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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GAGA文库] [江波光则]杀戮兔女郎1[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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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0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luestrings 于 2016-12-10 16:57 编辑

杀戮兔女郎1
————————————————————————
作者:江波光则
插画:中原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
录入:电脑崩溃导致网吧录书U盘还崩了的蓝
修图:SD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轻之国度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及轻小说文库
————————————————————————
简介:
  某天,一名伙伴被人砍头死在小巷子内,我们心里当然有底。紧接着,街上开始流传起不可思议的传闻一兔女郎要来杀人了。我们犯下绝无法被饶恕的罪,要赎罪已嫌太晚,但要伏首认罪尚嫌太早。我们从无可理喻的死神手中时而逃离,时而面对,一步步走向死亡。今晚,她也将穿着优雅的高跟鞋,带着一头白发的俏丽脸蛋,并大费周章加上红色太阳眼镜——是的,兔女郎即将现身。



作者:
江波光则(Mitsunori ENAMI)
我针对这次的主题「GAGA加油2015」,想说 能否替GAGAGA文库带来血与火药的气息,所以擅自决定要写奇幻类题材。

插画:
中原(NAKAHARA)
初次见面,我是中原。
Killing me softly!
我很高兴能画这样的兔女郎。









■怜:21岁•男
袭击守金库一家人的首领。
有个当警官的父亲,负责管理抢来的钱。

■燐华:19岁•女
在美军基地内有名恋人。
时常藏着一把枪在手提包内。
为求刺激常让自己身陷险境。

■龙童:21岁•男
怜的儿时玩伴,一个爱好打架的无赖。
将分来的钱全数花在锻炼体能之上。

■铭次:23岁•男
和怜从国中就认识。
会把分来的钱用在股票等投资行为上,
靠着赚来的利益过活。

■玻璃人:20岁•男
在来雾被杀后行踪成迷。
似乎也被警方当成了嫌疑犯……?

■来雾:20岁•男
本次连续杀人事件的开端。
在小巷子内惨遭斩首杀害的尸体成了新闻焦点。

■杀戮兔女郎
在来雾死后开始传出风声,
有如都市传说般的谜样存在。


Vorpal Bunny (Rabbit)
杀人兔乍看之下,外观及大小都与一般兔子无异。但是千万别被其可爱的外表欺骗,这种兔子的前齿尖锐,有如刀刃般锋利。攻击时会利用尖齿咬住角色的脖子给予致命伤,瞬间夺其性命。

『Wizardry Monsters Manual』
Game Art著(M·I·A)


CONTENTS
1.DECAPITATED!
2.DEAGON PUPPY
3.WILL O’WISP
4.YOU ARE IN ROCK(1)
5.(MAN IN ROBES)
6.YOU ARE IN ROCK(2)
7.(STRANGE ANIMAL )
8.CROSSBOW BOLT
9.BUSHWACKER
10.YOU ARE IN ROCK(3)
11.CREEPING COIN
12.MURPHY’S GHOST
13.(RABBIT)
14.YOU ARE IN ROCK(4)
15.A SING ON THE DOOR READ:"MONSTER ALLOCATION CENTER."
16.ROTTING CORPSE
17.CONTRA-DEXTRA AVENUE
18.THE HIGH MASTER
19.RAVER LORD
20.MURMUR-CHANT-PRAY-INVOKE
21.**W*E*R*D*N*A**
22.VORPAL BU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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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2轻币 +6 收起 理由
reix85 + 5 這個殺人兔是在捏他Monty Python and the H.
airlauyo + 1 感谢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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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trings 于 2016-12-10 16:47 编辑

  1.DECAPITATED!
  
  几名兔女郎在红灯区中游荡。
  不过就是从风化场所或类似的地方里出来的非法色情行业,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这里好几名站着的兔女郎通通都是在拉客。
  其中也有手拿广告牌的家伙,通常这种的等级比起其他女人稍差,总之就是份苦差事。我是不知道她们能拿多少,不过站三、四个小时也顶多只有一万圆吧。要是再往上加,待遇就比在里面陪客的还好了。
  我这个没工作的有批评她们的资格吗?当然有。
  因为我可是有五千万存款,什么时候都能动用。
  不能一次全领出来,最多就是拿来零花。不过只要我高兴,拿张提款单马上有十万二十万入袋,真的很爽,傻子才在那认真工作。
  因此,我现在很闲。
  我会在红灯区里闲晃,不过是想从烂醉如泥的大叔身上抢走钱包而已。首先我没醉,这点就赢了。然后打倒他们就会掉装备跟钱,一点都没错,反正游戏里不都是这样。
  可是,那天晚上我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当然我只要去「银行」,就能领些钱出来。
  但这样一来我的「余额」就会减少。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数目,累积起来也不是开玩笑的。明明就不是我的钱,结果反倒不敢随意浪费,真的很不可思议。为了不让钱减少,日常零花得靠自己打理,只是我非常讨厌工作。
  反正那种会在红灯区走动的大叔,不也同样是在这把不劳而获的钱到处挥霍完就回去了,那么和被打被抢还不是差不多?我真的这么觉得,也从来不认为我有错。
  可是我现在却找不着肥羊,路上净是些一看就在领低薪的家伙,再不然就是学生。
  一点干劲都没有。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来雾」。他是个爱用蝴蝶刀威胁女人,简单来说就是强奸成瘾的家伙,就连听起来满文雅的名字最后都变成「史莱姆」这种绰号。不过虽然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却同时是和我一样拥有「银行」账户的伙伴。
  明明就有钱还爱搞强奸,已经算是一种病了吧。
  那家伙抱持着「刀子」这种武器无所不能的诡异心态,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有病。
  我其实非常看不起他。
  「……玻璃人吗?」
  他低声喊了我的名字。
  本来我觉得既然来雾和我同年纪,直呼其名倒也没差,不过其实我超想叫他说话客气点,就知道我有多看不起他了。只是我们好歹是伙伴,说更仔细的话是「共犯」,把关系弄僵也没好处。
  我现在很烦躁,因为猜想来雾大概又嗑药了吧。他似乎清楚我不太喜欢他,所以很少跟我联络,除了失魂忘我的时候。
  「怎样啦?」
  「救救我。」
  「嗑药嗑到出现幻觉就去看医生啦,不然就吞点安眠药快点睡。」
  「不是啦,我快被杀了。」
  「看来你的幻觉还挺老套的嘛。」
  「就说不是了,我清醒得很,真的死定了啦。」
  「……你该不会跑去找黑帮的碴吧?」
  「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要来杀我啦!」
  从口气听得出来雾被逼急了。讲话快得跟机关枪一样,彻底慌了手脚,而且还说有人要来杀他。听他说完后我只觉得他肯定嗑到啥劣质货,不过还是决定先问他人在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他也好。
  他说他正在一间离这不远的店后门,是间我也知道的店。
  心想能解点闷的我于是走到店附近。
  周遭已经看不到拉客的兔女郎。
  有个操着一口怪日文的女人问我「要不要按摩啊?」但我也没特别累,就没理她了。虽然听到「有女仆喔~~胸部揉到爽喔~~」让我有那么一点心动,不过现在来雾的蠢样更吸引我。
  若以结果来看,其实我应该跑去揉那些扮成女仆的妓女身上被揉到松垮垮的胸部才对,不过都是马后炮了。再说那种在几个小时内被多数人揉到烂的胸部,揉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甚至还不禁让人担心她们会不会痛。
  店后门是一条小巷子。
  一走进去,四周垄罩着从左右两侧餐饮店的冷气室外机喷出来,又湿又臭令人作呕的废气,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来雾他靠着墙蹲在地上。
  真拿他没辙,我朝他走过去。
  蹲在地上,右手拿着手机的来雾死了。一定死了,因为一旁他被砍下的头就在地上滚。如果这样他还活着,那绰号根本不该叫什么史莱姆,应该进化成僵尸才对。
  我根本不懂到底怎么搞的。
  我试着走近他。血味和独特的尸臭瞬间变得浓厚,甚至掩盖过一长排冷气室外机排出的废气味。若要形容的话,就是一股排泄物的臭味。
  眼前这副脱离现实的景象,让我比起呕吐感或恐惧,脑中只剩「这是啥鬼?」的念头。是尸体,凄惨又血淋淋的尸体,恶心死了,要吐了——甚至这一连串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如果来雾是被刺中腹部死掉,或许我就会吐了也不一定。不过现在他头被砍掉,还像个装饰般放在旁边,我当然是一头雾水,毕竟太不像现实会发生的事。
  我走到来雾身旁,低头看向他凄惨的尸体,浓烈臭味让我涌上一股不舒服的呕吐感。
  头被砍下来——我实在无法理解这是件多么诡异的事,只觉得是个天大的玩笑,我是不是该识相点吐槽他?
  不过现在别说吐槽了,我连该怎么办都不知道。在这个脱离日常生活的状况下,我到底该做什么反应?
  这时我抬起头来,看到一名兔女郎站在巷子另一头。
  身形矮小的兔女郎,替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店拉客的小妹。
  我本来以为这下我有个同样目击同一个杀人现场的伙伴了。
  ……不对,等等喔。她的确是兔女郎,可是不是拉客小妹。她头上戴着老套的兔耳头饰,一身兔女郎装配黑裤袜,然后连一头短发都是全白,还戴着亮红镜片的太阳眼镜。
  就算没有那个兔耳头饰,她这副外观还是让我直接想到「兔子」。比起那些带上兔耳就称自己为兔女郎的家伙还像太多了,像到令我佩服。
  要让一个这种打扮,还是在做拉客生意的女人帮我替警察作证是很诡异,不过总比被误认为是我干的好。即使我没沾到半滴血,根本不该被怀疑。
  可是这女人绝对不是拉客小妹,不可能是,她肯定和这附近的店没有任何关系。
  在我涌现如此直觉的瞬间,兔女郎不知何时已来到我眼前。用走的靠了过来,没发出半点脚步声。
  我忍不住看向她脚边。她穿着不知是漆皮还是啥,总之就是由发亮材质所制的高跟鞋。为何穿着那种鞋子却能用这种速度移动,还不发出半点声音?
  答案我是知道的——因为她是踮起脚尖移动,高跟鞋的鞋后跟没有踩到地面,才会没发出声音。不过若是这样,那她又为何要穿高跟鞋?
  我的疑问马上有了答案。
  兔女郎趁我脑中因问题一团乱之时,轻而易举地接近我,速度快到就算我状态万全可能也反应不来,而且没半点声响。
  戴着太阳眼镜的那张脸在极近距离动起嘴唇:
  「……Eryu……」
  「蛤?」
  「……Yong,Qidao,……」
  突如其来的话让我一头雾水,忍不住用有点生气的口气反问。结果才正要开口,全身突然窜过一阵剧痛。
  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脚。
  诡异的中段回旋踢。
  不是用脚踝,而是用脚跟攻击。
  一种像用脚跟踩在我腹部上的怪招,还是应该称叫搞怪前踢?
  她踮着脚尖,运用有如芭蕾舞者般的回旋力,连同高跟鞋一脚朝我腹部踹。
  我连惨叫的空闲都没有。
  因为兔女郎用高跟鞋踹完我,在我肉体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退后半步拉开距离,处在一个我想伸手揪住她都构不到的位置。
  说是这么说,被人狠踹腹部后也没办法瞬间揪回去,只能痛苦蹲在地上哀号。膝盖根本不听我使唤,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被人这样踹在腹部上根本不可能回击,因为等同内脏被人从外侧痛殴。

  在我国中第一次被人突袭的时候就是如此。
  第二次是高中的时候,那次就有好一点了。
  我当时欺负一些弱鸡,结果反遭报复。由于我反省了第一次的失态,第二次的时候把对方打到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反正那种家伙出了社会也只是过着无聊透顶的人生,还不如一辈子躺着,享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然后,这次是第三次。痛是很痛,不过我可以强忍住。毕竟我惹来的架没少过,获得了不少经验值,和一般人水平不同。
  兔女郎看到我没有退缩便停止动作。一般来说腹部被这样重击会动弹不得,可惜我还能动。然后会像这样攻击我腹部的对手,管她是女人还是啥,我都没打算饶过她。
  偶尔会碰见啊,像这种鼓起勇气来袭击我的蠢货。不过对于总在欺压别人的我而言,当然不能被这种心血来潮的袭击吓到,而是必须要让这些无可救药的垃圾渣看清现实。
  可是,为什么兔女郎要来攻击我?还是用高跟鞋的鞋后跟?
  算了不重要,得先反击才行。腹部被重击害我没办法扭腰,动是能动,但这样出拳或踢脚的力道都会跟着减半,何况我也痛到没办法使出像样的招式。这种时候就该用身体去撞,扑过去推倒她,毕竟打架时体重可是相当有用的。蹲低重心用肩膀去撞,让她失去重心后再攻下盘。凭我和她的体型差距,要成功简直轻而易举。
  当我要用双臂搂住兔女郎的瞬间,她竟从我下方钻了过去,害我彻底扑了个空。
  从上方攻击化解飞扑、或是从旁边闪过去都还能理解,可是她竟然从比我还低的下方,从我的胯下滑到背后去了。我没想过该怎么应付这招,毕竟这种动作根本疯了,也没人办得到,我当然反应不过来。
  突然一阵剧痛突然从我的屁眼冲上天灵盖——不是譬喻。
  因为绕到背后的兔女郎用高跟鞋鞋跟狠狠踹了我的肛门,让我应声倒地。就算好不容易习惯被人刺腹部,我可从来没被人踹过屁眼。
  身体抽搐不停,兔女郎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天灵盖被踢还是怎样,没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识。而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和只剩一颗头在地上滚的来雾对上眼。
  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早知道就去揉妓女软趴趴的胸部了。
  一切都是马后炮,事后总会觉得其他选择更诱人。不过看来我如今只能反省自己有多么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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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2.DEAGON PUPPY
  
