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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文库] [十文字青]公主的獻祭 02 實現我的願望吧[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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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6 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fengyeying93 于 2016-11-8 05:54 编辑

          公主的獻祭 02  實現我的願望吧
    ───────────────────────────────────────
          作者:十文字青
          插畫:吟
          譯者:張凱釣
          圖源:沙漠賞日
          錄入:沙漠賞日Allen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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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特別嚴禁轉載至SF輕小說頻道和輕小說文庫
         ───────────────────────────────────────
   櫻的哥哥、妹妹。最強的魔性擁有者們登場!!

   「你是我的漆黑太陽」
   櫻的哥哥杜蘭突然出現在遭到拘禁的海迪面前,替他的魔性(Blood命名。因為魔性的調職,無法繼續待在櫻的身邊,然而海迪的日子依然飛也似地過去。
   另一方面,櫻受命攻打法拉斯城,公國并派遣了櫻的妹妹薺所率領的七六旅團當援軍。第八公軍一面突破帝國的防衛網一面前進,等在前方的是足智多謀亞璃簾。到底能否攻下法拉斯城呢!?

   熱血沸騰的大戰幻想交響曲,眾所期待的第二集!

   ───保護公主殿下......

   ───不可以讓公主殿下死去......

   ───公主殿下......

   ───快來保護公主殿下......

   ───快聚集......

    ───到公主殿下的前方......

   在第一次站上的戰場中,櫻一開始無論如何都無法踏出步伐。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engyeying93 于 2016-11-6 22:17 编辑

   第一章  她的名字是亞璃 ALICE IS NOT HER NAME

        ───到底在哪里誤入歧途的?
   海迪·巴蘭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因為能思考的時間很多,多到不行,甚至能說除了思考之外沒有事可做。

   因為他雙手銬著手銬,正被關在牢裏。

   不,正確地說是受到拘禁。
   根本就一樣。
   起碼類似的東西。此處是軍事區地下的禁閉室,用來關押違反軍紀的人和重要的俘虜。換句話說就是牢獄
   「......事情不該是這樣......
   在悠閒的多庫逹村出生和成長,進入公立學校,雖然沒有交到朋友,某種意義來說就是沒交到朋友才能跳級成為軍人。說道威脅迪斯提亞公國的敵人,那就是帝國。既然加入了軍隊,當然想對打擊帝國的貪婪野心提供助力。
   還有升官,只要立下功勞升了官,就能得到爵位,薪俸會提高,稅金也會減免,爵位越高,減稅甚至免稅的適用範圍還會擴展到親兄弟和親人身上。
   海迪是為了公國和家族,為了一族而努力。
   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
   「......究竟是哪一步呢......
   海迪垂下頭去。
   身為公立學校畢業的准軍官,他被分派到可說是最前線的耶路瓦拉第八公軍,這還算好,不,突然分派到最前線是有點奇怪,並不是很好,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一到了派駐地點,第八公軍司令皮耶爾·安德雷中將就從天而降。
   得到的任務,應該說是職位,是隨侍太守的侍衛官。
   而且太守還是迪斯提亞大公的親生女兒,第四公主。
   這件事海迪在到任前就知道,她不是靠著父親,而是年紀輕輕就立下顯赫戰功,擁有公國軍上將的階級,此一事實存在於海迪腦中。
   流著東方大陸名門血液的人。大半天生就擁有魔性(Blood)這種特別的力量。或許該說是有著魔性這種特別的力量,他們才能成為國王或公爵,構成支配階級。
   因此耶路瓦拉太守當然也擁有魔性。
   但海迪從沒想到她會是單槍匹馬沖進敵軍之中,如此亂來的人。
   魔性是能夠辦到這種事情的荒唐力量,說實話海迪從沒想像過。
   擁有這種魔性的公主殿下,她該說是很少見嗎,或者該說是根本不曾見到過的美人,而且還住在骯髒房間內,也不把衣服穿好,眼睛都不曉得要看哪里才好───這方面是優點也是缺點,也能說是表裏如一,但對侍衛官而言,說的委婉一點也不是能輕鬆隨侍的女性。話雖如此,太守櫻絲提亞莉斯·迪斯提亞利斯上將閣下兼公主殿下,的確是值得侍奉的貴人。
   公主。
   有得到這是適當稱呼的認可,所以海迪都這麼叫她。
   這是何等命運的惡作劇,成為公主的侍衛官這種榮譽..而與其說是不幸,應該算是幸運。
   海迪打從心底這麼想。
   「因為我不做的話人們會死。」
   戰場上公主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深深地刻在海迪的腦海中。
   雖說天生擁有超強的魔性,公主為什麼要做出單槍匹馬突擊敵軍這種亂來的舉動,那句話就是答案。
   海迪想要幫助那樣的公主,為了公主他願意做任何事。他該這麼做,必須要這麼做。這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只是,如果沒有成為公主的侍衛官,那這種事情是否就不會發生。
   「......不,沒有這回事是嗎......?
   他也搞不太清楚。
   不斷地思考仍然搞不清楚。
   「我擁有魔性......?」
   海迪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哪有可能......
   的確,說來也奇怪。
   迎擊廢王席克,札拉士達所率領的帝國軍,這場戰爭他還記憶猶新。
   把帝國軍的機士不斷擊倒的人是公主,但讓公主看能打倒多少機士就打倒多少,好消耗公主的體力,最後再由廢王席克來進行最後一擊,這就是對方的作戰計劃。
   說不定照那樣下去,公主會敗給廢王席克。
   海迪無視公主想要獨力取勝的意志,出手幫忙。
   如果是與公主和廢王席克相同,擁有魔性的侍女露露奇娜·莉莉路還有基吉可那還能夠理解,海迪只不過是一名剛從公立學校畢業的少尉,為什麼居然幫的上忙。
   甚至還讓廢王席克身受重傷,迫使對方撤退。
   他也覺得那時的自己速度很快。
   精神相當集中,還是說身體狀況絕佳,抑或是狗急跳墻,他的身體輕盈到無法用這類理由來說明,能夠靈活行動,以飛快的速度。
   那時的海迪明顯並不尋常。一定有什麼原因。如果要說那是魔性,他也沒有能夠加以否定的根據。
   「......那,我接下來會怎樣......?」
   他無法預測,但怎麼想眼前都不會是光明的未來,因為現在他被關在這種地方。
         ───該不會。
   會這樣終其一生......吧?
   應該不會。即使要繼續拘禁,也會移送到某個地方,比如說像專門的監獄之類。
   不過,海迪是宣誓要效忠公國的軍人。假如真的有魔性,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東西,他還是想為了公國使用這股力量。他願意發誓不會在為了公國意外的場合使用,應該說拜託請讓他發誓。
   也不用到關起來吧,我不會做出危害公國的事情,這是我的祖國。雙親跟弟妹住在公國,做為侍衛官侍奉公主,海迪·巴蘭為公國鞠躬盡瘁。
   「......為什麼我必須要像這樣被關在牢裡......?」
   原因果然是那個嗎。
   魔性是王公貴族的東西。以迪斯提亞公國來說,公爵家和部分上流貴族擁有魔性。海迪是庶民,可說是在非常鄉下的地方生長的一介庶民,不值一提的一介庶民其實是魔性擁有者───這是否為會帶來困擾的事實?該怎麼說───傷害特權階級的權威之類?
   如果這是會帶來困擾的事實,該怎麼做?
   只要隱瞞就好。要怎麼做?
   「......抹殺。」
   這句話浮現在腦海中,海迪顫抖了一下。───不,不會......吧?不會做出這種過分又恐怖的事情......吧。應該......不會,總覺得不會,如果不會就好了,不會做吧?不可能去做啦。
   不會去做啦。
   當然,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要相信,沒事的,哪有不相信的理由?這是他的祖國。公國對海迪來說是重要的事物,公國是美好的國家。關於其他國家他只有關於軍事的知識,以及一般普遍的印象,所以很難拿來比較,但他認為公國並不能說是特別邪惡的國家,起碼跟帝國那種不斷侵略,造成戰爭災民接連出現的國家不同。
   抹殺。
   即使是軍人,在哪之前還是公國人民的海迪,應該不會被那樣對待。他這麼認為,想要這麼認為───然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旦開始思考就無法停止,腦中一片混亂。
   正因如此,他沒有聽到腳步聲伙食任何聲響。門突然打開讓海迪嚇了一大跳。
   「───噫呀啊!?」
   「喔喔。」
   是誰?背對著從通道射進來的光線,只能知道似乎是男性。
   不,就算此處光線明亮,還是不會知道男人的真是身分。
   男人臉上戴著怪異的面具。
   「關了一陣子你卻依然很有活力呢,海迪·巴蘭少尉。」
   ......───請、請問是哪位......?」
   「我嗎?我是特別審問官。還有幾個其他的身分,不過在這裡我以特別審問官來自稱比較妥當。」
   「特別......審問官」
   「沒錯,少尉。」
   特別審問官吧面具取下,海迪倒抽了一口氣。
   安德雷司令是名美男子,說實話海迪并沒有看過像司令那般外表出眾的男性。已經不能說是沒看過,該說是以前并沒看過,
   特別審問官臉上掛著笑容。世上能有這麼吸引人的笑容存在嗎。如果海迪是女性,一定會看的入迷,不,海迪雖然是男性,其實也看的入迷了。
   「我是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你可以叫我杜蘭。杜蘭塔立安這個名字有點太長,你不覺得嗎?」
   ......嗯、嗯。不......那個,咦......?」
   海迪在腦內反芻剛才那句話。
   ───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迪斯提亞利斯?
   「我是我國迪斯提亞公國目前唯一的特別審問官───
   杜蘭瞇起眼睛,他那紫色的瞳孔閃爍著光芒。
   杜蘭───看來是公爵家的族人,換句話說在公國中,似乎身分無與倫比的高貴,有著異常美貌的男性把海迪從拘禁室放出來,然後帶著他進入軍事區的房間內。和這名男性待在一起,就連冰冷房間中的樸素家具,看起來都像是品質精美的高級品,真是不可思議。不,說什麼這名男性,根本不該有這種想法。身為公立學校的畢業生,海迪並沒有馬上想到,說道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他可是多里安大公的兒子。
   大公家的次男。
   櫻絲提亞莉斯·迪斯提亞利斯公主───公主的兄長。
   總之回到正題。
   他不能有在任何失禮之舉,必須要畢恭畢敬。不管對方說什麼,都要回答是、是、是、遵命。那是當然,身分懸殊,海迪僅是一介庶民。
   「那麼───
   杜蘭把兩張椅子面對面排好,一張讓海迪坐,他自己做到另一張上。海迪挺直了腰桿。
   「是、是。」
   「啊,在那之前。」
   杜蘭微笑著將視線往下移到海迪的膝蓋上,說是膝蓋,不如說是在雙腿上的雙手。
   「要不要拿掉手銬?不會痛嗎?」
   ......不、不用。并不會痛......
   「不過很不好活動吧?」
   「這、這個,是那樣沒錯......但是我、我、下官是受到拘禁,因此......
   「你真是嚴肅呢,少尉。」
   「承、承蒙您誇獎,下官倍感光榮。」
   「不,我并沒有在誇獎你。」
   「啊,是、是那樣嗎?抱、抱歉......
   「算稍微有些在誇獎你把?」
   「謝謝謝謝您。」
   「起碼我對你有好感,看來你是個好孩子。」
   「這、這......
   海迪低下頭咬著嘴巴───湧現在胸口的這股感情到底是什麼?
   害羞?不好意思?總之令人坐立難安,但是他當然只能龜縮坐著,
   「那也好。」
   杜蘭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溫柔的笑聲。
   「如果你說保持那樣沒問題,那就繼續戴著手銬吧。無論如何,我要做的事情都───
   他沒繼續說下去,過了一會后,房間的門縫一聲地打開。海迪差點要暈過去,說起來是久違地在明亮的地方注視,他有感受到不同的特別之處。果然是獨樹一格,超越常人。
   ───完美!
   海迪在精神世界閉著單眼豎起大拇指。在現實世界他就辦不到了,現實中的他意識完全收到壓制。那寶石般的瞳孔,那細長又挺卻不尖的鼻樑、那像是快要折斷的鐵細下顎曲線、宛如羽毛般柔軟的臉頰、還有拿超自然、非常自然又耀眼的身體,海迪只能俯首稱臣。公主似乎在生氣,但那表情只有無與倫比能夠形容。
   「杜蘭哥哥......!」
   「喲,櫻。」
   杜蘭瞇著眼睛舉起手來。
   「你的打扮依然那麼糟呢。」
   「明明有其他該說的事情,你卻劈頭第一句話就說這個!?」
   「第一句話是『喲,櫻』吧?」
   「歪理!」
   「是嗎?不過你的打扮真的很糟。」
   應該沒有多少人能否定杜蘭說的話。
   他說的完全正確。
   雖然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公主只穿平常那件像是內衣的衣服,對不久前還在拘禁室內的海迪來說,刺激是在太過強烈。絕對不可錯過。不,不可以看,他不知道看哪裡,甚至想要自殺。
   「櫻大人。」
   從公主的後方,嬌小的金髮侍女選上長袍,如果沒有露露奇娜·莉莉路在旁邊,在很多種意義上公主到底會變成怎樣呢,事情肯定會變得很麻煩。公主邊嘖一聲邊拿起長袍套上。
   「這樣你就沒話說了吧。」
   「我覺得你前面要釦起來,至於光腳嗎?」
   「真是囉嗦」
   「櫻大人───唔。」
   公主的身後,豐滿到有種不道德感的侍女摔倒,人偶奇努可也跟著一起摔倒,但它馬上站起來并撿起從基吉可手上飛出去的拖鞋,接著放到公主的腳邊,公主穿上拖鞋,用鼻子哼了一聲。
   「這樣就完美了。」
   「櫻。我實在很擔心你的將來,不只未來,現在也是。」
   「我還沒落魄到要讓愚笨的杜蘭哥哥擔心。」
   「說人愚笨真是不錯的態度呢。」
   「你來做什麼。」
   公主稍微瞧了海迪一眼,再瞪向杜蘭。
   「只要身為太守的我還活著,即使是杜蘭哥哥,我也不會允許你在耶路瓦拉亂來、」
   「這麼說來,海迪·巴蘭少尉的瞳孔很黑呢。」
   「別岔開話題!」
   「不,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職責,在關於疑似案例的審問上,光憑太守的權限是無法阻止身為特派審問官的我。」
   ......唔、唔、唔。」
   公主緊握雙拳,咬著牙真的發出唔、唔、唔的聲音、如此完全居於下風的公主,海迪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名男性很厲害。
   不,不能想說什麼這名男性,但輕而易舉地辯贏公主,讓海迪不只有若干的敬畏,還有著莫大的反感。你對我的公主做了什麼......要是說出來或許就是這種意思,可是公主當然並不是海迪的公主。
   公主走進房內。
   「我要待在一旁。」
   「好啊。」
   杜蘭對著公主微笑。那是讓人不由得抱持好印象的笑容,很難討厭,該說是非常困難。
   「我並不會感到困擾,你就好好看到結束吧。」
   「就算你拒絕我也會那樣做。」
   

   「基吉可和───你是露露奇娜吧?你們也進來吧。」
   「那請恕曉得失禮。」
   露露奇娜鞠躬后進到屋內,基吉可邊重新調整眼鏡的位置邊要走進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腳又絆到墻壁,差點又要跌倒。即使如此基吉可跟奇努可總算進到房間內,并在關上門的時候夾到手指。
   「啊痛。」
   ......基吉可的笨拙程度一點都沒變呢。」
   杜蘭也看傻了眼,絕世的俊男也會看傻眼呢,想想這也是當然。
   無論如何,起碼不是兩人相處,對海迪來說可以放鬆───才怪。
   先不管露露奇娜和基吉可以及奇努可,公主雙眼一直注視著海迪,正確來說是注視著海迪和杜蘭。
   說實話海迪相當緊張。
   「我想你也知道───
   杜蘭交叉雙腿,還用指尖撥了一下瀏海。
   「第八公軍司令皮耶爾·安德雷知道此事。我是特別審問官,只接受多里安大公的命令來執行任務,可說是超越法規的存在,但我不喜歡硬來。我的主義是盡量不要引起風波。海迪·巴蘭少尉,你放心,我不會對你不利,只要你不是會危害公國的邪惡人士。」
   ......我、我!下官......危害公國,這種事情───
   「噓。」
   杜蘭把身子往前傾,將食指鐵道海迪的嘴巴上。
   「你不用說,我會看著你。」
   ......看?」
   「別說話,不,也不用點頭,不需要搖頭,我會看著你,因為我能夠看見。」
   杜蘭的紫色雙瞳發出光芒。───魔性。
   魔性辨識者,他剛才這麼說。海迪無法把目光從杜蘭的雙眼上移開。
   多麼───深邃的眼睛。閃耀的紫色光彩宛如拂曉的天空,黑色瞳孔仿佛是無限延伸的洞穴,
   「關在月亮裹側的雛菊。」
   杜蘭輕聲說道。
   在洞穴的深處,杜蘭正在招手。來這邊。只能夠前往,海迪並沒有拒絕的權力。他也不想拒絕,反而是很想前去,去那裡才是正確的。
   ───那裡?
   那裡是哪裡......
   這裡喔,杜蘭指引出道路,海迪只需要隨之前進。
   可是,並沒有道路,黑暗,什麼也看不見,杜蘭也不在這裡,當他正在困惑,就有人推了他的背,是誰?他不清楚,某個人在身邊,靠著他,拉著他的手,在黑暗中往上爬。簡直像是座樓梯,一階一階地上升。是夜晚嗎?如同在夜空中朝上方奔馳,不斷地上升。恐懼,還有不安,喘不過氣來。沒事的,某個人在鼓舞他,不用擔心,就是那樣,沒事的,往上,繼續上升。
   接著終於到達了。
   這裡是哪裡?
   月亮的裹側喔,某個人告訴他。可是,沒有其他人存在。
   看不見任何東西。
   黑暗。
   真正的黑暗。
   ......救命。
   這裡很暗,太暗了。
   救命。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沒有聲音,無聲,沒有感覺。手呢?腳呢?不清楚。
   救命!
   想要大聲喊叫───喊叫?
   聲音。
   誰的?
   自己的?
   自己是誰?這裡是哪裡?
   ───該不會。
   眼睛。
   瞳孔的內部?
   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你是───
   「冷靜下來,少尉。」
   聲音響起。是杜蘭的聲音。
   「吸氣......吐氣......沒錯,慢慢地深呼吸。」
   模糊地───開始感受到光芒,看見光芒。
   能夠感受到。
   存在,自己存在於此。
   椅子。海迪坐在椅子上。這是剛才那間房間,杜蘭交叉著雙腿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稍微歪著頭露出微笑。
   「月亮的裹側如何啊?」
   ......如何是指───月亮的......裹側?」
   「不需要聽這個人胡說八道。」
   公主插嘴,她往上撥了一下就像溶入玫瑰露的白金色頭髮。
   「那麼少尉的魔性到底是什麼?杜蘭哥哥。」
   「很令人感興趣呢。」
   杜蘭把雙手交疊在嘴巴前面。
   「我相當感興趣,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確認。少尉,你在公立學校跟武術教官比試,還贏了對吧。」
   ......啊,是。怎、怎麼了嗎......?」
   「和武術教官的比試中,你從來沒輸過,記錄上這麼寫。」
   「我、我想那是偶然,該說是碰巧嗎。而且第一次大概是教官太大意......
   「武術教官是凱雷爾·路多倫多嗎?」
   「是,正如同您所說。」
   「他是子爵加的三男,擁有魔性,潛在等級是D,最低位階,算是很弱的魔性。」
   ......這、這樣啊,咦?那......有什麼問題嗎?」
   「有。」
   海迪隨即回答。事實上就是如此,對方越強,受到啟發我也能夠發揮力量,他原本是這麼想───但并不是從沒覺得很不可思議過。
   「少尉,簡單來說那就是你的魔性。」
   ......身體特別靈活?」
   露露奇娜皺著細長的眉毛。
   「那是指對魔性有所反應嗎?」
   「嗯喵啊?」
   基吉可本來是想要思考,結果卻在發呆───是嗎......?那樣的話,肯定發呆過頭踏入了危險的領域。她的表情不妙,似乎稍微出神了。
   「沒錯。」
   杜蘭張開雙手,把交叉的左右腳互換。
   「擁有魔性的人在附近,少尉的魔性就會發動。也就是自動型,以系統來說是強化系。身邊擁有魔性的人越多,少尉就會單純地越變越強。雖然不是肌肉和神經上的作用,少尉的魔性應該是以增強肌力的形式來 體現。」
   「您說了越多是嗎?」
   露露奇娜一問,杜蘭從容地點頭。
   「我的確那麼說,越多。加以說明的話,魔性的強度也會有影響。總結起來,越多魔性擁有者在身邊,魔性越強,少尉就會跟著變得越強。」
   露露奇娜皺著眉頭,嘴巴動了一下。
   雖然沒有聽到聲音,不過她大概是說真是奸詐。
   「這是。」
   杜蘭再度把雙手交疊在嘴巴前面。
   「相當棒的魔性呢,海迪·巴蘭少尉,我調查了你跟你家族的來歷,我就直說了,起碼在能夠調查到的範圍中,完全沒有混合任何一滴有身份地位的人所流的血。至於非常久遠的過去就無法得知了。總之,你這種人天生會有魔性,是非常非常稀有的事情。」
   ......那我───該怎麼接受這個事實?」
   「嗯?」
   「假定我有魔性......但那時偶然......並不是我所努力獲得的東西,也不是我所期望,所以該怎麼說......
   「先讓我說一句,少尉。」
   「是。」
   「我討厭那種想法。」
   ......啊?」
   「不管是否有所期望,人都有背負著很多的東西,以及欠缺東西,才來到這個世上,這或許有語病,我并不相信由世界神卡巴拉所定下的命運,可是,我認為命運這種東西。生下來的瞬間所得到的東西,沒有得到的東西,那些才是命運。人都無法逃避那種命運。」
   「無法......逃避命運。」
   嗯,你該接受那些,應該說也只能接受。」
   「少尉。」
聽見叫喚的聲音,海迪一看過去,公主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高興。
   「別相信那個人說的話,他是個騙徒。」
   ......啊,是。咦,可、可是,剛才......
   「用花言巧語來欺騙,好操控別人,這就是他的手段。」
   「是、是那樣嗎!?那我必須小心點.......
   「噗......
   杜蘭差點要爆笑出來,連忙用手遮住嘴巴。
   「他還真是個坦率的人呢。櫻,我聽說你的新侍衛官是魔性擁有者,本來很擔心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但出乎我意料之外呢。看來似乎不會是第二位想取妳性命的刺客。」
   「你明明沒有在擔心。」
   「我是你的哥哥喔,櫻。我一直比誰都還希望你幸福。」
   「感覺反倒會不幸呢,拜託別那麼做。」
   「你做為我的妹妹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由我來希望你的幸福也是命運喔。你只能接受。」
   「絕對,不要。」
   「唉,真是倔強,我的兄弟姐妹每個都是。───對了,少尉。」
   「是、是。」
   海迪挺直腰桿表情嚴肅,杜蘭差點要笑出來。
   「你接下來會經過幾道手續,只要立下誓言,你就可以回到原部隊。當然,也要你那麼希望。」
   「我希望那麼做!」
   「真快,我以為你會問我如果不希望會變成怎樣呢。」
   有需要問那種事情嗎?
   該不會,杜蘭以為海迪是個笨蛋。不,雖然不是特別聰明,腦袋也不是特別靈光,但這種事情只要思考就會理解。魔性由國家來加以認證和管理,公國不可能放任魔性擁有者自由行動。雖然有些害怕,海迪還是去注視著杜蘭的眼睛。
   「我身為公主的侍衛官宣誓效忠公國。如果今後也能繼續保有原職,我將會專心在任務上,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好吧。」
   杜蘭回答時視線沒從海迪身上移開。
   「那麼,我要替你的魔性取名,這也是特別審問官兼魔性識別者的工作。」
   氣氛緊張起來,不只海迪,連公主、露露奇娜、基吉可都屏息以待。不過奇努可是人偶,本來就沒有在呼吸。
   『你是我的漆黑太陽。』
   杜蘭說出名字的瞬間,海迪感覺到像是內臟緊縮了一下。
   「潛在等級是AA。」
   接著說出來的這句話代表什麼意義,海迪并不太理解。可是公主、露露奇娜跟基吉可都面露驚訝。特別是露露奇娜還抬高眉毛───該不會是在生氣吧......
   「總之,詳細的說明就等之後在進行。我想你有很多疑問,如果你有提出,我能夠回答的我會盡量回答。」
   「啊......是、麻、麻煩您了,特別審問官......殿下。」
   「叫我杜蘭就好,只要對我的美抱持著相當的敬意,稱呼這種東西我並不在意。」
   「這......這樣啊。不、不,即使如此也不能直呼您的名字......
   「那就照普通那樣加大人如何,這樣就恰當了吧?」
   「杜蘭混蛋!」
   公主挺起胸膛指著杜蘭。
   「這樣叫他就好。很適合這個人。」
   「喂喂,櫻。要是你那樣說我,即使心胸寬大如我,也會想要做出壞心眼的事情喔。」
   「杜蘭哥哥的壞心眼是天生的,打從本質就爛了,令人不忍卒睹。真的很慘烈。」
   「耶路瓦拉太守櫻絲提亞莉斯·迪斯提亞利斯上將。」
   杜蘭的聲音突然改變,表情也變了,美麗之外加上冰冷和嚴肅。
   基吉可還是呆滯著,但露露奇娜縮起下顎稍微彎腰,表達著敬畏。明明是由基吉可操控,奇努可卻跟露露奇娜一樣立正站好,真是個迷。
   至於公主,用一句話形容就是很懊惱。嘴巴呈現へ字形,感覺雖然懊惱,但是只能沉默地洗耳恭聽。
   「我,公國軍總司令部特使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少將,以公國軍總帥多里安·迪斯提亞利斯之名下令。」
   杜蘭從懷中拿出卷宗,優雅的攤開給眾人看。
   「命令你率領第八公軍前去攻陷法拉斯城。另外,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少將的七六旅團也會參加本次作戰行動。你要閱讀指令書嗎。」
   ......不用。」
   公主的臉色發青。
   ───法拉斯城。
   法拉斯城位於越過耶路瓦拉北方的魯瓦拉廢地之處,過去是馬洛這個國家的城市,現在由帝國所佔領。
   攻陷?要進攻馬?越過魯瓦拉廢地攻陷法拉斯城?才剛阻止帝國軍的侵略?又要叫公主那樣做?
   「快讀。」
   杜蘭把似乎是指令書的卷宗對著公主。
   「快讀它,櫻,閱讀好加以確認。你有這麼做的義務,沒錯吧?」
   ......!」
   公主把指令書搶下來,一看完正要用力丟到地上。
   「櫻大人!」
   受到露露奇娜的制止,公主似乎回心轉意,公主把指令書交給露露奇娜後,抬起下顎用俯視的眼光瞪著杜蘭。
   「我會聽從命令。」
   「不是這樣吧,櫻?」
   杜蘭把雙眼瞇到剩一條線,眼尾下垂,嘴唇的兩端整個吊起。即使如此勉強也還是美貌。可是絕不會讓看到的人感到愉快,完全是相反。
   「好好說出口。你是軍人又是太守。換句話說你是公國的狗。狗要有狗樣,我從你小時候就那麼教你吧?」
   「如果我是狗,杜蘭哥哥你也一樣吧。」
   「那又如何?我是狗,並不會改變你是狗的事實。來,櫻,表現出你是高級的狗吧。不是學狗叫,不要泣訴,用人類的語言來說話。」
   ......命令。」
   公主的下顎微微顫抖。杜蘭毫不留情搖頭。
   「不對。」
   「謹遵!」
   「沒錯,就是那樣,櫻,接下來呢?」
   「謹......
   「對。」
   「謹遵。」
   「加油。」
   ......謹遵命。」
   「別在這裡停下啊,櫻,前面都白費了。」
   「謹、謹遵命令!這樣總行了吧!」
   「這樣總行了吧,這句是多餘的,櫻,你是隻教養不好的狗,必須給你處罰。」
   杜蘭重新面向海迪,這次他臉上浮現出非常舒服的笑容。
   「海迪·巴蘭少尉,只要你立下誓言,就能恢復原職。可是,讓魔性擁有者隨侍在太守身邊,考慮到各種理由,這種事情必須慎重。因此我會向安德雷司令提案要調動你的職務。司令會判斷我的擔憂很正常,而不會拒絕吧。」
   ......也就是說───
   海迪低下頭去,應該是從脖子,以及肩膀失去力氣,整張臉朝下。
   「我會,不再是......公主的侍衛官......?


   ×


   原本當然不是自願要成為侍衛官。
   海迪·巴蘭是軍人,軍人必須要服從命令,在公立學校,特別是從選擇軍人課程開始,就不斷被教導服從命令的重要性。只不過是一個人違反命令,就有可能會對組織的營運產生重大影響,根據情況還可能造成組織瓦解。他接受嚴格的訓練,使他能夠正確地回應命令。不能說不,服從命令,那就是軍人。
   受到拘禁時一併沒收的卡巴蘭劍寶劍───瓦帕,也還給海迪。
   安德雷司令把海迪叫到司令部,給了他新的調職令。
   「海迪·巴蘭少尉,我在此命令你於本日四月十八日就任為吾等第八公軍第一連隊連隊長輔佐實習軍官。」
   「是!」
   海迪把右手的手刀架在左胸行公國軍式敬禮來回應。
   「海迪·巴蘭少尉就任為第八公軍第一連隊連隊長輔佐實習軍官!」
   ......嗯,該怎麼說......抱歉。」
   「咦,怎、怎麼了嗎.....?」
   「你眼淚泛淚喔。」
   「咦咦!?哪、哪有可能......
   海迪用手擦拭眼睛周圍,確實有點濕濕的,雖然沒發覺,但淚水在他的眼眶打轉。
   司令邊咳嗽,邊深感歉意地皺眉。
   「就我來說............是想讓海迪你繼續專心當公主的侍衛官,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杜蘭塔立安殿下所說的話也有其道理,咳,咕,哈............
   銀髮美髯的里歐涅·卡特上校扶著差點要倒下的司令。
   「司令,請坐到椅子上。」
   ......不、不要緊。」
   「司·令。」
   羅蘭·達多留上校邊用首摸著滿是鬍渣的下顎,邊用眼睛看向椅子。
   司令嘆了一口氣,表現出「真是拿你們沒辦法的態度」坐到椅子上。卡特上校和達多留上校似乎也想說那是他們才該講的話。
   「總之───
   司令用手帕遮住嘴巴,又咳了兩、三聲。
   「情況就是這樣............海迪你以後要在達多留上校的身邊學習......嗚嘿......身為軍官的言行舉止......
   「說是我,其實你會跟的人是我的副官。」
   達多留上校看向海迪還對他露出奸笑。
   「說實話,我的部隊很嚴格喔。你看我都這麼規規矩矩,副官可是比我更守規矩。」
   達多留上校連該穿得堅挺的軍服都穿不好,怎麼看都不覺得是規規矩矩,不過副官也許因此是很認真的人。
   不管怎麼,啊,這樣啊,好好,怎麼樣都好,說實話海迪很難捨棄這種心情。但必須要捨棄掉,完全地。
   海迪向達多留上校敬禮。
   「還要請您多多指教.......
   「明明那麼年輕卻一點活力都沒有呢。」
   「對、對不起......
   「總之,請多指教啦。」
   達多留上校一拍海迪的肩膀,他就眼眶又泛著淚光───不行。
   不能這樣下去。
   海迪馬上衝回房間,收拾僅有的私人物品。這個房間和公主的私人房間中間只隔了一間房間,既然已經不是侍衛官們,當然要跟著這間房間說再見。
   在前任房間的途中,海迪內心期待著是否會遇見公主,但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他打開窗戶,窺探公主的房間,窗戶有打開,可是裡面似乎沒有人,搞不好公主並不在房間內。
   一拿著行李來到走廊上,就遇到用單手輕輕地舉起巨大洗衣籃的露露奇娜。
   露露奇娜朝他輕輕點頭,本來正要從他身邊走過去,卻又停下了腳步。
   「聽說您分派到第一連隊。」
   ......啊,是,沒、沒錯。要麻煩達多留上校了。」
   「這樣啊。」
   「是、是,那個───
   公主她還好吧......
   海迪很想發問。可是,海迪已經不是侍衛官,詢問公主的情形超越了他的職務。公主是太守兼公國軍上將,對一位新任軍官來說是遙遠的存在。
   ......───那個......請多保重。」
   「謝謝。少尉也要保重身體,在軍務上努力。」
   「是、是。」
   「那麼請恕我告辭。」
   露露奇娜鞠躬完就離開,這下───
   光這樣就結束了嗎。
   鼓起勇氣問公主的事情就好了,但是問了有怎樣?會有改變嗎?什麼都不會改變。
   接到調職令後到現在為止的短暫期間中,到底思考了多少次,今後又會明白多少次。
   海迪·巴蘭已經不是公主的侍衛官了。
   不久就會習慣,他這麼告訴自己,依依不捨地離開本殿。太守的私人房間、辦公室、謁見室,此外還有金庫跟寶物庫的本店或許再也不會踏進來。
   離開主城,直接前往位於城市內東北方的第八公軍駐紮地區。一抵達第一連隊的軍營,士兵就帶領他到連隊司令部和埃米爾·布流雷上尉見面。
   標準身材,頭髮是褐色,眼睛是棕色,非常難說明是怎樣的男性,同樣年紀的男性如果有一百人就會跟七十五人左右相似的男性,正站在連隊室正中央閱讀文件。要是沒穿著軍服真的一點都不顯眼,甚至就算穿著軍服也不會引人注目,即使如此又不是凡庸之輩。漫不經心的話或許會沒有察覺,但仔細一瞧任何人都會認為他是有才乾的人,眼睛銳利,站姿毫無破綻。桌子跟椅子是連隊長專用,身為副官的自己絕對不能使用───能感受到這種堅定的意志。這人肯定非常頑固。
   「海迪·巴蘭少尉?」
   布流雷上尉瞧了海迪一眼就把視線移到文件上。
   海迪敬禮。
   「是!接到調職令,本日於第八公軍第一連隊就任,我是海迪·巴蘭少尉。」
   「了解。」
   「是。」
   海迪維持敬禮姿勢一動也不動。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布流雷上尉斜眼看著海迪。
   「你在做什麼?」
   「咦......啊,是,司令吩咐下官跟著達多留上校來學習軍官該有的言行舉止......達多留上校說我會跟著副官您做事......所、所以。」
   「不知道做什麼?」
   「是!您說的沒錯!」
   「好吧,少尉。那我來給你工作。」
   「謝謝!」
   「尋找你的工作」
   「是!」
   ───......
   海迪瞪目結舌,布流雷上尉稍微困惑地看著他。
   「怎麼了?」
   ......沒事。」
   「我話說在前頭,我討厭的軍人有兩種。一個是看起來並不無能的無能軍官,另一個是看起來無能實際上也無能的軍人。我很忙,現在到處都欠缺人手,懂了就快離開。」
   「是!」
   海迪走出連隊長室。
   在進入駐紮地點之前海迪就察覺到,連隊因為要準備戰爭而非常忙綠,根本沒有時間按部就班教導新任軍官。不要帶來麻煩就好,去做些雜事。應該是這樣。這反而激起了海迪的鬥志。
   海迪好不容易找出軍官營舍的地點,還有分配給新任軍官的房間,他立刻放下行李。之後就回到連隊司令部,用一段時間稍微觀察軍官們的行動。
   雖然不時會想起公主,但他咬牙拋開。眼前有該做的事情反而令人感謝,集中精神,忘記公主吧。
   不久他發現連隊司令部的軍官們會帶著聯繫表,到處來回奔走。裡面還有一次抱著三四張文件,便確認聯繫表便從連隊司令部離開的軍官。
   海迪叫住了那位軍官。
   「下官是新任的海迪·巴蘭少尉!如果能讓下官幫忙就太好了!」
   對方瞪了他幾次,也有人直接無視,接著總算拿到一張聯繫表。閱讀練習表就能知道該前往何處。駐紮地點的導覽圖已經記在他的腦海中,起碼知道什麼設施在哪裡。送達聯繫表後回到連隊司令部,在跟另一位軍官攀談。在重複幾次之後,換成軍官會主動叫他,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營舍的房間是四人房,海底跟托魯中尉、佛蘭中尉、強恩少尉同房。強恩少尉雖然不到海迪這種程度,也還算年輕,托魯中尉差不多是三十歲,佛蘭中尉年齡差不多在兩人的中間。
   一開始三人都有找他聊天,但是海迪不太能好好回話,讓氣氛變得尷尬。如果是慣例的固定台詞,明明就能簡單說出口,為什麼會無法正常對話?一旦陷入自我厭惡,又更說不出話來。保持沉默的海迪,三人逐漸把他當成空氣,這是跟平常一樣的情形,這樣也好,他已經習以為常。
   即使房間變成一片黑暗,他還是在想著公主,難以入眠。
   已經無法再見面了嗎?
   不,應該不會那樣。
   第八公軍朝法拉新城進軍。雖然會留下防衛耶路瓦拉的部隊,但從今天往返的聯繫表看來,第一連隊會參加作戰。
   杜蘭命令公主率領第八公軍攻略法拉新城,當然公主也要前往法拉新城。
   海迪會跟公主站在同一個戰場上。
   話雖如此,無法跟還在當侍衛官時一樣,在公主的身旁戰鬥。海迪會做為第一聯隊的一員,作為一個齒輪,展開行動。
   原本軍人就是這種生物。
   來到耶路瓦拉就任之前,海迪也有心理準備。
   卻成為了公主的侍衛官這點實在不太好,因為這讓他一直在想些奇怪的事情。
   想著這樣好嗎。
   自己還有更多能夠做的事情,以及該去做的事情吧。
   ───擁有魔性的我。
   「什麼愚蠢的想法......!」
   海迪不自覺的喊出聲來,把同寢的軍官前輩們都吵了起來。
   「什麼事!?」
   「怎麼了!?」
   「是誰在說話!?」
   「對、對不起!夢、夢話啦!抱歉!真的很抱歉......
   軍官前輩們雖然有抱怨,還是馬上又睡著了,不過海迪從那之後也苦悶到天明。再稍微睡一下後,第二天也在幫忙送交聯繫表,偶爾還是會想起公主。
   有時會有士官和他說話,跟他商量一些事情。邊處理這些邊遞送聯繫表,第二天就結束了。強恩少尉在睡前和他說了晚安,他太高興而驚慌失措,一下子做出不回答。
   ......為什麼我總是這樣......
   當他在漆黑的床上不經意的自言自語,不知道是托魯中尉還是佛蘭中尉就咳了一聲。該道歉嗎。不對,如果道了歉反而會吵到人。看來保持沉默才好───是嗎?明天一早再道歉就好。不過或許明天中尉就忘記了,道歉只會讓他感到困惑。況且不知道該跟哪位中尉道歉,不行,沒辦法道歉。但是不道歉真的好嗎......
   如果是公主一定會不負責任地說。
   『照你喜歡去做就好啊?』
   之類的。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啦。』
   也有可能這麼說。
   最後大概會這樣講。
   『你很煩耶,真的好麻煩,好想消失......
   在那張凌亂的床上躺著,把雙手放在肚子上的公主,那副樣子浮現在眼前。
   你很煩、好麻煩、怎樣都好啦,有點想親耳聽到公主這麼說。希望公主能更樂光,要怎麼樣做公主才會把目光一項快樂的事情還有變得開朗呢?
   希望公主能夠笑著。
   如果可以希望她一直笑著。
   啊啊,不過,現在公主的各種悲觀還真讓人懷念。
   『你很煩。』
   想讓公主這樣說。
   『好麻煩。』
   想看見公主露出覺得麻煩的表情。
   『好想消失......
   不行啦,公主!
   馬上說出這種不知分寸的發言。
   如果公主消失會很困擾!
   『你說誰會困擾?』
   那當然......
   有很多人,困擾的人非常多喔。露露奇娜小姐非常重視公主,基吉可小姐也是,司令雖然那樣也是在擔心公主喔。
   ───當然我也是。
   『可是,少尉已經不是我的侍衛官了吧。』
   心臟差點要停了。
   乾脆停止或許還比較好。
   『好想消失......
   海底小聲地呢喃,這次沒有咳嗽回應他。他聽到了打呼跟平穩的呼吸聲,同寢的三人似乎睡的很沉。


