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4055|回复: 11
收起左侧

[SD文库] [王雀孫]尚未開始的末日戰爭與我們那已經結束的青春鬧劇1[台/繁][插图待补]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6-11-6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mooooch・∀・ 于 2016-11-6 19:59 编辑

尚未開始的末日戰爭與我們那已經結束的青春鬧劇1
————————————————
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王雀孫
插图:えれつと
图源:千里朱音
录入:zbszsr
修图: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所录入的每一本书里,扫图者有很大一部份功劳!
————————————————
這是一齣喜劇,只是普通的劇本。
  被妹妹鞠彌說「沒有朋友」,自稱普通高中生的有田雁彌,在車站的月台上與說自己是《換裝式人格》,每次見面就會換一種人格,根本是廚二病大爆發的可悲學姊新田菊華相遇。不知為何似乎讓學姊挺中意的雁彌,被迫到原本由菊華擔任社長,卻在去年慘遭廢社的前話劇社幫忙。
  前話劇社的社員們以新的「喜劇社」自稱,雖然背著學生會在暗地裡活動,但雁彌幫忙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連他都搞不懂為什麼喜劇社非要自己來幫忙不可。
  就在此時,雁彌從菊華口中得知人類壯大的歷史,以及與《末日戰爭》相關的事情——

CONTENTS
①世界將是喜劇吧
②我們那已經結束的青春鬧劇
③普通的女高中生來襲
④尚未開始的末日戰爭
⑤校園公主(笑)
⑥萌生吧,舊人類
⑦入社申請與毫不掩飾的聲音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①世界將是喜劇吧
  這是一部喜劇,是單純的腳本。
  接下來即將呈現在各位眼前的一切誇大不實、亂七八糟、荒誕無稽、莫名其妙的表演,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創作。
  所以請各位儘管取笑,不,應該說拜託各位笑一個吧。
  請笑一個,好啦,拜託,求求你們了。
  不然我……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算了,沒差啦。事到臨頭再好好取笑自己就行了。
  因為現在這個世界就是流行這一套。
  ※  ※  ※
  第一部、第一章、第一幕。
  時間——六月的某天早上。
  地點——埼玉緜S市O站,因為是上班上學尖峰時段而壅塞不已的月台。
  在排隊等電車的主角·有田雁彌。
  旁邊是他的妹妹·鞠彌。
  鏡頭對準鞠彌手上的手機,拉近。
  手機畫面正播放著高解析度畫質的晨間新聞綜藝節目,由新人女主播和一個戴著眼鏡的男性搞笑藝人搭檔主持。
  雁彌的目光不禁往女主播胸前那不自然的隆起看過去。
  發現哥哥這種行為的鞠彌,一臉責備地看著哥哥的臉。
  雁彌拚命搖頭辯解,澄清自己的行為。
  在這樣的日常景象後,鏡頭帶往有田雁彌——也就是我——的獨角戲部分。

  某天早上,足立雅美身邊的眼鏡男這麼說:
  「世界將是喜劇吧。」
  你當你在播報氣象啊?
  儘管我對著手機螢幕吐槽,但聽到他這麼說,倒也不是無法認同。
  畫面中不斷播放著新宿車站西口的景象,路上熙來攘往的行人都面帶笑容。太陽公公也在微笑,一切的一切都在笑。嗯,哎,大概吧。
  在那之後很短的時間內,不論無線電視台還是衛星電視台,都一面倒地充斥著搞笑節目,傳送到客廳電視的節目訊號也輕易地帶給人們歡笑。
  網路世界則出現了被稱為神的專家,或※>>1、上傳者等人物,讓瀏覽觀眾送出非比尋常數量的(笑)文字。(編註:指討論串的發文者。)
  當然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也是如此,感覺好像變成全民搞笑藝人世界那樣。
  形成一股要講話就要帶好笑的哏,回話當然也要帶笑話的風氣。
  也形成不管好不好笑,講的人、聽的人,甚至不相干的路人都要笑的風氣。
  世界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像這樣充滿笑容的?這世界上的人不都更加冷漠、低著頭不關心他人嗎?
  哎,這當然是好現象,比起哭泣,笑一個絕對比較好。
  有此一說,人類在笑的時候會刺激身體的各個角落,然後促進那個叫什麼的細胞活化,可以預防疾病還是什麼來著。詳情請上網搜尋。
  簡單來說,笑對身心健康都有幫助。
  正所謂笑福臨門,世界上現在就是流行這股風氣。
  那不是很好嗎?愛與和平,地球上再也不會發生爭吵與戰爭,大家都能幸福快樂地過日子,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喜劇萬歲,呵呵大笑,啊——哈哈。
  「可是——」
  大笑中斷。
  「不覺得之前好像才說過,世界上充滿悲劇嗎?」
  雖然沒什麼好自豪的,但我可沒辦法在星期一早上等電車的時候,就讓腦袋充滿如此正向陽光的思考。
  說穿了我這個人就是個性消極、疑神疑鬼又愛胡思亂想啦。
  「就是,該怎麼說呢……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喔?雖然是很好,但總有種『咦——?』的感覺,或者說……『好像哪裡怪怪——』的想法。」
  「什麼跟什麼啊,講這麼籠統誰聽得懂?」
  鞠彌仍然盯著螢幕,像是忍不住笑意般,肩膀抖了一下。
  她的制服短裙下伸出一隻腳突出隊伍之外,整體站姿顯得不太端莊,沒拿手機的那隻手插在外套口袋裡面,也難怪有傳聞說她是國中部大姊頭,看那大搖大擺的模樣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說——?重點是!?」
  「不,妳問我重點,我也很難說清楚講明白……該怎麼說,這個國家原本有這麼歡樂嗎?」
  「啊——你在批判社會?老哥,夠了喔——妹妹我對這種事情沒興趣——」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啦。不是這麼嚴重的事情,只是單純覺得有點奇怪吧。像是大家都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類似這樣……那個……」
  「喔——」
  不行,鞠彌對這個話題完全沒興趣。說起來,別人在跟妳講話還戴著耳機是什麼意思啊,這個現代小屁孩。
  唉。我忍不住嘆了一口無聲的氣,然後——
  「…………」
  ——無所事事亂瞄的目光突然停在一個點上,被吸引住了。
  在前方等候電車的隊伍裡面,有個跟我一樣就讀川添高中的女生。我們學校的制服在這個轉運繁忙的車站不算少見,再加上從正後方看去,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臉。
  可是那傢伙就是很顯眼,光看背影就可以感受到一股獨特的魄力。那應該就是俗稱的氣場,或者是「擁有」某種特質吧。
  話雖如此,其實我可能只是被那頭亮麗的長髮與一雙美腿給迷惑,等到對方回頭就會發現只能拿個安慰獎的情況太常見了,連拿來當哏都會被嫌棄。
  「啊。」
  鞠彌突然拿下耳機。我老妹似乎總算有意願好好跟家人交流一下了。
  「怎麼啦?」
  「記得久美曾經說過——」
  「啊,妳同學?她說了什麼?」
  「她哥升上高中之後,就變成愛抱怨世界種種的麻煩傢伙。」
  「喔——?」
  然後呢?
  「…………」
  鞠彌再度戴上耳機,低頭看著智慧型手機。
  「…………」
  咦?結束了?這個話題就這樣?
  啊啊,我懂了。也就是說,我訴說的這種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並不會有人認同,只會被當成青春期特有的浮躁情緒看待吧。
  不行,哪能這樣被隨便帶過?
  「等一下等一下,舉例來說吧。大人一年到頭都在說經濟不景氣或不信任政治之類的酸話,我們不也常常抱怨一成不變的無聊學校生活嗎?」
  「我們是指?」
  「呃……」
  因為節目進廣告,鞠彌再次抬起頭,然後直直地看了過來。明明現在不是冬天,但她還是塗了唇膏,嘴唇顯得晶瑩剔透。
  「我們是指誰?」
  「呃。」
  我哪知啊,這樣抓我語病我也很困擾耶。「我們」只是一種表示不特定多數人的曖昧用語,隨波逐流和說法曖昧不是青少年的基本特質嗎?不好意思,現代小屁孩可不只我老妹一人啊。
  「不,就是說……」
  「就是說?」
  就是……
  「比方說我啊!」
  話說,我對外自稱時是※比較隨便的。(編註:指較為粗魯的自稱方式「俺」。)
  「或者是妳啊——」
  話說,我曾經因為對妹妹的稱呼太隨便而被嘖了一聲。
  「啊?」
  話說,最近妹妹會毫不客氣地瞪哥哥。
  「為什麼?人家可是挺享受校園生活耶。」
  話說,我妹最近的第一人稱從「我」變成了「人家」。
  話說,我妹最近愈來愈有要變成時尚辣妹的感覺。
  話說,身為哥哥的我對辣妹實在沒什麼好感,有點擔心妹妹的將來。
  以前她還天真地說長大要當哥哥的新娘呢,那時的她真的好可愛喔。雖然現在也很可愛,不過後來出現的一些特質讓我不敢恭維啊。
  「這——樣啊,還真抱歉。」
  要老哥我道歉就跟呼吸一樣容易。
  「嗯。所以呢?我們指的是誰?」
  「就是……比方說我啊……」
  雁彌的鏡頭不得不試拍第二次。
  「還有……我的朋友之類……」
  「啊哈!」
  鞠彌用雙手製造了一道豪爽的掌聲。
  「笑死我了,超可疑的。老哥你根本沒友吧。」
  順帶一提,我妹常會冒出一些自創的簡略用語。我想「沒友」應該是指沒有朋友的意思。喂,等一下,妳說誰沒有朋友啊?
  「……這妹妹還真討厭。」
  「為什麼?你本來就沒有朋友啊。」
  她嘿嘿地笑了。嘿嘿?嘿嘿嘿嘿?
  唔唔,這小屁孩,嘿嘿什麼鬼啦妳。
  「妳很煩耶……」
  我不爽了。
  話說,哥哥我還滿容易不爽的。
  「說到朋友,老家這邊還是有朋友啊,我常跟阿部他們幾個碰面耶。」
  「我說老哥,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老是跟國中的朋友鬼混,上高中就會交不到朋友喔。」
  有聽說,但是沒關係,因為我也沒有「老是」跟那幫人碰面。
  畢竟那感人肺腑的畢業典禮已經過了三個月,阿部他們應該也跟新朋友培養出新友誼了吧。
  「老哥,你這樣會不會太慘?沒問題嗎——?連男生朋友都交不到的話,女朋友更是百分之百交不到啦。」
  妳很煩耶,百分之百這種說法也太過分了,就算騙人好歹也留個百分之十啊。
  不對不對,誰要妳多管閒事。
  「無所謂吧,我才不想交什麼女朋友帶出去炫耀哩。」
  我輕鬆地一語帶過,順便挾帶反撲意識回敬了一招。
  「我說妳啊,還故意不談自己的狀況,妳有什麼資格搪心我?咦咦~不好吧~?沒問題嗎——?」
  話說「沒問題嗎——?」是鞠彌在染上辣妹習性之前就有的口頭禪。
  「嗯,沒問題——超輕鬆——」
  但是,這種雕蟲小技的反擊完全無法深入敵陣。
  「因為人家又不想交男朋友,但老哥超想要有一個女友吧?」
  「妳……!」
  我動搖了。
  「哪、哪有,我才、沒有想咧!不不不想要啦!」
  我有田雁彌明明是以不碰女色聞名的硬漢,為什麼會被妹妹看透這完全沒人拆穿過的深層意識啊?不妙,我妹說不定擁有什麼超能力。
  2……3……5……7……※為了保持內心平靜,我開始數起了質數。(編註:出自《JOJO的奇妙冒險》的角色,普奇神父的習慣。)
  話說,老哥我超喜歡自古至今的各種JUMP漫畫作品。
  「我、我才不是交不到女朋友,而是故意不交。」
  好,堅決地反駁成功。普奇神父,謝謝你。既然事已至此,就趁這一波繼續反攻!
  「等等,話說在前頭,妳這個死小鬼最近對哥哥說話也太不客氣了吧。說起來——」
  「死小鬼?」
  妹妹拿下耳機瞬間瞪過來的眼神,有如凶神惡煞一樣。
  「啊,沒事……」
  老哥我一接收到外來的刺激,下視丘立刻搶在大腦察覺到危險進行思考之前,讓脊椎進行反射運動。
  總之我立刻挺直身子。
  「是,鞠彌小姐。那個,妳最近話會不會說得太過分了?哥哥覺得很受傷耶?」
  「啊哈!幹嘛使用敬語,超好笑耶——」
  我並不打算逗妳笑,不過既然妳覺得好笑,那就這樣吧。
  「老哥你好弱,太讚了,啊哈哈哈。」
  她說完還咯咯笑著。
  話說,我這妹妹平常還算沉穩,但笑點超級低,常會被一些瑣碎小事逗笑,是個就算看到薤菜掉在地上也可以笑個不停的國三女生。
  她這個世代還真是適合活在這喜劇時代,雖然跟念高一的我只差一歲。
  「呼……剛說到哪裡……啊,算啦,夠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整個人轉過身去,但鞠彌一邊笑,一邊抓住我的手盯著我的臉看。
  雖然這行為看起來沒大沒小,像在挑釁,但我知道這是她從小慣用的手法。她會經由這樣的舉動,觀察對方是否真的生氣了。
  既然會偷偷看我臉色,就代表我妹妹還是有她可愛的地方——
  ——我想她一定連我會忍不住微笑都算計好了。雖然平常我很寵她,讓她變得任性妄為,但鞠彌還是會抓準時機像這樣撒個嬌,讓我覺得她真是個典型的老么。
  「……煩耶,妳太大聲了啦。」
  儘管拿她沒辦法,身為哥哥的我還是忍不住露出苦笑。
  就在我們如此互動的時候,我心裡那些對世界的莫名抱怨也被沖淡,那種連自己都很難解釋清楚的奇妙不協調感,也在不知不覺間煙消雲散了。
  或許這才是所謂的笑福臨門吧。
  原來如此,說不定世界真的是喜劇。
  「所以說怎麼樣~?現在的社會怎麼了?」
  妹妹關掉手機的螢幕,將耳機線纏繞在手機上。妳現在才進入傾聽模式也太遲了吧。
  「無所謂,讓它過去吧。其實,我也忘記自己剛才說什麼了。」
  「什麼跟什麼啊?」
  天曉得。我都說我忘了,妳問我我問誰?就真的想不起來啊。
  「就說無所謂了。這個世界是一齣喜劇,悲劇時代已經結束了。」
  我這麼說並沒有想太多,只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是一種語病。再強調一次,隨波逐流和說法曖昧是青少年的基本特質。
  但是,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屬於我的故事展開了——之所以展開——
  「有意思。」
  是因為有人突如其來地介入話題。
  「唔哇!?咦咦咦咦?」
  我不禁發出那種只有在漫畫中才會出現的怪聲。
  因為那個美腿少女在毫無預警之下俐落地轉過身來。
  沒錯,俐落地——以甚至可以聽到「嗡」的破風聲般飛快的速度。
  脖子以上的面容完全超乎我之前那充滿惡意的想像,是個不輸偶像團體的美少女(←唔哇!?),但在那之下的部分卻以雙手抱胸的姿勢大大扭轉腰部,呈現有如荒木飛呂彥筆下角色的奇妙站姿(←咦咦咦咦?)。
  「…………」
  喂喂,現在的日本已經墮落到連這種不知打哪來的※徐倫(化名)都必須找機會搞笑嗎?(譯註:指《JOJO的奇妙冒險》第六部的主角空条徐倫。)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很抱歉,我和鞠彌只能呆呆地愣住,完全沒辦法做出什麼巧妙的回應。
  「剛剛的發言非常有意思。」
  「啊,是喔……多謝妳的稱讚……」
  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好像被徐倫稱讚了,我也只能道謝回應,一邊左顧右盼看看有沒有攝影機。這有可能是新進偶像團體為一般民眾帶來驚喜的節目……好像不是。
  「妳嘴裡說有意思,但怎麼不見妳笑?」
  不愧是生活在不怕生辣妹文化圈的鞠彌,迅速又確實地送上吐槽。
  「正是,這不好笑(funny)。我是說有意思(interesting),換句話說就是很吸引人。」
  女生以喃喃低語的音量,逐字說出剛剛的話。
  這種機械般的說話方式是怎麼回事?簡直就像動畫作品裡面才會出現的角色。
  「是喔,那還真是謝謝了。」
  就算補充說明,我還是搞不懂她究竟想表達什麼,只能再次做出同樣的回應。
  是說這傢伙是誰啊?這個徐倫到底是誰?鞠彌認識的人嗎?
  「嗯啊?」
  妹妹接收到我發出的懷疑視線,歪著頭回應。沒錯,徐倫小姐,我想這才是人類合理的可動範圍。妳那樣維持扭腰九十度以上的姿勢,腰難道都不會痛嗎?
  「……好痛。」
  啊,好像會痛,想來也是。
  「妳還好嗎——?」
  鞠彌幫她揉了揉腰,女生連忙端正姿勢回答:「輕微損傷,沒問題。」
  雖然不是徐倫,但她的書行舉止該怎麼說……很像動漫角色,有種很刻意的感覺。明明長得這麼漂亮,實際上卻讓人不忍卒睹。
  「敢問閣下所屬單位與大名。」
  以普通方式轉過身來的她,重新打從正面凝視著我。
  「呃……」
  我忍不住移開視線。
  不,這個……突然被問起姓名也讓人很難回答吧?愿該不會有人隨便將個資透露給今天才剛見面的陌生對象吧?
  「太遜了,老哥,你超緊張的耶。」
  「哪有,我、我一點都不緊張——!才才才、才沒有緊張咧!」
  再度被妹妹看穿心思的我慌張起來。
  奇怪了,我有田雁彌明明就是以不染女色的純硬漢作風聞名,為什麼會連續遭人看穿深層意識?我妹妹說不定真的是個超能力者。※史雷亞德·史雷亞德·巴爾摩爾。我開始滿腦子想著無意義的咒文吟唱內容,這樣不管是誰來探究我的內心都沒關係。(譯註:漫畫作品《BASTARD!!—暗黑破壞神—》中出現的魔法「雷擊」所吟唱咒文前三節。)
  順帶一提,這段咒文是我國二時在叔叔的書房(外號JUMP房)裡面反覆看到都快破洞的奇幻漫畫中學來的,那是一部內容有點色色的漫畫。
  「抱歉啦這位姊姊~我家哥哥不太習慣跟女生說話——」
  「哪有,才、才沒有!和女生說話超簡單吧,隨便都可以聊起來啦!」
  閉嘴閉嘴閉嘴,死妹妹給我閉嘴啦。那種說法無憑無據,根本就是惡意中傷啊。
  「哪有,鞠、鞠彌也認識吧,我、我國中的時候明明就有女生朋友啊。」
  「只有一個人吧,而且未來學姊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兒時玩伴吧。」
  「唔……」
  閉嘴,死妹妹求妳閉嘴啦。那種小事,妳不說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啊。
  雖然說,事實是那樣沒錯啦。
  沒錯。所謂的兒時玩伴,就是擁有某種特殊的關係。在小時候沒有跟他人有太多交流的人眼裡看來,似乎是種難以理解的狀況,但對我來說,兒時玩伴比起朋友,感覺更像是親戚。
  因為(在記憶中)沒有相遇的過程,從懂事開始就已經在一起,在那之後也理所當然地一直在一起,以某種角度來看就跟親兄妹沒有兩樣——這麼說或許有點誇張,但至少跟同世代的表兄弟姊妹差不多。
  「早啊——」
  「喔?喔喔,早啊。」
  聲音從後面傳來。說人人到,可是等我發現時只看得到背影了。
  不愧是參加過田徑隊的,直到現在走起路來還是活力十足。有田兄妹的兒時玩伴·白井未來隨意打個招呼,就敏捷地從我背後鑽了過去。
  「未來學姊~!早安喂~!」
  比我晚發現未來的鞠彌對著已經遠去的白井打招呼(應該吧?)。
  「————」
  白井沒有停下腳步,但還是輕輕回頭,往右上方四十五度角上揚的嘴角勾出「早安喂!」的嘴形。
  「那傢伙在幹嘛?」
  連對個眼都不肯,是有這麼忙喔?
  「平常都會揮舞雙手,一邊蹦蹦跳跳過來『唷唷唷唷』鬼叫的,八成又在隱忍內急吧?」
  我嘴上這麼說,但仔細想想……
  儘管偶然進入同一所高中就讀,但從開學到今天已經兩個月了,無論班級或社團都不同的白井未來與我,其實還沒有機會好好地說話。
  話說那傢伙頭髮長得挺長了呢。
  「不降——吧?」
  不是這樣吧?鞠彌小姐,妳是這個意思嗎?
  「什麼?」
  「她不是趕時間,而是看到老哥難得努力地在跟美少女交流,所以看不下去了吧?」
  「不會吧?」
  有這麼慘?我跟女生說話的樣子真的這麼糟糕?令人難以直視?
  可惡……被鞠彌這個超能力者看透,儘管無可奈何,但可不能讓男子漢,有田的醜態繼續向外傳開啊。
  「閣下,是否可重啟問答程序?」
  喔喔,差點把這小聲講話的人給忘了。
  嗯,咳咳!我假裝清了清喉嚨。
  「抱歉,讓妳久——」
  我重新跟神秘女生對峙,努力佯裝平靜。關鍵就在於不要看對方的眼睛。
  「——那麼,讓妳久等不好意思但我要先走了。再見GOODBYE。」
  關鍵之二,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老哥,電車快來了。」
  「喔。」
  但其實根本走不了,早上排隊候車的隊伍不容小覷,我可不想再重排一次。
  「閣下,請報上所屬單位與大名。」
  那個神秘女生見我跑不掉,再度纏上來。
  「敢問閣下,為何老舊記憶仍然殘留?不是已經冒出新芽了嗎?」
  神秘女生持續逼迫!但她嘴裡吐出的話語卻讓人有聽沒有懂啊!
  「閣下,請盡速回答,否則將以本官·新田菊華之名從那一位開始肅清。」
  等等,這個新田菊華很恐怖耶!
  「慢慢慢慢慢慢慢著,我說妳等等。」
  我利用慢著防禦(牽制技巧)阻擋攻勢,一邊死必地重啟對話。
  其實我很想徹底忽略她,但就這樣放任不管也有點那個……對吧?
  以前的警察劇裡面曾提到過這個叫……未必故意之類的?
  比方說,在一個足以凍死人的隆冬夜晚,沒將倒在路邊睡覺的人叫醒,而是逕自從旁邊經過;後來那個倒在路邊的人因此而凍死了,那麼這個從旁邊經過的人是不是會因見死不救而被起訴呢?
  「那個,這位姊姊,冷靜點。可以聽我說一下嗎?」
  「……可,說吧。」
  為何姿態擺這麼高啊?是說我也真是的,為什麼這麼唯唯諾諾的?
  但是,在不知對方的年紀之下,反射性採取客氣態度的行為,一定不是因為懷抱敬意,而是出於單純的自我防衛本能。人類在面對無法講道理的威脅時,都會慎重得近乎膽小。
  「那個,妳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叫我回答,但我想妳應該先說明一下妳是哪一位吧?」
  「產生錯誤,無法理解問題意圖。」
  「所以,就是說,那個——」
  我要說了。這位姊姊,我要說出來囉?雖然知道妳很努力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但我要明確地說出來啦!
  「——妳為什麼要用那種有如二次元角色的詭異方式說話啊?」
  好,我斬釘截鐵地說出來啦—
  我家的鞠彌在一旁※「喔唷?」地擺出劍心臉,呼哈哈哈如何啊妹妹,見識到了吧,老哥可是個該動手就會動手的男人!麻煩妳收回我不擅長跟女生相處的空穴來風謠言吧!(編註:出自《神劍闖江湖》主角緋村劍心的表情。)
  「有如……二次元……?」
  很遺憾,新田菊華絲毫不見怯懦的樣子。她像個準備進行手術的醫生一樣舉起雙手,上下左右打量了自己的身體一輪。我們通常會說這樣的行為叫做裝傻。
  「搜尋結果,無法比對被提交的請求。結論,本有機體並不能算是平面體,所以提出閣下感覺有誤的反駁。」
  「不是……」
  是啦,關於這一黠我也同意啦,反正任誰來看妳都是徹徹底底的3D存在,尤其是那不僅撐起制服厚重布料,還強調了自身存在的胸前隆起。
  不過,身為紳士的我,當然沒辦法開這種大叔玩笑。
  「不,呃,我記得妳姓新田……對吧?新田同學不介意的話是無所謂啦,可是——」
  可是我就是介意啊。
  「——在學校做出這麼古怪的行為,不會被孤立嗎?」
  我無法採取事不關己的態度,不小心就多嘴了一句。
  因為這個人是個一旦對上眼,就會令人忍不住害羞起來的超級大正妹啊。只要不開口,不管在哪一班應該都是榜上有名;但行為若是一直都這麼古怪,大家肯定會敬而遠之,之類的。
  金字塔底層可是很難生活的啊,學姊。
  「孤立……?」
  新田菊華一邊皺起眉頭一邊歪著頭,將一隻小指伸進耳朵。
  「所謂孤立……推測這個情況下,是指『在某些團體之中相對存在感遠遠偏離平均值』的意思,沒有錯吧?」
  我不禁應聲:「啊,是啊。」
  那個像挖耳屎一樣的神秘舉止,其實是從腦中或者大宇宙之類的龐大資料庫裡面,搜尋現代日本語辭典之類的設定吧。真讓人不忍直視啊。
  「沒錯,就是這樣!這種充滿中二氣息的自我設定,以及缺乏感情、嘀咕般的說話方式,這些舉止會讓妳成為怪胎而被孤立,所以絕對不能拿到現實生活中,否則會交不到朋友。」
  「被沒友說也沒說力吧?」
  妹妹妳很吵耶,誰沒有說服力來著?再吵我要公布妳的體重喔。
  「嗯…………正是,瞭解。」
  新田菊華思索了一下,接著擊掌。行為真老派,可能是祖母輩帶大的小孩吧。
  「在當地找不到協力者——這可是致命性的問題,也是必須排除的因素;需要將其列為必須傳承到下一個世代的特殊事項,記載於全面性領域內。反省。」
  「我說妳啊,根本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吧。」
  妳還在繼續扮演那個角色喔。
  算了,無所謂。反正我有警告過了,接下來就是她自己該負起責任,我沒有必要再替她操心。
  好啦,上學去。站內廣播通知電車即將進站的訊息,還有二十分鐘就可以到學校,加油。
  「再見。」
  「咦?」
  可是新田菊華卻走出隊伍,退了一步、兩步、三步。
  「咦?啊?等……妳不搭車?」
  「正是,今日撤退。」
  「為何啊!?新田同學,妳是川高的學生沒錯吧?」
  那身制服和書包,肯定不會錯的啊。
  啊,書包的空隙可以看到應該是體育服的布料,酒紅色的——喔喔,她是二年級的啊。
  「怎麼回事?新田學姊,妳要蹺課?」
  「正是。目前人格不適於執行此一任務的當地活動,因此遵守同志的要求,立刻前去重新安裝OS。」
  呃,所謂的同志該不會……天啊,不會是說我吧?就是我。為什麼?干我屁事啊!
  「請問同志,本官撤退後,該選擇什麼格式?」
  「我哪知道啊,不要叫我同志。」
  明明說要反省,卻絲毫不見這個學姊有反省之意,當然要不客氣地拒絕她。這種情況通常等玩膩了回過神來,本人會是最後悔的那一個,因此周遭必須有人鐵下心來說破才行。就是這樣嚴厲的態度,才能顯現出男人的溫柔。
  好,我要說破了。
  「新田學姊,聽好了。妳說的格式還是什麼的,那些都無所謂了,當個普通人吧,普通人。好嗎?聽得懂嗎?小菊華,妳想交朋友對吧?要是再繼續扮演這種無感情角色,會交不到朋友喔。」
  呼,一口氣明確說完了。
  「承認,感謝同志建書。本官在選擇下一款OS時,將會參考『普通』標籤。」
  喔喔,看樣子是說通了。
  總覺得有種做了好事的感覺。就是這樣啦,男人就是要這樣,有田雁彌可是個硬漢。呼哈哈,妹妹啊,看到了沒?麻煩妳撤回本大爺看到女人小孩就會緊張的空穴來風謠言吧!不,給我撤!否則我要將妳的體重公諸於世!
  ……我像這樣用雙眼與中指強調,超能力鞠彌似乎再度看穿了哥哥的心思。
  「確實——嗯,你們兩個確實有對話呢——」
  妹妹一臉感動地輪流指了指哥哥和中二女,一邊說著「好難得」。
  才不難得咧,我真的要生氣了喔妹妹,要將妳的體重公諸於世喔。
  「閒話休提,接續要求同志提供建議。在這種情況下,所謂普通是指什麼?」
  「呃,普通就是普通啊,只要像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女高中生一樣就可以了。」
  「普通的女高中生。」
  新田菊華以毫蕪抑揚頓挫的語氣複誦著,不用說,我可以感覺到她非常不服氣。
  「聽好了,每個人心裡其實都有很多想法,但最後還是會選擇妥協,因為在學校體系下,就是希望大家能這樣。」
  「非也。在現代『普通』與『平庸』同義,也就是缺乏個性而會被埋沒。」
  「個性什麼的——」
  括弧笑。這種東西可是劇毒啊,新田菊華同學。
  提案,立刻銘刻在閣下的大宇宙資料庫裡。『普通』的同義詞是『安全』。
  「學姊,恕我直言。乖乖聽從他人的建議是活下去的必要關鍵。」
  「明白,反省。」
  新田學姊將雙手食指指尖貼在太陽穴上,接著無力地垂下頭。妳當妳是小朋友啊?但既然會反省自己的過錯,就是好孩子。
  「修改設定——今後,同志的優先度上調一個層級。因此本官將在下一個世代執行安裝《普通女高中生》OS。」
  喂,我說妳啊,不是這樣吧。妳剛有說了要反省吧?這態度是什麼意思?根本就不想改善嘛。
  否。本官,憔悴。閣下請便。
  「我說老哥,所謂反省之色是什麼顏色啊?」
  「哎——比起這個,我的心情更像是想知道※咬碎了苦蟲究竟是什麼滋味啊——」(編註:原文為「苦虫を噛み潰す」,常用來形容表情不愉快。)
  我跟妹妹一邊這樣交談,一邊茫然地目送新田菊華的背影離去。
  再會了,神秘女子。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老實說,要是擁有那種外表的女生是個《普通女高中生》的話,或許還會想再見一次面;不過我想應該不太可能。
  我認識一個像她那樣的人,至於那樣是哪樣呢?該怎麼說,某種在不同頻率下生活的人,要他們調整成「普通」的頻率,應該會窒息而死吧。
  哈哈哈。

  主角,抖著肩膀苦笑。
  凝視主角的妹妹,表情難以言喻。
  在到站電車減速的這段期間,雙方不發一語。
  電車停止。
  開門。
  群眾上車。
  無數背影填滿定點攝影機的鏡頭範圍——畫面轉暗。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②我們那已經結束的青春鬧劇
  第一部、第二章、第一幕。
  時間——上三早的幾天後,某個六月的午休時間。
  地點——川高一年A班教室。
  在自己座位上小睡片刻的主角·有田雁彌,也就是我。