  「……说穿了,格斗技就是在用体重互撞啊。」
  龙童盯着屏幕这么说。
  我正在看资料,老爸偷弄来的资料。
  龙童正盯着屏幕上一些以前的拳击影片看,是从网络上找来的。托马斯·赫恩斯(Thomas Hearns)对罗伯特·杜兰(Roberto Duran),最终是由彻底掌握比赛的赫恩斯获得胜利。
  此战堪称技巧派拳击手的模范。
  「可是我不认为杜兰重一点就能赢。」
  「那是当然,毕竟他根本打不中。」
  龙童移动他那沉重的身躯往沙发躺去。桌上的大披萨连同配菜的意大利面和鸡块套餐全被他一扫而空。身高一百九左右,超重量级的精实体格,所需热量应该有一般人的三倍以上吧。
  「所谓格斗技巧,就是能把自己多少体重加诸在对手身上。换个角度想,不需要想那么复杂,也不用练习,只要想怎么用身体冲撞对手就好了。」
  「按照你的理论,相扑称得上很强的格斗技呢。」
  「只要肢体能碰撞到对手的话,那是当然。不过对手肯定会躲啊。所以说,去讨论哪种格斗技最强这种事,基本上是没意义的。」
  「你说基本上,表示还是有产生意义的时候?」
  「该怎么打中,又该怎么撞?一些规则就是为此存在的呀,怜。」
  「那自由搏击呢?不是有阵子流行过吗?」
  「虽然号称自由搏击,其实也……」
  托马斯·赫恩斯擅长闪击拳(Flickerjab),放低左臂牵制对手于无形。然后拉开距离,绝不让对方靠近。赫恩斯身形高挑,虽然一被人贴近身就没戏唱,不过只要保持擅长的距离来对战,他就能让对手毫无反击余地。杜兰直到倒地不起为止,都只能像个沙包般不停挨打。
  「你比赫恩斯还重对吧,所以你能赢他?」
  「可以。」
  「用身体冲撞?」
  「与其用那招,我的脚还比他长。」
  「可是不管用踢的还是撞的,在拳击比赛中都是犯规啊。」
  「所以我才不打什么拳击。」
  「你不管做什么都撑不久耶。」
  真的很可惜。
  像龙童这种拥有天赐之材的男人,尽管拥有一副神摆明创造给他来练格斗技的身体,却不管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说是这么说,其实他也不算自甘堕落。他既有在锻炼身体,也有在长跑,绝不疏于自我管理。
  就算他赤手空拳,也能轻松杀了我这种人,肯定不会错。
  「才没那么夸张,我也有持续下去的啊,例如合气道。」
  「合气道都能撑下去,为什么拳击和空手道就没办法啊?」
  「因为我动不动就想犯规啊。」
  这个男人成天到晚犯规,眼中所看脑中所想全是如何犯规。
  例如拳击他就会动脚踢人,不管怎么忍耐都克制不住。禁止打脸的空手道他就往脸招呼,有穿防具的就先把防具打坏。当龙童心中想着打倒对手,他便会忘记规则。
  也就是说,他不适合当个竞技选手。
  他是那种只要眼前摆着枪,就会毫不迟疑拿起来射对手的类型。
  就算托马斯·赫恩斯有个「机关枪汤米」的绰号(※注1:为早期的绰号•后来的绰号为「袭击者」&「车城眼镜蛇」。),也不会真的拿机关枪,因为他是拳王。不过换作是龙童,肯定二话不说开始扫射。那假使对方拿着手枪又如何呢?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两年前我和他一起从高中毕业前往美国的时候,他示范给我看了。我们特地前往一个治安很差,工厂接连因不景气而倒闭的城镇。然后我就像在拍电影那样,赤手空拳到处闲晃。
  或许是真的太明显了,一直没人来袭击我。结果我干脆顾了一个女人陪我走在大半夜的路上,马上就有猎物上钩了。然后龙童就趁机从旁杀出,和拿着手枪的敌人大干一场。
  如同现在影片中往前倒下的杜兰一样,当时我就看着龙童表演一一击倒那些小混混。由于那时有颗流弹飞来,让我和死神擦身而过,所以我记得一清二楚。
  总之在击倒对手这件事上,我还没碰过比龙童更讲求效率、更不择手段的人。明明应该要有的动摇或犹豫,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例如刚才提到面对持手枪的敌人,龙童只是面不改色地说「其实和用铁棒快速刺出没两样」。
  既然子弹直直从枪口射出,那只要往旁边闪就好。不是闪子弹,是闪枪口,再不然就是攻击对方的手把枪打偏。然后据他说,距离越近越容易躲开。
  这个道理我懂,只是一般根本不可能有人办得到。
  就跟若问托马斯•赫恩斯的闪击拳躲不躲得开,一般人自不必多谈,即使历经一定程度锻炼的人都躲不开是同样道理。
  这不光是身体机能的差别。普通人会整个人会僵住、会紧张、更会陷入混乱。要想学会格斗技,就得习惯暴力,例如来自他人的恫吓、或是自己动手时的感觉等方法都有效。打从最初就彻底习惯暴力的龙童之所以无法持续练格斗技,是因为他总是能想出更有效率的手段,才会对用来比赛的格斗技毫无兴趣。
  才会有「格斗技就是比体重」这种单纯至极的想法。
  他这已经不是常人的想法,而是面对熊还是其他强敌时的想法。
  「龙童,你有办法空手掐碎脖子吗?」
  我盯着手上的资料随口问问。龙童这时刚好开始看不同量级的比赛。他似乎很喜欢看拳击比赛,明明自己视规则于无物,却说什么「如果只是看的话,规则多的才比较有看头。」
  「我觉得只要我认真一点,应该可以。」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脖子耶?整块都是肌肉耶?只弄断脊椎骨还没话说,不使尽全力的话没办法掐碎脖子吧?」
  要是我根本不可能。
  「手刀就够了。只要刺进去,接下来就好办。」
  他伸出两根粗食指和中指,细细盯着瞧。
  「那刺得进去吗?」
  「其实比较像是用指甲挖啦。只要有一点刺进肉里,剩下只需用力一掐,就像开饼干袋封口时,撕开一点就能轻松打开全部的感觉。」
  他把手指弯成钩状动给我看。光听他这样说的确可行,而就算他真的成功,我也不会吃惊。只要稍微努力一点就能空手捏碎人的脖子——龙童就是这种人。
  「……来雾的脖子是被捏碎的吗?」
  龙童停下手指动作,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我。如果听到真有人这么做,他肯定也会想试试,尤其是有关这种运用蛮力的事。
  「不,据说是用刀砍的。」
  「刀啊,可是小刀类的不太行吧。」
  「还不知道用什么刀,再说也算是蛮干。因为凶手不只刺了一次,而是不断又刺又砍,才总算把头切了下来。真是一点都不聪明,让警方比起与人结怨,更倾向朝精神病患随机杀人的方向侦办。」
  我看的数据上是这么写的。
  本来凶手会不断又刺又切,通常都是因为和被害人有深仇大恨。可是来雾他的伤口实在太惨,还被反复刺了相当长的时间。不管深仇大恨引发的杀机有多强烈,等到真正下手的时候,气势都会在短时间内消失。
  只要一注意到「对方死了」,马上就会清醒。
  何况因为很有可能被人看见,凶手杀完人后应该要赶紧溜之大吉,可是这起案子却是凶手花了至少三十分钟,在极有可能被人目击的小巷子内不断尝试,才切下了来雾的头。
  肯定是由精神病患所为。
  对砍头这个行为产生性冲动,进而开始漫无目标的随机杀人。不过如果凶手只出手这一次,这起案件将变成找不出嫌疑犯的悬案。
  然而很可惜的,精神病患正是因为无法控制自我才叫精神病患。
  要是继续这种随随便便、毫无计划的犯案,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就跟赌博是同样道理,就算连赢再多次,只要继续赌下去,到最后一定会赌输。
  来雾是我们的伙伴。今天他被用这种诡异的方式杀害,当然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所以我拜托在警界当高官的老爸让我看了搜查数据,不过他只给我书面拷贝,还吩咐我看完就烧掉,毕竟直接给我电子文件风险太高了。
  「……来雾那份『存款』该怎么办?他还有剩吧?」
  「那家伙的份已经剩没多少,谁叫他跑去乱买美国车。」
  「哪一款?」
  「Firebird Trans AM,还是全车改装完成过的。」
  「真浪费,根本在花冤枉钱。」
  「就交给他父母处理吧,反正就算他死了,我也没打算要他家把他领出来的份吐回来……话说龙童你倒是剩不少啊。」
  「钱只要能让我吃好料就够了。何况我都吃一些对肌肉有帮助的食物,伙食费比一般人还多,『存款』算是帮了大忙啊。」
  龙童微微一笑。
  「再说,比起我没花多少,不减反增的你才强吧。」
  「光拿着这笔钱也很无聊啊。只要所有成员同意,来雾的『存款』就交给我运用,赚来的利润我会分一半给你们。」
  「我是不认为有人会反对啦。」
  「说到要寻求大家同意,现在有个联络不上的家伙。」
  「……玻璃人吗?那家伙四处闲晃,常常找不到人啊。」
  「从来雾被砍头之后他就音信全无,也没回家过。」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
  「而且来雾在死前曾打手机给玻璃人。」
  「我不觉得是玻璃人杀的啦。」
  「我也不觉得,只是警方起疑了。」
  「理所当然吧,毕竟是珍贵的线索。」
  接着我们两人都没说话。
  蛋幕上现在播着曼尼·帕奎奥(Manny Pacquiao)对奥斯卡·德•拉·霍亚(Oscar De La Hoya),一场最终由体重较轻的帕奎奥获胜的比赛。不过这并非否定了龙童的理论,因为他的前提是「肢体能碰撞到对手的话」,而德·拉·霍亚并没有活用自己的体重。
  「……假如玻璃人突然发疯杀了来雾,那其实也没什么。」
  「假如不是呢?」
  「我会开始担心。」
  「我不会担心,只会觉得很有趣。」
  「你和我不一样。」
  「因为你可是我们银行的行长啊。」
  要是有人杀了来雾和玻璃人,那么不管他是个多么异常的家伙,只要没有个万一,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而也只有龙童会期待这种事发生。
  「……你有联络大家吗,怜。」
  「马上采取行动也太急,我打算再稍微调查一下。」
  「有办法调查就是你的强项啊。真不愧是我们的行长,头脑果然最灵光。」
  「毕竟老爸很宠我呀。」
  「别在那说谎,你肯定威胁你爸了吧。」
  「我不觉得这在给他添麻烦啊,反正他的位置也是买来的,我只是要他稍微破坏一下内规而已。」
  所以说只要讲一声,一些警方内部的资料都不是问题。
  但我不打算因此让老爸丢官,和他作对没有意义。或许我的确算在威胁他,不过也只是在交涉途中玩了点权力游戏罢了。我想得到的只是观看警方动员大规模人力搜查来的情报资料的权利。
  情报就是力量。
  就算龙童再怎么强,也没办法当上职业格斗家。只会作弊的强者赚不到钱。他那种无用武之地、无法以金钱衡量的强悍,和我的强项不同。
  「……我没在怕,甚至根本不想理。如果我们已成为目标,我巴不得对方快点来找我。我很期待啊,他们能不能让我久违地认真起来。」
  「……我觉得应该没人能受得了你认真起来就是了。」
  「有过一次啊,当时我还以为真的要被杀了,真的很感动。」
  「是那时候吗?」
  「就是那时候啊。」
  「如果对方打算针对那时候的成员,我们以外的两个人也会被盯上,如果他们两个也死了就不会错。虽然警察到时还是会以精神病患犯下的连续猎奇杀人侦办,日本也会久违出现像艾德·盖恩(※注2:是美国最有名的连环杀手之一。)那样骇人听闻,宛如戏剧里的杀人鬼吧。」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想燐华应该没那么简单被做掉吧。」
  我们以外还剩下另外两人,而龙童说的正是其中一人。另一人大概一被盯上就没命了,以体能上来讲他甚至比来雾还弱。
  燐华。
  若想杀了那个女人,想必就连龙童都得费一番工夫。
  毕竟她有一把枪,还是把非常诡异的枪。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3.WILL O’WISP
  
  由于410号口径霰弹多用于狩猎,想在国内取得还算容易。
  霰弹枪虽然也能合法持有,但是考证照太麻烦。再说,根本不可能随身带着那种长柄武器走动。尽管可以等到有些市面上合法贩卖的霰弹枪流入中古市场,记录被抹消变成违法后再买,最终还是会露出马脚。
  我把以上的话说给以前交往过的一名美国人听。
  一边露出身体一边说。
  那名美国人是个军人。
  我挑逗到他极度想得到我的人,我当然没轻易许身,不过也没一下拒绝他。而无论东洋西洋,赌博赌输的男人总会开始胡来。
  我接着又要求了一句「我想用来防身」。
  其实这句话算在半开玩笑。我只是想试试他能因我的无理取闹努力到何种程度。就算没办法如愿也没差,刚好让我拿来当分手的借口。不管我想要多么难取得的东西,这男人要是弄不到也只会怪起自己,所以不会干些像是跟踪狂的行径。我和他划清界线,对他说「只要能弄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是你的人」。结果现在不知为何,我为自己还没兑现感到罪恶。
  其实我一直很想分手,因为玩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美国军人大概费尽不少工夫吧,真的弄来一把真枪给我。
  一把丑到不能再丑,弹仓又大得诡异的手枪。
  这把手枪有个绰号叫「法官」,能射出霰弹枪用的子弹。我从没想过世上真有这种玩意。
  「这玩意派不上用场喔。」
  他如此叮咛我。
  据他所说,大多数霰弹枪的枪身内都没有膛线。虽然偶尔会有,不过如果真的碰上,不如直接用一般的狙击枪就好。因为霰弹正如其名会飞散,不需要膛线这种用来在子弹发射时增加回旋力,提高其威力、射程和准度的构造。取而代之的是改造枪管构造,来控制霰弹飞散出去的轨道。不过由于「法官」并没有脱离手枪的领域,所以拿它来射击等同缩短有效射程,一出枪口就不受控制四处飞溅的子弹也会导致破坏力锐减。
  话虽如此,射击起来真的挺有趣。
  我技术奇差,加上这把枪若不在极近距离开枪根本没什么用,因此真的只能用来护身。有个说法是,这把枪是为了让法院的法官在被罪犯挟怨报复而袭击时得以护身。就算是由技术差的外行人在危急中开枪,霰弹在近距离散开而无法有效杀死对手,也能达到吓阻的功效。
  这把枪的用途就在此。
  虽然它是把无法消音的左轮手枪,我倒很喜欢它不必顾及架式,随意开枪也没什么坏处这一点。不过在我因此胡乱开枪的过程中,我的手臂甚至肩膀变得异常结实,但并不是变粗。其实就算粗一点我也不会介意啊。
  有个奇妙的传闻默默传开了。
  杀人兔女郎。
  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不过事实上一个我认识一个叫「来雾」的人已经被斩首杀害。其实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络了,因为他有阵子一直纠缠不清想泡我,我才会把他设为拒接来电。他和我说话时不只靠得近,还会全身冒汗,实在让我非常不舒服。我连让他当金主都不想,再说他也不会替我弄到「法官」这种东西吧。
  据说有个「一般人」目击了来雾被砍头的现场,而我们这群都称不上一般人。
  那个人看到现场的惨状后以为自己看走眼,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他之后仓皇逃跑,也没跑去报警。平常夜路没少走的他,一时之间还催眠自己只是看到了幻觉。
  接着,各大媒体开始相继报导这起凄惨的砍头杀人事件。
  那家伙因此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可是仍然没去报警,毕竟他可是个不得不躲警察的人。所以,他只能不停对朋友说:「我看到了!看到兔女郎像恶鬼一样砍下人头!」
  一说再说,说到嘴酸还说不腻。
  他这番话之所以没被其他人当作疯话,是因为他每次说的内容都一样,加上他最后是仓皇逃跑。假如他说些想逮捕凶手,和她缠斗之类的谎言,肯定会露出破绽。没有夸大其词才有可信度。
  真有趣。
  斩首杀人的兔女郎。
  真有趣的都市传说。
  所以我尽管知道会增加重量,如今仍把「法官」放在包包里带着走。能收进手提包,方便携带也是这把手枪的优点之一,以前使用它的时候帮了不少忙。
  在日本,一般人根本想不到手提包里会突然变出一把手枪。
  不用特地瞄准,反正子弹在蹦出枪口的瞬间就会像淋浴般扩散,能有一颗打中敌人就起了吓阻作用,在那之后再瞄也不迟。甚至拉近距离也是个办法,毕竟敌人不只受了伤,更受到了冲击。
  左轮手枪其实也不赖。第一发用410号口径鸟弹,第二发为求保险选用稍重的猎鹿弹。
  接着第三发才是重头戏,霰弹块,一种别称一粒弹、熊弹的单发弹。被这个打到一定没命,就算没死透也会动弹不得,毕竟它可是铅块。
  那时候我射中了。深深记得对方的天灵盖被我一枪轰开,脖子以上只剩我从没见过的奇型怪状。想忘也忘不掉,更不想忘,直到进棺材前都会牢记在心,我一生最棒的记忆。
  我有个朋友叫龙童,是个肌肉呆男。
  我很想试试我这招对他管不管用,会被他一手打掉吗?拥有一副天赐之驱,运用赤手空拳展现暴力的天才,一想到连我这种女人都有杀掉他的可能性,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此时手机响起,不过我不管,是那个美国军人又打来了。再不快点兑现和他的约定,恐怕不是闹着玩了。虽然杀了他不是不行,不过由于我没有用霰弹杀死美国士兵也不被发觉的信心,直到现在都没动手。
  我打电话到其他地方。
  我打给怜,我们所有人「银行」的行长。我打给他本来是要跟他领点钱出来,结果却听到意外的消息,让我瞬间皱起眉头。
  「……你说玻璃人下落不明?怎样,那家伙也被杀了?被杀人兔女郎干掉了?」
  「妳这消息是哪听来的?跟妳说的家伙嗑了药不成?」
  「嗑是有嗑,可是我听下来,要说是妄想也太完整了。」
  「……妳明白这下子我们有可能被盯上吗?」
  「当然明白啊,但只是『有可能』对吧。」
  「尽管可能性不高,妳还是暂时别大意。」
  「要我躲起来的意思?」
  「去找妳那美军朋友一起住吧,那大概是最安全的手段。」
  「和警方相关人士的怜你比起来,哪边比较能安心啊?」
  「肯定是妳那比较安全。叫人在美军基地里给妳找份扫地或贩卖部店员的工作吧。」
  我并不讨厌普通的工作。我知道去酒店或卖身赚得最快,可是我不缺钱,没必要去做那种女人出卖身心的工作。我已有了她们得卖身卖成废人才能赚得到的庞大财富,只是现在不在我手边罢了。
  全都放在「银行」里。
  是针对我们而来的犯行还是碰巧?关于这点怜的回答是还没有答案。最有可能的答案是对方知道我们有一大笔钱,还是笔不能见光的钱,才会冲着我们来。
  本来那笔钱应该由我们所有人平分后各自保管,但我们没有那么做,对方是不晓得这点才袭击我们吗?还是把钱全交由怜保管的方法太过聪明,聪明到对方无法理解,仍然像个傻子般袭击我们?
  话说回来,我还是有个疑问——为什么穿帮了?
  怜也在想这一点。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他总是能想得比我们更深更远,所以才能成为我们的「行长」。看来暂时只能由他去想办法,我得好好思考该怎么保护自己才行。
  我把注意力放回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来的沉重手提包上。
  那个杀人兔女郎会来袭击我吗?
  一想到我可能会犯下人生第二次的杀人,心中突然莫名涌上一股想让「法官」尽情爆发的冲劲。
  所以我重新回拨给那个美国军人。
  手机屏幕上瞬间照出我的脸,一副兴奋不已的表情。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trings 于 2016-12-10 16:48 编辑

  4.YOU ARE IN ROCK(1)
  