   ×


   ───以上,報告完畢。」
   門馬末磨說完就閉上嘴巴低著頭,咎埜不人很清楚他這麼做的理由。
   因為門馬不想直視不人。
   ......辛苦了。」
   不人一點頭之後,門馬輕輕地嘆氣。
   「那麼,在下就此告辭。」
   ......要繼續麻煩您了。」
   「遵命。」
   門馬雙手交叉並將額頭貼上來行禮,接著就轉身離開,他翻開簾幕,正要走出有些昏暗的總監室,不人叫住了他。
   ......門馬大人。」
   「是。」
   門馬轉過身來,三十歲前後,留著細長鬍子的門馬還是不想和不人目光對上。身上的綠色衛服顯示他是臣十三位,至於不人穿的衛服是藍色,表示為臣十二位。
   不人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年齡,不過大該是二十歲左右,門馬比不人大上十歲,臣位卻比較低。當然會不愉快,況且不人又是那種出身。
   ......我接到耶路瓦拉的第八公軍會進行增援的報告。」
   「是從哪裡接到的報告呢。」
   ......從別的管道。」
   「原來如此。」
   門馬的表情稍微扭曲。法拉斯佔領軍團內設立的調查部,門馬身為部長,不人從別的管道得到情報,這個事實讓他很不高興。對不人來說,雖然不想讓門馬不高興,但他判斷隱匿得到的情報反而有害。
   ......請進行調查。我想要正確地把握對方的戰力。」
   「遵命。」
   ......麻煩您了,門馬大人。」
   「咎埜副總監。」
   門馬咳了一聲。
   「請別繼續這樣。」
   ......是要我別繼續做什麼?」
   「稱呼在下的時候,請不要繼續加上大人,咎埜副總監是在下的上司。」
   ......抱歉,今後我會多加留意。」
   「希望如此,那告辭。」
   門馬說完就走出房間。下賤的人表現謙卑,這也會讓人氣憤嗎,不人撫摸著下顎。
   ......真是困難啊。」
   不人也穿過幕簾離開總監室。雖然一直注意到要改,但等到察覺又已經駝背了。穿著衛服的人一定會在不人面前停下腳步,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來彎腰鞠躬。在室外的話根據情況可以點頭示意,不過在室內臣位低的人一定要跟臣位高的人這麼行禮。法拉斯佔領軍團中臣位比不人還高的只有唯一一人,所以每個人都跟他行禮。即使臣位是不人比較高,還是沒有人出身比不人還低賤。
   剛在走廊和不人插身而過的人,他總覺得那個人對著他的背部低身說著。
   「只不過是個前自由民......
   雖然想要轉過頭去確認,但如果眼神對上了要怎麼辦?
   即使受到辱罵,或是有人抱持著不滿,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人這麼認為。
   因為那是事實。
   咎埜不人確實曾是自由民。
   帝國的自由民是指沒有身分───連奴隸這種下位也算不上的人,別說當做人了,連物品都算不上。大部分的情況都會遭到徹底無視。一般認為是過去犯了重罪而從人類社會受到放逐的人們的後代,可是自由民連存在價值都不被認可,起源當然也不可考。
   高貴人士的一時興起讓不人成為下七位的奴隸,雖然他本身認為是錯估的評價,但他的才能受到認可,而跳過人位得到了臣位。
   連奴隸都不是,,如同草芥的自由民,別說是受到帝國養育的人民,甚至成為了為帝國發張盡心力的臣民。
   並不是說沒有前例,但的確非常稀少。必須接受前自由民的命令來工作的人,他們的心情可想而知。
   話雖如此,如果不人外貌出眾,外表看起來是個氣宇軒昂的大男人,他們或許也還能接受。
   然而不人雖然很高,姿勢卻很醜,他也覺得自己是適合跪著或者蹲著的體型。而且明明才二十歲,少年白讓他有一半是白髮。眼睛是淤泥般的渾濁顏色。偶爾看著鏡子,不人自己都會感到消沉。
   ───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不人一天內會自問好幾十次。
   答案早就決定好了。
   為了做該做的事情,不人才會在此處。
   法拉斯主城的天守閣是樓閣型的建筑物,頂樓能夠把四面的墻壁像窗戶似得全開,眺望整座城市。
   爬著樓梯就感覺到風。看來墻壁敞開了,並沒有點著燈火。該出聲還是不要出聲,不人正猶豫著。它的主人喜歡高處和黑暗,而且最喜愛在夜晚的高處沉思,他不想妨礙主人。
   還不到換上睡衣就寢的時間,主人原本就是晚睡的人,沒有任何問題,這是他的推測。不人爬上階梯後,差點要整個人往後仰。
   主人好好穿著宮家軍人才能穿上的特別衛服。
   稱為禁衣的這套衛服,從不人的角度來說,會覺得這到底是想怎樣的服裝。
   因為,禁衣是用相當薄、類似絲綢的纖維構成,緊緊貼著身體,所以輪廓,和一些細微的微妙部分都會明白呈現出來。特別是女人,看起來更露出肌膚沒兩樣,會不知道眼光該擺哪裡。
   穿著那種衣服,主人不會害羞嗎?
   不人到現在還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主人本身並不在意。高貴人士都有某些低賤之人無法理解的地方,不管是主人,還是主人那位把不人撿回來的祖父。
   話雖如此,主人穿著禁衣的樣子不人也差不多看習慣了,只要不凝視就不要緊。
   但是,這次無法如此。
   糟糕。
   太糟糕了。
   主人把頭冠取下了。
   冠本來就是戴在頭上的東西,頭冠是個表現重複的名稱,但帝國的高貴人士都不讓別人看見頭部,特別是頭髮,所以都用照頭髮形狀製作的冠來遮住頭髮。聽說是自古有頭髮和靈魂相連的想法,以此為由來養成的風俗習慣,庶民先不提,高貴人士們現在還是頑固地因循舊習。
   不人的主人當然也是一樣。
   從還是少年的時候就服侍主人,但到目前為止沒看過她的頭髮。
   不,是從未看過。
   看到了。
   房間雖然昏暗,正好偌大的月亮浮在夜空中。主人的頭髮跟不人的不同,是烏黑亮麗,筆直的頭髮。很長又烏黑的頭髮隨著夜晚的風搖曳在空中。
   不人想要膜拜,即使沒有一丁點的信仰之心,他還是覺得這該膜拜,只能膜拜了。
   同時罪惡感也襲上心頭,看到了主人的頭髮,這不是能夠得到原諒得罪,只有以死謝罪。
   不過主人背對著不人,陷入沉思中,沒有注意到不人,乾脆當作沒看見會不會才是為了主人好?不人有什麼樣的下場都沒關係,但他不想讓主人感受到恥辱。該怎麼辦?
   「該不會。」
   主人說話了。
   聲音跟平常一樣,不人的主人今年十七歲,卻無比沉著,幾乎不會驚慌失措。
   「你在哪裡嗎?咎埜。」
   根本不可能說謊,謊言也沒有意義。
   ......是,亞璃簾大人,我在這裡。」
   「片刻,不,暫時。」
   ......是。」
   「回去,這樣的話。」
   ......嗯?」
   「我叫你離開!」
   聽見主人氣憤的聲音,這或許是頭一遭。
   「過一會兒後再回來!我要戴頭冠......在那段時間中......
   ......是、是!十分抱歉!」
   不人急忙走下樓梯。一到底下那一層樓,他就無法保持站姿,整個人趴倒地上。不行了,我不能活下去,我怎麼做出這種事。讓主人內心動搖,根本死不足惜,只能去死了。不過原來主人也會生氣,也會羞恥地大聲起來。這是多麼令人喜悅的事情。───啊啊,頭髮。
   看見了頭髮。
   美麗的頭髮,那麼美麗的東西居然存在世上。前自由民,低賤,和草芥沒兩樣的咎埜不人,要看到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奢侈,根本不該去看。
   但是,過一會兒再回來,主人這麼命令他。命令必須要遵守。已經好了嗎?還沒嗎?到底是哪邊?
   當他躊躇的時候,樓上傳來聲音。
   「上來。」
   ......是,我馬上到!」
   不人急忙跑上樓梯,主人戴著頭冠,點起了燈火。比起灰色更像銀色的瞳孔在細長的眼睛中完全沒有移動,和平常一樣散發出冰冷又聰明的光芒。嘴唇塗了白色顏料是唯一的化妝,工整但偏小的臉,所以嘴唇要是不白看起來會比實際年齡更年幼。
   不人低頭跪下。
   ......剛、剛才我做出非常失禮的舉動,請給我處罰......
   「忘掉它」
   ......可是。」
   「我說忘掉它。」
   主人的聲音稍微帶著動搖───不忍這麼感覺。
   ......是。謹遵您的吩咐。亞璃簾大人。」
   「抬起頭來。」
   ......是」
   只要是主人要求的事情,不人都會去做,他依照主人的吩咐抬起頭來。雖然受到主人注視會讓他想消失,當然並不是真的會消失。只要主人沒這麼希望就絕對不會,如果主人這麼希望,他會排除萬難在一瞬間消失吧。
   「我討厭你的臉,咎埜。」
   ......是,對不起。」
   「知道原因嗎。」
   ......我不清楚,對不起。」
   「因為你很自卑,你認為自己很醜陋吧,並不是那樣。你那過度的自卑讓你變醜。今後別再那樣了。」
   ......是。」
   主人說別再那樣,那只能照做。捨棄與生俱來的自卑,辦得到嗎?就算辦不到也要去做,無論如何。
   不人站起身來,從上方俯視主人。不人的身高比主人不止高出一個頭。捨棄自卑,不能自卑,說到不會自卑的人?就在眼前,主人,學習主人的言行舉止就好。
   ......這樣總行了吧」
   「那種說法太傲慢了喔。」
   ......這樣啊。」
   「這話題就到這裡吧。」
   主人的眼角稍微下垂。
   飄逸的長髮在不人的腦海中閃過。主人年幼時的臉,細微的表情,背影,跪著時看到的纖細下顎,主人把白色顏料涂在嘴巴上的動作。不人把主人的一切都記憶在腦海中。
   亞璃簾宮家的前任當家把他撿回去當奴隸,還提拔他,讓他能服侍亞璃簾宮太華子。
   在帝國,即使是出生在皇帝親族的十四宮家,沒有給國家帶來貢獻也只會是下級的臣民。
   主人選擇成為軍人,不人也當然跟隨主人加入軍隊,今後不人也不會從主人身邊離開。
   直到生命終結。
   如果遭到主人拋棄,那不人的命就沒有價值,屆時他就會自殺。
   ......亞璃簾大人,公國要攻打過來了。」
   「嗯,我知道了。」
   主人稍微張大眼睛。
   銀色的瞳孔點燃了異常的光芒。
   不人最喜歡這一瞬間。
   「給我情報,咎埜,所有的情報。來擬定戰略吧,這是戰爭。」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engyeying93 于 2016-11-7 06:37 编辑

第二章  就連擦身而過都無法 LONG WRONG DISTANCE


   海迪·巴蘭的日子飛也似地過去。公主的事情,不,不光是公主的事情,他甚至沒有時間思考。為了不讓自己思考,他讓自己很忙碌。
   法拉斯城攻略作戰除了第一連隊外,還有第四連隊、第五連隊、第七連隊參加,第二、第三、第六、第八連隊留守。第八公軍的戰鬥人員總數二萬名餘中大約一半,要越過魯瓦拉廢地參加戰鬥。這些還要加上負責運輸跟醫療之類的非戰鬥人員,會成為超過一萬三千人的大部隊。
   海迪是在第一連隊副官埃米爾·布流雷的底下做事,因此,做好安排讓第一連隊約兩千五百人順利穿越廢地抵達法拉斯城,還有在進行戰鬥后平安地回到耶路瓦拉,就是他的工作。
   正確來說,幫忙可稱得上是無數的準備工作,正是海迪的職務。
   這做起來非常有趣。
   預測,擬定計劃、進行分析、把該做的事情列表檢視。
   要比喻的話,就是把高低起伏不平的道路鋪平,打造出平整的道路。比較地圖、人員、物資的名稱與數量,發現小缺陷。找到缺陷就一個一個填平,大家團結一致地開拓道路。
   只是,現在誰在做什麼,道路進行到什麼程度,這些事只有實際的統籌者布流雷上尉所掌握,其他的軍官不一一詢問上尉就無法縱觀全局,因此連繫上的誤解,還有重複作業這些問題不時會發生。
   果然讓相關人等全員隨時都能確認進度比較好,為此利用公立學校所使用的黑板跟粉筆如何,海迪戰戰兢兢地───真的很膽顫心驚地,別說責罵了,甚至有受到處罰的覺悟,向布流雷上尉提出建言。
   上尉乾脆地接受了海迪的意見。
   「好。那黑板和粉筆也由你來準備,你就試看看吧。」
   「是、是!感謝您!」
   耶路瓦拉這種大城,絕對有一、兩間私塾,海迪曾經聽說過,黑板跟粉筆本身就是採用某處的私塾所使用的東西。
   不出所料,某件私塾的倉庫內擺放著老舊的黑板,請對方出讓之後把黑板放到馬車上運回連隊司令部。粉筆只要是富裕人家的小孩就會拿來在石墻塗鴉,要多少就有多少。海迪在黑板上寫下大致的行動計劃以及計劃表,什麼事情進行得如何都一目了然。
   軍官們也都很聰明,不久眾人都會各自活用黑板,圖表受到改良,工作的效率大幅上升。
   「喲,少尉。」
   當海迪正感動地眺望著上面用多種筆跡寫著各式各樣事情的黑板,達多留上校輕輕用手指戳了他一下。
   「你會想到一些奇妙的事情呢。比起軍人更適合當官史吧。」
   ......或許真的是那樣。」
   「你在學校的成績很好吧。」
   「因為我只有念書這件事可以做......
   「什麼意思,你是在挖苦成績很差的我嗎?」
   「咦,您那時成、成績不好嗎......?」
   「課堂上我都在睡覺。」
   達多留上校摸著滿是鬍渣的下顎,
   「沒有課的時候我都在跟女人睡覺。」
   ......全、全都在睡覺───中度過嗎......
   「不,你該有反應的不是那邊吧。」
   「嗯?」
   「該吐槽的地方。」
   ......吐槽?對、對不起,我,不,下官這種程度的腦袋不太能理解......
   「沒救了。」
   達多留上校按著額頭嘆氣。海迪剛才就發現,他的臉色很差。
   海迪抬頭望著達多留上校。
   「那、那個,上校。」
   「怎麼了。」
   「需要我拿水來嗎。」
   「啊?」
   「我在想您是不是宿醉.......
   「你猜對了,不過並不需要這麼關心我,我不是司令,自己會照顧自己。」
   「對、對不起!今後我會多加留意......
   「巴蘭少尉。」
   突然有銳利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回頭一看,布流雷上尉抱著一整捆文件靠近,海迪連忙敬禮。
   「是、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有空陪連隊長聊天的話,不如去工作。」
   布流雷上尉把文件推給海迪,接著瞪向達多留上校。
   「上校,如果要來連隊司令部,請等到酒醒再前來。這樣無法教導下屬。」
   「我已經酒醒了,也沒人想要我成為榜樣啦,埃米爾。」
   「我一直都認為上校該做個好榜樣。」
   「只有你吧。」
   「附帶一提,自己該做的事請自己做好。」
   「為什麼要有你在?」
   「輔佐上校是身為副官的任務。」
   「那就是說,代替我處理各種麻煩是就是你的工作吧。」
   「不是。」
   「騙~人。」
   「我沒有騙人。」
   「你還真拘謹呢,埃米爾。你就是那樣才不受女人歡迎。」
   「沒有問題,我有未婚妻了。」
   「這麼說來是這樣呢。」
   達多留上校聳了聳肩,還搔了搔頭髮。
   「嘛,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未婚妻是怎樣的女人,如果不想失去她的愛情,你個性要懂得變通比較好。」
   「雖、雖然您這麼說!」
   海迪無法繼續保持沉默,忍不住插嘴。
   「布流雷上尉接受了我這種人的建言!如果欠缺變通的能力,就做不出這種事情───啊,我,我做了什麼......對、對不起,十分抱歉,我怎麼那麼不知天高地厚......笨蛋,我真是無可救藥的笨蛋......如果有地洞我好想鑚進去......好想埋在裡面......
   海迪抱著頭,布流雷上尉用冷靜的語氣對他說:
   「要把他埋起來嗎?」
   「不,總之現在先不要。」
   達多留上校一把摟住海迪的肩膀,臉上掛著笑容。
   「少尉,你真是個怪人。雖然我並不討厭。」
   ......咦。」
   「啊?」
   「不,那個......這個,沒,沒事。」
   「什麼啦,這樣我會很在意,快說出來。」
   ............那、那麼,那個───上校是不在意性別的人嗎?」
   「啊?」
   「雖、雖然我不太清楚,這種事,應該說是這種主義,還是這種現象......在都會有時會發生,以前我曾經聽說過......
   「上校純粹只喜歡女人。」
   布流雷上尉用冰冷的聲音斷言,海迪才終於安心下來。
   ......這、這樣......啊。啊,這麼說來剛才也說跟女人睡覺......睡、睡、睡覺!?跟女性!?在學生時代!?睡覺是要做什麼!?怎麼辦到的......!?」
   ......你真的是個怪人。」
   「是、是那樣嗎!?如、如果會對勤務造成影響我會改善,請、請好好指導我!」
   「埃米爾,交給你了。」
   「我拒絕。」
   「他這麼說呢。」
   達多留上校拍了拍海迪的肩膀。
   「真不巧,總之你得自己想辦法。」
   想辦法?要怎麼做?該做些什麼?即使完全搞不清楚,不過連同這點也都得想辦法改善吧。海迪·巴蘭雖說是新人,也已經是一名軍人,跳級讓他現在還是十七歲,但也已經算是大人了。
   ......我會努力!」
   「嗯,就是那樣,加油吧,青少年。啊,對了。」
   達多留上校摩擦著下顎的鬍鬚,看來這是他的習慣。
   「看來終於出現了呢。七六旅團。───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少將嗎。太守閣下的妹妹到底是怎樣的人呢。當然她一定還很年幼,對我來說是不在對象內的小鬼。」



   ×



   ───我很強!我是公主的侍衛官!為了公主我能夠變強!我絕對不會死......!』

   一下子醒了過來。這張床雖然有半邊已經下垂,還是有天頂。
   櫻不經意地看著屋頂。
   心臟噗通地跳著,甚至會感覺到痛楚。
   剛剛是在做夢嗎。不過那是實際上發生過的事情,還是說那只是櫻那麼認為,事實並不是那樣,根本沒有那種事情發生。
   不管有沒有都沒差。
   少尉已經不在了。
   不在櫻的身邊。
   ......什麼我的侍衛官......
   可是少尉會調職也是櫻的錯。櫻只要在哥哥面前表現出順從的態度,就不會變成這樣。不,真是如此嗎?或許不管櫻怎麼行動,哥哥最後還是會做出一樣的事情。他就是那麼壞心眼的男人。壞心眼,壞心眼?對誰?對櫻嗎?讓少尉調職的這件事?為什麼這會是壞心眼。
   只不過是單純的侍衛官,還是就任不到一個月的。
   ───也不算是單純的侍衛官,因為他有魔性。
   話雖如此,也僅只這樣。
   ......不管怎樣都好啦......
   櫻閉起雙眼,把雙手覆蓋到眼皮上。
   她嘆了一口氣。
   「沒差,與我無關。」
   忘記吧,不管怎樣,侍衛官只是單純的職位,少尉碰巧成為侍衛官,然後不再是侍衛官。
   又有某個人會來當新的侍衛官嗎。不需要,櫻這麼想。自己能夠保護自己,受到被人的監視會讓她很不舒服,有一名啰嗦但很有能力的侍女,跟一名完全派不上用場的侍女在,根本不需要侍衛官。對,跟皮耶爾這樣說吧,她下定決心。我不需要侍衛官,即使你要指派我也會強硬拒絕。
   對櫻來說,海迪·巴蘭是最後的侍衛官。
   ......唔」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的臉頰發燙,真的搞不清楚原因。當她用雙手對臉搧風,門就打開了。大概是露露奇娜,她不用看也知道。
   「櫻大人。」
   「怎麼了。」
   「差不多該做準備了。」
   「知道了。」
   櫻起身走下床。
   露露奇娜皺眉并眨了眨眼。櫻感到疑惑。
   「怎麼了嗎?」
   ......不。我只是覺得真是稀奇。」
   「不是得準備了嗎。」
   「是沒錯───
   「那開始吧。就只是這樣,要就快點。」
   「遵命。」
   露露奇娜剛行禮,門就傳來碰一聲。似乎有人從外側在撞門。當然,會做這種事情的只有一個人。不出所料,不久之後眼鏡都沒戴好的豐滿侍女打開門,邊揉著額頭邊走進屋內。
   「嗚嗚───.......
   基吉可的腳邊,像是軍服和禮服合一的衣服正在移動。衣服自己移動───當然不會有這種事,八成是基吉可原本抱著衣服前來,但撞到門讓衣服掉到地上,再由奇努可來運送。奇努可體積很小,無法把衣服拿起來,只好埋在裡面往前拉。
   .......真是的。」
   露露奇娜一撿起衣服,果然奇努可就在下面。
   櫻藉由露露奇娜的幫忙穿上衣服,露露奇娜的手腳靈活,所以能輕鬆地完全不接觸到櫻來幫她穿上衣服。中途基吉可本來要出手幫忙,卻被露露奇娜罵。
   「基吉可你別做多餘的事情,乖乖縮在角落,你只會帶來麻煩。」
   ......嗚,了解,得斯。」
   奇努可對著沮喪的基吉可做出加油的動作。
   櫻看了上面有裂痕的鏡子一樣後,嘆了一口氣。穿著這種緊緊包覆身體的衣服,會讓她感到呼吸異常困難,想要消失。雖然非常討厭,但現在怎樣都好的心情比較強烈。
   「老實說───
   露露奇娜邊把袖子和裙子弄整薺邊說著、
   「我沒想到您會乖乖穿上。」
   「這樣啊。」
   「是。」
   「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吧。」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
   「我只是一時興起。」
   「櫻大人。」
   基吉可不知為何蹲在房間的角落,奇努可站在她的肩膀上。
   「你寂寞?得斯?」
   「啊?」
   櫻本來要瞪基吉可,又馬上停下來。瞪人也很累,她不會做會累的事情,很麻煩。
   「才沒有,什麼寂寞,別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
   ......對不,企,薺?起?得斯......
   「真的凈是一些麻煩事。」
   做不下去了。
   可是還是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在立場上。
   就因為這種天生的力量。
   義務。
   責任。
   在第一次站上的戰場中,櫻一開始無論如何都無法踏出步伐。

   帝國的機士們正在攻擊公國的士兵。
   機士是怎樣的東西,櫻當然也知道。它們不是人類,是把某種生物整形成人類的樣子,再穿上叫做機骸的甲胄,那就是機士。它們沒有意志或是思考這種東西,只是受到操控而戰鬥。那麼,帝國是怎麼操作它們呢,這個問題完全沒有解開。如果知道的話,就有可能讓機士停止。只是,有確認到機士當中有穿的跟機士一樣的人類混在裡面。那個人的頭盔一定會安裝類似笛子的樂器,機士們肯定是由這個東西來操控。
   總之,機士並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的機士們朝人類猛攻,用鈍劍和杓劍來亂砍跟毆打。人類要阻止機士們的攻勢很困難。機士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恐懼,應該說完全沒有感覺,所以只要命令進攻,機士就會毫不猶豫的衝刺。當然如果是人類就無法這樣,受到攻擊會害怕,受傷就會想退到後方,普通人就是如此,連受到過鍛煉身經百戰的勇士,也依然是個人類。被箭射中、被刀砍傷、被槍刺傷、被鈍器毆打,只要是人這樣就會死。誰都不想死。
   在櫻的面前,公國的士兵們受到機士軍團的激烈攻勢,面臨潰敗。
   不久櫻一個人佇立不動。
   士兵們轉身拼命後退,但不是遭到機士斬殺,就是刺殺,或者毆打致死,踩爛。正受到機士的攻擊而無法後退,又或是為了讓同伴逃跑而拼命戰鬥來阻止機士前進。一部分的軍官為了制止士兵逃走而大吼,但完全沒有效果。
   然後,其中一隊機士終於逼近櫻。
   在顯而易見的敗北局勢中,士兵們開始奮力抵抗就是在這時。

   ───保護公主殿下......
   ───不可以讓公主殿下死去......
   ───公主殿下......
   ───快來保護公主殿下......
   ───快聚集......
    ───到公主殿下的前方......

   士兵們在櫻的前方不顧自身安危形成隊列,要阻止那隊機士。
   當然,做這種事情也無法阻止,他們大部分都受了傷,人數也不算多,毫無慈悲心的機士們,毫不留情地殺戮著士兵。就在櫻的跟前,士兵被殺死,士兵的血灑到櫻的身上,她聞得到血跟內臟的味道。但是,它們的血並沒有接觸到櫻的肌膚和頭髮。
   ───不可以......
   櫻大喊著。她終於想起來自己是誰,身體總算得以前進。
   ───不可以!不要死......!不可以為了我這種人死去......
   櫻有學習基本的揮劍和格鬥技術,但那時她無法思考,只能不斷向前衝。
   光這樣就足夠了。只要撞到敵人就好,咬牙忍著痛楚就好。如果快要暈過去,就自己揍自己來回神,櫻不會受傷,只會感到疼痛,不會像士兵們那樣死去。沒事的。
   當櫻粉碎了一隊機士,己方就開始扳回局勢。士兵們想要在櫻的身旁戰鬥,但櫻並不允許,櫻刻意遠離己方來追擊敵人。她認為只要有她就好,光她戰鬥一個人就好。
   因為,櫻並不會死。
   先前卻什麼都沒做,眾多士兵死在櫻的面前,被敵人所殺。
   生為多里安大公的女兒,擁有魔性的櫻,如果一開始她就無所畏懼地率先對敵人進行突擊,那就有很多人不用死去。
   櫻沒有盡到職責,所以士兵們死去。
   即時戰鬥結束之後,士兵也接連死去。身受重傷,叫著母親的名字、父親的名字、妻子的名字、戀人的名字、兒子的名字、女兒的名字,只能等待生命流逝的士兵,櫻就看到好幾位。
   ───保護公主殿下......
   大喊著衝到公主面前的士兵也在其中。
   櫻想著起碼要擁抱他,不想讓他孤獨死去。想讓他在自己的懷中死去,卻辦不到。櫻的魔性不允許這種事情,這個恐怖的魔性會讓生命末期的他更痛苦,不能做出那種事。
   ───迪斯提亞公國,萬歲......願公主殿下長久幸福......
   他留下這句話就斷氣了。
   櫻沒有哭泣,不可能哭得出來。要是櫻好好盡到義務,他就不會死,是櫻讓他死去的。
   殺了他的人是櫻。

   「櫻大人,準備完成了。」
   露露奇娜對她鞠躬。
   櫻輕輕地點了頭就離開房間。一來到本殿,皮耶爾·安德雷中將和里歐涅·卡特上校,以及數十名參謀迎接她。
   ......公主。」
   皮耶爾睜大眼睛在咳嗽。櫻皺起眉頭。
   「怎麼了?」
   「不......能看見您穿著太守公衣這是第二次。」
   「我大概是第三次穿這件衣服,要出發了吧。」
   「是,那就出發吧。」
   皮耶爾開始往前走,接著隨即腳步不穩有卡特上校扶著。主城的外面停著馬車,櫻和皮耶爾、卡特上校坐上馬車。
   露露奇娜和基吉可目送馬車離去,參謀們搭別的馬車跟隨在後。
   馬車出了耶路瓦拉南門後就停下。
   下車一看,離南門大約兩百梅特爾外築起了臨時的軍營。雖說是臨時的,卻有些豪華。架起能說是豪華的營門,車輛代替圍墻緊湊排列,也有配置士兵,就算現在遭到襲擊也能馬上進行防禦、
   營門前穿著閃亮軍服的男人們以舉槍禮的姿勢一字排開。
   每個男人身高都很高,明明充滿肌肉,卻看起來很苗條。手腳修長,頭部很小,臉也很工整。經過精細挑選,外表俊俏的男人們,在脖子或胸口別上「X」的胸章,并自豪地炫耀著。
   其中一名把金髮梳成旁分,藍色眼珠閃爍著光芒的男人走到眾人面前。
   「我是安特留·巴魯馬少校。」
   敬禮完後,男人說自己是名叫巴魯馬的少校,他全身曬得黝黑,笑著時露出的牙齒異常地潔白。
   「諸位是櫻絲提亞莉斯·迪斯提亞利斯太守閣下。以及皮耶爾·安德雷第八公軍司令閣下、第八軍幕僚長里歐涅·卡特上校吧。請由我帶領各位去見吾等閃耀的七六旅團的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旅團長。來,請往這裡。」
   「啊......
   皮耶爾似乎有些話想說,但樱默默地往前走。
   巴鲁馬不知為何笑得更開心,他把櫻等人引導進軍營內。真是詭異的男人,大概是妹妹的興趣,櫻無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軍營中雖不到殺氣騰騰,看來也隨時能夠進入戰鬥狀態。沒有半個士兵和跟在櫻等人身後的「X」男人們一樣全身閃閃發光。不管哪一位士兵,那肅殺的氣氛比起軍人更像是好戰份子。
   公國軍的旅團是規模比公軍小的單位,運用上也不同。公軍以城市或要塞為據點,必要時進行移動,旅團則是從戰場到下一個戰場不斷戰鬥,完全就是旅團。
   七六旅團本部是讓人聯想到馬戲團的豪華帳篷,果然───櫻這麼想著,妹妹的品味很差。
   一進到帳篷內,內部也很慘烈。掛著和鋪著天鵝絨還有長毛的毯子,有裝飾櫃,有化妝台,到處擺放著五顏六色的坐墊跟玩偶。貴族喜好跟少女喜好混雜在一起,完全就是莫名其妙。
   「哎呀,笨姐姐。」
   妹妹在王座般的奢華椅子上交叉雙腿,從上俯視著櫻他們。
   還只是十三歲。

   身高也應該比櫻還矮,明明坐在椅子上,不知為何頭部的位置卻很高。仔細一瞧,除了椅面特別高之外,椅子的下方有墊著台階。
   「你來啦。身為太守卻特地來見薺,令人有些佩服,不過薺才不會歡迎你呢。因為薺根本不想看到笨姐姐的那張蠢臉。」
   「那還真巧。」
   櫻嘆了口氣。
   「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臉。」
   「那是當然的。」
   妹妹用手指撥了銀色的頭髮,黃綠色的瞳孔燃起憎恨的火焰,臉上露出微笑。
   「只要來到薺的面前,任誰都會拜倒在薺的壓倒性美貌和出眾的才能與智慧之下,得知差距甚大,沉入劣等感的泥沼中。我很清楚笨姐姐的心情。」
   「是喔。」
   「唔!」
   妹妹差點要站起來,但她又坐了回去,環起雙手。
   ......算了。笨姐姐還能得意忘形也就只剩現在了。」
   「我並沒有得意忘形。」
   「笨姐姐一派輕鬆的表情在呼吸,就已經是得意忘形,你不知道嗎?」
   「嗯。」
   「那麼你最好記住呢!」
   「好麻煩,我不要。」
   「!」
   ......好、好啦好啦。」
   皮耶爾露出疲倦的笑容介入姐妹之間。
   「感情好到會吵架雖然也不錯的事情......
   「你說誰。」
   櫻斜眼瞪著皮耶爾。
   「你說誰。」
   妹妹也瞪向皮耶爾。
   姐妹一瞬間互相看著彼此,然後同時。
   「哼......
   「哼!」
   一起別過頭去。
   卡特上校咳了幾聲。
   「薺大人。」
   巴魯馬少校把手靠上胸口行禮。
   「請恕我那麼慢才冰雹,不才安特留·巴魯馬帶著櫻絲提亞莉斯·迪斯提亞利斯太守閣下,以及皮耶爾·安德雷第八公軍司令閣下、第八公軍幕僚長里歐涅·卡特上校前來,想請您稱讚我。」
   「有勞你了。」
   妹妹態度隨便地說出這句話,巴魯馬少校卻突然單膝跪地仰望著上方,還閉起眼鏡。
   淚水在眼眶打轉。
   應該說,已經在哭了。
   「啊啊......!謝謝您,薺大人......!我!我......!是多麼辛運的人!能夠讓薺大人稱讚......!」
   「今後也要為薺盡心盡力喔。」
   「那是當然,薺大人!我的身心都是齊大人的東西......!」
   「只會說那種理所當然的話,所以你才會一直沒出息,你這廢物!」
   「廢物!得到廢物了......!能夠讓薺大人責罵,我安特留·巴魯馬剛到無比幸福!」
   「擅自覺得幸福,還真是自得其樂啊。」
   「對不起!我這垃圾!垃圾!垃圾!無可救藥的垃圾!」
   巴魯馬少校趴在地上,用臉去磨蹭地毯。
   櫻和皮耶爾、卡特上校環視彼此。皮耶爾跟卡特上校都啞口無言,櫻也整個人愣住了。
   ......這個人是怎樣。」
   「如你所見是個垃圾傢伙。」
   薺不知道為何得意洋洋。
   「我把親衛隊『X』的隊長一職交給他。」
   「『X......
   不就完全照著字面的意思嗎。
   ───雖然有這麼想,櫻還是沒說出口。
   因為實在太蠢了。
   況且原本到底是為了做什麼才來到這裡的。
   「皮耶爾。」
   ......嗯。」
   「我可以回去了嗎?」
   「不,這個嘛......
   「看吧。」
   妹妹用靠在扶手上的手托著下顎,臉上露出欣喜的顏色。
   「不愧是笨姐姐,開始了呢。把身為太守,身為公國軍上將的職責都拋諸腦後,說出『我可以回去了嗎?』。真是令人無法相信,你也這麼想吧,巴魯馬。」
   「是,薺大人!您說的完全沒錯。」
   「我要回去了。」
   櫻一轉身,卡特上校就擋住她的去路。
   「太守閣下,請您多忍讓......
   面對做事一板一眼的卡特上校,櫻也不好做出人性之舉。當她正想著要忍耐,妹妹卻發出笑聲。
   「迴圈!一點忍耐力都沒有的笨姐姐!如果連工作都做不好,那由薺來代替你吧,馬上辭去太守!」
   「我絕................───
   櫻抬頭望著薺。
   「對,不會辭職。」
   「你這不懂事的人!沒用的東西!蠢貨!笨姐姐還是被太陽燒成烤笨姐姐吧!」
   「薺還是掉到池塘里被鯰魚舔一舔吧。」
   「呀!?怎麼能夠想到那麼可怕的事情!?完全無法認同你是我姐姐!果然笨姐姐是從河床上流漂下來被撿回家的小孩。」
   「真的是那樣的話有多好。」
   「沒錯!我有同感!現在也不遲!跳到河裡從上游飄下來如何!一定沒有人會把笨姐姐撿回去!」
   「我很擅長游泳,不會有問題。」
   「啊!你是知道薺不會游泳才說那種話吧!壞心眼的笨姐姐!人格跟品格全都糟透了!我不會在原諒你......!」
   ......那個。」
   皮耶爾低聲說道。
   「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繼續討論......
   「問那邊那個薺。」
   櫻一這麼說,妹妹就───
   「問那邊的笨姐姐。」
   說出這句話。
   「看看?」
   「就好啦!」
   為什麼只有這種地方會步調一致,沒有比這件事更令人氣憤的事了。
   「哼。」
   「哼!」
   姐妹同時別過頭去。
   卡特上校咳了一聲,肩膀稍微下垂。
   ......看來還要花上一會呢。」