  「所以說,社長到底在說誰啊?」
  「我記得……啊,就是他,趴在那邊睡覺的男生。」
  「那個啊。」
  「喔——」
  「乍看很普通——」
  「不覺得跟通緝令上面的樣子不太一樣嗎?」
  「是吧?所以我才說,我跟他參加同一個委員會,但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可是,社長超稱讚他的耶——?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啊~」
  午休時間,從走廊微微傳來女生說話聲(複數)。
  從開學到現在還找不到人一起吃飯的我,一如往常將麵包塞進嘴裡之後,以一副「我才不是沒朋友,只是喜好孤獨的狂野派」的態度享受著睡眠。
  「欸欸,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睡覺。」
  「………………嗄?」
  我被胡亂拍了一把後,抬起頭來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看到幾個外表看起來不太好招惹的肉食系學姊團團圍住我的座位。
  大新聞。當一定數量的女生聚集在同一個地方,那個空間就會產生某種特殊力場。那是應該稱之為女性莫斯菲的有毒氣體,我的座位已經完全變成客場了。
  「咦……?」
  太平安眠醒 四黑船 夜無眠——
  ——剛剛古文課學到的※狂歌閃過我剛睡醒、還不太淆楚的腦袋。(編註:以社會諷刺、諧擬為主題的和歌。)
  「啊啊咦!?」
  我慢了一秒才整個人驚醒彈起,弄得椅子「喀嚏」作響。睡意完全被吹散,無形的棉被也掀了起來。
  這這這、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狀況!?這狀況是怎麼回事!?而且還都是女生!?
  等等,嚇人嚇人嚇人,嚇死人了好不好!
  「欸,你就是有田雁彌?」
  「啊?啊……是、是我……沒錯……」
  被集團其中一人——濃妝豔抹而且頭髮超誇張的俗氣女生——這麼問的我,瑟縮著點點頭。
  「OK,雁彌咪。多指教喂——」
  「喂、喂……」
  雁彌咪?這傢伙不知疊了幾層的睫毛是怎麼回事?同時也讓我知道雖然都是辣妹,但我家鞠彌真的很可愛。
  「雁彌咪,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可以吧。」
  「不,那個,等一……」
  「謝啦喂——」
  濃妝豔抹女沒等我回答,一屁股坐到了桌上。
  啊,這傢伙沒救了,是個聽不懂日語的日本人。
  「那個,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太好……請問學姊是哪一位?」
  雖然我毫無疑問不認識對方,但還是假裝搜尋了一下記憶。
  希望對方能夠察覺無法直接以「沒想到可以對初次見面的人裝熟成這樣」一語提出抗議的一年級男生的弦外之音。
  「我是二年A班的真知子。」
  「喔。」
  第一次遇到不連名帶姓做自我介紹的人。難不成妳是酒家女?還是從事什麼需要花名的行業?
  雖然心中這麼吐槽,但學校裡的階級關係可是無法反抗的.
  「這是藝名嗎?」
  我用比較含蓄的說法吐槽。
  「喔喔——」
  現場起了一陣小騷動。怎麼回事?那反應很不可思議。
  雖然威壓氣勢依舊存在,但看來不是要好好教訓一下看不順眼的學弟的樣子。
  話雖如此,眾目睽睽之下,這個狀況還是讓人很難熬、很痛苦,喘不過氣。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喔?想知道嗎?雁彌咪,你還真積極—」
  才沒有,雁彌咪只是想盡快擺脫女性莫斯菲毒氣的威脅罷了。
  「就是啊~是社長叫我們過來的——」
  「喔。」
  社長。誰啊?什麼社的社長?還有妳又是誰啊?不,妳是真知子,那真知子又是什麼社的?
  然而真知子學姊完全不管我滿腦袋的疑惑,繼續用不太標準的日語說道:
  「雖然不太清楚狀況——但你好像挺派得上用場的,你知道嗎?」
  「不。」
  既然妳都不清楚了,我怎麼可能知道啊?
  「就是這樣——所以不好意思,你就來我們社團幫忙一下,可以吧。」
  語尾沒有上揚,代表這是一個肯定句。喂喂,濃妝豔抹的學姊,妳這不叫請求,而是命令吧?
  「其他社員也都知道雁彌咪要來囉——」
  連命令都算不上,已成定局。
  等一下,咦咦咦咦咦!?
  「不不不不—我完全聽不懂妳在說什麼,突然講這一大串我也無法接受啊!」
  我不小心大叫出聲——糟糕,要克制一點——我接著切回平常說話的音量。
  「……我很困擾。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社團,但怎麼可以強迫他人入社呢?」
  「為何這麼說?有什麼關係嘛——?妳們說是不是——?」
  喂喂,真知子,當事人可是我耶,妳問後面那些人幹嘛?
  「是啊——」
  是個頭啦,跟班不要隨便應答啦。
  「啊,其實雁彌眯不用入社喔?但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要加入的話,嗯嗯——這個嘛……是可以讓你入社喔——」
  去你的,為什麼這麼高姿態啊?而且妳們到底是什麼社啦?
  「所以到底是什麼社啦?」
  總之,我先把最大的疑問丟出來。
  「未定社。」
  「嘎?」
  未定社。從未聽過的社團名稱。難道是個讓平常濃妝豔抹的人卸妝卸乾淨之後,陳列她們毫無看頭的素顏的社團嗎?怎麼可能。
  「說穿了,我們就是還不知道要幹什麼啦——」
  「是喔。」
  意思是?呃?剛成立?
  「還沒開始社團活動嗎?」
  「是——啊。」
  真知子給了我不明不白的回應。儘管不明不白,那群跟班依舊點頭回應。
  「該說還沒開始嗎——其實比較像是已經結束了吧?」
  「是——啊、是——啊。」
  「……………………」
  我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就跟呆立不動的L一樣,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啊。
  「詳情到社辦再說——總之一起來吧。」
  「總之我才不要,總之太可疑了。」
  「為什麼?有什麼關係。總之有茶喝,總之還有河和陪喔。」
  噗咻——!
  總之想像中我的眼球噴出來了。
  「妳、妳妳、妳怎麼突然……跟、跟、跟河和同學沒關係啦……」
  開學典禮那天,踩著小巧步伐來到因為跌倒而膝蓋流血的我身邊,微笑著將粉色可愛OK繃遞給我的嬌小同班同學。
  她絕對是班上第一,說是學年第一也不為過(※感想因人而異)。輕飄飄美少女·河和若葉,俗稱大家的河和同學,乾脆變成我的河和同學算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學姊會知道以硬漢作風聞名的男人·有田,私底下覺得河和同學超可愛……不妙,快數質數!快數質數啊!!
  「可是,河和是你們班的啊。雁彌咪喜歡她吧?你一定很哈那種蘿莉型的。」
  啊啊,是瞎矇的啊。
  「也是啦——畢竟她很可愛嘛——男生應該都很喜歡這種的——」
  什麼嘛,原來只是一般論調。
  「對雁彌咪這種戀愛白癡來說,總之只要一次就會中獎了,就像麻疹那樣?」
  什麼嘛,根本是(自以為)很懂的女人特有的、狹隘又先入為主的看法。
  等等,喂喂,誰是戀愛白癡啊?明明就是妳們太婊子了吧。
  「如何,雁彌咪?被我說中了吧~?」
  「哼。」
  還真瞧不起人。看到妳那張得意的笑臉,男子漢·有田當然不能不反抗。要是我在這時候點頭,別說河和同學好可愛,連雁彌咪是個戀愛白癡的事情都等於是承認了啊。
  「咦~?你不喜歡河和喔!?」
  沒錯,不是這樣。我只是覺得她不錯、很溫柔,而且超級可愛而已。
  班上其他人基本上都不跟我打交道,所以我曾基於消去法想過,是不是能跟河和同學交個朋友,她超可愛的,只是這樣而已。
  但要是河和同學真的跟我熟稔起來,班上同學說不定會覺得她也沒救了。
  所以這個想法,在「河和同學超級可愛」的階段就打住了,既沒繼續發展也沒有就此消失。
  「沒啊。」
  我將以上想法的概要以短短兩字作結。
  「居然說『沒啊』耶——」
  「咦——妳怎麼看——?」
  「超假——真的嗎——?」
  一群女人就這樣進入審議階段。
  估價般的視線不時往這邊投來,加上一些故意說給人聽的悄悄話。啊啊,被刺中了。這股坐立難安的心情是怎麼回事?真想把剛剛飛走的棉被抓回來蓋頭。
  「欸,他應該是那種會過度隱瞞真心的類型吧?」
  「哇,確實像耶。別說告白,甚至無法跟男性朋友商量戀愛煩惱——」
  「哇,不會吧?唉唷討厭,這是男人的純情之類的?我不要——」
  放心,我也不希罕妳;還有我不是純情,是硬漢。
  「總之,很抱歉,我不會去的,各位請回吧,就這樣。」
  我表示出不會搭理她們的態度,用手撐著臉頰閉上眼睛,準備睡回籠覺。
  「唉呀呀,竟然假裝在睡覺耶。」
  「他本人應該認為『我不是純情,是硬漢』吧?」
  「硬漢(笑)。」
  好啦好啦,我才不會中妳們的挑釁咧。
  「果然處男就是難搞——」
  喀噠。
  「……他剛剛抖了一下對吧?」
  「是不是踩到他不想被人觸及的痛腳?」
  「咦?痛腳在哪啊?處男?」
  喀噠。
  「啊,賓果。」
  「欸欸,我說妳還是道歉一下啦?處男其實很介意被別人說是處男耶——?」
  「咦,是這樣嗎?有田同學,對不起喔,我不該大聲張揚你是處男。」
  「我也道歉,剛剛真的有閃過『咦,有田是處男?不會吧。』的念頭。」
  「好了,妳們別再說了啦!不要一直說處男就是有田啦。聽到沒?」
  「好啦。」
  我投降,站了起來。
  「知道了,就照妳們所說的,跑一趟各位的社辦看看吧。」
  所以拜託妳們,立刻閉嘴吧。
  「啊,這樣啊——?不好意思耶,感覺好像是在強迫你——」
  「感覺」個頭,明明就是強迫我去。
  我聳了聳肩,帶著滿腔怒氣離開教室。要是她們再繼續大聲喧譁,會對我的立場造成不良影響,既然都要鬧,就到外面好好鬧個夠吧。
  真是的,這些死婊子就會找麻煩。
  希望同學不要用異樣眼光看待我。
  轉暗——

  說實話,我心裡還是有某種淡淡的期待之情湧現。
  不管形式如何,我能像這樣跟他人對話,已經是進入高中就讀以來的創舉了。
  ※  ※  ※
  第一部、第二章、中場休息·甲。
  時間——竹葉搖擺的七月黃昏。
  地點——埼玉縣S市內,『西賽焦耳』餐廳。

  「社長,轉暗之後那多餘的兩行是什麼啦。」
  讀到這裡,我將新田菊華的平板電腦還給本人。
  「我可不記得自己有寫進這種像青春公路電影一樣的正向獨白。」
  「呼哈哈,是吧?這是我剛剛加上去奴的。」
  奴的?
  什麼是奴的?吃螺絲嗎?難道她意外地是個笨拙女孩?算了,不追究。
  「不是啦,妳這樣收尾會完全改變落幕後的餘韻啊。這次雖然是獨自較多的橋段,但我們的目標不是嚴肅吧?應該是喜劇吧?那妳憑什麼亂改東西啊。」
  「憑社長權限啊奴。」
  啊奴?
  咦,她剛剛說了啊奴吧?
  「請問……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是,但這該不會是某種新的角色特質吧。」
  「奴。」
  點頭。
  啊——她點頭了。雖然我覺得不太妥當,也罷,算了。
  「我覺得不太妥當喔。」
  結果還是沒辦法就這樣算了,有時候我的嘴巴挺老實的。
  「奴噗奴。」
  然後新田學姊的嘴巴有時候很隨便。
  「我確認一下奴。有田同學,這次舞台劇你負責的部分是寫劇本奴。」
  「嗯,是啊,在情勢所逼之下變成這樣了。如果妳要開除我,那我會很樂意地立刻辭退。」
  「慢著,別急奴,我對你的協助抱持最大程度的感謝奴。」
  喂,學姊,不要在這種情況下「奴」不停啦,幾乎把對有田同學的感謝全部※否定掉了。(編註:原文為「ぬ」,若接在動詞語尾則有否定意涵。)
  「不過,先別提對你的感謝之意奴,我也有我該完成的工作奴。要讓劇本往什麼方向走,端看身為導演的我怎麼裁定啊奴…………怎麼裁定奴啊。」
  拜託,不要在意語尾要怎麼加上「奴」好不好。
  「好吧,社長說了算。」
  「有田奴。」
  「怎樣?」
  「你奴說得沒錯奴。我們志在喜劇,不是短劇奴。換句話說,沒有一定奴要逗觀眾發笑奴。重點在奴於,在落幕奴後,有奴有讓觀眾的《情緒指針》指向奴喜悅區域奴。」
  「喔。」
  雖然說起來很怪,聽起來卻頗有道理,但一連串的「奴」卻將這番好話破壞殆盡。總而言之,一直奴奴奴的實在很煩耶。
  「話雖如此,但我也不知該如何誘導人的情緒奴。」
  啊,這個「奴」就還好。
  「畢竟我天生是個情感淡薄的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奴。」
  這次的奴※聽起來有點像法語。(編註:原文為「ない袖フレマセンヌ」。)
  結果她所謂的《換裝式人格》,也只是仰賴語尾變化進行調整。該說手法蠻橫還是老狗變不出新把戲?總之,除了奴以外根本毫無特徵可言。
  「唔奴奴,沒有這回事奴。」
  「還有,老實說聽久了真的很煩。」
  「呃?」
  等等,不對吧,這時候妳應該「吼奴——!」才對啊,幹嘛發出打從心底感到驚訝的聲音啊。
  不過,要假裝「打從心底感到驚訝」的反應,對這個人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吧。
  「不、不有趣奴……?」
  「雁彌咪對於妳認為這樣很有趣而刻意為之感到驚訝。」
  「~~~……」
  奴奴奴……從她喉嚨傳出了低吼聲。
  「……正是,承認。遵從同志建議,本官將立刻重新安裝OS。」
  「那個,妳混進之前的設定了喔。」
  算了,現在也不太需要吐槽這種事情。
  沒錯,比起那個,重要的是得在今天會議的最後確認一下。
  「社長,妳對這些章節有沒有什麼介意的地方?」
  「奴……對奴,總覺得從一開始登場人物就偏多。」
  「啊啊,果然會有這種感覺嗎?這樣不行?」
  「否,但需要檢討。原生人種的腦部活躍構造領域,與我們《中途人種》相較是大幅封鎖的狀態,應談認為觀眾的接受度遠低於我們比較妥當。」
  「所以說混在一起了啦,過去的角色特徵全都混進來了。」
  總而言之,還是整理一下登場人物吧。
  「知道了。那麼,那個垃圾婊子學姊的橋段就算刪除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全刪了吧。」
  尤其是懷疑硬漢主角是個戀愛白癡的場景,不管怎麼想都沒必要存在。消除、消除,從歷史中消除,丟到無底深淵去吧。
  「否,駁回。」
  什奴!?
  「世界是喜劇奴,身為炒熱氣氛的角色,她們的存在不可或缺奴。要刪當然是刪河和同學奴。」
  「奴奴奴奴奴……!妳說什麼鬼話,傻了不成奴!要是刪了河和同學,這個故事就只剩下婊子跟中二了奴啊。」
  「沒關係,還有處男奴。」
  「沒、沒有——!沒有處男角色——!」
  然後,我們就像會說話的玩具一樣,以固定的語音模式對罵了一陣子。現在想想,還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就在厭倦吵架之後,我們做出了結論。將副社長(真知子)以外的學姊降級成無名的龍套角色——這樣的折衷處理方案。
  對記得每個人姓名的新田社長來說,下這決定說不定很痛苦,不過我不清楚狀況就是了。
  然後我到現在也依然持續寫著。
  一邊追溯著第一次踏進她們的社辦那一天的記憶。
  ※  ※  ※
  第一部、第二章、第二幕。
  時間——接續中場休息。
  地點——新校舍的走廊。
  在真知子等人帶領之下,往靜態性社團社辦大樓前進的主角·有田雁彌,也就是我。

  學姊們在新校舍的走廊上不斷往前邁進。
  我帶著一半死心、一半好奇,還有一小匙想著河和同學的心情不情不願地跟著。
  走著走著,回家社的我從未看過的景象在眼前擴展開來。該怎麼形容撫過鼻腔的風呢?要說的話就是一種……工藝味?
  「這邊是我們學校的社辦大樓嗎?」
  「對——靜態性社團的。運動社團在外面的組合屋,廁所在那邊,要休息去保健室——」
  不不,這麼隨便的川高贪紹(也沒人拜託妳)不要也罷。
  「……嗯嗯?怎麼?雁彌咪第一次過來這邊?你是一年級的吧?剛入學的時候,難沒在體育館集合然後帶過來做社團介紹?」
  難沒……真知子學姊說話真的很隨性。
  「嗯,好像有,但我那時候剛好請假。」
  對喔。現在回想起來,就是因為這樣,我在櫻花綻放的季節錯過了加入社團的機會。
  但我想各社團看到我因為一點小事就放棄的態度,也會對我這種毫無毅力可言的人敬謝不敏吧。
  之所以覺得這一帶有種強烈的疏離感,應該就是基於這個原因吧。感覺每個經過的學生都以冷漠的眼神瞪著我們這邊。
  類似小學時期那種「啊——!二班的學生跑來四班了——!」毫無道理可言的迫害回憶再度甦醒。
  ※  ※  ※
  第一部、第二章、第三幕。
  時間——接續前一幕。
  地點——新校舍,靜態性社辦大樓其中一室。
  女社員正圍著一張桌子,座位坐著主角·有田雁彌——也就是我。

  審問再次開始。
  又,雖然換了地方,但情況幾乎沒有改變。
  只是因為來到她們的地盤,所以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增加了。好痛苦、好刺、好難受。我願意樂觀檢討妳們的提案,所以快點放了我吧。
  「什麼什麼?誰啊?是社長所說值得期待的一年級生?」
  「那個嗎?」
  「喔——」
  「乍看還真普通——」
  是啊,雖然人數變多,但反應根本一樣,全是些沒禮貌的婊子學姊,fuck!
  但是,這社辦裡面不只二、三年級學生,有一個跟我一樣是一年級——
  ——大概吧,因為我沒看到人,只聽得到聲音。
  「哇~有田同學?你來了!?我、我、我是河和!雖然很沒存在感,但我跟你同班喔,耶——!」
  在礙事的龍套人牆阻撓之下,我雖然只能看到興奮地揮舞著的乎掌,但那裡的確有個小動物般的人影手忙腳亂地動著。
  就算以女生來看,河和同學也算體型嬌小(真的超可愛),另一方面,人牆學姊們則大多是一些體型相對高大的人(真的超礙事)。
  「哈哈,是河和同學吧。妳說這什麼話,我知道妳啊,我們講過話嘛。」
  雖然其實沒講過多少話,但至少不是第一次接觸。那些龍套真的很礙事。
  「要說沒存在感,我還更嚴重,不會輸給妳吧?哈哈。」
  是說,哥哥我在面對美少女時假笑的頻率會增加,沒有特殊理由。妹妹笑說這完全顯露出我怕女生的症狀,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情呢,哈哈。
  「咦——?雁彌咪,你反應也太平淡了吧——」
  「真的耶,我還以為會有那種一看就知道是處男的手足無措樣,一下講不出話一下又畢恭畢敬的咧。」
  嘿嘿嘿,託妳們的福。我像少年漫畫裡面的冷漠角色一樣勾起嘴角。因為妳們這些障礙物的關係,我可以不用跟河和同學對上眼啦。
  嘿嘿嘿。為了表示感謝,我在這裡替妳們起個名字吧,龍套山學姊(化名)、龍套谷學姊(化名)、龍套島學姊(化名)。
  「什麼嘛,雁彌咪這個處男真不好玩,根本就是雞肋。」
  「是啊,不僅外表普通內心也普通,根本沒救了吧?」
  「哈哈,學姊們好嚴厲啊,哈哈。」
  我面露微笑,在心裡悄悄將龍套山學姊她們的名字寫進無形的死亡筆記本中。嘿嘿嘿,各位,多虧我寫的是化名,讓妳們得以撿回一條小命啦。
  「哇呼——!有田同學——!」
  隔著龍套村學姊,(大概)踮起腳跟的河和同學露出了半張臉。喔喔,這半月太神聖了。
  「欸欸——!我聽說你要來我們社團幫忙,是真的嗎——?」
  雖然是半月,但那道光芒在這暗沉的夜晚仍顯得過分明亮。我因為太耀眼而遮住眼睛,一邊無意義地抖著盾膀。
  「哈哈,誰知道呢。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詳細情況。河和同學是這個社——」
  我再次抬頭,發現那道光芒已經被埋沒在那群龍套婊子山脈裡面了。
  啊啊真的很礙事耶,那座山超級礙事的。我還想多看幾眼神光啊。
  「那個,各位學姊,那邊掉了一堆鈔票喔,不撿可惜耶。」
  「咦——不要——」
  龍套山誠如字面所述,不動如山。
  「世界上沒有比免費更貴的東西了——」
  而且生活態度意外地老實,從外表還真看不出來。
  「啊——對了,話說河和,妳先回教室比較好喔。」
  接著說出莫名其妙的話。竟然叫這社團的女主角(推定)回去,妳這個龍套以為自己是老幾?
  「我嗎?是可以……但為什麼?」
  「唉,有點難以啟齒——從我剛剛在教室聽到的說法,雁彌咪似乎不太喜歡河和哩——」
  「咦?」
  噗喔喔喔——!
  因為衝擊過大,我忍不住將無形的牛奶整個噴射出來。無形的真知子學姊因此滿臉都是白濁的液體,而且還在水壓的推進之下,衝破窗户往東邊的天空飛去。
  這當然是騙人的。現實中的真知子毫釐不差地站在那裡,偷偷對著我奸笑,還比了兩個V字手勢。
  「妳!」
  妳這個死賤貨!
  「啊——這樣啊……哇,為什麼呢……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嗎……」
  我彷彿清楚看到埋在龍套山堆裡面的困擾笑容。
  「不!不不不!才才才唄——有!妳才才才沒有做什麼!」
  然後我因為太過混亂而咬到舌頭,在非自願的情況下符合學姊們的期望,表現出遜砲的一面。
  「咦咦!那雁彌咪是毫無理由地討厭河和嗎!?也就是生理上的討厭囉!?」
  「呃?」
  「慢著啦啊啊啊啊啊啊!」
  我揪住改名為吃屎去死子的真知子學姊肩膀猛搖,雖然很想一鼓作氣讓她撞破玻璃,一口氣丟到※彩之國的另一端,但還是忍了下來。(編註:埼玉縣的別稱。)
  「我說!妳、妳可不可以不要亂開這種會讓班上氣氛變尷尬的惡劣玩笑!」
  「啊,這樣啊——也是啦——確實不該在當事人面前說啊。嗯,那我少說兩句好了。」
  「妳、妳、妳、妳………………」
  焦躁,我現在的臉八成跟夜神月差不多扭曲。不、不行,這女人……得快點處理掉才行……!
  「那個!請妳不要亂說!我從來沒說過討厭她、或者生理性排斥什麼的吧!我只是、只是盡可能跟她保持距離而已!」
  「呃?」
  「啊是這樣啊——?抱歉喵☆真知子太冒失了~♪」
  我超想一刀捅死這個用拳頭敲自己頭裝可愛的冒失學姊,但還是忍了下來。
  話說,我總覺得自己剛剛好像一不小心失言了,應該是想太多了吧。
  好,有田,冷靜下來。
  我閉上眼睛……2、3、5、7……然後刻意地深深吐了一l氣。
  「好了,學姊們,玩笑開到這裡。」
  壓低的聲音裡面灌入了明確的情感。
  帶著一種「再說下去我真的要生氣了」的感覺。
  「好啦,知道了,雁彌咪不必這樣淚眼汪汪的。」
  不過,看在對方眼裡似乎成了「再說下去我真的要哭了」的狀態。儘管這麼理解也沒錯。
  「明白的話請道歉。」
  「我說魅子,之前真的很抱歉——那時候因為惠梨香陷入重度憂鬱,我無法放著她不管。」
  「我才不在乎妳們的表面友情怎樣,我是要妳跟我道歉。」
  嚴格說來,是要妳對河和同學澄清。告訴她,剛剛妳說的那些全部都是開玩笑的,有田同學對妳沒有絲毫惡意。拜託妳說清楚啦。
  「哇——有田你很難搞耶。那只是開玩笑啦,何必當真——」
  「啊,對,就是這個!就這樣說吧?麻煩妳把剛剛說過的話再大聲說一遍!」
  「有田很難搞。」
  「不是這個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以「不是這個啦啊啊」的姿勢(我剛發明的,非常熱烈)對龍套女們施展熱帶性壓力。
  幸好我的努力有所回報,聽到河和同學發出「嘻嘻」的笑聲之後,我總算放下心來。
  「呼。」
  有種完成一件大事的感覺。
  「哇哈哈哈哈。」
  學姊們不知為何也笑著拍手叫好,但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反而有點不爽。
  「雁彌咪,表現不錯嘛。這過度反應還真有一套。」
  「……妳在說什麼?」
  「應該說這才是正題喔。」
  真知子學姊從龍套群裡拉出一張椅子,椅背向前地反著坐了下來。
  「那個啊——就是,從剛剛開始就說過好幾遍了——我們打算在舞台上演出——」
  「………………………………喔。」
  我完全說不出話,過了整整十秒之後才勉強擠出牛蛙般的聲音作為回應。
  「原來如此,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說,是這樣啊。」
  妳幾時說過好幾遍,而且到底是什麼演出啦?輕音樂?跳舞?不是吧?
  因為這些人既不是玩樂團的,也不是偶像團體——
  「雖然有點晚了,但我想確認一下。學姊妳們是話劇社對吧?」
  我是在踏進社辦前得知的,因為門口掛著大大的招牌,就算不想看也會看到。
  「不。」
  沒想到對方竟否認了。
  「不不不。」
  那我就否定妳的否認,三倍奉還。
  「何必說這種沒意義的謊話?門邊不就寫了『話·劇·社』三個大字!」
  但話劇社的學姊們找我這個太外行到底有什麼用意,我實在猜不透啊。
  「雁彌咪,這個——」
  真知子學姊突然從辦公桌邊櫃裡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扔了過來。
  「啥啊,怎樣……唔喔!」
  冊子直接插進我的臉。
  喂喂,要丟這種平平的東西好歹丟個拋物線吧,不要這樣射過來啦,妳以為自己是※美女怪盜三姊妹嗎?重複說明一下,哥哥我在年齡差距兩輪的叔叔藏書(俗稱JUMP房間)影響之下,吐槽時的舉例內容不太符合年輕人的需求。(編註:出自北条司的漫畫作品《 キャッツ・アイ》。)
  「話說,學姊們知道貓眼卡是什麼嗎?」
  不過,我也知道好作品常常可以跨越世代隔閡,所以還是開口問了。
  「不知道。啊,該不會是便利商店的電子錢包?那個會讓錢包變得鼓鼓的我不喜歡——抱歉,你找別人吧——」
  「喔。」
  我一如往常,將無法傳達的話語收進內心的書架上。
  「所以?這是什麼?」
  充滿手作感的冊子封面上寫著『歡迎來到川高』字樣,我隨手翻了一下,看起來像是給新生參考用,類似家庭手冊的學校介紹誌。
  「剛剛不是說過了嗎?那個四月在體育館舉辦的——」
  「——啊啊,新生訓練?」
  原來是那個的手冊啊。記得導師在放完假之後好像有發過,但都已經結束了,所以我也沒怎麼認真看。
  「你看看社團介紹的地方吧?」
  「喔。」
  每個社團都有個小區塊的匯總頁面。
  我瞧瞧。話劇社的副社長朗讀了充滿青春氣息的酸甜詩歌嗎?嘿嘿嘿,放聲別誦,讓台下因此害羞不已吧。
  我這麼想著。
  「咦?」
  「沒有話劇社對吧?」
  「還真的……沒有耶……」
  那是按照拼音順序排列的,但「英語會話同好會」的下一個就是「應援團」。
  「呃?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啊,我們話劇社已經廢社了。」
  「啊?」
  「去年三月就解散了。簡單來說,就是起了一些糾紛之類的,發生不少事的緣故啦——」
  「是喔……詼說真遺憾還是不幸呢……」
  「哎——畢竟我們社團沒有得過任何獎項,也不曾對地區民眾做出什麼貢獻啦——」
  「唉唉……現實是很殘酷的……」
  總覺得似乎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
  「所以啊,其實這裡是禁止進入的——但我們偷偷打了備份鑰匙,這麼一來就可以隨意進出了——」
  啊,原來如此。
  難怪我總覺得其他社團的人眼神不太友善,原來並不是我有被害妄想症。實際上他們的眼神的確是在訴說:「你們幹嘛回來?」
  「所以呢?一度解散的各位為什麼今天又聚集在一起?」
  「因為社長發了郵件通知我們集合。」
  「社長……是哪位?」
  我環顧了龍套女們一圈。
  「現在不在這裡啦,就是2A的新田菊華,雁彌咪應該知道吧?」
  「啊?為什麼?我哪會知道啊。我為什麼會知道她……她……」
  新田……菊華……?
  「啊。」
  我知道。
  「是她啊——」
  是徐倫啊!就是之前碰到的那個令人無法直視的中二女!
  「對,新田社長發郵件向我們推薦雁彌咪。」
  「為什麼?是推薦了什麼啊?我只跟她見過一次面,她又知道我什麼了。」
  「要不要看看內容?」
  其中一個社員這麼說,一邊打開傳統型手機。
  喀喀喀喀……(按鍵音)
  「這個。」
  「喔,不好意思,借看一下。」
  我接過掛滿吊飾的粉紅色手機,看著螢幕上顯示的文字。

  『寄件人:菊華社長
  主旨:集合通知
  內文:過去,世界成了喜劇。因此我們將再度開始針對當代知性生命體的高層次衝動,以及其周遭進行學術研究與臨床實驗。有志者請在中午或傍晚於之前的監察室集合。又,為求方便管理,此一新團體將延續當地的風俗民情,暫定為喜劇社,蓝持續對有志加入的生力軍敞開大門,只要發現周遭有任何徵兆便可積極進行招攬工作。』

  「該怎麼說……呃,行文方式很老派呢……」
  順帶一提,我這邊所謂的老派是「令人不忍卒睹」的委婉表達。
  喔,這封信還可以往下捲喔。

  『補充:前幾天在O站二號月台遇到一個非常有趣的檢體,由身上的服裝可判斷此人乃本校男生。為了輔助我們的在地工作,或者可以用來擔任制止敵對勢力擴張的象徵,必須盡遠找到並確保此人。檢體名稱依狀況判斷為《有田雁彌》,附上此人的肖像。』

  畫面再往下捲,在內文下方有一張應該是用鉛筆繪製的人物素描。模特兒毫無疑問就是我。
  「畫得真好!」
  而且還補強了不少帥氣度!(啊,所以龍套山學姊她們看到本人才會顯得如此失望啊,要妳管。)
  「菊華社長的美術成績一直都是【優】嘛。」
  啊,對喔,中二病的人在這方面都比較有天賦。現在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
  「這、這是……那女生到底想幹嘛……」
  腦海中浮現手拿鉛筆,擺出柔軟站姿的徐倫——新田菊華的模樣。還附上「咚鏘——」之類的狀聲字。
  我自認為對她已經很親切了,為什麼還要把我當通緝犯對待,搞不懂,好可怕。總之——
  「請問,新田社長在哪裡?」
  ——得先好好跟她抱怨一下。儘管我覺得她不會聽。
  「缺席。」
  「什麼!」
  這答案出人意表。
  彷彿算準時機一樣,通知午休時間即將結束的提示鐘聲在這時響起。
  「不好,我們得回去了。這裡離舊校舍育段距離啊——」
  外表看來隨便,卻意外地循規蹈矩的學姊們,已經像小學生一樣準備離開。
  喂,妳們幾個,那麼強硬地把我拖來,結果根本就沒有好好解釋清楚耶。
  算了,反正都來了,就僅此一次吧。
  「我也要回去了,祝各位有個好年。」
  雖然現在是六月,但我想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見到她們了。最好當成是這輩子的最後一面。
  「雁彌咪,拜啦~放學後見~!」
  別鬧了,我才不會去咧。