  这里肯定是地狱,而我已经死了吧。
  我好像被打入针山地狱,因为现在有无数利针穿了我的身体,一定不会错的。
  我只能这么认为,也没办法想到别的可能。
  每当我要回想起什么的时候就头痛欲裂,记忆跟着变模糊,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玻璃人。
  我偶尔会想起这个名字,却没有这就是自己名字的自信。感觉眼前世界一直处在喝得烂醉,天旋地转的状态。
  兔女郎。
  我记忆中唯一清楚浮现的影像只有她。
  这时我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一件四角裤,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回过神来就成了这副德性。双手被吊在天花板上的锁链绑住,脚尖只能微微构到地板,全身更被插满了针。是那种用来缝榻榻米的粗针,长度大约接近30公分。
  我处在一个昏暗,像是间大体育馆的空间。墙边摆了几座钢架,上头排着纸箱,让我想伸手摸摸里面放了什么。不过就连这个念头都瞬间变得模糊,整个人使不上力。
  锁链绑在很高的天花板上,少说有10公尺吧。
  多亏上头传来的微弱灯光,我才勉强看得见前方。不过明明只是微弱无力的光,它却未曾消失,不断妨碍着我入睡。让我在半梦半醒间,连时间过了多久都不晓得。
  还有明明全身被插入无数粗针,我却不怎么痛。顶多感觉到打针时的轻微刺痛,以及体内存在异物的恶心感。
  我开始思考兔女郎,脑海中唯一确切的记忆。
  兔女郎装配上薄裤袜、高跟鞋。
  有这么一个人。
  在哪看到她的?
  我以兔女郎为起点开始回忆。
  在巷子里。
  来雾肯定在巷子里。
  然后兔女郎跨坐在来雾身上,全神贯注想砍下来雾的头。
  我猜吧。
  应该没有到一刀两断那么轻松,而是用手上的菜刀、柴刀或蓝波刀之类的刀不断砍挖。
  我想象那个过程。
  光想就是个噩梦,而且我却让这个噩梦成真了。噩梦的化身好死不死,以兔女郎的模样朝我走来,用高跟鞋狠狠踹了我的腹部。
  我才懒得管来雾为什么会在巷子里,不过却能猜到大概。他肯定是想从醉醺醺的大叔身上搜刮钱包才会跑到那里,他喜欢到处捡钱,这是他的兴趣。
  没错。
  一定是这样,我想的不会有错,来雾就是个那样的家伙。真的是这样吗?我好怕去思考这个问题。要譬喻的话,就像搞不懂现在站的是地面还是天空,感到不安却又不敢面对,只能不停逃避并催眠自己是对的。
  是这样没错吧?——我战战兢兢地问了自己。
  没错。——我充满自信地回答了自己。
  我此时慢慢回想起那一天的事,就像要回想起我三岁在做什么一样,缓缓从脑海深处挖出记忆。想不起来的部分就用想象随便拼凑吧,反正也不会和事实差到哪去。
  那一天我从一大早就闲得发慌,一看钱包发现没钱了。
  应该是这样,不会错的。
  所以我打算去「银行」领个十万,又想到最近花太凶,存款余额减得太快。虽然十万对我的存款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数目,不过就算我再怎么蠢,也知道这种无谓的浪费累积起来还是会耗光存款。
  于是我准备外出。老妈一直叽叽歪歪要我去上学,我就用拳头让她闭嘴,虽然不管怎么揍她还是一样烦。然后反正她也没打算生弟妹给我,我干脆直接往她腹部揍,毕竟一拳就能让她闭上鸟嘴,瘀伤从外表也难察觉。
  当我走在路上,看到眼前有个老太婆嚣张地骑着小绵羊过来,我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赏她一记金臂勾撂倒她,抢了她的钱包和小绵羊,顺便把她的手机往地上砸。当时她整个后脑勺直接往地上撞,所以肯定明白了头上的安全帽有多重要。
  钱包内只有三万圆。
  真的很闲,想不到该干些什么。就算传简讯给朋友,他们早上通通在睡觉。加上我想就算和他们碰头也不会蹦出什么主意,最后才决定骑从老太婆那抢来的小绵羊到处逛逛。
  很好。
  开始想起来了。
  整理出头绪了。
  我想到这里为止,中间睡了三次,但我就连到底是过了三天,还是一天小睡了三次都不晓得。我不懂我睡着的时间点是哪时,只知道我会在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的状况下突然醒来。
  本来应该绑着我的锁链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我整个人倒在油毡地板上,不仅伤口被治疗,眼前还放着食物。我搞不懂到底是怎样,明明全身被那么多粗针贯穿,我却不觉得多痛,动起身体来也没啥大碍。
  然后我又睡着了,吃完饭没多久就失去意识。虽然依照过去的经验,我知道这种强迫人睡着的情况,一定是食物里被下了药,但我也不能因此不吃。
  就算分不清在做梦还是真的在想事情,总之就让头脑保持运作。
  在那之后又怎样了?
  我记得我的确是想去深山悠闲地吃个荞麦面。
  并且对于自己想到这么潮的杀时间方法感到兴奋。
  可是当我一开上山路,小绵羊突然切换到备用油箱,继续开下去肯定会停在半路。由于我嫌掉头太麻烦,干脆先把油门催到底,再用上衣固定住龙头,并把剧烈空转的后轮抬起来后等在转角处,一见到对向车从死角出现就放下后轮。
  虽说是小绵羊,油门催满还是能飙出不错的速度。那辆汽车就这样撞上我放出去的小绵羊,来不及转方向盘便撞上山壁停了下来。由于汽车还能动,我接着把在人埋在安全气囊里哀号的驾驶从车里拖出来踹了一顿,抢了他身上的现金,记得大概将近五万圆。最后顺便把手机丢下山谷。
  我那时很兴奋,决定要去大吃特吃荞麦面和天妇罗。
  ……那之后又怎样了?
  我想不起来,只能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也没再被针山地狱折磨。
  尽管已经没有任何东西绑住我,我却全身懒到根本不想动,也很清楚体力严重退化。
  兔女郎,小巷子里。
  和山里的荞麦面店一点关系也没有,更和我的记忆对不上边。
  我的名字叫啥来着?
  玻璃人。
  叫玻璃人。
  去思考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用,干脆别想了。我记得我那时在面店吃了荞麦面,吃了五笼,也叫了最大盘的天妇罗。我很能吃,不过我有个朋友能轻松吃下两倍的量。我现在当然想不起他是谁,只记得是个大块头,然后还有、更多、其他的记忆。
  怎样都无法整理出个头绪。
  记忆毫无预警突然蹦出来,可是又连眼前发生什么事都无法判断。再说,我又是什么时候吃了眼前的食物?
  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突然之间昏倒,然后也不知昏了几个小时,自我意识逐渐崩坏。
  兔女郎。
  在巷子里看到的兔女郎。
  那个大概也是幻觉或妄想吧。站在街上,而且还是小巷子里的兔女郎。风化场所的拉客小姐应该会站在大街上才对。
  等到再度回过神来,我又被吊在天花板下,开始尝受那不怎么痛的针山地狱。痛觉还是有,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肯定是全身知觉已经麻痹了。我无法忍受的不是痛,是不知接下来会被怎么搞,又为什么会被这样搞的强烈不安。
  有个男人。
  站在兔女郎旁边。
  是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人。
  「今天、是妳啊,下手看看。」
  奇特的语调。
  「妳应该记得,之前教的。」
  兔女郎握着针,非常粗的针。
  然而她似乎非常紧张,整个手腕都僵住了。隆起的肌肉曲线以她纤细的身形来看是很诡异,却很常见。那种整只瘦归瘦,但其实是锻炼过的结实手臂。我就认识一个有这种手臂的女人。
  只是我现在当然想不起她的名字。
  不过我倒是从男人的语调听出他大概是中国或韩国出身。这点真的就只要不是在日本长大,说得再怎么溜都会露出破绽。
  中国人。
  答案突然浮现心头。
  但这时我的思绪立刻乱了,因为一股鲜血从喉咙涌上,让我咳个不停。
  「不是那里。」
  低头一看,针已经插在我胸口上。
  「妳有点插歪,插到肺了。」
  兔女郎一脸迟疑,不知道是对我仁慈,还是单纯对这种行为有愧疚感而已。不管理由是哪一种,被这种外行人拿来当白老鼠比起被熟练的人痛下毒手还恐怖千百倍。
  我被迫度过了一段充满痛苦的时光。
  兔女郎面无表情,默默地用针刺着我,但是我看得出她出手的瞬间相当迷惘。只要她越迟疑,原本弱到几乎毫无影响的痛觉也跟着变成刺痛。此外,旁边的中国人也一直批评她「不对」、「错了」。
  一路刺下来,我流血流得比中国人下手时还多,脚尖下方累积的血滩不是开玩笑的。不过她们似乎没有杀我的意思,持续一会就停手了。
  我很想开口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到底为了什么?
  但是我嘴巴动不了。开口质问需要一股干劲,而我仍是有气无力。
  觉得一切随便,怎样都好。
  当我再度回过神来,全身已被绑上绷带,人也躺在地上。这次我光要移动身体爬向眼前的食物就花了好大力气。不进食无法好好思考,但吃完又会昏睡过去。
  不过在昏睡前的十几分钟,大脑会活性化。
  想必是这种药影响大脑深层,连带或多或少造成刺激。听起来很矛盾,但事实上在失去意识前的这段期间,大脑会用尽全力运转,最后才一口气关机休眠。
  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得趁机快点思考。
  首先是那个中国人。中国人和我之间的关联,也就是我该得的五千万。
  放在「银行」里的那笔钱。
  原本是中国的黑帮想抢的钱,结果被我们半途拦截。之所以能办到这种事,只能说全多亏我那群朋友。事后我们把罪全栽赃给那个黑帮,而他们也很快离开了日本。毕竟不管有没有成功,他们本来都准备要回国去。

  我们正是清楚这一点,才能反过来利用他们。
  难道是穿帮了吗?
  想从我身上把钱抢回来吗?
  可是他们肯定不知道钱都放在「银行」里,才会在束手无策的状况下先把我抓来拷问使我害怕,再下药想让我招出实情。不对,这样说不通。因为假如什么都不知道,又哪来动机盯上我和来雾?
  时间到了。
  头脑开始昏昏沉沉,视野变得模糊。
  我恐怕会睡得跟个死人一样,所以没有信心能在再次清醒后还记得这些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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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5.(MAN IN ROBES)
  
  铭次恐怕是在我们这一群人中体能最弱的。
  甚至比我——道场怜还弱。
  我的身体只比一般标准再结实一点,体脂肪率为百分之十五。相较之下铭次明明身高和龙童差不多,体重却只有他的一半,体脂肪率从来没破二位数过。总之是名瘦到我踢一脚都可能踢断他手,气色奇差无比的男人。
  不过每当要制订缜密的计划,我从不对另外四人抱有任何期望。
  而一定会跑来找铭次商量最终方针。
  铭次有在玩股票,勉勉强强赚了点钱,不过其实「勉勉强强」得恰到好处。他只从我的「银行」里领了将近一百万出来,接着就靠着自己不停买进卖出,每个月最多能赚三十万左右。
  虽然我曾认为铭次是故意少赚,不过他说他只是没考虑要一攫千金。我们之中只有铭次不会伸手向我要钱,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来找我「提款」。
  像来雾就很夸张,已经领走超过三分之一。
  相较之下,铭次已经用那一百万独自生活了好几年,生活费都靠他自己赚来的股票利润擦着。老实讲,他或许是我们之中最能干的。
  如今我先把状况告诉铭次,并为了和他讨论我的想法来到他的房间。看到四面屏幕迭在狭小公寓的雅房墙边,虽然有种标准股民房间的印象,不过再看到整间房内略显脏乱、杂物四散,或许更像典型家里蹲的房间。
  「……你怎么看?」
  等到他数据看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这么开口问。
  因情绪不稳瘦到脸颊凹陷的铭次并没有马上回答我,不过双眼也没盯着计算机屏幕上瞬息万变的股价,表示他还算认真思考我的问题。
  「关于兔女郎砍下来雾头的传闻……」
  铭次低声接着说:
  「可信度有多少?」
  「什么意思?」
  「有可能对方只是看起来像兔女郎,或是特意让人误认。」
  「目的何在?」
  「为了增加诡异性。」
  警察办案最怕碰到异常分子。
  由于搞不懂这种人在想啥,也无从判断行动基准,因此难以透过预测来先一步防范。
  而从我拿到的数据可以看出,警方目前正积极将事件的嫌疑犯定调为此类异常分子。
  「可能只是装出来的。」
  「此话怎讲?」
  「来雾被砍头和玻璃人被绑架,这两件事都可以当作偶然解释。」
  「但为什么偏偏是兔女郎?以兴趣而言未免太显眼。」
  「其实不尽然,走在路上时只要外面披件大衣就好。再说了,从那附近一带的小混混口中问出的证词根本不足为信。」
  「就算你这么说,『女人』还另当别论,但这次是『兔女郎』啊?虽然不能排除他们把穿小可爱的女人看走眼的可能性。」
  「我的意思是谁杀的都好,犯人是谁不重要,我们该重视的是动机。」
  「你一定是那种看推理小说会跳掉犯人布局部分的人。」
  「我不看推理小说,那种东西越看只会越生气。」
  动机。
  我也思考过这件事。
  根据数据上显示,现场留有两人份的血迹。然后来雾最后通话的对象是玻璃人,判断玻璃人当时也在现场应该不会有错。接着玻璃人虽然受了伤,但他既没有死,也没被砍头。
  「……我觉得是中国黑帮注意到『那件事』了。」
  我提出我的看法。
  铭次沉思片刻,又看起了资料。
  「警察的搜查名单上没有中国黑帮啊。」
  「因为毫无关联。看在警方眼里,他们根本不认为中国黑帮有强烈到要砍来雾这种小鬼脑袋的动机。」
  「……只有我们自己才清楚关系在哪吗?」
  「玻璃人被绑的理由也能说得通。」
  「绑走那家伙也不能拿到钱。」
  「但是只要稍微拷问,就能问出我的名字。」
  「你父亲担任公共安全警察长官,他们又能拿你怎样,怜。」
  「如果对方会因为我老爸就放我一马,我还真该买只劳力士Submariner给他当父亲节礼物呢。」
  我稍微考虑过这种可能。
  杀了来雾,并在杀之前把玻璃人叫来,把他绑走再威胁他。这样就能弄懂钱去了哪里,也能问到我的名字。不过,他们难道真的硬要挑我下手吗?
  「如果要针对我来,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办法了啊。」
  大约三亿圆。
  我们六人将这笔钱均分。其实说得正确一点,由于不是刚好三亿圆整,所以我只好少拿一点,而其他五人各分五千万。
  分是分了,但我不是直接给现金。我会在他们想花钱、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写提款单给他们去领钱,直到用光五千万额度为止。我之所以采取这种方法,是怕要是一次给他们大笔现金,会有人拿去挥霍而漏出马脚。
  公共安全警察长官的儿子。
  这个身分让大家信赖我,担任「银行」的「行长」。
  我必须得这么做。
  就算持有一大笔钱,要是有人因此得意忘形,全员都会遭受波及。多加了要用钱时自己写领多少这道手续,不仅能减少无谓的花费,还能透过和其他五人比余额来达到自制的功效。
  提出这个方案的人是铭次。
  其实铭次自己只需要一小笔钱——虽然也将近一百万,不过真的这样就够了。他把那一百万拿去当作高风险赌注的本钱,最后一口气让钱翻了好几倍。一百万的程度并不会惊动国税局,和社会平均比较起来也只是微不足道的获利。
  铭次在这部分的平衡真的抓得很妙。
  花钱花得最胡来的是来雾,逼得我得时常苦口婆心地劝他。有时候他只为了把个高中生,就跑去买几十万的名牌包献殷勤,结果反倒让对方却步,事后我不知为何还得充当他的恋爱咨询师。其实讲白一点,他老爱搞这种疯狂行径,只会让我们其他人更麻烦。
  我经常在想。
  是不是所有的坏事全和金钱有关?是不是只要一没有钱,就会造成足以扭曲人生的大问题?
  不必要多大的数目,只要提供每个人足够每天悠闲度日的微小金额,是否就能让犯罪率下降?
  当然,谁不爱钱?一定会有想要更多钱的人出现吧。但是其实他们都只是不满手上的钱太少,要让他们满足应该不需花太多的钱。举例来说,如果每个人不必工作就能月领二十万、年领将近三百万圆左右的钱,是否就能轻易改变当今的社会?我每天都会拨一点时间出来想这种无聊透顶的事。老爸曾说过,那些追求年收一千万甚至一亿的人,应该包含了乱花钱的风险在里面吧。
  事实上,铭次就已经满足现状。
  若某个人拥有比其他人都还多的钱,这些钱是否同样也会毁掉他呢?假如我没有好好盯着来雾,他应该就会像这样误以为自己拥有无限财富并大肆挥霍,最后坐吃山空而自取灭亡吧。
  不过如今他没来得及用完就遭砍头身亡,我倒也满同情他的。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能获得令人光算就昏头的巨额财富。
  他们之所以被公诸于世,通常都是因为犯罪。不是挪用公款中饱私杂,不然就是透过诈欺得来数百亿、甚至高达数兆的不义之财。虽然也有人比较高明没被揭露,但在我看来其实没差。
  远超过个人能控制的巨富终将化为怪物,逼迫持有者踏上绝路。
  为了防范这种下场,其中一个方法就是必须有人负责监督。而实际上,这个方法到今天为止还没出什么差错。正因为我清楚只要我认真过生活,一样赚得到这点程度的钱,才有办法监督我们所有人。
  然而,如今差错却从外部找上门来了,尽管目前还不确定是否真与我们这笔钱有关系。
  「……假设中国黑帮发现到是我们抢了他们的钱而来报复。」
  「嗯。」
  「怜,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正是这点。
  由于来雾最先遭杀害,不能排除他露出马脚的可能性。就算我们其他人再怎么控制开销,要是来雾摆出一脸暴发户的态度去四处张扬「老子就是有钱」、「从蠢中国人那抢来的」等等,那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毕竟我们没办法时时刻刻监视来雾的一举一动。
  来雾真的有可能这么做。再说他可是个浑身汗臭、又由于一张圆脸而被人暗地里戏称为史莱姆的家伙,肯定一拿到巨款就想抒发压力吧,这已是我意料到的风险了。我找他加入的理由,完全只是因为他和地方上的亡命之徒,交情意外地不错。
  那是我们的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关键因素。
  精挑细选后才决定是我们六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威胁,来雾在遭砍头前还找了玻璃人去。」
  「要找不是应该找我吗?」
  「问题就在这,怜。照理来说来雾应该要打给你才对,但为何他是叫玻璃人去?」
  「我看他们两个交情还不错啊,有什么问题吗?」
  「管他们交情好还不好,叫玻璃人去根本不能解决钱的问题。」
  「也就是说当时他们大概没有谈到钱,来雾只是出于恐惧或觉得惨了才打了电话啊。」
  「毕竟打给龙童他也不会去。」
  「燐华甚至把来雾设为拒接来电了呀。」
  我再度开始思考。
  若要问在我想事情时最希望谁陪在身边,我果然会回答铭次。理由与其说是他脑筋灵光,更不如说他总是能完美配合我的思绪。
  「……可是啊怜,就算真的是做事最随便的来雾露出马脚好了,又怎能确定是中国黑帮下的手?怎么想都不觉得来雾这种人能和中国黑社会有什么瓜葛啊。真要说的话,应该也是国税局先找上门吧?」
  「就是为了不让国税局找上门,钱才会通通由我掌管。就算他再怎么会花好了,也不可能直接买栋房子,当然没这么简单就被盯上。不过,无谓的挥霍反倒会引来不良分子们的注意。」
  「但那只是以『一个小鬼』的标准判断吧?这社会上比他挥霍的家伙大有人在。」
  「再加上,肯定任何人都想不到就是这个蠢小鬼抢走了黑帮盯上的钱。」
  「代表怎么看都不自然。以一起杀人事件而言实在太诡异,警方一定也很头痛吧。」
  「只能解释成精神异常分子的犯行,再不然就得等待续集出现。」
  「要是就这么一本完结,那就真的陷入谜团了呢。」
  老实讲,还有遭人挟怨报复这个可能。其实来雾是个令人又爱又恨,充满矛盾的人,只是刚好和我们这群人处得不太好罢了。如果他单纯只是遭到穿小可爱的女人报复身亡,这起事件便能瞬间落幕了。
  连玻璃人消失不见的事,警方也会跟着一起淡忘吧。毕竟他只算是偶然失踪,列入失踪人口就能了事。
  警方完全不晓得「钱」这个关键词,甚至老爸都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肯定会做出更不自然的举动。到时不只不是我被念个几句就能解决,连老爸都会明显动摇吧。老实讲,目前我的行为看在他眼里都只是「对警方的搜查感兴趣」而已。
  不过为了不让他认为我是一时兴起,我伪装得很好,也对他说过将来想进入警界,扮演着一名懂事的好儿子。
  「……我们半途杀出,抢走他们的三亿圆。之后为了不让挥霍这笔钱的时候露出马脚,我们是做了一些手脚,但总觉得太过顺利了,原因果然就在这里吧?才过没几年,被夺走巨款的怨恨可没那么容易抹平啊。」
  「……毕竟我们杀了几个人才抢到手啊。」
  「恩怨情仇真要数起来没完没了。管他们是盯上其中一个,还是想把新仇旧恨通通算一算,我都觉得不意外啊。真要说有一点不太能接受的话,大概就是找上门的是个兔女郎吧。」
  「是这样没错啦。」
  铭次的疑问很中肯,但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是觉得,兔女郎只是刚好出现在那里。」
  「……在红灯区里穿成那样拉客一点也不奇怪啊,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巷子里?」
  「其实我查了一下,发现会穿成那样拉客的店离现场很远,小姐要拉客不可能跑到那,所以应该没有把偶尔在路上出现的拉客小姐看混的可能。」
  「照你这么说,那果然是幻觉吗?」
  「斩首兔女郎的传闻倒是已经传开来了啊。」
  听起来越离奇的事,越可能是真的。
  话虽如此,在没有任何证据的状况下就想反将对手一军,最后只会陷入劣势。因为这么做不过就是意气用事,误以为自己有胜算罢了。要是有胜算却没证据,充其量只能算是场赌注。
  总而言之,要是还没找出确切证据和十足胜算,就该时时保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并将所有可能默默记在心里静观其变的态度。再怎么夸张的可能,都该亲手去验证、去确认。
  「所以说怜,你是想说『偶然有个兔女郎打扮的女人路过』吗?」
  「不然就是,其实来雾正是她所杀。」
  「为什么要穿成那样?」
  「不知道。」
  「虽然讲这个没什么意义,不过如今除了兔女郎以外,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突发事件,另一种则是中国黑帮来寻仇,而后者比较简单易懂。」
  再加上,玻璃人被绑走。
  那家伙大概会招出一切吧,他招了也无妨。因为就算他硬撑着不说,我也没有能救他的把握。同伙是谁、把钱花到哪去、又怎么会在事前就知道他们盯上那笔钱。
  玻璃人大概会被逼问出所有他知道的情报,然后被杀吧。如此一来,下一个被砍头的或许就轮到我们。
  「我、铭次你还有燐华,总之我们三人先躲起来吧。」
  「……要拿龙童当诱饵吗?」
  「那家伙巴不得呢。」
  我无法想象遇袭的龙童会因此被杀,毕竟他可是看似连火箭筒都能徒手挡下的男人。如果对方上钩袭击他,就能确定他们的确冲着我们来。只要想办法捉住他们,就换我们进行拷问,例如燐华对此再拿手不过了。
  万一连龙童都被杀了,至少也能确定对方在针对我们。
  不是我指使的。
  是龙童自己说要这么做的。
  要是像他这么引人注目的男人在路上乱晃,冲着我们来的家伙肯定不得不出手才对,反正我们其余三人只会继续躲着。燐华和铭次并没把地址告诉过玻璃人,而我虽然不太妙,不过考虑到冲进公安警察长官家里的风险,对方应该会之后才来对付我。
  我现在可是利用了老爸的权力动员大量警力。
  再说,我已打算借住在铭次这里一阵子。
  我每月和他分担一半房租,要是不到一个月就以天数计算,一点都不马虎。同住的理由除了我自身的安全,不如说我想和铭次立即思考获得的情报。比起不稳定的情感或认同感,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用钱说分明的强烈连带感。
  我们只是因犯罪得来的巨款扯上关系的一群人,既非伙伴,也不必提什么友情。连结着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有钱,没有比冷冰冰的数字更简单易懂的东西了。
  「话说回来,现在这样来雾那一份就多出来了,你要不要拿去运用?」
  「我赢不了大赌注,交给我只会徒增困扰。」
  「可是交给我也不太对啊。」
  「你不必去想赚钱,只要能用他这份钱来保护好所有人的钱就好。我们现在搞不好真的身陷危机,多了来雾这份钱,能采取的防御手段也跟着增加了吧。」
  铭次一边心不在焉瞄着多屏幕内上下跳动的股价一边低语。
  「……再说怜,你大概很适合做这种事啊。」
  「你是指用钱吗?」
  「不,是说你很擅长照顾人,不然你何苦接下最麻烦的管钱?你这个人就适合当个国王啊,和我完全不一样。」
  「国王吗?应该会过得比行长还爽呢。」
  「像我就只顾得了自己啊。」
  铭次的专长不在进攻,而在防守。他至少能做到不亏大钱,毕竟他这人没有半点好胜心,都让我不禁怀疑他是否无欲无求。但是我想,铭次肯定也有欲望,所谓不想输的欲望。
  「何况,说不定之后连玻璃人的份都能给你用喔。」
  「如果真到那时候,代表对方完完全全冲着我们来啊。」
  同时事情也会跟着水落石出。
  我是那种宁可背负风险也要查出真相的人,就算这是份会夺走我的头颅和生命的风险也一样。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6.YOU ARE IN ROCK(2)
  