   ×


   喇叭聲突然響起,海迪·巴蘭從床上跳了出來。
   不,不是突然。
   從七六旅團抵達耶路瓦拉開始算起第四天,已經過了四天。
   帕魯大王歷38年四月二十九日,第八公軍的第一、第四、第五、第七連隊在城市北邊組成隊列隨時準備出發,七六旅團也拆掉軍營在第四、第五連隊之間組成隊列。即使親眼目睹毫無疑問的現實,這裡狀況還是不太能相信。
   一轉眼的時間......
   作為第一連隊連隊長輔助實習軍官,當他再努力地絞盡腦汁還有身體力行,不知不覺就到了出征的日子。這是海迪毫無虛假的感想。
   在連隊的中樞工作,比想象中更難接觸到外部,所以他不太了解其他連隊的事,別說七六旅團了,連第八公軍整體的行動她都無法一一掌握。
   ───這樣沒問題嗎?
   沒問題,也只能這麼想。
   海迪該思考的是讓第一連隊順利抵達法拉斯城一旦開始戰鬥,讓第一連隊能夠好好戰鬥并勝利。為此奉獻全部心力,這就是現在的海迪所結下的任務。
   配合命令出發的喇叭聲,先鋒的第四連隊開始行軍。
   耶路瓦拉太守兼法拉斯遠征部隊的總指揮櫻絲提亞莉斯·迪斯提亞利斯所率領的第五連隊、七六旅團、第一連隊依序跟上,第七連隊負責殿後。
   皮耶爾·安德雷司令和里歐涅·卡特上校在城內留守。第八公軍的幕僚團中三分之一跟七六旅團的幕僚團會和,實際上會由七六旅團的幕僚團來統率遠征部隊。因此,遠征部隊副指揮官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的全線甚至會凌駕總指揮官,這種編制是上頭的指示。
   戰鬥人員總數二萬一千多人,各部隊尾巴和第七連隊之中加上補給支援部隊,非戰鬥人員大約四千名。而法拉斯城據說有約兩萬名的機士在保護。
   ───公主在做什麼呢。
   忽然想到這種事情,海迪緊緊閉起眼睛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道詳情,雖說這次的遠征露露奇娜和基吉可都會隨行,有那兩人在,公主一定不要緊。
   公主該率領那個連隊───應該說那個連隊要直接掩護公主,這件事曾引發議論。
   裡面有由第一連隊直接掩護公主的提案。
   可是馬上遭到副指揮官親自反對,結果就變成第五連隊。
   第一連隊是第八公軍自豪的精銳機動部隊,總指揮官以把魔性當作武器的單獨行動為主,與其進行支援,不如分頭行動來活用第一連隊的突破能力,這些就是副指揮官所提出的意見,
   海迪也只是聽到別人轉述,並不太清楚實際狀況。
   總之,他無法在公主身邊戰鬥。
   海迪是名為實習軍官的打雜人員,邊進行傳令的工作,邊觀察連隊指揮加以學習就是他的工作。原本就不是要拔劍衝入敵陣這個立場。
   公主的事情就忘了吧。
   集中在任務上。
   不要再想起公主的臉。
   都只思考第一連隊的事情吧。
   ......公主。」
   他突然回神,用力地搖著頭。
   「我......我剛才說了什麼......
   「你剛才說了公主呢。」
   「咦!?」
   海迪沒想到有人會聽見,也沒想過有人會吐槽。
   仔細一瞧,騎著動物的士官往下看著徒步的海迪,臉上浮出淺笑。
   雖說是騎,並不是跟達多留上校麾下的第一中隊,俗稱達多留中隊的士兵一樣騎著馬。
   黑犬鹿。
   正如其名,毛皮想巨大的黑狗,外表又像鹿的動物。海迪知道魯瓦拉廢地伙食險峻的山地會有這種生物棲息,也聽說這種動物比起鹿更不怕人。可是沒想到能夠馴養成用來騎乘,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他非常驚訝。
   話雖如此,能夠騎著黑犬鹿的不到十人。
   她是其中一人。
   ───不對?
   該說是她嗎?
   海迪看過她的長相,兩人並沒有交談過。
   況且她本來就很少出現在駐紮地點的第一連隊營區中。
   編制上是第一連隊第十三中隊,她是該中隊的中隊長。
   但是說來也很奇妙。
   因為第一連隊有三個大隊,每個大隊由四個中隊所構成。
   也就是說,第一連隊本來只有十二個中隊。
   第十三中隊多了出來。
   ......西利魯·克雷卡少校。」
   海迪戰戰兢兢地叫了她的名字───不過真的很奇怪。
   除了公主這種特殊的例子,公國軍應該沒有女性軍人。在公立學校中,軍人課程也都沒有女學生。
   可是,褐色的肌膚加上閃亮的眼睛,淺色的金髮,她的容貌令人想到妖豔這兩個字,怎麼看都是女性。
   「嗯?」
   克雷卡少校疑惑地歪著頭。
   「什麼?怎麼了嗎?」
   ......那、那個......以前我好像在軍事會議上看過您......
   「啊,你這是侍衛官的時候?」
   「嗚......
   海迪壓著胸口,他想起來了,海迪·巴蘭是公主的侍衛官,曾經有這種事情過,現在已經是遙遠的過去。嗚哇哇哇哇。
   總之,克雷卡少校說的沒錯,以前陪伴公主出席軍事會議時,的確有看過克雷卡少校的臉。為什麼有女性,雖然有這樣想,但克雷卡少校沒有發言,海迪又十分緊張,認真地不漏聽出席人士的每一字每一句,所以他沒有餘裕仔細思考。要說不可思議是很不可思議。
   「怎麼了?你心臟不好嗎?」
   ......不、不。並沒有那種事。」
   「啊,不知道詳情所以覺得很奇怪嗎。因為吾的第十三中隊是獨立部隊。」
   「吾、吾?」
   「是開玩笑喔?」
   「是、是嗎。」
   「咱。」
   「咱、咱!?」
   「所以是開玩笑啦。我的第十三中隊是第八公軍秘密中的秘密。」
   ......原、原來是那樣!?」
   「不,說不上秘密中的秘密,大概是中秘密?」
   .......中、中秘密......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表現方式。」
   「因為在下也是第一次用呢。」
   「咦咦咦咦咦咦......應該說用在下是......
   「這種事情沒差吧。總之獨立部隊這點不是騙人,還有我其實是大隊長。」
   「是......是!?」
   「從大隊拉走一個中隊的人所組成的就是地市三中隊。」
   「嗯嗯嗯嗯......
   「海迪你遲早會弄清楚啦。」
   ......是、是那樣嗎。」
   「如果弄不清楚,你就是個笨蛋,自己掐著脖子再咬舌自盡比較好。那,公主是指太守閣下?」
   「是......咦!?不,那個,那是......
   「克雷卡少校。」
   埃米爾·布流雷上尉在馬上露出苦澀的表情。
   「要捉弄小孩也該差不多就好。」
   「了解,布流雷。」
   克雷卡少校微笑著對布流雷上尉敬禮。
   ......小孩......
   海迪低頭嘆氣。從布流雷上尉的角度看來我只是小孩嗎,他雖然想大聲主張說我才不是小孩,但不經意說出公主......實在也算不上是大人。
   「那麼。」
   達多留上校摸著下顎。
   輪到第一連隊要開始行軍。
   「該走了。」
   達多留上校緩緩地舉起右手。
   第一連隊從最前列起依序出發。
   前往魯瓦拉廢地。
   目的地法拉斯城就在越過魯瓦拉廢地之處。


   ×


   ───心情不太高興。
   她有自覺,也知道原因。
   妹妹。
   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
   從小就很傲慢,想證明自己比身為姐姐的櫻在各方面都更優秀,令人不愉快,煩人,吵鬧,又很難應付的妹妹。
   多里安大公有三個兒子、五個女兒,薺是五女,最小的老幺。
   薺和四女櫻之間有三男馬可逹米安。薺跟馬可逹米安的感情很好,應該說馬可逹米安很擅長讓薺得意忘形藉以操弄她。
   馬可逹米安對櫻來說是年紀相近的弟弟,外表櫻也覺得算很可愛,但卻不能掉以輕心,該說是恐怖嗎,總之是令人會毛骨悚然的弟弟。薺完全被馬可逹米安騙得團團轉,真是個笨妹妹。
   因為是笨蛋,薺每次都跟櫻唱反調。
   以薺的角度來說,大哥佛里吉安差十四歲,二哥杜蘭塔立安也比薺大了十歲。至於姐姐,櫻的上面多里安大公三女阿瑪麗易絲是十九歲,兩人年級有一段差距。雖然造成櫻的困擾。單質差三歲的櫻對薺而言是很好的目標。
   櫻最年輕就成為公國軍上將,櫻是這麼想的,不過薺並不這麼想。
   對薺來說,櫻是很好的對手。薺是這樣,那櫻也肯定是那樣,絕對是那樣,這就是妹妹的思考形式。也就是非常以自我為中心。
   櫻希望薺別管她,希望薺別靠近她。再怎麼說也是妹妹,並不會希望她消失───雖然是這樣,還是希望她在遠處過著幸福的日子,可以的話不要再見面。
   能不能消失啊,果然還是會這麼想。
   這樣的妹妹卻滿不在乎地出現,還得一起作戰。
   如果心情還會好,那就是腦袋有些古怪。
   ......櫻大人。」
   基吉可緊張地窺視櫻的臉。
   行軍的第二天。法拉斯遠征軍在魯瓦拉廢地內,成暗下來之前做好露宿的準備,明天一天亮就要出發。
   事先準備了能跟兩名侍女一起睡的巨大帳篷給總指揮官櫻。只是,將兵的大部分都得露宿。
   這裡是魯瓦拉廢地。幾乎沒有空曠的地點,即使有一條能讓大軍通過的道路,那是跟野獸走的道路幾乎沒差,無法成為道路的道路。別說搭帳篷了,連要得到能伸直身體來睡的空間都不簡單。
   雖然櫻說不需要帳篷,但在一群男人中只有三名女人,實在不能那麼做。
   附帶一提,薺在樹木根樹木之間纏上布,搭起了大到誇張的帳篷。
   在成為總指揮官本部的帳篷前,擺放可攜式爐子,折疊椅,還有一些櫃子之類的東西,正在此處吃著晚餐的櫻也看得見薺的豪華帳篷。
   「那也真是腦袋很不正常......
   「呼哇?櫻大人,您說了什麼?嗎......?」
   基吉可蹲在櫻的面前,把脖子歪了七十度左右,身體也跟著傾斜,看起來差不多要摔倒了。
   基吉可用雙手抱著胸部。
   說是抱不如說是扶著。看起來很重呢,櫻偶爾會這麼想。
   實際上會很重嗎?
   「我什麼都沒說。」
   「喔......
   基吉可把滑落的眼鏡重新戴好。這個動作讓她的胸部溢出,身體又更傾斜。
   ......咕啊。」
   差點要摔倒的基吉可,奇努可在千鈞一髮之際撐住她。可是基吉可不光是胸部,其他部分也都很有重量。奇努可如果不非常努力就會被基吉可壓扁。
   「你在做什麼啦,你這糊塗蟲。」
   露露奇娜迅速伸出一雙手拉基吉可讓她重新站好,接著在櫻的面前公斤低呈上碗。
   「櫻大人請用。就算您沒有食慾也請吃下這些。」
   「我沒有說沒食慾啊。」
   櫻把碗搶過來,碗裡是加了肉丸的蔬菜湯。櫻的三餐是由露露奇娜準備材料再由露露奇娜來製作,基吉可負責試毒。曾經好幾次差點遭到毒殺,只能多加小心。
   櫻用湯匙舀起湯來喝。───喔。
   她並不討厭露露奇娜的調味,算是比較淡的味道,但富有深度,有著和溫度不同的溫暖。
   前暗殺者是從那裡學到這麼溫柔又味道深沉的料理呢。
   即使感到很不可思議,她還是不會開口去問。
   ......怎樣都好。」
   「您說什麼?」
   露露奇娜馬上發問,櫻沒有回答而是默默抵用湯匙喝湯。
   露露奇娜最早發覺那人的氣息。
   她解開本來做出的防禦動作。恭敬地彎腰行禮。
   「克雷卡少校。」
   「喲。」
   西利魯·克雷卡出現在近到讓人驚訝的位置,她舉手打了個招呼。
   當然是消除腳步聲,屏住呼吸,悄悄地靠近,但露露奇娜會允許她接近到一會見就能砍到公主的距離,這實在是不尋常。
   櫻把湯匙跟晚飯在檯子上。
   「什麼事。」
   「嗯,這個嗎。」
   克雷卡把頭髮往上撥,接著坐到露露奇娜迅速地方到櫻的右前方的那張椅子上。
   「有件事想傳達給總指揮官閣下知道。」
   「我有在聽,說吧。」
   「哎呀?」
   「怎麼了?」
   「不,我只是想說真稀奇───
   克雷卡看了露露奇娜和基吉可一眼,基吉可還是在發呆,露露奇娜則是拘謹地無視。克雷卡稍微聳了聳肩。
   「那麼,我要說了。」
   「就那麼做吧。」
   「意外地,敵人進行諜報站的對決。」
   「怎麼回事。」
   「到目前為止,我們第八公軍諜報大隊都如入無人之境。為數眾多的隊員在法拉斯出入,直接带来新鲜的情報,這點閣下也很清楚。」
   「有那種感覺。」
   「帝國覺得諜報工作太大費周章。有空做那種事,不如把機士送到敵陣,這是他們的做法───我是那麼認為的。」
   「發生什麼事。」
   「進到法拉斯的人沒有回來,連一個都沒有。」
   ......也就是說。」
   櫻咬住了唇角。
   「那些人出事了?」
   「遺憾地,只有那種可能性。」
   「為什麼。」
   「追根究底就是我們太小看敵人了,這是我的責任,必須跟閣下還有部下們道歉。」
   「不用跟我道歉。」
   「這樣嗎。」
   「更重要是說明詳情。」
   「敵人也有間諜類的人員,我的部下都受到監視,為了隨時都能加以處理,我們沒有察覺到這點,太大意了。帝國要隱藏的情報只有跟機士有關的東西,就像是其他不管我們要打探什麼都請隨意。」
   「你的部下......遭到處理,那就是說無法得知敵人的行動了嗎?」
   「我派出增援,正在重建情報網。到完成為止就如同您所說,雖然不能說全部,但確實是無法得知。我們現在變成了近視眼。」
   「反過來說。」
   露露奇娜中途插話。
   「應該要視為敵人知道我們的行動。」
   「當然。」
   克雷卡自嘲地笑著。
   「理應這樣思考呢───我接下來會去跟達多留上校報告。副指揮官方面由上校傳達,現在的我是在上校麾下。」
   「這才真是大費周章。」
   櫻嘆了口氣後,克雷卡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中將她也有很多計謀吧,別看那樣子,她可是很陰險的人。我想閣下應該沒有興趣知道,這次的作戰本身就是副指揮官拼命奔走才實現,不可能會乖乖吃下這記悶棍。」
   「我真的沒有興趣。」
   「我知道。」
   克雷卡對著櫻敬禮。
   「跟到目前為止一樣,如果您允許,我會照自己的方法去做。」
   「就那麼做吧。」
   「是。」
   「克雷卡。」
   「什麼事?」
   「你也要小───
   櫻把說到一半的台詞吞了回去,並且低著頭。
   ......沒事。」
   「不用擔心,閣下。」
   「才、才沒有在擔心。」
   「我可是很小心謹慎的喔?」
   克雷卡轉過身去。
   「司令有再三交代我,不要去煩公主。」
   「下次你記得跟皮耶爾說,不要假好心了。」
   「了解,公主。」
   克雷卡的背影一眨眼就消失在樹木後頭的黑暗之中。
   櫻看著檯子上的碗,湯大概已經冷了。
   「要幫您重新熱過嗎?」
   露露奇娜一這麼說,不知為何櫻就很想反駁,她搖著頭拿起碗來。
   「不用。」
   「可是。」
   「我說不用。」
   湯果然變得溫溫的。
   一切都好令人不高興。
   看著妹妹的豪華帳篷,櫻再度嘆氣。
   都是薺,沒有別的理由,全都是薺的錯。
   肯定是這樣。
   「真讓人不爽......
   達多留上校邊瞪著廢地的黑暗邊舉起水壺來飲用。
   上校的周圍一直都有副官埃米爾·布流雷上尉以及形成連隊司令部的軍官,外圍由達多留中隊的騎兵所包圍。
   當然,海迪·巴蘭的位置基本上也都在達多留上校的附近,如果沒有接到命令,他除了看著上校和布流雷上尉外沒有其它事好做。
   不久前西利魯·克雷卡少校來找達多留上校,不知道討論了些什麼。接著達多留上校帶著布流雷上尉不知道要去哪裡時,有下了命令,所以他就遵守。
   原地待命。
   這是達多留上校給海迪等人的命令,要求待命那不管一天還是十天都得乖乖不動,那就是軍人這種職業。
   不過兩人不久就回來了。似乎是去副指揮官那裡,布流雷上尉簡單地說明狀況。
   提供遠征軍情報的通路現在是遭到截斷的狀態。
   因此法拉斯城的動向不明。
   魯瓦拉廢地配置許多巡邏塔和巡邏壕溝。只是,離耶路瓦拉越遠,分佈的密度就越低,換句話說,巡邏網出現縫隙、漏洞,會無法掌握敵人的行動。遠征軍離開耶路瓦拉已經過了兩天,此地的巡邏網已經很稀疏。如果是小部隊,十分有可能避開巡邏塔和巡邏壕溝。也就是說,必須嚴防敵人的襲擊。
   原本也不算很放鬆,但緊張程度一口氣增加。因為達多留上校和平時不同,太多嚴肅,大家就知道這下來真的。這場戰爭看來不是那麼簡單,需要更加繃緊神經。
   話雖如此,海迪也沒有能做的事情。
   遠征軍在野外露宿,當然是有設下威哨。基本上到起床的命令響起為止,都只能睡覺。他抱著棉被橫躺,眺望著單膝直立在火堆旁席地而坐的達多留上校和布流雷上尉。
   「好不爽啊。」
   達多留上校又喝了口水壺裡的東西。
   「那是當然的。」
   布流雷上尉用鼻子哼了一聲。
   「因為這種情形下就不能把水壺裡的水換成酒了吧。」
   「啊?埃米爾你不會以為這裡面裝著水吧?」
   「上校的水壺我剛才有確認過了。」
   「笨蛋,你的招數我都看穿了啦,當然會準備誘餌。」
   「別再逞強了很難看啊。」
   「為什麼我要像你這種對手逞強。」
   「那請把水壺借給我。」
   布流雷上尉面無表情地伸手。
   「由我檢查那個水壺。」
   「才不要,你嘴巴上那麼說,其實打算沒收吧。」
   「如果是就當然會沒收。」
   「哪有明知道會被收走還交出去的笨蛋。」
   「根本不是那樣,其實是水吧。」
   「不是水,是酒。」
   「請證明給我看。」
   「我才沒有那種義務。」
   「是水吧。」
   「酒。」
   「不,是水。」
   「我不是說是酒嗎。」
   「是水,肯定沒錯。」
   「完全就是酒,啊,好喝,真好喝,嗚噫,有點醉了呢?」
   「您哪是這樣就會醉的人。」
   「那是根據時間還有場合喔,比如說跟好女人一起喝酒的時候。還有像這種地方也容易醉。埃米爾,你不能喝酒所以不知道啦。」
   「我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不喝酒。」
   「因為你會發酒瘋,說到酒醉的你啊......
   「住嘴。」
   「喂,對著上司喊住嘴是怎樣,什麼住嘴。」
   「您聽錯了吧,我沒有說那種話。」
   「不,我聽見了,完全地聽見了,你的確說了住嘴!」
   「我沒有說,是您的腦袋不清楚了吧。」
   ───那兩人是怎樣啊......
   海迪有些傻眼,不過也想說肯定是他們感情好。沒有朋友的海迪不太能夠理解,不過八成是關係良好的話,就會做出無聊的拌嘴,或是裝成吵架的喧鬧吧。
   這些跟海迪似乎一生都無緣。
   有點寂寞。
   只是有點而已。
   去追尋沒有的東西很丟臉又空虛。如果交不到朋友,只要得到其他東西就好。其他的東西嗎,是什麼呢,其他的東西?比如說......富貴?名聲?友情沒辦法的話───愛情?
   ............
   一說出口海迪的臉就發燙。什麼───什麼愛啦,好羞恥,連朋友都交不到的人,能夠有戀人嗎?海迪也無法相信沒有半個朋友的人,沒有朋友肯定是有什麼巨大、致命的缺陷。這種有缺陷的人,到底誰會重視?會有人對這種人保持戀愛感情嗎?
   ......不可能會有。」
   身體失去了力氣。
   這相當令人難受,雖然是自己想到的,這對海迪是太過嚴苛的結論。
   不知為何公主的臉浮現在眼前。
   ───但又馬上消失。
   乾脆自殺......。不。
   不、不。
   絕對不行。
   現在不是認為人生虛渺無垠的時候。海迪·巴蘭是守護公國安寧的軍人,要死的話起碼要帶著公國的敵人一起上路。
   海迪抱著瓦帕得手更加用力。有力氣了,好,沒問題。
   周圍的軍官都睡得很熱。達多留上校跟布流雷上尉正在搶奪水壺。
   「不,不行,快還給我埃米爾,喂,那是我的。」
   「我不會還給您。這原本就不是私人物品,這個水壺是公國軍───
   布流雷上尉本來要打開水壺的蓋子,他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達多留上校環顧四周。
   海迪跳了起來,把手按到瓦帕的劍柄上。
   達多留上校看著海迪露出奸笑。
   「你還起得真早啊,少尉。」
   「沒、沒有......
   是在捉弄他嗎?諷刺?開玩笑?俏皮話?海迪搞不清楚。
   但他聽到了某種聲音。
   「在那個方向。」
   把法拉斯遠征軍的前進方向當做零點的話,布流雷上尉看著五點鐘方向。就在那之後。
   「敵人來襲......!」
   「是敵人!」
   「敵人來襲!」
   「敵人來襲......!」
   好幾個人大喊。喇叭跟鼓馬上想起,布流雷上尉把附近的軍官叫醒。
   「全員進行迎擊!快!」
   「喂,少尉!」
   達多留上校用下顎指著另一個地方。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快去總指揮官閣下那裡,傳達第一連隊對敵軍七夕採取應急狀態!」
   「是!我這就去進行傳令!」
   海迪剛一衝刺就馬上又緊急剎車轉過頭來。
   「咦咦咦咦咦咦!?要去公、公、公、公主那裡嗎......!?可可可可以嗎!?」
   「我已經下令了,快去!」
   「了了了了了了解......!」
   謝謝謝謝真的打從心裡謝謝,感謝感激謝謝,羅蘭·達多留是很棒的上司我會永遠跟隨他,謝謝!我可以哭嗎,謝謝!
   海迪用無法壓抑的腳步朝第五聯隊的紮營地點飛奔。當然他也知道這不是該高興的時候,不,他真的知道嗎?到底是怎樣呢,或許根本不知道,對他來說那並不重要,因為,能見到公主!能夠見到公主!令人無法置信!公主!公主!公主!公主!是公主!能見到公主!能見到公主!根本像是騙人!
   身體好輕,海迪是魔性擁有者。「你是我的漆黑太陽」。只要附近魔性擁有者越多,擁有的魔性越強,海迪就會跟著變得越強。簡直像是有發動魔性,或者是長了翅膀似地,他能夠高速地前進。這也難怪,能跟公主見面!因為是傳令,不只能見面,還能交談!就算是公主,也起碼會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想聽!我知道了!公主的我知道了!好想看!想看點頭的公主!
   想跟公主見面!
   ───然而,好事多磨。
   怎麼會這樣呢。
   當他在小隊跟小隊之間穿梭,這時機士的集團就發動了襲擊。
   「耶咦咦咦咦咦咦......!?」
   正好在做應急準備的兩個小隊馬上遭到推擠,黃土色的機士跟公國軍的士兵混在一起。
   「啊......
   就在海迪的身旁,一名軍官想用劍接下已機士的鈍劍卻失敗而倒地。比海迪還年長,大約二十歲左右。階級少尉,小隊長嗎。糟糕,他會死。
   「無法───
   海迪拔出瓦帕砍到乙機士的右手。
   「坐視不管......!當然!喝......!」
   他又更逼近乙機士,砍下左手,接著用腳踢倒后砍斷機士的脖子。
   「少尉!你沒事吧......!?」
   「嗯......!」
   果然有回應,可是聲音氣若游絲。受傷了嗎,不好了。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即使不知道有多少人,士兵也有幾名倒在地上。
   ───敵人來了......!」
   另一名乙機士朝著海迪揮出鈍劍,要是吃下這招,當然不會沒事,但機士的動作比人類還單調,所以容易預測,
   「唔......!」
   海迪沒有後退,而是往前踏。在非常近的距離閃過鈍劍,將瓦帕往乙機士的喉嚨砍去。當然混戰的時候,後退或往左右移動反而可能會被敵人包圍。相反地該要往前衝,話雖如此───
   「沒有那麼簡單......!」
   即使知道,無論是誰都會害怕朝著敵人衝去,海迪只是剛好拿著以銳利無比自豪的寶劍瓦帕,能夠輕輕地砍到或貫穿及時的機骸。因此能夠把心力都放在攻擊上。其他人並不能這樣。
   「嗚啊啊啊!啦啊啊啊啊......!」
   海迪又砍殺了兩名朝兩名朝摔在地上的士兵而來的乙機士。第三名乙機士讓他覺得有點棘手。
   任務該怎麼辦......
   達多留上校的命令必須要完成,無論何時都該優先完成任務。這點他也很清楚。
   「可是,他們會死啊......!」
   能夠拯救的生命就在眼前,如果陷入迷惘讓劍尖遲鈍,能拯救的生命就會拯救不了。
   「喔喔喔喔......!」
   「在這裡......!」
   兩名士兵照著第三名乙機士衝去。當乙機士的注意力轉移到兩人身上,放鬆了對海迪的警戒,他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行動。
   瓦帕發出一道閃光,第三名乙機士的首級飛在空中。
   「謝謝你的幫忙!」
   其中一名士兵對海迪這麼說。
   海迪一點頭,該名士兵就驚訝地眨了眨眼。
   ───咦?你好年輕......軍官?」
   「還沒完!」
   海迪邊從衝過來的乙機士身旁閃過,邊揮舞瓦帕。乙機士的右手腕遭到砍斷,鈍劍也隨之彈飛。
   忘記任務吧,在短暫時間內。等這兩支小隊重整態勢,就前往公主的所在地點。高速地衝刺,只是稍微繞一下遠路。
   「一起擊退它們吧───......?」
   海迪懷疑自己的眼睛。
   機士們逐漸撤退。
   為何?
   敵人的夜襲讓遠征軍差點要陷入混亂,只要再施加攻勢,就會有小隊分崩離析。明明是如此,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後退?
   「別追......!不可以追上去.......!」
   「窮寇莫追......!」
   「現狀!維持現狀......!」
   「確認傷者,留在原地......!」
   不久各處就開始響起這種聲音,以實習軍官的身份算是僭越,但海迪覺得這是正確的判斷。廢地的地形本來就很複雜,黑暗會讓危險加倍,而且───
   「敵人很少......
   倒在地上的機士屍體只有海迪斬殺的四名,逃跑的機士數量也絕不算很多。沒有第二波,第三波,八成是一開始就沒有準備。快速襲擊,快速撤退。那就是敵人的目的。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海迪搖了搖頭,這不是現在海底該思考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任務......
   達多留上校是這麼命令海迪,要他快去總指揮官閣下那裡,傳達第一連隊對敵軍奇襲採取迎擊狀態。但是,敵人的奇襲已經結束,起碼是告一段落了,現在才把這件事傳達給公主知道,到底有什麼用?
   ......沒有意義............
   他很想哭。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engyeying93 于 2016-11-7 06:30 编辑

  第三章  悲哀的陰謀 SAD PLOT
  手上銬著鐵手環,身上綁著鐵鏈,十二名公國人被拖到法拉斯主城的中庭。裡面包含著傷患,卻沒有接受治療。失去大部分的同伴,還成為階下囚。篝火所照亮的臉龐,一樣都充滿髒汙、疲倦。
  門馬末磨守著表示臣十三位的綠色衛服,他一下令,由臣二十位的紅褐色衛服所包覆的帝國士兵用長槍威脅十二名公國人跪下。
  周圍還配置了黃土色的機士。
  門馬轉身面向穿著禁衣戴著頭冠的亞璃簾宮太華子───咎埜不人的主人,進行雙手交叉貼上額頭的敬禮。
  「下屬將他們帶來了。」
  「辛苦了。」
  主人輕輕舉起左手。當主人迅速地在說話的時候,塗著白色顏料的嘴唇看起來連一丁點都沒有動。當然,實際上是有動,但不人的主人能在表情完全沒有變化的情況下說話。
  「那麼。」
  主人用玻璃珠似的銀色眼睛環顧公國人,接著不是用抑揚頓挫很少的帝國人語,而是用卡巴拉語來說話。
  「我不清楚各位知不知道,帝國原則上不會收容俘虜。因此,各位當然不是俘虜。帝國有下位的奴隸,持有人位的人民,擁有臣位的臣民。各位不是上述任何一種,什麼都不是。」
  ......你是誰?」
  一名公國人用銳利如弓箭,又有點在打探似得眼神看著不人的主人。那名公國人身份地位似乎比較高。
  主人無視他的問題。
  「我要給各位機會。宣誓效忠帝國,以及願意替我賣命的話,我跟各位約好會給臣民的待遇。」
  門馬斜眼瞧了主人一眼。不人有看見門馬那些長的鬍子有些在顫抖。
  公國人們發出驚訝的聲音,彼此看著對方。
  「什麼都不是的各位,會成為臣民。」
  不人的主人不只是表情,沒有必要的話手腳也不會移動。
  「這是多麼破例的事情,各位一定無法想象。咎埜,說明給他們聽。」
  ......是。」
  不人也會卡巴拉語。不人已經不會再駝背,叫位階比自己低的門馬也不會再加大人。
  ......公國人,加入你們表示恭順加入帝國,會得到人十二位,成為最下級的人民。可是,如果你們在抗戰之後敗北,接受佔領軍團的管理,這種情況通常會將你們視為下七位的奴隸。要成為臣民需要有絕對的皇帝,吾等的君主來允許。將身心奉獻給主君和帝國,終生盡心盡力是臣民的職責。另外,如果有十萬名奴隸,其中能夠當上臣民的只有一或兩個人。即使是人民,一千人之中也只有一人能成為臣民。」
  「也就是說!」
  剛才的公國人激動地大喊。
  「你要我們背叛對吧!背叛祖國,這樣就會饒你一命,你再這樣教唆我們,沒錯吧!」
  不人看著主人。主人點了頭,所以不人繼續開口說道。
  ......沒錯,公國人。可是,並不是讓你們活下來而已,還給你們為帝國盡忠的道路,報酬很優渥。你們很辛運,如果不想活用這個機會而想死,那就去死吧。你們什麼都不是,連臣民或人民擁有的奴隸都不是。你們本來連蟲子的價值都比不上,而我們給了你們機會,你們運氣非常好。」
  「別愚弄我們!」
  ......不,我沒有在愚弄你們。」
  「白費功夫!我們是光榮的迪斯提亞公國軍人!才不會投身野蠻的帝國!要殺便殺!」
  ......我知道了。」
  不人往前進并拔出太刀,砍下了公國人的首級。主人偶爾會罵這什麼怪力。
  公國人的首級掉落到地上。身體也隨之倒下。
  其他的公國人臉色發青不發一語。
  ......你們要怎麼做?要跟著名男人一樣死去,還是成為臣民來服侍我的主人。選擇那邊都行,反正都要把你們全部殺光並不用費多少功夫。只是......你們是公國的間諜。我的主人看重你們的技術和經驗。如果不便宜的生命,能夠賣出高價當然最好,我是這麼想。」
  
