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故事里的女主人公,都有一米七或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加上前凸后翘的名媛身材,而我只能成为自己生命里的主角,别人生命里的配角。 过去的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铃那孩子,是极上家剩下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求你将她还给我们!” 两位年龄加起来已经过百,着装非常整洁的老人,站在玄关以90度的鞠躬,恳求着眼前这位用冷漠的表情俯视着他们的女人。 女人是过去多年来,抚养着我的妈妈。 “不可能!”冰冷的声音,令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在她去世后这么多年,您们才摆出这幅姿态来夺回她的孩子,这是什么原因?是因为被您们过度溺爱的儿子,终于被多股势力扯下来台了吧,他在监狱里面度过着非一般苦难的生活,也是拜您们所赐。现在将那孩子带回去那个活生生的地狱,您们已经是残忍到什么程度了!” 两位老人同时沉默了,保持着温婉笑容的老年女性,缓慢地直起了腰板,整理了一下看起来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披肩。 “让我们两个同时低头的人,今生大概只有你一人了吧,本来以为由我们出面,你就会乖乖将那孩子还给我们。不过,接下来,我想你也不得不将那孩子还给我们吧。因为法律上,你根本就不是那孩子的母亲,我们是有权利夺回她的抚养权。” 不知何时,另一位老爷子也直起来腰板,严肃的脸孔依旧不变。 “不要小看老一辈啊,小丫头。” 两堵站在窄小的玄关两旁,戴着黑色墨镜穿着黑色西装的巨大墙壁,护送着两位老人离开。 在门关上的瞬间,她终于从那状况下得以解脱,良久,恐怖的感觉才彻底支配了她整个人。 “就是因为你们,小诗才会从那里逃出来,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醒悟!到底要将她们伤害到什么程度,才肯住手——!” 至今的我都不曾知道,那天倒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块哭泣的妈妈。
在那个异常炎热的夏天,发生了我们无法插手的事情。 我被自称是我的“家人”的人从家里带走了,妈妈和妹妹被一群看起来几乎是复制黏贴出来的黑衣人拦住,以及妹妹晕倒的画面。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庭破碎了,无力反抗。 从此,我与妹妹分隔两地。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脱离了原本的轨道,无头火车往找不到终点的方向全力地狂奔。 良好的教育,优质的生活,以及被规划好的未来。 这听起来就像是漫画中所发生的事情,将那些强加在自己的身上之时。 在镜子中映出的,就只有在哭泣的滑稽小丑罢了。 如果我是主角的话,也许就是在悲剧里面惨淡挣扎着被人唾弃的角色吧。 离开了那个城市以后,无论我寄出多少封信,妈妈和妹妹都不曾回复过,更加没有一个人来找我。 而我好不容易存了足够的钱,收拾好包袱,拿起之前拼命拜托了好几个人才瞒着“家人”和黑衣人们才买到的火车票,在某个晚上,我逃回到了那个我长大的城市。 在不断闪烁的街灯照耀这的街道上不断摸索,找到本应只属于我们的家。 记忆中,有着可爱小庭院,和看起来还是很牢固的旧式房子,如今只有一片平地,上面写着已出售的牌子。 在外公外婆发现我从房间内消失后的第二天,警察找到了我,并保护了起来。我被发现的时候,正睡在那片被出售的泥土上。处于朦胧中的我,依旧在人群中寻找着她们的身影,但是,连邻居的脸孔都是陌生的。 我离开了,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吗? 在被专门的车来到时,我疲倦地躺在后座上,司机关上了车门。 在睡着前,隐隐约约的状态中,我见到一位飞扬跋扈,染了金发,耳骨上打了一排耳洞挂着很多耳饰,侧脸和妹妹有一点相像的人,在车窗前路过。 心里想着,这是幻觉吧,失望地进入了梦乡。 回到家后,两老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洗个澡,然后休息。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已经逐渐留长的头发,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我终究,跟妈妈和妹妹不是真正的家人——