  针刺的拷问结束了。
  那个兔女郎毫不客气、二话不说地用针狠狠刺了我一顿,到最后技巧变得挺不赖。在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没对我下任何毒手。说是这么说,但由于我已失去时间感,因此也不知好长一段时间究竟是三天、一星期或一个月。
  针山地狱就这样结束了吗?
  还是说他们会趁我放松的时候再度下手?
  我全身缠着绷带。
  腹部有缝合的痕迹,开口比想象中还宽,是动过手术了吗?
  这么一说起来,隐约记得有像是医生的家伙来过。虽然可能只是幻觉,不过既然我受到这种医疗处置,或许真的来过也不一定。
  是个金发白人。
  即使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我也认得出来,看来敌人不只有中国人了。不过就算外表长成这样,也有可能仍是中国人。毕竟他一句话都没说,我实在分辨不出。
  我记得他们有给我打针。
  从很早开始就打了。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全身被用那种血压计的束带捆了起来。在那之后不时传来电流刺激全身,导致肌肉痉挛,接着引发全身酸痛,最后又恢复正常。打针、电流刺激、进食,不只绷带被换过,连身体都被擦过。可以推测他们有在注意我的健康状况。
  不过我还是不晓得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头脑依然昏昏沉沉,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我毫无疑问被注射了镇定剂之类的,全身除了活像喝得大醉般丧失平衡感,还涌现异常的进食欲望。
  搞不懂那些家伙想对我做什么。
  假如他们想对我施以精神上的拷问,照理来说就不该给我注射镇定剂。如果会产生幻觉那还没话说,可是现在即使他们放着我不管,我却一点都不觉得不安,反倒有如沉浸在一股朦胧的幸福感当中。
  舒服到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忘了。
  要是他们打算从我口中逼问情报,让我陷入这种状态也太诡异。
  现在我连记忆都模糊不清,就算想说也说不出半句话。那么他们只是打算折磨我?这也说不通,因为既然我被放着不管这么久,表示他们一定有把我的伤势复原状况列入考虑,并决定暂时治疗我受伤的身体。
  什么都搞不懂。
  根本连思考都没办法。
  很矛盾的,混在食物里的安眠药让我能在昏睡前取回片刻的清晰思绪。我被迫得把握这短短的时间,绞尽我那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袋来思考。若换作怜或铭次,他们应该能想出些头绪,但我就没办法。这些时间所思考的、所讲过的事全会在入睡的那一瞬间忘得一乾二净。听说有种叫做自白剂的药物也具有类似的效果。
  大脑为了进入休眠而放松并解除警戒,失去束缚力的思绪将持续运转,在无意识间招出一切后沉睡过去。可见自白剂和安眠药的原理相近。我不禁认为这就是他们拷问我的原因。失去片段记忆真的满可怕的。
  完全没有印象自己被问过什么,又回答了什么。大脑随着时间松懈,所有东西感觉都变得雾一般模糊不清。
  除了药物以外,他们就是不断用针刺我。等到身体一受伤疼痛,他们又像这样替我治疗。
  我不禁产生其实我早就死了,真的落入针山地狱的念头。据说那里会用一阵风把罪犯的伤势治好,好让他们永远遭受折磨。虽然我不只不是佛教徒,甚至还会偷香油钱,除夕夜也会去寺庙乱敲钟大闹特闹,可是我实在不能接受这样就得下地狱。难道这种事是看出身地或国籍决定的吗?
  大小便原地解决。
  谁都没来清理。
  连我自己都不在意。
  明明清楚自己身处恶臭环境,我却仍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很舒服,因为排泄让我体内的时钟动了起来。我从很早之前就全身赤裸,因此明白这种环境会对伤势造成不良影响。而我也晓得他们在帮我换绷带的时候,有替我擦拭身体。
  我不是站不起来,不是不能动,是一点都提不起劲。
  就算我偶尔试着站起来,也会因为眼前剧烈天旋地转马上坐下,再度往地上躺去。
  我其实早就知道我眼前不远处有马桶和水龙头,只是连移动到那里都嫌麻烦。这股倦怠感明显是由药物导致,我目前虽未感到任何不舒服,同时却也丧失了想逃到更好环境的动力。
  或许连被养在动物园里的那些动物都比我来得有干劲。
  当我在想若伤势复原得差不多,是不是又要开始针山地狱的时候,「不逃不行」的念头微微涌上心头,只是到最后又觉得无所谓而忘了它。
  大量水淋在我身上。
  久违的水压刺激了我,让我稍微恢复清醒。
  我不知道这些水是为了冲刷我周遭的大量脏污,还是用来冲洗我。绷带被拆下后,遍布于身体大大小小还没痊愈的伤口上的结疤,在水柱压迫下脱落渗血,使我因疼痛浑身不适。
  感受到久违的不适。
  紧接着,等到这些水被疑似高压清洗机的机器吹到房间深处,我才发现我躺的地板其实是倾斜的。包含我的污垢、粪尿和吃剩的食物等等,全跟着一起往深处流去。太过分了,明明它们已成了我的床,我才开始喜欢上它们耶。
  这些人喷水喷到高兴才停手。为的是冲刷我的身体,并将混杂脏污的水冲到排水沟,根本没顾及到我的感受。不过其实我在意的,是先前「巧妙」地用针刺穿我身体,那名看似中国人的男人。
  至于走到我身旁,观察遍布我身上的伤口及坑洞的是那名白人。今天他没戴口罩所以看得到脸,但没什么好提,就是一般白人的样貌。像是那种总是无法被观众记住,却默默演了许多配角的长相。
  我看向他那对浅蓝色的双眼。
  四目相交,白人注意到我清醒的视线。
  「……你们想把我怎样?」
  虽然我连能好好说话的自信都没有,仍然试着说出口。
  白人听了后放手将我摔到地上,开始用疑似英文的语言和中国人交谈,而中国人的回答我也听不懂。一想到他们正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有关我的事,我顿时无法冷静下来。
  其实都是马后炮了,毕竟我打从一开始就一头雾水,也同样无法冷静。
  只不过,我却觉得这股厌恶感相当新鲜。不知是药物的影响,还是因为我在失去意识后再度苏醒,还意志清醒,此时此刻才能感受到这新鲜的厌恶感。
  我从没想过对方会回答。
  我只是认为「我讲话吓死你们了吧」。就像假如动物园内那些关在笼里的动物突然有办法和笼外的人类说话,它们肯定会开口。只要知道外头的人类肯定会吓死,那些动物一定会开口,只因为有趣。
  出奇不意的有趣。
  我突然想到这个念头。或许同样是马后炮了,但我如今认为这简直是神来一笔。
  这正是我的精神开始产生变化的铁证。对于无聊透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像是发现新世界般感动莫名。其他人绝对无法理解的心态,不理解也没关系的心态。
  我试着站起身来。可以的,我只是没有干劲而已。
  想做就会成功。
  完成之前都没能成功的事,能带给人成就感。
  「你们是怎样啦……把我绑来后不是用针刺就是下药,根本搞不懂你们啊……!」
  嘴比想象中的灵活,声音也出得来。
  白人被我吓到了。
  吼更大声一点吧,这样他肯定会吓得更惨。真是太有趣了,他绝对没料到我会大吼,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没想过我还能吼,也从没想过要吼。这股莫名其妙的兴奋一定是药物的影响,造成脑袋突然短路,突然进入兴奋状态。自己让脑中的齿轮越转越快,享受着无用功带来的空转。
  「……你们这些……!」
  吼到一半突然噎住。腹部窜上一阵让全身麻痹的剧痛,活像被电击棒电到一样。刺进腹部的伤口、不是针,是高跟鞋跟留下的痕迹、如同内脏遭到贯通般的冲击。
  是兔女郎。
  因为她体型太娇小让我没注意到,连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我有看到高跟鞋,表示她穿着,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她不是冲过来,而是快到等我回过神来,她已来到怀里赏了我重重一击。
  瞄准伤处狠狠一肘。
  我在挨了这一击后全身麻痹,思绪也被迫中断。脑袋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倒在油毡地板上。我试着调整呼吸,但根本喘不过气。明明被打的不是肺部,呼吸却变得杂乱不规律。
  接着兔女郎用脚尖毫不留情往我背部一踩,让我活像被活捉的昆虫般动弹不得。快如电光石火的一脚真的让我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白人粗暴抓起我麻痹的手腕,在上头扎了一针,我只能任他宰割。
  等到被注射进静脉的药物随着血液流回心脏,恐怕我就会像断线木偶般瞬间失去意识吧。
  「这一下干得漂亮。」
  这句夸奖应该不是对我说的吧。
  不过我却觉得是。
  所以我决定,下次一定要让这些家伙吓得更属害。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7.(STRANGE ANIMAL )
  