  
  ×
  
  
  首次的夜襲是行軍第二天,四月三十日正要換日之時,第二次是五月二日的凌晨二點,第三次的夜襲是又隔了一天,五月四日的凌晨零點半。
  敵人不是攻擊法拉斯遠征軍的全部部隊,第一次是前鋒第四連隊和第一連隊,第二次是第一連隊跟第七連隊,第三次是第四連隊跟第七連隊,雖然是少數,但各有出現死傷者。
  「嘛。」
  羅蘭·達多留上校便巧妙滴操控愛馬,邊用手去磨蹭長著鬍鬚的下顎。
  「就像貓咪揮拳,不過有產生死者,以貓咪的拳頭來說是太過強烈了點。但是,我們再怎麼腐敗也是軍隊大人,這種情況根本無法讓我們顫抖。」
  「腐敗的人只有上校吧。」
  副官埃米爾·布流雷上尉操控韁繩的技術也是一流。
  「即使不會產生動搖,還是會疲累。」
  「你覺得那是他們的目的嗎?」
  「並不覺得呢。」
  「對吧。」
  遠征軍正順利地進行第八天的行軍計劃。
  海迪·巴蘭雖說是實習軍官,依然是輔佐第一連隊連隊長的軍官中的一員,他邊踩著地上蜿蜒著像是大型藤蔓的草、枯樹枝、凹凸不平這些很難走的惡劣道路上,一邊也正在思考。
  敵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知道嗎?」
  突然從上方傳來曾經聽過的聲音,海迪嚇了一大跳。
  「咦......
  位置就在海迪的正上方。
  一抬頭看去,帶著動物面具的男人,正靠在巨木的樹枝上交叉著雙腿。
  數名騎兵舉起了火槍,但達多留上校制止他們。
  「等等等等。───喔喔,這不是......軍特使大人嗎。」
  「不,現在的我不是軍特使呢。」
  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
  由他看透魔性,並接受完他的說明後,海底就前往駐紮地點,那之後兩人沒有再見過面,海迪也不會想見他,說實話根本不想跟他再度碰面。
  ───都是因為這個人。
  迫使兩人分開,這樣說法或許有點太誇張了。但是如果杜蘭沒有提議調職,海迪現在也還是公主的侍衛官吧。
  不知不覺間,海迪的手差點要按到瓦帕的劍柄上。不不不,不管怎樣殺氣也太重了,對方是軍人還是少將,更是公主的哥哥,大公家的貴人,還是直系。
  「呵呵。」
  杜蘭好像看穿了海迪心思般地笑著,然後從樹枝上一躍而下。高度不算低,杜蘭卻彎曲膝蓋輕快地著地,馬上站起來───本來以為是這樣,他卻蹲下了。
  ......好痛。有點太高了呢,腳麻了......
  「沒、沒事吧?殿下......
  海迪忍不住開口。
  「嗯,還好。」
  杜蘭這下真的站起來了。
  「不過,『殿下』嗎。我是以一名旅行者自居。而且,我應該跟你說過叫我杜蘭就好,海迪。」
  「如果是一名旅行者,那我們無法拋下您。」
  布流雷上尉從容地說出這句話,海底頓時在心中說著很好,快,繼續說,暗地替他加油。
  杜蘭依然保持悠然自得的態度。
  「隨便你們,但別妨礙我。我從以前就絕對不會原諒妨礙我的人。特別是身為旅人的我想要自由。為了得到自由,我付出了相對的犧牲,也做了努力。自由對我來說很重要。」
  ───所以?」
  達多留上校笑容滿面地撫摸著劍鞘。
  「旅行者先生為什麼會來到此地?」
  「是我想要來啊,上校。」
  杜蘭展開雙臂。
  「工作結束了。要做什麼是我的自由。所以我想來觀光。法拉斯佔領軍團的總監似乎是宮家的女孩,你知道嗎?」
  「喔喔。」
  達多留上校瞇起眼睛。
  「旅行者先生是從那裡得知這個消息?」
  「是風喔,上校,我問了風,她似乎是相當傑出的人物呢。我好像跟她見上一面。」
  「要不是之後要進行戰爭,我也想看看呢。」
  「對吧?上校,我從之前就覺得跟你很合得來。」
  「真是太榮幸了。」
  「櫻似乎也喜歡你。」
  「真的是那樣嗎。」
  「不,她一定喜歡你。我很清楚她的事,真的很清楚,完全地,因為我們是兄妹。」
  杜蘭把用面具遮著的臉面向海迪。
  「她的喜好都逃不過我的法眼。單純、遲鈍、無聊的孩子。如果不是大公家的女兒,誰都不會看她一眼吧。有價值的東西只有她身上流的血。」
  「少尉。」
  布流雷上尉用非常低沉的聲音一喊,海迪才發覺。
  不知何時他已準備要拔出瓦帕。
  彎曲膝蓋,放低重心,隨時都能跳上前去。
  要殺掉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
  ───......!」
  海迪邊用力地吐气邊把手從瓦帕的劍柄放開。怎麼會這樣,海迪剛才想要砍杜蘭。杜蘭擁有魔性,所以海迪的魔性會自動發動,海迪會變強。如果真的拔出劍來───大概誰也無法阻止海迪。達多留上校、布流雷上尉、其他的軍官、騎兵們。最壞的情況海迪也許會殺了杜蘭,就算沒那麼嚴重也會讓杜蘭受傷。那麼會有什麼後果?
  對方是一名旅行者所以沒有處罰,不可能這樣。再怎麼說他也是多里安大公的次男。期馬會受到嚴厲處罰,還有可能會死刑。
  該不會,那就是杜蘭的目的?
  可以侮辱公主,讓海迪發怒,要他拔劍......
  這個人到底是......
  「我很清楚她,在各種方面。」
  杜蘭邊讓喉嚨發出笑聲,便轉身背對海迪開始往前走。
  「現在的我是旅行者,在悠閒的旅行中讓我好好觀光吧。戰爭只要不是自己參加就是很棒的東西,非常有趣的一場秀。啊,不過───
  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
  「來不及了嗎?這次我好像會被捲入呢。」
  ───埃米爾!」
  達多留上校拿起火槍。
  布流雷上尉連點頭都沒有就揮了下手。
  「全員準備迎擊!再有命令之前不准輕舉妄動......!」
  海迪拔出瓦帕。聲音響起,是激動的叫聲,從哪傳來的?喇叭跟鼓一起響起。負責殿後的第七連隊那方向嗎。不,並不知那裡。
  劃開空氣的聲音傳來。接著是斬斷和貫穿輕薄東西的聲音。
  「箭......!」
  海迪抬頭一看,茂盛的數目會形成遮蔽物,廢地並不適合射擊。所以數量並不多,但箭朝此處飛來。
  數支箭到各處的地面。騎兵的馬之中有一批開始發狂,是中箭了嗎。弓箭還是不斷落下。
  「少數兵力嗎......?」
  達多留上校放下火槍。
  「還不能斷定。」
  布流雷上尉沉著地觀察上下左右。第一聯隊的軍樂兵同時吹起喇叭跟敲鼓,但遠方的喇叭開始吹起攻擊的樂曲。第七連隊打算主動出擊嗎。達多留上校似乎不打算輕舉妄動。
  「偵查!」
  布流雷上尉的視線停在海迪身上。
  「巴蘭少尉,帶領百七班區搜索。」
  「是!」
  海迪拿著瓦帕像被電到似地快速敬禮。百七班是聯隊司令部直屬預備小隊第七班的通稱,包含波路下士等五名。海迪一把瓦帕收回劍鞘內,波路下士等人已跑到他的身邊。預備小隊是老練兵員的集合,和他們比起來海迪跟小孩沒兩樣,年齡也有能當她父親的人。特別是最年長的士官,波路下士年近四十,雄壯威武,威風堂堂,甚至令人感到威嚴的鬍子壯年。
  「請、請、請多指教!」
  ......是,少尉,我才要請您多多指教。」
  「那、那、那麼,我們動身吧!」
  海迪朝著箭飛來的方向奔跑,可是一離開行軍通道,就是別說跑,連走都沒辦法好好走,算不上道路的道路。搜索跟找尋敵人位置非常困難,敵人的身影先不提,連敵人存在的痕跡都沒發現。
  第七連隊似乎也停止了追擊。
  「少尉,沒辦法繼續了,我們回原部隊吧。」
  雖然還想要在堅持下去,但海迪只能判斷聽從波路下士的建言才妥當。
  在歸途中,他鼓起勇氣詢問戰爭經驗豐富的波路下士。
  「那個,下士你認為敵人的目標為何......?」
  「如果連我這種人都能看穿,那各位軍官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吧。我有這種愚蠢的想法呢。」
  ......對不起。我、我───不,下官,啊,那個,跟小官這種見識淺薄的年輕人不同,俠士的戰場經驗豐富,所以......想說你是不是有感覺到什麼。」
  「恕我僭越,您的態度可以更堅毅一點,雖說您很年輕,但少尉是我的長官。」
  ......是、是,對不起......
  「所以我說......
  下士抬起眉毛,手摩擦著臉頰的鬍鬚。
  「算了。總之,我也搞不清楚這次的敵人。真是奇妙的敵人,到底有沒有幹勁。」
  ......幹勁。」
  「敵我雙方都沒有什麼嚴重的損傷。這根本不是戰爭,簡直像是遊戲。」
  「遊戲嗎。」
  「不不。我說的話不需要全盤接受。話雖如此戰爭還是戰爭,機士不是人類,況且敵人的感覺或許跟我們的差很多。」
  「感覺嗎......這樣啊。的確沒錯呢......
  海迪凝視著連數十梅特爾前方都看不清的廢地的另一頭。
  確實,機士並不是人類。
  但操控機士的應該是人類。
  假如及時對帝國軍來說只是可替代的道具,也不會光是在玩耍就用完即丟。不管做什麼都一定有其目的。
  搞不清楚這次的敵人,下士他這麼說。
  達多留上校和布流雷上尉似乎也對敵人有同樣的印象。
  ───該不會,那正是敵人的目的......
  
  
  ×
  
  
  當天夜晚達多留上校早早就寢,布流雷上尉一個人看著燃燒的火堆。
  「布流雷上尉。」
  海迪下定決心靠近布流雷上尉并叫了他。
  布流雷上尉只瞧了海迪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躺在火堆旁的達多留上校口中說出的夢話打破了沉默。
  ......好了啦。可以了......再繼續下去的話......
  嘿嘿嘿,邊笑著邊搔著肚子的達多留上校到底在做什麼夢,好像想知道有不太想知道。
  布流雷上尉嘆了一口氣。
  「有什麼事?」
  「啊、那個......我有事想請教您。」
  「盡量簡短些。」
  「是、是!」
  「坐下吧。」
  海迪照著吩咐姿勢端正地坐到布流雷上尉的身旁。
  ......那、那麼,我要發問了。」
  「直接說重點。」
  「對、對不起......啊,這種話也不需要呢,那個......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上、上尉您對敵人的行動有什麼感想?」
  「很怪異呢。」
  ......果然您認為敵人是故意做出會讓我方這麼想的行動嗎?」
  「嗯。」
  布流雷上尉微微點頭,接著用樹枝撥了一下火堆。
  「我認為該有這種認知。會進行諜報戰的敵人,不可能是傻瓜。」
  「是為了不讓我方看穿攻擊手段嗎......?」
  「可能是單純的干擾作戰,也可能是準備工作,有不少可能性───那麼,我方必須針對各種可能性來準備應對方法。」
  「也就是說......起碼到目前為止,敵人都做得不錯嗎。」
  「我軍的損傷很輕微,並不會對達成作戰目的造成妨礙。」
  ......您是說別想太多?讓我方進行各種思考就是敵人的計謀?」
  「思考是好事。假設出各種狀況來加以準備,這是必要的。只是,就算有所顧慮,也不能猶豫,劍───
  布流雷上尉把樹枝刺進火焰的中心。
  「要刺穿的地方必須現決定好。不管視野多廣,中心絕對不要變動。我們要打下法拉斯,那就是劍尖該朝向的地方。」
  「劍尖......朝向的地方。」
  搖晃的火焰中閃過公主的臉,海迪眨了眨眼。不、不對......不是那樣吧?應該不是,海迪·巴蘭已經不是太守的侍衛官,而是第一連隊連隊長輔助實習軍官。
  「少尉。」
  布流雷上尉把樹枝丟到一旁。
  「你的劍似乎朝著別的方向。」
  「咦。才、才、才、才沒有那種..................
  海迪抱著頭。他想要忘記,也不是說一天到晚都在想公主的事情,但在某些瞬間就會想起。
  「啊、啊啊啊啊對了。布流雷上尉,還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你說看看。」
  「關於公主的第五連隊跟七六旅團。」
  「公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請、請、請、請當做沒聽見......
  「第五連隊跟七六旅團怎麼了。」
  「沒、沒有受到攻擊的,只有第五連隊跟七六旅團。總覺得敵人做出的行動,跟敵人沒做的行動一樣,都有什麼意圖───
  「嗯......
  這時,達多留上校爬了起來,轉動著肩膀。
  「啊啊......?你在做什麼,少尉,埃米爾也一樣。睡吧,快睡。快樂的廢地之旅如果按照預定只剩三天。接著就是更快樂的戰爭,趁現在───......
  喇叭跟鼓的聲音。今天在白天有過襲擊,所以海迪有些覺得意外,但並沒有感到驚訝,可是,這個方向。
  海迪以膝蓋著地,支起身。
  「七六旅團......!?」
  「快提高警戒!」
  布流雷上尉叫起周圍的軍官。第一連隊的軍樂兵隨即吹響喇叭跟敲鼓。
  「真是的。」
  達多留上校邊搔著頭邊粗魯地拿起火槍。
  「原本還在想說不擦屁股是有什麼理由,又照順序來了。真是老是會搔到癢處的麻煩地人呢。」
  擦布擦屁股這種比喻雖然有點不太好,但達多留上校也有在意直接掩護公主的第五連隊和七六旅團沒受到襲擊。不,正確來說之前沒受到襲擊,敵人現在正對七六旅團發動夜襲。
  第五連隊有公主在,七六旅團有同時是公主妹妹的少將在,敵人如果有掌握法拉斯遠征軍的情報,應該會知道這些事情。也當然知道兩人是魔性擁有者此一事實。
  因為這些緣故,敵人刻意不攻擊第五連隊和七六旅團───海迪是這麼推測,看來並不是那樣。海迪咬著牙。
  「第五連隊───公主她......
  
  
  ×
  
  
  「櫻大人!起碼穿上長袍!」
  正要从帳篷飛奔出去,露露奇娜就遞上長袍,所以她搶下來隨便穿上。
  每晚都有夜襲,所以她忍耐著,一整天都穿那件很拘束的太守公衣。
  可是今天在白天收到奇襲,夜晚應該就不會有事發生,她一這樣想就再也按耐不住,一進到帳篷就馬上脫下太守公衣。
  然而卻是這種下場。
  帳篷外軍官們正亂成一團。第五連隊到目前為止沒受到攻擊,怎麼可能,他們大概也抱著這種驚訝。
  「總指揮官閣下!」
  第五連隊的連隊長佛路庫雷臉色大變地衝到櫻身旁。
  「弓、弓......!」
  「啊?」
  櫻抬頭一看。───弓?弓箭啊。
  真的。
  箭飛了過來。
  大概是魔性的原因,這種時候,櫻最先感受到的是真麻煩。她伸出手掌來接下弓箭。
  話雖如此,她受到詛咒,想接下頁無法接下。弓箭在接觸到她的手掌之前就彈開了。痛是會痛,但這種程度她早就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而且───
  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感受到疼痛反而會覺得安心。
  疼痛令人不愉快,當然她也不想要感到疼痛,卻不知為何會安心下來。
  櫻自己也不太清楚,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裡很奇怪。
  和普通的人比起來,櫻就像是怪物,那可能不奇怪。她也會這樣想。
  ───總指揮官閣下!您沒事吧......!?」
  佛路庫雷上校比達多留上校還年長,戰鬥經驗也很豐富,平常事沉作冷靜的軍人,但腦袋有點僵硬。附帶一提,臉長得四四方方,外表看起來就很頑固。
  「你知道我的狀況吧。不要緊,這種程度殺不了我。」
  「是!現在旁邊的七六旅團以及我們連隊正受到攻擊。」
  「不要說那種看了就知道的事情。我要出擊。」
  「是!不!?可是......
  櫻無視佛路庫雷上校,開始往前走。
  「櫻大人......!」
  聽見有人叫她而轉過頭去,就看到露露奇娜背著武器堆成的山追了上來。後方還有帶著人偶部隊的基吉可。
  「單刃大劍。」
  櫻說完就伸出右手,露露奇娜迅速地把比櫻的身高還長的的單刃大劍丟給她。
  櫻一抓到單刃大劍,馬上跑了起來。
  「總指揮官閣下.......!」
  「不要在意我,進行防禦戰!」
  櫻一面對著佛路庫雷上校大喊,一面不斷加速。因為光著腳。每當提到地面或是樹木,腳就感受到各種疼痛。樹枝劃過身體某處的話,該處也會痛。如果沒有魔性,轉眼間就會傷橫累累吧。
  明明真的會痛,每種疼痛卻簡直像是贗品。
  「呼啊!櫻大人......!」
  「櫻大人,請稍微等等!您的速度太快了!請放慢一些......!」
  侍女們的聲音,櫻並不是沒有聽到。
  但是感覺比實際的距離還遙遠。
  反正他們追不上櫻。為了不讓她們追上,櫻又更加速向前衝。地形高低起伏不平和櫻一點關係都沒有。櫻跑上像是小山丘似地盤根錯節隆起的地上根,再從那裡一躍而下。不管另一邊是高度差了五梅特爾,還是十梅特爾的凹陷,著地時也只會感到疼痛。這股痛楚也不是真貨,真正的痛楚會破壞櫻的肉體。沒有破壞掉任何地方、任何東西的疼痛,與寂寞跟悲傷並沒兩樣,寂寞?悲傷?櫻知道那種東西只是錯覺。不管有多麼寂寞,不管有多麼悲傷,只要忍耐遲早會不在意,就算眼淚讓內心浸溼,總有一天會幹掉,一定會幹掉。
  「敵人!」
櫻邊飛也似地奔跑,邊揮舞著單刃大劍。
  「找到了......!」
  黑暗中一群看起來是拿著弓的丙機士在蠢動。看來是打算要撤退。
  才不會讓他們得逞。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櫻朝丙機士們跳躍,然後揮下單刃大劍。將一名丙機士一刀兩斷,在順勢旋轉一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解決了一名,但敵人似乎沒有要迎擊的打算。
  丙機士們背對著櫻在撤退。
  一溜煙地逃跑。
  這些敵人是怎樣。櫻原本想說終於可以戰鬥了,卻是這種情形。再怎麼說也太令人提不起勁。
  櫻感到很生氣。
  「追!只要一直追下去的話......!」
  沒錯,就是這個,櫻這麼想。
  敵人為了不接觸到遠征軍的搜索網,似乎分成小部隊來各自行動。話雖如此,總不可能從敵人的根據地法拉斯城 就分頭出發,再各自回來。整批部隊前進到某個地點後再散開,奇襲結束後再集合,肯定是這樣。
  只要追著這群丙機士,就能抵達該集合地點。
  這樣一來就能一口氣掃蕩聚集的敵人。
  ───或許是個好主意......!」
  櫻在戰鬥的時候,幾乎沒有煩惱,想辦法,或是絞盡腦汁過。說是幾乎,基本是完全沒有。
  總之就是攻擊眼前的敵人,讓敵軍潰不成軍,這樣就能贏。到頭來戰爭就是這種東西,不管使用多少謀略,不減少對方的數量加以毀滅,或是讓對方撤退,就無法勝利。因此,即使受到攻擊只要忍痛就不會倒下,能夠不後退半步持續前進就是櫻的強大之處。
  可是,這次的敵人很奇怪。
  簡直像是沒打算要贏,有氣無力地戰鬥,仿佛是在進行騷擾。
  「不過,我會贏......!」
  櫻放慢腳步,跟丙機士集團拉開距離。
  最理想的狀況是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將敵軍全滅,或是讓敵軍潰敗逃跑。
  那樣的話就沒有人會死。
  『思考吧,櫻絲提亞莉斯。』
  ───那雙眼睛。
  瞪大又直視櫻,卻像是根本沒在看櫻的眼睛無法從腦海中消除。
  『你本身沒有任何價值,你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
  魔性是與生俱來的東西。
  可是,一般來說並不是剛生下來就會顯露出來。
  不論男女,據說大致上都在身體產生變化而能夠生殖的時間點,才會顯現出魔性。
  櫻的情況更早。
  所以,櫻並不知道他人的溫暖。
  這應該是在魔性顯現之前,相當年幼時的記憶,他清楚記得那個男人抓著她的頭髮,硬要她抬頭,並且用等大的眼睛凝視著她。
  『沒有任何價值,有沒任何意義的你,為什麼活著?』
  年幼的心靈感到恐懼,恐懼到無法承受。
  『好好思考,櫻絲提亞莉斯。』
  『你沒任何價值。』
  『沒任何意義。』
  ───為什麼活著?』
  那名男人───父親多里安大公,果然是憎恨櫻嗎?
  因為太憎恨櫻,才會重複說出那樣的話?
  身為大公妃的母親都不會出席公開場合。這點不管是誰都知道,然而並不只如此。櫻也沒有見過母親的記憶。
  『母親大人為什麼不來看我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曾經問過別人。跟父親不是能聞得出這種問題的關係,八成是跟兄妹吧。應該是哥哥,一定是杜蘭塔立安。雖然櫻從以前就討厭杜蘭哥哥,但起碼他跟其他的兄妹不一樣。杜蘭不會無視櫻。
  『櫻,你的母親大人她啊───
  杜蘭靜靜滴用含有笑意的聲音對櫻小聲說著。
  『有許多困難的問題,是你無法理解的問題。所以父親大人把母親大人關起來。就算你想見她,母親大人也無法出來見你。萬惡的根源是父親大人,那個人他討厭你,憎恨著你。』
  我知道。
  那種事情我早就清楚。
  那個人───父親,還有母親肯定也是,無視她的兄妹,壞心眼的杜蘭哥哥,弟弟,妹妹,全都討厭她。
  原因是櫻絲提亞莉斯·迪斯提亞利斯這個存在沒有任何價值,沒有任何意義。不知道這樣對她說了多少次,將她的身體、她的靈魂染色。
  明明是這樣,為什麼活著?
  櫻找到了她自認的答案。
  血統。
  這種魔性。
  櫻本身沒有價值也沒有意義。
  可是魔性有價值,有利用的價值。
  魔性是力量,只要使用力量自然會產生意義。不,力量光是存在就具有意義。
  上了戰場,櫻就實際體認到了。
  這股力量能夠打倒敵人,能夠驅逐敵人,能夠毀滅敵人。這股力量能夠救人,能夠派上用場。這股力量有價值,這股力量有意義。
  ───我很強!我是公主的侍衛官!為了公主我能夠變強!我絕對不會死......!』
  不知為何,櫻的胸口傳來一陣疼痛。明明沒有中箭,也沒有被長槍刺到。
  雖然不太清楚,但有一點她很肯定。海迪·巴蘭少尉弄錯了。雖然天生擁有魔性,那就不是該為了櫻而變強,應該有別的用途,該思考如何活用。
  必須在戰場上打倒更多敵人。
  失去的東西眾多的士兵們,可能的話,不想讓任何一名死去。
  「唔......!?」
  突然從左手邊飛來弓箭。由茂盛的樹木阻擋,頂多只有一、兩支箭到達櫻的身邊,連擦都沒擦到,但是───左邊?她正在追趕的丙機士集團在前方,這麼說來是別的部隊?
  該怎麼辦。
  即使猶豫,櫻還是沒有停下腳步。左邊又有箭飛過來,她絲毫不在意地繼續前進。可是這次她不能再不在意了。
  機士從右側的樹木群中殺出。櫻用身體撞飛第一名機士,再用單刃大劍斬向第二名機士。疼痛跟用劍斬殺機士的手感讓櫻的腦袋發燙。破壞、破壞、破壞,血液在命令櫻,魔性在命令櫻。眼前要是有敵人,就一個不剩地全部破壞掉。將單刃大劍砍進機士頭里,把機士的杓劍用手彈開,拉近距離用膝蓋撞擊下顎,把機士砍成薄片,彈飛機士再使出飛踢,把單刃大劍刺進逃跑的機士背部。追,追趕機士。不會讓它們逃掉的,連一個也不放過。
  只要把全員一個不剩地殺光,敵人遲早會全滅。這樣做就沒人會死,很簡單的道理。
  櫻不會受傷。
  櫻不會死。
  櫻不會輸。
  所以,只需要由櫻來戰鬥。
  ───敵人!?在哪裡......
  她不知道到底砍倒多少敵人,但回過神來,周圍已經沒有敵人的身影。
  非常安靜,只聽得見櫻自己的呼吸聲,太安靜了。
  該不會這附近真的已經沒有敵人了,不,不管是敵人,就連己方也不存在。
  沒有任何人。
  只剩下櫻。
  ......這裡是。」
  櫻咬著嘴唇。冷靜一想,從離開紮營地點之後似乎過了很長時間───感覺是那樣。她不知道自己朝哪個方向奔跑了多久,完全不記得了。
  「哪裡......?」
  
  
  ×
  
  
  「你說什麼啊啊啊!?總指揮官閣下失蹤了......?」
  達多留上校的聲音很大,連有些距離的海迪也聽到了。其實從第五連隊派來傳令的時候他就一直很註意是什麼消息。海迪聽了差點要暈倒。不、不現在不是暈倒的時候,他這麼激動自己,等到回過神來他已經舉起手了。
  「我要去找公主......!」
  他自己說出口,卻馬上臉色發青。───我說了什麼。
  到底是在說什麼。海迪·巴蘭是第一連隊連隊長輔佐實習軍官,跟直接掩護公主的第五連隊毫無瓜葛。或許不是完全的外人,也頂多是親戚,不對比親戚還要個更親近些,兄弟姐妹之類?這種事情一點都不重要,總之公主的搜索會有第五連隊進行,即使海迪懇切地提出請讓我幫忙也不會有人接受。這種程度的事情不用思考也會知道,到底是在說什麼。太蠢了,笨蛋,大笨蛋!
  ......你在做什麼,少尉?」
  達多留上校問他。
  「是、是......
  海迪正襟危坐正要把瓦帕按到脖子上。
  「該怎麼說,沒有繼續活下去的自信......我已經......
  「要送你上路嗎。」
  聽見布流雷上尉冷冷地說出這句話,海迪馬上跳了起來。
  「您願意送我上路嗎!?」
  「真是拿你沒辦法。」
  達多留上校哼了一聲,然後聳了聳肩。
  「你帶著波路下士他們去搜索總指揮官吧,反正日出之前都無法行動,記得出發之前要回來。」
  「上校......
  「這樣也好吧,埃米爾。聽說是一個人追著敵人沖了出去。或許是在附近迷路,也能順便搜索敵人。對了,除了巴蘭少尉以外,也多組織幾支搜救隊分頭進行。這樣做並不會受罰啦,失蹤的可不是小小兵卒,而是我們的總指揮官閣下。」
  「了解。」
  布流雷上尉嘆了一口氣後瞪著海迪。
  「這是上校的命令,帶著百七班去吧,巴蘭少尉。」
  「是......!海迪·巴蘭少尉會率領百七班去搜索公主不對是總指揮官閣下謝謝我已經沒有什麼留戀任何時候死掉都好!波路下士不好意思請跟我來快點快走吧必須越早越好......!」
  海迪抓住還在拖拖拉拉的波路下士的手,硬拉著他出發。找到,一定會找到公主,絕對要找到公主,肯定能夠找到。海迪有想到方法,他有魔性。
  擁有魔性的人在附近的話,海迪的魔性就會不由自主地發動。「你是我的漆黑太陽」。那麼要多靠近魔性擁有者,海迪的魔性才會發動?杜蘭表示這點即使是身為魔性識別者的他也無法斷定。
  『我看見的東西是某種印象。比如說,要說明紅色這種顏色看起來怎樣很困難吧?就跟那個很像,我是解釋那種印象在用言語表現出來。』
  他還說了這些,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的話,果然還是不太知道,但在多方嘗試的過程中逐漸明朗。魔性就是那種東西。所以只要公主在多少梅特爾內魔性就會發動,并沒辦法這麼說明,但從經驗看來只要靠近到十梅特爾,不,二十梅特爾內,海迪的身體確實就會變輕、變快。因為是自己的身體,只要加以留意就絕對能察覺。
  一定能感覺到公主。
  這只有海迪辦得到。
  只有海迪能找出公主。
  這麼說會不會太誇張?太誇張,怎麼想都是太誇張,應該說就算沒找到也想找到。
  想要親手找到公主,無論如何。
  ......少尉!」
  聽見波路下士的呼喚,海迪停下腳步并看向周圍。
  「奇、奇怪?下士......?」
  「我在這裡!請不要衝的那麼快!」
  「對、對,對不起......!」
  海迪在原地等著波路下士他們追上。
  「如果用那種速度在衝刺,會連我們都迷路喔,少尉。」
  ......說、說的也是。就算真的能找到公主,那是要是連我們也迷路的話就沒有意義了。連這種事情也忘記,我真是爛透了......
  「我覺得沒有到爛透啦......
  「不!感謝你安慰我,但我爛透了!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那就算了,還差點給下士你們帶來麻煩!?這樣的我......真是丟臉......!啊啊!?說這種話也只會讓你困擾吧!?我真的是.......為什麼都這樣......!」
  「少尉的朋友應該很辛苦......
  「不。這點不要緊,我沒朋友。」
  ......沒有嗎?」
  「沒有,雖然令人羞恥,但一個也沒有。」
  「這、這樣啊......那我失禮了......
  「請別在意,沒有朋友是我自作自受。你應該知道了吧?因為我是這種人所以才交不到朋友,不可能交得到。呵呵......自己一講胸口就痛起來.......不,這種事不重要!公主,快點搜尋公主!」
  但是要怎麼搜尋才好?
  原本就地形複雜的廢地由濃密的黑暗所掩蓋。
  說實話,能否回到第一聯隊的紮營地點已經很令人懷疑。
  「那邊是東方。」
  看不下去了嗎,波路下士用指的來告訴海迪。他的身影也只有利用樹木縫隙所射下的星光和月光,勉強能夠確認的程度。
  「北方是那邊,第一連隊在那邊。再來第五連隊在那邊。要點亮燈火嗎?」
  ......或許有敵人在。」
  「不,真的是那樣嗎。雖然是我個人的意見,敵人已經不在附近了吧。當然,我會聽從少尉的決定。」
  「嗯......那,請快點燃提燈。」
  「了解。還有少尉───
  波路下士靠上前,在海迪的耳邊說道。
  「這樣下去會變成幾乎沒有睡眠就行軍喔?」
  ......是,或許......是那樣沒錯,那有什麼問題?啊───
  海迪要是不說出要去搜索公主,以波路下士為首的百七班可以睡到等起床號想起。即使沒那種意圖,海迪還是把他們拖下水了。
  ......對、對不起。因、因為我害你們......
  「別這樣。」
  波路下士輕輕地笑出來。
  「我已經當了很久的軍人,即使是這種年齡,要熬夜一兩天也不是問題。雖然所有人都是這樣,但也只能做到能夠做到的事情。啊,我說了多餘的話,才要跟您道歉。」
  「不......怎麼會,我會銘記在心。各位。」
  海迪依序一個一個看著百七班的士兵,然後向他們鞠躬。
  「我......還、還是個年輕小伙子,不知道該不該說出這種話,可是我是一個人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不了解的......新鮮人。我需要大家的幫助,拜託大家請借給我力量。我總有一天會報答......雖然還無法約好什麼,我會努力。我,那個,即使是這樣也還是個軍官,说實話是能夠做到的立場,應該說想要能夠成為辦得到的立場,我也希望變成那樣。所以......請各位多多幫忙。」
  士兵們面面相覷。
  面容有點恐怖的亞坦兵長,給人感覺是嚴肅好男人的瓦魯夫上等兵,體格特別壯碩的馬奇斯上等兵,嬌小但感覺彪悍的盧梅上等兵,以及最年長並且是班長的波路下士。大家叫他老爹的波路下士是三十八歲,其他是二十五到三十多歲。
  總覺得好像是有父親和年紀有段差距的哥哥或是堂哥所圍繞。海迪當然也有父親,還有年長的堂哥,但他跟沉默寡言的父親從未交談過,堂哥們也跟他不是很親近。親生父親還有堂哥們從沒圍著他過。
  「我很期待喔,少尉。」
  亞坦兵長笑著說完,瓦魯夫、馬奇斯、盧梅上等兵都跟著笑了出來。
  「總之,出發吧。」
  波路下士輕輕地拍了海迪的肩膀。海迪感到胸口發燙,不自覺地淚水在眼眶打轉。
  出人頭地,海迪這麼想著。立下戰功,出人頭地吧。
  波路下士他們是優秀的士兵,才會分配到連隊司令部直屬的預備小隊。但是沒從公立學校畢業的話,沒有什麼特殊功勞就無法成為少尉以上的軍官。能夠受到提拔成為士官長、士官、下士等士官的也只有少數一部分的士兵。志願兵不管多麼認真在任務上,也只能停在
以士兵來說最高階級的兵長,不可能會被授予爵位。
  可是立下功績的話,能得到獎金,如果充分活躍。就能從兵長升為下士,成為士官就能得到雖不是爵位,不過是以爵位待遇為準的準爵位。
  從軍官們的角度,大致上都看重特定的士官或士兵,並不只是偏袒,而是信任他們,給他們任務,只要能加以回報,就可以得到軍官的信賴,築起良好的關係。
  士兵們接到命令要他們做什麼就不能說不。話雖如此,不想做的事情就會偷懶,討人厭的上司下的命令會不想去做也是人之常情。
  這傢伙說的事情我們就照做吧。
海迪想要成為讓波路下士等人能這麼想的軍官。他必須成為這樣的軍官,為此必須先找到公主───這件事能成為功績嗎......?總覺得很微妙,不不,沒有那回事,公主可是失蹤的總指揮官閣下,找到公主能為法拉斯遠征軍全體帶來利益。
  「好!」
  海迪重新振作起來開始往前走。絕對要找到公主,她一定一個人在害怕。的快點找到她,不論如何都的要找到她。絕對,一定,要找到她,這是義務,也是任務。
  應該說,好想見到公主。
  
  
  ×
  
  
  ......迷路了。」
  說出口后重新體認到這件事。櫻停下腳步,低著頭咬著嘴唇。
  完全迷路了。
  這下真的糟了───看來是如此。
  算是,不,不是算是,是真正的法拉斯遠征軍總指揮官,離開了軍隊一個人在夜晚的廢地徘徊。怎麼想都是異常狀況。糟糕,太糟了。而且引起這種不尋常狀況的是總指揮官本人,真令人發笑。這不是該笑的時候,根本笑不出來。
  「都是我的錯.......
  有引起一陣騷動了嗎?八成會亂成一團吧,肯定會有很多人在尋找櫻。如果是敵人在尋找只要守株待兔把他們全都打倒就好,但對方是己方。
  ......會被罵嗎?」
  不只那麼簡單,沒錯,根本不是這種問題,什麼被罵或不會被罵,又不是小孩。這大概是那個,會變成責任問題,身為總指揮官的人到底在做什麼,太蠢了吧,自覺根本不夠,或許該說一點自覺都沒有,不如辭職吧───該怎麼說呢,進退問題?
  「辭職時也沒關係......
  『果................................................然啊』
  薺那副嘲笑跟鄙視著櫻,非常高興的臉浮現在眼前。
  『對本姐姐來說實在是無法勝任總指揮官!畢竟不負責又無能的笨姐姐!』
  「唔......
  雖然很不高興,但這種狀態下會無法反駁。該怎麼辦才好。
  得回去,早一分一秒也好,回到紮營地點。只要趕快回去擺出沒事的表情,就能夠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嗎?雖然不太清楚,但盡早回去絕對沒錯。
  「只、只要有在前進,遲早能到原來的地方......
  櫻這麼告訴自己,繼續往前走。可是這個方向對嗎?弄不好可能越走會離紮營地點越遠。如果又進行搜索,那待在原地不動是否比較好?不,不行,必須要在被人發現之前,獨力回到紮營地點。偷偷進到稱為總指揮官本部的帳篷內。我一直都在這裏呢,怎麼了嗎?能夠這樣蒙混過去最好。不行嗎,這實在有困難。
  「啊嗚.......
  櫻蹲下來抱著頭。───受不了了,一切都太慘了。
  「真有趣啊。」
  聲音傳來,櫻轉過頭去。
  戴著奇怪面具的男人坐在隆起的地上根上,交叉著雙腿,男人把面具摘下。
  「天色太暗看不到你的多變表情真是太可惜了,櫻。即使如此也夠有趣了。」
  ......杜蘭哥哥,你為什麼在這裡?」
  「你才是為什麼在這裡?你明明是遠征軍的總指揮官。」
  「唔......
  「你真是不成才的妹妹呢,櫻。所以我才會覺得你很可愛,可愛到無與倫比。」
  「別開玩笑了。」
  「不,這是真心話喔。你很可愛,我是打從心底那麼想。你是個廢物,無可救藥的不成才妹妹,但怎麼說還是很可愛,我想幫助你。」
  「我才不想要你幫忙。」
  「是嗎?」
  ......反正你根本沒打算幫助我吧。杜蘭哥哥是軍特使,又是獨立監軍。你會在這裡就是在監視遠征軍。」
  「或許我是以一名旅行者的身份在這裡喔?」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相信比較好,我能輕易找到你,也知道回去的路。」
  杜蘭向著櫻伸出手來。
  「要我把你帶到紮營地點也行喔,櫻。」
  
  ───沒事的,相信我,櫻。』
  那是魔性顯現後沒多久的事情。櫻還不太清楚自己的魔性是什麼程度的東西。有什麼東西怎麼觸碰會有什麼結束,結果只能實際觸碰看看來確認。身為魔性識別者的杜蘭這麼說,所以櫻照著做。
  話雖如此,為什麼會用手指去戳走廊上裝飾用的壺呢。櫻也不太記得,但她做了,只是試著輕輕觸碰,指尖卻傳來強大的衝擊,壺掉到地上摔成碎片。
  櫻愣了一會。一回頭杜蘭就在眼前,哥哥臉上浮出和平常一樣的笑容。
  『是你做的嗎?』
  櫻馬上搖頭。杜蘭說,沒關係啦。
  『不用說謊。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會幫你保密,如果你願意坦率承認是自己的錯。』
  杜蘭是不能信任的哥哥,櫻那時已經知道這點。可是,那時候她無意識地點頭。
  一大意就會不小心相信。杜蘭具備著這種東西,並不是魔性───不,說不定這才是真正的魔性。
  『沒事的,相信我,櫻。』
  當然,櫻之後被父親叫到面前,嚴厲地處罰了她。
  『無價值又無意義的櫻,我的無趣女兒,你想確認魔性嗎,那就由我來確認吧,由我來看清你的極限,好好體會制約吧。』
  
  ......我才不會上當!」
  櫻背對著杜蘭開始奔跑。哥哥雖然沒有追上來,但他是很擅長隱藏氣息的男人。在起伏劇烈、視野非常惡劣的廢地中邊奔跑,邊想著,該不會───這才是那個男人的目的。說不定是猜到如果那樣提出,櫻一定會這樣反應,杜蘭才會故意那麼說。為了什麼?比如說把櫻引到廢地的更深處之類?一旦在魯瓦拉廢地迷路就的做好死亡的覺悟。杜蘭是故意要讓櫻遇難寶石荒野嗎?無法肯定地說出不可能。
  櫻停下腳步,本來要把單刃大劍砍向附近的樹木,最後又停手了。因為這麼做也沒有意義,只是在發洩。
  要掉頭回去,忍著恥辱去拜託杜蘭帶她回到紮營地點嗎。不,不行。櫻不想對那個男人低頭,更何況也沒有他會乖乖帶路的保證。櫻還認為杜蘭應該不在原地了。
  就算還在,櫻也沒有能回到那個地方的自信。
  教教我,差點要說出這句話,她緊閉著雙唇,櫻捨去浮現的臉孔和名字,想著只有這個絕對不能說出口,要是一說出口,一定就再也無法
  承受,無法繼續往前走。櫻有著這種感覺。
  