  「哇、哇哇哇,有田同學,等等等等!」
  「咦?」
  我一回頭——隨著胸口小鹿亂撞——就看到河和同學。
  她在將原本的社辦用拖鞋換穿成校內用室內鞋的途中,突然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咦,她該不會有點笨笨的吧?),此時正以單腳跳著。
  「哇啊~幹嘛這樣?既然我們同班,那就一起回去啊——」
  「………………」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光景,像個傻子似地張口結舌。
  「喂——!幹嘛不理我——!」
  「啊……不……我只是……」
  只是怎樣啦。有田,你不是像個傻子,而是真正的傻子。
  「你果然……討厭我?」
  「不!不不不沒有那回事,哈哈……」
  這時候能大大喘息假笑已經是竭盡一切所能,也太慘了吧有田,你看看你,會被無形的妹妹嘲笑喔。
  不,無所謂,都到這一步了,就讓她笑個夠,儘管恥笑落魄的我吧。畢竟世界是喜劇——
  「哇——!對不起有田同學,等我一下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才剛邁開步伐就被後方全力制止。
  「咦?怎麼了?」
  「欸嘿嘿,我一隻腳還穿著拖鞋。」
  「…………」  
  怎麼辦?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看到會「欸嘿嘿」笑著的生物。這樣很危險,在走到教室的幾分鐘之間,我真的能夠保持男性的威嚴嗎?
  嗯!嗯嗯!喝啊!我束緊無形的兜襠布,傾注全力拉緊已經鬆弛了的表情肌肉。
  「好,腳下的狀態絕佳!讓你久等了有田同……咦咦咦!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據說我的表情幾乎跟凶狠的修羅沒兩樣。
  ※  ※  ※
  第一部、第二章、第四幕。
  時間——接續上一幕。
  地點——新校舍的走廊。

  在回到舊校舍的路上——
  算了,既然機會難得,就換個比較有味道一點的說法吧。
  ——第一次跟入學以來就看上的女生獨處。
  「欸欸欸,有田同學是怎麼認識新田社長的啊?」
  「耶?啊啊,那個,其實我跟她幾乎毫無關連啦。」
  「咦?」
  遺憾的是,別說是令人心花怒放的發展,我們似乎連好好對話都有困難。
  「哇!也就是說,你們在不知不覺中就混熟了?」
  她甚至還以為我跟社長發展出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不不,不是這樣啦。真是的,我為什麼會——」
  我在腦海中描繪出方才的傳統手機形象,做出誇張的動作。
  「——被社長看上眼,連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啊。」
  我一邊笑著聳了聳肩,一邊將視線從河和同學身上移開。
  至於為什麼,那是因為她從比我低三到四個頭的位置,一瞼狐疑地抬頭看著我,實在很那個,就是令人難以直視啊。
  「啊~不可告人的關係?」
  「就說不是了,我也很想說明,但就是很難解釋啊。」
  「喔喔……?」
  「…………」
  「…………」
  咦,怎麼了?
  這氣氛是怎麼回事?
  總覺得、好像那種、一開始就扣錯一個釦子的感覺……?
  「啊,對了!吶!有田同學,下一堂是什麼課!」
  「呃,啊……」
  我說,這活像「哎呀糟糕問錯話了趕快換個話題吧」般唐突的舉止是哪招。
  我當然也覺得釦子扣錯還是早點解開重扣比較好,不過——
  「呃……」
  現在到底是哪裡牛頭不對馬嘴啊。
  「哇~是現代國語?還是古文?好像是古文吧。」
  河和同學的話題已經轉移到第五堂課上面去了。
  「呃……這個,我也不記得。」
  總之不管針對哪個問題,我都含糊其辭地回應。
  「這樣啊。嗯——到底是什麼呢——」
  嗯,到底是什麼呢?
  這種雞同鴨講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仔細想想,我是個怕生到連妹妹都會取笑我的人,當然會陷入這種窘境啊,為何幾秒前的我還在心裡暗爽到飛天啊。
  啊啊真是的,有一股想要逃跑的衝動。
  啊啊真是的,啊啊真是的,快點滾出來啊妹妹。只要有妳加入,對話就會順暢許多——
  「哇哇,有田同學走路好快。」
  「咦?會嗎?」
  糟糕,孤高硬漢·有田腦袋裡面完全沒有配合女生(而且是小個子)步伐的體貼想法。
  而且每次失態就會想要保住自己面子,這也是孤高硬漢·有田的壞習慣。
  「唉,畢竟提示鐘已經敲過了,沒辦法太悠哉吧。」
  「啊……嗯,說得也是。對不起,我笨手笨腳的。」
  「不、不會啊,我並沒有這樣說喔?」
  「其實朋友也常說我動作慢吞吞的。」
  「沒有啊,我是不知道妳朋友怎麼說,但有田同學沒有這樣說喔?」
  怎麼回事?
  互相做的球別說接住,根本是直接飛到場地外面去了。
  「………………」
  「………………」
  最後甚至陷入沉默。
  啊啊,好不容易有機會獨處,這片幸福的白地圓卻被毫無創造性的顏色給填滿了。
  「唉……」
  好想寫詩。
  詩名就叫『幸福的白地圖』。
  將自己的沒用換成自我陶醉的文字羅列,一股腦地沉浸在不會妨礙他人的感傷撫慰之中。
  世界應該是悲劇啊。
  我本來就是這種悲觀的人啦。
  在國中的時候還算幸運,結交了一些朋友,但我本來就是個孤獨又不善交際的陰沉傢伙。
  「那、那個,有田同學!關於剛剛那件事情!」
  河和同學真了不起,我們之間的對話明明一點也不有趣,她卻依然面帶笑容。
  歡迎來到喜劇世界,這樣?
  是啊,現在就是這種時代,大家都面帶笑容地說著好笑的事情呢。
  「什麼?所謂剛剛那件事情是指?」
  比如說,面對這樣的問題——
  「啊啊,我知道了,妳是想問我跟社長偷偷交往的事情?」
  ——故意回答雞同鴨講的內容。
  「咦?」
  我記得大哥說過,突然莫名其妙要笨的難度很高,外行人如果隨便亂玩哏,一定會惹來一身腥。
  所以既然是外行人就安分點,故意以雞同鴨講的模式來回應就好。
  「呃,啊,咦咦?」
  啊,不行啦,她整個就是信以為真了吧。
  「……抱歉,剛剛說的不算,請當作沒聽到。」
  「啊,嗯,我會當作沒聽到的。」
  嗯嗯嗯~~河和同學大概點了十次頭。
  「那個、嗯、我不是在說那件事情,是、真知子學姊提到關於我的事。」
  真知子學姊提到關於河和同學的事。
  她講了什麼……呃,啊啊,是那個吧。
  只要是男生一定都覺得河和同學超可愛的啦。
  「學姊講的是真的嗎……我可以、欸嘿嘿,問一下嗎?」
  「咦!」
  拜託,不要問這種事啦。河和同學該不會有點自戀吧?
  『才沒有什麼該不會,像河和這種受歡迎的可愛女生都超自戀的啦。』
  無形的真知子學姊她們面帶奸笑回答了我的問題。婊子們閉嘴啦。
  「哎呀,這個就,哈哈,饒了我吧。就算是我也很難在本人面前說什麼啊。」
  「呃……」
  就算是我——到底是跟什麼比較之下的「就算」,連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這個狀態跟感覺。
  聽我這麼說,河和同學同樣以不明所以的狀態跟感覺發出一聲「呃……」,說不出話來。
  「啊哈哈……這種說法就等於是回答了嘛。」
  「唔。」
  她還真不懂得要見好就收。
  「你沒有……否認呢……?」
  「唔。」
  甚至還整個衝了進來。
  怎麼?咦,照這情形看來,該不會是要我開口吧?
  她之前雖然會來跟我說話,但身為下層階級人士,還是得盡量避免讓周遭的人誤會我們是朋友。
  稱讚一朵美麗的花美麗,應該沒關係吧。
  如果這樣真的可以的話,我今天就要戒慎恐懼地踏出一步了。
  「我不否認。」
  「咦……」
  「就像真知子學姊她們說的……我確實……」
  老實說,我真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但我卻提高音量,明確地說出口。
  「如果要說我有那種想法的話,那確實算是有吧。」
  雖然我覺得自己的說法也不能算是沒有在繞圈子,但這樣或許反而能夠充分表現我的想法有多強烈也說不定。
  順便好心地翻譯一下,我就是想說河和同學超可愛的啦。哎呀,好害羞。
  「這樣啊……原來你真的這麼想啊……」
  「嗯,是啊,我本來沒有打算說出口就是了。」
  「這樣啊……我又搞砸了啊……本來還想說上高中之後要好好重新來過,原來平穩地過生活這麼難。啊哈哈……」
  咦?等等?那是什麼反應?
  我說河和同學,是妳硬要我說出來的,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壓抑悲傷的強顏歡笑來回報我啊?
  「啊——傷腦筋……我完全沒有自覺做了什麼邪,哇——我真是笨蛋,啊哈哈哈……」
  咦咦咦咦咦我的稱讚真的讓妳難過到想哭嗎!
  「哈,沒想到有田同學也這麼認為,有點受到打擊。」
  打擊!妳說了打擊對吧!
  「不過,那也是……讓他人有這種想法的我不好,我之後會注意,對不起。」
  居然道歉了!而且是徹底壓低姿態的道歉!
  要人家說,又這樣乾脆地切割,妳根本是惡魔啊!是個前面沒有加上「小」這種可愛文字的惡魔!或者是連魔都沒加,單純的惡!
  「哈哈。」
  我無力地垂下肩。
  「河和同學,別說了,這不是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吧。我現在有種類似對妳告白,卻被甩了的心情。」
  「啊,是耶,應該正好相反才對,啊哈哈。」
  等等,相反什麼的好像也不太對啊,哈哈哈。但我也跟著笑了。
  世界是喜劇。
  心情跟著輕鬆了起來。
  「好,謝啦。」
  「哇?謝什麼?」
  謝什麼?當然是謝謝河和同學讓我多少看出,原來妳也是個假清純的賤貨婊子,根本不需要過度緊張或客氣。大概吧。
  「其實我呢……從剛剛開始就有一種像是扣錯釦子的不協調感……嗯,所以覺得能夠早點坦白也挺不錯的。」
  「啊,嗯……關於這點,我也……一樣吧。」
  嘴裡雖然這麼說,但河和同學的表情依舊不甚開朗。
  「雖然我覺得有點遺憾,但比起什麼都不說的悶騷,說清楚講明白還比較……應該比較好吧……」
  什麼都不說的悶騷?
  「………………」
  慢著,有田雁彌給人這樣的感覺嗎?是個會在深夜獨自耍悶騷的男生?
  至於河和同學則是能夠一臉平淡地講黃色笑話的那種女生?不會吧。
  『哪有什麼不會。像河和這種類型的,私底下肯定是性慾旺盛的超級色女啦。』
  『吵死了給我閉嘴!妳們懂河和同學什麼了!臭婊子,我要姦了妳們喔!』
  面對無形真知子學姊等人的冷嘲熱諷,我理所當然地在無形的法庭咒罵回去。
  「但是,我有點生氣。」
  「咦?」
  從現實傳來的壓低嗓音讓我回過神,河和同學不知為何不悅地鼓著臉。
  「生、生氣……?為、為什麼?」
  「這還用問?總有一天要你跪下來求饒。」
  在比我低三到四個頭的位置,憤恨地看著我這麼說的她,看起來真的很那個。
  對,就是那個,河和同學超可愛的。
  話說——
  明明就是妳希望我說,我才忍著害羞的心情說出口的耶,為什麼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對我生氣啊?關於這點,我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
  ※  ※  ※
  第一部、第二章、中場休息·乙。
  時間——宣告梅雨季節結束的七月黃昏。
  地點——埼玉縣S市內,『西賽焦耳』餐廳。