  我这一生大概是为了和人战斗,并击败他而活。
  我现在能办到,十年后也能,这点我有信心。
  可是二十年、三十年后呢?大概任何人都会说我没办法了吧。所以我认为只要是格斗家,任谁都经不起岁月摧残。毕竟我也明白,现今有哪种格斗技的冠军会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呢?
  今非昔比。
  不是我在说歪理。举例来说,以前所谓剑豪、高手等都是老人居多。就算或多或少有点夸大,我认为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剑豪们用刀当作武器。
  刀这种武器只要好好保养,即使过了千年都还能用,保有不变的杀伤力。因此问题只在如何驾驭它。
  改变战斗方式——我认为这是所有过了巅峰期,遭岁月摧残而衰退的人为求胜利必须做的事。在为数众多的选项中或许是最不起眼,但也是最确实的方法。
  然而,格斗技属于一种运动,表示选手必须按照规则来相互竞技。
  在这类得照着规则走的竞技当中,年纪增长导致的体能衰退即为致命伤。
  不过,如果它们不是运动呢?
  我无法照着规则走的主要理由就在于此。一心求胜而不问手段的话,就算体能已经退化,还是有方法能够补救。不过这类补救方法往往是规则不允许的。说穿了,即便是个老人,也有可能击败正值颠峰期的世界冠军格斗家。
  只要用刀刺。
  用铁锤敲头。
  用车碾过去。
  用手枪射杀。
  再不然下毒。
  方法要多少有多少。若规则是「杀了对手就算赢」,那这些做法通通称不上犯规。只想靠自己的体能取胜不过是为了自我满足、尊严和矜持,同时也是人类擅自订定的价值观。
  我认识一个男人是实战派的空手道黑带。由于练得相当勤,段位自然也高。那家伙之前在当风化场所的店长,结果却因为金钱纠纷被几个小混混三两下刺死。另外还认识一名日本排行榜前几名的拳击手,他被女朋友甩了之后恼羞成怒想下毒手,结果他不是用拳头,而是想用菜刀刺死对方。
  对于他们的行为,我通通持肯定的态度。
  我当然清楚自己拥有一身绝佳体格,但是我并不认为这就是成为最强的最好方法。我不过把这身体格当成手段之一,觉得它能稍稍有助于我省去事前准备及寻找伙伴的麻烦罢了。
  我曾经这么认为。
  直到某一天,我才被迫大大改观。
  我这一生大概是为了和人「赤手空拳」战斗,并击败他而活。
  若问我改变心态的理由,其实不外乎我对这身体格的自觉。老实讲,在某个时期以前,我依然认为要是能选择,比起运用我的身体,我宁可烙人抄家伙,再不然就是下毒还更实际些。
  但我被迫改观了。
  我至今交手过,并做好败北甚至死亡觉悟的对手,是个过了八八大寿的老人。
  事后我才得知,他当时已快年满九十。
  其实即便到了一定岁数,肌肉也能呼应锻炼带来的功效。就算肌肉无法像年轻时那般壮硕,但只要不怠慢平常的锻炼,仍能防止一定程度的衰退。若还是想维持肌肉不萎缩,还有注射药物这个手段。
  剩下就是脑部组织和反射神经的问题。这些部分也无法再成长,但只要一路贯彻保养,动作绝不会衰退得太严重。
  话虽如此,若想以那把年纪维持住高手层级的实力,当然得好好省思攻击手段与风格。毕竟名为体力的大敌会成为致命弱点,而心肺功能同样再如何锻炼也会持续衰退,无法让死命维持住的体能发挥十全功效。
  所以不管是瞄准关节、要害下手,或是借力使力、以守为攻来磨耗敌人的体力等等,总之就是得想方法应对。
  这不仅是常识,某种程度也算一种不得不为的自我规范。
  人无法胜过岁月,这是不变的真理——我曾如此认为。
  但是我错了。
  那个对手没有使用关节技或借力使力,而是想凭打击来杀了我。那也是我头一次萌生自己真会被活活打死的念头。
  我开始认为格斗技就是拿体重互相冲撞的原因,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一战。我的体重远比对方重上许多,但却无法对他发挥功效。尽管我全身重将近一百公斤,究竟有多少打到他身上都是未知数。在施加冲击的瞬间,应该连三成都没传达过去吧。相较之下,对手大概只有六十公斤左右,但他却成功将其中八成打在我身上。
  施加的体重还要乘上加速度。
  施加在手肘上、膝盖上、手指上指尖上的重量,最后乘上拳速打到我身上。
  我骨头断了三根,左臂遭废无法动弹,连喉咙都被打到无法好好呼吸。没有连脚一起被废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动作进退让我连想到中国拳法。
  他侧身蹲低,手掌大张却不成定型,甚至不断摆动着。话虽如此,倒也不属于发劲那种「零距离打击」,因为他的动作仍算在加速,而不算瞬间移动劲道来造成最大冲击力的类型。他施加的打击更为强烈。
  明明像回旋踢或俄罗斯勾拳,都理所当然是利用惯性造成的打击,可是我仍然搞不懂他是怎么办到的。真的硬要说的话,大概只能说他有办法将体重任意加诸在体内任何关节身上吧。
  不管是手肘还是膝盖,他挥出的每一击都像是用肩膀对撞,或是舍身扑过来般的强劲力道。
  道理很简单。
  没有哪个蠢蛋会去挡高速飞来的炮弹,肯定会躲,假设它慢速飞来也一样,因为知道只要碰到就一定会受伤。不过在理解这一点之前,我全身上下已废了一条左臂,外加呼吸系统受损。
  喉咙算是被偷袭的,我勉强躲开一点,才没被彻底弄伤。
  左臂倒是满惨的,不过我当时也因牺牲了这条左臂,才能确信眼前的对手太过异常。用着我所不知道的战斗技巧,完全无视高龄和体格差距造成的缺点,杀气腾腾冲着我来。
  对方穿着松垮垮的黑上衣及像合气道服的裤裙。由于那件黑上衣的关系,让我看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动作和姿势,才有办法击出如此强劲的冲击。
  地点是在一处小道场内。
  这个道场乍看之下面积甚至不到一坪,完全没考虑到供多人练习用的可能,只能让少数几人自由练习。而真要说的话,两人其实才刚刚好。感觉就像是一时兴起,直接把车库改造成道场的感觉。
  站在我眼前的怎么看都是个老人。
  身材矮小,路上随处可见,就只有意外直挺的姿势值得一提的老人。记得他满头白发,红通通的双眼布满血丝。
  回到现在,我人在巷子内的一处停车场。那种想不到多余的土地怎么用,干脆设计成能用来停几台车的小停车场。
  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老人,是穿着兔女郎衣的女人。
  位于小巷子内的停车场不只没有人经过,也因为位置的关系让租金贵得半死,没有半台车停在这。反正地主根本没打算赚钱吧。所以这里等同成了为我设置的擂台。
  女人戴着亮红镜片的太阳眼镜。
  我不知道她名字,也没跟她说过话。
  我只是晃着晃着走到这里站了一会,本来正打算离去的时候,这个兔女郎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如此,的确是我听说的兔女郎。不免俗的兔耳头饰,兔女郎衣配上裤袜、高跟鞋。最重要的当然是白发加红色太阳眼镜。
  第六感告诉我,这个女人和我过去杀掉的那个老人是同类。不是因为这女人也很老,只是他们都同样顶着一头白发。亮红太阳眼镜下的双眼肯定也布满了血丝吧,不会错的。
  这女人和老人是同类。
  老年都具备那种实力的怪物如今变年轻了。如此理解的不是我的大脑,而是我的脊髓、我的肉体。
  不过她毕竟年轻,经验或许也较少,让我不禁兴奋地算起自己能因此多出多少胜算。接下来的几秒间我和兔女郎不发一语,在寂静中互相对峙。
  我开始让力量循环全身。
  不是蓄力,而是依序确认关节与肌肉的动作反应,一瞬间就结束了。
  吸入体内的空气很冰,是个好现象,表示我的体温高过周遭的气温。不过,这股冰冷同样让我舒服到不禁松懈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兔女郎侧身拉近距离便是一发前手刺拳招呼过来,完全没有施加重量,目的只在以最短距离击中我。面对这代替问候的一拳,我轻松将它往旁弹开,偏离我身驱周围。
  战斗开始。
  我本想揪住她的手腕,不过事情并没那么顺利,反倒还挨了她两发刺拳。痛是一点都不痛,但这样遭她玩弄实在很烦。
  我们间的距离完全在她掌控之中。每当我想拉开距离,不管远近都往我身上招呼的刺拳突然变得又沉又强。而在这个距离下,我无法发挥全力。
  像在点水轻碰的牵制刺拳是随后连击的起手式。换句话说,只要把这些牵制刺拳变成有效打击,就能让整个起手式乱掉。
  所谓有效打击,是指透过体重、距离和速度造成的打击,也是足以解决对手的一击。不过若当出拳者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侥幸造成有效打击,反倒会导致她的困惑。
  我就是要让她困惑,让她在我身上造成有效打击。
  做法很简单,只要我主动再缩短距离,就能让她的牵制刺拳变成直拳。
  一阵疼痛袭来,代表我多少受到伤害,同时也换回了自己的距离。不过由于挨了正中红心的一拳,我不小心往后退开。兔女郎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距离,再度往我踏出一步并挥出猛烈右勾拳,意图深深打进我的左侧腹让我晕过去。
  回旋式的攻击。
  我会察觉不过是出于第六感,大胆预测对手的下一招。毕竟我目前可是处于挨打的一方,当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办法思考。是过去那一次又一次的实战经验,才让我得以靠着本能做出预测。
  勾拳被我闪过了。目前距离对她而言多了半步,却正是身型较高的我最擅长的范围。
  然而,她似乎早算到我会躲过,真正的杀着是后回旋踢,更正确来说是她的拳背——一记转身鞭拳。虽然我不禁佩服这套美得像艺术的组合技,但我也没打算让她如此为所欲为下去。
  我在她后回旋踢时伸手抓她的腿。尽管她出招的武器是一双经过锻炼的腿,充其量还是普通的后回旋踢。若换作那个老人,我的手臂早在伸手抓的瞬间就会受伤。
  只要命还在,胜负根本无所谓。
  就算输给对手,只要人还活着,对我而言就是一次宝贵的经验。我可以借此思考对策,以求下次能用更聪明、更有效率、更适合我的作风取胜。
  结果,兔女郎还是把腿抽离我手中了。她穿着的裤袜远比我想象的滑,简直像腿上抹了油一样。突如其来的意外害我的步调被打乱,瞬间露出了破绽。
  不过我可没天真到就这样被她击出安打。
  我立即朝右转身挥出鞭拳,不过其实这只是假动作,毕竟距离实在太近,很难期待这种大动作能顺利打中。我真正的目标是轻轻的膝击,真的只要轻轻的就行,前提是要命中,才能让我拉开距离。
  在我用膝盖朝她腹部顶去的瞬间,感觉到不对劲的触感。是一股从未体验过,软硬兼具的矛盾触感。不过我不管它,继续挥出左勾拳,这击可就用了十足的力道。然而,左拳也明显不对劲,一种简直像在揍沙包,把我的打击力道分散开的感觉。
  但我的攻势还没结束,不如说从现在才要开始。
  格斗技的关键在于想好接下来十招、二十招的套路,因此相当害怕怪动作或突来的奇招,得准备多种套路来应对。不过这样实在太费工夫,既然我有这副优秀的体格,干脆凭直觉行动才不会绑手绑脚。
  套路是建立在规则之上的产物,所以我注定和它不熟。
  老实讲,以我和这女人间的体格差距,什么套路和规则都没鸟用,只要去想如何一鼓作气压倒她就好。话虽如此,我已经遇过行不通的对手,也明白这个女人和他是同样类型。
  我放低重心的同时垂下肩膀,猛烈用身体朝她撞去。兔女郎因此被我撞飞到后方,不过我又感受到一种东西碎裂成砂状的触感。与其说是砂,更比较像是擦到玻璃棉般发出细微金属磨擦声。距离拉开了。
  我重新摆出架势。
  我摆出了双手一前一后半举的打击姿势。
  兔女郎则是侧身,不过似乎没打算保护脸部,只把双手手臂低低举起贴紧身体,手掌也没握成拳头。
  中国拳法。
  虽然日本拳法举拳的位置也很低,不过看她调整重心成能随时灵活改变架势的模样,正是中国拳法那种与其讲求一击必杀,更重视使用招式的风格。
  她终于摆架势,终于愿意摆架势了。懂格斗技或类似技巧的人若非正式比赛根本不会摆出架势,更别提打架。虽然也能解释成「用不着摆什么架势」,不过其实架势一摆出来的当下,同时也成了套路的第一步。
  既然现在我和兔女郎都摆架势,代表我们都有各自的出招风格,也同样必须背负判断对手出招失误带来致命危机的风险。
  总算有了个起头。我的强袭姿势是那种外行人依样画葫芦所模仿出来的虚张声势,因此她应该没看出我要「怎么出招」才对。毕竟就连我自己都还在犹豫要用哪一招。
  ……要用哪一招?
  飞扑之后用寝技决胜负吗?还是用关节技、反击技?
  错了、大错特错。我从那个老人身上赌命学来的东西不是这些,而是只要一心思考能将全身体重的多少比例乘上加速度打到对手身上。简单明了的技巧,不带任何迷惘。
  如果我真有迷惘,也是针对打到兔女郎腹部时那股不寻常的触感。感觉根本没对她造成多大伤害,或许她身上那套诡异的兔女郎装多少有铠甲的功用吧。裤袜也一样,异常的滑。
  既然如此,目标就剩头部了。顶着一头白发的头上看不出有任何陷阱,所以得打中她的天灵盖。我自豪的第六感,为了打倒交战对手磨练出来的第六感告诉我只打身体是行不通的。
  兔女郎此时简直像缩时摄影一样瞬间逼近,并高高抬脚交互踢来,一阵有如龙卷风般的旋风腿,甚至同时加上拳头的全力攻击。
  睪丸、眼、喉咙、肾脏,她净是瞄准这些要害打来。
  不管怎么出招都一定是二连击,我的攻势也因此被迫中断。话虽如此,一昧防守终究会落得被击败的下场。中国拳法不会用擒抱,而会用攻下盘这种更加艺术的方法撂倒对手,再跨坐到对手身上追击。
  所以我用轻拨来化解。
  不是接招,而是反推回去。
  正因为重视连击,每次出手的力道都很轻,也才会招招瞄准要害。预测攻击加以反推,这样不只能对用来攻击的部位造成伤害,也能让命中的位置偏离。明明是拳来腿往的打击战,到头来又好像变成柔道见招拆招,缓慢又一步步让对手丧失平衡。
  我依然有办法出手,但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得。兔女郎在封住我动作的同时,也在寻找我露出破绽的瞬间,这就是所谓「拳脚缠斗」,让对手出招来自取灭亡。然后这些不过是前菜,主菜还在后头。
  那个老人就是如此。
  不只是扎好马步出招这三两字就能形容,而是彷佛把全身体重凝聚在打击点上般给予沉重一击。只要能顺利命中,无疑会成为最简洁也最强烈的一击,宛如把整个身体扑出去的杀着。
  像现在这样用连打牵制我,不过是为了达到那一步的暖身加速罢了。
  当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出手。都做成这样了,总不会不秀一下吧——我抱着如此期待独自兴奋起来。
  转、转、转转转不停地转,简直就是用锁链投掷镰刀或分铜锁前,将质量汇集至一点,再释放出去。
  我就在等这一招。
  经过不停回转后释放出来,等同彻底呈现「离心力」这三个字的惊天一击,将成为足以毁灭我一切的一击。我全身活像水受震般剧烈颤抖,满心期待着这个瞬间。
  跳吧跳吧,继续高兴地跳妳的陀螺舞吧,给我继续跳吧。
  反正等会儿妳的必杀技就会为我所用。自从杀死那老人之后,我想的一直都是这件事。
  我管妳身上包着什么,就算是铁铠我都会贯穿给妳看,对妳使出全力的必杀一击加以反击。身为一名打击技使用者,没有比这更令我高兴的事了。
  但是,我不得不放弃如此诱惑。
  虽然觉得遗憾也没办法。
  真的太可惜、太遗憾了。
  我可不能为了她这一击而丧命。我一边抵挡她这次的发劲,一边假装承受不住她的攻击往一旁倒去。尽管看到这女人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我还是得放弃现在就还手击垮她的欲望。我得先澄清,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有机会使出那招的机会。
  我往旁一倒,而其实我背后一直都有阵凉意。
  枪声炸裂。
  我只好看着确信自己已经获胜的兔女郎那讶异扭曲的表情来获得满足了。
  腹部遭410号口径的霰弹块直接命中的兔女郎整个人往后方弹飞。倒在地上的我则往后看去。
  看到的是拿着自豪的「法官」站在原地的燐华。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trings 于 2016-12-10 16:49 编辑

  8.CROSSBOW BOLT
  
  好久没把「法官」对着人,以要杀人的念头扣下板机了。
  我锻练手臂不是为了减肥或维持身材,而是为了能用这把枪杀人而锻炼出来的结果。其实不只手臂,我全身上下都练。不过毕竟没练到像龙童这样能徒手杀人,倒也不算太显眼。
  我本来是想连龙童一起杀掉的。
  老实讲,我在扣下板机的前一刻,脑袋里只充满要把子弹射进人体内的喜悦,所以对象是谁根本无所谓。
  龙童巧妙地躲开了。明明集中注意力在互殴,竟然还有办法察觉周遭,尤其是背后对准他的枪口。我知道他在肉体方面是个怪物,不过竟还能像鸟那样以肌肤感受空气对流,又能像蝙蝠般听到细微声音。
  所以「法官」射出的熊弹才正中了兔女郎腹部把她击飞。下一发装着鸟弹,蛇弹和熊弹也都有剩。左轮手枪真的太棒了。
  毕竟能自己挑选下一发射出的子弹。
  我还没把枪放下,双手握着的枪把因汗变得湿滑,挺舒服的。
  「燐华,那个还活着喔。」
  「我知道。」
  地板上传来龙童的声音,不过我没在看他,只盯着被我击飞的兔女郎。其实我满佩服自己能把枪口对准眼前倒地的女人,因为真的很重,光要举枪瞄准目标而手不抖已是一大苦差事。
  「Taurus the Judge」
  绰号「法官」,拥有回转式弹仓,能发射霰弹的手枪。
  虽然重量才约一公斤,不过要一直举着也很累人,更别提要准确瞄准目标了。
  当时给我这把枪的美国人说它「一点屁用都没有」。的确,它以手枪来看真的派不上用场,没有膛线不只让它子弹飞不远,命中率也奇差无比。枪管则是太短而无法改良,也称不上一把像样的霰弹枪。
  不过这样就够了,我只是想体验手掌中爆炸的快感,并在出拳打都比较快的极近距离开枪而已,因为爽度十足。
  射中人的话更爽。
  所以我又对着倒地的兔女郎开了一枪,用的是霰弹。龙童吓得往旁边躲开,看来他知道就算是这个距离,子弹也会散得很开。
  原本倒在地上的兔女郎往后跳开闪躲。她虽然没晕过去,不过倒地装死让她的反应慢了一点。熊弹的话勉强还来得及,但我这发是鸟弹,绝对没办法彻底躲开。
  细小铁块弹到柏油路面后反弹,还把地面稍微挖出坑洞。
  血从站起身来的兔女郎左臂滴落,藏在亮红太阳眼镜下的双眼狠狠瞪了过来。看来即使挨了两发三鸟弹,她的左臂依然举得起来。毕竟是小颗铁弹,真想取人性命还是得用熊弹这种真真实实的铁块吧。
  兔女郎的身影突然消失,她动了,好快。
  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就是这么回事吧。
  先踢落我手上的「法官」,再瞬间折断我的颈椎骨——
  让我免于如此死法的是龙童,他从一旁弹起身来一脚踹来。不过与其说是在保护我,更不如说他只是想从旁杀了兔女郎而已。
  当我正打算再开一枪的时候,被他开口制止。
  「别开到第三枪,吵死了,又引人注目。」
  「都开两枪了你才在说喔。」
  「我的意思是妳一直开枪很烦。」
  看来龙童是要我别碍他的事。兔女郎被他撞开后没有再靠近,瞧她眉头紧皱,整张脸也显得僵硬。
  似乎是龙童这一脚起了作用。不过惊人的是,兔女郎明明是腹部正中这脚,却还只是「起了作用」而已,换作是我早死了。看到她体内竟有如此力量,让我相当羡慕。
  刚才我观察兔女郎和龙童交手,发现她似乎不是只软脚兔。结果看着看着就太过兴奋,才会想靠过去朝她开枪。
  我心中藏着对力量的渴望,不会错的。
  学格斗技或不停练身体等手段都无法满足我。假如我拥有龙童那样的身体或许会满足,但很可惜的是我不管再练几十年,也无法获得让自己满足的力量。
  打从小时候我就明白这点。
  不管对手是男的女的,我都会马上冲上去又揍又踹,也因此被所有人讨厌,更曾经被来报仇的人痛打。总之,我常做一些就算是女人也不能被原谅的事。
  我不恨那些人。
  我有的只是懊悔,明白自己再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理想目标的懊悔。
  从我被生为女人就已经注定,不管骨架、肌肉、体质、甚至才能等等种种要素,都成了我最大、最棘手的绊脚石。而没有这些我绝对得不到的东西,我的欲望和渴求便无法满足。
  然而,虽然我本身毫无自觉,不过我似乎长得还算可爱。
  外表似乎长得不错。