几年后,在某天一场只能称为地狱的考试结束后,班主任找到了我,将一封信交到我的手上。信封的开口被曾经被打开过,我怒瞪了这个在学校内出了名的八卦男老师一眼,他立即畏畏缩缩地离开了。 我将信放在书包内侧,匆匆离开了学校,让司机将我载到附近不会有什么熟人会靠近的破旧书店里,跟老板打了招呼,我走进去最里面的房间。 那是我在繁琐的学习之中,唯一能静下心来的地方,房间里的摆设和以前的房间,一模一样。 我匆匆地拿出那份信,上面清晰地写着“姐姐”收,圆圆的可爱字体,是妹妹独有的字迹。过去,我的每本作业本上,都会特意拜托她帮我写上名字。 我抽出里面的信纸,珍惜地捧在手心。 内心的疑问很多,你们的身体好吗?为什么之前我寄过去的信你们都没有回复?你们搬家了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让我联系到你们的方式?我不在了以后,你们,有想念我吗? 然而,信的内容,并没有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 只是清晰地告诉了我,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和姐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犹如被关进了无人的隧道,每一步都陷入黑暗中的泥潭。从中伸出的无数黑手,将我的身体拉扯进去无底的深渊。 曾经最为挂念的人,却是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 我一直逃避的事实,无论周围那群“所谓的家人”说什么,我都可以不相信,但是,她却明确地告诉了自己。 我并不是你的亲妹妹。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啊。” 不相像的容貌,不相像的身高,不相像的品味。 就算手拉手一起走,同学们老师们邻居们都会说:“你们长得不像是姐妹啊。” 妹妹总是会第一个向那些人吐舌头:“才不听你们的胡说八道,姐姐永远是我的亲姐姐!” 滴落的眼泪打湿了手上的信件,我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房间,走出了书店,大步跑起来,甩开了在身后追逐着自己的司机。 天空迎来灰暗的乌云,到底跑了多远,跑了多久,自己到底跑去了什么地方。 周围的小卖部的收音机发出呲呲的噪音,广播员报道台风的来袭。 冷风与暴雨交替肆虐着我的身体后,猛然抬头发现,原来我已经无处可逃了啊。 “小心——!!”不知从何而来的警告,我的后背似乎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脚边似乎有什么碎开的声音,然后额头撞上面前的墙壁发出沉闷的顿声,我倒在地上,脸蛋贴着湿润的地板。 我居然对目前的状况感觉到了一阵安心,终于能从那个牢笼之中,逃出来了。 被送去医院后,在那里躺了多久呢,每当鼻孔通气涌入鼻腔的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喉咙的灼热感仿佛让舌头也肿胀起来,无论吊多少瓶针水都觉得体内被掏空了一般。 心想自己会不会就此死去呢,在朦朦胧胧之中,我做了一个梦。 我与妹妹两个人老旧的房子里玩捉迷藏,我总是第一时间可以找到妹妹,她就鼓起腮,不肯继续玩了。为了让她不要再继续生气,我将她带到平时妈妈不允许我们爬上去的阁楼杂物房,我打开天窗后,夜的气息围绕着二人。 妹妹躺在地板上,开始数起了星星,我也一同躺下,得意地告诉她,我伸出的指尖就能托起整轮圆月。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着,笑着说,姐姐好厉害啊! 两人谈论一些奇怪的问题,然后发出爽朗的笑声。只是说到无法统一的问题上,两个人会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直至变成混战,最后被妈妈听到声音,发现我们爬上了阁楼,将我们都训斥一顿。最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生了一顿闷气后,直到晚饭时间,在餐桌上面对面时,会自觉帮对方解决掉挑食的食物,便会再次和好如初。 虽然这样的行为会惹妈妈发火,接着用混着一些口音的话训斥我们:“不许挑食!” 两个会相视一笑后非常有默契地回答妈妈:“知道了!” 如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我还是小筠的结界,小筠依旧是我的妹妹,我的妈妈依旧是我们两个最爱的妈妈,那该多好啊。 我的病情逐渐好转。 可是,那个梦境,那封信件,还有她的身影。 犹如那场台风,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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