  
  ×
  
  
  ......來了。」
  海迪瞪大雙眼。
  「來了,是什麼來了?」
  波路下士一問,海迪猶豫著該怎麼回答。關於他的魔性,除了公國軍在作戰上有必要而且長官許可的情況之外,不能夠洩漏出去。杜蘭特別審問官再三叮嚀他,他也在宣誓書上簽了名。
  「這個......該怎麼說,我能夠感覺到。下士你沒有感覺到......什麼嗎?」
  「不,完全沒有。你們呢?」
  波路下士轉頭詢問,亞坦兵長、瓦魯夫上等兵、馬奇斯上等兵、盧梅上等兵通通都搖頭。這也是當然,不可能感覺到,要是有感覺到反而就麻煩了。有也大概十分之八九是錯覺。
  可是海迪確實有感覺到。
  身體稍微變輕一些,血液循環異常地好,感覺能夠跑得更快,一定也能跳得更高。
  「是、是類似直覺的東西。不是很重......重要嗎?直覺這種東西。」
  「啊啊,或許是那樣呢。」
  波路下士雖然嘴上那麼說,明顯地還是半信半疑。說出實情是最好,海迪不想對波路下士等人說謊。但是根本辦不到,這下只能證明海迪的直覺很正確了。
  「大概是這邊......
  海迪邊慎重地感覺身體狀況的變化,邊緩緩前行。
  這麼說來,魔性發動的時候,一般來說眼睛會發光。正確來說,那不是發光,而是產生看起來像在發光的變化,但不巧海迪的眼睛是黑色,因此看起來是發出黑色光芒。具體來說就是原本黑色的眼睛會變得更黑,旁人看不太出來。
  要是自己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藍色或綠色,有沒有對魔性產生反應就一目了然。
  不過如果是這樣,就無法隱瞞。大概更早就會察覺他是魔性擁有者,海迪一定會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踏上別的道路,或許就不會跟公主相遇。
  眼睛是黑色真是太好了,父母和弟妹都是黑色系的眼睛,但都比海迪的還淡,黑道能夠斷言是黑色的只有海迪。
  會不會是命運,他曾這麼想著,不知為何天生擁有魔性,眼睛黑色,沒交到朋友,進到公立學校,沒交到朋友,跳級,到耶路瓦拉就任,成為公主的侍衛官。根本太湊巧,杜蘭說他不相信世界神卡巴拉所訂定的命運,但那種東西果然還是存在嗎。
  所以才會像這樣被吸引。
  看見了光芒。
  從樹木的縫隙中,不時現出身影。不會很遠,大概二十梅特爾左右,以當下身體的輕盈程度,只不過是一個跳躍的距離。
  「公主......!」
  海迪忍不住大喊。
  光芒停了下來。
  ......少尉?」
  聽見聲音的那瞬間,海迪可能失神了。
  等到回過神來已經躺在地上,波路下士們正從上方看著他。
  「少、少尉!?沒事吧少尉!?」
  ......嗯,我沒事,對不起......
  「您突然倒下去呢!?您知道嗎!?」
  ......嗯,真的很對不起......
  「少尉?」
  金髮的少女從波路下士等人之間探出頭來。少女?能這樣說嗎?外表的確是少女。
  ......露露奇娜小姐。」
  不是公主。
  而是露露奇娜。
  海迪把上半身挺起來,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臉。搞錯了,不是公主而是露露奇娜。不過仔細一想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公主失蹤,基吉可是那樣的人所以會負責留守,至於露露奇娜當然會進行搜索。露露奇娜也擁有魔性,讓他雖然嬌小卻有著非比尋常的力氣。海迪的「你是我的漆黑太陽」對露露奇娜的魔性產生反應,發生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奇怪。
別沮喪了,這樣不是對露露奇娜很失禮嗎。沒錯。海迪站起來努力對露露奇娜露出微笑。
  「露、露露奇娜小姐也在找公主嗎?請讓我們一起找!」
  ......嗯。是沒關係啦,您不要緊嗎?」
  「我很健康!」
  海迪跳起來給眾人看。因為露露奇娜在身邊,他發揮出一點都不普通的跳躍力,波路下士等人都看傻了眼。
  「哈哈哈哈哈,看吧,非常健康吧?我真的很健康!」
  笑著打算蒙混過去,不過真的蒙混過去了嗎。
  海迪和露露奇娜肩並著肩,帶著包含波路下士在內的百七班再度展開搜索。稍微移動一會後,他就察覺身體實在太輕了。因為露露奇娜在身邊。公主的魔性應當會讓海迪變成比現在的狀態還要強上一兩階,但這樣能夠確實察覺變化嗎。該不會跟露露奇娜分頭行動比較好。當海迪正準備說出口,一直特別安靜的露露奇娜少見地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那個、少尉。」
  「嗯?怎、怎麼了嗎?」
  「沒事。」
  「這樣......嗎?」
  「嗯。」
  「不過,可是,你要是有什麼想說的話,還是說出口比較好。」
  ......其實。」
  「嗯。」
  「說來可恥,露露奇娜其實迷路了。」
  露露奇娜看著前方。應該說瞪著前方,完全不看海迪一眼。
  她稍微在一瞬間斜眼看了海迪。
  「謝、謝、謝......謝您。」
  從一開始到最後有點口齒不清,差點就要沒聽見,但是海迪聽到了,聽見了。
  不知為何海迪心跳加速,這種感情是怎麼回事,他看向露露奇娜的側臉。露露奇娜咬著嘴唇,臉頰稍微鼓起來,眉毛也抬高。如果把現在的露露奇娜畫起來,要命名的話,就是悔恨無比吧。
  露露奇娜似乎非常生氣,但海迪的臉整個放鬆下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啊。
  原來如此,他懂了。
  「那、那個,剛才......
  「什麼事。」
  糟糕,聲音很可怕。
  ......不、不、沒、沒事......
  「請說出來,這樣我會很在意啊。」
  「不......這個......還是不要說好了。」
  「我不是叫你快說嘛?」
  ───露露奇娜怒視著海迪并威脅他。
  說實話,差點嚇到要尿出來。如果把不經意想到的事情直接說出口事情會很嚴重,可是看來不說也一樣。
  ......你好可愛嗚。」
  話都還沒說完,肚子就中了一拳,海迪彎下腰來。要是沒受到魔性強化,可能就暈過去了。強烈的一拳。
  「請不要再說出那種話───真是無聊。」
  ......因為露露奇娜小姐要我說。」
  「啊啊?」
  ......對不起,我、我會小心,不再說......
  絕對絕不要說出來。」
  「我、我會牢記在心裡......
  海迪確認波路下士他們的樣子,看起來是想跟他保持距離。一定是覺得海迪真是不可靠的軍官而愣住了吧。贏取他們的信賴,成為受到信賴的軍官,是多麼險惡又遙遠的路途。
  總之在那之前必須找到公主。好想見到公主,想見到無法自拔。
  
  
  ×
  
  
  掉進這個坑洞裡後過了多久呢。
  魯瓦拉廢地有著地洞,並不是比喻,而是有如同字面上只會覺得是地洞,無數的細長凹陷和裂紋存在。
  如果有氣無力地走著總感覺會被濃厚的黑暗所吸入,所以她決定要奔跑,卻直接掉進其中一個裡面。
  並不是筆直的岩壁,而是由地方突出有地方凹陷的地洞。她的身體撞到───不,因為可恨的魔性,不管多麼尖銳的岩壁都無法接觸到櫻的身體,但她的衣服殘破不堪,並且感到相當的疼痛。掉到底部后終於才停止。
  之後櫻都待在原地不動。
  一切她都覺得很麻煩。
  雖然沒有試過,但不吃不喝櫻還是會死吧。餓死嗎,好像很痛苦,可是她已經習慣了疼痛,應該不會無法忍耐。只要忍耐就遲早會消失,那忍耐就有價值。
  在這裡一個人死去吧。
  這樣一來就能從所有事情得到解放。
  到底為什麼能夠忍耐到今天?忍著,忍著、忍下去,是有什麼好事會發生嗎?
  沒有。
  不可能有。
  『沒有那種事啦,公主大人。』
  耶努。
  奶媽耶努對公主這麼說。
  『聽好喔,公主大人,只要活著就一定會有好事。並不需要拼盡全力地活著,只要活著就行。這是只對公主大人您說的話。耶努並不像多里安大公或其他人對公主有什麼希望或期待。只要公主能活下去,耶努就能滿足。那對耶努來說,是很好的事。耶努不漂亮,腦袋也不好,是沒有任何長處的女人,可是活著就能遇到這麼好的事情。對吧?活著就會有好事,由耶努來說是不是很有說服力呢?』
  說起話來長篇大論的人,還是很啰嗦的人。
  她曾經好幾次試著觸摸櫻而受傷。想要像魔性還沒有覺醒的幼兒期一樣抱著櫻,為什麼沒辦法擁抱呢。我要詛咒訂下這種命運的世界神卡巴拉。她是會這樣哭泣的人。
  你是笨蛋嗎。是個笨蛋呢。
  櫻一這麼說,肥胖的耶努就挺起大胸部。
  『嗯,沒錯,耶努是笨蛋。那又怎樣嘛?這麼愚笨的耶努,每天還是快樂的過活,因為恭祝您還活著。』
  那時,櫻才剛滿十二歲。
  邊照大公家的慣例,她替櫻的食物試毒。櫻只能吃她試完毒再送上來的東西。這是每次的慣例流程,本應是如此。
  當櫻要吃下食物的時候,她突然大聲制止。
  『不可以!不能吃那些東西!』
  這時她的臉已經通紅,流下了很多汗。
  櫻只能衝到倒在地上的她身旁。
  『啊,耶努不想死。』
  她突出喊著血的白沫,邊用手搔著脖子跟胸部邊說著。
  『耶努不想死,公主大人,耶努還不能死,不想死,不想死......
  然後她就死了。
  ───只要活著就會有好事?
  「耶努......
  櫻在黑暗的底部笑著。
  「哪有?好事?什麼是好事?照顧我這種人,最後還吃下毒,痛苦地......十分痛苦地,為了我......因為我而死。根本沒有好事啊。」
  『真是令人遺憾呢,櫻。』
  耶努的喪禮那天,杜蘭在耳邊對她說。
  『她對你來說是重要的人,所以她才會死,對你來說是很遺憾的事情。不過只要習慣就好,你該要習慣。這種事情在今後也會發生,經常會發生。你覺得該怎麼辦才好?』
  不知道,櫻搖了搖頭。她不想去思考這種事還會發生,也不知道該怎麼防範這種事情。
  『我教你一個我珍藏的方法。』
  那是什麼方法?
  『不要去愛任何人,不可以喜歡別人。把任何人都當成路邊的石頭就好,石頭就算消失,也只會感覺到啊啊消失了對吧?』
  耶努才不是石頭。
  『沒錯。───正因如此,你才會意志消沉,太可憐了我實在看不下去,櫻。可愛又可憐的我的妹妹。』
  那杜蘭哥哥也是石頭呢。
  『你是我美麗又獨一無二、很棒的石頭喔,櫻。』
  ......大家都很奇怪。」
  恐怖的父親,連長相都不記得的母親,無視櫻把她當作石頭的大哥,姐姐們,杜蘭哥哥,弟弟,妹妹,家族全員都很奇怪。當然櫻也很奇怪。從一開始就很奇怪嗎?像魔性那樣天生就很奇怪嗎?還是說生在大公家,任何人都會變得很奇怪?
  
  ───我很強!我是公主的侍衛官!為了公主我能夠變強!不絕對不會死......!』
  
  不知為何又想起少尉那段話,就快要哭出來了。
  絕對不會死。
  ......你不會......跟耶努一樣因為我而死嗎......?」
  少尉奇跡似地擁有魔性。而且少尉的「你是我的漆黑太陽」會對魔性產生反應。
  為了公主我能夠變強。
  神奇地跟少尉自己說的話不謀而合。只要待在櫻的身旁,少尉真的會變強,這到底是什麼命運的惡作劇。
  可是少尉不是櫻的侍衛官了,這樣也好吧?
  少尉僅止於變強。和櫻不同,遭到砍傷或中箭就會死。會真的死掉,不行,在櫻的身旁很危險。所以這樣就好。
  想要一個人獨處,一直保持一個人,不需要同伴,只要有敵人就好,這樣也比較輕鬆。
  ......我好怕。」
  害怕會壞掉。
  害怕有一天會死。
  害怕會失去。
  害怕,櫻就只是害怕,一味地在害怕。
  可是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這種事情她很清楚。
  「我並不是小孩。」
  離開吧。
  在這種地洞的底部,等待痛苦又平穩的死亡。她才不被允許有那麼安詳的死法。戰場,櫻有一天會死在戰場。魔性飽和,超過了極限,先前攤開的劍就會斬斷她的身體,弓箭會刺到她的身體,弓箭會刺到她的身體,貫穿,疼痛將不在是贗品。真正的痛楚會粉碎櫻。櫻會變成沾滿血的肉塊,那才是她應得的結束方式。
  一想像死期,當然會感到恐怖,但同時也感到放心。這種無趣的人生能夠那樣好好結束,一定起碼能夠接受吧。努力過了,已經夠了,辛苦了,那麼再見。能夠對自己那麼說。
  櫻從地洞中爬上來。雖然花了一點時間,只要想離開,這種程度的地洞算不了什麼。
  當回到地上做個深呼吸後,又對一切感到厭煩,好想全都拋開。
  這種如果是戰場,只要忍痛戰鬥就好。櫻接下來必須找到紮營地點并回到那裡。太蠢了,真是麻煩,不過天空有些明亮。早晨馬上就要到來,真的必須要加快腳步。
  「如果能趕上就好了......
  辦不到,也不是沒有在這麼想。即使不想走路,還是只能往前走。沒辦法。當她嘆了口氣,開始往前走,沙沙───某種東西踩到野草的聲音傳來。
  在背後。
  要轉過身去。
  「喔、喔......!?」
  一名男人,並不是醫士,穿著白色的衣服,人類,草叢中有男性人類。
  發覺自己很沮喪,櫻感到很驚訝,到底是在期待些什麼?
  拋開失望和自我厭惡,她做好準備。單刃大劍在掉進洞穴裡的時候不見,但赤手空拳她還是能保護自己。不,應該要先發制人,不過狀況似乎有些其妙。
  「誰?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該、該不會是太守閣下......?」
  太守?會叫櫻太守,這麼說來───是己方嗎。士兵?但他穿的衣服很奇怪。一般人民?旅行者?在接近早晨的這個時間點,根本不會有人在廢地裡徘徊。
  「您、您是太守閣下嗎......?」
  櫻差點要表示肯定,接著她咬了嘴唇。太可疑了,那件明顯不是公國軍的軍服。該不會是刺客?但考慮到地點這也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要衝上去踹倒他還是逃跑,二選一,那麼就選擇踹倒。當櫻正打算這麼做,和白衣男子不同的氣息從左邊傳來。
  「少───
  這次總該。
  櫻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想。
  她看向左方。
  ......校。」
  「您好,總指揮官閣下。」
  黑色的野獸像從黑暗中誕生似地出現。
  西利魯·古雷克少校在黑犬鹿的背上舉起一隻手。
  「雖然有在尋找您,不過情況有些棘手。我居然沒能馬上找到您,真是抱歉。」
  櫻默默地搖頭。───不是少尉。
  那又如何?
  首先少尉根本不可能來。萬一真的來了,那又怎樣呢。
  根本沒差。
  不會發生任何事情。
  怎樣都好。
  「嘛,這些先不管───
  古雷克看向白衣男子。
  「摩洛士官長。」
  ......是。」
  被稱為摩洛士官長的白衣男子從草叢中跳出來,立正站好後把右手的手刀舉到左胸前。
  那是公國軍式的敬禮。
  「少校,我有想要快點向您報告的事情───
  「不,在那之前我問你。」
  古雷克拿起背上的弩。
  「接到我的命令潛入法拉斯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而且你穿的那件衣服。」
  弩對準了摩洛士官長。
  「那不是只會給予帝國臣民的衛服嗎。」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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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我們就這樣逐漸地 EVERY MATTER
   
  因為要天亮了,海迪等人只好先歸隊,和露露奇娜分開後跟連隊會合,就聽到公主平安歸來的消息,海迪當然安心到全身癱軟無力,不過也不由得產生那是怎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種想法。公主能夠回來真是太好了,關於這點他並沒有什麼其他想法。並不是那方面,海迪·巴蘭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走運,還有對跟公主無緣到感覺是由誰故意在妨礙,會像講說那是怎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該不會命中註定跟公主無法見面......?
  「別那麼失意嘛,少尉。」
  達多留上校把手搭到海迪的肩膀上安慰他。
  「或許不能相見的時候孕育了出什麼喔。嗯,抱歉,我剛才是隨便說說。嘛,就是那個,少尉,人生這種東西,放棄很重要喔。」
  「......放棄。」
  海迪抱著頭。
  「是要放棄什麼!?根本沒有什麼放棄!並不是那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哈哈,你還真有趣呢。哇哈哈哈哈。」
  「上校。」
  即使是一副很想發出嘖聲的表情,布流雷上尉絕對不會做出來。
  「現在不是捉弄小孩的場合。必須決定摩洛士官長的處置,還有對他所提出的報告作出評價。」
  「喔~沒錯沒錯。嗯───......」
  摩洛士官長是古雷克少校的部下,並且是潛入法拉斯城的諜報人員。
  本來是大隊長,現在對外假裝是中隊長。其實西利魯·古雷克少校是統帥第八公軍諜報部門的重要人物。
  附帶一提,找到公主的人也是古雷克少校,真是多事───不不,應該稱讚不愧是古雷克少校。
  據說古雷克少校送了三十名以上的諜報人員去法拉斯跟其周邊。可是,負責統籌的貝爾中尉和底下的諜報人員,全員都遭到法拉斯的帝國軍逮捕,或是殺害。
  因此,法拉斯周邊的情報無從得知,變得無法掌握帝國軍的動向。
  ───本來是這樣。摩洛士官長卻回來了。
  本人表示,帝國軍的法拉斯佔領軍團總監引誘他們背叛,威脅說不背叛就要取他們性命,所以他就假裝順從。那個叫總監的讓士官長當帝國臣民,還給了他代表臣二十三位的衛服───象徵位階的制服。士官長穿著這件衣服假裝臣服皇帝,再趁隙逃脫。然後他逃到廢地中,向古雷克少校報告。
  據士官長所言,法拉斯佔領團正在悄悄地把機士和其他人員移往城外。
  也就是在進行撤退。
  士官長有目擊那幅景象。
  另外,帝國軍抓到的諜報人員是貝爾中尉及底下人員十二名,包含貝爾中尉在內的四名拒絕背叛,遭到殺害。
  包含士官長在內的八名為了活下去而接受對方的要求,但之後他們分散各地,無法知道誰在哪裡,也沒辦法互相聯絡。士官長是單獨計劃要逃脫,並且成功實行。
  目前士官長受到拘禁,由古雷克少校的部下在監視。
  簡單來說,士官長受到懷疑。
  首先,士官長一開始背叛公國軍,接著又背叛帝國,哪邊的背叛才是偽裝,或者該說,才是真正的背叛。
  假如士官長完全沒說謊,他帶來的情報,真實性需要另外考量。帝國或許看穿士官長會脫逃,而故意設計讓他帶回假情報。況且士官長脫逃成功這件事本身不就很奇怪嗎。士官長假裝脫逃,或者帝國故意讓士官長脫逃,這樣還比較能讓人接受。那麼不管是哪邊,士官長的發言都不值得信賴。
  另一方面,如果假設士官長的情報正確,那又會如何?帝國軍不斷髮動小規模的奇襲,目的是要爭取撤退的時間。不過,遠征軍目前是按照計劃在前進,那種程度的奇襲無法拖慢遠征軍的速度。還是說只是單純想裝成有要戰爭的樣子才發動攻擊?尤其我方是正困惑於對方到底是否想戰爭的狀態。
  結論先予以保留,遠征軍僅比預定還遲一些就開始進軍。
  出發之前,總指揮官跟副指揮官似乎有爭吵,但只是實習軍官的海迪無法得知詳情。
  在行軍當中,達多留上校和布流雷上尉,以及古雷克少校交換意見。
  「還真是會耍小聰明的傢伙,那名佔領團的總監,真讓人不算。」
  「聽說是年輕貌美的姑娘喔。」
  古雷克少校笑著說,騎馬的達多留上校做出莫名認真的表情。
  「更讓我不爽了,我要抓到她對她說教。」
  「上校是有什麼臉去對別人說教。」
  「當然是這張臉,埃米爾,你看,有男人中的男人的感覺吧。」
  「比起年輕的時候,很多地方鬆弛了呢。」
  「笨蛋,這是歷史,歷史。男人的臉是由走過的歷史來塑造。並不光是表面,辛苦又嚴苛的人生,給了我的臉滄桑感。懂了嗎?」
  「只是沒有養生造成的後果吧。」
  「比起不喝而死,我寧願選喝了再死。很有男子氣概吧?」
  「貝爾中尉說起來也是有男子氣概的男人。」
  古雷克少校騎著黑犬鹿在地形險惡的廢地像在游泳般地輕鬆前進。
  「摩洛士官長是有些地方無法預測的男人。應該說性格不太尋常,並不是欠缺忠誠心。只是對認為正確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會去完成。」
  「跟你很像呢。」
  布流雷上尉這麼一說,顧磊克少校就鄒起眉頭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別把我跟那種醜男相提並論,布流雷。而且如果是我根本不會讓敵人抓到。」
  「可是啊,少校。」
  這次換到達多留上校微笑著。
  「讓敵人搶得先機,現在還是無法得知法拉斯周邊的狀況吧?換個方式想,這比被抓到還蠢呢。」
  「我承認。」
  古雷克少校聳了聳肩。
  「在我這領域當中的戰爭,只要被搶先一步就無法挽回。這次我是蠢蛋。敵人比我還更技高一籌。」
  「所以?你該不會要乖乖吞下去吧。」
  「嗯,可以的話我想離開此地,去前先進行指揮。如果我提出這項提議,您會允許嗎?」
  「士官長那件事你要怎麼處理。」
  「雖然是我個人的意見,總之就保持現狀無視就好,今後除了我給予的情報以外,請不要相信。」
  「你是指不要被騙嗎。」
  「在畫圖的不知道是否為那位年輕姑娘,但我認為,這名敵人是為了下一步和下下一步在移動棋子。可是我們的目的就只是攻陷法拉斯吧?」
  聽著長官們的交談,海迪想起布流雷上尉說的話。
  『劍要刺穿的地方必須現決定好。』
  布流雷上尉這麼說,有著寬廣的視野,考慮各種事情是很好,但中心絕不可以猶豫。
  布流雷上尉說摩洛士官長跟古雷克少校相似,說不定布流雷上尉跟古雷克少校才是相似。
  ......原來如此。」
達多留上校摩擦著全是鬍渣的下顎。
  「原本認為干擾我們才是敵人的目標,看來並不一定是這樣,敵人有某種要做的事情,或許是跟我們沒有直接關係的事。這麼一來,從我們的角度看起來,就會看不懂那些傢伙在做什麼。」
  「沒有直接關係,這點還無法斷定呢。嘛,關於這點我想要自己去調查看看。我會留下尼卡,應該不會有什麼不便的地方,他雖然年輕,可是能力跟留在耶路瓦拉的歐茲瓦盧相比毫不遜色。」
  「我知道了。」
  達多留上校點頭。
  「妳去吧,少校。反正我如果不點頭,你可能會準備替身之後照樣出發吧。」
  「我的替身不存在啦,您說看看誰能模仿我?」
  古雷克少校嫣然地笑著。
  「尼卡,過來。」
  「耶───
  叫做尼卡的軍官也騎著黑犬鹿。以軍人來說他很嬌小,而且是娃娃臉。
  暗色系的頭髮,並不長,可是......髮量很多,還有很捲。
  海迪一眼就對這名軍官產生親近感。
  眼神不太銳利,看起來就很陰沉。
  尼卡讓黑犬鹿跟在古雷克少校的後方,接著點頭示意。
  「我是拉利·尼卡中尉。根據少校所說,和留守的歐茲瓦盧上尉有同等的能力。」
  「雖然看起來不像,他是純真的孩子,有事儘管吩咐他。」
  古雷克少校露出妖豔的笑容說完,就騎著黑犬鹿消失在廢地深處。
  「......純真嗎。」
  達多留上校毫不客氣地眺望著尼卡。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啊。」
  「耶───
  「那個『耶───是什麼意思啊。」
  「是,同時也是否。」
  ......所以到底是哪邊。」
「兩邊都是。」
  「這傢伙沒問題嗎......」
  「耶───
  尼卡完全沒有動搖。看來是神經很大條的人,海迪心中萌芽的親近感頓時凋零。
  好想見到公主,不不不,現在不是想那種事情的時候。海迪改變想法,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之後,布流雷上尉就用看到臟東西的眼神看著他。我是臟東西,反正我就是臟東西,臟東西真是對不起,對不起......。
  海迪深深地反省。起碼要變得比臟東西還好一些,他在內心發誓,總之要集中精神在軍務上。再三天,法拉斯遠征軍三天就會穿越魯瓦拉廢地。從那裡到法拉斯城就只是一步之遙。


  ×


  「......人民的撤退已經完成,亞璃簾大人。」
  從後方和主人報告完,主人就輕輕地點頭。
  「裝備呢?」
  「......幾乎全部都交給了安排在身邊的下民。」
  「結果,只有一個人逃跑嗎。」
  「......是。」
  「意外地沒骨氣呢。」
  城墻上吹著蘊含下雨預兆的強風,主人那像是要折斷的纖細身體卻一動也不動。
  「千年了,咎埜。」  
  大概是強風的關係,貼身的禁衣比平常更讓主人的身體輪廓明顯浮現。咎埜不人把視線移向主人用銀色眼睛注視的陰暗魯瓦拉廢地。
  「我們花了千年才回到此地。過去遭到卡巴拉的暴王阿蒙奪取,既是我們的父親也是我們的母親這片土地。」
  ......千年前的事情。」
說到一半不人就閉起嘴巴。前自由民是在說什麼僭越的話呢───他不自覺地感到自卑。人真的很難改變,但還是得改變,因為這是主人的命令。
  「......您還記得嗎。」
  「當然不記得。」
  「主人只把頭轉了過來,表情很認真。」
  「當然啊,這是我們任何人都還沒出生時的事情。你是笨蛋嗎?」
  「......我說的不是記憶,而是偏記錄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是笨蛋。」
  「......我知道您不是笨蛋。」
  「真的嗎?」
  該不會主人在開玩笑吧?如果是那樣就找錯對象了。曾是自由民的不人生長過程中幾乎沒有跟別人一起玩過。因此玩弄文字或是開玩笑這種感覺他還無法理解。
  主人似乎覺得很無聊而面向前方,果然是在開玩笑嗎。
  「不只是宮家的族人,只要在本國出生成長,從幼童開始就會不斷被灌輸。在東方大陸失去先祖的土地,離散到各地,遭到迫害、追捕,失去一切,歷經艱難在西方大陸聚集,終於再度崛起,這些前人的故事,學校則當做歷史來教導。」
  「......雷比特的正史嗎。」
  「沒錯,不管希不希望,都會深植在心中。讓我們相信那是真實的故事,還有種下遺恨的幼苗。傷害我們,殺害我們,虐待我們的人,特別是卡巴拉的子孫,要將他們消滅,把他們從我們手中搶走的先祖土地奪回。對我們雷比特的後裔『梟』之民來說,那根食慾、睡眠慾、生殖慾一樣只是自然的慾求。」
  主人也跟世人一樣有生殖慾嗎......?
  與其說是發問,對不人來說這算是不小的衝擊,不過也當然沒有說出口。主人也是人類,是生物,有著對生物而言裡說當然的慾求也不奇怪。
  「亞璃簾大人也憎恨著卡巴拉嗎?」
  「千年實在很長。」
  主人沒有直接回答不人的問題。
  「你不這麼想嗎,咎埜。」
  「......我有這麼想。」
  「譬如說我還能活幾年?四、五十年後我就是滿臉皺紋的老太婆了。」
  「......亞璃簾大人嗎。」
  「人都會老死,有時沒有老就會死。」
  的確是那樣沒錯,但不人不想去思考。亞璃簾宮太華子會老這種事情。
  不,變老也行,可是主人的生命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這點,即使這是天命,是無法動搖的事實,不人還是不願相信。就像不懂事的小孩一樣,不人提出希望。
  請讓主人永遠不死。
  「活著的期間要做什麼?我在思考這件事,從很久以前開始一直思考著。可以說我都只在思考這件事。」
  不人在主人的身後待命。主人的眼睛現在正微微張開,發出異常燦爛的光芒吧。不人很恨自己的立場沒辦法跟主人肩並肩去直視那種光芒。不人該有這種期望嗎?成為不只是侍奉主人,而是能在身邊支持主人的存在。總覺得是奢望,這就是自卑嗎?
  比如說現在不人要是前進到主人的旁邊,主人會做出什麼表情呢?會責備不人嗎?會生氣要不人退下嗎?還是放著不管?什麼都不說?不在意?不人並不清楚。
  「......你想要在活著的期間達成帝國的悲劇嗎?」
  「你覺得這樣太傲慢嗎。」
  「......不會。」
  不人刻意不讓主人發現地輕輕嘆氣,活著的期間嗎。
  ───主人活著的期間,我要......
  想要做什麼?想要實現什麼?
  「亞璃簾大人一定會完成。請讓我幫忙,就算您拒絕也一樣。」


  ×


  喇叭和太鼓響起是在行軍第十天,五月八日的黃昏。
  不過,在好幾個小時前,克雷卡少校就派來使者,報告說帝國軍的機士接連進入廢地,看來敵人打算轉為攻勢。這個消息馬上傳達給全軍,做好了迎擊準備,但依然超乎想象。
  首先是弓箭飛來。
  在廢地沒有太大的效果,但這只是各部隊的損傷輕微的意思,沒有效果而已。從每個士兵的角度來看,搞不好自己會中箭,萬一射中要害還會死,因此還是感覺很恐怖。話雖如此,幾乎不會產生死者,在廢地中為了閃箭而亂動反而危險。
  遠征軍無視射擊,繼續緩慢又整齊的行軍。這次換成裝備大盾跟重槍的甲機士從側面突擊。
  第一連隊外側的步兵側面也受到衝擊,幾乎要陷入混亂。
  「埃米爾。」
  「是,上校。」
  了解達多留上校的用意,布流雷上尉馬上對海迪等數名連隊司令部直屬軍官下令。去鼓舞士兵們。海迪率領百七班跟步兵的部隊會合,邊大喊邊解決兩名甲機士。第一連隊隨即重新振作,冷靜地開始對甲機士進行反擊。
  才剛這麼想,接在第一波的弓箭,第二波的甲機士突擊之後,第三波來了。弓箭又再度飛來,還不只這樣,是乙機士,乙機士揮著盾劍進行攻擊。該說是而且還是此外,方才明明還是黃昏,卻一口氣像是夜晚的簾幕垂下似地變得昏暗。今天本來天氣就不好,烏雲完全壟罩天空。雨。
  終究下起雨來了。
  ───敵人的條件也一樣......」
  海迪邊喊著這句話,邊用瓦帕彈開乙機士的鈍劍。
  「可是啊......!」
  和海迪背靠著背的波路下士笑著說。
  「對方不是人類,是機士呢......!」
  「嘛,是那樣沒錯......!」
  乙機士雖然裝備沒像甲機士那麼厚重,但像是金屬棍棒的鈍劍使出的每一擊都很沉重。即使是安德雷司令賜與的寶劍瓦帕,如果正面承受,海迪也很怕刀刃會受損。
  只是,鈍劍雖然有重量,每個動作就不免很大,動作一大,破綻也會變大。
  乙機士又用鈍劍敲過來了,是很大的揮舞動作。
  「......就是現在!」
  海迪離開波路下士的背後,靠近乙機士。他一鼓作氣踏進乙機士懷裡,把瓦帕刺進喉嚨中,扭動瓦帕把首級斬斷。
  「少尉幹掉敵人了......!」
  波路下士大喊。雨勢漸漸增強,鼓聲跟喇叭聲都變得很難聽到,但波路下士的巨大音量不輸給雨聲。
  「大家快跟著巴蘭少尉......!」
  海迪感覺不用叫他的名字也行,但波路下士一定有他的想法。鼓舞步兵交給波路下士跟亞坦兵長,海迪集中在阻止靠近的乙機士上。瓦魯夫上等兵、壯碩的馬奇斯上等兵、較小的盧梅上等兵三人巧妙地支援海迪。這樣戰鬥起來很輕鬆,海迪只要一一打倒眼前的乙機士就好。
  ───不過,雨還真大......!」
  加上黑暗,只要稍微離遠一點,就連敵我雙方都無法判斷。海迪在隊列最外側,他想要帶在離敵人最近的地方,但總覺得有點太前面,又好像有進入到隊列內。隊形還維持著嗎?或是陷入混戰?根本不太清楚。
  「五月居然下起這種雨......!」
  瓦魯夫上等兵邊說邊用劍把乙機士推回去。
  魯瓦拉廢地一帶在六月、七月、以及十月雨量多到可以叫做雨季。還有一整個夏季都會下驟雨。可是接近雨季的五月很少下雨。事實上,到目前為止的行軍都是好天氣,卻在這時下雨───真不走運。沒這樣感覺的士兵大概是少數。
  「沒什麼,就當做代替洗澡......!」
  壯碩的馬奇斯上等兵開朗地笑著,海迪也感到心情比較輕鬆。
  「比起洗澡我更想要女人......!」
  盧梅上等兵邊說著這種話,邊給予從左邊要攻擊海迪的乙機士一擊。
  ───謝謝......!」
  海迪一邊道謝,一邊逼近那名乙機士,看下首級。
  「巴蘭少尉又幹掉敵人了......!」
  面相兇惡的亞坦兵長一大聲呼喊,不只百七班,連周圍的步兵都發出歡呼聲。總覺得有點害羞,但這是要鼓舞己方。這些行動收到了效果,海迪以及百七班周圍目前處於優勢。
  但是,還沒結束。
  敵人沒有後退。
  當然多虧有百七班掩護,海迪大概親自斬斷了十名甚至二十名以上的機士。這也是多虧怎麼砍都不會變鈍的瓦帕。
  幾乎是一片昏暗,所以沒有辦法確認時間,也沒有餘裕去確認,但從襲擊開始以來過了一小時,不,有兩小時了吧。
  還是沒有結束。
  弓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射過來。
  甲機士跟乙機士接連不斷蜂擁而至。
  雨也是,雖然有變小,但沒有停。
  「準備真是周到呢......!」
  波路下士的聲音感覺得到疲勞。
  「看來敵方掌握了地利......!」
  也就是說,敵人早就知道迪斯提亞公國軍遲早會進行反攻,越過魯瓦拉廢地進行攻擊───起碼有加以警戒。為了那一天,他們和公國軍一樣仔細調查廢地,掌握地形,訂定防衛戰的計劃,波路下士大概是想這麼說。
  海迪也抱持相同意見。
  帝國的法拉斯佔領軍團讓機士移動到城外進行撤退,摩洛士官長有做出這個證言。這下就明朗了,那不是偽證就是偽裝,別說撤退了,帝國軍似乎打算徹底抗戰。
  降雨應該是偶然,這樣一來就是敵人得到了命運相助。
  「可是啊......!」
  波路下士用更大的聲音喊著。
  「二十人斬的巴蘭少尉就在此處......!才不會輸給無腦的機士......!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萬歲.......!」
  「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百七班和步兵們都一齊高喊。
  「殺掉那些破機士......!」
  「要殺幾匹才能升官......!」
  「萬歲......!」
  「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殺......!」
  「殺掉機士......!」
  士兵們的怒吼聲互相連鎖,簡直就像一首歌。不只波路下士,只要士氣一低落,到處就會傳來勇猛的怒吼,大家都振奮起來。這樣總算能夠團結一心,繼續戰鬥。
  海迪重新體認到戰況對帝國軍有利。機士不是人類,只是受到操控進行戰爭的道具,好辛苦,好痛苦,好累,不想再繼續,都不會這麼想。
  不過操控這也是人類。操控機士們的帝國軍人,一定在這場黑暗的雨中和海迪他們有著相同的感受。
  而且,機士也是生物,不吃不喝應該也活不下去,不可能一直活動。
  「沒錯......!」
  海迪彈開機士的杓劍就衝上前去,直接砍斷首級。───這名機士不是乙機士,當然也不是重武裝的甲機士,是丙機士。
  做為弓兵的丙機士來到前線。
  「第二十一人......!」
  這真的是第二十一人嗎,這種小事無須在意,重要的是步兵們振奮起來。
  「就差一步......!再撐一下敵人就撤退了......!加油吧......!」
  海迪也不是有了確信才說,結果或許會變成說謊。
  但是,重要的是現在,總之不撐過現在的話,明天就不會到來。如果不相信明天回來,就沒有活過今天的力量。
  實際上,明天來了。
  敵人的攻擊中斷好幾次卻依然繼續,過了凌晨零時換日的時候,才終於結束。雨也在那之後就完全停了。
  波路下士、亞坦兵長、瓦魯夫上等兵、馬奇斯上等兵、盧梅上等兵,百七班全員平安,除了馬奇斯上等兵有些擦傷外也沒受傷。
  要掌握連隊,還有全軍的傷害,需要花上一點時間。
  敵人也不知道何時會再出現,這麼黑,地面又泥濘不堪,也不能進行露宿。到天亮為止維持警戒狀態待命,雖然下了這個命令,但是累到直接倒下睡著的人,還有坐下卻睡不著的人,大概各佔一半。
  海迪帶著百七班回到達多留上校所在之處,跟布流雷上尉報告完,布流雷上尉就叫他去睡覺。雖然很令人感激,但他明明有疲勞感,卻睡不著。
  至於百七班,波路下士、瓦魯夫上等兵和馬奇斯上等兵把桐油樹這種植物的大片樹葉鋪好然後在上面躺著睡覺,亞坦兵長和盧梅上等兵坐著,但沒有睡著。應該是要輪流睡吧。
  「您睡不著嗎,少尉。」
  亞坦兵長一問,海迪老實地點頭,盧梅上等兵就把水壺拿給他。
  「您要喝嗎?」
  ......裡面裝的該不會是。」
  「當然是單純的水。」
  盧梅上等兵笑得像是在愚弄人。
  「身體會稍微變暖的魔法之水。」
  猶豫了一會,海迪還是接下水壺。
  「那請讓我喝一口。」
  「請不用客氣。」
  「不,那個,真的,該怎麼說,光一口大概就......」
  「十七歲嗎。」
  亞坦兵長說完嘆了一口氣,然後稍微露出笑容。
  「您知道嗎,少尉,老爹他最大的女兒今年二十歲喔。」
  「咦咦。」
  海迪把含在嘴裡的魔法之水一口氣喝下去。
  「二、二十歲,比我還大呢......」
  「老爹他想要兒子。可是二十歲、十六歲、十四歲、十歲,之後他妻子就去世,跟后妻生下的是六歲,么兒是三歲,不知道為何,全部都是女孩。」
  ......話說,居然有六個小孩。」
  「還會增加吧。」
  盧梅上等兵喝下魔法之水後說道。
  「老爹他很固執,生下兒子之前不會放棄啦。」
  「的確。」
  亞坦兵長笑到肩膀在搖晃。海迪本來也要笑出來,原本在打呼的波路下士卻轉過身來咳了一聲。
  「我聽得見喔。」
  「對、對不起。」
  海迪一反射性地道歉,亞坦兵長跟盧梅上等兵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心情雖然輕鬆了不少,但還是睡不著,海迪就跟亞坦兵長、盧梅上等兵,還有輪流起床的瓦魯夫上等兵、馬奇斯上等兵聊天。話雖如此,海迪幾乎都是聆聽著,但這樣讓他能夠了解百七班的眾人。
  有妻子的是波路下士和瓦魯夫上等兵,瓦魯夫上等兵還沒有小孩。
  亞坦兵長根據馬奇斯上等兵所言,「臉長得比別人兇一倍卻是個花心男」,還離過婚。到處都有女人,所以應該有一兩個私生子,瓦魯夫上等兵說。
  瓦魯夫上等兵毋庸置疑是百七班最英俊的美男子,海迪是這麼認為,但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馬,據說他也只跟妻子交往過。
  大胃王壯漢馬奇斯上等兵不受女性歡迎是他長年的煩惱。「明明你很溫柔又很有力氣呢」,瓦魯夫上等兵安慰著他。
  盧梅上等兵因為酒和女人失敗過很多次,但兩邊都是他打從心底最喜愛的東西,所以戒不掉。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人有很多種,走在各自的人生上,三十八歲的波路下士有三十八年分,三十三歲的亞坦兵長有三十三年分,三十歲的瓦魯夫上等兵有三十年分,二十八歲的馬奇斯上等兵有二十八年分,二十六歲的盧梅上等兵有二十六年分,有他們專屬的特別人生。海迪了解到這點。
  這種世界上只有唯一一人的人命,到底失去了多少。  
  『因為我不做的話人們會死。』
  公主說的話沉重地滲入內心。
  『我不會死,因為我是無敵的,可是士兵們不同,會死,打輸的話就會死,打贏也還是會死,都會死掉。』
  公主的決心與其說是悲壯,不如說是極端。海迪本來總有這種感覺。
  『那些人都有雙親,有兄弟姐妹,有妻子,有戀人,有小孩,有朋友。死了一個士兵,那些人都會失去孩子、失去雙親、失去兄弟姐妹、失去丈夫、失去戀人、失去朋友。但是我不會死,我是無敵的。』
  可是現在他打從心底有同感。
  有六個女兒的波路下士,和青梅竹馬結婚的瓦魯夫上等兵,女性關係很亂的單身貴族亞坦兵長,海迪都不想讓他們死去,或許有些傲慢,他希望馬奇斯上等兵有一天能找到很棒的戀人,也希望過這亂七八糟生活的盧梅上等兵能過著健康的生活并得到幸福。
  如果海迪跟公主一樣因為魔性而無敵,一定會想到同樣的事情。也許會像公主那樣一個人衝入敵陣想將敵人一掃而空。這樣一來,大家都不會遭遇到危險,任何人都不會死。
  如果真的是無敵的話。
  實際上公主的魔性有其極限。說不定也有弱點,而且雖然身體不會受傷,公主還是的忍耐難以忍受的痛楚。
  公主有進行戰鬥嗎?又自己迎向敵人的刀刃,用疼痛作交換,屠殺大量敵人嗎?露露奇娜跟基吉可有幫上公主的忙嗎?
  不久就確認第一連隊的死者是四十一名,送到後方的重傷者達到一百二十二名。遠征軍整體的死者是三百名,重傷者超過六百名。遭到遺棄的機士屍體估算有一千多。
  考慮在不利的狀況下長時間戰鬥,損害其實並不大。話雖如此,還是有很多人死亡,重傷者當中也有努力治療依然回天乏術的人,失去手腳的人也不少。
  這就是戰爭。
  而且還是剛開始。
  拂曉之前克雷卡少校派遣的使者前來,帶來帝國軍再度來襲的情報。全軍馬上起床,才剛做好迎擊的準備弓箭就落下,接著甲機士間不容髮地手持重槍進行突擊,隊列到處產生混亂,海迪率領的百七班為了重整其中一個地方而出動。
  「......明明只差一點就能抵達法拉斯!」
  「別抱怨啊,少尉。」
  波路下士那張忙是鬍子的臉掛著笑容,他還拍了拍海迪的肩膀。
  「不管有多長的道路,總會有終點。」
  「老人說的話要聽喔,少尉。」
  盧梅上等兵開玩笑地說,波路下士瞪了回去。
  「你說誰是老人,誰!」
  「該不會您還覺得自己很年輕吧?我想說您是老人所以慰勞一下您,讓您睡到早上呢。」
  「那真是多謝啊!多虧如此我精神很好呢!好,走吧,少尉!」
  「是,老爹。」
  海迪提起勇氣這麼叫,包含波路下士本人在內,百七班全員都笑了出來。形式上是部下,但他們全員都是夥伴,絕對不能讓他們死掉,海迪在心裡發誓。不會讓任何人死去。