  不管是男是女,有一副好外表都该值得庆幸,但是我却觉得根本无所谓,就算我长得像藏獒那种大型犬也没差。不如说,那样我会更高兴。
  可是我个子娇小又可爱,常常被人搭讪,简单来说就是受人喜爱。其实受不受喜爱这种事等同别人对自己有好印象,感觉当然是不坏,但我无论如何只想获得力量。
  比起任何东西,我最想要的就是压倒性的力量。
  所以我才萌生了「手枪」这个选项,结果我毫不在意的外貌头一次派上用场。一个搭讪技巧烂得要死的美国人缠上我,他是个军人,一听到我想要把手枪,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手枪也分好几种。
  他让我试射了许多不同的枪,无论哪一种的反作用力都让我难以负荷。我看上的是大口径左轮手枪,只要增加火药量就能提升威力。不过由于弹匣的尺寸会跟着变大,枪身也会变长,到头来整把枪还是太大了。
  那时候我已经认识龙童。看过他的实力我只觉得羡慕,手枪等级的威力和他根本不能比。虽然拿类似狙击枪的大型枪就能解决,不过我不可能扛着狙击枪到处走。我想要的是那种能随身携带、当成身体一部分来使用的压倒性力量。
  最后我选了「法官」,刚好能塞进手提包的短枪身实在完美。一个没装多少化妆用品,只塞了生理用品和手枪的名牌包。
  能和龙童的一击相提并论的武器,能控制在掌上的爆炸性威力。
  我不断进行着发射这把枪的练习。与其浪费力气去追求那些永远达不成的目标,不如赶紧变换跑道到触手可及的目标。
  然后我开始想对人开枪,钱什么的只是其次。我不过想利用这压倒性的力量残忍地把他人粉碎,才会参加那次的袭击。其他人的命和生活关我屁事,我早就打定主意要过一个只顾完成个人目标的人生。
  第一次对人开枪的快感让我高潮。对方根本没料到我会从手提包里拿出这种玩意,更万万没想到我会毫不迟疑扣下板机。第一发没彻底命中,不过由于用了霰弹,就算是那种距离也能射中几颗。趁痛觉让对方动作慢下来时,回转式弹仓已经装好下一发子弹。
  我的子弹无情地射穿了受到惊吓而动弹不得的对手。
  对手的头部与其用炸裂形容,还比较像是被巨大的长枪撕裂,彻彻底底飞散四溅。
  要是我是男人的话,大概已经射精了吧,因为我的子宫在毫无抽蓄、湿润的情况下瞬间高潮。有种说法是女人是种能只靠精神快感达到高潮的生物,看来我正好就是活生生的案例。
  换做龙童的话又如何?
  他感受到的是不同的快乐吗?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比较像是背负着某种使命,并享受着使命带来的压力,像是永无止尽的调情。而他射精的瞬间,只有在自己或对手任一方死亡的当下。
  我刚才看到的,正是他和兔女郎相互寻死的对峙。
  本来龙童或兔女郎两人中一定有人会死,但是我实在太想加入这种战局,才忍不住扣了板机,结果兔女郎竟然也没死成。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命稍微大了点,不过仔细想想,被熊弹正中腹部还没死,应该不是用命大就能解释。熊弹是为了贯穿熊的厚脂肪和肌肉的子弹,就算人类再怎么锻炼身体也会被射穿,内脏同样难以幸免。
  她身上穿着某种东西。
  不过我却感觉不出来。毕竟不管是用来防刃还是防弹,只要穿着那类的铠甲,全身铁定会变得硬梆梆,动起来也会不太对劲。但是兔女郎怎么看都只穿着一套兔女郎衣。
  话虽如此,挨了我一发410口径的霰弹块——熊弹都没流半滴血,结果随便射出的鸟弹稍微擦到手反倒流血,明显是在身体上缠了什么鬼玩意。
  这时兔女郎逃了,还真的跟狡兔一样灵活。
  要射逃跑中的对象,蛇弹能发挥相当惊人的效果,因为只需朝她背部发射无数小颗扩散铁弹就行了,总有几颗会命中的。不过既然龙童要我别再开枪,我也只好放她一马。龙童似乎也没有要追,而是苦着一张没彻底发泄够的脸在想事情。
  我把「法官」的保险装置锁好,收进手提包。
  我开了两枪,在大街的正中央。
  不可思议的是,这类枪声并不会引发什么骚动,除非死了人。要是遇到警察来盘问「刚才有没有听到枪声?」的话,只要说把爆胎声误听成枪声就好。
  既然没有看到尸体,若非不幸遇到临检,基本上都不会被问到。
  大概是连续剧或动画害的吧。
  为了不让观众知道真正的枪声听起来如何,做出自创特效并拿它们播放,这样人们当然无法辨别,也没有自信听出枪声到底是怎样。
  「……所以呢,那是啥鬼?传说中的兔女郎妹妹?」
  「谁知道,我走在路上她就跟上来了,我才会移动到这个好动手的地方。」
  「都有人被她砍头了,你也有点紧张感好不好。」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时时保持警戒的啊,妳也一样吧。」
  「是没错啦。」
  我时时等待着开枪的机会。
  也就是掏出枪的机会,让我得随时保持紧张感。
  「……我又得去找人讨子弹了呢。」
  「谁叫妳要用那种招摇的武器,CP值超差的。」
  「没有这点程度根本满足不了我的性欲啊。」
  我身体还在发烫。开枪却没杀成、没贯穿,简直像是调情完就停手的做爱。我对性方面的知识不太熟,也不知道这样譬喻恰不恰当。不过我倒希望做爱当真是如我所理解的这样。
  「……龙童,要去宾馆吗?」
  「……妳还是一样突然耶。我技术可没那么好喔,挺粗鲁的。」
  「粗鲁就粗鲁啊,反正我们两个各自爽各自的就好。」
  「我觉得这种事不是这样搞的啊。」
  「连我这个女人都说没关系,你就别在意了啦。做爱技巧好不就跟男仆没两样,走了啦喂。」
  我踹了龙童几脚要他快走。
  反正我倒希望他能粗鲁点。
  粗鲁到像我用「法官」射出去的子弹一样,贯穿我,杀死我,越多次越好。我对性爱就是抱持着这种愿望。我追求的不是爱也不是快乐,就只有如此。当破坏欲望蠢动却无法获得满足的时候,我心中会有一种自己能同样被强烈冲击毁坏的渴求。
  顺带一提,「Taurus the Judge」非常适合拿来自慰。
  至于怎么自慰就得保密了,我还是有那么一点节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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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9.BUSHWACKER
  
  我打龙童手机,结果没通。
  我心想夜已深,他不可能还在练身体,一时之间以为他是不是出了事,不过一小时后再打过去就通了。本来我对他的私生活没兴趣,但是这次忍不住担心起他来。
  「你在做什么?」
  「我?做爱。」
  「真难得啊。」
  「我偶尔也是会做呀。」
  「我不是说这个。看来我似乎打扰到你了啊,抱歉。」
  「最近难免紧张兮兮的啊。」
  「何况我也联络不上燐华。」
  「她在我旁边,有事找她的话我叫她来听?」
  「……对象是燐华?」
  「因为她突然发起春来。」
  燐华虽然外貌长得那样,但我知道她不是所谓的「公交车」。既会挑对象,甚至我都还在怀疑她是否不太擅长那方面的事。总之不是种毫无理由就发春的类型。尽管不能排除她们两人正在交往,但我没实际问过。再说了,不只龙童不是会渴求女人的人,燐华也应该正在和美国军人交往才对。
  然后,我其实知道燐华发春的真正原因。
  「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提到的那个兔女郎找上门了,超快的。」
  「是你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遇袭的吗?」
  「在我正要使出全力之前燐华开枪射过来,要是没闪开我就被射死了啊。」
  我心想,燐华肯定打算连他一起射死吧。
  用手枪射人会让她突然发春。我知道这点后一直犹豫该不该说,但想想也没特地讲的必要,就没其他伙伴说了。
  「所以呢?对方又穿着看起来像兔女郎的打扮吗?」
  龙童和燐华两人聚在一起的话战斗力太强,真想叫他们其中一人过来我这里。袭击这两人的对手不只不要命,恐怕还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吧。
  「被她给跑了啊。」
  「你和她两人都在,对手竟然跑得掉?」
  「干嘛把我们说得像什么怪物一样啊。」
  「的确是怪物啊,你和燐华都是。真亏那个兔女郎逃得掉啊,你的拳头对她不管用吗?」
  「那家伙穿着铠甲,只是看起来像兔女郎装而已。仔细想想,女子摔角手也穿着类似的衣服啊,而兔女郎穿的是装甲进化版。还有裤袜的材质也很奇怪,怎么抓都抓不住。或许她的装扮看起来很蠢,不过真要说起来,大多数的格斗技不也都穿着一条内裤在互殴吗。」
  既然龙童都这么说,那应该就是了吧。这部分怎样都好,她要穿什么衣服都随她去,我在意的只有这奇装异服的家伙盯上龙童这一点。
  也就是说对方毫无疑问,明确地盯上了我们。
  想要阻止情报外泄已经太迟。
  「……对方是中国人吗?」
  「我又没跟她说过话,何况如果因为她用中国拳法就说她是中国人,这也不太对吧。」
  根据龙童的说词,似乎连燐华在极近距离用霰弹块射中兔女郎,也没能贯穿她的身体。
  「Taurus the Judge」毕竟是把诡异的霰弹枪,射出的子弹是没有多强的贯穿力没错,不过如果对象是人的肉身,就算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没效。加上龙童说兔女郎被鸟弹的小铁弹擦到后有流血,那就更不会错了。
  「……知道了。你叫燐华听电话吧。」
  等换燐华拿电话后,我开口拜托她几件事,看她能不能靠那个美国军人的关系想想办法,要钱还有来雾的那份可以用。
  「他喔,我随便说他都会听啦。」
  燐华若无其事地回应。明明都跟龙童上床,讲白一点就是偷吃,却总是向男朋友提出无理要求。恐怕这是燐华在自己心中的盘算吧,和军人之间是爱情,另一方面则拿龙童来发泄冲动,至于她的对象们知道后会不会领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阵子小心点。如果直接被砍头就算了,要是像玻璃人那样下落不明,情况只会越来越棘手。」
  担心是一回事,不希望她们把事情越搞越复杂又是一回事。
  我挂断电话后开始沉思。
  中国人,中国黑帮。
  我太小看他们了吗?有露出破绽让他们发现我真正的目的吗?
  是从来雾开始乱放话开始的吗?不过那家伙也没蠢成那样,至少不会到处炫耀「我就是抢劫犯!」吧。希望如此。
  中国黑帮盯上的是地下银行的钱。
  将那些非法、不能见光的钱聚集起来送回本国。害怕留下线索的他们不靠数据档案办事,而是像走私货物那样运送现金。不过正由于他们采用这种手法,我才能想出从旁抢劫他们的计划。时间点抓得刚刚好,而且我们都能全身而退。
  尽管说是中国黑帮,也因国土广大导致派阀林立,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以出生地来区分。一个中国人来到日本后只要报上自己是哪里人,该地域的组织便会将他纳为伙伴,并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日本分派适合的工作给他。
  为了运送而搬运现金,想把钱藏起来的香港黑帮。
  想抢钱出手袭击的,则是来自黑龙江省的小混混。
  我就瞄准之间的空隙。
  黑龙江省一派的黑帮发动袭击的时间点,是在我们把钱抢走之后。根据老爸的说法,公安课完全将注意力放在袭击方身上,没有在暂放那笔钱的地点布署警力,是因为害怕黑帮们有所警戒而中止行动。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得不先让他们展开行动。
  然后,我事前就知道钱放在那里。
  老爸压根想不到我是会做这种勾当的儿子。
  包含现在在我旁边的铭次,加上燐华、龙童、死掉的来雾和下落不明的玻璃人,我绝不能让老爸发现我和这些人有牵连。
  我们杀了两人。
  由于怎么想都不只是个平凡的家庭,就把他们当作负责保管钱的共犯杀了。
  接着我们赶紧把钱搜刮一空,留下些陷阱后逃走了。尽管我们事前为缜密的逃亡计划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演练,结果正式动手时明明开了两枪,现场却连条封锁线都没拉上,顺利得有点令人傻眼。
  我后来才听说,原来这起案件还牵扯到警界的派系斗争。
  警视厅公安课和警视厅组织犯罪防范课之间谨慎地互相推让。
  公安课的目的在抓住中国黑帮的人,因此必须得让他们采取行动。不过在那之前,公安课还得避免在目标的据点方面和组织犯罪防范课扯上关系,深怕会引发两部门间争功的状况。如果有民众报案的话情况或许会变,但是公安课似乎完全阻止了这点。
  放钱的那户家中有对母女留守。
  尽管家中还有其他值钱货品,但我们看都不看一眼。至于想出手非礼那个女儿的来雾则在遭玻璃人殴倒后才不情愿地离开。让玻璃人来动手刚刚好,不然换做龙童,来雾当场就死了。
  何况在离开之前,还有件非得要来雾来办的事。
  我要他从那户家中的计算机发邮件给所有他认识的不良分子,说是有户任人抢的民宅,里头有许多值钱的物品和不少现金,还附带两名被绑着的女人。
  当那群人飚车或开车现身的时候,我们六人早已远走高飞。那户民宅的位置远离其他房屋。旁边有座宽敞、夜晚却禁止进入的公园。等到不良分子一进到屋内看见尸体铁定会吓到,不过也会硬是逞强,一个个进到屋内搜刮财物。
  此时终于轮到中国黑帮登场。
  他们肯定是一头雾水,当然也不会眼睁睁放过这种货色抢走了属于他们的三亿圆吧。冲进屋内的二十几名小混混大多遭到数名持武器的中国人杀害,其余则是一哄而散。
  最后,一团火光燃起。
  仓皇逃跑的黑帮所留下的车加了满满的汽油,拿来湮灭证据虽稍嫌不足,不过多少产生了效果。日后那些黑帮们有一半还是被逮到,另一半则逃回了本国。
  听说搜查过程一波三折,不过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没被任何人发觉。
  由于钱没有马上平分而是由我保管,使我有时间好好观察其他五人。
  湮灭证据由小混混和黑帮分子连手完成。案发现场被三十几名小混混破坏,最后几名中国人把他们杀了后一把火烧光,完美。
  被逮捕的中国黑帮随后都被遣送回国,下场我就不得而知了。
  作恶多端而遭逮捕的小混混之中有两人被判死刑,多数被判不得缓刑的多年徒刑,一年半载是出不来的。整起事件以凶恶的杀人强盗案做结。那对母女则是烧成了全裸焦尸,成了无法开口的死人。
  这起事件被形容是一起「乱七八糟」的事件。
  乱七八糟就对了。
  为了要让案情水落石出,给社会大众一个合理的交代,任谁都不会去想到这户民宅里曾经暂时性地藏有黑钱。尽管公安课是有点蛛丝马迹,但是现场被破坏成那样,不难假设钱早已被不知名人士取走,甚至就连到底有没有这笔钱存在都成了未知数。
  三个集团参杂在一起各自胡搞瞎搞,却又和彼此毫无瓜葛,而这种看不出前因后果的事件只会让警方捜查起来更为棘手。与其查出真相,有时甚至为了先给社会满意的答复而导致乱抓人交差的冤罪。这正是我构思出的理想犯罪,比起思考怎样不被发现的手法好上数倍。
  结果事到如今,对方才找上门来复仇。
  中国黑帮盯上我们并展开行动。
  看似合情合理,却又有点不太对劲。
  铭次坐在书桌前盯着多重屏幕,却不是在看股市画面。自从搬进这栋透天厝之后,铭次就没玩股票了。这原本是栋没有人要租的透天厝,屋子本身虽然不大,不过附有宽广庭院和高耸围墙。
  四面八方都看得到监视器。
  这栋透天厝简直像黑帮老大用来藏身的要塞。不过其实最近这一带的黑帮也过得十分和平,因此才会把没有使用的房屋按月出租给我。
  我用来雾的钱大方缴了租金。
  原本就是没人要租的房屋,租金自然不会太贵,我另外报上老爸的名字和两三个情报就租到手了,看来他们似乎是想卖点人情给我这个公安警察长官的儿子。
  铭次现在正在看的是所有监视器录下的影像,多重屏幕上的九宫格画面上分别映出不同影像。当然,它们通通具备了夜视功能,因此照出来的样子和白天没有太大差别。
  「……来了三个啊。」
  「真亏他们找得到这里。」
  「三人通通穿着像特殊部队的装备。」
  「他们好像没在管监视器。」
  「他们觉得没差吧。还有,三人还各自穿着不同国籍的特殊部队装备,真细心呀。」
  「我分辨不出来。」
  「美、中、韩三国吧。」
  「日本被孤立了啊喂。」
  「武器应该都是手枪。」
  铭次冷静观察着画面,分析着三人的武器和装备。
  「看起来像是那种在军事用品店买来角色扮演的生存游戏宅啊。」
  「我倒是希望他们不要跑到别人家玩生存游戏。」
  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三名入侵者。
  用面具遮住脸,无法看出样貌。
  「有办法杀掉或活逮其中至少一人吗?」
  「除非他们上钩啊。」
  「我们这里也被他们抓走玻璃人啊,抓来回敬一下刚刚好吧。」
  「又还不一定抓得到。」
  「总之,世上没有比俘虏更好的情报来源了。」
  铭次开始专心敲打键盘。
  这间屋子里还有满多用来击退入侵者的陷阱。兼具夸张的效果和有效的吓阻力,而且不管要在什么时机怎么发动,通通能在这间房内进行操控。
  「看我把三人通通活捉。怜,你负责找些擅长拷问的家伙来吧。」
  「拷问吗?」
  其实我正在想别的事。
  这次袭击的意义。
  玻璃人在遭受拷问或其他因素而泄漏出钱在我这,于是冲着我来。这还没什么,重点在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假设他们是针对铭次来,这人数也太夸张。现在对方派三人来抓我们两个,比例上是还说得过去,再不然就是还有一名同伙在某处待命。
  就算这三人都是中国人。
  都是中国黑帮。
  是被我们一伙抢了钱,面子丢光的家伙们。
  他们又到底怎么嗅到我们的?嗅到连老爸都没发现的犯行?
  还有兔女郎。
  像这种穿着特殊部队装,拿着手枪找上门就算了,来砍头的兔女郎怎么想都太过异常。
  咻磅!屋内某处传来如此巨响,一种又重又大的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
  「抓到一只。」
  铭次笑道。
  快速敲打键盘的手简直像生物在蠕动。
  原来他不是事先设好陷阱,而是看时机手动启动。
  虽然做起来很累,铭次倒是乐在其中。何况如果由人手动操控陷阱,相信入侵者根本防不胜防,因为这已经等同一种远距离攻击了。
  「要不要先把其中一个干掉?」
  「没关系吗?」
  要杀容易,后续处理起来才麻烦。幸亏这屋子内有间地下室,里头大概也有类似下场的人。说是这么说,事情并非简单到用想的就能成功,要是杀了一人,残党可能会暴怒。尽管目前只有金钱纠纷,假如对方为了替伙伴报仇冲过来,事情瞬间又会更棘手。虽然不能排除对方在入侵后发现戒备森严,就此打消袭击念头的可能。
  我看向屏幕,上头显示着看起来就像在玩角色扮演的三人组,既没人穿着黑西装,当然更没看到什么兔女郎。其中一人中了陷阱后脚骨折,动作顿时慢了下来,目前三人都只能在院子里晃来晃去,想不出闯入的办法。
  那名脚骨折的入侵者开始朝屋外爬去。不惜用爬的也要爬出去,表示外面一定有什么能帮助他的东西。铭次调整监视器,照到外头停了几台轻型面包车,而他最后爬进了其中一台。能清楚照到车牌。
  「你能只把他们赶走吗?」
  「其实,这屋子有个能喷射液态氮的装置。」
  「听起来很有趣,但还是拜托你住手。」
  我开始好奇先前住在这里的黑帮究竟是何许人也,因为保全系统实在太夸张。虽然不排除可能是一时兴起加装的,但是通常这类兴趣取向的装置都没什么实用性。
  铭次又敲了几下键盘,结果画面中的另外两人开始蹲在地上痛苦咳嗽。
  根据铭次的说法,似乎叫做「防狼喷雾豪华直射版」,危险程度尽管比不上液态氮,倒也不遑多让,使两名入侵者最后只能压着眼睛和鼻子虚弱地往屋外走去。
  「你打算怎么办?」
  「我听你的,用来雾的钱,也动用老爸的关系。」
  「加油啊国王。」
  「我觉得还是叫行长就好了。」
  「都握着财力、情报和武力了,不叫你国王还要怎么叫。」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也难免浮现「这国王也太寒酸了吧」的念头,顶多只有班长或学生会长的等级。这些东西无论哪一项都不是我的私有物、不是自由、更非无所不能。
  不过,虽说要动用老爸的关系,他应该还是不会让我使用车牌自动辨识系统,而我也不打算做到如此地步,太深入了。毕竟只要被他人拜托事情,不管是谁都会想问、想知道为什么。
  世上有许多只要一扯到钱,就会有效率地替他人办事的人,对这些人当然就不必解释太多。简单来说,这群人或许会对委托人稍做调查,但并不会深入干涉。
  如果没出什么天大差错,他们也不会背叛委托人。不过假如我说「可以协助我把一笔非法得来的三亿圆藏起来吗?」我肯定会遭到背叛。
  我也不是傻子,关于这方面我会好好处理。就算要租车就得用到身分证,但最近伪造身分证是件难事,就算真的用了也会多少留下痕迹。
  既然我们有了进攻的筹码,比起随意杀掉入侵者刺激对方,现在应该用这种方法妥协。
  铭次的手还意犹未尽地在键盘上空蠢动。我是很想看看被液态氮喷到的人碎成粉末的模样,但也不知道是否真会变成那样。再说就算人都成了粉状,等到解冻后收拾起来也很麻烦。
  「照这个样子看来,现在暂时外出不得啊,虽然我没差就是了。」
  铭次如此低语。他本来就不是个常往外跑的家伙。
  他会用网购买食材,再嚣张地自己煮饭。
  「毕竟走在外面被那种的袭击可受不了。」
  「可是我不得不出去啊。」
  因为还有拜托燐华的事要处理。
  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但如果至少能弄清楚袭击者的背景或掌握一些线索,情况会大幅改变。加上来雾的钱还剩不少,要玩持久战也有办法。
  「……怜,以防万一,我再跟你确认一次。」
  「确认什么啊?」
  「我们之中除了你以外都是士兵,说好听点顶多算大臣而不是国王,和将棋同样道理。即使我们其他人都被杀死,只要你还活着就等于我们赢啊。」
  「……如果你是指我保管的三亿圆,我可以随时把它平分给所有人以防万一喔。」
  「我才不是在说钱。你是公安警察长官的儿子,拥有我们没有的特权。再说,抢三亿圆这件事要是没你在根本成不了事,而之后不管将钱谨慎保管、建议我们其他人用钱的方法、或是做出当机立断的决择等等,都是只有你才办得到的事啊。」
  「……你这是在夸我吗?」
  「我是在告诫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或牺牲任何人,你都要给我活下去。」
  「好啦,我会尽量努力。」
  铭次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后只叹了口气就没再说下去。
  他肯定察觉到我内心想一了百了和自暴自弃的念头,所以才会这么劝我。
  我或许是国王,但不是什么贤君,只是个疯狂的王。
  事到如今,我对自己的评价早就无所谓。
  至于要不要动用玻璃人那份钱,看来还得再观察一阵子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10.YOU ARE IN ROCK(3)
  