  「唉~……」
  「怎麼了,社長?」
  新田菊華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從平板電腦的螢幕前抬起頭來。
  明明是主角與女主角(暫定)兩人並肩而行,令人心頭小鹿亂撞的場景,究竟有什麼值得嘆氣的因素啊?果然對導演來說,《喜劇》裡面不需要酸酸甜甜的BMG(Boy meets girl)內容嗎?
  「唉,你真的是個笨蛋耶。」
  「啥?」
  看來今天社長的《換裝式人格》,似乎是所謂的老媽型角色,而且她為了入戲還穿了件日式圍裙,頭上綁著三角巾。很遺憾我對熟女角色沒興趣,雖然她精心策劃了COSPLAY,可惜我不僅不覺得有哪裡好,甚至還認為既然要COSPLAY起碼也來個女僕或者貓耳之類的吧;不過我不會說出口,因為我是硬漢。
  「雁彌,你這是要怎麼辦啊!竟然惹若葉生氣了!」
  「不,也不能怎麼辦吧。」
  老媽,妳可不可以不要直呼我們的女神河和同學的名字。
  其實我很羨慕她可以這樣直呼其名,只好試著在心中叫叫看。若、若葉。呀——
  「喂!我現在可是在生氣喔,你傻笑個什麼勁啊!」
  「好痛痛痛痛……!耳朵、耳朵要被扯碎啦!」
  這個老媽的作風充滿昭和風味。
  「老媽……不對,社長。說起來,我根本不知道河和同學為什麼生氣啊。」
  雖然來找她商量,但連感情豐富的我都搞不懂的事情,自稱無感情(笑)的新田菊華更不可能弄懂吧。
  「哈!你連這也不懂?」
  等等,妳懂?
  「當然懂啊,妳以為我當了幾年女人?」
  「十七年?」
  「嘿嘿,這十七年可是跌宕起伏啊,因此我對男女之間的關係變得很敏感。」
  新田學姊,妳那個無法理解感情(笑)的設定已經可以不管了嗎?
  「相對的,你一直以來都太不懂女人心了。」
  「學姊,等等,妳要隨意捏造自己的背景是妳家的事,但可不可以不要隨便篡改他人的人生經歷?」
  基本上要我來更正的話,我既不是不懂女人心,也不會特別敏感;只是在沒有機會接觸的情況下活到現在而已。要妳管。
  「不過既然妳都這麼說了,就麻煩妳告訴我一下,我到底是哪裡惹河和同學不高興啊?」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
  「當然是……?」
  「被你這種廢柴男拋媚眼之後嚇壞了吧。」
  「咦咦咦咦咦咦!」
  我發出慘叫。並非驚訝,而是悲切的慘叫。
  「騙、騙、騙人……身為一個男人,原來我如此糟糕嗎……」
  我一邊顫抖,一邊像個少女般地搗住嘴。
  「哎,應該是吧?」
  「應該個頭。」
  我恢復了。
  「啊啊,嚇死我了。仔細想想,新田學姊根本不可能理解他人的心情嘛。」
  雖然平常我的思考都偏向負面,但今天這個時候我卻是超級正向積極的啦。
  據說人類的精神在接收到無法承受的外來巨大打擊時,會採取某種自我防衛手段,現在的我應該就是這樣。
  「哎呀討厭,這孩子馬上就逃避面對討厭的事情!唉唉,怎麼連這點都跟那個人一樣啊。」
  哪個人啦。
  「學姊的男朋友是怎樣的人?」
  「呃?」
  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了吧。
  「呃,為什麼?咦?」
  「沒啦,妳從剛剛就一副自己有伴的態度不是嗎?所以,我想說妳應該有一個已經交往很久的對象吧。」
  「啊,嗯……這、這樣啊……這個嘛,算有嗎?」
  「交往幾年了?」
  「啊——這個……嗯,多久了呢?大概……十年左右吧……」
  「喔——小學二年級就交男朋友喔?菊華還真是早熟耶。」
  「啊,嗯,是啊……確實,以《原生人種》的身心形成速度來看,多少會覺得這個時期很早也說不定……」
  就說那是走前的《換裝式人格》啦。
  「可是,因為我們會提前迎來《精髓》成熟,所以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新田菊華說出一些誇張到極點的藉口。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男朋友囉。」
  「哼!你是在囂張什麼!快點寫作業啦,戀愛白痴!」
  「少囉唆!我現在就要寫了啦,妳這個中二老太婆!」
  「你說什麼!叛逆期的小鬼就是這樣,一點都不老實。」
  就是這樣,不老實的我才會一直想要潑冷水。
  因為這個學姊的外表真的滿分啊。即使性格方面有一些缺陷,但外表這麼完美的女生,應該從國中時期就有男生想要跟她交往吧,不可能一個也沒有。可是既然到現在都沒有對象,就表示是她自己招致的結果,八成是這樣。
  她有選擇權。
  「哼。」
  我有點不爽。
  「怎麼了?作業很難嗎?」
  「是啊,人生還真難啊。」
  「呵呵,我懂,我知道你很努力。好乖、好乖。」
  被一個面帶慈母微笑的美女學姊摸頭,還真有點害羞,應該說渾身發癢。
  「別這樣啦。」
  因為正值叛逆期,所以我還是反抗了。
  沒關係,反正她那慈祥的笑容應該也是裝出來的,我想要的是真正的愛。
  「新田學姊,我是已經死心,打算要配合妳所謂《換裝式人格》什麼的設……不,機械構造?既然如此,能不能來個像樣一點的OS啊?」
  「哎呀討厭!你這孩子真是的,居然還頂嘴。傷腦筋耶,舉例來說是什麼樣的比較好?」
  「舉例來說啊……那麼,這純粹是舉例而已喔……」
  沒錯,只是舉例。
  如果她摸我的頭,我會老實地感到高興並說「哇,謝謝」之類的。如此一來——
  「比方說,女、女僕?」
  「唉……」
  她嘆氣了。
  「With貓耳之類的?」
  「你白痴啊。」
  被罵白痴了。
  「真不該生下你……」
  「我又不是妳生的……」
  兩人低下頭——畫面轉暗。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③普通的女高中生來襲
  早晨。
  我簡單啃了幾片麵包,換上制服,抓了抓頭髮之後拿起書包準備出門。
  「老媽,我出門了……」
  「出啦——!」
  出門之際從背後吹來一陣風,是我妹妹·鞠彌。
  彷彿聽到「咻咻~」聲響,毫無遲疑地展示了華麗的超車技巧。
  連叫她說話不要省略「門」的時間都沒有。
  哥哥要不要一起走?她當然不可能這麼問我。
  到了這個年紀,我也不覺得每天早上非得跟妹妹搭同一班電車不可,但她的態度多少讓我覺得有些冷漠。
  如果我真的這樣跟她嘮叨,她肯定又會覺得我很煩吧。
  我一邊想著叛逆期真難搞,一邊目送妹妹的背影離去。
  不過,要是她回過頭來,我倒是可以跟她說個話啦。
  不過,要是她想跟我一起走,我是可以陪她聊聊天啦。
  不過,要是她苦苦哀求,我是可以在搭電車時站她旁邊,替她趕走色狼啦。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好研究的,畢竟妹妹此時已經不見蹤影。
  這就是有田兄妹平日的上學景象。
  ※  ※  ※
  然後在車站再度碰面,也是有田兄妹常有的狀況。
  「喔——」
  「啊——」
  兩人以連聲音都算不上的曖昧方式溝通。
  原本打算搭前一班電車的鞠彌還在月台,這就表示——
  「怎麼,電車誤點了喔?」
  「好像是。」
  「為什麼?發生事故了?」
  「不知道。」
  「有在運行嗎?還是整個停擺了?」
  「不清楚。」
  不清楚也沒關係,但妳起碼抬個頭,不要老是盯著手機看啦。
  「…………」
  尷尬的沉默。
  意思是「昨天只是恰巧一起上學,不要得意忘形連續兩天都找我搭話」吧。
  好啦好啦,叛逆期還真難搞。
  當我說了「先這樣」準備往前走的時候,鞠彌很乾脆地抬起頭來。
  「查到了,只是有人跑進鐵軌裡面,應該很快就可以恢復通車吧。」
  「啊,喔喔是這樣啊,太好了。」
  嗯,太好了。原來鞠彌只是在查詢電車誤點的原因而已。
  「我聽說啊,通常對外宣稱有人跑進鐵軌裡面,都是抓到色狼的意思。」
  「咦……啊,有有,我有聽過這個說法。」
  咦,居然繼續對話。這位公主今天心情不錯。
  「還有那個吧,突然說要檢查車內狀況時也是同樣的情況吧。之前電視上才講過。」
  「對啊,那時候我跟老哥一起看的啊,就是那個大哥也有上的節目。」
  「只是大哥沒什麼存在感就是了。」
  「別這樣說啦,年紀輕輕就有那麼多曝光機會已經很了不起了。」
  「是沒錯啦。」
  「話說大哥什麼時候會再回來呢?」
  「這個嘛……這陣子應該很難吧。」
  正當我們聊起「有田家長男」這個不能在雙親面前提起的禁忌話題時,直接由站員發出的廣播聲也剛好傳來。
  抱歉讓各值久等,往大宮的電車即將進站。
  探頭一看,只見一塊金屬色的長方體從鐵軌另一端往這邊駛來。
  妹妹有時候會在這個時間點說聲「那先降」就走到別的車廂位置上:或者是我會在她露骨地散發出「閃一邊去」的氣勢之下,識相地自行逃開。
  不過即使電車已經進站,她依然逕自講個不停,看起來似乎沒那麼叛逆的樣子。
  「啊,那要一起搭車嗎?」
  「啥?」
  被瞪了。好突然。為什麼?
  「你說啥?」
  「沒啦,我說要不要一起……搭車……去學校……」
  我說著,只見鞠彌的表情更加冷淡,我的聲音也漸漸變小。
  「呼——……」
  鞠彌小姐瞇起了一隻眼睛,搔了搔咖啡色的頭髮。
  「你啊。」
  「啊,是。」
  「這種事情,不用特地說出口吧?」
  「啊?」
  「依照剛剛的情況,不用特地說也應該是一起搭車啊。」
  一起搭車去學校的情況。
  的確是這樣。
  「是這樣沒錯,但為什麼不能說?應該沒關係吧。」
  「當然有關係,你不覺得說出來很噁嗎?」
  「嗯……」
  我大受打擊,不禁複誦了一過並張口結舌。
  可是電車還是照常行駛,在進站之後開啟車門,我和鞠彌在前後乘客夾殺之下擠進了客滿的電車裡面。
  「溝、溝通的基礎,應該就是你來我往的對話吧!」
  「老哥,你當了幾年日本人啊?我國的文化不就是心照不宣嗎?」
  抓著吊環搖擺的兄妹繼續對話。
  一張陰沉的臉淡淡地重疊在高速流逝的埼玉田園風景上。啊,原來是我啊。
  「鞠彌,那個……我問來參考一下喔,噁是什麼意思啊?到底哪裡噁了啊?是表情?說法?還是說話時的肢體語言之類的?」
  「所以說……」
  妹妹再次嘆了一口氣。
  「就是這樣吧。」
  「就是這樣嗎!」
  這話隱約有總體的意思,總之就是都很噁吧,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那我換個問法。噁也有分很多種,從『討厭!有點噁又可愛~』到『抱歉真的很噁』這種的,所以妳說我這樣很噁,到底是哪種程度的噁?」
  「呃……」
  「嗯嗯,大概有幾克噁?咦?不至於到幾噸噁吧?」
  「雖然話是我說的,但是……你是不是太介意了?」
  鞠彌終於在哥哥的熱忱之下舉白旗投降。
  「唉……好啦,抱歉,我說得太過分了,換個說法。」
  「咦,真的嗎?怎樣怎樣,很酷?很帥?很想被抱住?」
  「很難搞。」
  「咦咦咦!」
  我嚇到了。不會吧,雖然我原本就覺得自己個性不怎麼坦率,但世界上最難搞的叛逆期小姑娘根本沒資格說我吧。
  「不然就是太嫩了。」
  「咦咦咦咦咦咦——!」
  這是……這是何等屈辱!我我我、我這個以精神早熟而聞名的大人·有田,竟然被這種連毛都還沒長齊的現充小丫頭教訓!唔唔唔唔……!不,當然她的毛可能已經長齊了。
  「因為老哥認為自己是個成熟的大人對吧?」
  「呃。」
  「然後,基本上認為我和世界上其他人都不如你吧?」
  「啊,不,我想沒有這回事……」
  「真的嗎?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
  「怎麼會,我就說沒有這回事啦。」
  應該不是瞧不起人吧(大概)。
  「妳雖然只小我一歲,但妹妹就是妹妹啊,所以我難免會有必須成熟點才可以保護妳的想法。」
  「你怎麼想都無所謂,但我可是得應付滿腦子都是這種想法還不隱瞞的老哥,老實說真的覺得很思。啊,我說出來了,對不起,更正,是很難搞。」
  「不是吧。」
  妳說我難搞?不是吧!難搞的明明是妳耶!
  「雖然不好說出來,但坦白講,老哥就是不懂得怎麼跟女生相處吧?」
  「為、為什麼扯到這裡來……」
  而且她不知為何知道我身上的最高機密,果然是超能力者。
  「還好吧?你這個年紀的男生想假裝很懂女人只會惹人發笑而已,所以不是很重要啦。」
  才不好,妳為什麼一副大姊姊的姿態啊。
  「雖然說不重要,但你知道嗎?最近你連跟我講話,都會暴露些許你那不知該如何跟女生相處的毛病。」
  「才、才沒有暴露呢!」
  「我認真覺得雖然我們都在青春期,但你到底有多不習慣跟女生相處啊。」
  「就說沒有暴露啦,還有妳別說那些會讓人誤會的話。」
  「還好不幸中的大幸是,你似乎完全沒有所謂戀愛感情或性慾存在——」
  「嗚噁噁噁噁噁噁——!」
  這不是廢話!妳才少說兩句這麼噁心的話吧。我忍不住吐出無形的嘔吐物。
  「——不過就算是這樣,你帶著『女生好難搞喔』或是『要是這樣說會惹對方生氣吧』之類的態度跟我說話時,我只想吐槽我是你妹,不是路邊的女生好不好。」
  「我、我、我、我才……我才……」
  沒有、這樣、應該吧^
  該怎麼說,鞠彌說的話有些地方真的會讓我有種「原來是這樣啊」的感覺。
  「啊,不,妳的鬼扯確實——」
  「鬼扯?」
  「啊,不,妳說的我明白……但就算是家人我也沒辦法,父親或兄弟就是會有這種笨拙的地方啊。」
  「啥?老爸、大哥和久美她哥都不會這樣喔,只有你。所以我才會說你噁……說你難搞啦。」
  「……噁就噁吧。」
  哥哥大受打擊。
  我將體重掛在吊環上左搖右晃。
  好吧,反正我就是又噁又嫩又難搞。我繼續左搖右晃。
  「話說回來。你剛剛問我『要不要一起搭車去學校?』的舉動,就完全表現出你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心境。」
  「哪有啊,這很正常好不好,又不是一直纏著妳。」
  自暴自棄的我不知為何背對妹妹。無聊,我懶得聽了。
  不過被輕輕戳了兩下背之後,我還是忍不住板著一張臉轉過頭去。
  「幹嘛啦。」
  「老哥,你回想一下國中騎腳踏車通學的時候。」
  「啊?幹嘛提國中時代啊。」
  「因為你國中之後就沒有朋友了啊。」
  「……………」
  是這樣沒錯啦。
  「然後,你在路上的便利商店不是會遇到阿部學長或未來學姊嗎?」
  「啊……確實經常碰到呢。」
  鞠彌明明就特地跑去考了偏遠的私立中學——順帶一提,是川高的附屬中學——就讀,但對老家這些人的消息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說不定她其實很想跟兒時的玩伴們一起就讀同一所公立國中。真可憐,沒有抽中名額。
  喔,扯遠了。
  「想起來了嗎?怎樣?面對感情好的朋友,你就不會刻意問『一起去吧?』之類的話吧。」
  「咦?難說喔,還是會問吧?」
  我將額頭靠在吊環的握把上。
  將記憶的旋鈕轉到昔日喧鬧的上學景象上。
  作為指針的路標,是那個位在賣酒店家旁邊的便利商店。因為等不及學校營養午餐的學生常偷偷在這裡買麵包而出名……
  慌慌張張的星期一早晨……
  停在店前狹小空間的腳踏車……
  買完東西的我,將裝著JUMP(最新一期)的塑膠袋丟進腳踏車籃裡……
  啊——好懷念啊……我想起來了……
  那間便利商店……那輛腳踏車……還有當時一起看JUMP的伙伴們……
  ※  ※  ※
  「咻碰——!嘎啦嘎啦嘎啦嘎啦有田早晴——!」
  「喔——白井今天也自行配上吵死人的甩尾音效啊。」
  白井未來。黝黑的皮膚配上一頭刺娟短髮,總是穿著運動夾克的熱血田徑隊員(※萬年板凳)。沒想到居然先想趄這傢伙,記憶中的鼓膜要被震破啦。
  哎,但想到JUMP的話也沒辦法。畢竟最熱衷JUMP話題,簡稱跳話的人就是白井。讀過黃金時期的許多名作,真的是一個識貨的男人。
  啊,她在生物學上的性別當然是女性,但她不僅對外宣稱不認為自己是女生,甚至每個月都跟男生一起看出包王女DARKNESS看得很開心,所以問題不大。
  「欸欸,有田你買JUMP了嗎!?買了吧——?買了對吧,快借我!」
  「這禮拜急轉直下啊,佐助死了耶。」
  「啥啊!!?你幹嘛說啊!好差勁——來人啊,快聽我說!」
  「不會吧———咯咯咯咯,阿部,你看你看,白井暴怒了。」
  「有田——!給我站住吱嘎嘎嘎嘎嘎嘎……!」
  「吵死啦!妳自己配的暴衝聲吵死啦——!」
  「注入硝化甘油!轟轟……隆!碰——!轟轟轟轟轟!」
  「唔喔,好快!白井衝好快!而且好吵啊啊啊!」
  ※  ※  ※
  「——是說,其實進校門之前應該要戴上安全帽,但壓線前的衝刺對抗太火熱就忘了。沒戴安全帽通學會被訓導老師罵呢——」
  「啊哈!超讚的!」
  沒錯,即使是那樣辛苦的回憶,如今回想起來,也令人會心一笑。
  當時雖然沒什麼自覺,但現在我知道,我的國中時代過得很快樂。
  「總覺得老哥和未來學姊老是喜歡自己配上一大堆音效。」
  「不,只有自井會那樣,跟她交談的內容有三成都是音效。」
  而且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音效(例如「有田,我餓了咻叭碰咻叭碰」這樣)。
  「所以呢?我說得應該沒錯吧?」
  「咦?什麼?」
  「就是說,你不會特地問感情好的朋友『要不要一起去?』對吧。」
  「咦?啊,對喔,確實沒說。嗯,是耶,的確不會說呢。」
  「是吧——?」
  「那就順便一下,想想看你會刻意這樣說的況況——」
  「什麼跟什麼啦,什麼況況啦?」
  等等,況況是什麼鬼啊,不要傳染給我啦。重來一次。
  「什麼跟什麼啦,什麼狀況啦?」
  「比方說,碰到真藏野學姊之類的?」
  我就讀的中學有所謂的校花,那便是大家最喜歡的真藏野同學。連就讀偏遠私立學校的鞠彌都對她的名號有所耳聞。
  不過,因為真藏野同學有沾到一點演藝圈的邊,所以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基本上她是個名人,而且長得嬌小可愛。
  「喔,真藏野同學,早啊。」
  「咦?啊啊,你是一年級時……早。」
  現在想想,當時她停頓的「……」應該是因為想不起我的名字吧。
  但當時的我卻沒能發現,溝通這回事代表著進行觀察現場氣氛以及對方臉色,並慎重地選擇該如何說話的精密作業。
  我深刻地體會到無知真是罪過。
  「哈哈,早。咦?妳買了麵包啊。」
  「啊,嗯……」
  「這樣啊,哈哈,我買了JUMP。啊,真藏野同學有在看JUMP嗎?」
  「啊——我不太看漫畫……」
  「這樣啊。啊,那麼哈哈,要不要一起去學校?」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慘叫。壓下聲音在喉嚨深處慘叫(※這當然是因為顧慮到其他乘客)。
  看著不發一語表情扭曲的哥哥,鞠彌皺起了眉頭。
  「你怎麼了?」
  「危、危險……封印的黑暗記憶差點就要復甦了……」
  好危險,真的好危險。要是再繼續回憶下去,我一定會羞愧得想死吧。
  「鞠彌,我懂了,妳說得沒錯,我甚至要謝謝妳告訴我。」
  是啊,我確實有點噁。但還不至於噁到用噸來計算就是。
  「對了,真藏野學姊怎麼說?」
  「嗯?什麼怎麼說?」
  「還有什麼,就是你問她要不要一起上學之後,她用什麼方法回絕你啊?」
  「妳就這樣一口咬定她回絕了喔?」
  「不是嗎?」
  「不、不是,我可不是被拒絕了喔,她只有對我說『不好意思我要買個麵包,你先走吧!』這樣而已啊。」
  「喔,那就是被拒絕了。」
  「並沒有好不好!她只是說因為自己要買東西所以沒辦法跟我一起上學!」
  「不不不,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你一開始就說她買了麵包,那為什麼還要再去買麵包?怎麼想都不合理吧。」
  「真、真藏野同學……嗚,其實是個大胃王女生……嗚嗚。」
  「咦,等等,雖然我覺得不至於,但老哥你……」
  「嗚……嗚嗚……」
  鞠彌眼中堆滿方才那種冷漠的神色,就是她說我很思時的神色。
  「等等……拜託,不會吧,老哥……?你該不會沒有察覺真藏野學姊給你的軟釘子,蠢到說出『那我等妳買完吧』之類,這種丟臉到不行的話……」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兄妹倆的無聲慘叫被滿載電車香沒消逝。
  我早已走上了按噸計算噁度的境界。
  ※  ※  ※
  「真、真藏野同學……嗚,其實是個大胃王女生……嗚嗚。」
  「哎——純真到會對他人說的話深信不疑也是老哥的優點啦。」
  兩人站在轉車月台上。妹妹比以往還要溫柔許多。
  應該是因為過去的我實在慘烈到令人同情吧。
  「啊——那個——對了,未來學姊還好嗎?」
  是啊,快點換個話題比較好。妹妹,幹得好。
  「假使世界被死灰圍繞,大概只有她還會活跳跳的吧。」
  白井未來在國中畢業之後,升上了雖然在同一縣內但有點遠的川高—也就是說很偶然地,她選擇了跟我同一所高中就讀。真是牽扯不完的孽緣。
  「之前看到她經過這裡,覺得她變了滿多的耶。」
  「有嗎?」
  我是有從後面看到她頭髮留長不少……但整體來說卻不太記得。應該說,我沒怎麼注意,當時根本沒有餘裕去注意她。
  「欸,明明就變漂亮很多耶。」
  「喔——是喔。」
  出現了,女生口中的漂亮(笑)。
  好啦好啦,我懂;有有,有啦。在一年一次的新年聚餐的時候,我也會被叔伯阿姨那些親戚們說自己變得更有男人味、或者像歌舞伎藝人之類的,總之就是那種讓人聽了會覺得害臊的稱讚。
  「啊。」
  妹妹突然呆住了。我說妹妹,妳怎麼了?
  「話說……那個是什麼跟什麼啊?」
  「那個是指?」
  「就是在這個車站,偶然遇到未來學姊那天啊。當時不是在這附近出現一個怪怪的美少女嗎?」
  怪怪的美少女。
  「啊啊……」
  怪怪的中二女。
  「有耶……」
  怪怪的徐倫。
  「話說,我覺得老哥有會被那種怪人看上的體質。」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不要亂講啦。」
  我比較希望像河和同學那種純潔天真又可愛,像個天使一樣的女生看上我。
  丽不是那種有中二病的怪人。
  不管臉長得多好看,我的本能都會很神奇地警告我,跟那種人牽扯上很危險。
  「啊。」
  妹妹再度呆住了。我說妹妹,妳怎麼了?
  「該不會老哥身上真的有某種吸引人的特質吧?」
  「不會吧……來了嗎……?」
  「嗯,來了,已經到了。」
  「嗚哇——我不想回頭——」
  「你說什麼!喂喂,你那是什麼態度!到底是什麼意思!」
  「哇啊——又變成跟之前不一樣的奇怪角色了……」
  但是,這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我會這麼忌憚她?
  「你以為你是誰啊!?為什麼忽視我!讓人很火大耶,我絕對饒不了你!」
  還問為什麼咧。很簡單,因為光看就覺得很丟臉啊。
  ※  ※  ※
  「前幾天多謝了。」
  中二女站在我跟太陽中間,用手背順了順落在肩上的長髮。那行為實在太假了。
  「…………」
  「老哥。」
  我低著頭假裝不認識,可是鞠彌卻用手肘頂了頂我。為何要戳破我啦。
  「幹嘛啦?無所謂吧,這時候當然要裝作不認識啊。」
  我背對中二女,小聲告訴妹妹。
  「之前基於同情稍微回應了她一下真是失策。雖然我沒跟妳說,但那之後我可慘了,在學校還被她的同黨找上。那種類型的根本就不該搭理啊。」
  「話雖如此,但是她一直猛往這裡看耶。而且周圍的人因為她那樣也跟著一起往這裡看,你快點想辦法啊。」
  這次換成用膝蓋頂我,也就是所謂的膝撞。
  「你隨便聽她講個兩句不就結了?只要講夠了她自然就會走啦。」
  「要是不走怎麼辦?」
  「啊……對喔,這種情況……還真育可能……」
  雖然不怎麼值得高興,但我從以前就特別受醉鬼老頭或乖僻小鬼之類的怪人喜歡。原來如此,鞠彌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啊。
  「是說我今天不就被埋伏了?根本就已經被盯上了啊……」
  「啊……算了,也沒差吧?」
  「啥啊?」
  「沒啦,既然都被盯上了就讓她盯啊,反正她夠可愛。啊哈!老哥,恭喜你終於交到女友喂~」
  「喂妳個頭,根本高興不起來啊,那傢伙腦袋超有問題耶。」
  「喔?你不否認她夠可愛吧。」
  「……………是啦。」
  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絕對性美麗。
  不是跟其他做比較、也不是個人喜好層面的問題,而是超越這類相對審美觀,任誰來看都會覺得美。
  故意說這種程度也沒什麼大不了,反而會讓人覺得沒有說服力的、絕對性的美。
  雖然很不情願,但那傢伙確實屬於這種類型。
  而且就是因為這樣才詭異。我可沒有純樸到突然遇到一個不得了的超級美少女,還可以坦然接受這麼好康的事情。我還沒有完全相信,這個世界其實是喜劇的事實。
  「欸,你們兄妹之間的秘密會議到底要開多久啦?」
  「喵——?開完囉——」
  「啊,鞠彌,還沒完……唔喔!」
  最後鞠彌用肩膀來催促了,也就是賞了我一記肩部衝撞。
  我就這樣被撞到中二女的面前。她雙手扠腰,很刻意地嘆了口氣。
  「唉,真是夠了,你真的一大早就讓人等耶!」
  好可怕,為什麼要這麼做作啊。
  「請、請問有何貴事?」
  「你是怎樣,很噁耶,幹嘛突然用這麼戒慎恐懼的方式說話?」
  「我才不想被妳吐槽說話方式!」
  「你、你說什麼……」
  「啊!」
  糟糕,她以一副希望我吐槽的方式丟話過來,害我不知不覺間就陪她聊了起來!
  「我說話方式哪裡有問題了!而且是你說的耶!叫我更換《換裝式人格》的人不就是你嗎!」
  「我才沒說。」
  我敢保證,從我口中不可能說出妳原創設定的中二用語。換裝式人格(笑)是什麼鬼啦。
  「就算裝傻也沒用!即使切換了OS,備份資料還是有留下!」
  「我說……妳從剛剛講話就這麼激動是怎樣,難道不能普通一點嗎?普通一點——」
  啊,對喔,我確實有這樣說過,要她改成比較普通一點的角色之類的。
  「哼,你總算想起來了!沒錯,我安裝了《普通女高中生》版本的OS啦。我、我才不是為了你而這麼做呢!」
  「…………」
  我好像頭痛起來了。
  「……這是以什麼為調查基準的普通啊。」
  「這個嘛,東京都千代田區外神田1丁目附近吧。」
  「不就是秋葉原嗎?」
  「那邊的店家裡面有數量驚人的書籍資料可供參考。」
  「我想試讀本是一種讓客人不要買錯書籍的機制吧?」
  「只是……還有很多輕薄的刊物是我現在這個年紀無法閱讀的,那些到底是什麼?好,本官即將開始搜尋。」
  「沒兩下又變回原本的設定了耶。」
  我之前看過那個以食指頂著太陽穴的動作喔。
  「你、你少囉唆!我是強行將新版OS安裝到舊型機種上面,難免會出現一些錯誤啦!」
  「喔——」
  我拍拍手。
  「那應該有很多微調工作要做吧,不打擾妳了。」
  「你、你給我站住!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說,就算是二次元角色,這年頭也沒有這麼典型的女高中生了啦!妳還活在昭和年代喔!」
  不要小看萌角,不要小看萌文化啊。萌可是走在數位時代尖端,日新月異的嗜好啊!
  呼、呼、呼……好樣的,居然讓我忍不住拿出禁忌的怒吼吐槽功……
  「老哥~?你們的話題一直在原地打轉喔……」
  「嘖?是我的問題嗎?」
  我又沒說過希望有進展之類的話,為什麼怪到我頭上?
  鞠彌從我身旁跨出一步,往中二女肩上的書包伸出手。
  嚴格說來,其實是往她掛在書包上的吊飾伸手過去。
  「啊——這個阿兵鴿好可愛,借我看看——」
  「啊,嗯……是可以啦……」
  明明在說借看的時候,就已經亂摸好一陣子了。
  「啊哈,這張臉!根本完全放鬆了嘛,太好笑了~」
  鞠彌沒有裝樣(=裝模作樣),只是以略偏沉穩的姿態自然地跟對方打交道。
  這傢伙真的很擅長自然而然地跟人打交道耶。
  唉,作哥哥的我在上高中之前也沒想過自己其實有社交障礙啊。
  「好好玩,我也想要一個——欸——這在哪買的?」
  「啊,是我朋友給我的,我下次再問她看看。」
  「是喔——麻煩妳啦——」
  所謂『阿兵鴿』是一隻身穿迷彩服的灰鴿,記得是埼玉縣的非官方宣傳大使。印象中川高的校刊曾經寫到,在一些國高中女生之間還造成一股小小的風潮。
  「啊——對了——我叫鞠彌彌,妳呢?」
  「啊,我是菊華華……喂,妳幹嘛要我講出這麼丟臉的話啊!」
  抱歉,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妳覺得丟臉的判斷基準在哪裡。以我的標準來說,妳那種講話方式就已經夠丟臉了。
  比方說,都已經全身光溜溜在排便了,這時一個不小心用疊字說出自己的名字,只會讓人覺得有什麼好丟臉的啦——
  ——啊,抱歉,這比喻用在女生身上太超過了。
  「我是新田菊華,叫我菊華就好。」
  「嗚哇。」
  我是OOXX!叫我XX就好!
  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現實生活中,以這種創作作品裡常見的方式自我介紹耶。
  「當然妳也可以叫我菊華華!嘻嘻。」
  「這樣啊。那麼新田閣下,告辭了。」
  而我正好處於叛逆期。
  「等、等一下!有田,你等一下!」
  「唉,怎樣啦,還有什麼貴事……咦?」
  有田。
  她剛剛確實喊了我的姓。對喔。記得這個人發給真知子學姊她們的信件裡面,也明確地寫上了我的本名有田雁彌四個字。
  為什麼……只是偶然見過一次面的她,為什麼會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呵呵。」
  「咦?」
  我對上她的眼,只見她將食指輕輕抵在嘴唇下面,單眼眨了一下。我彷彿看到星星從她的眼角閃出。這過時又做作的笑容,讓我不禁為之頭暈。
  但不可思議的是,我沒辦法移開目光。
  也就是說,老實講,雖然很不甘心,但她的笑臉扣掉讓人覺得無奈的部分之後,還是——
  ——超正的啦。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令人懷念的溫暖。
  「討、討厭啦,有田是怎麼了,幹嘛這樣盯著我的臉看。該、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已經迷上我了吧!」
  「不,我是在想,那個……新田學姊妳……」
  「怎樣啦?」
  「之前……有見過……我嗎?」
  「你在說什麼啊,這不是廢話?之前不是見過一次嘛!」
  「不是這樣……」
  我不是要問這個,而是更早之前。
  如果是這樣,一切狀況就說得通了。
  突然找上我的原因。
  心中這股令人懷念的溫暖。
  以及她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新田菊華學姊——」
  我如同受到引導般地詢問。
  「妳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想知道?那是因為……」
  她彷彿要打開寶箱蓋子般緩緩開口。
  「因為我在學校查過附照片的學生名冊啊。」
  「這麼普通!」
  竟然是用這麼普通的方式!
  說得也是,畢竟就讀同一所學校,只要知道我長什麼樣子,到圖書館或資料室查一下就可以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了。
  哼,這個中二女,居然讓我產生短暫的美好誤會……
  ※  ※  ※
  今天早上,那傢伙說有事商量。
  「就算是這樣,也沒必要乖乖地跑來聽吧。」
  放學後,我和鞠彌再次在那個車站等那傢伙到來。
  「不然老哥你回去啊。」
  正確來說,是鞠彌一個人在等她,我只是擔心妹妹,所以順道過來看看。
  「啊——煩耶,發錯貼圖了啦。」
  結果妹妹正忙著用LINE跟朋友聊天,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
  「鞠彌,我勸妳還是不要陪她,反正只會受到她的中二妄想攻擊啊。」
  「有什麼關係,我就是想聽嘛,而且我也覺得她很有趣啊。」
  「那才不叫有趣,明明就是奇怪好不好。」
  「不玩——」
  不要把不好玩三個字這樣省略好不好。
  「啊啊?哪裡不好玩了?」
  「老哥的價值觀。」
  「唔……」
  受到打擊,讓我有點臉紅。畢竟身為處於青春期的一般男生,我每天都提醒自己不要成為那種老是愛拿常識來當評判事物標準的大人。
  「不、不是啦,我才沒有否定她的詭……特殊個性。」
  不然是什麼?
  「就是那個啦,呃……她不是有講不通的地方嗎?要是隨便接近,有可能會牽扯上麻煩事喔。」
  「無所謂啊,真有這種狀況就到時候看著辦吧。既然她都有話想說了,那就聽她說說看啊。」
  妹妹將來說不定會變成那種沒辦法丟下廢柴男人而招致不幸的類型。
  「還是說你有什麼介意她的原因?」
  「…………」
  滑!滑!滑!(※表示妹妹正平淡地滑著智慧型手機畫面的音效。)
  這個處於叛逆期的小鬼,隨便嫁啦。
  「那麼,我先回去了。」
  「是喔。」
  滑!滑!滑!你敢回去滑!
  ……她剛剛好像嘀咕了什麼。
  「真拿妳沒辦法,反正我也沒事,就陪妳一下吧。」
  哥哥我說不定是會被任性的女人牽著鼻子走,然後招致不幸的類型。
  韉彌繼續滑!滑!滑!了一陣子之後——
  「雖然很噁但也不壞啦。」
  妳以為妳是誰?那個「雖然不成氣候但有潛力」的態度是怎樣,看我一眼會死嗎?
  「有田,讓你久等了。」
  就連這傢伙也一整個臭屁。
  「……幹嘛,看什麼啦。」
  我記得妳叫新田菊華是吧。
  「沒,我沒在等妳,是她在等。」
  「喔喂~」
  「哎呀,這不是鞠彌嗎?妳也來了啊。」
  慢著,新田菊華,反了吧,她才是主角。
  「啊耶——?我該不會是多餘的吧——?」
  「怎、怎麼會呢!不是這樣,我當然很歡迎妳一起啊!好啦,跟我來。」
  「老哥。」
  「啊?」
  鞠彌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你跟著去看看。」
  「哪裡?廁所嗎?」
  「不是,跟著菊華華走。我覺得這樣看起來很有機會喔?」
  「是啦,剛剛這樣,我也覺得好像有機會。」
  「啦去。」
  好啦快去,妹妹努了努下巴示意。
  「妳點。」
  妳冷靜點,我搖了搖頭這麼表示。
  「這種情況我更覺得不可能,太明顯了,一定是陷阱,比如等著看我出糗之類的。」
  「就算是這樣,也只是在老哥那渣一般的自尊上面輕輕刮一下而已吧。錯過這一次,你不知道還要等幾個世紀才有機會再次挑戰耶?」
  「雖然妳講話向來都很毒舌,但有時候已經不是毒舌這麼善良的程度了。」
  「喂,又在開什麼秘密會議了?真是的,你們兩個就是這樣,真是夠了。」
  真是夠了?那應該是我的台詞吧。
  「……妳還要繼續用那種可怕的方式講話?」
  「你很煩耶!該不會又要叫我換一個《換裝式人格》吧!?」
  「出現了,換裝式人格(笑)。」
  「好啦,換就換!你給我等著,馬上就讓你大吃一驚!」
  ※  ※  ※
  「唔哇!」
  結果我真的吃驚了。
  我們離開車站,來到與其相鄰的百貨公司頂樓的『西賽焦耳』餐廳。豪華的裝潢沐浴在昏暗的燈光之中,北歐製的高級沙發讓人可以整個埋進去。
  不管怎麼看,這都不是穿著制服的國高中生可以在放學之後順道走進的店家。
  「喂,等等,不會吧,妳真的要請客?我先聲明,我們的口袋可不深,有田家並不是什麼富裕的家庭喔。」
  「不要一副怕死的樣子啦,拿出魄力來。」
  但新田菊華卻挺直身子,像是看著天花板一樣擺出很自大的姿勢,一隻手拿著可樂,還蹺著腳。比起北歐家具,更像是在大型電玩機台上的樣子。
  「這次變得相當狂野呢……」
  「菊華華,妳那是什麼角色啊?」
  「我哪知。」
  她噘著嘴別過臉去。
  「我只是不想讓那邊那個沒L P的看扁,隨便安裝了氣勢比較強的OS而已啦。」
  她將小指放進歪著頭的耳朵裡面,以像在唸說明書的口吻說道:
  「我看看……?分布在二十世紀後半的日本全國,尤以偏遠地區和郊區為多。在自幼生體成長為成體的過程中,無法控制自然發生的內在攻擊衝動,而變得喜歡採取反社會言行的個體。當地俗稱這些個體為不良少年、太妹、混混等(其中太妹是享門用來稱呼雌性個體的名詞)。」
  原來如此,就是青年漫畫裡面常見的角色模版嘛。真遺憾,如果是《鐵拳對鋼拳》我就比較熟了。
  「所以啦,有田那邊的調查有進展嗎?」
  她突然這麼問道。