  ×


  「抬起來。」
  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的命令是絕對的。做出人肉塔來支撐她的椅子,親衛隊「X」的男人們一起站了起來。
  親衛隊員的肩膀上站著親衛隊員,肩膀上的親衛隊員上面有站著親衛隊員......以這種形式做出來的人肉塔頂端,她這朵花惹人憐愛地、優美、大膽地、奇跡似地,還有當然是美麗地綻放。高度差不多離地面十梅特爾。
  魯瓦拉廢地高大的樹木茂盛到會覺得煩悶。即使還是不太能遠望,但總比在地面上好多了。薺把膝蓋上的地圖跟附近的景色對照,呼......高貴地吐出一口氣。
  「先選這條路前進,從這邊開始換這樣前進......嗯,看來沒問題呢。」
  ───薺大人......!」
  人肉塔的下方,安特留·巴魯馬正露處白色的閃亮牙齒大喊。
  「感覺怎樣!?坐起來舒服嗎!?會不會搖晃!?」
  「不要緊,巴魯馬。目前還好───
  才剛說完人肉塔就稍微搖晃了一下。
  「......我收回那句話,巴魯馬。」
  「什麼!?剛才沒有站好的是誰!?失禮的傢伙!根本不配光榮的X之名!由我安特留·巴魯馬來處罰......!」
  「是我......!」
  構成人肉塔的其中一名親衛隊員哭著大喊,巴魯馬瞪大雙眼,那張工整的臉悲傷地扭曲。
  「塞德里克·梅納德!是你嗎!就是你嗎......!」
  「我無法辯解!全都是我的錯!對不起,隊長!請給我處罰!可以的話希望由薺大人直接責問並處罰我,那就是在太幸福了......!」
  「你這傢伙......!不只讓薺大人感到不快,還想要勞煩薺大人,真是太不檢點......!雖然我懂妳的心情,但是無法原諒......!給我重新站好......!」
  「我不能重新站好......!一站好就會整個崩塌......!」
  「唔唔!這真是困擾,非常困擾......!你是很厲害的策士,梅納德......!」
  「我絕不是有意做出這種事......!這只是偶然,隊長。」
  「閉嘴!」
  薺因為覺得很吵而大聲制止,巴魯馬和梅納德馬上噤聲。梅納德是人肉塔的零件所以無法移動,但巴魯馬低頭跪下。
  薺俯視著整個七六旅團。她的部隊雖然也遭到機士攻擊。但都不是這種程度就會膽怯的士兵。平時的鍛煉才沒那麼軟弱隨便。如果想那麼做,那種敵人輕鬆就能打敗。那是當然,她的七六旅團是最強的。
  只是考慮到廢地的特性,能夠當做墻壁使用的大型車輛全都放在耶路瓦拉。現在的七六旅團只有在惡劣道路上也能通行的運輸用輕型車輛,在防衛戰上會比較弱。
  這並不是七六旅團的單獨作戰,還跟其他部隊協力,因此不得不停下腳步徹底進行迎擊和殲滅。
  到目前為止這是沒辦法的事。薺跟依靠魔性只會橫衝直撞的笨姐姐不同,她是天才,不,無庸置疑的天才將帥。將來要把公國軍全軍當手腳來指揮,名聞天下的總帥之材。和蠢到衝入敵陣搞失蹤,愚蠢也該有個限度的笨姐姐不同,他能夠考慮遠征軍全體來作出適當的判斷。所以,她所愛的七六旅團被迫進行不利的戰鬥。內心即使氣憤難平,還是一直忍耐。───到目前為止。
  可是,狀況有了改變。
  最重要的是目的地近了。
  「薺決定了。」
  薺一從椅子上站起來,巴魯馬就慌張地抬頭。
  「薺、薺、薺大人!很危險......!」
  「啰嗦,巴魯馬!薺才不會摔下去呢!」
  「啊,啊啊啊啊啊......!您說得對!您說的一點都沒錯!巴魯馬全面地、完全地、完美地錯了......!」
  「知道就好。」
  「不!請看要踢我還是踩我,處罰!給我處罰......!」
  「那種事之後要怎樣都好,快緊急聯絡各連隊!」
  「遵命......!那內容呢.......!?」
  「七六旅團將往側面移動,接著要前進!」
  薺挺胸指著廢地的終點。
  「突破敵軍,全速離開廢地......!全軍跟著七六旅團前進......!如果有異議可以提出,但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相信這是打破現狀最好的策略!提不出替代方案就該遵從......!」


  ×


  「什麼!?要扯斷敵人的陣形,直衝法拉斯!?」
  羅蘭·達多留正在馬上只會第一連隊時,收到了從七六旅團來的傳令。
  他和身旁的埃米爾·布流雷四目相交。埃米爾那平凡卻不平庸的臉面無表情,馬上就點頭。
  「我覺得是好方法。」
  「真的嗎。」
  「上校有維持現狀以外的替代方案嗎?還是您覺得維持現狀是最好的?」
  「嘛,這個嗎......」
  達多留瞄了七六旅團派來的使者一眼,再用手繞過埃米爾的肩膀抱住他。
  「......這是那位副指揮官的提案喔?隨便就答應好嗎?」
  埃米爾覺得很煩地推開達多留。
  「我不知道上校您怎麼想,但我認為副指揮官閣下是優秀的指揮官。七六旅團紀律良好,即使總指揮官閣下沒有發揮實質功用,遠征軍還是能順利抵達這裡,結果還是靠副指揮官閣下的指揮手腕吧?」
  「那是沒錯,你講話真不留情呢。總指揮官閣下有總指揮官閣下的煩惱......」
  「那不關我的事。」
  「嗯,也對,你啊?就是那種人呢?」
  「這個方法也很合乎道理。敵人的攻擊雖然是大規模,但並不是要壓過我軍的總攻擊。明顯是要阻止我軍前進,好讓我軍消耗軍力,要是一直在此地迎擊,反而正中敵人下懷。如果是強行軍就能在日落前抵達離開廢地的地點。一口氣前進也不是有勇無謀,而且,不只七六旅團,我們第一連隊也是突破能力優秀的部隊。」
  「我們不只累了,還很焦急嗎......」
  「還有一點───
  埃米爾這次自己靠近達多留小聲地說著。
  「七六旅團率先行動的話,敵人攻擊當然會集中到七六旅團身上。她等同說要讓自己成為誘餌,就讓她去吧。」
  「我懂了。」
  達多留聳了聳肩再轉過來面對使者。
  「第一連隊連隊長及下屬,贊同副指揮官閣下的意見,將會遵照指示。轉達給副指揮官閣下說了解。」


  ×


  總指揮官閣下,總覺得有人這樣叫她。不,並不是錯覺,實際上方臉的佛路庫雷上校叫了櫻好幾次。
  ───總指揮官閣下!總指揮官閣下!?您打算怎麼做呢,總指揮官閣下!?」
  「嗯......」
  曖昧的回答,她自己都覺得不該說嗯。
  「櫻大人。」
  守候在身後的露露奇娜發出恐怖的聲音。似乎在生氣,生氣也很正常。
  「櫻大人.......?」
  站在露露奇娜旁的基吉可聲音聽起來很擔心。人偶奇努可小步地走了過來,歪著頭仰望著櫻。
  第五連隊連隊長佛路庫雷上校,還有薺送來的使者,櫻不是沒有在聽他們講話,也有聽進耳裡。
  薺打算讓七六旅團展開行動,突破攻打過來的敵人,前往法拉斯。
  跟在七六旅團後面,全軍開始移動,在日落前穿過廢地靠近法拉斯,這就是薺的提案。
  看吧。
  我有在聽,也能夠理解。沒問題。
  「那又怎樣?」
  「......那、那又怎樣是什麼意思?」
  佛路庫雷反問,讓櫻感到困惑。她覺得知道了薺的想法,那又怎樣呢?
  「佛路庫雷上校是在問您是否贊成副指揮官閣下的提案。」
  露露奇娜快速地在她耳邊說道,櫻聽完咬著下嘴唇。
  「那、那種事情我知道。」
  「那請給出答案。」
  「別、別急。」
  「要讓我的連隊參謀們商討看看嗎......?」
  佛路庫雷是出於好心才這麼說,這點櫻也知道,只是這根本是多管閒事。
  「決、決定這種事我一個人就能做。這個......好、好吧。」
  「那麼就是您承認了───
  「等一下!」
  佛路庫雷要轉過去面向使者,櫻忍不住制止他。想到薺滿足的笑容,就猛烈地感到不高興。
  能讓那個薺稱心如意嗎?如果順利成功,薺絕對會可以對櫻自誇,還有愚弄櫻。就讓她一直自誇吧,也是有這樣想,愚弄別人的人自己才是笨蛋。薺還是小孩,櫻是大人,只要冷靜應對就好。可是受到薺當面嘲笑的話,櫻沒有能夠忍耐的自信。
  應該說。
  薺的所有言行都讓她生氣,薺的存在本身就讓她不開心,先拋開這些,遠征軍該怎麼行動。這才是問題,當然,她也知道。
  櫻閉起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眉頭不管怎樣都會皺起來。
  好麻煩。
  怎樣都好。
  作戰,策略,深謀遠慮。這些從沒跟她直接關聯過。成為耶路瓦拉太守後那是當然,在那之前也都是交由他人決定。
  剛成為軍人的時候,就站在命令她要站的地方,敵人來了就一個不留地殲滅。接到移動命令就移動,擊潰出現的敵人。成為將官之後,就聽從下屬的意見照做。
  反正櫻要做的事情都一樣,敵人出現就打到敵人。這麼做戰爭就會勝利。實際上她也一直都勝利,才會晉升為上將,還被任命為太守。即使她根本不想當什麼太守。
  櫻就算當一個兵卒她也沒關係,只要有需要消滅的敵人就好。
  她原本是這樣想的。
  這樣不行嗎?
  可是,腦袋比櫻好,擅長思考的軍人很多,櫻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全部交給他們就好。
  櫻是劍,是武器,是毀滅敵人的兵器。
  『那,笨姐姐。』
  薺在櫻的腦海中露出輕薄的笑容。
  『就由薺來使用你吧。笨姐姐如果是銳利的劍那就好了。』
  ......唔!」
  櫻忍不住在原地踱步。她從小就是很奸詐的妹妹,嘴巴也很厲害。父親跟大哥都很看重薺。薺很擅長阿諛獻媚,就算放著不管薺也會升官。馬上會追上櫻,還會追過櫻吧。不管是上將還是元帥,快點升上去就好。銳利的劍?很好啊,那樣就好,櫻原本就不是什麼上將的料。反正失蹤那件事之後會成為問題,薺或者是在某處旁觀的杜蘭會大肆鬧上一番。不管是解除太守職務還是要降職,怎麼做都行。
  櫻不管結果是怎樣都不在意。
  只要能站在戰場上,代替士兵們戰鬥就好,能夠多減少一個因為戰爭而死的士兵就好。在那一天,在她的眼前,為了保護櫻而死的人們,只要能像他們贖罪就好。知道這個可恨的魔性超越極限的那天位置,能多解決一個敵人是一個。
  「幫我告訴薺。」
  她下定決心。
  櫻張開眼睛瞪著使者,使者雖然沒有錯,但一想到他的背後有薺,說實話櫻就覺得他很可恨。
  「我也要出擊。反正目的地一樣吧,就彼此競爭看看誰先抵達,這樣跟薺說。」


  ×


  一種異常的吵雜聲響起,戰場整體以奇妙的方式開始變化。
  「七六旅團要行動了......!」
  海迪聽見這樣聲音。───行動是指?
  用瓦帕彈開乙機士的杓劍,那一瞬間,某處的喇叭吹響了尖銳的進軍旋律。進軍......?
  「要前進嗎......!?」
  波路下士不只說出海迪的,還像是替大家說出心聲似地大喊。糟糕,周圍的步兵開始躁動了。
  「並不是第一連隊......!」
  海迪揮著瓦帕超乙機士發動攻擊。
  「要進軍的不是第一連隊......!我們找原本這樣就好......!集中精神在眼前的敵人上......!」
  「巴蘭百殺少尉他這麼說......!」
  亞坦兵長用恐怖的聲音怒吼。臉也很像壞人,根本就是壞人的威脅台詞───百殺是......到底要講得多誇張?
  「不要去思考多餘的事情......!為了我們迪斯提亞公國......!」
  「為了迪斯提亞公國......!」
  「公國萬歲......!」
  「打倒機士......!」
  「喔喔喔喔......!」
  多虧有百七班,士兵的動搖馬上平息下來。不過敵人的樣子很怪,壓力突然變弱,攻勢減弱了。這造成己方衝過頭,隊列會崩壞,這樣沒問題嗎?
  「某種程度上應該是沒辦法......!」
  當海迪在猶豫該如何判斷的時候,波路下士提出了建言。
  「想辦法讓士兵不要衝太前面......!」
  「是,老爹......!」
  海迪架開乙機士的鈍劍,馬奇斯上等兵活用壯碩的身體撞倒那名乙機士,手腳靈活的盧梅馬上撲上去解決乙機士。海迪一口氣前進道最前排后停下腳步。
  「就這裡......!」
  不要讓己方超過此處,要在這裡擋下敵人。才剛下定決心,後方就傳來聲音。
  「傳令......!傳令......!吾等第一連隊要跟隨七六旅團進軍......!目標法拉斯......!所有人員都做好進軍準備......!」
  那是怎樣,即使突然說這種事情,到底是怎樣了。海迪一下子很生氣,但波路下士不愧是老練士兵。
  「終於變得有趣起來了呢......!」
  盧梅上等兵一笑出來,瓦魯夫上等兵就愉快地回應,亞坦兵長大喊說打起精神來。
  「光是防禦很無聊吧......!」
  波路下士發出洪亮的聲音,馬奇斯上等兵用「要進攻啦」來回應。幸好有百七班讓海迪也冷靜下來。
  ───我真是一點都不成熟......!」
  彈開乙機士的鈍劍,把另一名乙機士往後踢。看來七六旅團偏離前進方向,正往側面偏。這是怎麼回事?別思考,與其思考,現在更重要的是對付,對付敵人!
  法拉斯遠征軍的排列順序是第四連隊,直接援護公主的第五連隊、七六旅團、第一連隊、第七連隊。
  七六旅團往前進方向的右邊移動。第一連隊不久開始前進,七六旅團離開遠征軍的隊列,第一連隊變成接在第五連隊之後。
  從海迪他們的角度看來,必須在側面承受攻擊的狀況前進。當然比從正面衝突還更困難,但因為敵人的攻擊變弱,意外地能夠辦到。反而是開始前進后還比較輕鬆,只要快步前進,偶爾解決衝過來的機士就好,相當有餘裕。
  「第五連隊......」
  公主。
  第五連隊有公主在。
  總覺得情緒高昂起來,海迪搖了搖頭。
  「......那是該興奮的時候!」


  ×


  「薺行動了嗎。」
  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在貓的面具下偷笑。
  「而受到刺激的櫻也是。真是無可救藥的妹妹,那麼到底是吉是兇呢......」
  這附近最高的樹頂端附近,杜蘭坐在很不可靠的纖細樹枝上,根本沒有人發現到他。
  即使是大地起伏劇烈,草木又茂盛的魯瓦拉廢地,在此處還是能夠掌握敵我雙方的動靜。
  杜蘭的興趣是旅行跟旁觀,還有疼愛可愛的弟妹。即使世界如此寬闊,像他這樣充滿家族愛的人也很稀少,但多里安大公不是會跟兒子一起玩的父親。母親受到父親監禁。真是該加以學習的美麗夫婦愛!令人難過地,大哥佛里吉安似乎藐視杜蘭,幾乎都不理他。就算跟在後頭,佛里吉安也會馬上消失。大姐艾莉卡露易絲嫁給卡巴拉大王帕魯陛下,年齡相近的二姐薇妮拉提亞莉斯也嫁給羅丹公國的波梅拉里安王子。因此杜蘭能隨心所欲疼愛的只有弟弟馬可逹米安和妹妹阿瑪麗易絲、櫻絲提亞莉斯、齊露易絲。
  只有一次也好。
  能夠家族全員圍著餐桌邊談笑邊吃晚餐是杜蘭的夢想,但想要實現,障礙似乎很多。
  「在缺少誰之前,如果能有機會就太好了呢。」
  很困難呢,杜蘭自言自語著。
  「一定沒剩多少時間了。愛一直是虛無縹緲,真叫人遺憾。」


  ×


  果然前方有敵人就讓人能安心。
  機士。黃土色的機士。那是甲機士?乙機士?丙機士?哪一種都好,都一樣,不管是什麼機士都沒差。櫻只拿著一把單刃大劍,但她沒打算使用。我的身體就是劍,出鞘的劍。
  「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櫻衝刺出去想賞對方一記飛踢,該名機士就把重槍刺了出來。那又如何。櫻承受到身體由某種粗壯的東西貫穿的衝擊,疼痛實際貫穿了櫻,可是,就只是這樣。櫻沒有停下來,彈開重槍,櫻的右腳踢到機士的臉───不,沒有碰到,在那之前櫻的魔性就把機士彈飛。而櫻右腳的確傳來手感───或者該說是腳感───右腳仿佛要粉碎了!讓人想大叫,好痛、好痛、好痛!著地的時候也傳來搖晃整個腦部的劇烈疼痛───就是要這樣,櫻這麼想著。越痛越有在戰鬥的感覺。
  承受了這麼痛的感受,希望能夠原諒我。
  希望能夠認同我。
  到底希望原諒什麼?想要誰認同什麼?
  「誰───管他啊......!」
  櫻又打算朝別的機士跳過去,但機士卻逃跑了。沒有踢到,只好揮舞單刃大劍來砍。
  「怎麼了......!?」
  敵人。
  從側面衝刺要追過遠征軍第四連隊的櫻面前,機士們正在撤退。
  有股想要追上去全部解決掉的衝動,但櫻咬著牙繼續前進。
  「櫻大人......!」
  「咕喵!櫻大人......!」
  扛著武器山的露露奇娜和率領人偶部隊讓奇努可坐在肩膀上的基吉可,再來是佛路庫雷上校帶著第五連隊呈一列縱隊跟在櫻得後面。
  如果敵人要逃跑那倒好。雖然不知道原因,櫻前進之後就會有路可走,好機會。就這樣追過第四連隊,站到隊伍最前方。最早抵達法拉斯,然後直接攻陷法拉斯。
  才不是不想輸給薺。對櫻來說那種輸贏根本不重要,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只是,打倒敵人是櫻的工作。她不想讓別人奪走這個工作,要是失去這個工作,櫻就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誰都無法了解?


  ×


  「薺大人......!」
  和轎子並行的安特留·巴魯馬發出興奮的聲音。
  「坐起來的感覺如何......!?坐起來的感覺怎麼樣呢,薺大人......!?」
  「說實話。」
  薺高雅地皺起眉頭,然後用手指撥開閃亮的銀髮。
  「很差。」
  「什、什、什麼......!?你們這些傢伙......!薺大人這麼說了......!還不賭上親衛隊『X』之名減少搖晃!激烈減少,接近完全沒有......!另外還要加速到極限,不,超過極限......!薺大人的玉足和你們平高......!你們這些傢伙別忘記這件事......!」
  「是!」
  「了解!」
  「遵命!」
  「遵命......!」
  「呼......」
  薺優雅地用鼻子呼吸。她的七六旅團正解決掉機士在魯瓦拉廢地中突進。她自己坐在她的親衛隊「X」所抗的轎子上,幾乎在隊伍的正中央。俊美的親衛隊員扛著她的轎子,還毫無縫隙地包圍她的轎子進行完美的防禦。
  身體能力當然不用說,頭腦明晰,而且還要外表俊俏的男人,才能成為薺的親衛隊員。只是完全不過問家世跟身份是薺的做法。她討厭醜陋的東西,不允許不美的人在旁隨侍。不過就算醜陋,要是很有能力,她還是會加以使用。
  七六旅團有俊美健康又強的男人,和不俊美但健康又強的男人所組成。當然,每個男人都崇拜者薺。
  因為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是公主?
  這也是原因之一吧,無法說無關。迪斯提亞大公家的尊貴血統給了薺美麗的外形,給了她魔性。各種各式各樣的天賦之才,還是不能說跟血統無關。
  但不光是這樣。薺從幼年就成為軍人,從以上校身份來指揮連隊開始,並不是大家都跪倒在她面前。也有人侮辱她,表面上看起來很有禮貌其實內心都在輕視她,這是大部分將士的態度。
  她展現能力讓所有人認同。
  將兵們一定都感到出人意表,薺重視的並不是魔性。
  魔性的確是能當王牌的力量,但光靠魔性無法打贏戰爭。將士們都這樣想,她知道這件事,也理解將士們的想法是正確的。
  第一點、設下適合目標。
  第二點、適材適所、
  第三點、讓將士發揮實力。
  讓將士勝利,得到堅定的自信,讓將士有榮譽心,這是她全心投入的工作。
  即使沾滿泥土依然要站在最前面,和顏悅色地鼓勵將士。看著年幼的她接連發出指示,將士們會有什麼感覺,會怎麼想。她當然是經過計算才做出這些舉動。跟位於迪斯提亞西方的賽所進行的小規模戰鬥,跟南西方的托魯梅斯特王國的紛爭,她接連勝利。從晉升為少將并成為旅團長以來,她還有越過國境去敵國領土到處破壞。
  她讓將士們相信。
  她是真正特別的真貨,年幼的軍神。
  她成功做到了。
  魔性笨蛋的笨姐姐一定無法想象。當然這種事情薺一定不會說出口,她以「要吸取關於戰爭的一切」這樣的打算,拼命學習。跟笨姐姐不同。原本才能就天差地遠,薺是完美無缺的天才,還有下功夫去努力。說實話,她也不想跟那個笨姐姐相比。
  「我們的格局相差太多了呢。」
  薺縮起下顎微笑著。
  「我就讓你見識一下吧,笨姐姐。」


  ×


  好一段時間沒看到機士的身影。現在第一連隊的進軍速度比快走還慢一些,考慮到廢地的地理條件,這已經是平常的一倍,算相當快。
  甩開帝國軍了,似乎可以這麼說,不過要是腳步慢下來,可能又會被追上。
  海迪所率領的百七班位置往前到靠近第一連隊的最前方。邊激勵士兵邊前進,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這裡。
  好,這是騙人的。
  因為夾在中間的七六旅團沖了出去,第一連隊剛好在第五連隊正後方,而第五連隊有公主在。
  一想到這點,就一直想往前,實在無法忍耐。
  快要到最前方了。這樣乾脆在最前方拉著大家前進吧,海迪很年輕。大概比第一連隊的所有人都還年輕。充滿活力的自己當引導人,可以吧?
  他覺得不錯,應該也不會有人責怪他。
  「少尉......!」
  亞坦兵長用兇惡的聲音叫住海迪,海迪沒有停下腳步,轉過頭去。
  「是是是!怎麼了嗎......!?」
  「速度會不會太快了!」
  亞坦兵長的兇惡臉龐和平常一樣,但波路下士滿臉鬍鬚的那張臉流著汗。英俊的瓦魯夫上等兵給人彪悍感覺的盧梅上等兵似乎沒事。不過,馬奇斯上等兵龐大身體正冒出蒸氣。
  「對、對不起!嗯、嗯......我會減慢速度!」
  「別在意我,少尉。」
  波路下士邊擦著臉上的汗邊露出微笑。
  「我還可以。如果再來都這樣,可能就會有點無法承受。」
  「我也還沒問題!」
  馬奇斯上等兵也這麼說,可是海迪還是悲傷地把腳步調整成和第一連隊的其他士兵相同。第一連隊幾乎追上了第五連隊,公主就在眼前,身體卻沒有變輕盈,很遺憾地似乎沒進到海迪的魔性會有反應的距離,但也不會很遠,這樣就足夠了吧,足夠嗎?雖然不足夠,即使不足夠,也只能滿足,也只能妥協。不然是要怎麼辦......?
  海迪低著頭,看著腳邊前進。他的體力還剩很多。好想奔跑,想透過奔跑獲得舒暢感覺。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做出任性的行動。
  「啊───
  盧梅上等兵發出聲音,海迪轉過頭去。
  「咦?」
  「那個。」
  盧梅上等兵指著前方。
  「在我們前面的不是第五呢。」
  「......咦?」
  海迪重新面向前方。士兵們的頭因為有樹擋住所以看不太清楚,但前方是山丘,登上山丘的士兵就能夠加以確認。
  公國軍的士兵人人都戴著頭盔,頭盔跟軍服上的徽章能夠分辨所屬的連隊───的確不是。
  那並不是第五連隊。
  是第四連隊的士兵。
  「咦?咦?咦?咦?等等,咦?為什麼?第四?咦?騙人?不是第五連隊?這、這、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我們的前面是七六旅團而現在七六旅團不在了所以前方應該有第五連隊......咦咦咦咦咦!?為什麼......!?」
  「可能第五連隊追過了第四連隊。」
  波路下士冷靜地說道。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海迪笑了出來,為什麼要笑?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應該是那樣!?照常理想是那樣呢!?咦可是為什麼......因為這樣的話不就表示那個,也就是公主不在附近......怎麼會......」
  「少尉......」
  「什麼事,瓦魯夫......」
  「該不會您在哭吧......?」
  「我沒在哭喔......不是啦怎麼會......哈哈哈哈......這種事怎麼可能哭......要是哭了就是腦袋還有很多地方都怪怪的......我也是個男人,不會哭喔,哈哈哈哈哈哈......好,要振作起來!」
  海迪用全力揍了自己臉頰七、八拳,很痛,所以這下他真的要哭出來了。不過他重新振作起來了,硬是讓自己鎮做起來了。
  「我沒事......現在的我將靈魂奉獻給百七班的各位還有第一連隊,以及深愛的祖國......!」
  「......奉獻靈魂的對象會不會太多了。」
  得到盧梅上等兵的吐槽,他反而很高興。到先前為止,能夠有人吐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總、總之,我會加油......!」
  那完全就是強行軍。小休息只有一次。午餐是邊走邊吃著口糧。途中聽說隊伍最後方的第七連隊吸收傷者跟脫隊的人,幾乎是一半脫離遠征軍的狀態。當然,所有人都很疲勞,但除了身體不適跟因為受傷而放慢速度的人以外,都有種其妙的活力,保持著開朗。到處傳來歌聲,從未間斷。海迪雖然不太會唱歌還是跟著唱,把野蠻跟下流的歌跟同伴一起邊唱邊走,就會覺得很快樂。
  該不會,遠征軍的士兵們精神開始出現異常?
  或許是如此,八成根本不是正常的心理狀態。那又如何。
  每一步都會更靠近目的地。他們想要到達那裡,就只差一點點,精神哪有可能不亢奮?
  馬上要就一決勝負。
  漫長又痛苦的行軍要結束。
  不管什麼樣的戰爭等在前面,還是會有結果。
  是生,是死。
  是勝利,還是敗北。
  當然海迪他們打算勝利,打算全員存活。拿下勝利吧,無論如何都要勝利。都來到這裡了。我們已經跟勝利沒兩樣,海迪他們唱這歌,不能夠太樂觀這種想法有在腦海中閃過,可是士兵們的士氣雖然有點像自暴自棄,但依然高漲,海迪現在不想潑冷水,害怕一潑水腳步就會停下來。
  快到下午四點時,前方傳來要劃破天空的劇烈歡呼聲。遠征軍的先鋒終於離開了廢地。肯定是那樣。
  「呀哈哈哈哈哈........!」
  波路下士發出很有趣的笑聲,還拍了拍海迪的背。海迪也跟著笑了。像是食人老虎的亞坦兵長也笑了,瓦魯夫上等兵那張嚴肅又工整的臉也滑稽地笑出來。身材高大的馬奇斯上等兵笑聲跟咆哮沒兩樣。盧梅上等兵邊笑得跟白癡沒兩樣,邊拿起水壺來喝。那裡面一定不是水,不過沒關係啦!
  「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萬歲......!」
  「帝國軍根本不是對手......!」
  「帝國這混蛋......!」
  「前進!前進......!」
  「萬歲......!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大家自然地加快腳步,忘我地避開樹木,爬過地上根,跳過坑洞。
  視野變得遼闊。
  終於穿過了廢地。
  由夕陽照的黃澄澄的農地另一頭聳立著城墻。那是法拉斯城。
  前頭的部隊也還沒到達法拉斯城。不───
  右手邊。
  數千人凝聚成一個團體,氣勢萬鈞地正要逼近城墻。海迪剛覺有人打了他巴掌,甚至比自己打的時候還有效。一瞬間狂熱就消退了。
  「七六旅團......!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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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發生什麼事都不是問題 I CANT STOP LOVING YOU

  「薺......!」
  櫻就站在追過第四連隊,位於隊伍最前端的第五連隊最前方。她算是很自制了。超過第四連隊之後,她小心地不把露露奇娜、基吉可和第五連隊拋下。沒有奔跑,只有快步走。即使覺得不耐煩還是忍耐下來,可是一離開廢地,她就再也按耐不住。
  遠征軍原本就是盡量選擇直線前往法拉斯。櫻也清楚這件事,一離開預定的路線,第五連隊的佛路庫雷上校就拼命地拉回來,所以櫻也乖乖聽從。也就是說,櫻走著最短路線,在不給其他人添太多麻煩的範圍內,用最快的速度衝刺。
  明明是如此,卻有人已經朝法拉斯城墻衝去。
  薺。
  七六旅團選擇比櫻等人還繞更多遠路的路線,卻被他們搶先。
  櫻向前奔跑。露露奇娜雖然有阻止她,但她沒有理會。因為是耕地,所以很難奔跑,速度無法提高。用力去踢地面把衝擊加倍反射的魔性會帶來反作用力,利用這點不斷把身體往前推就是櫻的跑法。可使地面很柔軟的話就無法好好利用。不管怎麼跑都不行。
  輸了,她這麼想著。
  突然她的腳不聽使喚。
  「啊......
  櫻往前撲進還沒收穫的麥田裡。雖然沒有很痛,身體卻使不上力。
  她轉過身來躺著,仰望太陽尚未完全西下的天空。
  露露奇娜和基吉可呼喚著櫻的名字。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好想沉下去。
  就這樣沉入地底。
  她很清楚,這種事情做不到。
  ......不能這樣,我。」
  她很清楚,不能這樣下去。必須想點辦法,必須好好振作。要考慮後再行動,要有所成長,要變成大人,要變得更優秀。
  她很清楚,薺雖然看起來是那副樣子,還是有在努力。雖然有傲慢跟孩子氣的地方,薺自由就偷偷地在努力。這種事情大家都知道。
  可是薺是笨蛋,腦袋明明很聰明,為什麼會那麼笨?根本不需那麼把櫻當作競爭對手。如果不喜歡櫻,只要無視就好。根本無須在意。櫻就是那麼沒有價值。
  父親多里安大公從沒有對薺說出你沒意義或沒價值之類的話吧。為什麼?因為並不是那樣。父親對誰都不溫柔,但他不會像對待櫻一樣對待薺。其他的兄弟姐妹也應該沒有受到跟櫻一樣的對待。為什麼?因為只有櫻毫無價值。
  櫻一定從根本就不如人。欠缺重要的東西。

  『思考吧,櫻絲提亞莉斯。』
  父親雖然瞪大眼睛,明明面對著她,那雙仿佛根本沒在看櫻的眼睛,卻還是正注視著櫻。
  『你本身沒有任何價值,你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
  『沒任何價值,有沒任何意義的你,為什麼活著?』
  『好好思考,櫻絲提亞莉斯。』
  『你沒任何價值。』
  『沒任何意義。』
  『為什麼?』
  『你為什麼活著?』

  ......為什麼?」
  反而是櫻一直很想問,想問父親。
  多里安大公───父親大人您是怎麼想?
  我為什麼活著?為什麼要讓我活著?如果沒任何價值有沒任何意義,乾脆殺了我不就好了?做不到?因為不能殺了我所以我才活著?為什麼要那麼討厭我?為什麼要那麼恨我?我做了什麼嗎?就算沒做什麼也不行嗎?不願意認同我嗎?到底要做什麼?要怎麼做您才會原諒我?

