名。」
 楼主| 发表于 2016-8-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6-8-12 21:30 编辑

  後記

  各位,好久不見了。
  以架空的二十世紀為舞台,描寫巨人兵團和三國激戰的故事也進入第三集了。
  我在此要誠摯感謝各位讀者的關愛,以及相關出版人士的協助。這一次由於發生了不少意外,給大家添麻煩了。
  另外在因緣際會之下,我也受到了靜岡新聞的朋友照顧。
  感謝你們告訴我許多靜岡的事情,非常具有參考價值。黑色的魚板和辣醋醬油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又是一個新發現呢。

  第三集裡,終於有中國史的新角色登場了。
  這個人在世界史或漢文教科書也稍微出現過,他傳奇的前半生如同我在書中寫的一樣。有時候他也會在京劇或中國歷史片中登場,據說個性非常謙和含蓄。
  本故事裡表現欲強的人太多了,難得寫個相反的角色蠻新鮮的(苦笑)。
  還有,過去書中的用語集礙於篇幅問題刪除掉了,DX文庫的公式網站中有公開『克雷西之役』『先來一瓶啤酒』,以及篇幅無法刊載的『重裝步兵與斜線陣的關係』。如果第四集的篇幅有剩,我再做一次收錄吧。

  對了,第二集的後記裡,我有提到一件事情。
  也就是男性角色提供的賣肉服務,可惜第三集來不及兌現承諾。幸好現在產生了一個自然的發展,或許可以在第四集實現。我想寫的不光是兩個男人,讓所有主要男性角色(好比頂上無毛的那個人、油膩膩的金髮大叔、低調的輕爽帥哥)來個露天溫泉祭也不賴吧──最近我一直在煩惱這件事呢。
  總之,第四集預計有一個溫泉橋段。
  再來算算時間,召開選美比賽的活動也該發生了是吧?
  ……唉呀、怎麼感覺我好像在寫『一般的校園戀愛喜劇』咧?
  至於具體來說會有哪些橋段?男性賣肉又會畫成什麼樣的插圖?敬起各位閱讀第四集確認一下吧。
发表于 2016-8-12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在等这本,城哥我看过的三本里这个貌似最好看
胃口吊得不错
非常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16-8-12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谜底终于解开了,要是征繼是速不台,《雙頭之狗》的好基友就是哲别了。
发表于 2016-8-12 23:07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啃生肉就啃了大概,果然还是熟肉舒服,最后表白卫将军
发表于 2016-8-13 00: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主,卫青将军还有第二项武勋吧,
男主是速不台应该没跑了,除非作者又坑人,好友的能力都能借,成吉思汗可是有四猎犬,这能力要爆炸
作者选的这些将领还真是刁钻,常识中几乎没有的吧
黑王子作为前期的boss应该算打完了
发表于 2016-8-13 0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男主的真名終於出現了
但我沒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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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wdr550 + 1 成吉思汗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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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3 08: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丈月城又到处开新坑,貌似没见过1,2卷,晚点去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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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wdr550 + 1 都是我錄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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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3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又看了一遍,目前后宫有三,正好对应四獒,也就是说后宫不加了?说不定还有四杰,后宫+4(笑
立夏这算是偷跑了吗,公主:明明是我先来的
前三卷每一仗都打得挺吃力的,兵力不足用武勋、计策弥补,也是套路来着,还是希望看到些不一样的发展,说不定到凯撒就会有大军团冲锋的正面会战吧
发表于 2016-8-13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丈月城开了新坑都不管旧坑了,弑神者和契约的利维坦呢?!
发表于 2016-8-13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最后发现又没有用语辞典来着……
发表于 2016-8-14 05:32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熟悉的套路.....抱妹子增加战力,从CAMPIONE到利维坦再到这本能力算是一脉相承呢吧
还有
英国的驱逐舰医务室床真是大..能并排摆三个人,相对空间利用率较高的海军设备来说尺寸真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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