  杀了吧。
  越来越常浮现这个念头。
  过去吵过的架、见过的械斗场面,每当我想起这些回忆,就越来越分辨不清现实和妄想的界线。而明明只是在回想过去,大脑却爱过度加油添醋。一般来说都会自我美化,不过我恐怕正好相反。
  打输、被海扁、被玩弄嘲笑的记忆一一伴随鲜艳的色彩浮现出来。所以我才想杀人,涌出非杀不可的杀意和熊熊怒火。
  原本无精打采的我,此时激动到身体都热了起来。
  没有人来看我,只会固定递食物进来。我全身上下都是疤痕,不过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清楚的思绪和集中力严重衰退,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妄想,却也因此激起我的愤怒,不仅导致全身紧绷,连呼吸都乱成一团。
  杀了,通通杀了。
  对象是谁都没差。
  开始对空气拳打脚踢。
  我稍微学过一点格斗技,不是什么能说嘴的事,何况一下就放弃了。不过我也因此学会了揍人踹人的动作,这些动作只要反复做、用力做就能发泄怒火,只是现在一发泄完又会马上燃起。要是眼前有个沙包的话,大概早已被我揍得稀巴烂了吧。
  我正强忍自己不要去揍或踢墙壁,因为难保会揍到手脚都烂了还停不下来。虽然我没差,真的没差,不过还是忍了下来。
  理由是觉得太浪费了。
  既然要打,就该找那种能破坏的东西来打。我好歹还是知道墙壁用拳头再怎么揍都不会坏。与其说是理性,更像是根深蒂固的常识告诉我揍墙没用,进一步产生花力气在这种事上很浪费的想法。
  谁都好,快来个人。
  最好是个人类。猫狗也行,反正我会空手将之痛殴一顿,再用指头或牙齿把身体撕碎咬烂。就算人类撕起来的手感比不上猫狗也没差,我只是想对有血有肉的生物发泄这股破坏冲动罢了。
  我的手脚动得还满利落。到头来,技术这玩意不过是种附属品。
  只要拥有一身强韧的肉体,不管怎么拳打脚踢或受到伤害,相较之下就是赢人一截。
  汗不是用滴的,是直接喷出,心跳速度快到简直胀破胸口。相较之下头却依然昏昏沉沉,只剩永无止尽的杀意不停涌现。假如现在要我立刻继续练格斗技,应该会有惊人的成果。
  其实我明白。
  这种感觉的源头是什么?我大概猜到了,当然是被下了药。
  应该是种兴奋剂。如今我身上没半件衣服,下体却一直是硬梆梆的状态,虽然比起垂下来还不碍事所以没去管它,不过这并非性欲造成的勃起,而只是种生理现象。
  如果类似的药效果都强成这样,也难怪会遭到禁止。毕竟我心中想殴打别人,甚至将他们大卸八块的冲动一直没有消失。人不可能一直都在发怒,因为会累,要说会腻也没关系。一般来说气了一阵子后,就会突然觉得根本无所谓了。
  尤其是像我这样剧烈运动后,本来该有的虚脱感竟迟迟没来。只好放任源源不绝的情绪操弄身体,直到疲惫至极不支倒地后昏睡过去。加上周遭没有时钟,更让我动到最后的一分一秒。
  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有一餐没一餐,没饭吃时喝水,有饭吃时狼吞虎咽。不管是哪种状况,隔没多久理性就会到达极限,无法压抑身体乱动起来,动到身心都疲备不堪后直接累倒。这样身体当然不会正常,头脑也跟着越来越糟。虽然我的头本来就没好到哪去,但现在却是头痛、呕吐感、发烧持续不停。明明状态怎么想都差到不行,身体却还是跟中邪一样动个没完,不动就完全静不下来。
  而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我正在开口说话,正在咒骂着人。
  不管是以前讨厌的家伙、喜欢上的女人、父母、亲戚、教师、根本不认识的名人或艺人等等,总之想到谁就骂谁,一边对空气拳打脚踢,一边在妄想中把他们大卸八块。
  若从客观角度来看,我铁定彻底变得不正常了,不会错。就算这里没镜子让我照,但像我这样鬼吼鬼叫又不断对空气出拳踢脚,根本有病。
  我正逐渐变成一只人型野兽,甚至开始觉得人型的身体很碍事。
  快来人,拜托来个人。
  拜托在我还保有理智的时候过来,我想在清醒的状况下和生物交手。就算我可能会因此丧命,不过疯疯癫癫地杀人一点都不有趣不是吗?既然已经欲求不满到撑不下去,还不如带着理性按下启爆按钮。
  在兽性侵蚀了九成理智的时候,终于来了。微弱的理性察觉到眼前有我能撕咬的对象,总算来了啊。
  我用仅存的理性暂时压抑住想动手的冲动。
  勉强带着理性看向前方,是个小个子的女人,兔女郎衣加裤袜,白发配上亮红镜片太阳眼镜,特地秀给人看的摇摆兔耳。啊,不用明讲不也知道吗?
  是兔女郎。
  肩膀以上的肌肤裸露,脚上穿着高跟鞋。我一想起屁股曾被那双高跟鞋狠狠摆过一道,瞬间燃起熊熊怒火,把仅存的理性燃烧殆尽,只想把她大卸八块。
  我的下体依然硬梆梆地勃起,但是却没有半点想要侵犯这个女人的性欲。
  如今的我几乎成了一只野兽,野兽在狩猎兔子的时候哪来性欲可言?
  既然穿得一身像是兔子的装扮,那我就当妳是只兔子,把妳啃个精光,最后留妳一只脚做护身符吧——理性随着这些念头越来越薄弱。
  还没,再撑一下。我瞪向那对晃来晃去的兔耳头饰,那到底是怎样?意义何在?为什么要戴那种玩意?兔女郎衣、裤袜、高跟鞋就算了,白发和太阳眼镜也没差,就只有那个头饰莫名其妙,越看越烦躁。我瞪着站在远处的兔女郎,故意让烦躁感累积到最高点,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释放出来。兔女郎作势防守,现在我倒是很感谢她让我来进攻。
  我一口气缩短距离,欢喜的狂吼丝毫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蹦出,活像野兽的咆啸声。我没有出拳或踢脚,那种照着规矩来、用来比赛的技术根本无所谓了。我只想冲上前揪住她,虽然被她跳到一旁躲过,我依然有办法应付。只要猛烈扑上去,不断扑上去就对了,这样做的气势远比用半调子的技术攻击有效。
  学过格斗技的人在打架时输,而且还是输给门外汉的状况其实并不稀奇。何况现在我可是张牙舞爪,冲撞的力道也比脑袋清醒时还猛还狠。看来我已经快变成披着野兽外皮的人类了。
  毫无计划的攻击反倒能够放手去冲,毕竟无论是担心、恐惧、后几步的出招和体力调配等等,什么都不必去在意。
  兔女郎一脚从正前方踹来,鞋跟可说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如今的我全身神经为了打架变得异常敏锐,让我迅速做出反应。我以回旋踢迎击将她往旁边踢,而兔女郎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因为她招架不住失去束缚后的我全力一踢。
  我把脚收回,兔女郎也做了同样动作,不过我比她快了一步,应该没错。
  兔女郎这时竟以原本当轴心的右脚一踏冲进我怀中。这动作相当胡来,硬是利用惯性把原本不稳的平衡拉了回来。不过这时我已经收回了脚。
  全力挥出短勾拳的同时,我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一拳撞在兔女郎肚子上,触感真是棒极了。像是沙子一颗颗碎裂滑落,又像把肋骨打到粉碎性骨折的触感。
  突然之间我喘不过气,回过神来时已倒在地上,喉咙传来一阵剧痛后开始狂咳,原来是喉结受到重创,这臭娘们给我用大拇指直接刺来。扎扎实实挨了我一记短勾拳,竟然还能回敬足以打飞我的一击。
  兽性开始衰退,恢复到两成的理性开始打算思考状况。尽管如此,我还是用受创的喉咙边吼出混着痰的叫声边站起来。
  还可以,我还能再撑一会。以我和她的体格差距,要比力气我怎么可能输。
  就来厮杀吧。关节似乎有点脱臼,但是关我屁事,看我拿这些关节换妳的命。
  我朝她下面挥出的拳头又被她飞跳躲开了。明明就穿着高跟鞋,但打从刚才开始却听不到半点脚步声。原来是她一直踮着脚尖在跟我打斗,鞋跟根本没碰到地板。这时我才发现她那双裤袜底下小腿肌肉隆起的部分,竟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胸口以上外露的肩膀和手臂也一样。虽没有说多粗,但也隆起了圆滑的曲线。原来她根本不是瘦,而是体内的肌肉多到把脂肪层往上压。那副娇小的身体里到底藏了多少肌肉?
  但是她肯定有极限。就跟我永远成不了重量级一样,这个兔女郎绝对达不到我的体重,更别提二十公分以上的身高差距。
  她又往我怀里钻,一记只靠手臂力量猛戳过来的拳头深深凹进我的脸颊。痛是满痛的,但也没到让我站不稳脚的地步。我这次不用拳头反击了,又不是在打格斗技,再说现在怀里可是有个和我身高差超多的兔女郎。
  只要从上方把她压垮就行了。
  我硬是往她身上压,把她压在底下的同时本来想顺便用膝盖往她脸上招呼,却传来一股被挡下的感觉。不过既然出手阻挡,表示她目前动弹不得。所以我顺势抓住她头往地面撞,一声痛苦呻吟跟着进到耳中。
  此时由于被裤袜包覆的大腿后侧出现在眼前,我于是不客气地一口咬住。想废了她的脚当然是理由之一,不过我其实单纯想撕碎啃咬。不是要吃她的肉,只是我的暴力冲动转变成撕咬的行为罢了。
  咬上去之后传来与我预期中不一样的柔嫩嚼劲,舌头却感受到诡异的味道——是一股油味。嚼劲也一样,与其说在咬肉,嚼起来更像软过头的橡胶。结果大腿不一会就溜走,害我变成在咬空气。
  同一时刻,我的整个身体被来自下方的力道举起,原来是兔女郎只靠一个弓身就把我弹开。我滚了一圈后重整架势,只见兔女郎的鼻子红肿,还喷出了鼻血,但却丝毫没打算擦,而是缓缓把她那副像兔眼的亮红太阳眼镜拿下。
  一对布满血丝的双眼出现在我眼前。
  双眼红得简直就像得了什么病,原来她是为了遮掩这种异状才戴太阳眼镜。不过,我想我的眼睛现在大概和她一样都是血丝吧。
  双方都不是人类,都成了野兽。难不成那些家伙就是要把我变成这样?就跟我来到这里后和之前明显不同一样,这个兔女郎也不只是外表看上去的少女。事到如今,我才总算想通了。
  他们是为了让兔女郎有个能对练,能实战训练的对手才把我搞成这副德性。而兔女郎本身也是如此。
  我造成的打击伤害有是有效,不过就是缺乏关键性的一击。
  如果我能更重一点,让体重增加打击力道的话或许不一样,但我却只有轻量级,不再重个三十公斤就得不到我渴望的力量。
  由于我肋骨断了,动作变得迟钝,无法像刚才那样跳跃来闪躲攻击。另一方面,兔女郎依然维持用脚尖移动,不过脖子上明显渗出汗水。
  相较于我缓缓恢复理智,对手反倒缓缓化为野兽。
  她冲了过来,我就在等这个时候。
  我对准她的下体狠狠反击。因为那里和脏器连结在一起,只要受到打击就会造成剧痛,即使是女人也会晕过去。
  没想到兔女郎竟然把我朝上踢的腿当作杠杆,手一撑朝我跳来。明明我这次反击用了全身重量往上踢,怎么想都是必杀的一腿耶?
  接着她用大拇指戳烂我的鼻头。
  当我上半身往后仰的瞬间,回敬的左肘也擦到兔女郎,让她喷了一点血,但还是太浅了。
  常有人说手肘也能划伤人,其实道理很简单,拿尖锐的东西用力挥过去当然能办到,只是无法造成强烈伤害。若是比赛还可能会被医生诊断中止比赛,但如今可是厮杀,就算是头皮被削去一块都能打下去。
  此时兔女郎再度拉开距离,不只她脚的动作没有衰退,刚才的动作也是相当利落。
  这不是一个肋骨断掉之人做得出来的动作,就算用药让身体感受不到痛觉,也一定多少会让动作迟缓。
  她根本没骨折。我不知道刚才的触感是怎么搞的,不过那记短勾拳没有发挥功效——我只能如此说服自己。
  「……我的头还没掉下来喔,妳这变装混蛋。」
  虽然无法好好发出声音,我还是说了。说出去的声音沙哑模糊,但是不重要。重点是那个头饰到底是啥鬼?给我拿下来,没必要戴吧?别跟我开玩笑了行不行?
  在我鬼吼鬼叫的时候,兔女郎又一脚踹来。
  高跟鞋的鞋底往我飞来。
  我不管继续冲,只躲高跟鞋攻击。不管怎样我都想用全力把她打倒在地。既然咬脚没用,就咬喉咙。我的喉咙正大量出血,但并非动脉中了招。
  我没学过擒抱,不过倒是知道环颈扭打,固定住对手头部后用膝盖连续往上顶。尽管对手的体格娇小过头,要抓住她却意外简单。我想都没想就对准她腹部顶了两脚,竟又感觉到骨头碎裂的触感,我打的是腹部耶?
  我把兔女郎整个人往旁边甩去,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再度站起。
  好了,现在该怎么办?
  答案是不怎么办,我只是想大闹特闹一番。
  其实我目前已经很满足了,就算马上就把我杀了也无所谓。
  对方大概也是这么打算的。
  我现在可是在跟兽人,在跟一个装成兔子的神经病厮杀。
  看老子杀了妳、嗑了妳、徒手肢解妳,再把妳的内脏拿来当床睡。
  我们同时往对方冲去。兔女郎蹲低重心想擒抱住身体,一般应该要用膝盖迎击,不过要是被她躲过,我就会变成单脚站立的姿势而失去平衡。所以我打算硬接下这一撞,再在被撞的瞬间从上方攻击。接着也不用跨坐到身上追打,只要在她趴地的瞬间咬断她的颈部就行。
  毕竟野兽在狩猎时都是用撕咬来杀死猎物。
  杀了妳。
  这个瞬间,我的肚子爆炸了,清楚感觉到从里面整个炸裂开来。别提要杀掉兔女郎,她现在手掌深深陷进我的腹部。动作超快,正中红心,但我还是有机会杀了她。
  一股活像被铁球还是啥玩意重重敲到的触感。
  根据体重和出手的形式,能得出最大威力的打击。即使我的确直直挨了这一掌,也不可能有如此威力才对。就连在毫无防备的部位上着实挨了重量级重拳的破坏力,也才勉强比得上现在这一掌。
  她不是想擒抱身体。
  兔女郎的目的就在这一掌。
  理性回来将近八成,剧痛把我从兽性中拉了回来。如今抱着肚子在地上挣扎的我不过是个比较激动的人类。刚才在我失去理性,舍弃当人类念头的那一瞬间,我绝对是既兴奋又喜悦。我感受着剧痛的同时,默默祈求着能再一次变回刚才的状态。其他所有东西都无所谓,只要再让我变回一次,再让我能够杀了这个女人就好。
  我到底想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或许连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0 | 显示全部楼层
  11.CREEPING COIN
  