  就算問了,父親也回答不出來吧,不可能會回答。
  櫻在露露奇娜追上來之前就爬起身來。在再次被呼喚以前,她注視著代替她背著像鳥展翅的特殊武裝具「不死鳥」衝過來的露露奇娜,露出了微笑。
  「沒事,單純跌到而已。」
  ......櫻大人?」
  露露奇娜停下腳步,露出詫異的表情。基吉可率領著人偶跑過來。不管是露露奇娜,還是基吉可,八成都打從心底擔心櫻,真是令人感激,重視這種沒有任何價值的人,並不是沒有在感謝他們。但是,為什麼?並不是說他們的心情沒有傳達給櫻,櫻卻無法高興,無法滿足,櫻的身體從頭頂到腳尖都還是冰冷的。
  我還真是過分,櫻這麼想,露露奇娜和基吉可都應該得到更多回報。雖然因為可恨的魔性沒辦法牽起她們的手,櫻起碼該打從心底對她們說出謝謝。
  乾脆現在說看看?
  「謝───......
  想要打鐵趁熱,櫻卻感覺自己的臉僵住。說不出口,不可能說得出口,因為不是真心的,就不該說出來。
  差點要做蠢事。首先現在根本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戰爭,戰鬥,雖然輸給薺,但是戰爭才剛開始。
  「跟我來。」
  櫻只說出這句話就轉身背對露露奇娜。
  ───嗯!當然!我很樂意......
  露露奇娜的聲音參雜著喜悅之情。總覺得好像騙了她,櫻的胸口傳來痛楚。
  「嘎噗。」
  剛才基吉可大概跌倒了,櫻沒有回過頭去,而是繼續奔跑。
  七六旅團馬上要蜂擁至法拉斯的城墻。薺會使用那個吧。櫻看著城墻上一字排開的機士。
  一瞬間想著,還真多啊。


  ×


  地面震動的聲音越來越近。海迪轉頭一看,騎兵的集團從廢地中跳出來,像是推開步兵似地奔馳。第一連隊的核心部隊,由連隊長羅蘭·達多留親自率領的達多留中隊。達多留上校在隊伍的最前方,後面跟著埃米爾·布流雷上尉,騎著黑犬鹿的拉利·尼卡中尉也在隊伍中。
  騎兵的速度果然很快,一眨眼就追上了。氣勢上感覺會直接衝出去,達多留上校卻讓馬慢下來。海迪混在第一連隊的先鋒部隊中。要進行攻城讓騎兵部隊突出在隊列外也沒有意義。
  「喲,少尉......
  「達多留上校......
  「七六旅團速度還真快......!那個小公主挺有兩把刷子嘛......!」
  這時一匹黑犬鹿朝著達多留中隊高速接近。當然那不是野生的黑犬鹿。上面有人騎著。明明穿著軍服,卻簡直像是女性───不,可是女性的軍人除了大公家的人以外不可能存在,果然是男性......嗎?目前還搞不清楚。
  「上校......!」
  「這不是克雷卡少校嗎......!怎麼了......?」
  「有很多事情弄明白了......!摩洛士官長說他目擊到之前離開法拉斯的敵軍部隊,那是偽裝!並不是機士,而是人類......!」
  「啊啊......!?那是怎麼回事......!?」
  「讓人類穿著機骸,好假扮成機士嗎......!?」
  布流雷上尉說完,克雷卡少校就點頭。
  「就是那樣,布流雷!雖然理由不明,敵人讓相當數量的居民從法拉斯離開......!還有,大部分的機士恐怕還在廢地里!光我所掌握的數量也有七千到八千......!到目前為止的戰鬥,減少的數量是三、四千左右吧!?城裡應該還留有兩千到三千......!」
  「咦咦!?可是,那個......!」
  海迪忍不住插嘴。
  「城墻上有非常多呢......!?因為那樣一字排開......!」
  布流雷上尉瞪了他一眼,本來他有覺悟會被罵,但是卻沒事。
  ......的確很奇怪!法拉斯是四邊都有兩公里的城墻。假如一邊兩公裡的城墻上配置千人,四邊要四千。可是實際上一邊千人根本不夠,真的要防守最少也要一倍,不,三倍。如果要有萬全準備,那需要兩萬。事實上,法拉斯應該有配備兩萬名機士。」
  「那種密集度......!」
  達多留上校在馬上凝視著法拉斯城。
  「光是正面的城墻就有五千呢......!」
  在廢地的戰鬥中,帝國軍起碼失去三千名機士。表示剩下一萬七千人。西利魯·克雷卡少校說,廢地中最少還有七千名機士。這樣剩下一萬。所以五千名機士擠在正面的城墻也不奇怪,計算上是這樣,但克雷卡少校又說留在城裡的機士是兩千到三千,果然很奇怪。要居民離開也很令人在意。
  「要開始了。」
  尼卡中尉用下顎指著已經很靠近城墻的七六旅團。
  「不,對方先射擊了。」
  「哇......!」
  海迪忍不住叫出聲來。城墻上的機士對著七六旅團射出大量的箭。不過有些奇怪,那是───
  「不是弓箭......!?」
  「是啊......!」
  達多留上校跟布流雷上尉同時大喊。沒錯,那個箭的軌道,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射到七六旅團。但如果是弓應該會更彎曲的飛行,而且能夠連射。剛才一起射擊完就結束了,沒有繼續。
  帝國軍的丙機士是裝備弓箭跟杓劍的弓兵。
  那並不是,如同布流雷上尉所言,是用弩來射擊。
  「來了嗎......!」
  克雷卡少校拉著韁繩讓黑犬鹿像跳躍般地急速掉頭。
  「什麼───
  海迪驚訝地轉過頭去。
  遠征軍還在持續離開廢地,就在隊伍的外側,與其說是黃土色,找到夕陽看起來比較像鮮紅色。機士,機士從黑色的廢地中的樹木之間湧出。海迪忘我地停下腳步。不光是海迪,波路下士及百七班,其他的步兵,還有騎兵,腳步幾乎都要停下來了。
  「別停下來......!」
  達多留上校立刻拔劍揮舞,刺激馬匹。
  「第一連隊前進......!到臨死之前都要緊跟著我......!」
  達多留上校的馬奔騰起來,簡直像一陣風,而且是熱風!那身影,上校的背影抓住了心臟,如果不跟上就不是男人了!讓人有這種感覺,海迪,不對,是海迪等人齊聲大吼。不管是步兵還是騎兵,都爭先恐後地追隨達多留上校。
  「騎兵跟著上校......!各小隊成一列縱隊......!」
  布流雷上尉拼命要控制士兵。中隊長、小隊長之類想要回應,但士兵們完全激昂起來。
  海迪也無法壓抑自己。總之要跟著達多留上校!上校叫我們要跟著他!必須跑到生命終結為止!達多留上校的聲音和身影,有著會讓人那麼想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很帥!男人都會想變成那樣。如果無法變成那樣,起碼要為上校而死。死一點都不可怕!
  「喔喔......!喔喔喔喔......!」
  海迪邊毫無意義地大喊邊奔跑。即使情緒很激動,腦海的一角還是在想著可怕。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像這樣失去理性。應該說讓人失去理性的這種狀況,上校身為指揮官的能力很可怕。
  要是在這種狀態下戰鬥,只要說一聲去吧,馬上就會笑著進行突擊,抬頭挺胸從容赴義。
  只是,現在的第一連隊一定很強,沒有會輸的感覺。大概全員都有這種感覺,任何人對勝利都深信不疑。
  覺得不管有什麼事都會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有人低下頭去。雖然沒有低頭向下,但太過令人驚訝的事情讓海迪瞠目結舌。
  「啊啊啊啊!?好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全員,挺身保護薺大人......!」
  安特留·巴魯馬一發出怒吼,拿著盾牌的前衛步兵邊前進邊舉起巨大盾牌,親衛隊「X」的精銳們各自擺出自己覺得很棒的姿勢,在薺面前築起人肉盾牌。
  從法拉斯城的城墻上射下的弓失只有刺中前衛步兵的盾牌,或是被盾牌彈開。薺當然預料到會這樣,完全沒有動搖的樣子。她也早就發現城墻上的敵兵很奇怪。乍看像是機士,但不對。
  那是人類。
  當然帝國軍也有人類的士兵。
  不過人數沒有很多。基本上戰鬥人員時穿著機骸,外表像人又非人的生物,機士。雖然有為了操控機士而混入機士當中的人員,還有執行保護重要人士等纖細任務的人員,這僅只於例外。
  所以,有那麼多的人類士兵在帝國軍中,依照常識來說不可能。
  而且他們穿著機骸,起碼是像機骸的鎧甲,偽裝成是機士。
  或是被逼著那麼做。
  薺一眼就看穿那並非老練的士兵,甚至是門外漢,八成連士兵都不是。到薺這種程度,光是看到隊列的樣子,這種程度的事情根本一目了然。之所以不是拿弓,而是拿弩,是因為弩連笨蛋都能擊發吧。
  笨蛋們沒有充分拉弦就射擊,七六旅團連輕微的損害都沒有。
  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打算,但是遊戲結束了。
  薺會讓遊戲結束了。
  「巴魯馬,要去了喔。」
  薺一從轎子上下來,巴魯馬就露出潔白的閃亮牙齒勇猛地衝過來,然後跪下。
  「是......!承蒙您這次也選巴魯馬,我真的,真的萬分欣喜......!」
  「目前選你最省事,就只是這樣,你可別搞錯了。」
  「了解......!我巴魯馬發誓會獻上全部心力來達成薺大人的期待......!」
  「後退!」
  薺一下令,親衛隊員們就迅速地從薺和巴魯馬周圍離開。親衛隊員們全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巴魯馬。可是因為嫉妒而沒有聽從薺的命令的人,還有沒能馬上反應的人,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都成為了親衛隊員,當然理解這種事。
  薺把身體往後弓,接著把手放到巴魯馬的額頭上。
  高壓與傲慢的恐怖縫隙......
  黃綠色的瞳孔發出大量的光芒,銀髮像是被風吹拂似地飛舞。力量,魔性的力量從薺的身體深處噴發,擴展到全身。
  「嗯............!」
  獨特的感覺襲擊著薺。這該怎麼表現才好?說到相似的東西,因為沒有格調所以從沒跟別人說───小水,就是小便。忍著小便,忍著,忍到極限才放出───就跟那時的感覺有點像。
  應該說是把那種感覺變得更強,強烈數十倍的感覺。雖然想上,忍不住地想上,但不想上。可是又不能不想上。然後終於上了。這種的數十倍!
  為什麼會這麼苦悶?
  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好想停下來,停下來比較好,卻停不下來。薺想叫出來,可是又不叫出來,她有身為公主的矜持。
  ..................!」
  咬著牙,不能出聲,表情也不能改變。
  啊啊,可是,不行了,飛,要飛了。
  「哈..................!」
  力量在薺的體內流竄,粗魯地亂衝,這是多麼兇暴的力量,如果不是薺可能就無法忍受,可能就無法控制。沒錯,控制,把這股力量傳給巴魯馬,讓力量流到巴魯馬身上。
  「呼喔喔喔喔喔!薺大人!薺大人......!我感覺到了......!薺大人的力量!這是......!薺大人自身......!我巴魯馬現在......!和薺大人合為......!一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多麼地幸福......!」
  巴魯馬的雙眼、嘴巴、鼻子都發出光芒。
  ───......啊,嗯嗯............!」
  薺把所有力量都發出來,全部都灌進巴魯馬的體內,然後她後退幾步。腳步不穩,就快要暈倒,但還是得挺直腰桿。
  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是多里安大公的女兒。
  歷史悠久的迪斯提亞公國的公主。


  『薺露易絲。』
  父親雖然瞪大眼睛,明明面對著她,那雙仿佛根本沒在看薺的眼睛,卻還是正注視著薺。
  『思考吧,你本身沒有任何價值,你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
  父親在看著薺。
  『沒任何價值,又沒任何意義的你,為什麼活著?』

  當然是為了父親,還有為了公國!

  年幼的薺立刻回答,父親聽了,瞇起眼睛微笑。
  『你是聰明的孩子,薺露易絲。幫忙父親,得到價值跟意義吧。』


  薺當然打算那麼做。父親對她有所期待。還說薺是聰明的孩子。父親給了薺評價。───但是。
  有件事薺很在意。
  不管怎樣都很在意。
  父親從沒有觸摸過薺。連那個笨姐姐,在魔性顯現之前,父親都有摸過她的頭。不對,不只是摸,父親抓起笨姐姐的頭髮,讓她抬起頭來。因為不那麼做,笨姐姐只會膽怯,根本不敢看父親。父親明顯在生氣,薺幼小的心靈想著,為什麼姐姐要那麼讓父親生氣。父親為什麼要去管那麼蠢的笨姐姐?
  另外,薺還有一個疑問。
  為什麼母親都沒有出現?為什麼都不來跟薺見面?是不愛薺嗎?
  薺偷偷尋找母親。花了千方百計,在兩年前,終於能跟母親相見。不,正確來說,是見了母親的臉一眼。
  那瞬間,薺終於了解父親回去管笨姐姐的理由。

  母親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明明已經快五十歲,卻一模一樣。
  像是滴下玫瑰露的頭髮還有眼睛的顏色,臉形,體形,身高,一切。

  櫻絲提亞莉斯───母親和笨姐姐長得如出一轍。

  薺仰望巴魯馬。
  巴魯馬依然跪在地上,但現在的他比薺要來的巨大多了。
  變大了,逐漸巨大化,不,已經很巨大。身上穿的軍服爆開,內衣褲跟鞋子也裂開。巴魯馬現在是全裸。薺更在後退,不這樣做巴魯馬恐怕會壓扁她。
  經過鍛煉,把贅肉去除,全身每個角落都曬黑的巴魯馬,他的肉體變大,變大,變大,變得更大。
  七六旅團發出歡呼聲。
  巴魯馬的巨人化總算結束了。
  薺大人......
  身體很大所以聲音也很大。
  巴魯馬站起身來。
  身高八十梅特爾以上。
  身高變成十倍的巴魯馬有十人份的力量───當然沒有。
  是百人份的力量。
  不,甚至是以上的力量。
  請對巴魯馬下令......!薺大人......
  「根本不用說吧。」
  薺單手插腰,另一手指著法拉斯。
  「去把法拉斯城拿下......!」
  「遵命......!」
  大巴魯馬為了不踩扁七六旅團便巧妙地避開,邊跳著開始衝刺。
  一瞬間就逼近城墻在進行跳躍。
  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左腳踏到城墻上後,他揮舞右腳把周圍的假機士全都踢飛。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巴魯馬抬高大腿,把比出手刀的左右手交互前後,在法拉斯的城墻上奔跑。
  假機士們抱頭鼠竄。大巴魯馬沒有特地瞄准個別的甲機士來踩或是踢。就只是奔馳。光這樣假機士就陷入大混亂。有想要逃而撞在一起,或是因為推擠而從城墻上摔落的假機士。還有無法完全逃走,被大巴魯馬一腳踩扁的假機士。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啊噫噫噫噫噫噫......
  一個人。
  雖然說巨大,光一個大巴魯馬就踩躝了法拉斯城墻上的假機士。
  七六旅團當然備有攻城兵器,可是有重量體積有不小的攻城兵器不搭載到重型車輛上就無法運送。或者是運用大型的攻城車輛。重型車輛跟大型攻城車輛都無法穿過魯瓦拉廢地。實際上,七六旅團只帶了組合式梯子跟小型的攻城錘這種便於攜帶的攻城兵器,其他全部都放在耶路瓦拉。
  因為沒有必要。
  只要有薺的魔性「高壓與傲慢的恐怖縫隙」,和藉由其強大效力來巨人化,絕對服從她的命令,宣誓對她效忠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由她所認可的親衛隊「X」的隊員,根本不需要攻城兵器。
  薺大人......!薺大人......!巴魯馬、我巴魯馬......!感到很幸福......!能夠生在這個世上......!能夠跟薺大人相遇......!藉由薺大人的力量......!幫上薺大人的忙!巴魯馬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喔喔喔喔喔喔......
  大巴魯馬在法拉斯的城墻上轉身,抬高右手,放低左手,讓腳微妙地交叉。似乎是某種姿勢。雖然搞不太清楚,不過他是笨蛋。腦袋絕對不差,卻太蠢了。
  包含這種地方在內,也不是說不惹人憐愛。雙腿之間的東西雖然有點那個,但巨大化一定的全裸,與其感到害羞,不如正正堂堂還比較讓人喜歡。
薺挺著胸露出微笑。
  「很好喔,巴魯馬。」
  「真是令人感激......!令人感激的幸福......!嗚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隊長......!」
  膚色白皙的親衛隊員塞德里克·梅納德流著淚大喊。
  「雖然很不甘心......!但現在的隊長是最棒的......!」
  「隊長!」「隊長......!」「您是最棒的,隊長......!」「最棒的......!」「最棒的......!」
  親衛隊員們開口大聲讚揚大巴魯馬。然後這些讚揚當然會在下一瞬間,變成百倍、千倍、萬倍加註在薺身上。
  然而在那之前,背後傳來緊迫的聲音。
  「薺大人......!敵方部隊從廢地出現......!」
  ───你說什麼......!?」
  薺立刻轉過頭去。就在她轉過頭去的前一刻,梅納德發出「哈哇!?」的奇怪聲音。
  「城、城門......!?」
  「唔......───
  薺倒抽一口氣。把城門打開了?敵人自行打開的?連薺都無法預測到這種狀況。居然會在這種時機開門,到底是打什麼如意算盤。平常的話她會瞬間想到好幾種可能性,那才是薺。可是這次不同,想不到任何事,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呆滯地浪費時間。
  「梅納德!」
  薺跳到轎子上。
  「是、是!薺大人......!」
  包含梅納德在內的親衛隊員連忙抬起轎子。想要用這雙眼睛更加確認狀況,薺在轎子上又站起來。
  「不是士兵......!?」
  打開城門衝出來的是機士那還能夠理解。可是那種打扮,該說是村民樣式嗎,還有農民樣式的人,每個看起來都很貧窮,裡面甚至有女人跟小孩,怎麼看都不是士兵。
  單純的市井小民邊發出悲鳴邊蜂擁而至。
  ───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居然猶豫了。
  該怎麼辦?敵人───不,那是敵人嗎?他們不是敵人,這點很明顯。他們一定是被敵人利用。八成跟城墻上的甲機士一樣。薺是在看穿了一半的情況下讓大巴魯馬去攻擊城墻。知道不是機士而是人類,還讓大巴魯馬殺了假機士。現在還需要躊躇嗎?
  「嗚喔喔喔喔......!這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巴魯馬抱頭大喊。
  薺瞪大眼睛。沒錯,就算那些單純是市井小民,就算他們無罪,也不需要在意,如果會造成妨礙就要掃除,必須要排除。
  啊啊,可是太遲了。判斷晚了一步。況且七六旅團本來就離法拉斯很近,接近到只剩下數十梅特爾的地方。
  空手的男女老幼襲擊七六旅團的強健士兵。不,他們只是在逃跑,大概是遭到追趕,然後七六旅團在逃跑的方向上。眨眼間男女老幼跟七六旅團整個混在一起。接著當然───
  沒錯,當然。
  如果要這麼做,不做到這種地步就沒有意義。可是薺辦不到,就算有想到,他也無法實行,這實在是太不人道的策略。
  男女老幼的後方,機士們排好列隊,就像在研磨利牙一樣。
  ......中計了。」
  薺咬著嘴唇。
  機士和男女老幼混在一起進攻,七六旅團的隊列本來就不整齊,這下會簡單就遭到撕裂。


  ×


  櫻知道薺的魔性,所以巨人突然出現,她也沒有感到驚訝。為什麼是裸體,她這樣想,而且得注意別看到不想看的地方,感覺很不舒服,但也沒有讓那麼巨大的人穿的衣服吧。沒辦法。全裸的巨人雖然沒有讓她嚇破膽,機士從廢地像蟲子般湧出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接著法拉斯的城門敞開更讓她嚇了一跳。
  城壁上變成巨人的獨佔舞台。那個巨人很輕易就能進到城裡吧,然後一定會為了七六旅團從內側把門打開。那麼龐大的巨人,這種程度的事情一定輕而易舉。七六旅團從巨人開的門衝進城內,一口氣壓制整個城市。那就是薺的計畫,那種事情櫻也能看得出來。
  然而在巨人開門前,門就打開了。怎麼回事......
  嗚喔喔喔喔......!這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人用雙手抱頭大喊。
  雖然看不太清楚,七六旅團整個亂成一團。是敵人從打開的門跑出來了嗎。那樣的話巨人就毫無辦法。怎麼看都有十五梅特爾以上的巨人,那巨大的手腳無法只幫助己方排除敵人。
  然後,敵人也從廢地而來。
  什麼戰略戰術策略,櫻不太懂。
  可是她總覺得───能夠看得清敵人的目的了。
  「露露奇娜!把不死鳥給我......!」
  ───遵命.......!」
  露露奇娜飛奔過來,她動作靈活地卸下不死鳥,再讓櫻背起。櫻邊自己扣上扣具,邊不時瞧著跟敵人混戰的七六旅團。
  「咕嗚嗚嗚嗚......!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人從城墻上跳下來,他準備要迎擊從廢地跑出來的機士嗎。七六旅團的混戰仍未止息。
  終於把扣具都扣上,櫻試著搖晃身體。位置不會歪掉所以沒問題,但是很重。實在太重,已經到了疼痛的程度,全身,仿佛肌肉、骨頭、血管、神經,全都發出悲鳴。
  即使如此,只要能夠忍耐住這股疼痛,不管多重的東西都不會壓扁櫻。魔性讓櫻不會受傷,就算頭暈,就算內臟好像全部翻攪在一起,就算腦袋變得很奇怪,也還是要忍耐。
  ───......嗯嗯嗯嗯嗯嗯嗯......!薺......!」
  敵人的目標大概是薺。
  不知道理由,戰術上這是慣用手法嗎?櫻無法判斷。但是敵人的矛頭八成是指向薺,一定是試圖殺了薺。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不計代價。即使機士全滅也要殺了薺。用全部兵力去做交換也要讓薺斷氣。這肯定是敵人的目的。櫻這麼確信。
  「要殺......!就衝著我來啊......!」
  薺實在是很討厭。
  但是,不能讓敵人殺掉薺,因為是妹妹?不知道。妹妹、哥哥、姐姐、弟弟、父親、母親───家族這種東西櫻實在搞不清楚。
  可是與其讓薺先死掉,櫻覺得自己死掉還比較好。他無來由地這麼想。
  人偶奇努可走過來輕輕一跳,爬到不死鳥上。
  稍微往身後一看,基吉可以前撲的形式摔在地上。又跌倒了嗎。
  露露奇娜用右邊的拳頭打著左邊的手掌。
  「櫻大人!就算您要責罵,露露奇娜還是要跟您一起去......!」
  「我只說一句。」
  「什麼話!?」
  「死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是.......!」
  ......笨蛋。」
  小聲說完,櫻開始衝刺。不久前只要櫻說別跟來,露露奇娜跟基吉可就會乖乖遵從。現在卻變得很自大,都不聽話了。都是少尉的錯。
  海迪·巴蘭。從那位年輕少尉忤逆櫻開始,連露露奇娜跟基吉可都受到影響,也要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明明不希望她們跟來,如果受傷要怎麼辦?如果死掉呢?她們跟只要忍痛到最後就不會死的櫻不同。
  全部都是少尉的錯。
  你要負起責任喔。
  她很清楚。
  少尉已經不在了。不是,沒有不在,只是不是侍衛官了。跟櫻沒有任何瓜葛。這樣就好,要是待在櫻的身旁,少尉一定會死。就算擁有魔性,總有一天還是會失去性命。所以對少尉來說變成這樣很好。
  當然,對櫻來說也是。
  櫻奔馳著,猛烈地奔馳著。每踏出一步,膝蓋、腰、背部、肩膀,到處都傳來比劇烈疼痛還更痛的痛楚。腦袋沸騰,整個要爆開了!她想著自己居然沒有失去意識。痛到總覺得開始變得奇怪,不是,或許早就變得奇怪了。
  「讓開......!」
  櫻邊對著東跑西竄的七六旅團士兵跟穿著農民衣服的男女大喊,邊拔出單刃大劍。士兵跟農民看到櫻都讓出路來,沒要讓路的只有黃土色的機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櫻把單刃大劍刺進機士的胸口,直接順勢撞到機士,接著用身體去撞另一邊的機士彈飛它,再踢飛另一名機士。
  「喝啊......!」
  露露奇娜對機士使出飛踢。
  奇努可抓著不死鳥。
  前進,不斷前進,穿過士兵和農民之間的空隙,打倒機士前進。
  薺在七六旅團的正中央。應該由那個什麼親衛隊「X」在保護。
  沒有很遠,馬上要到了。
  「嘿啊......!」
  再揮下單刃大劍斬殺機士之後,櫻就快維持不住姿勢了。有東西在拉她,從後方。
  露露奇娜打倒機士後大叫。
  ───櫻大人......!敵人......!」
  不死鳥,機士團團抱住不死鳥。奇努可從不死鳥上下來,應該說掉下來。
  疼痛雖然能忍耐,但這樣下去會倒下。櫻立即把單刃大劍刺到地上來支撐,但這只是拖延時間,露露奇娜也正被機士包圍,無法馬上趕過來。
  「這樣的話......!」
  櫻用左手握著單刃大劍的劍柄,右手以要把扣具扯壞的力氣解開扣具。不死鳥跟機士們一起摔在地上,但沒什麼關係,武器有單刃大劍,腰間也掛著單刃劍。
  奇努可是去了哪裡。基吉可有追上嗎。但現在不是在意那種事情的時候。
  櫻從後方用單刃大劍把包圍露露奇娜的其中一名機士一刀兩斷。
  「不是說要跟來嗎......!?別拖拖拉拉......!」
  「對不起......!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露奇娜用正拳一口氣打飛兩、三名機士。
  ───敵人好像對我們很有研究......!?」
  「跟我無關.......!」
  櫻揮舞著單刃大劍前進。單刃大劍雖然早就變鈍,可是不能斬也不要緊,只要能推開敵人就可以了。
  前方有穿著閃亮軍服的集團。是親衛隊。然而說是集團也沒有那麼密集,大概在變換成密集隊形之前,機士就攻進來了。親衛隊員各自,或是聯手要排除機士,但並沒有成功。
  機士們進到親衛隊的隊伍中。
  「那孩子她......!」
  即使擁有魔性,頭腦再怎麼好,付出的努力常人無法比擬,和年齡不相符的戰略家,指揮官,她也還是十三歲。
  身體就只有十三歲。
  僅僅是柔弱的少女。
  和櫻不同,甲機士的重槍能夠輕鬆貫穿那孩子的身體。乙機士的鈍劍能夠簡單地打破那孩子。如果讓機士們拿的杓劍砍到,那孩子就會死。
  櫻把鈍劍又彎曲的單刃大劍丟掉。他從腰間拔出容易使用的單刃劍,要趕到那孩子的跟前───但是,親衛隊硬要把隊形變的更密集,機士跟親衛隊員們黏在一塊,變成互相刺跟砍著對方的狀態。完全沒有空隙。該不分敵我把全員都撂倒前進嗎?不過櫻所彈飛的親衛隊員或機士可能會傷到那孩子。那孩子可能會這樣死掉。
  雙腳無法動彈。
  「可──────────────────......!」
  巨人正用壯觀到愚蠢的規模在大鬧,他抓起機士丟掉再抓起機士再丟掉,但它的體積實在太大。跟用空洞很大的篩去撈沙子,會從縫隙中溜走一樣。沒辦法阻止全部的機士。如果是人類可能會害怕巨人的存在而逃跑,起碼會感到膽怯,但對方是機士。就算同伴被踩扁,還是被抓起來丟,機士們還是會心無旁騖地突擊。七六旅團從前後遭到夾擊,整個亂七八糟。
  可能───沒辦法救她。
  『你沒任何價值。』
  父親的聲音響起。
  『沒任何意義。』
  父親雖然瞪大眼睛,明明面對著她,那雙仿佛根本沒在看櫻的眼睛,卻還是正注視著櫻。
  『為什麼?你為什麼活著?』

  ......對不起。」
  身體喪失力氣,櫻幾乎要蹲了下去。
  可能已經不行了。
  不是。
  從一開始就沒用。
  因為櫻沒有任何價值,什麼都做不到,所以沒有活著的意義。

  公主......!就是這麼沒用,太沒用了,才會聽見不可能聽見的聲音。
  「公主!公主!公主!公主─────────......!」
  「少尉......!?」
  露露奇娜說出這句話,不是聽錯也不是幻聽。
  少尉。
  這時櫻才注意到地面震動的聲音正在靠近。一轉過頭就看到騎兵集團,那是第一連隊。連隊長羅蘭·達多留上校親自率領通稱達多留小隊的騎兵們,正揚起塵土狂奔而來。追過第五連隊,還有在第五連隊後面的第四連隊。如果是馬的腳力應該不是不可能。啊啊,可是不只是騎兵,基吉可,基吉可正有人偶部隊搬運,不,實際上是她命令人偶來搬運,但看起來就是人偶在搬運她。
  還有,最前方。
  跑在最前方的不是騎兵。
  好快,太快了,人類不可能跑那麼快。普通人肯定沒辦法。
  他辦得到。
  因為有基吉可在。
  這裡還有露露奇娜也在。
  以及,櫻也在。
  有那麼多魔性擁有者在場,他可以奔馳的比風還快吧。
  奇努可在櫻的腳邊跳躍。
  不想要叫他的名字,因為叫了一定會無法再忍耐。雖然櫻不知道自己在忍耐什麼。但是她有在忍耐,不繼續忍耐的話一定連站立都無法做到。
  ......少尉。」
  不過,不行了,已經壓抑不住。
  「海迪·巴蘭......!」