  「啊?」
  有田(X2)面面相覷。說到有田當然是說你吧?不不,說到有田當然是指妳啦?這樣。
  「雁彌,我在問你啦。」
  「啊,我?喔……什麼調查?」
  「啊?」
  新田菊華大大地扭曲臉上半邊的眉毛跟嘴唇。
  「什麼你個頭!啊啊?你再裝死啊你!」
  啊啊,新田大姊頭,妳不必這樣大吼拍桌嘛。
  「那個~可以請妳小聲一點嗎?」
  「啊啊~?」
  好近,好近,臉靠太近了。
  「沒LP的,我砍爆你喔,不就是你叫我切換一個《換裝式人格》的嗎?啊?」
  「我、我沒說。」
  這麼丟臉的中二用語我哪說得出口。
  「把你吐出來的口水吞回去啦王八!」
  這、這是什麼語言?青年漫畫語?總之就是表現出充滿自信的感覺?
  「哇啊,有點猶豫耶——菊華華,真的可以隨我點嗎?」
  哥哥明明就麻煩上身了,妹妹依舊悠哉得很。
  「嗯,想點什麼儘管點吧。」
  我原本被揪住衣領,這下被她一把甩開。
  「反正《機構》會支付這些費用。《財會區》根本不知道當地的實際狀況,我提交的報支基本上都會通過申請。」
  出、出現了——某個在監視這個世界的機構設定——我不禁翻白眼,比聽到老娘這種令人噴飯的第一人稱還讓我更想翻白眼。
  「老哥。」
  「啊,嗯。」
  在妹妹的制止下,我在高級沙發上坐好。
  「我知道,總之先聽她說吧。」
  不要劈頭就否定對方,我不會變成無趣的大人。
  「你以為你算老幾?應該要說『請您告訴我』才對吧!」
  「請、請您告訴我。」
  我可能倉變成卑躬屈膝的大人。
  「堂堂男子漢幹嘛這樣唯唯諾諾的,你白痴啊!」
  「妳到底想怎樣啦!」
  一下叫我別囂張,一下又要我拿出氣魄……
  「啊,不好意思,我家老哥沒辦法正常地跟女生說話啦——他如果不是採取高壓態勢,就只能卑躬屈膝。」
  「妳……人家可以!人家可以正常說話啦——!」
  「但他卻痴心妄想地徵婆中。雖然有點思,菊華華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考慮?」
  「囉唆!囉唆,閉嘴啦死妹妹。」
  「徵婆……什麼意思?那並沒有登錄在《機構》的資料庫裡面喔。」
  依然將小指戳在耳洞裡面的新田菊華豪邁地繃起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不管在Yahoo!還是Google都搜尋不到有田鞠彌自創的縮稱解答。
  「鞠彌,不必多管閒事,話說妳這個死小鬼也——」
  「死小鬼?」
  「啊,不,呃,妳也……」
  「雁彌!你幹嘛怕你妹啊!」
  「我才不怕,這沒關係啦,家人之間有所謂的輸贏之分啦。」
  「哈!你這娘砲不要笑死人了,你真的有蛋蛋嗎?蛋蛋!」
  蛋蛋……蛋蛋……蛋蛋……
  沒常識女的下流聲音迴盪在空中,打破餐廳裡的寧靜。
  「妳看,鞠彌,我說過了吧?就是因為同情這種人,妳現在才會落得這種下場。」
  「哪、哪會……超好笑的啊,這、這種的……根本就不丟臉啊。」
  妹妹在勉強自己。年輕的她很難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
  「雁彌,拿出你的蛋蛋來啊!讓我看看掛在你雙腿之間的小蛋蛋啦!還是說上面很多恥垢!小·雞·雞的恥·垢!」
  為什麼要這樣帶節奏感啦,妳以為自己是DJ嗎?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幻聽到推唱片的「啾啾~」摩擦聲。
  「老哥,好丟臉……」
  鞠彌終於投降了。
  「…………救救我。」
  太好了,大哥,我們的妹妹還很清純。
  應該說,店員為什麼沒有來警告這個奧客啊。
  「喂喂,新田學姊,妳外表看來畢竟還是個女孩子,難道妳一點都沒有所謂的羞恥心嗎?」
  「沒啊。」
  「沒喔。」
  那就沒辦法啦。
  等等,這怎麼行?我可是要,拯救妹妹的,雁彌啊,啾啾啾啾♪
  「咦?妳真的毫無羞恥心?」
  「廢話,要是老娘有那種遜砲的情感,打一開始就不會被派過來啦,是吧?」
  「喔。」
  就算妳問我,但這問題本身太莫名其妙了,中二氣息變得濃厚起來了啊。
  「啊哈!那是什麼意思?好玩耶,快跟我說。」
  「妳還真的是什麼都好耶!」
  妹妹,妳差不多該學會什麼叫做「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了吧。
  啊,不,我並不是一板一眼的無聊人士,多少還是會聽聽對方說些什麼。
  「哈,好啊。雁彌,告訴她。」
  「咦?我說?」
  雁彌已經進入洗耳恭聽模式了耶。
  「而且我是能說什麼啊?該不會要我說妳這傢伙莫名其妙的——」
  「妳這傢伙?」
  「啊,不,妳——」
  這、這女人該不會在不知不覺間載入了我妹妹的OS吧。
  「——那個,機構還是派遣什麼的,我可是完全不知情喔。」
  「為什麼不知情啦,你這個智障呆子沒用的垃圾東西滾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她罵人的話語一直在增加。
  「你之前的記憶不是已經解開了嗎?」
  「妳是說前世的記憶之類的?」
  「喔,這不是知道嘛。」
  不,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前世因緣是中二病患者的基本款罷了。
  「哎,雖然跟前世或轉生這種騙小孩的故事不太一樣啦……」
  「喔。」
  我不一樣。那也是基本款。
  「啊——好啦,雖然我覺得雁彌跟我們是同類,可是……」
  「不,不是吧,我可不像新田學姊是這麼了不起的人物喔?就是這樣,鞠彌,我們回去吧——」
  「不好意思,我要羔羊的啥啥啥和燻鮭魚的那個什麼來著——」
  「妳不走喔。」
  而且點餐還真隨便。
  「啊,既然這樣,那我要最貴的牛排。」
  哥哥我也不服輸地隨便點。
  反正不用錢,不吃白不吃。
  「舊人類成語大辭典,『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受到他人恩惠必須挺身相報,乃是大和民族固有的精神文化。不遵守就會死。」
  新田菊華再度將小指戳進耳朵裡嘀咕著,但這情報的部分內容錯得離譜。
  「我聽說我們有田家的高組父是美國混血,不是純正的日本人,所以恩義忠誠什麼的吃尿去吧,啊啊免錢的飯超好吃!」
  「什麼……是在文明開化之際,德高望重的齊格菲卿的血脈……?」
  那誰啊,我不是說是美國嗎?那根本就是德國人的名字吧。
  「果然沒錯。有田雁彌,你是我們的同志。」
  「不,果然搞錯了,我剛剛想起來,關於高組父的傳說根本就是天大謊言。」
  「咦?」
  新田菊華張口結舌,臉還慢慢泛紅了起來,意外地可愛。
  好啦,我駁倒妳了喔。妳要怎麼反擊?
  「……不,有田雁彌,婆婆我認為,你的記憶混亂了。」
  強行拗回來的招數出現!
  還有妳是誰啦?太妹特質上哪去了?
  「哎,就算說話語氣老個一百歲也不會比較有說服力喔。承認吧,根本不是什麼記憶混亂,妳只是不小心跟上我隨口說出來的話題而已。」
  「唔,也無怪乎你會這麼想。應該是那個可恨的封印,讓你以為在你的海馬體瞬間閃現的,是亂七八糟的虛構記憶吧。」
  「為什麼?」
  某種程度上,我很佩服她有這麼好的應變能力。我一邊覺得她真是賣力,一邊繼續套話。
  「咦?我的記憶被封印了嗎?為什麼?被誰?怎麼辦到的?」
  「這個……抱歉,我現在還不能說。」
  新田菊華嚴肅地搖了搖頭。她那苦悶的表情,甚至連每一條皺紋都如此完美。擁有這麼姣好的面容與高超的演技,我覺得她真的可以去當演員。
  這個先不討論,妳只是想不出設定,所以逃避了吧。
  「但反過來說,這個現象也是你的記錄因子開始復甦的徵兆。雁彌同志,等你好久了。」
  真的很會鬼扯耶。
  「好吧,我想也不用隱瞞了……就讓我用過去的名字稱呼你吧。好久不見了,代號徵婆。」
  「怎麼聽都是今天才取的吧。」
  而且取名的人不是《機構》,而是有田鞠彌耶。
  「我會向元老院呈報你的狀況,並且確認一下現階段可以透露多少真相,明天再告訢你結果。」
  「也就是要趁今天晚上趕快想好新設定對吧?」
  「……抱歉,還不能告訴你。」
  這招真好用啊。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④尚未開始的末日戰爭
  「這位是有田雁彌兄~我的秘密武器~」
  「……啊?」
  那一天,被帶到(前)話劇社社辦的我,突然沐浴在一堆人的目光之下。
  裡面包括之前好像看過的辣妹女高中生數名,以及幾個沒看過、看起來很乖的女生。
  「他就是傳說中的……」
  「喜劇社值得期待的新星……」
  「乍看還真普通耶……」
  午休時沒有出現的那些人正交頭接耳著,而且居然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怎、怎麼樣?」
  我可以回去了嗎?我實在不太習慣受到注目啊。
  開門不到一秒我就後侮了,後悔程度還破了最高紀錄。我果然不該來,應該要直接回家的。
  但是下午的課堂一結束,真知子學姊就跑到教室堵我,只說了一句「有田仔~走囉~」就把我帶走了,我根本沒有直接回家這個選項可選。
  話說因為她的關係,我在上第五和第六堂課時一直在想:我到底該不該去社辦?要去的話是不是要找河和同學一起?如果要拜託她,該怎麼開口?要是又遇到兩人獨處的狀態該聊些什麼?週末要約她去看電影還是遊樂園?儘管我完全沒聽課,心裡不斷胡思亂想,但如今想這些也沒用了。
  再補充一點,我發現河和同學對待我的態度變得比以前更冷漠了。
  另外,她隨便找個理由說有事情,簡直就像在躲我一樣急忙回家——這點也是題外話,非常令人寂寥的題外話。
  回到正題。
  真知子學姊和龍套森、龍套林學姊要我坐下,然後拿了米色厚紙板和黑色水性筆過來。
  「有田,你會畫圖嗎?」
  「不,不會,頂多會畫※四次元殺法搭檔。」(編註:出自漫畫《格鬥金肉人》系列的角色組合。)
  我在紙板上畫著粗糙的黑洞超人和五角大廈超人,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順帶一提,如果是畫超人師兄弟搭檔的話,可以畫得更像樣一點,新機關槍就畫得很不錯。
  「那是什麼?」
  我想也是,她們應該不懂吧。
  「抱歉。呃……航海王的話大概就這個。」
  我將紙板翻面,畫了一個二頭身的可愛馴鹿人——我原本是想畫這個,但難度比想像中還高,變成了一隻神秘的詭異野獸。我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加上「吼喔喔喔喔」幾個狀聲字,以便假裝成「我一開始就打算畫牠變大發狂的樣子」——我是這麼想的,沒想到連這招都失敗,最後成了一坨黑色團塊。作品名稱就叫布魯克的後腦勺。
  「說穿了就是完全不行。」
  我老實招認。
  「啊,這樣啊~太好了——那就畫吧——」
  真知子學姊是外國人嗎?到底是怎樣才可以接到「那就」這種連接詞上面啦?完全搞不懂。
  算了,無所謂。讓她看看成品比較實在。不是我吹牛,我圖真的畫得超級爛。
  國中時代的美術老師還特別以「只要圖畫能表達自己的情感就好」這種特殊待遇,讓我免去不及格的命運。
  「好吧,那要我畫什麼呢?」
  「苦蟲。」
  「啊?什麼蟲?」
  「苦蟲。」
  績·完全搞不懂,真知子學姊該不會是鄉下人吧?在距離首都圈五十公里內出生成長的我從沒聽過這個名詞。
  「?」
  我歪頭表示疑惑。
  「欸,你是日本人吧?不是有個形容說『像咬碎了苦蟲一檬』嗎?」
  「確實有這種說法。」
  這個形容倒是滿常見的。
  「你只要畫出這個句子裡面說的苦蟲就好啦。」
  真知子學姊似乎已經到了某種病症的末期,看來沒救了。
  「真知子妹妹,妳聽好,所謂苦蟲是指像※愛哭蟲或者弱蟲那樣。」(編註:「泣き虫」、「弱虫」,意思是愛哭鬼和膽小鬼。)
  「你看不起我是吧,混帳東西。」
  我本來想效法幼稚園老師,用簡單易懂的方式說明,結果卻被掐住脖子。
  「我當然知道這種蟲不存在,所以才叫你想像一下並且畫出來啊。」
  接著被猛力搖晃。
  「為什麼我非得做這種搞笑的事情不可啊?」
  「因為有人來向我們挑戰。」
  「啊?誰?」
  「這邊,漫畫研究會的社員們。」
  我順著真知子學姊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那些午休時沒見過的臉孔此時帶著得意的眼神露出賊笑。
  對方隨著「咚」一聲立起的紙板上,完美地畫著草帽一行人,而且畫面邊邊還可以看到王下七武海,連護廷十三隊部有。此外,他們還正在將奇蹟世代加進畫面,至於黑子跟青峰則靠得非常貼近。
  「副社長,不可能啦,贏不了的。」
  「又不是要比誰畫得好,總有辦法吧——自稱秘密武器,拜託啦。」
  「等等,我才沒有自稱,我連一次都沒說過啊,不要亂講話好不好。」
  但為什麼(前)話劇社社辦裡會有漫研的人,還有為何要挑戰啊?
  「這是社團間的交流嗎?」
  「嗯——差不多吧?所以我們也得全力以赴,不然就太失禮啦——」
  我覺得將事情丟給只是剛好經過的社外人員負責,就已經夠失禮了耶。
  「唉,反正我無權拒絕,只能做了吧。」
  據說學校其實是社會的縮影,只要長大成人,多少會碰到因為上司或前輩一時興起而被命令的狀況。
  我拿起筆,將「苦蟲」這個題目變換成畫面。
  唉,既然都叫苦蟲了,那應該是很苦澀吧(小學生程度的聯想)。
  很苦澀的蟲……應該是像椿象那樣吧。喔不,我並沒有吃過喔。
  那麼,就以六角形的外觀為基礎……
  既然用「咬碎了」這種說法,代表牠應該有點堅硬,那就是甲蟲類了。
  咬碎的時候感覺會發出「嘎吱」的聲音,加點金龜子的感覺好了……
  啊,糟糕,要在黑白畫面上表現出金龜子的模樣不容易,結果變成母鍬形蟲了。
  「呀啊啊啊啊!」
  幾名女性社員稍微看了一眼之後發出尖叫。
  「好思啊啊!有田你搞屁啊!幹嘛畫蟑螂啦!」
  「才不是,這是母鍬形蟲啦!」
  啊,好像也不是母鍬形蟲。
  「討厭……我最怕蟑螂了……」
  「有田好過分,爛透了……何必這樣整我們……」
  甚至可以聽到些許啜泣聲混雜在怒罵聲裡面,拜託,我才想哭好嗎!
  「不是、不是啦,就說這不是蟑螂,是在日照沙龍裡面曬過的帥哥啦。」
  我採取緊急應變措施,加上身體與雙腿。啊,火星異種。
  可是又覺得這樣跟題目相差太多了,因此雖然有點隨性,我還是加上了「咬碎我就會噴出苦汁喔!」這樣的台詞。
  嗯,好吧,接下來就隨便亂加吧。
  「噹噹噹——!時間到——!好,兩邊一起揭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司儀的漫研社社員在說完之前就因為看到我的作品而大笑出聲。
  「媽呀!這也太慘了!怎麼可能贏得了!」
  「是啊……不愧是喜劇社的秘密武器。雖然不甘心,但是我們徹底輸了……」
  對方選手自行將紙板蓋上。
  「呃,不,我想比起這種小鬼塗鴉,你們的現實風格藝術畫才真的稀有又令人讚嘆吧……」
  「別說了,我們在繪畫這個領域上還是有點自信……一看就可以知道哪個作品比較優秀,實在無法欺騙自己啊。」
  「是、是喔,這樣啊……唉,那就這樣吧……謝謝你們。」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看來是我贏了。
  然後輸家就一邊撩拭眼淚一邊離去。
  「漫畫研究會……真是難纏的對手……」
  「欸,副社長明明什麼也沒做吧?」
  不過,我也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
  「是啦,確實是這樣沒錯。嗯,有田,謝啦,總算得救了。」
  「咦?等一下,現在是怎樣?什麼整人節目嗎?別這樣,何必這麼鄭重其事地道謝。」
  「這種程度才不算鄭重呢。因為要是輸了,我們就不能在夏天上合演出了啊。」
  「是喔,夏天的演出是什麼?」
  「欸,之前不是說過嗎?學生表演大賽的大型地區賽事啊。」
  「嗯?嗯?嗯嗯?」
  沒聽說,根本沒聽說過這種事。
  「每所學校只能派出一組人馬參賽——然後我們學校又不只一個社團想參加,所以在夏季到來前要先進行校內選拔,選出參加隊伍……啊。」
  副社長突然僵住了。
  「……啊——真的耶,我也沒印象有做過這種說明——」
  「喂。」
  啪——!
  就算是學姊,我還是會忍不住想拿拖鞋打妳頭。
  「這、這麼重大的責任!不要隨便丟給完全不知情又不是社員的我啦!」
  我還以為只是玩玩罷了。
  這件事情說不定會大大影響社團的命運耶?
  別鬧了,這種負擔對一介回家社社員來說太沉重了。
  我只想要盡早開溜。
  到了這時候,雖然我多少對這個地方有點留戀,但就是因為這樣,我必須在更加難以抽身之前遠離。
  「我要回去了。」
  「咦,為什麼——?雁彌咪不是我們家的秘密武器嗎?」
  「我不喜歡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反正妳一定是刻意不跟我解釋清楚,趁我還不瞭解狀況直接拖我下水。」
  「哎呀~有田你想太多——我有一半是真的忘記了嘛——」
  「那剩下一半就是故意的囉。」
  「抱歉啦,我會好好向你說明清楚的——麻煩你明天再來一趟~」
  「不,不必了,妳根本是想說,只要我多來幾次就會產生感情對吧?」
  「正確答案少」
  副社長已經完全不想掩飾了。
  「唉……算了,我回去了,失陪。」
  「欸——喝個茶再走嘛,有田——」
  「請容我拒絕。」
  雖然是一群死婊子學姊,但女生就是女生,要是被一大群女生圍著開茶會,即使是男子漢·有田也可能會按捺不住啊,不行不行不行。
  「出外採買的差不多要回來了喔——?有蛋糕喔,蛋糕。」
  「我不需要這種甜膩的東西!」
  我的意思是暗指甜美的陷阱。
  「呃……啊……你不喜歡蛋糕……?」
  但抱著蛋糕盒的河和同學卻在絕妙的時間點出現。
  啊,她之前在教室說「有事」該不會就是要去替我買蛋糕吧?
  「這樣啊——有田要回去了啊——那沒辦法啦,我們吃吧。」
  「不,我也一起吃。」
  「為什麼?你不是要回去了。還說什麼『請容我拒絕』,八成滿腦子都是回家的念頭吧。」
  「不,我不回去,請容我享用。」
  「那就賠罪啊。」
  「是——」
  我就這樣愈來愈熟悉這裡,然後漸漸被豢養了。
  ※  ※  ※
  「好——點名囉。有田雁彌。」
  「是——」
  「有田鞠彌。」
  「喂——」
  「新田菊華。」
  唰——老師自己舉手。
  「好,全員都到齊了。唔——那麼,唔——就開始、唔——今天的班會吧——」
  新田菊華今天化身為老師。
  但演講會場不是教室,而是那間餐廳。
  今天我陪同不怎麼熱情,但基本上很擅長社交的妹妹一起過來上課。等等,上什麼課啦。
  「唔——在此宣布注意事項。唔——我們接獲通知,指出最近這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沒。唔——如果各位被可疑人士搭訕,唔——不能跟著對方走,唔——要多加注意。」
  「好好。」
  自虐哏辛苦啦。
  「有田,『好』說一次就夠了。」
  「啊,好。」
  好啦快點講重點好不好,重點。
  「唔——那我們開始上課,請翻開課本第79頁。」
  「老師,是哪一本課本——」
  鞠彌,妳不用回應啦。
  「唔——關於這點嘛,老師覺得,只要各個班級各自討論好,唔——基本上要上什麼課都可以。」
  這堂課還真是將「隨便」表現到極致。
  在隨便討論之後,我打開高一的現代國語,鞠彌則打開了國三的英語課本。新田老師手中握著白蘿蔔條。
  「唔——今天呢,讓我們來上一下在大宇宙馬克羅宇宙歷史之中,算是非常重要轉機的《末日戰爭》之相關內容。」
  然後她明明沒寫黑板,卻在放下白蘿蔔條之後連搓了兩、三次手。拜託,妳手上根本沒有粉筆灰吧。
  「老師——末日戰爭是什麼——」
  鞠彌真偉大,居然一一回應中二病患者的妄想設定。
  不過末日戰爭什麼的,對男生來說確實是聽了會有點興奮的詞語。
  「唔——有田這個問題問得很好,讓我們複習一下之前課堂上教過的內容吧。就像課本第74頁中提到的,主物質位面——也就是各位所在的世界,將會在公元21世紀前半整個消滅。」
  「啥?」
  「沒錯,消滅,徹徹底底地。在那之後,不論找遍全銀河全宇宙,任何無機、有機的物質都無法存在。」
  「…………呃。」
  不會吧,太扯了。而且21世紀前半不是快到了嗎?就算是妄想,這發展也太具衝擊性。我忍不住翻開課本第阻頁.※當堪察加半島上的少年正在夢裡與長頸鹿相會時,墨西哥的少女則是在晨靄之中等著公車。這只是一本高一的現代國語課本。(編註:出自日本詩人谷川俊太郎的詩作(朝のリレー)。)
  我緩緩轉頭看向隔壁,果然妹妹也慌張地打開課本第74頁。鮑伯和梅雅莉在這五年問常常聆聽他們喜愛的音樂。這只是一本國三的英語課本。
  「呃,老師……那個、為什麼會消滅?」
  雖然有點輸了的感覺,但這個設定確實滿吸引人的。妄想提高到一個層次就可以變成壯大的故事,說不定能聽到一個讓全美國哭泣的悲劇故事。
  順帶一提,我的感性跟全美國比較接近,要是去看了全美國都流淚了的電影,基本上我也會哭,我的淚腺跟好萊塢一樣。
  「為什麼會消滅?有田同學,這個問題有點笨喔。當然是因為命中注定如此啊。」
  「故事結構太簡陋了吧!」
  這什麼漏洞百出的設定?這樣也算中二病嗎?套上一些煞有其事的內容不就是設定廚的重點嗎?
  「呃……安靜、安靜,所有人都閉上眼睛。」
  「咦?為什麼?」
  「唔——有件事非常遺憾,剛剛有個人說了老師的壞話。唔——只要說的人乖乖舉手承認,老師就不罵人——」
  「有有有!是哥哥是哥哥!」
  「有有有!是我啦是我啦!」
  「有田雁彌,是你啊!這個笨學生在搞什麼啦!」
  新田老師突然用博多腔說話,她甩了甩一頭長髮,化身為金八老師。
  「聽好了,我不是在開玩笑!你一開口就對著老師說故事太簡陋是什麼意思!」
  她一邊提高音量,一邊華麗地做出將側邊頭髮勾到耳朵後面的動作,看來是真的在模仿金八老師,遺憾的是我這個世代跟金八老師不熟。
  「那麼,嗯哼……換老師提問。有田同學。」
  看樣子她也不是很清楚,金八老師風格瞬間即逝。
  「我問囉。為什麼義大利水管工吃了蘑菇之後會變大?」
  妳問我為什麼?我才想問妳為什麼突然將話題跳到超級瑪莉歐上面咧。
  「這個嘛?誰知道為什麼?不對,我根本沒想過理由啊。」
  「正確答案。根本不需要追究。只要水管工兄弟,以及那個被抓了又放放了又扒、防範意識薄弱的粉桃屁股公主知道其中的奧妙就夠了;我們只要記得拿到蘑菇→水管工會長大這樣的因果關係就行。區區人類卻想知道一切根本就是傲慢,千萬不可以忘記巴別塔的悲劇。好,這題考試會出喔——」
  「老師,可以用『我不知道』四個字說明的內容,妳卻講了好長一串耶。」
  「不,老師知道。並不是明明知道還刻意顧左右而言他,老師什麼都知道。儘管知道,但還是得表達你們現在不需要知道的意圖。」
  「那麼請告訴我,為什麼義大利水管工在吃了蘑菇之後會變大?」
  「蘑、蘑菇……會變大……?蘑——菇——」
  「老師,妳該不會又想用下流哏矇混過去吧。」
  「咿……!」
  鞠彌的肩膀抖了一下。昨天那一連串DJ跳針般的黃色發言重創了她的羞恥心,似乎直到現在都還在她的心裡留下陰影。啾~♪啾~♪
  「老哥……救、救……」
  雖然行為舉止像個辣妹,但從不知該如何面對黃色笑話這點來看,妹妹意外還是挺清純的。
  不對,在氣氛這麼時尚的店裡面大聲喧譁,不管是誰都會覺得丟臉吧!
  更別說隨口就講出這種黃色笑話的女生——
  「——妳難道不會覺得害羞嗎?」
  「咦——不會啊——」
  對喔,她之前也說過沒有羞恥心還是怎樣的。反正無情感的設定跟中二病幾乎是打包在一起的,因此我很能理解。
  就像那種大家最喜歡的綾波類型角色。不需要什麼特殊能力,只要敢演就贏了。如果是有社交障礙的人,還可以拿來當自己不擅交際的藉口。
  但我必須要說一句,林原小姐真的是非常優秀的配音員。
  「那麼請讓我看妳的內褲。」
  「…………咦?」
  看吧,要扮演一個無感情角色可沒那麼容易。
  「請讓我看妳的內褲。一下子就好,自己將裙子掀起來吧。」
  「才不要,你這個白癡在說什麼啊?」
  喔——原來平常的聲音是這樣啊。
  但是我繼續裝傻。
  「咦——為什麼——?妳不是沒有羞恥心嗎——?既然如此,給人看一下內褲也無所謂吧——」
  「我、我本人沒有羞恥心,和回應有田雁彌極端個人的下流想法之間,沒有任何正向的因果關係,老娘才不會讓你看內褲。」
  老師……妳的角色設定跳来跳去的耶……
  「煩耶,讓我看看啦,嘿咻。」
  「呀啊啊啊啊~~」
  我彎下腰,假裝窺探她的裙底風光。
  她連人帶椅往後縮,發出慘叫。
  「老哥……」
  我成功剝掉新田菊華的面具,可是卻換來妹妹的白眼。
  「沒啦,我只是做做樣子。」
  我拚命解釋。
  「妳應該知道吧?不是我自豪,我哪有那個膽量真的對女生性騷擾啊。」
  「嗯,說得也是。」
  原告立刻撤告。原因,被告患有女性恐懼症,無罪撤銷。
  「唔……!」
  還真教人覺得有點恥辱。
  可、可惡,既然這樣,我真的要看裙底風光喔!不然就看點更厲害的!呃,有什麼更厲害的啊……啊,或許可以……哎唷,我怎麼這麼大膽~
  「有田雁彌!你這蠢才幹嘛露出一臉色胚樣!」
  新田菊華迅速切換回金八模式。
  呃,金八就好嗎?
  「你仔細給我聽好!人這個字就是人跟人互相倚靠!」
  颯!颯!新田菊八老師像舞獅一樣左右大幅度甩動著長髮。
  「可是,自稱無感情的菊華華卻表現出害羞的樣子了喵——?」
  「…………」
  鞠彌完全不顧脈絡插進來的吐槽,讓新田菊華呆住了。
  「……呵、呵呵,發現得好啊。很好,合格了,我認同你們兄妹。」
  然後她不知為何,將模式切換到「我什麼都知道喔」這個方向去。
  妳每次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就會切換成老賢者般的老太婆模式耶?
  「不,不是這樣啦。」
  但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雖說沒自覺,但我這個人說不定有虐待狂的資質?
  「所以妳是害羞了吧?並不是毫無感情變化吧?」
  「不。」
  老太婆大幅度地搖了搖頭。
  「我已經將既有的印象都安裝完畢,如果是機構已經建檔的《衝動》,那我會當成一種知識學習起來。」
  「嗯?嗯、嗯、嗯?」
  什麼什麼?開始採用奇怪詞語連發的招數嗎?新田菊華,剛剛那果然就是妳的真面目啊。
  我不禁窺看妹妹的反應,她不出預料地整個人僵住……不,聽得很專心?唉,該說是好奇心旺盛還是不怕死啊?
  「不懂嗎?透過同志們長期以來收集的龐大資料,我們可以統計出現今在這個文化圈裡,怎樣的言行舉止算是違反善良風俗。」
  「妳說……什麼……」
  在對方的感化之下,連我都不小心用少年漫畫的風格講話了!
  「也就是……什麼意思啊……」
  「也就是說,就算我沒有羞恥心,還是可以做出模仿舊人類的反射行為。」
  誰是舊人類啦。
  「少來,那妳就模仿給我看看啊。」
  我再度嘗試偷窺裙底風光。
  「呀啊!」
  「不,不是這麼可愛的反應,要眼睛瞪大,用假音尖叫才對。」
  「那個……那個《衝動》,已經……已經、上傳到、機構、並、建檔、完畢。論壇、同志分析、的結果,實際上、也、是在、三十秒之前、傳了、過來。」
  「喔,是喔。」
  她用食指抵著兩邊的太陽穴,以合成語音般不甚流暢、毫無抑揚頓挫的方式說著。
  這次又是哪招?是在學什麼?siri嗎?還是VOCALOID?總之似乎是冷靜下來,也不再是老太婆了。真是個喜歡變來變去的小中二。
  「所以呢?那些論壇的同志怎麼說?」
  「在這個時代、這個國家,碰到那種情況的青少女有73%的機率會產生那樣的反應。換句話說,因為被下流的異性看到內褲時產生的不快感,而出現這個『正常反應』。算是【良】。」
  總覺得設定好像愈加愈多耶。雖然我想認真地問個清楚,但實在搞不懂她到底想表達什麼。下流的異性?完全搞不懂是什麼意思。是指誰啊?真不要臉。
  「只不過——」
  喔?還沒完喔?
  「——從外部主觀來看,可能會得到『不像話』的評語。之後,若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應該發出更尖銳短促的聲音。語音樣本已傳送,需要播放嗎?是——呀啊!」
  原來如此,這樣就可以解釋剛剛那個「呀啊」是怎麼來的了。雖然還是搞不懂,不過讓人不禁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唔唔……」
  我和妹妹都說不出話,只能支支吾吾。
  即便是可笑的技藝,只要能夠精通就算是一種藝術了,這是我家大哥留下來的信條。而新田菊華這個人的中二技藝,或許已經到達那個境界了。
  「可以這樣繞一大圈,反而很厲害耶……」
  「在即興表演的情況下可以扯出這麼大一串,超強的好不好。」
  「呃,既然頭腦這麼聰明,用功讀書不是很好嗎?真教人儍眼。」
  我嘴上說「傻眼」,臉上卻帶著清爽的微笑。事實上,我覺得自己的心跳變快了。
  這股讓我興奮起來,令人懷念、錚暢又似曾相識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新田學姊。」
  總而言之,我或許是想多問她一些事情吧。
  「我可以問妳嗎?知曉世界一切真理的新田學姊。」
  「什麼事?剛破殼而出的雁彌同學。」
  新田菊華接下我丟出的話語,瞬間變得好像真的知曉世界真理一樣。
  「如果那是剛出生的你能夠理解的簡單問題,那我當然可以回答。」
  達觀的眼神、了悟的聲音、充滿紳性光輝的雕像般微笑,簡直就像真的從真理之門歸來、與我們不同層次的某種存在。
  「為什麼水管工吃了蘑菇之後就會變大?」
  我停了一拍之後,問出這個無聊至極的問題。
  她微微一笑,眼神透露出「這個問題真無聊」的訊息。
  「迷幻蘑菇這種菇類含有裸蓋菇素這種會造成幻覺的成分。水管工兄弟透過口服迷幻蘑菇,精神狀態在興奮與幸福感的促使之下產生變化,陷入人體變大的錯覺,所以他們所處的世界就相對變小了。」
  感覺很像是在某種匿名留言板會看到的考據。說到蘑菇就想到幻覺,以這個層面來說也有點了無新意。
  光是這樣就讓我察覺到,新田菊華的真正價值不在於源源不斷的幻想,而是能夠帶來壓倒性質感、有如女演員般的表演能力。大概吧。
  「順帶一提,這個情報就連※總公司在京都、賣花牌的那間公司都不知道。」(編註:影射任天堂。)
  「廠商不承認喔,換句話說,那只是想像的吧。」
  「在你的心裡,你所相信的真相才是世界真理。沒錯吧,有田雁彌。」
  「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套上世界系風格的說法總覺得變得很有內涵。」
  怎麼回事,這種感覺果然很令人懷念呢。
  但是,為什麼直到剛才為止我都想要疏遠她?
  「那麼,請再告訴我一件事情。」
  我需要更多思考時間。
  我需要更多更多回憶時間。
  所以我配合她,希望能多爭取一些相處的時間。
  「要怎麼阻止末日戰爭?」
  「問得好。」
  新田菊華雖然一直強調自己無情感,但還是露出相當輕柔的微笑。
  「謝謝。」
  對於不擅與女生交際的我來說,這笑容太有殺傷力——
  「老實說,有點寂寞。」
  ——咦?笑容消失了?
  「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咦?咦?眼淚?咦,為什麼?
  「謝謝你,雁彌。」
  眼淚,加上笑容,最後再補上這句話。
  「你願意協助我嗎?」
  「喔……嗯……是可以啦……」
  我中招了。
  我不禁因為看得出神而點頭承諾。
  可惡,有夠不爽的,太犯規啦。帶著淚眼面露微笑,任誰都會投降吧……啊啊可惡、可惡、可惡啊!
  「老哥,這樣好嗎?」
  「我哪知道。」
  總之,從這天開始,我就以新田學姊的左右手身分工作著。
  結果我還是不知道她為何會在這時候泛淚,直到今天仍跟著她一起為了應對末日戰爭(笑)而到處奔波。
  鞠彌小姐,川高的春天還很遙遠啊。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⑤校園公主(笑)
  「下一個對手是服研唷——」
  「是喔。」
  真知子學姊唐突地這麼說道。但我覺得她也沒有不唐突的時候就是了。
  「所以說,我們也要抓一票外表好看的人來啦——」
  看,很唐突,超級唐突。「所以說」是怎樣啊,她用的連接詞真的都很莫名其妙。
  「河和同學。」
  放棄要副社長真知子提出合理說明的我,拜託這個社團最後的良心幫我翻譯。
  「嗯,服研就是服飾研究會。順帶一提,服飾研究會是專門研究服飾的同好會。」
  「嗯嗯。」
  她的說明跟「花店就是賣花的」一樣仔細,不愧是河和同學,人真好。
  「順帶一提,所謂的研究會,就是沒能滿足正式社團活動條件的組織。」
  「嗯嗯。」
  她的說明跟「店家就是拿金錢換取物品或服務的設施」一樣仔細,人真的很好。只是解說實在太仔細了,這些其實可以省略啦。
  「順帶一提,正規的社團活動啊——」
  「太多順帶一提啦。」
  「——好痛。」
  我用空氣手刀劈了河和同學的腦門一下,也就是點到為止。
  「要順帶一提多少次啦。妳是怎麼回事,看到wiki上面的藍字超連結就會忍不住一個個點進去看嗎?」
  我覺得自己拿來吐槽用的舉例有點太冗長了。
  學姊們發出「喔喔……」的低聲讚嘆。
  「就是那個!」
  「咦,哪個?」
  「就是那個,順帶一提連發哏。」
  「順帶一提連發哏?」
  我第一次聽說這種哏。雖然我也常說順帶一提,但這哏是怎麼回事?
  順帶一提,只有我跟河和同學臉上帶著問號。
  「因為啊——河和雖然長得很可愛,但卻沒有什麼特色對吧?我們正在收集可以讓她上台的好點子啦。」
  「妳們居然在策劃要讓我上台!」
  順帶一提,河和同學似乎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順帶一提,我實在不想被稱為有田※P。(編註:Producer。製作人。)
  順帶一提,我覺得沒人會喜歡這種哏。
  「好了河和,現在就來個順帶一提吧!」
  「咦、咦咦!哇哇哇,呃……」
  突然被學姊們點名,河和同學無法使出順帶一提,只是慌張地哇哇叫。
  「呃——呃——呢——」
  我個人倒是覺得她不需要什麼特色,只要這樣手忙腳亂就夠好玩了。
  「我、我是順帶一提小妹~☆」
  哇,小巧可愛的女生只是張開手就很療癒耶。
  「好噁。」
  「妳白癡啊——」
  「去死吧。」
  女性社會真無情!
  「嘖。」
  咦?
  咦,奇怪?剛剛的咂舌聲好像不是從學姊們那邊,而是河和同學這邊傳來的……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啊,果然是我的錯覺。
  嗯,呃來呃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河和同學真的超口愛。
  不過這情況應該超過微笑旁觀的範疇,我開始有點同情她了。
  「好啦好啦,各位,河和同學有這種手忙腳亂的哏不就夠了?」
  「不夠,我要做好做滿。」
  不會吧?河和同學意外地不服輸呢。
  「呃——呃——請等一下——順帶一提喔——順帶一提喔——呃——!呃呃——!」
  「啊……是說,這情況會不會不太妙?」
  「真的……那個,河和?我們知道了,可以了,已經夠了。」
  怎麼了?為什麼?輕鬆的氣氛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耶?
  本來一直在旁邊瞎起鬨的學姊們,突然改變態度制止河和同學。
  「好,整理好了,可以玩順帶一提哏了。」
  「糟了……」
  河和同學挺起身子舉手,所有人一齊對她投以憐憫的眼神。
  我小聲詢問真知子學姊。
  「那個,河和同學的笑話真有這麼冷?」
  「唉,說好玩是滿好玩的啦。」
  「啊,這樣啊。」
  有點意外。因為我覺得河和同學是那種適合襯托搭檔,而不是自己在舞台上表演取悅觀眾的類型。既然這樣,就讓我好好享受一下——
  ——嗯?咦?怎麼回事,為什麼學姊們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如此微妙?
  「大家好——我是河和——」
  哇——掌聲鼓勵鼓勵。
  「※剝了皮的河和——」(編註:皮和河日文發音相同。)
  「咦?」
  「順帶一提,我家的爸爸啊——」
  「……啥?」

  以下,審議。
  在那之後的衝擊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建議導演,這一幕直接將收音切掉,配上優雅的古典樂。這完全不是為了演出效果,單純是基於道德方面的考量。)
  「請問……河和同學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就會變成這樣嗎?」
  「是啊——所以我們才想幫她開發一些新的路線啊——」
  「原來如此……」
  確實,表演這麼違反善良風俗的猥褻內容給觀眾看,就算是河和若葉也會嫁不出去,要不然就是被人通報警察而留下前科吧。
  我今天與其說對河和同學改觀,反而更加對這群學姊改觀。
  「原來妳們意外地是一群好學姊啊……」
  「唉,要是將這種內容拿出去,我們也會覺得丟臉啊……」
  「原來如此……」
  即使是自認對河和同學偏心的有田雁彌,也無法否認這一點。
  她的表演是連路邊常見的婊子都會忍不住臉紅、太過下流的內容。
  「平常從不講下流話的人反而不知道節制啊——只有油門踩到底與煞車踩到底兩種而已。」
  確實是這樣沒錯,就算是超可愛的女生,隨口講出時遠六十公里的危險哏,還是會讓人退避三舍啊。
  這種速度會出人命的……
  「還是阻止她走這個路線吧。」
  那不是我們的河和同學。
  「沒錯吧——?那有田P,全靠你啦。」
  「交給我吧。」
  雖然一時之間想不出來,但還是將河和同學方向性的問題放在心裡吧。
  順帶一提,話題已經扯遠到太平洋去了。
  「服飾研究會那邊就有很多長得好看的社員啊——」
  河和同學的相聲破壞力大到連一向不太仔細解說的真知子學姊都開始主動說明,希望這樣可以拉回正題。
  「說起來,研究服飾只是藉口罷了。簡單來說,就是校內有在當時尚雜誌讀者模特兒的一群小明星勾搭在一起,以一流集團自居啦。」
  緊接著,有一段時間都是學姊基於嫉妒心態的抱怨,請觀眾稍候片刻。
  「原來如此,所以我們也要派出外表好看的社員與其對抗。」
  「就是這樣~♪」
  事情總算串連起來了。
  「所以說,首先確保第一人?」
  「啊啊。」
  河和同學囉。
  「還有,菊華社長不算。」
  啊啊,我都忘了。那個各方面都很可惜的社長,如果只看外表確實是個頂尖美少女。
  「那麼——第二個……應該就是河和了吧——」
  「咦?」
  「啊?」
  我和副社長伸長脖子互看了一眼。
  「請、請問,第一人是誰?」
  「咦?」
  「啊?」
  我和副社長再次四目相對。
  「還用問嗎?除了我還有誰——?」
  「咦?」
  「咦你個頭啦。」
  「嘎啊!」
  我們沒有三度互看。雖然沒有,但我第一次在近距離下看到真知子學姊的臉。咦?好像有點怪怪的。
  「哇哇哇,等一下……我個子這麼小沒辦法啦。那個那個那個,有沒有學姊要跟我換呢?」
  嗯——不錯,跟某個過度自信的副社長不一樣,河和同學果然謙虛。
  「是啦,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河和這樣也很可愛呢……」
  以臉皮厚著稱的學姊們碰到哭泣的人或河和同學,似乎也只能投降了。
  「唉。」
  嗯?奇怪,剛剛好像有個彷彿在表示「麻煩死了」的嘆息聲?
  是我的錯覺嗎……
  「還需要一個人——對方派了三重奏來,最後一個要選誰啊——」
  龍套學姊們開始整理儀容,我因為感受到生命危險而沒有和她們對上目光。雖然是副社長負責挑選,但總覺得沒被選上的人會遷怒到我身上。
  「真知子學姊,男生也可以嗎?」
  「咦!?」
  騙人,不會吧!河河河河和同學竟然在話劇社外貌選拔會上推薦了男生,也就是有田同學!?
  「啊——神波田?那傢伙確實長得挺帥的啦——」
  「誰啊!?」
  「不,還是不要派男生出去吧,畢竟對方都是女生——」
  可惡,學姊又回到缺乏解說的常態了,那個男生到底是誰啦……!妳以為是戰鬥系少年漫畫嗎!又不是※地獄傳教士!有田你的比喻太老土啦!(編註:出自漫畫《格鬥金肉人》系列的角色組合。)
  所以,男社員不只我一個。河和同學到底想推薦誰呢?我偷瞄了一下。
  「啊哈。」
  四目相交之後,她對我微笑了!咦,什麼?那天使般的微笑是怎麼回事?
  「嘴唇。」
  嘴唇?咦,我的嘴唇性感嗎!
  「上面有口水。」
  「啊,喔。」
  與其說對我微笑,根本就是忍不住笑出來了吧我擦我擦我擦!
  「對了,河和——妳知不知道有個姓白井的一年級女生?」
  白井?
  「白井同學嗎?啊,嗯,當然知道啊。」
  白井……咦?是那個白井嗎?為什麼用上「當然」這個詞啊。
  「欸嘿嘿,妣是隔壁班的,所以體育課之類的課程會一起上。」
  啊——好羨慕白井——竟然可以看河和的運動短褲看到爽。
  「那麼,河和與白井算不算是朋友呢——?」
  「哎,怎麼可能!雖然曾經因為處理一些事務講過話,但她應該連我是誰都不記得。」
  咦,為什麼?白井很會記人啊。
  「啊——不愧是白井,畢竟是『校園公主』啊,應該很難高攀吧——」
  公主?什麼跟什麼,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白井,而是別的白井嗎?
  「啊……因為她好像沒有加入任何社團,所以想說有沒有辦法靠關係讓她暫時入社一天之類的——」
  「不、不可能、不可能啦!我不可能跟那樣的大小姐有交情啦!」
  大小姐。啊啊,什麼嘛,果然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白井未來。
  「嘖——如果是白井未來,外表方面就完美了說——」
  「Booooo——!」
  「很髒耶!不要亂噴口水啦,有田!」
  「對、對不起,我太驚訝了……呃,那個,白井現在變成那樣了嗎?」
  公主?大小姐?咦,為什麼?白井未來是我們老家商店街豆腐店的么女喔?她原本是個頭髮超短、皮膚曬成小麥色的田徑少女喔?
  到底怎麼回事……因為上高中之後不同班,我也不太有機會跟她說話。難道那傢伙不練田徑,高中時改頭換面了嗎……?
  「我說有田,你不可以直呼公主名諱啦——」
  呃呃……
  「不可以!」
  連、連河和同學都這麼說……
  「呃,可是我跟她念同一所國中啊。」
  「咦!」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河和同學更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有需要這麼驚訝嗎?
  「我們就讀的國中比較鄉下,所以男女生都習慣直接叫對方名字。應該說,要是以『某某同學』稱呼的話,反而會被女生說噁心呢。」
  情報來源是原田健少爺。可悲的是,他在二年級時被東京的表兄弟感化,以成為都會少年為目標,直到畢業後還是被太家以CITY BPY(笑)這個外號稱呼……
  啊,話說白井常常在練完社團回家的路上去原田家買烤雞肉串吃呢,真懷念。
  「話雖如此,面對白井這種高嶺之花,別說講過話了,有田應該連眼睛都沒跟她對上過吧?」
  不,如果是榮二國中的高嶺之花·真藏野同學的話,確實是這樣沒錯啦:但跟白井那種普通愛鬧型的人,我們可是會玩玩躲避球、足球和棒球的喔。
  難道她升上高中之後將這段過去當成黑歷史封印了嗎?那我還是少說兩句好了。
  畢竟我也有不想被揭露的過去。
  「知道了,我試著去拜託白井看看。」
  「咦咦!」
  所有人再次嚇一跳,尤其以河和同學最為驚訝。
  ……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我想應該沒問題吧。那傢伙很愛湊熱鬧,又是喜歡幫助他人的熱心人士。」
  「有田同學又懂白井同學什麼了!」
  被河和同學罵了。看來她似乎是白井未來的粉絲。
  順帶一提,我是河和同學的粉絲。呀,說出來了!
  「很思耶,別傻笑了快點去啦。」
  「好——」
  就這樣被學姊們如字面所述地推出去的就是我,有田雁彌。
  ※  ※  ※
  「啊……」
  話說我還搞不太懂那個社團在做些什麼,這樣是要怎麼拜託白井啊?
  「哎,也罷。」
  反正已經好一陣子沒講過話,就當作簡單打個招呼,也就是俗稱的裝熟。
  雖然學姊們把我趕了出來,可是白井未來真的還留在校內嗎?
  此時將近下午四點,幾乎可以算是黃昏時分。總之先去她的班上看看,我一邊這麼想一邊在走廊上走著。
  啪噠啪噠啪噠……
  走沒多久,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誰啊?好歹穿好拖鞋吧。唉,反正又是那群婊子學姊其中一個人跑來丟雜務給我吧——我回過頭去,臉上或許帶著不耐煩的情緒吧。
  「啊,對不起。」
  眼前是維持著些微舉手投降姿勢的河和同學。
  「咦——?我剛剛為什麼要道歉啊?」
  那是我的台詞吧。
  「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總之先放下手如何?」
  「哇哇哇——」
  急忙讓收回的右手相左手在胸前集合的結果,就是自然而然地擺出拜託姿勢,河和同學真的超可愛。
  「哈、哈哈!妳的拖鞋是怎麼回事?發出啪噠啪達的聲音耶。」
  「真的嗎?好丟臉喔——對不起。」
  糟糕,又讓河和同學道歉了。可惡,有田雁彌,你以為你是誰啊。有什麼關係,弄出「啪噠啪達」的聲音又不會死,你的心胸是有多狹小啊。
  結果還讓她低頭抬眼道歉,讓我有種賺到的威覺,真是罪過啊。
  「啊……怎麼了嗎?學姊有什麼追加命令?」
  我的視線和下巴對準方才的社辦。
  「不是,是身為同學的我想拜託你。」
  河和同學用兩隻食指指著自己。
  「那個——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彷彿「喀」一聲稍稍歪著頭的河和同學真的太可愛了,我快活不下去了啦。
  順帶一提,「喀」是我判斷女生歪頭的獨特標準。我的調查結果顯示,「喀噠咚」就太超過了,又不是說有歪就好;一般來說「喀噠」這種夠可愛又恰到好處的平衡最受大家認可,不過我個人倒是認為有些刻意為之的感覺。
  我再強調一次,河和同學真的超口愛,她根本就是把做作遺忘在媽媽肚皮裡面的天生純真天使,簡稱河和真的純口愛。
  「哼。」
  嗯?
  奇怪,怎麼回事……剛剛好像聽到附近有人發出嗤之以鼻的骯髒嘲笑……嘖,好不容易沉浸在有意義的思索之海裡面,這下不是把我拉回現實世界了嗎?絕對無法原諒那骯髒的嘲笑。
  「有田同學?」
  「……嘖?啊啊抱歉,妳說什麼?我剛剛陷入沉思了,哈哈!」
  「咦?我們現在正在一對一對話吧?是面對面的交談耶?」
  「啊啊,抱歉,我偶爾會這樣,忽然落入思索之海。」
  「哇,好像哲學家喔。」
  喔?雖然不清楚狀況,但似乎提高了好感度。
  好,既然這樣,就把我所謂的思索之海其實大多是反芻一些小確幸,或是男生腦子裡的幻想這個事實帶進墳墓裡吧!
  從今天起,將新田社長所說的換裝式人格(笑)改寫成知性哲學家的OS吧。幸運的是,雖然在看牙醫的等待時間只看了五分鐘,但我才剛讀過「在酒吧裡用得上的哲學名言集」這本書。
  「我思……故我在……啊。」
  我抬頭看著窗外,憂鬱地低聲說道。
  話說我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見過哲學家,所以這只是幻想中的哲學家。
  「嗯?為什麼突然冒出笛卡兒?」
  「那是因為…………呃——那是……啊……」
  太遺憾了。
  我本來想切換成充滿哲學氣息的知性角色,順利地矇混過去。然而我竟然想不起才剛吸收過的知識,連一丁點也想不起來,這樣根本無法在酒吧談論哲學,※天使無法好好跳舞,無話可說的人只能保持沉默;於是我默不作聲,假裝(想像)自己在模仿※維特根斯坦的臉。(編註:《天使はまく踴れない》,若木未生所著的小說。維特根斯坦,出生於奧地利的哲學家。)
  「有田同學,你現在要去找白井同學對吧?我可以一起去嗎?」
  「啊,好啊。」
  謝謝妳,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地重新來過。
  「嗯,當然沒問題,但是為什麼?河和同學找白井有事嗎?」
  「哎——沒什麼特別原因啦……只是想近距離看看她……最好能認識一下這樣……」
  不知是客氣或害羞,總之河和同學似乎不知該如何用言語表達粉絲的心情。
  話雖如此,從她之前的態度就一目瞭然。
  「基本上,河和同學是想跟白井交個朋友吧?」
  「咦~~」
  「咦~~」
  我們儍眼地看著彼此。
  「咦,不是嗎?不是想跟她交朋友?」
  「啊,是……沒有、不對啦。嗯……」
  我看著循序漸進「喀噠喀噠」歪頭的河和同學,那動作有如老式機器人玩具。
  「是啊……確實,嗯,基本上我是這麼想的,不過……」
  「怎麼說得不乾不脆的,妳還好吧?」
  「啊,因為有田同學以很平常的態度這麼說,所以我很驚訝——我從來沒有想過跟週日派的人成為朋友耶。」
  「嘩。」
  我才嚇一跳咧。
  「騙人!白井是週日的?」
  「為什麼那麼驚訝,怎麼看都是週日吧?」
  全日本的每問教室都會自然發展出一種檯面下的封建制度——近年來被稱為校園種姓制度的社會型態,在川添高中也很自然地融入了日常生活中。當階級高的人不高興的時候,低階的人就不能耍蠢之類的,每個班級的小圈圈彼此存在著階級差異。
  然後,我們學校還有一個獨特的習慣,就是會以「週日」為最高點,用一週的日子來排序每個團體的格調(=帥氣度,或者受歡迎程度)。
  比方說超級美形與超級有錢這種超級等級的人,總之處於金字塔頂端的現充菁英們就是「週日」,大家最喜歡的星期天。
  接著,按照團體勢力分別是週六、五、四、三、二,最低層、最討人厭的就會獲得週一之名。
  使用範例:「欸,不覺得亞美和麻美那一票的都很俗氣嗎?她們是週幾啊?頂多週三吧,搞不好是週二?幹嘛一副覺得自己是週六日的樣子,霸佔公車最後排座位啊,妳們去坐週一的大腿上啦。」
  簡單來說,就是不知道幾代前的學長姊還是誰,將班上最受歡迎的小團體、第二受歡迎的小團體、第三受歡迎的小團體……這種名稱用中二的說法代替之後,意外地成了慣例吧。
  所以按照河和同學的說法,那個以埼玉炸彈小子之名令人(其他學校的田徑隊員)畏懼的白井未來,在川高的名流圈裡似乎被定位在週日。
  「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厲害啊。」
  白井的格調很高,這個天大的誤會居然在這所學校蔓延啊。
  「是啊,因為她是川高的公主喔。」
  不對吧,應該是要在語尾加上(笑)才對吧?
  我心裡這麼想著,但河和同學對白井的崇拜之情似乎是真的,我還是不要繼續吐槽好了,否則可能會弄得一身腥。而且就算是誤會一場,聽到老家的好友被稱讚成這樣,我當然也很開心。
  雖然聽到公主這個稱號讓我忍不住想要大噴一口咖啡,但白井實際上確實是個好傢伙啊。
  「……這麼說來,說不定我跟白井同學很合得來喔。」
  「這樣啊。」
  我顧慮到作夢少女的心情而隨口應了一聲,刻意不說我跟那傢伙之間的聊天話題,有一半以上是漫畫和運動。
  ※  ※  ※
  我來到一年B班的教室,向坐在窗戶旁的女生詢問: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煩妳幫我叫一下白井……同學?」
  我還是加上了敬稱。畢竟這所學校的文化是這樣,現在的白井未來是頭上戴著閃閃發亮皇冠的公主啊。
  「……什麼事?」
  不過王宮的戒備森嚴,從對方的眼神和聲音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根本不打算讓來路不明的男生接近公主。
  麻煩死了,直接打手機給那傢伙說不定還快一點。
  「啊,我是一年A班的河和,因為社團活動的關係想找白井同學。」
  「喔——等一下。」
  河和同學一開口,城門就打開了。
  「總覺得這個班級的風氣讓人不舒服。」
  「哇哇哇,看到白井同學的背影了……怎麼辦,我好像開始緊張了……」
  她根本沒在聽我說話。
  「不必那麼見外啦,我覺得白井反而不習慣這樣喔。」
  「有田同學又懂白井同學什麼了?」
  被瞪了,雖然我覺得自己比河和同學懂。
  「要怎麼辦?妳還有今天先撤退的選項喔。」
  「咦咦咦,我不要!啊,可是待會見了面我應該會語無倫次吧……不過我想見她……但是我想回去……」
  雖然我想多看幾眼在走廊上舉棋不定的河和同學,不過——
  「決定了。河和同學,妳今天先回去,社團的事情由我來說明就好。」
  「咦——真的嗎?那麼不好意思,就交給你了。我心臟已經跳得有如在海面上跳躍的旗魚——」
  喀。
  河和同學突然凍結。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就看到因為我們前來詢問而理所當然地出現的郡傢伙站在那邊。因為對方的頭髮比國中時代長了不少,讓我一瞬間閃過「哎呀,她是女的耶」的想法,真不甘心。
  「唷,好久不見。」
  「咦,有田,同學。」
  果然妳也會加上敬稱啊。也是啦——
  「哇啊,好久不見——你好嗎——?」
  「啥啊?」
  咦?現在是怎樣,妳誰啊?這麼普通的打招呼是怎麼回事?妳不是都會發出一些奇怪的狀聲詞嗎?為什麼妳會在身體前面輕輕揮手跑過來,妳是人妖嗎?
  「未來——再見啦——」
  啊,是那個不友善的女生。
  「剛剛說的那首歌,我明天帶檔案過來吧?」
  「真的嗎?謝謝妳,我好高興——!」
  不友善的女生對白井超級友善。
  應該是反過來,只有對我才這麼不友善吧。可惡的傢伙……!
  「啊,對了,有田同學。」
  「什麼事,白井未來同學?」
  「桃香有寄郵件給你嗎?」
  「啊啊,有啊,要開一個小型同學會嘛。我很期待呢!」
  「討厭啦,有田同學,你那說話方式是怎麼回事?」
  白井同學用手搗嘴輕輕笑著。順帶一提,我所熟知的、那個不是白井同學的白井,會張大嘴巴哈哈大笑。
  話說白井同學,該不會在這開始沒多久的高中生活裡,妳一直都是維持這種形象?還是不要吧。什麼,不能罷手?不不,別鬧了。
  妳國中的時候,可都是腳開開很豪邁地站著啊,為什麼現在換成兩腳交錯的秀氣姿勢啊。看到妳將頭髮留長已經很不習慣了,不用再改變形象吧?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急著成為大人啦。好好享受兒時的快樂,回來當小孩嘛。
  「有田同學。」
  「嗯?」
  我聽到有人小聲叫著自己的名字,回頭看了一下。
  「雖然覺得丟臉,但我還是回來了——」
  河和同學像要掩飾自己的害羞般小小地敬禮,然後抓了抓後腦勺。
  「欸嘿嘿。」
  啊,歡迎回來,河和同學。一看到期待已久的公主現身就突然不知道逃到哪裡去的河和同學,歡迎妳回來。
  「那麼白井——同學,今天是有事要找妳商量。在那之前先跟妳介紹一下。」
  我以手掌示意躲在自己背後的小小同伴。
  「呃,這位是前話劇社的……應該說跟我同班的——」
  「是河和同學對吧?我知道喔。」
  「妳知道!!」
  河和同學發出今天最大的音量。
  「哇哇哇,為什麼!?真的嗎?我做了什麼?如果做了什麼讓妳討厭的事情請原諒我,我不會再犯的!」
  河和同學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動作揮舞四肢,她的活力源自被害妄想。
  「她的意思是『妳為什麼會知道我?』。」
  我是夾在中間,負責翻譯的人。
  「咦,我知道啊,體育課之類的不是都會一起上嗎?河和同學很好認啊。」
  哎,是啦,整隊的時候一定會排在第一個、手扠腰嘛。
  「哇……竟然這樣就可以讓妳記住我,我、我好榮幸……啊哇哇哇哇。」
  幹嘛這麼客氣,還用敬語,妳們同年耶。
  「有、有田同學……哈啊、哈啊……」
  「怎、怎麼了,河和同學?」
  她再次抓住我的袖子。咦?怎麼氣喘如牛又臉色蒼白……
  「哈啊、哈啊,抱歉……今天我……有點過度換氣……到極限了……我還是先回去吧……」
  「啊,好,知道了。剩下的我會處理。」
  我也不禁慌張地回答。畢竟有個美少女的臉靠過來,還用虛弱的聲音拜託我。
  白井←河和←有田。關係圖差不多是這樣,如果白井的箭頭指向我,就會變成銜尾蛇了,不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啊!河和同學,等一下!」
  白井未來叫住了準備離去的嬌小背影。
  「啊,是,怎摸了嗎?」
  緊張過頭的河和同學甚至沒發現自己吃螺絲了。
  「啊,那個啊,這裡應該——」
  白井往河和同學的肩膀後面伸手過去並說:
  「——啊,妳看,沾到東西了。」
  她揪起一小段線頭丟掉。
  「謝……謝謝妳……我非常榮幸……」
  不不不,這點小事有什麼好榮幸的,河和同學今天該不會是把榮幸拿來跳樓大拍賣了吧?
  「我我我、我、告退了,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河和同學不斷低頭致歉,然後像蝦子一樣往後彈。
  「拜啦,回去路上小心嘿——」
  「好痛。」
  太遲了,小小身軀已經撞上牆壁彈飛出去。
  「喂——妳還好吧——」
  「欸嘿嘿嘿嘿。」
  她一臉沒出息地比了個勝利手勢。還好,看來是沒事。
  「呼。」
  看到河和同學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白井也吐了一口氣。
  「所以說?到底是什麼事?」
  說話方式也變得親近許多。
  「……簡單來說,剛剛那個河和同學其實是白井的粉絲。」
  「我的?不會吧,雖然很高興,但她還真沒眼光耶!還好吧?」
  「還好吧?我才想問妳呢。剛剛那個是怎麼回事啦?」
  「剛剛那個是指?」
  「就是、剛剛、那種很——」
  我表演了一次揪起線頭的動作。
  「這是怎樣,看起來很優雅耶。不過是幫人家拿掉線頭,卻一副好像在某間教會女校裡面幫學妹整理領巾的模樣,白井不是這種形象的人吧。」
  「對啊———本來就不是,我也是不知不覺間變成這樣的啊,哈哈哈哈哈!」
  她本人似乎也覺得很好笑的樣子。
  「對了有田——你要不要吃糖?要不要要不要?轟轟轟轟轟!!」
  「喔,這才像白井嘛。」
  我懂了,是動作。雖然頭髮長了也是原因之一,但除此之外讓她整體如此不協調的真相在於此。
  以格鬥遊戲來說,玩家不動搖桿保持居中時,畫面中的角色會維持固定的待機姿勢。有些是握著拳頭上下伸展身體,有些則會像跳舞般地左右躍動。
  剛剛的白井所做出的「居中動作」,跟以往我所認識的白井完全不一樣。
  「什麼口味?梅子的話就免了。」
  「蜂蜜檸檬碳酸水!咻咻咻咻咻咻!」
  「我要,給我。」
  「叮,七兆!」
  「來,七兆給妳。」
  「多謝!叮咚叮咚!糖——果——來——也!」
  還轉換聲調,妳是哆啦A夢喔。
  接著,她從裙子的口袋裡,連同OK繃和護唇膏一起將糖果掏出來。妳還好吧?我真的很想這麼問。
  「好酸。」
  還有碳酸泡泡,酸酸甜甜的糖果很快就融化了。除了覺得有點曼秀雷敦的味道以外,其他都還可以。
  我一邊在嘴裡用力地滾動糖果一邊說道:
  「怎麼回事,我剛剛聽說白井是公主?」
  「對啊——那個喔——」
  她一副不關己事地同意了。
  「真的很意外耶,嚇死人!我只是稍微假裝了一下就變成這樣!」
  「話說妳為什麼要假裝啊?」
  「不,與其說假裝,倒不如說因為班上同學沒有人是同一所國中,每個人都不認識啊,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開始就叮咚叮咚!那麼放肆吧。」
  「啊啊,確實……是這樣沒錯……」
  如果是這樣就可以理解。因為我從老家那邊過來這裡就讀後,也一直是這樣。
  我也認為,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還是不要太囂張,先慎重一點低調行事,觀察大家的狀況再說。
  「我就是這樣想才會慎重行事,結果就錯過了拿出本性的時機。」
  啊啊,這也可以理解,那也可以理解,因為我自己也差不多啊。
  「然後因為沒能拿出本性,所以交到的都是比較乖巧的朋友啊。」
  啊,這點我就無法理解,因為跟還是交不到朋友的我不一樣。
  嘖。
  「簡單來說,就是白井人生中初次的萬人迷時期到來?」
  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兩到三次的機會可以成為萬人迷。
  「對——好像是這樣——還有帥哥學長跑來向我告白耶。」
  「瞧妳得意的。」
  內容雖然像在炫耀,但語氣聽起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該怎麼說呢?我最近才知道自己的長相好像是滿多男生的菜。咦,你原本就知道啦?」
  「不,我第一次聽說。」
  應該說太唐突了……其實也還好?
  話說畢業旅行那天晚上,當同學之間開起「到底喜歡誰」的自白大會時,回答白井的有兩個,不,三個人吧。那些人的說法是,如果她留長髮應該可以到達真藏野同學的水準。我當時以為那些人只是不想招認自己究竟喜歡誰而隨便亂說。
  「有田覺得呢?我的長相。」
  「嗯?嗯——……?」
  妳突然問我,我也很難回答啊。我當然從以前就知道妳長得挺可愛的,不過實在很難做出客觀的判斷。
  「這個嘛……AKB的實習生裡面大概有五個差不多是妳這樣吧。」
  「騙人,五個?這麼多?好耶,可以組一個籃球隊了咚咚咚……!」
  「冷靜點。」
  川高啊,這才是白井。
  集歡樂、氣勢、狀聲詞於一身,來自埼玉的炸彈小子。喜歡的漫畫是少年JUMP,跟我一樣喜歡少年JUMP。
  「好,櫻木花道上場,咻……唰!好耶!左手?」
  「只是輔助!」
  「「耶——」」
  啪、啪、啪——!
  無聊……但是很懷念。這個氣勢、這種氣氛,國中的時候每天都這樣呢。
  「咦?有田是支持誰啊?」
  「怎麼劈頭來個這麼難回答的問題啊。嗯嗯——誰咧……湘北的我幾乎都喜歡,但這時候當然要故意說是翔陽的藤真吧。」
  「錯錯錯——我在問影子籃球員耶!有田,你要專心聽別人說話啊噗唰!」
  「好痛,妳根本一個字也沒提到影子籃球員吧。」
  不過,如果是影子籃球員我就支持綠間真太郎。
  「我啊!應該是!涼太!」
  「咦?那是誰?涼太……啊,黃瀨涼太啊。不要用名字稱呼啦,妳是女生喔?」
  「就是女生啊。」
  白井很自然地掀起裙子。我雖然嚇了一跳,但出現在裙子底下的是令人毫不意外的運動短褲。
  「咦~高中生也會在裙子底下穿短褲嗎?」
  「咦~高中生不能在裙子底下穿短褲嗎?」
  這個嘛……?我們同時歪頭。我有種安心的感覺,因為白井除了外表以外都沒變。
  「白井……妳這樣還能進入萬人迷時期喔?」
  「我不知道啊——!那句話是有田說的吧!」
  白井張開雙腿,兩手隨意亂甩。這就是白井未來(國中模式)居中的動作。
  「啊,不過開學之後大約兩個星期左右,有個帥哥學長跑來向我告白——」
  「喔、喔。」
  老朋友閒聊話題的第一球就來個正中央快速直球。老實說我剛剛真的太大意,就這樣放掉好球了。
  「那、那不是挺不錯的嗎……哈哈!真不錯,妳、妳當然是答應了吧?」
  我為何如此動搖?一股被拋下的焦躁感湧上胸口。
  「啥啊?為什麼?我當然不可能答應啊。」
  「咦~妳拒絕了?」
  「因為我們不同學年又不同社團,再說我根本就不認識對方耶?不可能吧。久保田老師也交代過我們,不能隨便跟不認識的叔叔走啊。」
  「哇啊,好可惜。」
  其實我鬆了口氣,但男生就是愛逞強。白百合丘幼稚園小班時照顧我的久保田老師您好,我雖然已經是高中生了,卻還是老樣子。
  「嗯,雖然有點可惜——可是這種情況接連發生也有點吃不消啊——」
  「咦!接連發生?妳甩了兩個人?」
  「嗯……啊……差不多吧。」
  那就是超過兩人的意思了。
  「然後啊,我就被一群太妹學姊盯上,叫我不要太囂張之類的——」
  哇啊,沒想到真的有這種事情,女生好可怕。
  「真是的——一個剛入學的清純新生被這樣說,也只能『咦——』了吧!會覺得『高中好可怕』吧!雖然已經沒事了但喀鏘——!」
  雖然她好像有點消沉,但因為現在的世界是喜劇,白井未來那總是勉勵自己積極正面的特質依然沒有改變,我不禁放心多了。
  「可是,妳頭髮留長了耶——?」
  「嗯留長了——!波波波波波!」
  這什麼鼻毛真拳般的舉止。
  「哎呀,自從退出田徑隊之後,有好一陣子懶得去『長嶋』,結果一轉眼就變成這樣了!」
  她說的是我們老家商店街的長嶋理髮店,當地的小孩子(尤其是男生)大多從小就是那裡的常客。有些人長大之後開始在意自己的外表,就會特地跑去大城市的美髮沙龍光顧,但白井似乎對於振興當地經濟依然不遺餘力。
  「然後想說既然都這麼長了,不如試著留留看!雖然我到現在還不太習慣!」
  唷~!她做出一個歌舞伎表演者的甩頭動作。
  「就是說嘛,我也覺得很不習慣。」
  喝——!我也不服輸地大喝一聲。
  「真的嗎?會奇怪喔——那是不是該去剪一剪哩——」
  不要一邊揪著一搬頭髮,一邊認真回應我隨口說說的話啦。
  「是沒關係,但剪掉之後,好不容易到來的萬人迷時期就會離妳遠去了吧。」
  「喔——?有田雁彌投長髮一票!」
  「不,我隨便啦。」
  「有田雁彌投隨便一票!你怎麼這麼隨便!想幹嘛!咻咚!戳戳戳。」
  「痛耶。」
  一下耍笨一下吐槽一下戳人一下被戳,白井一個人要負責好多工作。我是覺得交一件出來也行啊,照她那樣很快就會精疲力盡。
  「那麼有田你咧?最近好嗎?」
  她突然這麼問,一臉開心的表情。
  「啊——嗯——」
  那不經意的微笑強制讓我也跟著笑,所以我笑了,但卻是苦笑。
  「大概跟妳差不多吧。」
  在錯失了露出本性機會的這層意義上。
  「有田也是萬人迷時期?」
  「那點倒是沒有啦。」
  因為沒有只好小聲說。
  「咦?咦?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啦——」
  「剛剛那個嬌小可愛的河和同學呢?她不是嗎?」
  我覺得她這個說法根本是剛剛都聽到了。
  「就說了,嬌小可愛的河和同學是妳的粉絲啊。」
  「總覺得有田好強調嬌小可愛喔。」
  「還、還不是妳先說的,我只是跟著講而已吧。」
  「嗯、嗯……這吐槽好普通,聽起來只是單純的唱反調。」
  原來妳剛剛是在耍笨啊,很難懂耶。
  「那鞠彌呢?她好嗎?」
  「啊?」
  這邊是要怎樣接上這個『那』我還真不懂。
  「很好啊。雖然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但最近變成辣妹了。」
  「不會吧!?說話會『我說怎樣怎樣的啊~』,像是109辣妹這樣?啊哈哈哈哈,挺適合她的嘛!」
  要是本人聽到這麼欠打的稱讚,應該高興不起來吧……
  「那她依然是兄控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家大哥離家很久了啊。」
  「不是不是不是!鞠彌喜歡的是小哥哥啊。」
  「啥啊?妳在說什麼啊,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吧?」
  所以妳才從萬人迷時期的話題用一個『那』連到這裡來喔?這個情況不能箅在受歡迎的範疇吧,拿出來講反而傷心。
  「很遺憾,那傢伙早就離兄獨立啦,現在還會說我好思。」
  「啊哈哈哈哈!真的?我記得她以前還說過『我長大要當老哥的新娘子~!舉辦婚禮~!』之類的話耶!」
  「就是說啊,那個時候很可愛對吧?」
  不過舉辦婚禮的部分肯定是剛剛隨便加上去的,跳過吧。
  「哇啊,你一副真的很遺憾的表情。鞠彌的感想搞不好正確喔。」
  「才不正確,我一點也不思。」
  「咦?該不會說要舉辦婚禮的其實是有田雁彌?」
  「兩個有田都沒說過這句話。」
  「欸,什麼時候要舉辦婚禮啊?已經買了那個嗎?那個那個!登登登登——♪」
  「我沒買結婚情報雜誌啦。真是的,有點討厭光靠這點提示就猜出來的自己。」
  「對啊——不愧是有田!舉一就可反三三三三三!可以讓你再來當我的搭檔喔。」
  「不要突然挖出小學時代學藝發表會的慘痛回憶啦!我渾身發毛耶!」