  ×


  第一連隊轉眼間就追過前方的第四連隊,還有跟第四連隊混在一塊的第五連隊。話雖如此,達多留上校等人其實還是有控制馬的速度讓步兵能夠追上。海迪一開始就這麼想,看來八成也是那樣沒錯。不過速度會不會太快。
  要說什麼太快,就是海迪。很快很輕巧。身體太輕盈了,感覺不是長了翅膀在飛般地輕盈還有快速。───這個感覺是。
  可行,他這麼想著。真的可以衝出去嗎,連思考這件事的時間都沒有他就衝出去了。
  海迪一口氣追過騎兵們。
  接著前方就有正在被搬運的人。不是人,根據個人觀點看來或許是很可愛,但是跟人類差不多大小的大型人偶部隊,正在搬運胸部搖晃著的女性。女性轉過頭來。
  「啊......!海迪先生......!」
  「基基基基基基基基吉可小姐」
  不行雖然很好可是這裡是戰場卻做那種打扮可以嗎,在平常的侍女服上裝著鎧甲,這是之前海迪也見過的服裝,興奮成這樣也有點過頭,但是隔了一段時間才有看見的破壞力實在驚人!說明白點,就是胸部!胸部胸部胸部!為什麼能那麼隆起又搖晃著,那是大胸肌嗎,是脂肪嗎,搞不太清楚不過是什麼都好,總之很厲害,看著不該看的地方,所以要別開視線,不,根本辦不到,試著不去看這種事,因為想看而且又看到了......
  不對現在不是這種時候!海迪也很明白,這種程度的事情。什麼這種程度,根本不是程度的問題,明顯地有更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
  前方是七六旅團,正在戰鬥,陷入混戰。
  她在那裡。
  她。
  使用這種第三人稱代名詞令人有所顧忌。
  是在做夢嗎?或許是夢,的確連夢中都見過。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想見她?
  曾經好想見她。過去式!終於能見面了!
  「公主......!」
  即使叫出口也還是不敢相信。真的嗎,那是真正的公主嗎。因為好像有點歪斜?是眼淚,海迪正在哭泣,眼淚讓他沒辦法好好看見公主。
  「公主!公主!公主!」
  海迪脫掉麻煩的頭盔,用手背拭去眼淚。公主。果然是公主,沒錯,那個公主並不是幻覺,幻覺不可能重現公主到這種地步。
  「公主──────......!」
  「少尉......?」
  海迪這時才發現公主的身旁有一名少女。少女,該說是少女嗎,總之是露露奇娜。露露奇娜轉頭看著他。對不起,完全沒有注意到你!總之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為,是公主!公主在這!
  公主回頭了!
  看著我!
  哇!眼神對上了!騙人!怎麼會!能跟公主眼神對上!一直見不到她。一直好想見她,想見她到無可救藥,想見她到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想見她,想要試著見她,卻沒見到。明明一直都無法見面,終於!總算!見上面了!
  ......少尉。」
  然後,然後───然後!
  連名字都叫了,而且還是全名!她呼喚了名字!公主呼喚了海迪的名字!
  沸騰,血、肉。喜悅,精神、肉體、靈魂。能夠生下來能夠活著真是太好了。得到了回報。啊啊啊該怎麼說,願望實現了?願望真的實現了?海迪的世界完結了。完美無缺,已經什麼都不需要,海迪什麼都不需要。因為能夠跑的遮麼快。公主就在身旁。海迪已經什麼都不需要。公主呢?有沒有什麼能幫公主做的事情?為了公主什麼事都願意去做,什麼都想做,不管多麼困難海迪還是會完成。海迪有這麼做的義務。這種絕對的幸福和感動,都是公主給予的。
  雖然海迪做什麼都無法相抵,但起碼想要做點什麼。
  「什麼......!我該做什麼......!?請對我下令,公主......!」
  「救薺......!」
  櫻說出口后像在說糟了似地皺起眉頭。那表情也是非常惹人憐愛!
  「了解......!」
  雖然不太了解,不過了解了。薺,法拉斯遠征軍副指揮官。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公主的妹妹,這樣啊,總覺得好像能理解,原來是這麼回事。
  海迪跑過公主的身旁,飛進和機士混在一起的七六旅團。不是衝進去,而是跟字面一樣飛進去。機士、七六旅團的士兵、穿著閃亮軍裝的旅團長直屬親衛互相推擠,互相殘殺,連一丁點縫隙都沒有,所以即使是現在的海迪,要衝進去也是很困難。所以他跳到非常高的地方,說起來也只是五梅特爾左右。海迪在空中俯瞰。現在的海迪不只速度快,不知能跳得高,還能看得見,一瞬間就能辨識。海迪在空中拔出瓦帕,瞄準機士落下。踢了機士的頭頂,再踢另一名機士的肩膀,又踢了另一名機士的頭,藉以前進。
  找到了,薺露易絲。轎子橫躺在地上,她就在轎子旁,兩名親衛隊員雖然在保護她,但是已經遭到機士包圍。四名甲機士一起刺出重槍,把其中一位親衛隊員刺穿。這下保護副指揮官薺的親衛隊員只剩一人。那名親衛隊員皮膚特別白皙。不,這種事情並不重要。  
  薺並沒有動作,連稍微動一下都沒有。話雖如此,她看起來不是茫然地站著。記得是十三歲,身高和年齡相符。苗條有纖細的少女,以要殺便殺的堅毅態度,挺起胸膛稍微抬起下顎,用俯視的角度瞪著敵人。受到那麼多敵人包圍,親衛隊員倒在眼前,她還是沒有害怕的樣子。自尊,那名公主很有自尊。就算中箭中槍,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公主還是不會失去自尊地死去吧。
  「才不會讓她死去......!」
  受到公主的請託,救薺。公主拜託海迪。去做,當然要去做,幫助她。拯救公主的妹妹,絕對。確實地進行,海迪辦得到。
  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第五公主也擁有魔性,海迪會變得更快更強。
  手上提的是卡巴蘭劍,瓦帕。以驚人的銳利程度著稱,不會斷,不會彎,以其威力讓過去的卡巴拉古王國得到飛躍性的發展,不壞之劍。
  海迪跳起來,首先先切斷正要刺殺白皮膚士兵的乙機士首級,踢倒旁邊的乙機士,在著地之前又砍飛另一名乙機士的手機。著地的同時又用力站另一名乙機士的脖子,接著馬上在剛才踢倒的乙機士站起來前踩碎它的頭。海迪每揮一次瓦帕,每刺出一次瓦帕,乙機士,甲機士都一個接一個失去性命。他完全不做多餘的動作,以最短距離接近,用一刀,用一刺就斬下首級或破壞頭部。海迪他知道,對該怎麼行動瞭若指掌。他看得見該怎麼使用瓦帕,明確地看得見一秒之後的自己在做什麼。只要照著做就好,一定會有一樣的結果。也就是說敵人會死,一直死去。海迪沒有思考什麼,因為沒有必要,一個不留地殺掉敵人。確保副指揮官薺,公主的妹妹的安全。海迪讓這件事變得可能,一點都不麻煩,機士跟木偶沒兩樣,就只為了讓海迪破壞而存在。然後海迪實際上也在破壞機士。
  三十八人。
  海迪殺掉第三十八名機士的時候,稍微喘了一口氣。
  「副指揮官閣下......!您沒事吧......!?」
  ......我沒事。」
  薺露出什麼表情海迪並不知道。海迪背對著薺。敵人,機士還在場。只要那名機士再往前踏一步,海迪就會把那傢伙的首級取下。
  「什......什麼。你到底是......
  「我接到公主的───啊,櫻、櫻大人,不對櫻絲提亞莉斯殿下的,啊啊啊,總指揮官閣下的命令,前來拔刀相助......!」
  說完之前那名機士就靠近了,海迪跳起來斬斷那傢伙的首級。回到薺身邊,有解決兩名機士。
  ......笨姐姐的。」
  薺聲音顫抖著。
  「啊?笨......?」
  「多管閒事!居然受到笨、笨姐姐的幫助......別開玩笑了!那還不如死了比較好......!」
  「別說傻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迪立刻轉過頭去怒吼。
  「死了還比較!?那有可能有這種事!你年僅十三歲就出色地率領旅團!實質上把遠征軍引導到此地的手腕,一點都不尋常,太精采了!你是重要的人!就算公主沒有拜託,我也不想讓你死!怎麼可以讓你死!本來十三歲的女孩子就不該說出輕視自己生命的話......!」
  薺瞪大眼睛───是傻眼了嗎。
  她眨了眨眼,低下頭去。用雙手按著胸部。
  「你、你這......!」
  白皮膚的親衛隊員如同噴火似地揮著劍。
  「無、無禮之徒......!不過是小小的軍官,居然那麼傲慢地對薺大人說話......!」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親衛隊員一說海迪才發現。怎怎怎怎怎麼做出這種事。對方是副指揮官,還是公主,連敬語都沒使用就說出了很不得了的事情。這只能那個吧,自殺,該自殺嗎,只能用死來償還的類型。海迪把瓦帕的劍尖按到脖子上,正要一口氣切斷頸動脈。
  「夠了,梅納德。」
  薺制止白皮膚的親衛隊員,然後咳了一聲才再度看向海迪。
  「你的名字是?」
  .......咦,啊.......我叫海迪。啊那個,下屬是海迪·巴蘭少尉......
  「這樣啊,你叫海迪啊。我會記住。雖然薺不會感謝你,但薺原諒你的無禮。」
  ......啊,咦......謝、謝謝......您。」
  「不客氣。薺會記住,你也要記住,海迪。薺跟笨姐姐不同,很寬容又聰明,是背負著公國的人才。你救了薺,是很重要的人。」
  「喔......啊,那是......
  「好好記住喔,海迪。───七六旅團......!」
  薺指著天空發出勇敢的聲音。
  「你們還要多久才能解決這些雜魚......!?你們的薺依然健在......!你們也想贏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海迪不自覺地遮住耳朵。這是聲音嗎?這是七六旅團士兵和親衛隊員的聲音嗎?看來是這樣沒錯。
  男人們的聲音撼動天地。
  「那就應給薺看......!」
  宛如是磨利的槍尖,薺的命令銳利地貫穿敵我雙方。
  「盡情地戰鬥,趕快解決敵人......!薺不准你們說辦不到......!你們可是七六旅團......!」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嘩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
  「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跟激起士氣的鼾聲不同,連勇猛的叫喊也不是,單純的吼叫。吼叫形成的漩渦瘋狂捲起,把海迪也捲入其中。他一瞬間什麼都不知道了,不,並沒有那樣,敵人。
  打倒敵人,把敵人全都打倒然後前進。必須這麼做,他只知道該這麼做。
  大家都一樣,任何人都知道。
  該做的事情不多,該考慮的事情極端地少。
  殺掉敵人,殺到潰不成軍,攻進法拉斯城內。
  單純,但是只要這樣就好。
  海迪殺了機士,把引入眼簾的機士全部殺掉,把在瓦帕能接觸到的距離內的機士殺光光。他邊殺邊和士兵成為一體往前進。等到回過神來,已經穿過了法拉斯城的城門。贏了,他心裡這麼想,終於踏進法拉斯。越過魯瓦拉廢地來到法拉斯。擊破不斷上前的可惡敵人。贏了!我們贏了!
  「薺大人的勝利......!」
  士兵們笑著大叫。
  「七六旅團萬歲......!」
  「嗚喔喔喔喔喔!薺大人!願薺大人光榮常存......!」
  「薺大人......!薺大人......!薺大人......!薺大人......!薺大人......!」
  在通過法拉斯城門的寬廣大道上,歡呼薺的聲音響徹雲霄。海迪也差點要喊出薺的名字,又連忙停了下來。不不不行,海迪不是七六旅團。因為不再是侍衛官,無法說該侍奉的主人是公主真令人難過,但該讚頌的對象只有公主。啊啊,公主!公主也進到法拉斯城了!嘛,不只公主,還有露露奇娜以及基吉可,後面達多留上校帶領第一連隊也依序湧入法拉斯。裡面當然還有波路下士,壞人臉的亞坦兵長、臉很嚴肅的瓦魯夫上等兵、彪形大漢的馬奇斯上等兵、嬌小但彪悍的盧梅上等兵───百七班也在。不過,公主,海迪只看得見公主,其他的人也進入視野中,但是海迪的眼中只有公主是鮮明的,抱歉其他人跟背景沒兩樣。
  在完全沒有人往來的大街上,七六旅團的進軍幾乎停止。
  公主跨著大步走了過來。七六旅團的士兵也讓路給公主。這是理所當然的,她是公主。
  ......笨姐姐。」
  薺指著公主。
  「好不容易贏了,卻因為笨姐姐誒的錯,而欠缺畫龍點睛!你要怎麼賠償,笨姐姐......!」
  「我什麼都沒做。」
  公主面無表情,只在一瞬間看了海迪一眼。公主看我,公主看向我!
  「救了你的是在那邊的巴蘭少尉吧。」
  「嗯,沒錯,海迪救了薺。都是親衛隊一點出息都沒有───
  在薺周圍的親衛隊員全都低頭跪下。雖然不是很重要,為什麼最靠近薺的全裸男人還是全裸。那曬得很漂亮的膚色,幾乎沒有贅肉的軀體,流順的金髮,總覺得有看過。該不會他就是那個巨人吧。一定是利用薺的魔性來巨大化,不知不覺間回到平常的大小。這種事情不重要,但是公主似乎有點不高興。
  「說起來!」
  薺突然靠近海迪然後抱住他的手。
  親衛隊員們發出吵雜聲。而且是非常險惡的吵雜聲。海迪感覺到他們發出類似殺氣的東西。薺到底是在做什麼。
  突然摟住海迪的手,是有什麼打算。
  海迪對薺來說是救命恩人。
  ......!」
  公主的表情扭曲。在生氣嗎?為什麼?總之生氣也還是很棒。
  好可愛,海迪感覺自己快融化。生氣的臉反而更棒了。
  「對吧,海迪。」
  薺把身體靠了上來,還摩擦了海迪的胸口。這個人到底在做什麼。應該說海迪看公主看到出神了所以沒有感覺───這個人真的到底在做什麼。你是女孩子吧?是公主吧?海迪是男人又是庶民。不,並不是這個問題?感覺不是、這個、問題......
  「哇、哇、哇、哇、哇......等等,請快、快放開,不、不可以這樣,咦!?等、等等,,薺薺薺薺薺露易絲殿下!?閣下......!?」
  「要不要放開是由薺來決定喔,海迪。」
  「咦咦咦咦咦咦!?是是是那樣嗎!?是那麼回事嗎......!?」
  「就是那麼回事,不是理所當然嗎?」
  ......薺!」
  「怎麼啦,笨姐姐。有人挺身救了薺的命。七六旅團旅團長和遠征軍副指揮官的身分姑且不提,身為第五公主,作出最大限度的回報才合理吧?你有什麼怨言嗎?」
  「是沒有......
  公主鼓起臉頰,別過頭去。
  「什麼怨言......!」
  「太好了。那麼,海迪。」
  「什什什什什什麼事!?」
  雖然海迪還搞不清楚狀況,他感覺到頭有點暈。薺即使是女孩子,也只不過是十三歲,沒有像基吉可那種充滿女人味的豐滿身體,可以說差太遠了。這種表現方式不知道如何,就是小孩。不過現在海迪發現了,有種好香的味道,讓腦袋空空奪取思考能力的味道。
  「你就加入薺的親衛隊吧。」
  「不要。」
  完全沒有思考就立刻回答。
  「你......
  薺臉色大變,她放開了海迪。
  「你說什麼......!?居然拒絕薺的邀請,你以為你是誰......!?」
  「不......我并不是什麼誰。只是,那個......我的所屬是第八公軍,還是第一連隊的實習軍官......
  「那種事情很簡單就能解決!明天起,不,薺還可以讓你現在馬上調職。」
  「咦咦!?到公主殿下的層級,能夠使用特權做出這種事情嗎!?」
  「特、特權說得多難聽,說是政治力好嗎!」
  「不過,還是不要。」
  「什麼!?」
  「我、我───
  海迪想看公主的臉,想要注視著,想要眺望個一小時。但是做不到。
  我果然還是想服侍公主,想要在公主身旁戰鬥。
  這種事情他說不出口,也不能去想。海迪是軍人,要完成分配到的職務。不該去思考其他的事。對第一連隊產生留戀這件事,薺想要報答海迪,但海迪想要報答幫助他的百七班成員這件事,都毫無關係。叫他去不管是哪裡他都會去,命令他做他就都會去做。要是薺發揮政治力讓海迪成為親衛隊,他也只能默默地服侍薺。
  軍人就是如此,海迪也一定會那麼做。如果配屬到薺的親衛隊,那件閃亮的軍服雖然讓人感到很羞恥,但他還是會穿上。在親衛隊員的任務上發揮全力,堵上性命保護薺。
  只是,他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希望,有自己的願望。
  無法把有的東西假裝成沒有。
  「如果實際有調職令下來,我當然會遵從,可是。」
  海迪直視著薺的黃綠色眼睛。
  「我不要。」
  「你還真是很大膽呢,少尉。」
  薺微笑著。像是優雅得砍過來,充滿攻擊性的笑容。
  「好吧。關於這件事就等一切告一段落後再說。首先要將城內───
  忽然響起巨大又沉重的聲音,薺閉起嘴巴。
  全裸的親衛隊員站了起來。
  「親衛隊!保護薺大人......!」
  親衛隊員們馬上整隊。在那之前,跟正在整隊時,聲音都持續響著。什麼?發生了某些事,這肯定沒錯。而且還是非比尋常的情況。海迪奔跑起來,爬上大街旁的建築物,應該說是從墻壁筆直跑上屋頂。魔性讓他可以做到這麼異於常人的事情。他在屋頂上環顧四周。
  「啊啊啊......!?」
  每當聲音響起,城內的各處就發出閃光,冒出黑煙。火,是火,著火了。
  「火災......!?是火災......!到處都發生火災───......!」
  海迪差點要蹲下。和目前為止的聲音完全不能比,非常大的爆炸聲響徹雲霄。那一瞬間,法拉斯城全體不知是否都一起晃動了。
  海迪看著大街的前方,聲音跟衝擊的來源明顯是那個方向。的確,不管是誰只要看到就能明白。
  主城。法拉斯的主城聳立在城市中央稍微偏北的位置。比耶路瓦拉的主城還要來得小,這點在城市的規模上也是。不過高度很高,樓閣形狀的天守閣宛如一座塔。
  正在燃燒。
  法拉斯的主城燃燒起來了。
  「嗚哇......!」
  「糟、糟了......!」
  「快逃!快避難......!」
  「煙......!」
  大街上的士兵開始胡亂竄逃。附近的建築物也燒起來。海迪也因吸入飄過來的煙而咳嗽。眼睛也很痛,淚水讓他無法看清楚。
  「少尉......!」
  在吵雜聲中,海迪也馬上知道是公主在叫他。
  海迪硬是把眼睛張開。不出所料,是公主,公主正抬頭看著他。
  先回到公主的身邊吧。法拉斯遠征軍打了勝戰。雖然成功攻陷法拉斯,不過事情看來變得很麻煩。總之現在先到公主身旁,一分,不,一秒也行,待在公主身旁吧。直接跟她報告說沒有大礙。之後再請達多留上校下指示。這種程度的事情應該會受到允許。

  ───就算永遠都無法接觸到你任何一處,總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吧。


  ×


  穿著禁衣,戴著頭冠貴人坐在步行鳥的背上,這種光景第一很稀奇,第二很不可思議,第三令人想微笑。
  步行鳥是棲息在西大陸無法飛翔的鳥,原本體型就不小,經過品種改良成乘坐用的又更巨大。到頭頂的高度有七尺(約2.1公尺)以上,體重超過百貫(約375公斤)。負重雖然比不上馬,以交通工具來說能跟馬匹敵。跳躍力遠遠凌駕在馬之上,所以技術好的騎手能夠讓他踏破馬實在沒辦法前進的惡劣道路。即便在帝國是很常利用的騎乘用動物,貴人一般來說會選擇馬。
  馬只有東大陸有。
  從西大陸侵略東大陸,帝國的到了馬,之後特別是身份地位高的帝國人都會想騎馬。
  宮家的人騎著步行鳥的,大概只有亞璃簾宮太華子。
  在山丘上形成一列的法拉斯佔領軍團的帝國臣民們,也跟咎埜不人一樣騎馬,或是徒步。步行鳥只有不人的主人騎著的那頭。
  ......亞璃簾大人。」
  「什麼事,咎埜。」
  ......以前我就有件事很想問您。」
  「我不是說什麼事嗎。」
  ......為什麼要騎步行鳥。」
  「不行嗎。」
  ......不行鳥比馬還難處理,照料起來很花功夫。」
  「是啊。」
  ......並不是亞璃簾大人要負責照顧。」
  「你在責怪我嗎。」
  ......聽起來像那樣嗎。」
  「你越來越傲慢了,別太得寸進尺。」
  主人皺著眉頭瞪了不人一眼。───不過表情看起來似乎有點高興。這種程度的事情常年隨時在旁的不人看得出來。
  法拉斯佔領軍團由主人和不人帶領,正在爬著的鬱鬱蒼蒼山丘。在捨棄了法拉斯的現在,佔領軍團這名字或許已經不適合,但沒有任何人意志消沉。他們打了敗仗,敵軍攻陷法拉斯。可是,失去性命的幾乎都是原本就是戰爭道具的機士,還有是帝國所有物的下民。會損失一些操控機士的操守。但他們所受的訓練最終是要犧牲機士以生存為優先,成功逃脫的人會有不少吧。之後雙方會在事前說好的地點會合。人民在公國軍來襲之前就一個不剩地讓他們避難。佔領軍團的臣民都在此處。
  法拉斯原本是馬洛這個國家的城市。馬洛失去過半的領土舉白旗投降,但法拉斯在投降前就受到帝國的佔領。選擇抗戰的地區,帝國沒有仁慈到把該地區的人當做人民。法拉斯的居民全員都以下民的形式由帝國所有。
  換句話說,在這場戰爭中死掉的多半是舊馬洛人。
  為了保護出生成長的城市不受公國軍侵略,穿上機骸,拿起弩弓,還有為了成為誘餌,從敞開的城門衝出去,對他們來說也是心甘情願吧。
  不人無法加以確認,如果問他不會感傷嗎。身為前自由民,也無法說完全沒有吧。只是,他的感情沒有起伏到會對主人的想法表達異議。這點毫無疑問。
  「因為很可愛啊?」
  主人突然拋出這句話,還讓步行鳥停了下來。
  可愛。
  要理解主人是指步行鳥花了一些時間。
  在能夠遠望法拉斯的山丘上,佔領軍團停下腳步。
  ......可愛,是嗎。」
  不人看著由主人摸著脖子而在眨眼的步行鳥的臉。步行鳥的身體由羽毛所覆蓋,雖然脖子有長著短毛,但粗壯的腳跟顏面是無毛。如果是貓狗,那說「可愛」不人還算可以理解,說步行鳥長得可愛,不人連一丁點都不覺得。
  「你不懂就算了。」
  主人輕輕地哼了一聲,看來她變得不太高興。
  「不管誰說什麼,可愛的東西就是可愛。」
  ......我知道亞璃簾大人是這種人。」
  「是嗎。」
  ......嗯。」
  「真的嗎?」
  ......嘛。」
  「你說的話一點都不可靠。」
  ......這樣啊。」
  「對,話說回來───
  山丘上相當明亮。
  在夕陽西下的天空之下,法拉斯正在燃燒。
  主人讓銀色的眼睛發出異常燦爛的光芒,嘴唇的兩端稍微翹起。
  「感覺如何呢,得到他人給于的勝利。」
  ......有件事我很擔心。」
  「什麼事,咎埜。」
  ......或許會單純看做我們輸了。」
  「你說上頭嗎。」
  ......是。」
  「前任亞璃簾宮行事英明。」
  ......我很清楚。」
  主人的祖父前任亞璃簾宮,眾人皆知他是個奇特的人物,拉拔自由民還讓其服侍孫女,的確實很與眾不同。可是同時也有是傑出人才的高評價。由前任看中,並且親自教育的人,就是不人的主人。兩個人很像。
  「現任的父親才能凡庸。有時我還會啞口無言地想著這真的是我的父親嗎。」
  ......您的父親是個好人。」
  「沒錯,咎埜,父親雖然凡庸,可是他很清楚這件事。平凡的男人要在世上生活,該怎麼做才好?如果自己沒有用,那就只能利用他人吧?所以那個人很溫和、樸實、講義氣。那個人唯一一個非凡的地方就是知道自己的愚鈍,清楚自己的無知,把一切都交給他人。對任何人都能請託、認同、原諒、讚賞、信賴。那個人他絕對不會生氣,因此同志非常多。不,還有一個優點。」
  ......是什麼?」
  「父親崇拜祖父,以及相信我。只要我說是黑,父親連白的東西也能當成黑的。為了我,那個人願意做任何事。」
  .....亞璃簾大人的父親使用人脈在支援您。」
  「沒錯。父親沒有能夠理解我的洞察和戰略的頭腦。只是,父親能夠相信我是正確的,會告訴大家,他們會成為我的力量。我的道路或許一時會多少變窄,我站的地方會變低一些。但是,道路馬上會變寬廣,他們會把我舉得更高,跟我來吧,咎埜。」
  ......直到死我都會待在這裡。」
  「在我的身後?」
  ......不。」
  不人搖頭。
  ......在您的身旁。」
  「真敢說呢。」
  主人從喉嚨發出笑聲,看來她的心情變得很好。
  「那股魔性───有著真人血統的人,他的力量很棘手,我也因此敗北,現狀下要贏會花上一番功夫,所以我故意輸。只是,我並不是什麼好人,才不會留給他們任何東西。甚至這下他們就明白絕對贏不了我們。為此我讓出勝利。感覺如何啊?收穫很少的勝利嘗起來很苦吧,我一定會無法忍受,可是又不能吐出來,他們已經吞下去了。因為他們贏了我。」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engyeying93 于 2016-11-6 23:38 编辑

  EP 迷惘  PUZZLE


  並不是法拉斯全境都燃燒起來。可是火從各處燒起,要組織延燒十分困難。要是在正努力從井和水路提水來滅火時,帝國軍掉頭回來該怎麼辦?勞多功少。或遲早會熄滅,總之只能讓其繼續燃燒。
  法拉斯遠征軍維持警戒狀態,在法拉斯城外露宿。
  下這個決定的人是薺。
  櫻在會議聽了幕僚跟薺的發言,只有「嗯」地點頭。
  到底這樣好嗎。
  本來是覺得很好。
  但現在總覺得不太好。
  我起碼也是公國軍上將建太守,遠征軍的總指揮官,應該要振作一點吧。如果說出來就是這樣,但哪裡不太對。至於是哪裡不太對,櫻不太清楚。
  夜晚無法入睡,睡在同一個帳篷內的基吉可說著「嗚喵喵喵」、「喵喵喵」、「呼喵喵」之類的夢話,讓櫻很在意。她也有生氣地把枕頭砸過去,但這種程度會醒來的話就不是基吉可了。露露奇娜問了三次「怎麼了嗎?」,她全部無視。一大清早她就偷偷從帳篷溜出去。
  在還有些昏暗的天空下,除了值夜班的士兵外,所有人都躺在地上的光景相當異常。其實全都是尸體,只有櫻一個人活下來───因為櫻做的不好,讓大家都死了。一瞬間這種錯覺襲擊她,讓她不自覺滴差點蹲了下去。
  當然,這只不過是錯覺,有在打呼的人,也有在翻身的人,士兵們都活著。
  在法拉斯城前方的戰鬥中產生最多死傷者的是薺的七六旅團,但也不算是受到重大打擊。其他的各連隊在廢地受到的損害還比在法拉斯大。遺體的回收是從今天開始,雖然還不知道正確的數字,戰死者大概不會達到三千,今天的會議上幕僚這麼說。即使如此還是會超過一千五百人。
  如果在這種情形下把毫髮無傷的法拉斯納入手中,還能將當地居民從把佔領地區的人民當成奴隸的帝國高壓統治中解放,那或許可以說是巨大勝利。
  可是,法拉斯遭到縱火,居民作為臨時士兵跟遠征軍戰鬥,死傷慘重。
  存活下來的居民大部分也逃到不見人影。遠征軍保護了三百多名男女,但他們不是年老就是身上有傷,或者是抱著乳兒,根本想逃也逃不了。
  的確打倒了很多機士,驅逐了帝國的法拉斯佔領軍團。這些要說是戰果也能算是戰果。
  明明打了勝戰,遠征軍連勝利的歡呼都沒做。
  櫻也是這樣,士兵大概也是,即使有戰鬥結束的安心感,卻沒有勝利的實感。
  ......對不起。」
  櫻低聲說完就咬著嘴唇。
  道歉並沒有用。櫻連到底是什麼地方失敗才變成這樣都不知道。
  做這種是根本沒用。
  做什麼都沒用。
  毫無意義。
  櫻漫無目的地走在遠征軍的紮營地區。偶而跟醒著的士兵或剛起床的士兵眼神對上,每個士兵都馬上閉起眼睛裝睡。起碼可以對他們說些慰勞的話,不過櫻根本做不到。
  要怎麼做士兵才會高興、才會安心,櫻完全不清楚。
  只是想著我應該很礙事。
  櫻不要在士兵身旁比較好。雖然無法理解他人的心情,但她起碼知道士兵對她敬而遠之。
  剛成為軍人的時候。士兵們拼命要保護櫻,那是因為他是多里安大公的女兒,因為不能讓公主死掉。這是非常不名譽的事。可是櫻不會死,身體比他們還要強固太多,幾乎到了無法相比的地步。當這個事實傳遍全軍,就再也沒有做出要保護公主這種蠢事的士兵。一點都不重要。這樣就好,櫻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她,一個人就好。
  一回神,她已經到了看得見妹妹的那種愚蠢帳篷的地方。
  帳篷前有人影。是櫻的妹妹。
  妹妹還在瞪著冒煙的法拉斯。妹妹的附近有兩名親衛隊員跪在地上,妹妹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這麼一大早是做什麼,是在想什麼。───櫻能夠想象得到。
  薺很後悔,後會讓士兵死去。責備自己說是自己的錯。腦袋很好的妹妹一定不只後悔,還有反省,為了死去的人要成為更好的指揮官,因此要做這些事做那些事,肯定在想很多東西。那孩子一定也過了睡不著的夜晚。
  薺忽然轉過頭來,發現到櫻。櫻茫然地佇立在原地,沒有要特別去承受去的視線卻也只能承受。
  薺原本似乎想說些什麼,又閉起了嘴巴,哼,發出一聲嘲笑。然後就回到帳篷內。比起生氣,更感覺到胸口一緊而很痛苦。
  妹妹很自大,藐視著櫻。但是櫻從沒有替妹妹做任何一件姐姐會做的事情。如果像個姐姐一樣好好疼愛妹妹,或許就不會變成這種關係。櫻不是個好姐姐,薺當然不是個好妹妹。假如不是好妹妹,姐姐也應該疼愛妹妹吧。───可是,疼愛?要怎麼做?
  比如說,奶媽耶努為櫻做的事情,櫻再為薺去做就行嗎?
  ......真噁心。」
  反正別說擁抱妹妹,連牽手櫻都做不到。無法改變過去,現在也沒有能為薺做的事情。對薺來說,她也沒有對櫻有什麼期待吧。
  櫻再度開始往前走。當要走出紮營地區,衛哨叫住了她。她沒有回答繼續前進,對方也沒有說什麼。
  好想就這樣繼續走下去。
  走到沒有任何人的地表盡頭。
  明明不會那麼做卻在想那種事,總覺得一切都好煩。
  大概是儲藏室之類,有一棟小屋出現在眼前。櫻把手貼到小屋的墻壁上。當然因為魔性的關係她摸不到墻壁。任何東西都接觸不到櫻。
  年幼的時候櫻還知道各種東西的觸感,現在已經全都忘記了。只有著推回來或是受到拒絕的奇妙感覺。連用木頭做成的墻壁都會拒絕櫻。
  櫻坐到地上,背靠著小屋的墻壁。從地面,從墻壁,都好像在說著別過來、別靠近、去別的地方,只要有魔性,就無法逃避這種感覺。
  她低下頭,用自己的手摸著身體,盡量溫柔地摩擦。櫻的魔性會彈開櫻自己嗎?她也不太清楚。
  只有空虛。
  「好像消失......
  有沒有說出這句話,櫻自己也不太清楚。
  腳步聲傳來。
  有人在奔跑───跑著靠近這裡。
  櫻抬起頭來。
  在用自己的眼睛確認那是誰之前,不知為什麼她已經有了預感。
  「哇......
  那個人發出聲音停下了腳步。應該說往後跳。
  櫻低著頭咬牙。不知為何不想看到他的臉。
  「公、公、公主、為、為、為什麼、會、會、會在這種地方?」
  「吵死了。」
  瞬間就說出了這句話。櫻抱著膝蓋。
  ......要待在哪裡是我的自由吧。少尉你才是在做什麼。」
  「咦,啊,我、我是太早起來,所以、該怎麼說,想要在附近跑步......
  跑步?明明戰爭才剛結束呢?笨蛋嗎?真正的笨蛋?
  ......怪人。」
  「說、說得對......!?我、我也覺得在這種時候跑步有點奇怪,但一想到今後的事情,就無法一直都不動......那個......
  「什麼?」
  「那個......該怎麼辦......可、可以嗎......果然還是不要吧......這種事情。」
  「你到底是要說什麼?」
  「我不想後、後悔,所以要說了......!可、可、可可可、可以更,那個,靠近您一、一、一、一、一些嗎......!?」
  「不行。」
  「是嗎......!?說的也是!我這種人當然不行!對不起,真是......!告、告、告、告辭......!」
  少尉跑著離開。
  櫻抬頭看著他的背影。少尉正用全力奔跑,背影越來越小。
  總感覺很生氣,感到想笑。
  可是櫻到底是在對什麼生氣呢?
  沒有辦法好好看著少尉的臉───不想看。
  少尉問可以更靠近一些嗎,立刻回答不行。
  光是目送少尉的背影,就如此氣憤。
  ......該不會。」
  櫻皺起眉頭。
  「我討厭少尉......?」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engyeying93 于 2016-11-6 23:44 编辑

AX 遙不可及的天倫之樂 FORECER YOUNG


  「該看到的東西都看到了呢。」
杜蘭在貓的面具底下笑著,他從佇立在魯瓦拉廢地角落的樹木枝頭上跳下。
───......
著地的衝擊讓他的腳麻了。看來高度有些太高了。杜蘭蹲著等待疼痛消滅。他站起身來,看著滿佈朝霞的天空,做了個深呼吸。
「好,雖然令人依依不捨,也該回去了。這樣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謂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還真困難......
杜蘭才剛開始往前走就馬上停下腳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錯覺嗎。
有什麼───不,有人在......有這種感覺,而且還是在非常近的距離。
如果有,他也不是沒有頭緒,但是───杜蘭輕輕搖頭。
「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
一開始是渾濁的,然後隨著聲音逐漸變得清澈,他跟著浮現出來。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離,而且是杜蘭的正面。杜蘭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蘭還要高一個頭,要說是銀髮不如說是白髮。矇眬地張開眼睛,明明用黃色的瞳孔朝下注視著杜蘭,實際上卻什麼都沒再看,令人無法不這麼想。五官工整,只是看過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這類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種東西偏離了。或者該說什麼都不協調。
「杜蘭塔立安,我的弟弟啊。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您說得對,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長男,太子,公國軍總帥代理。
仔細一看,他的身體整體往右邊傾斜,臉也有點歪斜,表情只有在臉的左半邊浮現。
杜蘭摘下面具行禮。
「沒想到太子會來到這裡......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裡我都會去。就算我不在中樞,大公也在,我不在並不會造成問題,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權的立場,反過來說,多里安大公沒有表示的話,他沒有任何權限。說起來就是究極的花瓶。
「只要大公還沒死的話。不過,那個不會死,不會那麼簡單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嗎......
杜蘭並不知道。據說看了父親魔性的魔性識別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親的秘密嗎?不會死,剛剛大哥這麼說,不會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類的東西。殺也殺不死的兩個怪物圍繞著公國的頂點之位在暗鬥。
根本沒有杜蘭出場的餘地,所以他早早放棄這場勝負。杜蘭是順從的兒子,沒有毅力、缺乏鬥爭心、卻也沒有放蕩的志氣,沒出息的弟弟。雖然有在演戲的部分,但他也覺得那是自己的本質。
杜蘭低頭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報告會在之後才送上───法拉斯遠征軍勝利,同時也失敗了。」
「要說是兩敗俱傷,這失敗也太苦澀。我們如果採取攻勢,帝國又會那麼做。不得不這麼想。」
「是。我沒想到他們會如此輕視稱為下民的奴隸階級。他們如假包換就只是帝國的所有物,跟機士同等,或者更低賤。」
「可是,我們贏了。」
「您說得對,太子。雖然收穫很少,我們還是從帝國手中奪下勝利。」
「功勞會是誰的,櫻絲提亞莉斯嗎。」
「很可惜,櫻絲提亞莉斯身為指揮官,卻犯下了不少失策。實質上將遠征軍導向勝利的是副指揮官薺露易絲。」
「那種年齡就要晉升中將嗎。也會照顧她的希望給她太守的位子吧。」
「櫻絲提亞莉斯要怎麼處置?」
「那不是我該決定的事情。不過───還有用途吧。大公為了更進一步壓住卡巴拉,決定使用阿瑪麗易絲,不過換成櫻絲提亞莉斯也沒關係。」
「對那位阿斯塔羅特大王太子......嗎。」
杜蘭拼命忍著要笑出來的衝動。卡巴拉大王國的帕魯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經七十二歲,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後,多里安大公將長女艾麗卡露易絲嫁過去,不過帕魯大王已經是高齡,即使並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稱不上坐的安穩,無論如何都不會維持太久。帕魯大王一駕崩,下一個就是阿斯塔羅特大王子太子的時代。超過爛熟而腐爛,集糜爛的卡巴拉大王國之最於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羅特要成為大王。
光是杜蘭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羅特就曾三度試著暗殺櫻絲提亞莉斯。並不是說阿斯塔羅特對櫻絲提亞莉斯有什麼執著。那大概是興趣,或是本能。
從身邊的人到不是身邊的人,從低賤之人到貴族,死王子葬送了數十或者更多人。杜蘭也曾差點遭到毒殺過,從抓到的實行犯開始追,追到叫做「貝弗梅多」這個以魔術師自稱的可疑人物。而當找到貝弗梅多跟阿斯塔羅特有關的證據時,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殺了。
「如果是櫻絲提亞莉斯,阿斯塔羅特大王太子也會很滿足吧。」
「她還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沒在聽杜蘭說的話。對於哥哥完全不顧慮弟弟的這種態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傷,現在早就習慣了。
「那個也不會輕易死去。在作為祭品被阿斯塔羅特殺掉前,盡量能利用就利用。我們必須贏。」
「乾脆把櫻絲提亞莉斯一個人放到帝國的領土,要她解決接觸到的帝國人。」
「大公有可能會這麼做,櫻絲提亞莉斯跟母親太相似。」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沒有回答,杜蘭就直接問了。
「父親跟母親之間發生什麼事,大哥您知道嗎?」
「秘密這種東西,是為了讓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無感情的聲音刺激。杜蘭抬起頭來。
佛里吉安開始變得稀薄。
「這是你的台詞,杜蘭塔立安。想知道的話就去揭穿吧......
聲音渾濁,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間就消失了。
───無處可去的嘆息之鈍痛
並不是看不見,是真的消失了。雖然不知道制約,但似乎有限制時間。在消失的時候也能移動,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蘭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一段時間。佛里吉安應該離開了,或者還在附近呢。雖然感覺不到氣息,不過並不確定。
他站起來,帶上貓面具。───我們必須贏,嗎。
「大哥以為會贏呢......
止不住笑意。或許還在附近,如果大哥聽到了該怎麼辦?誰管他啊!怎樣都好。贏過帝國。稱霸西方大陸,還把觸角伸到東方大陸,吞併各種國家的帝國,大哥還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親也是。桀驁不遜的父親,不管人民死了幾萬人都不會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親都不會死,大哥也一定不會死。至於杜蘭呢?姊姊們呢?弟弟呢?妹妹們呢?母親呢?他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杜蘭笑到在咳嗽,他還是繼續笑。不斷地笑,不斷地笑。一邊捧腹大笑,杜蘭一邊低語。
「果然要家族全員圍繞著餐桌很困難呢。」



                                                  To be continued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engyeying93 于 2016-11-7 20:13 编辑

  後記

  大家有建造過秘密基地嗎?我有呢。我對建造秘密基地可是小有研究。首先是地點的選擇,必須是盡量掩人耳目的地方,而未開拓的秘境又交通不便,原本那種地方在日本就很稀有。還好地點之後再決定秘密基地整體形狀畫成圓,不需要是很正確的園,大概就好。接著要準備必要的建材,盡量使用秘密基地周邊能獲得的東西。因此立地條件自然會設定為容易獲得建材的地方。等到建材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後,終於要開始建造秘密基地。你是地上派呢?還是地下派?我斷然是地下派。所以首先要挖洞。我做的秘密基地中,最大的有挖過長寬六公尺,深五公尺。我想地下派的人一定知道,挖掘地面實際上做起來蠻困難,會挖到硬的地盤,或挖出水來,障礙很多。不過就算沒挖到五公尺,能挖三公尺的洞就會很有成就感。地上派的你請絕對要嘗試一次看看。
  挖完洞,接著要一邊進行補強,一邊營造在秘密基地生活所需的環境。重點還是地板,比起墻壁,地板更重要,我會在底部鋪上啥子。上面蓋上塑膠,再用把木板鋪好地板。這是透過常年來建造秘密基地的經驗而固定下來的做法。以地下秘密基地的情況而言,製作天花板是最後一個步驟,但擋雨的臨時天花板從初期就需要。初學者會想把臨時天花板直接當成正式天花板,但我不建議這麼做。秘密基地領域有一句有名的格言。「基地的危險之處在上與下」。沒錯,地板跟天花板才是最重要之處。製作地板跟天花板絕不可以偷懶。請記住,只要有美妙的地板跟天花板,你的秘密基地就會變成天國。另外,用「秘密基地 地板」或「秘密基地 天花板」這種關鍵字去搜索,從網路得到知識我覺得不太妥當,建造秘密基地主要還是靠經驗。藉由真正建造秘密基地來學習建造秘密基地的秘訣,過著超棒的秘密基地生活吧。附帶一提我只建造過一次秘密基地,所以以上都是胡說八道。
  那麼,頁數也都用完了。負責本書的K編輯長、編輯M先生,畫出超棒的插畫的吟老師,負責封面設計的VOLARE的關善一先生,其他和本書的製作與販賣有關的各位,還有現在拿著這本書的各位,我先上打從心底的感謝與滿滿的愛,今天就到此攔筆。下一本還能跟大家見面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十文字青






 楼主| 发表于 2016-11-7 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錄入君:如若有誤,還請多多包涵。要感謝沙漠賞日無私奉獻,請到野貓瑪麗去支持他翻譯的第一卷,謝謝。
发表于 2016-11-8 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小公主造型我喜
发表于 2016-11-9 07:48 | 显示全部楼层
啧,樱还是傲娇呢,另外男主的能力是要成为王啊
发表于 2016-11-9 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第1本的时候没什么发觉,第2本太明显了.作者是M属性
新登场帝国公主的部下,妹妹+X军团,女主+男主,男的全部都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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