  「哎呀,那真的是年輕所犯下的錯誤呢!啊哈哈哈!現在的我們應該可以做得更好吧?」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假設——」
  ——不,等等?我好像忘了什麼?
  我為什麼會跑來找白井未來?
  「…………」
  我稍微思考所謂「不可能的假設」。
  白井跟我兩個人登上舞台。
  嗯……如果那個社團真的打算上台演出,這確實也有可能發生——
  ——等等,有可能個頭啦,根本不可能,沒這回事。我到底在想什麼啦。
  「有田?」
  「唔……」
  如果是幫真知子學姊她們處理後台的雜務,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已經想開了,為什麼還要思考自己上台的可能性啊?不可龍吧,我沒必要做到那種程度。
  不過,假設真的是那樣。
  到時我將以正式社員的身分,跟同年級的河和若葉同學一起搭檔才比較合理吧。
  不,我當然不是在妄想會發生放學後一起努力練習,這種愛情喜劇式的發展啦。
  「喂,有田兄,怎麼了?你一副萬人迷時期要長腳溜走的表情耶。」
  「不、不,沒什麼,我很認真喔。」
  要認真想的話,新田菊華這個遠距武器又如何呢?她的武器雖然被我分類在「對現有的人類來說還太早」這種類型,但在無厘頭這個類型中昇華之後,反而會變得非常主流。跟她交談的我偶爾會有種「用到腦筋平常用不到的部分」的感覺,要是上癮了將會非常舒暢。如果可以,不光是有田雁彌,希望能讓更多聽眾共享這種感覺——
  ——不,不可能,在那之前有個更大的問題。要是她願意上台,我想真知子學姊她們一開始就不會找上我。
  「有田,你在想什麼啊,有煩惱?」
  「是有一點。」
  對啦,想法沒必要繞這麼一大圈,我還是先幫煩惱的學姊們完成任務吧。
  「我今天來找妳是有事要拜託。」
  「啊,是這樣啊,什麼事?」
  「其實我現在在幫話劇社——不,應該說喜劇社——籌備表演而奔波。」
  「喔——你加入那個社團啦。」
  「不,我沒有入社,應該算是形勢所逼吧。」
  「喔——你喜歡話劇嗎?」
  「不,沒特別喜歡。以前是有跟大哥一起去看過一些戲劇表演啦,但跟那個完全沒有關係。」
  「那為什麼加入?」
  「就說沒有加入啊。我被一大群蠻橫的學姊包圍之後就變成這樣了,嗯。」
  「喔——」
  「不是我要說,她們真的很煩人。不過反正我上高中之後很閒,學姊們也不是什麼很壞的人,就當作上了賊船吧?」
  「喔——」
  「反應真冷淡,我可是很辛苦耶。每天被學姊們包圍,吸很多化妝品的化學臭氣耶。」
  「喔——挺快樂的啊。」
  「嗯……習慣了之後確實……」
  在黯淡的高中生活裡,社團活動確實可以讓人稍微看到青春的一面,而且也有點有趣,大概吧。
  就像城市裡的年輕人在體驗了一天農業生活之後,會覺得「哇——這意外地有趣——」一樣吧。
  「這不重要啦。所以不好意思,妳可不可以幫忙——」
  「不要。」
  「嗯,謝謝。哎呀,不愧是白井,竟然這麼爽快答——」
  爽快答——
  「妳拒絕喔!」
  怎麼還沒聽我說明就拒絕?
  「嗯,雖然不太清楚狀況,不過對不起,我們社團不允許重複入社跟當槍手。」
  「啊,原來……是這樣……」
  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嗯?咦?不是聽說白井現在是回家社?原來是假的啊。
  「那我先回去了喔,拜拜。」
  「喔,好……辛苦啦,路上小心哪……」
  我只能目送她的背影離去,這結果太出人意表。
  「啊!」
  「呃……怎麼了……?」
  「好懷念,有田每次都會說那句話呢。」
  「哪句話?」
  「路上小心哪——」
  「咦?啊,嗯,是這樣吧。」
  從國一那年的冬天開始,男生之間不知不覺流行起一種認為說「拜拜」、「再見」之類的話很娘、很遜、很幼稚的風氣。
  為了避免這個狀況,也不知道是誰開頭的,總之學大人說「回家路上小心啊」的方法就流行起來了。
  既然不想說「拜拜」,那很平常地說聲「拜啦」或「明天見」其實就行了,當時刻意模仿大人是一種風潮,可是大家嘴巴上又會一直抱怨大人;只有那個時期才會產生的各種矛盾,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白井,等一下。」
  「什麼事?」
  「反正我們回家方向一樣,不如一起回去吧。等我一下,我回學姊那邊拿個書包。」
  「啊,不用了。」
  「啊?」
  居然說不用。
  「我趕時間所以先回去了,拜。」
  「喔,這樣啊……嗯,拜拜……路上小心……」
  我本來想說在電車上再商垦一次看看,這個計畫也失敗了。
  白井沒辦法幫忙啊。
  唉……姑且不論學姊她們,河和同學應該會很失望吧。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⑥萌生吧,舊人類
  「嗯,小子,沒錯。」
  這天,新田菊華的換裝式人格是好萊塢女星(配音版)。
  「我生長在比較自由的家庭,度過了非常sentimental,但有時很exciting的人生。」
  據說她跟我一樣就讀川高,是二年級的學生,但這幾天完全沒有在通學路上看到她,於是我問她「難道妳父母都不會有意見嗎?」,卻得到這樣的回答。
  「媽媽熱愛工作,比起帶小孩這種毫無刺激性的日常生活,她更熱愛為了工作而努力。沒辦法,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生的小孩跟既有的舊人類不同。」
  自稱新人類(笑)的她說完後,像個歐美人士一樣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雖然覺得問題跟答案有點對不上,但至少我理解了一點。
  新田菊華在家裡會將那一大串中二設定封印起來。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我還是稍微安心了一點。
  「學姊家裡有其他家人嗎?」
  「一個弟弟和一隻聖伯納犬。爸爸?那是什麼,可以吃嗎?媽媽沒教過我這個名詞。」
  「哦——」
  有關這部分不知是真是假,畢竟現在單親家庭也不稀奇了。
  「學姊,所謂的突然變異就是指那個吧。」
  之所以將設定這個詞語用曖昧的指示代名詞替換,是出於我的善良與覺悟,我下定決心要配合這個用認真的態度做些不正經事情的神奇女生。
  「應該不是從什麼外星球來,或者從未束地球過來之類的模式吧。」
  關於這新人類(笑)的起源。
  「這不是當然的嗎?我們並不是外來種,而是在正常演化過程中誕生的。真是夠了,你除了好吃的牛排店以外什麼都不知道吧?知道達爾文的『進化論』嗎?」
  不知道。這種學院派學術讀物和好吃的牛排店我都不知道啦。
  不要刻意找一個高中生問妳已經知道答案的事情好不好。說起來妳自己也沒讀過吧,頂多就是知道網路可以搜尋到的內容。居然拿這點淺薄的知識對我翻白眼,真教人無法忍受。
  「理論依據不重要啦,妳只要說說具體上妳跟普通人有什麼不一樣就好了。」
  「一言以蔽之,我們是人類這個物種的改良版。」
  「喔。」
  我整個人埋進沙發裡面,以慣用手請她繼續說下去。
  「就像過去猴子進化成人類一樣,人類進化成《上位物種》也是很自然的道理。雖然不知道這將會在幾億年還是幾兆年之後發生。」
  還幾億幾兆咧,這已經不是中二的範疇,而是小學二年級生喜愛的數字單位了。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麼久遠之後的事情,那真的是先說先贏。這種設定跟近未來的科幻作品不同,連能與現實連結的空想科學理論都不需要,是童話故事的領域。
  「從四足步行變成雙足、從毛茸茸變成光溜溜,接下來我們會怎樣進化呢?」
  「有一種說法是,可能會演化成突破現在的常識和想像力的超次元存在。」
  雖然我很想吐槽這個說法是哪裡冒出來的,但一如往常,我要是一個個吐槽,肯定沒完沒了。
  「所謂超次元存在是什麼?是類似靈體或者只有魂魄的精神體嗎?」
  「或許吧。畢竟那是超遙遠未來的世界,不光是這個星球,甚至全宇宙是否存在都不知道,我們的《上位物種》或許是能自由跨越時空的概念性存在。」
  「那已經是神了吧。」
  這樣啊,人類將來可以成為神啊,還真值得期待呢。
  不過也是啦,要不是這樣,可會踉那個末日戰爭……什麼的?就是跟世界會消失那個超誇張設定產生矛盾。
  「也就是說,新田學姊是女神囉。」
  「雖然在深夜的LA街上有很多男人會這樣稱呼我,不過很遺憾,剛剛這個問題的答案是NO。你認為猴子某天會突然生出人類嗎?」
  今天的人格講起話來還真是拐彎抹角。
  「人類今後將會花上許多世代的時間,慢慢地進化成《上位物種》,而我們只是這個過程之中的一種過渡型態,是即將到來的進化基礎。我的同志們會半開玩笑地用《2.00以後版本》的人類來定義我們自身。」
  「妳的朋友們都很幽默呢。」
  妳們那幫人很可疑喔,雖然看起來都在線上,但連是否真的存在都很值得懷疑。
  「順帶一提,我是Ver2.7。」
  「喔。」
  我一臉淡然。在沒有參考基準的情況下告訴我版本情報也沒有什麼意義。
  「沒有比較基準的話,我很難知道這樣到底是很進步,還是其實退化了耶。」
  「比較基準……」
  她眼球左右轉了轉之後,直直盯著正面的個體說道:
  「雁雁,你是Ver2.01。」
  「可不可以不要用疊字外號稱呼別人。」
  雖然她希望我注意的應該不是這個部分,但我刻意忽略,我還是想當個穩重的原始人。
  「是說,你們到底是以什麼來判斷新舊與否啊?果然還是看有沒有超能力之類的嗎?」
  比較現代的說法就是擁有異能吧,比方說給普通的詞安上很酷又有不同意思的外語讀法。例如《中二設定》(World is mine)之類的。
  「這個嘛——」
  但新田菊華既沒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再度像個歐美人士那樣聳了聳肩。
  「我自己是沒有這樣稱呼過,但假如要全面地定義《原生人種》所不具備的特性的話……嗯,你剛叫它什麼來著?那個——」
  「超能力。」
  「——啊啊對,就是那個。或許能姑且稱作那麼回事吧。」
  學姊,妳這個兜圈子的方法真是天才耶。
  「真的——好厲害——我要看我要看——」
  「男人不管幾歲真的都是小孩子耶,難道你以為像我這麼可愛的女生會從眼睛發射破壞光線?」
  「要是真的發射,那妳所說的一切我都信了。」
  「真是夠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好啦,快使出來。來吧,嗶嗶嗶地來吧。」
  「夠了夠了,拜託你稍微安靜一點。雁雁,我知道你人不錯,但應該多多培養除了看電影以外的興趣。」
  這句話就妳沒資格說。
  「OK,我知道了。跟著我,總有一天有機會遇到;到了那一天,你將會經歷價值觀整個被顛覆的劃時代體驗。」
  「真的?」
  「當然。那將是比在theater看到cute的女主角發射破壞光線還要棒、還要exciting的光景。」
  「真、真的嗎?」
  挺有自信的嘛。看她講得這麼熱烈,聽起來確實不像是為了開脫而胡扯的。
  「總有一天……是、是什麼時候呢……?」
  「這將由你的命運決定,我不知道會是幾億年還是幾兆年之後。」
  「妳要我啊。」
  訂正,她根本就是在胡扯。
  「那不用表演也沒關係,妳現在告訴我,具體來說妳有什麼能力。」
  「那、那是……」
  「那是?」
  「抱歉……我現在還不能說……」
  不知如何是好時的神秘老太婆出現啦——
  「那個,雁雁,聽我說。」
  然後瞬間又切換回來了——!
  「我想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舊人類身上的使命是在這個星球上繁衍增生,對吧?」
  「啊,是啊。」
  雖然是省略了夢想、愛與人生經歷的極端論調,但如果從地球媚億年歷史的宏觀規模來看,確實是出生、長大,接著孕育下一代啦。
  「當然,這種目的不侷限於人類,曾經可以套用在所有生命體上。」
  「曾經?」
  「嗯,當預測到《末日戰爭》將會來臨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出現了,末日戰爭。
  在許多讓人不忍面對的中二設定之中,不知為何只有這個會刺激到我。我重新坐好。
  「雖然也有為了防範世界末日到來而奮戰的組織《組閣》存在,但邪說穿了跟帶著一分錢硬幣走進拉斯維加斯沒兩樣。很遺憾地,實在不是什麼有實際建設性的方法。」
  用這麼奇怪的比喻方式完全感受不到有哪裡遺憾耶。
  「話說,那個末日什麼的,到底是與什麼戰鬥?」
  「天曉得。」
  那傢伙又帶著有點可恨的眉毛下垂表情聳了聳肩。
  「總而言之,大部分人還是認為《末日》是無可避免的狀況,而朝著適應它的方向努力。」
  「喔,就像參加那種不想打但又非打不可的比賽對吧。」
  沒想到現在這種認為努力看起來很可笑的風潮甚至波及到新人類。
  「不是。」
  好像不是。
  「只是不把資源用來抵抗,而是花在復興上面。」
  「復興……」
  世界末日是指某種災害什麼的嗎?
  「咦,但不是都已經結束了嗎?所有生命都會絕種不是嗎?所有有形體的事物都會消失吧?不覺得很矛盾嗎?既然什麼都沒有了,那還有什麼東西好復興啊?」
  「雁雁,雖然你喜歡正確答案,但並不代表正確答案也喜歡你。比方說,我們現在的宇宙,在最初的時候也是一片虛無喔?」
  「妳是指大爆炸對吧,我以前在NHK看過好幾次特別節目。」
  「好孩子,等等給你牛軋糖喔。就是這麼回事,我們正在進行準備,讓《開天闢地》在世界末日過後可以再次發生。」
  「聽起來好像電視的預約錄影功能一樣耶。」
  「這只是一個比喻的說法,事情當然沒有這麼easy。如果世界上的同志沒有進行drastic改革的話,根本不可能吧。」
  「說得好像只是難易度的問題一樣。」
  「嗯,我是說過啊,不可能從眼睛發射光線。」
  「啊。」
  這是剛剛聊到超能力話題時說的。不對,她的說法似乎不是這樣。特性?
  「啊啊……也就是說?這就是新人類的特性之類的……?」
  她彈指表示「That's right」。
  「就像過去的同志達爾文帶給我們的啟發一樣,進化就是適應環境變化。」
  「喔——」
  中二設定常見套路——拿歷史上偉人的見解與自己的論調連結,這應該滿常見的。
  「學會適應《末日》逼近的環境。這就是我們必須面對的無名課題,同時也是與《原生人種》之間最大的差別。」
  直到我被帶去某種奇妙的集會,並推薦我購買高額壺之類的商品前,還是不要吐槽她說的內容聽起來好像某種邪教團體好了。
  「事情就是這樣。拉回原本的話題,如果說舊有人類的使命是繁衍,那麼身為《Ver2.00以後》的我們身上所背負的使命,就是盡可能記錄下現在這已經步入成熟期的繁榮狀態,並將之傳遞到《次世》。」
  「嗯?嗯嗯?」
  解說開始有點荒腔走板了,感覺有很多細節都被跳過。
  「唔——請問次世是?」
  「如字面所示,次一世代。也就是下次開天闢地之後誕生的第二次世界。」
  「啊——」
  如果只是用些拼湊的成語或者外語的話倒還好,。但開始會自創一些詞語就代表中二病已經病入膏盲了。
  相對的,「第二次世界」反而簡單明瞭,也不會引起太多反感,個人覺得這樣就很足夠了。35分,再加點油吧。
  「所以?帶到第二次世界去?」
  我想她大概是想表達像諾亞方舟那樣的概念吧。啊啊,邪教氣息愈來愈濃厚了。
  「對,帶過去。我們的主要工作就是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盡可能將所有事物現象《記錄》下來。」
  「盡可能將所有事物現象記錄下來是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論有形無形,將各式各樣的物質、生物、文化、語言、藝術、風俗、自然現象、歷史背後的真相、某個人看過的蒼穹、長頸鹿倒立的耳環、有田雁彌的儍臉。總之,就是將接觸到的一切記錄下來。」
  遷也太過於隨便了吧,最後那一點根本就沒必要吧,這種東西把它放在虛無的黑暗之中就好了啦。
  「然後將這些龐大的事物轉化成資料,在《第二次世界》中展開,試著盡可能地重現《第一次世界》的原貌。這就是我們所提倡,在《末日》之後進行的《復興》。」
  「原來如此啊。」
  應該就是RPG遊戲裡面的存檔&讀檔概念吧。在可能會導致GAME OVER的頭目之前,先做好各種準備再存檔,以便在下次進入遊戲時可以從最佳狀態開始之類的做法。
  只是現在的情況是在現實生活中執行這個動作嘛,懂了懂了。
  不,鬼才懂啊。
  「要用多麼超級的電腦才可以做到這種事啊?」
  然後需要幾D的列印機才夠啊?
  「雁雁,我忠告你一點。除非你要搭訕路上的女生,不然還是少說話比較好。」
  「妳說什麼……啊,不,這是在稱讚我嗎?咦,是不是?」
  這種迂迴狡詐的配音版洋片語氣,總有種抓不到文意的感覺。
  「真受不了你,我不是才剛跟你說過,將不可能化為可能才是所謂的進化——適應環境啊。想用原生種的尺度來衡量我們也太沒品味了,別老是說些蠢話,乖乖把炸雞塞進你的嘴裡吧。」
  「啊,果然還是挨罵了。」
  哎呀,弄清楚就爽快多囉。
  等等,被一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女生罵,竟然還覺得安心,我的心境好複雜……
  「Fantastic!」
  「咦?」
  學姊突然歡呼。
  「那種情緒!Nice entropy!」
  然後她飛撲過來,也就是抱在我身上。
  「等……咦?咦?咦咦咦?」
  怎、怎麼回事,這是哪門子的稱讚?為什麼會這麼柔軟又這麼香啊?雖然搞不懂,但我可以回抱嗎?可以伸手圈住她嗎?可以吧?嗯,既然機會難得,就好好抱住貼緊吧。不,我沒有下流的念頭喔,只是配合對方採用了歐美的作風,象徵著愛與和平喔。並不是因為碰不到胸部才這麼做的喔?(以上時間只過了一秒。)
  「雁雁,謝啦。剛剛那種難以言喻的感情既曖昧又温沌,非常新鮮,我馬上將它記錄下來了。」
  「喔……」
  當老實的日本男孩還在錯亂之際,奔放的美式擁抱就在短短一秒之內結束了。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請詳細解說一下吧!」
  「哎呀?怎麼突然變得如此積極?」
  「不,沒有這回事。」
  我並不是想要知道該怎麼做才有機會獲得第二次抱抱。
  「呵呵,怎麼了?你的眼神好像野獸呢。」
  「不,沒有這回事。」
  我並不是想要再體會一次又柔軟又香的感受,並不是那樣。
  「雖然你不怎麼樣,但畢竟還是《Ver2.00以後》啊。因為你很愛抱怨,讓我很擔心你是否根本無法萌生足以適應《末日》的自我呢。」
  「不,沒有這回事。」
  我並沒有打算這次一定要碰到胸部之類的——
  「謝謝。」
  ——咦,什麼?我因為沉浸在事後的餘韻中,有幾秒的時間沒在聽,為什麼要向我道謝?不過算了,不追究。
  各障幾
  「My friend,你真是可靠。下次我請你吃我媽媽親自傳授的home made蘋果派吧,在LA時啦啦隊的朋友們都很喜歡喔。」
  這個人現在完全當自己是個歸國子女,但到底哪些才是真正的經歷呢?
  是那種開口閉口都是媽媽、媽媽的換裝式人格(笑)嗎?或者其實這個人天生就是媽寶,在換裝式人格(笑)的影響之下,變得會比較明顯地表現出來……啊,媽寶這種說法是不是只適用於男生?
  「話說——新田學姊的媽媽在做什麼啊?」
  她剛剛說比起帶小孩更熱愛工作,那應該就不是專職主婦了吧。
  「What? 」
  她歪了歪頭,表示狐疑。
  「哎呀,原來你沒有發現啊。」
  「發現什麼?」
  「我覺得我跟媽媽長得挺像的,你看著這張臉還是聯想不到?」
  新田菊華一邊說著這張臉,一邊用拇指比了比自己的下巴。
  我想日本人想要用手指示意自己的時候,大多會用食指比自己的鼻尖附近,我有點佩服她注重小環節這一點。
  但是,要我從她的長相聯想母親在做什麼,是什麼意思啊?
  「咦?學姊的母親該不會是名人吧?」
  「不知道也無所謂,這樣我也比較好辦事,就當作你沒問吧。」
  「喔,這樣啊……」
  會不會是有在上節目的設計師或者評論家之類的?我們家因為有大哥離家的問題,這幾年除了新聞和體育節目以外都很少看了。不好意思,我們兄妹倆都沒有發現,之後再去搜尋「新田 名人」看看好了。
  「媽媽和我都沒有公開過本名,所以你就算用新田去搜尋也沒有意義喔。」
  被看穿了。
  等一下,她剛剛說「媽媽和我」對吧,簡直就像在說自己也有對外用的藝名一樣。只不過講話方式變得像配音版洋片那樣,就完全當自己是個明星了,真的很會演耶。
  「好啦雁雁,我來回答你的問題。應該是關於將有田雁彌的愚蠢表情記錄下來這件事情吧。」
  是這件事嗎?
  「我不是說過將各式各樣的事物情境記錄下來,是我們萌生者的使命嗎?」
  總覺得她一邊說「我們」一邊用含意深遠的眼神看過來,究竟是為什麼?
  「尤其我隸屬的組閣所負責的範圍,是只有在知性生命體上才看得到的社會性情緒與其周遭——」
  她發現我一副「妳在說什麼」的表情,於是停了下來。
  接著,將手指抵在太陽穴上重新說道:
  「——就是俗稱『感情』的精神運動啦。」
  「喔,也沒什麼俗不俗稱的,我們就是稱它為感情啊。」
  「似乎是這樣。Sorry A是對這方面不甚熟悉的《Ver2.00以後》不好。這樣我也沒資格取笑從曼哈頓嫁去德州農村的凱薩琳了。」
  她聳了聳肩哈哈笑地自嘲,但我不懂啊,今天的比喻完全無法打到我的點啊,妳遷個假美國人!
  「學姊,下次換個平凡一點的人格吧。」
  「你說得倒簡單。呼……女人這種生物,說到底要活得平凡才是最困難的啊……」
  「不,我不是說這種人生哲學層面的事,而是要妳模仿一下妳身邊那些平凡女孩子就夠了。」
  「我身邊的……OK,那下次就以鞠彌為基礎建構人格吧。」
  「住手!拜託不要用辣妹啊!」
  這樣不管是誰都無法獲得幸福!
  「為什麼?雁雁你今天很難搞耶。真羨慕可以在內心的水面揚起名為激情的小波動,並隨之起舞的你。」
  「我並沒有隨著這麼唯美且抒情的情緒起舞好不好。」
  對喔,雖然現在安裝了所謂換裝式人格(笑)這種切換式模擬人格,但新田菊華基本上是設定成沒有感情變化的角色呢。
  沒有感情就必須要有相對應的理由為無感情的狀況背書。比方說綾波是因為她是複製人,長門是有機終端,金色之闇則是殺手。那新田菊華呢?她好像是說自己在進化途中?
  「進化是適應環境,也是一種機能方面的取捨。比方說,過去從海裡上陸的生物獲得了肺這個呼吸器官,但同時也失去了鰓。」
  「嗯嗯。」
  謝謝妳,總覺得好久沒有聽到這麼簡單易懂的比喻了。
  「以我們Ver2.00以後的狀況來說,因為將物種存續放在第一順位,所以似乎有失去單一個體特質的傾向。就像在underground的scene上,把很extreme的anthem拿來spin的DJ變成billboardact的話,就會shift成commercial又大眾化的attitude那樣了。」
  「嗯嗯。」
  嗯個頭,完全聽不懂啦,妳搞什麼啊,不要我才剛說完就回過頭用一些難懂的比喻啦。還有我完全聽出只有「大眾化」這邊不是用英文單字了啦。
  「總之,抵達進化終點的《上位種》似乎沒有自我,以這個邏輯來看,身為過渡型態的我們Ver2.00从後會漸漸失去強烈情感,也是一種很自然的道理。」
  我到現在一次也沒認同過新田學姊像口頭禪一樣,開口閉口就愛提到的自然道理。完全是自然的沒道理(自創詞)。
  「嗯……簡單來說,學姊妳們在設定上正在學習人類的感情對吧?」
  「設定?」
  啊,不好,一不小心就把不該說的說出來了。
  「設定!你說設定!?我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種事。你應該也已經萌生了吧,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還想用那種笑話來逃避現實?真的是跟不上時代的黃毛猴子!」
  哇,我被黃毛猴子說是黃毛猴子了。
  「嗯——那麼身為舊人類的代表,讓我來告訴妳這個新人類吧。剛剛從妳內心湧現出的,這種很不爽、想臭罵人一頓的心情,我們稱之為《憤怒》。」
  「沒禮貌,我又不是草履蟲,這種原始衝動我還是有啦!」
  「喔——這樣啊。」
  對喔,她剛剛有說過,調查對象是……什麼來著?在人類這種生物身上才可以看到的高度社會情緒?
  雖然我不太懂太困難的事情,但憤怒這種情緒似乎沒有被她歸類在「只有人類才會表現的高層次衝動」上。我記得如果從旁邊搶走家裡的愛貓佩斯特和可雷拉的食物,牠們也會齜牙咧嘴表示憤怒啊。
  不,並不是單純因為牠們討厭我,沒有這回事。
  「基於生存本能而產生的原始衝動不限於人類,因為這種衝動既普遍又充滿合理性,所以已經被古今中外的哲學家和科學家記錄下來了。」
  好厲害,靠剛剛這一句話,就把古今中外的哲學家和科學家都包進自己的中二設定裡面了。
  「但是呢,更高層次的衝動還充滿了許多未開墾的領域。我們的組閣主要正在進行這方面的記錄觀察工作,當然,學術方面的研究就交給各國專攻相關領域的學者們去負責。」
  世界上的人文科學家們,不好了,現在你們被認定為未公開身分的隱性新人類了。
  「原來如此。」
  但目前為止聽到的內容,讓我覺得很像熱心的大學生所舉辦的學術研討活動。
  與其說覺得,倒不如說讓我想起來。
  大哥和綠姊常常講這些有點難懂的事情呢。不,對於當時還是小學生的我來說,連這些內容是不是真的難懂都搞不清楚。
  「那學姊,所謂高層次衝動……是這樣說吧?具體來說是指哪些?」
  「以舊有的方式來表達,就是只有人類才會有的精神活動。」
  「也就是說……」
  什麼啊?我不懂。
  「愛或戀之類?」
  「噗。」
  被笑了,而且是不管現在換裝式人格為何的直接噴笑。
  「唔唔唔……」
  我臉紅了。
  「你外表雖然長這樣,但意外地挺純情的呢。小子,聽好了,戀愛情感只是將最順從本能的肉慾改用詩情畫意的方式表現而已。※好想見面、好想見面,但見不到對方,在夜裡發抖——這也只是替代繁殖活動的一種行為罷了。」(編註:出自歌手西野加奈的歌曲〈会いたくて 会いたくて〉。)
  騙人,我不承認,我才不會被妳這個彆扭剩女的不服輸表現迷惑。我相信愛,比起新田菊華,我更相信西野加奈。
  「也、也是啦!我個人當然也這樣認為啊哈哈哈!」
  但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假裝自己是戀愛老手。
  「Great!」
  而且獲得對方好評。
  「沒錯,就是這些。羞恥!虛榮!被人認同的渴望!不論對生命存續還是物種繁榮都沒有任何幫助,不論由來或意義都不明確的無謂高層次衝動!啊啊,太棒了,真是非常interesting的精神文化啊。」
  「呃,啊,這樣喔……啊,多謝。」
  所以這是稱讚嗎?應該不是吧。總覺得將其直譯之後會得到「哈哈哈死處男」的結果,我應該可以生氣吧。
  「喔喔,主啊,請原諒對他醜陋膚淺的層面羨慕不已的我吧。」
  「不必原諒啦——請儘管給予天罰——」
  等等,信仰不正是人類才有的高層次衝動嗎?
  「哼,竟對神如此不敬!這、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情緒,記錄下來吧。」
  「啊,不會吧?好啊,請請請,快點。」
  「……雁雁?你像個白癡一樣張開雙手是在幹嘛?」
  「哎,妳不是會撲上來嗎?沒關係,儘管來吧,緊緊抱住我,讓我享受柔軟觸感吧!」
  「咦,不要,你在說什麼?白癡啊你。」
  很遺憾,看來記錄跟抱抱似乎沒有直接關連。
  不過比起這個——
  「那個,可不可以下要在拒絕我的時候變回本性啊?」
  雖然不知道妳是不是故意的,但這樣我會很受傷耶?
  ※  ※  ※
  有關新田菊華所說的「末日戰爭與其相關事項」論調,要我一句話表達意見的話就是:
  「設定得真完善啊。」
  基本上這算是稱讚,如果這一切都是她一個人想出來的,那應該也花了不少工夫思考吧。
  不過照她的說法,似乎各地都有共犯——
  「嗯——」
  ——夜晚,自己的房間。正在欣賞某著名VOCALOID作曲者新作影片的我,在新視窗上打開搜尋引擎,輸入她曾經說過的幾個原創用語。
  畢竟在這個資訊社會,就是會發生像我叔叔那樣踏邊北陸深山、吃盡苦頭好不容易才入手的夢幻名酒,結果上網一查就發現網拍到處都買得到的慘劇實例。所以就算在某個討論區出現「我是新人類,有什麼問題嗎?」的討論串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我的預測完全落空,在網路之海裡面完全沒有找到相關訊息。
  這項調查可以得出的結論有三個。
  「末日戰爭與其相關事項」全部都是新田菊華獨自創作;或者她所謂的《同志》們只是在網路世界以外的地方,悄悄地玩著自己的中二遊戲;抑或是——
  ——一切都是真的。
  「不不不。」
  別鬧了,不會的不會的,沒有,沒那回事,怎麼可能。
  我在夜晚的房間裡一個人抖著肩膀笑著。笑吧,反正世界是一部喜劇。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⑦入社申請與毫不掩飾的聲音
  「綠姊還好嗎?」
  某天,鞠彌這樣問我。
  「啊——這個嘛——大概吧。」我隨口回答。
  「好隨便……」
  結果馬上就被發現而遭到批評。
  白城綠子——通稱綠姊——是大哥高中時代的朋友(聽說是這樣,但兩人看起來也不像單純的朋友關係)。當時也曾經陪著還是小學生的我們,一起玩過好幾次瑪莉歐賽車和大亂鬥。
  應該能說是陪著我們一起玩吧……不過以當時的情況來說,反而像是我們在陪他們玩。
  「她雖然很有趣,卻是個怪人呢。」
  「畢竟她跟我們家大哥很合得來嘛,對吧……?」
  綠姊就好像把「某種人跟天才只有一線之隔」的狀況充分體現出來一樣,是個非常奇妙的大姊姊。
  她考到教師執照之後,就回到母校川高當起國語老師。記得今年是她的教師生活……第二年?第三年?大概是這樣吧。
  「雖然在同一所學校,但綠姊負責教國際科嘛,我這個念普通科的其實很難過到她。而且,那個,該怎麼說……」
  「啊,對喔,綠姊雖然是那個死樣子,但畢竟還沒出嫁嘛。」
  「對,就是這樣。」
  不過「那個死樣子」的說法很有可能讓我們體驗到氰酸鉀的滋味……總之要是被發現跟某個男學生較為親近,會給綠姊,不,白城老師造成困擾吧。鞠彌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顧慮。
  「話雖如此,就連像表姊的女生都敬而遠之,老哥你真的很那個耶,那個。」
  更正,她完全沒有發現。
  「不是,不是妳想的那樣啦。」
  但我沒有生氣,甚至覺得很溫馨。呵呵呵。
  「好嗯……說這種看似游刃有餘的藉口更那個,真的很那個。」
  唉,我居然被自己的妹妹一直說「真的很那個」。
  小哥哥很高興喔。雖然妳嘴巴說真的很那個,呵呵呵,儘管妳因為趕流行而以成為辣妹為目標,可是我知道妳本性還是很清純,會抗拒說出「處男」這個詞對吧。
  「鞠彌,妳還是有可愛的一面嘛。」
  我用鼻子哼哼地笑了。
  「噁心死了。」
  在這之後妹妹整整三天不肯跟我說話,這又是題外話了。
  但如果想知道第四天,她有點害羞地買了草莓蛋糕來問我「欸——要不要——?」這件事的細節,我倒是可以馬上說明喔。
  ※  ※  ※
  總之故事繼續下去。
  那一天,校內廣播叫我放學之後到第一化學教室報到。
  我這個沒有選修過化學課的文組學生,一邊擔心地想著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邊前往指定的地點。
  同時發了一封郵件通知新田菊華,今天的會議(笑)可能會遲到。
  「打、打擾了——」
  我畏畏縮縮地打開門,發現裡面的遮光窗簾全都拉上,室內一片漆黑。
  相對的,室內卻以相當大的音量播放著適合在冥想時聆聽的西藏地區經詩音樂。
  還有一股香甜的氣味,以及再明顯不過的酒精氣味刺激著鼻腔。
  不,與其說是酒精,倒不如說……就是酒?
  「這——」
  這彷彿不良學生聚集的地下活動空間是怎麼回事?這裡真的是教育機構裡的一間教室嗎?我不想進去,只想回去,我說不定是被惹不得的學長姊給盯上了。
  「好痛。」
  從黑暗深處傳來渾厚的碰撞聲,以及短促的呻吟。
  「有、有有、有誰在那邊嗎……?」
  明明聽見聲音就可以確定有人在,我卻忍不住像驚悚電影裡的女主角一樣詢問。
  我仰賴從走廊投射進來的光線,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好痛痛痛……」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一頭長髮窸窸窣窣地從桌子底下竄過來。
  我現在想要在川高七大神秘事件(也不確定有沒有)添上新的一筆,就取名為化學教室裡的貞子。
  「撞到頭了……幫忙開個燈吧……」
  「啊,好。」
  聽貞子這麼一說,我按下電燈開關。放學後的化學教室裡的日光燈亮起。
  「謝謝……喔——你來啦,有田弟弟~」
  「綠姊?」
  因為眩目光芒而瞇著眼晴緩緩起身的貞子,其實是穿著白衣的女教師,只見她正以雙手揉著似乎撞到桌子的腦門。
  除了每星期的朝會有機會遠遠看到她以外,這還是我入學以來第一次碰到貞姊……不,綠姊。
  「啊,呃,好久不見。」
  「嗨唷……咦?咦咦,奇怪……我剛剛想到什麼啊……」
  綠姊是多工人類,即便正在跟他人交談,腦海裡也會同時進行毫無關連的思考活動。
  「雁彌……你知不知道我剛剛想到什麼?」
  「我怎麼可能知道。」
  「是啊,我知道。」
  「嗯。」
  「啊哈哈——」
  這是什麼對話啊?正當我覺得她的笑容很天真無邪時,下一秒——
  「唔嘎啊啊啊啊啊!」
  ——就看到她扭動全身、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這不可思議的氛圍,從她學生時代以來就沒有變呢。
  「呃?請問妳為什麼叫我來這裡?」
  「啊啊,我只是……想說不知道你好不好……」
  綠姊披散著一頭被她抓亂的頭髮,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嗯……總之先坐下……要來杯溫酒嗎?」
  她說的,該不會是在那酒精燈上加熱的三角燒瓶裡面的液體吧?
  「老師,我還未成年。」
  「我知道啊……啊,對喔……那來杯咖啡囉。」
  綠姊一邊很睏似地揉了揉眼睛,一邊拉開窗簾、關掉BGM,動作慢得就像剛睡醒一樣。
  「以我個人來說,比起咖啡因,乙醇更可以讓我的大腦皮質清醒。」
  正在調整三角燒瓶底下火候的白衣身影,還真有照片中常見的科學家氣質。不對,她是國語老師啊。
  「白城老師,妳哪時轉到理科了?」
  「沒有轉啊……我一直以來都喜愛文藝,去他的公式……」
  綠姊一邊打呵欠,一邊比了比中指。
  「那妳為什麼這副打扮?」
  「嗯……?」
  她緩緩地看了看脖子以下的部分,瞬間抬頭說道:
  「COSPLAY? 」
  妳問我我問誰?
  「我也不清楚……它掉在準備室裡面,所以我就順手穿上了……」
  對喔,以前她來我家的時候,就是那種看到指甲剪也好、眼藥水也罷,甚至是有田家老爸不堪入目的DVD收藏,總之不管什麼東西都會專注地凝視,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
  「哎——喏……我把化學教室變成這樣了對吧——?」
  看來她也知道這個空間的現狀有些異常。
  「可是……你看,要是打扮成這種看起來像博士的樣子,不管由誰來看都會有『喔,是博士啊』的感覺吧。」
  並不會好嗎?
  「為什麼要把教室弄得像是不良學生聚集的場所啊?」
  「『不良或許就是一種温柔吧』——※斜陽。」(編註:日本文學家太宰治的小說作品。)
  「啥?」
  「思考事情的set跟setting很重要。」
  「什麼意思?」
  「set是指思考者本身的身體與精神狀況;setting是指思考者周遭的環境。也就是說,在民間等級的思考實驗中——啊啊有了!」
  綠姊「咖啪!」一聲地鑽到桌子底下。
  沙沙沙沙、嘩嘩嘩嘩、唰唰唰唰唰唰……
  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什麼點子,並將它寫在筆記本上。
  「喔喔喔,抱歉抱歉。」
  過了一會兒,她那頂著亂髮的腦袋又探了出來。
  「然後啊,說到藍鯨的交尾——」
  「不,剛剛並沒有聊到這個。」
  「啊,這樣喔,那應該是剛剛跟鞠彌傳LINE提到的吧。」
  「喔。」
  原來妳有跟那傢伙聯絡啊。我大概知道被叫過來的理由了。
  「雁彌,聽說你有女性恐懼症?」
  「沒有啊。」
  「要不要加入由我擔任副顧問的社團?我們社裡都是女生,而且都是些跟怕生沾不上邊、友善過頭的人,我想應該對你很有幫助。」
  「那個,我剛剛有說不是這樣耶?」
  「啊。」
  「怎麼了?」
  「抱歉,不行……那個社團去年廢社了。」
  「不管怎樣我都不要!我不想參加顧問這麼隨便的社團啦!」
  「別擔心,我只是副顧問。」
  「這無法當作不擔心的依據,而且已經廢社了不是嗎?」
  「咦?啊,對喔。」
  老師,妳剛剛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哎——反正只要隨便換個名字,提交新社團申請就有辦法吧。」
  「這不是作弊嗎?」
  「『總之,人活在世上,偶爾作點弊也沒什麼不對。』」
  綠姊將手掌擱在下巴上,擺出一個類似作者近照的動作。雖然我沒有拜讀過,但應該是《人間失格》裡面的其中一段吧。她從以前就是太宰治的鐵扮。
  「不過,只要看看旗魚的分布圖就可以得知了。」
  「不看。我也不想跟妳聊※松方弘樹。」(編註:日本演員,喜釣旗魚。)
  「那當然,因為我喜歡的是渡哲也啊。旗魚。咦?那不然是在說什麼?」
  找我來的是妳耶,這什麼態度啊。
  「啊,剛剛講到雁彌要不要加入我們社團吧。」
  「就說不是了。」
  這個話題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那不然呢?雁彌要給我情書嗎?」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無聲的吶喊。)
  「不是,是我想加入白城老師指導的社團。」
  「是嗎?但那個社團已經沒有了喔。」
  啊啊,可惡!
  為什麼小時候的我會對這個講不通的人抱持著淡淡的愛慕之情啊!
  「顧問老師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還因為有個真正像樣的社員加入而開心不已呢……」
  結果這個話題還要繼續下去嗎?我不禁在內心跌了一跤。
  好啦,起碼比我年幼時的回憶好一些,就繼續下去吧。
  「真正像樣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就是『我孫子町子』啊。」
  「不知道,那是誰?」
  「呃……我忘記本名叫什麼了,但就是『我孫子祥子』的女兒。」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孫子祥子是誰。」
  「原來我們不在同一個世代啊,她可是國民等級的女明星喔……啊,要喝咖啡嗎?」
  「我剛剛就說好了。」
  「啊,這樣啊……我要一匙砂糖兩份牛奶。」
  「是我要泡喔!」
  嘶嚕!這次我真的腳下一滑,差點跌倒了。
  「啊,又……雁彌,你今天讓很多N400波動了呢。」
  就算妳這樣指著我說也沒用。
  「啊啊夠了,這次又是什麼?新幹線?開到新大阪只要一小時又四十分鐘?」
  「N400啦,你沒聽過庫塔司和希爾亞德使用了事件關連電位的實驗嗎?」
  這個人為什麼認為一個高一學生會知道這種事情呢?
  「說得簡單一點,就是將電位流動當作反映了實驗對象的注意和認知結果,並加以觀察。」
  哇啊,真是簡單易懂呢。
  「比方說當人類的『預期心理』跟『結果』符合的時候,就會因為認知獲得滿足而露出微笑吧?」
  「喔。」
  就算用「吧?」問我,我也不懂啊。我想一般人在聽到「既定情節」或者「讓人有共鳴的哏」時應該會微笑吧。
  「另一方面,當預期和結果出現落差時,就會產生懷疑心態。」
  啊啊,這個可以用我剛剛的跌跤來比喻吧。
  「先不管實驗對象產生誤解的狀況,簡單來說,就是在這種實驗的狀況下,顯示實驗對象腦波的指針就是N400,其幅度會有所變動。」
  「喔——」
  確實如她所言,雖然一律以「笑」來表示,但實際上還是有分「嘻嘻」、「咯咯」、「哈哈」等各種不同種類的笑法。
  唉呀,不過就是個人的感受方式,還真有人會想得這麼複雜耶,簡直就像哪來的中二女高中生一樣——
  「嗯?」
  ——等一下,這個狀況、這個思考方式,好像可以運用到新田學姊所說的「記錄高層次衝動」什麼來著的設定……?
  「綠姊,妳剛說的那個什麼LR200——」
  「N400。」
  「——要怎樣做才能觀察到更多這個啊?」
  「觀察……?這個嘛,如果只是要看表面反應,那麼讓人遇到『這什麼鬼啊』的狀況就可以了吧。」
  「我最近碰到超多這種狀況。」
  具體來說,在遇到叫新田菊華的女生之後特別顯著。
  「既然這樣,只要將遭遇輸出到外界……簡單來說,傳達給很多人知道應該就可以了吧。如此一來,就有很多人會產生『這什麼鬼啊』的反應不是嗎?」
  「原來……如此……」
  把最近遭遇的「這什麼鬼啊」的經驗,傳達給更多人。
  「原來……」
  我心中有種茫然、卻又確實地將原本找不到的拼圖拼湊起來的感覺。
  不過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
  「——這個不清醒的才女所說的話到底值不值得相信,還有待商榷呢。」
  「『抱持著疑心右轉,跟抱持信心斷然右轉,其命運相同;不管怎樣都無法回頭。』——御伽草子。」
  綠姊再度擺出太宰的姿勢嘟噥著。
  妳還好嗎?
  「至於說到紅擬菟葵的捕食運動呢——」
  「什麼跟什麼啦!」
  馬上就讓N400產生波動了呢。
  ※  ※  ※
  我喝了一、兩口白城博士,不,白城老師準備的琥珀色詭異液體(據說是咖啡)之後,就離開化學教室。
  我並不是在意沾染了些許藥物氣味的燒瓶,不,其實多少有點影響,但我基本上是認為趕一下應該還來得及。
  因為我剛剛——在過來找白城老師之前——發了一封郵件給新田學姊。
  我在上頭提到,今天晚一點才會去參加在餐廳開的例會。
  ※  ※  ※
  「同學。」
  我一走進社辦大樓,就被一個留著三七分頭、戴眼鏡的「優等生榜樣」學長叫住,他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友善。
  「記得你是……之前跟前話劇社那幫人在一起的一年級生吧。」
  「嗯,是這樣沒錯……」
  對方一副盤查的語氣。看來已經遭到廢社的話劇社,在這裡依然被當成可疑份子。
  「你該不會是社員吧?」
  「不是。」
  不是,至少現階段我不記得自己有提交過入社申請。
  「嗯,我想也是,畢竟男社員就只有那個問題兒童……不過,女社員全都是問題兒童就是了。」
  啊?你這四眼田雞搞屁啊,我承認大多數人就是像你講的那樣沒錯,但河和同學可是例外的超優良模範少女喔,給我記住了,混蛋。
  但我不會說的。呵呵呵,可憐的學長,居然沒有發現河和同學真的很純真。
  「唉……那些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啊,都已經廢社了還老是成群結黨地晃來晃去……真的很礙眼耶。」
  哇,這傢伙真討厭,活像個校園劇裡面常見的訓導主任。
  「你應該也是被迫協助那幫人的惡作劇吧?」
  「啊——嗯,這個……」
  「唉,真可憐,被下了封口令吧。要是說了就把你可恥的秘密公諸於世之類的。」
  正確解答!
  啊,不,沒有答對。但總覺得那些臭婊子學姊會以一副平常的態度這麼說,我差點就要大大地點頭同意了。
  雖然我很怕自己對河和同學抱持的淡淡心意(不、不是愛戀之情啦)會曝光,但那似乎只是杞人憂天。
  嗯,雖然很意外,但她們並沒有威脅我。
  嗯,雖然有點蠻橫,但她們並沒有真的強迫我。
  「不,其實並沒有這——」
  「對了,我是學生會的,你應該知道站在哪一邊比較好吧。」
  「啊?」
  喂喂喂,搞什麼啊,臭四眼田雞,你這種行為就叫作威脅啦。
  「這是學長給你的親切忠告,要是一年級就跟那些週一的傢伙混在一起,到時連你都會被貼上底層的標籤。」
  好可怕——他的笑容好可怕——學生會完全就是壞人吧。
  「哎、哎呀……很遺憾,我在教室裡該說已經被孤立了呢,還是說沒有朋友呢……」
  雖然沒有人當面對我說,但背地裡大家應該都這樣叫我吧。
  「我大概已經是週一了。」
  雖然一半是玩笑話,但由自己說出口還是很沉重。
  該說是比想像中沉重嗎?總之受到的衝擊出乎意料地大。
  「想太多了吧,你不是那種感覺的人。」
  謝啦。
  這句道謝之所以沒吐出口,是因為他隨口說出的態度既輕佻又不負責任。
  如果以校園劇的慣例劇情發展來看,接下來我應該說「你又懂我什麼了!」
  但是我不會說。
  「就這樣,反正有什麼需要不必客氣,來學生會室吧。」
  喔,怎樣,可以讓煩惱的學弟妹商量人生目標嗎?哎唷,原來這個四眼田雞意外地是個正義之士?
  「我不會讓話劇社的人知道是你來告密。」
  是要告密喔!
  我雖然很想往三七頭後腦拍下去,讓他的眼鏡飛走,但還是忍了下來。
  然後他就走了,迅速離去。
  簡直就像想要避免扮演「適當地鼓勵可憐後輩的前輩」這種形象失敗一樣。
  「我贏了……」
  沒想到我有田雁彌這個「只要一開口,現場對話就會中止」的可悲技能,竟然會在這種地方派上用場!
  「勝利之後,不知為何如此空虛。」
  以上,就是將討厭的校園劇修改成中二風格校園戰鬥作品後的收尾台詞。
  ※  ※  ※
  「打擾了。」
  話劇社辦,不,前話劇社辦的門沒有上鎖。
  「嗯啊——?誰啊——?」
  回答的依舊是那有氣無力的聲音。
  雖然出乎意料的隨機遭遇佔去了我一點時間,但是她還在。
  「是我。」
  「啥啊~?有田仔!?」
  留著一頭看來就像辣妹的大捲髮女生,從書櫃後面鑽了出來。
  是真知子副社長。
  「唷呼——!話說怎麼啦!?有田仔放學之後不是有事嗎——」
  「是,是有事,但已經處理完了。」
  應該說我為了來這裡而強行將其結束。
  「為什麼副社長會知道啊?」
  「嗯啊——菊華華跟我說的啊——」
  話說這個副社長從菊華華那裡聽到不少消息哪。
  「好啦有田仔,快點去老地方的店吧,不要在那邊磨蹭。」
  真知子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不准讓可愛的菊華華等太久——」
  「不,根本沒在等吧。」
  「啊~?」
  「一起去不就得了。」
  我大步橫跨社辦,氣勢十足地來到她身邊。
  「是不是啊,學姊?」
  「哎呀~?有田仔你該不會——」
  看來她也發現了,巨大假睫毛下的黑亮眼珠轉了轉。
  自稱無感情的眼眸帶著笑意。
  「發現了?」
  「其實之前就有點懷疑了。」
  她沒有要逃避的樣子,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所以我毫不客氣地抓住那頭大捲髮。
  「新田菊華小姐,妳在幹什麼啦。」
  我隨意地一把抓起,她的頭皮,不,假髮跟著滑落。
  出現在那下方的是——
  「呵呵呵,徵婆同志,真虧你能發現啊。」
  ——啊,老太婆模式來了。
  「新田菊華現在被下達在家禁閉處分,不能讓敵性份子看到。」
  原來如此,還真是辛苦妳了。
  才怪。
  「敵性份子?是指老師和學生會的人吧。」
  「嗯,不愧是同志,不須仰賴翻譯機就可以理解,這樣就好說了。」
  我必須聲明,是妳這老太婆讓對話變得難以進行的好不好?
  「姑且退個一百步好了,我可以理解妳在老師面前有必要喬裝,但為什麼在我們面前也要假裝成別人啊?」
  「我們?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妳有必要騙過老師,不過應該不必連社員都欺騙吧。」
  「咦,我沒有欺騙喔?」
  「啊?」
  「我從入學以來就不時會切換換裝式人格嘛,大家都很清楚這個狀況,而且還會配合我喔。」
  「啊啊?」
  「我還以為你很快就會發現,沒想到花了不少時間呢。呵呵,雁彌從以前就很遲鈍啊~」
  「……喂。」
  「我是新田菊華,叫我菊華就可以了。」
  「喂,新田菊華。」
  「別這樣啦,我們無法預測誰會突然闖進來啊,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
  「………………」
  吸、吐、吸、吐。
  我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然後深呼吸。兩次、三次。
  「那個………我還是問一下好了。」
  雖然我覺得也不用問了
  「為什麼妳要刻意喬裝成辣妹的形象?」
  總覺得這根本是針對討厭辣妹的有田雁彌。
  「哪有為什麼啊,你這笨蛋!」
  喔,金八老師來了。
  「是你自己說的啊!要我用普通女生的人格。給我把吐出來的口水吞回去啦,混蛋!」
  喔,太妹來了。
  「嗯,我是說過啊?但我也說了吧,不要模仿書本或電視節目裡被設計過的女生形象,而是找妳周遭的普通女生學習。」
  「That's right,親愛的雁雁,你的確這麼說過。所以這個人格是以我身邊的女生為藍本設定的啊。」
  「妳身邊有這種辣妹女生嗎?」
  「有啊。喂~」
  「………………咦?」
  討厭,這讓人渾身發毛的似曾相識感是怎麼回事?
  「等……咦,新田小姐?妳剛說什麼?」
  「喂~是說——老哥好思——」
  「妳、妳、那是……那個人格,那個一點也不像的模仿該不會……」
  「嗯?有田哥哥你怎麼了?都這種時候了還在說什麼啊。」
  「什、什、什……」
  「好吧,要搜、搜尋當時的情況……然後重播嗎……」
  「Y、Yes。」
  我戰戰兢兢她點頭,只見新田菊華將食指貼在左右太陽穴上,以先前聽過的做作合成人聲的音調說道:
  『學姊,下次換個平凡一點的人格吧。』
  『呼……女人這種生物,說到底要活得平凡才是最困難的啊……』
  『不,我不是說這種人生哲學層面的事,而是要妳模仿一下妳身邊那些平凡女孩子就夠了。』
  『我身邊的……OK,那下次就以鞠彌為基礎建構人格吧。』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發自靈魂深處的痛哭。)
  「我的妹妹哪是這種辣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我很想為了保護以清純可愛聞名的我家妹妹名譽,拿鐵鍬往臭婊子副社長的臉上狂轟猛打,但還是忍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將剛剛抓下來的那頂大捲假髮,梳理成秋田名產——生剝鬼節風格的雜亂長直髮。
  「呼、呼……※再見了臭婊子副社長,死於破曉……」(編註:典出《機動武鬥傳G鋼彈》第四十五話標題。)
  儘管手法有點粗暴,但如此一來她應該就不會切換到那個讓我火大的人格了吧。
  「勝利之後,不知為何如此空虛……」
  「可是,我家裡還有備用的喔——」
  「………………」
  我又輸了。
  「不愧是有田同志,竟然能看穿我的擬態。」
  「哼。」
  我將假髮遞給學姊。
  「不,我完全被騙過了,我真的以為是不同人。」
  至少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
  啊啊,真可恨。要說什麼可恨,就是妹妹說我有田雁彌無法正眼看著女生說話的可笑指控,開始變得有幾分可信度了啊。
  但是遷個最高機密不能隨便洩漏出去,因此我只好刻意強調其他理由。
  「哎呀,不愧是學姊,演技卓越!我完全被妳的演技征服了!繼承了知名女演員·安孫子祥子的DNA,在童星時代便發光發熱的安孫子町子的演技果真一流!」
  「哎~是說有田仔,你跟我講話的時候基本上都不看我的臉吧——」
  「而且!加上那一臉濃妝,更不會有人發現了!到底抹了多厚的粉底啊!可惡,我被濃妝跟演技騙了!要是沒有濃妝跟演技,我一定可以靠敏銳的鑑識之眼瞬間識破啦呀喝——!」
  「不不,不可能,不管你的觀察力有多敏銳,要是沒有看對方——」
  「囉唆啦,生剝鬼給我閉嘴!」
  我將亂糟糟的假髮按到新田菊華的頭上。
  「呀——!哪家小孩在哭鬧啊——!」
  哇啊,擔任埼玉組閣負責人(推測)的新人類,居然知道位於遠方的秋田縣男鹿半島的民間傳說啊——
  「是說……就算是我,也不是完全沒在看啊。」
  「啥?」
  也就是說,在見過幾次之後,當這個濃妝豔抹的學姊笑的時候,我腦中偶爾——真的只是偶爾而已喔——會閃過「咦?明明是個婊子卻有點可愛?」的念頭;仔細想想,又不禁覺得這個笑容有點像某人。
  ——哎,不過說穿了,我是直到剛剛聽綠姊提到話劇社以前的事情,才確定的就是了。
  在聽到川高的話劇社有知名女演員的女兒加入,以及她在童星時代使用的藝名之後。
  「學姊畢竟還是失策了吧,換了外型卻※沒換名字就是漏洞啊。」(編註:真知子與町子發音相同。)
  「唔,是這樣嗎?因為聽說如果要撒大謊,只能有一件事情是假的,其他都要是真的。」
  啊,確實是有這個說法。
  「哎呀呀,看來《機構》的情報也不盡完善。」
  不是吧?那只是舊人類也知道的一般論調喔?
  「妳既然被處以禁閉處分,就乖乖地待在家裡吧。」
  因為被禁閉的理由牽涉到個人隱私,所以我沒有多提。
  「反正學婶也沒去上課吧。」
  「確實是沒有,因為沒有我的座位。」
  「那妳幹嘛特地跑到學校來?」
  「為了社團活動。」
  「可是已經廢社了啊。」
  「因為大家想參加演出,我身為社長當然要想辦法。」
  「什麼辦法?」
  「就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你。」
  「啊?」
  「我說希望你協助我是真心話,如果讓你覺得我玩過頭,那我在這邊道歉。」
  「不,那個是……無所謂啦……」
  察覺真知子學姊的真面目時,我確實覺得超可惡的。
  可惡,居然被擺了一道。
  可惡,真有本事啊。
  同時也笑了。
  「那個——」
  見我默不作聲,她緩緩開口。
  「雖然話劇社被廢除了,但只要成立新的社團,以校規內容來看,還是有機會可以參加演出。」
  聲音聽來有點含糊。對講話向來很流暢的新田菊華來說,算是難以辨認的聲音。
  那既不是真知子學姊、也不是老太婆、不是金八老師、不是中二女,是我從來沒接觸過的人格。
  「沒錯,所以就算只是為了通過審查委員會,我也想換個社團名稱跟活動內容。」
  既非中二也不是辣妹的某個人,這時舔了舔嘴唇,吸了一口氣後繼續說下去。
  「雖、雖然沒有明確的基準,但如果沒有顯著的差別,社員組成也一樣的話,學校不會認同這是一個新社團。如果能招收幾個一年級社員進來,我想學校也不能完全不當作一回事。而第一個加入的便是河和同學。」
  她的聲音真不可思議。明明有點害怕地瑟縮著,但在那背後,該怎麼說呢……有股明確的堅強意志。
  那是想要傳達出什麼的意志。我想是類似這樣的感覺。
  所以,即使聽不太清楚也能傳達給我。大概就是這樣。
  有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我想要看著對方的眼睛、聽清楚對方的聲音。學姊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低下頭、垂下眼。
  「然後,新的社團——」
  呼——她略顯粗魯地吐了一口氣。
  「在話劇社學長姊的建議之下,還是弄成接近話劇社的社團,比方說戲劇社或者喜劇社之類的。畢竟我社代代相傳的理念,就是將快樂帶給觀眾們。」
  「喔……這樣啊……」
  有田雁彌,你明明很介意這個看起來有點難過的人格,結果說出來的話只有這樣嗎?不是吧,你不是來說這種話的吧。
  「嗯,就是這樣。你看那裡。」
  我才剛注意到新田學姊抬起頭,她的雙眼已經越過我的頭頂看著上方。
  「?」
  我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去。
  在前話劇社辦的門上,掛著一幅以勁道十足的筆觸書寫的毛筆字。
  『世界是喜劇』
  「……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叫了一聲。
  「所以,我們這次想創辦喜劇社。」
  「……學姊?」
  我再度轉向她,因為那軟弱的聲音裡面摻雜著動搖,嘴唇也微微顫抖。咦?她快哭了?為什麼?
  「現、現在,我們社團沒有可以寫劇本的人,雖然大家有一起討論並試著整理劇本,可是卻不太順利。因此……聽起來或許不可靠,但我們平常會做些有趣的事情,想說只要把那些事情變成劇本就行了。」
  「那個,學姊……?唔、妳哪裡不舒服嗎……?」
  我忍不住開口詢問。雖然不知道她現在是哪種人格,但臉色鐵青,說話顫抖又帶著哭腔的狀態不太尋常,看起來像是在畏懼什麼一樣。
  「嗯,我沒事,聽我說。那個,所以,如果讓有田覺得不舒服的話,真的很抱歉,是我們太欠缺幽默細胞了。我原本以為你會笑,真的很抱歉。」
  「不,我是笑了沒錯啊。」
  雖然覺得不甘心,覺得很可惡。
  可惡,我竟然笑了。
  「真的嗎?」
  「真的啊。所以……我也不知道所以後面要接什麼,總之就是……」
  呃,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在進入高中之後,也多少覺得就這樣消沉地度過三年有點——」
  所以新田學姊她們找上我的時候,我其實有點開心,啊,說開心可能誇大了點,但感覺好像可以做些很青春的事情,我自己也有點想這麼做。換句話說——
  「——學姊,不對,社長。新田社長,我想加……」
  「誰在裡面!?」
  門後突然傳來查問聲。是個男的。
  「不好!學姊,快躲起來。」
  「咦……呀啊。」
  我情急之下將新田社長的身體拉近——僵直的身體帶著一股香氣——然後按到桌子底下。下一秒,社辦的門便被粗魯地打開。
  「是你啊……!」
  是那個三七頭四眼田雞。
  「……你好。」
  「怎麼,你又被話劇社……前話劇社的人叫來了嗎?」
  「不,不是的。」
  「那就出去,這裡禁止進入。這裡是靜態性社團社辦大樓喔,你是哪個社團的?不對,你是哪來的,叫什麼名字?」
  「我是……」
  我是——
  ——桌上有紙筆。我粗魯地一把抓過來,用歪七扭八的字跡書寫。
  「我是喜劇社的。」
  「啊?」
  啊個屁,你是沒聽見啊,混帳!
  「喜劇社,負責撰寫劇本!我是一年A班的有田雁彌!」
  轟——
  我以尾田老師的手繪文字效果為背景(這是錯覺),將剛寫好的入社申請遞了出去一
  桌子下的某人以纖細手指抓住我的腳踝。
  「喜、喜劇社……?」
  四眼田雞學長也因為我毅然決然的氣勢而略顯退縮。
  「我們學校沒有這個社團。」
  更正,好像不是退縮。
  「之、之後會申請設立——」
  雖然不知是否能通過,總之盡力去做吧。妳說是不是,學姊?
  ※  ※  ※
  這是一部喜劇,是單純的腳本。
  接下來即將呈現在各位眼前的一切誇大不實、亂七八糟、荒誕無稽、莫名其妙的表演,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創作。
  所以請各位儘管取笑,不,應該說拜託各位笑一個吧。
  請笑一個,好啦,拜託,求求你們了。
  不然我……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算了,沒差啦。事到臨頭再好好取笑自己就行了。
  因為現在這個世界就是流行這一套。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每次去剪頭髮的時候,我都會指定男性的美(理)髮師。因為如果是女性來為我服務,我就會忍不住在意對方,以至於無法放鬆下來。
  當我一邊讓理髮師剪頭髮,一邊跟責編(帥哥)聊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也大大地點頭表示理解之意,接著說起自己過去的經驗。首先將時間拉回到國中時代,當時的他就算只是跟班上的女生講話也會有點緊張。聽他這麼一說,我試著回想了一下,自己也是這種會太過在意別人反應的國中生。雖然現在可以一笑置之,但當時的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很丟臉,拚命地想要隱瞞,成天擺出「跟女生相處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態度,跟他一模一樣。
  接著,其他店員和客人也搭上這個話題,大家聊開之後,簡單地統計了一下,結果竟然有超過半數的成年男性過去都有過這種經驗。
  就是這樣,在不屬於那半數(概算)的真正硬派男性讀者眼中看來,或許會覺得本書的主角真的很彆扭,但麻煩各位寬容;若您不是硬派而是我們的同志,就請抱持類似的心情。各位能夠以體恤的態度欣賞這位不成熟少年的成長故事,就是我莫大的幸福。
  為各位獻上本作品的,是初露鋒芒的老練新人,成熟的新面孔王雀孫。在此向各位以及集英社大樓方向跪拜感謝,讓我有機會在此和大家再次見面。
  えれつと老師,這種没有勇者登場、沒有戰鬥、沒有超帥爆強內容,由色情產業跳槽過來的無名大叔寫的廢文,之所以可以變成像樣的輕小說,都是因為你的功勞。請讓我在此致上最大謝意。
  丸戶史明。其實我還沒機會拜讀你寫在書腰上的一句話,不過我猜你這傢伙肯定不會乖乖做好工作(這是稱讚),所以就讓我先基於揣測給你回覆吧。去你的好傢伙,謝啦!
  編輯部的丸寶編輯、永田編輯、稻垣編輯,光是在這裡將三位的名字列出來,就充分表達出本作品有多麼難產,事實上我也真的是沒臉見你們。在這裡也一併對山下先生表達誠摯的感謝之意。
  第一次閱讀本人作品的各位,辛苦了。你們或許會想「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故事?」,其實我就是希望各位以「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故事?」的感覺去享受這部喜劇。如果今後各位可以繼續閱讀這部作品,將是我無上的幸福。
  不是第一次閱讀本人作品的各位,唷,小子,好久不見,歡迎回到地獄深處。我這次也是一如往常,是個招搖撞騙的爬格子作家,請多指教,不要轉台喔。
  二〇一四年  晚秋  王雀孫
发表于 2016-11-6 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神劍闖江湖是是么鬼?不是浪客剑心
发表于 2016-11-9 0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听说插图女主和樱花庄里的真白长得一模一样……
插画老师,人物设定要加油啊!
发表于 2016-11-21 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特意去下了日版的插图来看,女主确实像真白,不过发型还是有点区别的。
没有朋友,朋友很少=后宫很多基本是惯例了吧。
普通高中生=家有个超可爱的妹妹,身边还有位超可爱的青梅竹马,学校还有个交情好又性感的学姊,班级有个善解人意的同班同学,社团有个迷糊老师,此外几乎没有任何男性友人。
后宫众多,有感情线结局的话,基本是单线,女一基本确定。其实就是男主帮中二演员女主,解开心结,搞搞社团活动的故事。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5-19 02:25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