  五千万。
  只要把来雾和玻璃人两人份的钱加在一起,就能支付这笔金额,还多少有剩。
  即使等到被绑的玻璃人获释之后,或多或少还能留给他一点。根据状况也能从所有人的持有份中征收必要经费来填补玻璃人的损失。而想当然,我们还有「这些钱是为了救你」这个借口,所以就算事后补不齐他的份,他应该也没办法抱怨什么。
  经过我的计算,这是足够拿来和解用的金额。
  对方也不会硬要我们还出整整三亿吧。就算真的提出要求,我也会和他们谈判,毕竟都过了几年,钱减少是在所难免,何况本来也不是他们的钱。照理说是没有还的必要,不过由于对方「颜面尽失」,我不想为了这个理由跟他们纠缠下去。
  无论如何,现金都是一种谈判的手段。
  要是对方能就此退让,那当然再好不过。
  能用钱解决就是万万岁。
  毕竟如果对方只冲着钱来,五千万足够他们一雪被我们捷足先登的耻辱了。再来只要稍稍露出一点我们怕得半死的模样,主战派的面子也会好看一点。假如不是钱的问题,那我就再用其他办法。这方法只算是在试水温,不过我真的希望能靠钱把事情解决。
  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出他们滞留的地点。
  表面上是一间没有广告牌的租车店,而根据客人不同,有的甚至连身分证都不用看。不过,经营这种店的家伙们为了广征客源,总是保持中立立场,无论敌人或自己人都租,是一群只负责租车给人的家伙们。
  我又用了一些钱。
  我找了几个血气方刚的家伙,用了点「方法」问出店家把车租给了谁,最后不忘加上「因为朋友被人用假车祸敲诈」当作借口。五千万是够用好久,不过像这样到处撒钱还是会让我不安。
  因为是公安警察长官的儿子才这么有钱吧——这种印象帮了我大忙。而我还加上「在朋友怂恿下想好好表现一番」的理由来做做表面功夫,这样比较不会被人问东问西。
  老爸是公安警察。
  小时候我很讨厌这一点。
  以前老爸甚至没告诉我他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因为据说很多事连亲人都要保密,我也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警察。不过由于老妈早死,老爸也渐渐对我敞开心胸。
  当时听到根本没好好待在家过的老爸开口对我说「这是秘密」后说出真相,我一点都不以为意,只想着这件事对我有没有利。等到他说「所以你也给我有点自觉」,我心中只有干我鸟事的念头。
  国中的时候,我曾经举办过「窃盗特卖会」。
  大伙儿在三更半夜潜入学校教室,各自将偷来的商品便宜兜售。而随着举办次数越来越多,商品也跟着越来越高档,但却仍然用便宜到不行的价格在卖,因此可说是热闹非凡。
  毕竟再怎么说成本都是零。如果要搞这种拍卖会竞价的形式,表现自我的欲望就会开始高过贩卖利润。
  到了后来,当一些不知是怎么弄来的大型电视、珠宝或摩托车等等东西出现,其实要卖多少钱早就无所谓,变成是在互相炫耀「瞧我技术如何?」「我搞来这种高级货了喔。」的现宝大会。
  当原本因为怕在网络上会露出马脚而私下举办的特卖会中开始出现许多高级货时,怎么想都等同玩完了,不过我们这群本着兴趣犯案的家伙却满心期待着东窗事发,这样一来就能迎接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完美结局。
  到了最后,只有我没被判刑。
  理由应该不必多述了。
  这时我环顾车内,除了我以外还有三人,司机与两名若干人等。悍马的车内总共能坐十人,不过我不想搞得像在挤沙丁鱼。这三人算是我姑且叫来代替保镖的人,但由于他们不肯让我深入底细,没办法信任这三人的我当然无法带着他们什么地方都去。
  这辆是以前透过燐华,让她在当军人的美国「男朋友」弄来的车。其实这军人还满有用的,另一件拜托他的事也快能实现了。简直就像被年轻女孩迷得神魂颠倒的中年大叔一样,这军人基本上什么都肯做。
  这辆早期的悍马只是大台了点,开起来是满难开的,不过倒也有它的优点。由于美军已不用这种款式而下放民间的中古盘商,因此不只可信度高又很便宜。别看它这样,随便一台依然得上看一千万圆。
  一台坐起来很不舒适,不过连笨蛋都会开的车。
  没驾照的家伙靠感觉随便乱开都能通,这正是悍马强大的地方。毕竟它的设计理念就是要让战场上任何一个没开过车的人都有办法驾驶。
  除了我之外的其余三人都是业余流氓。
  随时可能会玩完。即使跟他们说怕就赶快成为职业流氓,这些人也会因为不想被绑手绑脚而只想当业余,最后通常为时已晚。虽然这些家伙为时已晚还已早完全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得承认,我满羡慕他们的。
  业余终将失败灭亡。
  专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我才羡慕。我过去曾以业余身分失败玩完,不被允许再次朝那个目标迈进。这些遗憾正是我羡慕他们的原因。
  我以专家的立场将一笔三亿圆的钱抢到手。
  没有丝毫开玩笑或只想抢好玩的念头,一套完美的作战计划。
  如果问我目的是不是想要钱,我大概也会说不是。这或许是计划中唯一的瑕疵,不过动机根本无所谓,关键只在如何将这份差事收尾,又能得到多少收获。或许我早在那个时候,就已将所有兴趣至上主义的残渣彻底用尽了。
  连同对老爸替我铺好的人生道路产生的反抗心一起。
  这种做法会更顺利,会得到更多利益。我遵循着这种大人的思考模式大干了一场,就像是在挑别人语病的快感。不过说穿了,三亿这笔钱分一分,一人也只有五千万。只要一生中认真工作的话,就算不杀任何人也有办法赚到。
  我不禁觉得,原来我对国中时搞的窃盗特卖会如此念念不忘。
  我为了无意义的事杀死人,得到了一点都不想要的非法黑钱。事后我虽没对只有自己免于刑责感到愧疚,不过却也没有半点因为得救而想感谢老爸的意思。
  我丝毫没想过所谓「人生胜利组」原来如此难过。
  正因人生太轻松,才会毫无刺激感——那种在赌博中一掷千金的刺激感。如此一帆风顺的优越人生让我没来由地感到厌恶。
  我之所以会在从别人手中抢来巨款后,选择一人全权管理这种独自背负风险的做法,是因为觉得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毕竟大家都想参一脚的话根本没完没了。所以我独自管理这笔巨款,每当有人来要钱时就慢慢分给他们,再逐一记账来维持全体平衡,所有麻烦的过程都由我一人揽下。
  尽管他们都称我为「行长」,但实际上整间「银行」真正在做事的也只有我一人。
  大家随时可以为了各自的理由索取自己那一份钱,而我就负责回显请求,并偶尔警告他们,也跟他们说要是觉得我的做法太过火就尽管开口。我是掌管着所有的钱,但并非都能归我所用。
  之中只有铭次称我为国王,独自一人支撑着国家的国王。
  如今这个光靠一人就能撑住的小国受到不知来自何方的攻击,让我成了拼死拼活来专门对付他们的国王。我是很想过得更悠闲一点,不过老实讲,现在倒真的比成天瘫在王位上有趣许多。
  「道场先生。」
  从副驾驶座突然传来叫我姓氏的声音。
  而从夜色的另一头,则有车头灯正朝这里逼近。
  「……直接把他们做了不是比较省事吗?我们都是抱着这种打算来的呀。」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们跟在我旁边就够了。」
  我跟这三人说好,如果发生争执就会额外付钱,所以看来他们很想拿这笔奖金。我不禁后悔出手是否太阔绰了,但毕竟若打起来就是拿命厮杀,所以不让他们有点干劲也不行。
  话虽如此,我其实是不太想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让这些人握有我付钱教唆杀人的把柄。尽管这些人好歹算是重情重义的家伙,可是我不知当他们真正被逼急的时候,又会如何反过来捅我一刀。
  一切都是保险起见。
  再说对方是开轻型面包车来的,真要干起来的话当然是直接带车撞上去比较好。这正是我特地花钱请他们准备SUV车的理由。
  我和对方约在这里碰头。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会怎么出招,但至少有要坐下来谈的意愿,应该不会做出类似在车擦身而过的瞬间开枪的举动吧,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枪就是了。毕竟那群黑帮现在正身处失去住所,到处流浪的状态。
  理由就在我。
  面包车在正要擦身而过时停了下来,从悍马上看去变成俯视的角度。
  光是车身高这点就够有利了。我打开右车窗探出上半身,而对面一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也和我一样。
  「……你怎知我们的号码?」
  「因为你们被警方搜索了啊。你要问也该问我怎么知道你们的秘密据点吧?」
  车内有人正用大分贝声音讨论事情。
  说是要杀了我。
  「下车,我们来谈。」
  「不必勉强说日文也没差。」
  男子听到我用中文如此回他有些愣住。我本来是打算就此告诉他「你们的悄悄话被我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似乎没能理解。中国人有种以为日本人听不懂中文就大声交谈的习惯。
  这些家伙的秘密据点应该遭到入境管制局搜索过了。由于这群黑帮都是非法入境者,因此有日本人以高价将车借用给他们,我只是让警察稍微让这日本人吃吃苦头招出实情。不过我并非拜托老爸,而是透过公共电话告密罢了。
  毕竟车主本身前科累累。
  所以只要稍微让警察盯上,他们马上就会把非法入境者通通驱逐出境。关于这部分,我编了个被人假车祸的借口让老爸来替我解决。我不知道老爸掌握多少我做过的坏事,不过每当我要拜托他的时候,都不忘编一些借口来掩盖。
  我偶尔会害怕,老爸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切?
  这么心想的同时,我其实有点期待。期待我这次能不能又逃过一劫?或是真的被赶出家门?甚至让警界高官的老爸陪我一起完蛋?比起一昧思考如何取胜的人生,这样反倒有趣许多。
  就像小时候没能让父母买给自己的玩具,即使长大成人后自己买来也满足不了一样。我明明深知不可能再感受到相同的滋味,却仍像着了魔般追寻着国中时没能走到的末路。
  「小日本鬼子,你给我下车,我不爽被你从头顶看。」
  他用中文吼,声量超大,似乎完全忘记该小声一点。
  「谁理你啊,我为何要舍弃难得的有利位置?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开这种车身矮的车来吧。」
  「你不是说想谈判吗,这是什么态度?」
  「我不是害怕才来谈判,只是觉得很烦所以来告诉你们快点死心。你们早在不知多久以前就把事情搞砸了啊。」
  「你知道我们被抓了多少兄弟吗?」
  「鬼才知道,谁叫你们这群蠢货大意。」
  专家就该像专家把事情做好,制定那种漏洞百出的计划再来被我捷足先登,不过就是群三流的业余。结果现在这群早该玩完的家伙不只厚脸皮地活着,竟然还开始找我的碴。
  我转头看向车内,三人全都「干劲」十足。
  「……你们帮我去看看周围,或许还有其他同伙。」
  「要找有没有其他台车吗?」
  「不……大概只有单独一人。」
  虽然我不认为那个和龙童互殴,中了燐华的子弹后还能逃掉的兔女郎会跟这群蠢货一起来。我再度从悍马的车窗探出身子俯视面包车。
  底下的中国人大叔还没看腻,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们会搞你搞到把钱抢回来为止。」
  「钱早没了好吗,难道你们真以为还有剩?通通花完了啦。」
  「谁鸟你,给我准备三亿来就对了。」
  「遭通缉的非法入境者还想恐吓我拿回三亿?这有点困难啊。」
  我想他们应该没笨到相信钱还有剩,所以很可能他们不是冲着钱来,而只是想还以颜色吧。
  「……你们不是都杀掉我的伙伴了吗?已经够了吧?」
  这时就该来套话。
  我摆出一脸疑惑的样子,想看看他们做何反应。
  「你们之前不是来攻击我们了吗?就算是中国人,也不必像那样一定要耍功夫吧?」
  「功夫?」
  我第二次套话,结果中国人大叔越听越讶异。
  这下连我都开始失去冷静了,因为如果这群家伙就是凶手,那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他的表情看来真的不知情,害我反倒如坐针毡。
  话是这么说,好像也并非完全不知情。从脸上讶异的表情分析,这中国人肯定隐瞒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就和你刚才问的一样——为什么知道我人在哪?」
  特地等我移动到透天厝才攻过来。
  尽管能找到我已经够厉害,可是这点也不容小觑。如果说是袭击我老家或铭次原本住的房间就算了,这群人却袭击我们移动后的据点。只不过,这也因此害他们失手。
  原本直直瞪着我的大叔表情突然缓和下来,称不上笑容,但至少充满杀意的态度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转变情绪,毕竟我一圆都没交给他。这样看来的话,他们果然只是想还以颜色吗?
  「小鬼,你肯定会被杀啊。」
  「被砍头吗?你们那个耍功夫的还会使青龙刀啊?」
  「我不懂你在说啥,我们只是听人说的而已。说你们就是早一步抢了我们预定要抢的钱,还用了强硬的手段湮灭证据,把罪赖到我们头上来的家伙。」
  「听谁说的?」
  「Lu xiao chou。」
  吕小丑——我花了点时间才会意过来,理由是在犹豫「真的是这三个字吗?」小丑,指的是Pierrot,怎么想都不像人名,就像没有父母会替自己的小孩取名为「笨蛋」一样道理。
  「意思是指Pierrot吗?」
  「对,就是Pierrot没错。」
  我用英文再问一遍,结果中国人听完后笑了,还是从下方嘲笑我。
  他不是在笑我语文能力差,而是种令我更不爽的笑容。假如他看到我的尸体,肯定就会露出这种表情笑我吧。
  「……那家伙也会耍功夫吗?」
  「他是High Master Class的喔。」
  这家伙故意用英文说,还是随随便便的英文。
  接着看他在车内鬼鬼祟祟,拿出一张四方形纸片递了过来。我迟疑了一会才收下它,上头写着疑似帐户及电话号码的数字。
  「看来我们只是被煽动了,所以打算就此收手。」
  他笑了笑后接着说:
  「反正放着不管你也死定了,吕小丑会亲自来解决你。」
  「那这张纸是怎样?」
  「接下来就是做生意了。我们不能两手空空回国,所以你把钱准备好后汇过来,反正你肯定想知道一些关于小丑的情报吧?」
  「要三亿免谈。」
  「看你能准备多少,好了就打这支电话,我们会根据金额告诉你情报。」
  「汇了之后你们不接电话呢?」
  「你就先汇一半,我们为了让你再汇一次钱,一定会接。」
  「啊如果我听完情报后就不汇另外一半呢?」
  「这样搞只会惹火我们。我们其实也嫌麻烦才放过你,只跟你谈钱的部分。如果你要这样丢我们的脸,我们就算再怎么麻烦都会搞得你鸡飞狗跳。」
  这样换我麻烦了。
  这些家伙当然想早一刻离开日本,但同时也想拿回钱,才会对我提出这种交易。真的要相信他的胡说八道吗?可惜我脑袋里发出如此警告,是在龙童和燐华遇到莫名其妙的家伙之后。
  假如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根本不会对那个名叫小丑的中国人产生兴趣,只会觉得眼前的大叔在唬弄我。
  竟然要我把能弄到的钱分两次汇,真是不简单。
  害我都有点想笑了——你们这群家伙果然是专家啊。
  懂得拿虚拟的情报换金钱。
  「我不知道你们掌握多少消息,没办法衡量价值啊。」
  「吕小丑是个名人,至少在我们这个业界是。我满了解那家伙的,毕竟我们关系好到他直接把你的情报告诉我了啊……现在只看你自己肯为情报出多少价。」
  这些话算是不错的担保。
  考虑到我和他们双方目前的处境,可信度倒是满高的,剩下只需思考该汇多少钱给他们。
  是该花时间好好想想,毕竟现在缺乏情报的是我们这边。
  面包车疾驶而去。
  我对悍马的驾驶说,事情办完了。
  「……你们谈了什么呀?」
  听到旁边的家伙这么一问,我当下很想回答「用不着你管」,不过想想这么呛也没用,态度没必要如此强硬。我深知逞强有多无意义,所以只要冷漠地回答,并把该付给他们的钱付清就好。
  「别太在意。」听到我这么回答,三人通通露出不满的表情。原因不是针对我的答案,而是他们原本磨拳擦掌想狠狠教训对方。因为不只能从我这赚取额外奖金,更重要的是「乐趣」,被这群头脑简单又欠缺思虑的业余恶棍包围的同时,我除了感到厌恶之外,也开始有点羡慕起他们。
  ——想要钱的话,不会干脆在此杀了我抢下这台悍马吗?
  我都忍不住想教他们了。
  这正是个掌握在我手中,任我操弄的末日。不知持有核武的国家元首是否也有和我相同的心情,虽然我觉得心中残留如此幼稚思想的人应该当不成国家元首。
  我必须好好监督我自己才行。
  不是关于用钱,而是言行举止。
  不管头衔是国王还是行长什么,只要和照料他人有关,多少事我都会继续做,甚至要我照料现在在车内这三名不属于伙伴的家伙也行。到头来,我就是喜欢干这种事。
  其实,我把我们抢来的巨款都放在这辆悍马改造过的后车箱里。
  我发现自己真的快忍不住想告诉这几个满脑子想着钱,却不知自己正身处移动金库中的家伙真相,于是赶紧压抑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trings 于 2016-12-10 16:51 编辑

  12.MURPHY’S GHOST
  
  我把用手机连上的网络影片转到大屏幕上。
  这样看得比较轻松。
  ILDK的宽敞地板上摆满重训器材——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只有训练凳、引体向上机、哑铃、杠铃和沙包等等。除了引体向上机以外,我没有放其他碍事的室内器材。
  我一周做两次重训,因为这样才有趣。毕竟我不是成天有架可打,不让身体保持运动的话会整个人无精打采。因此与其说是为了体能,更不如说为了心理健康做的重训。
  首先我会打沙包来确认全身肌肉的状况,再集中锻炼那些觉得还不太强的部位,就这样不断重复着。胸口上有只跟着我舞动的小龙,一个破蛋而出的小龙图案,我特地请人帮我刺越大越好。
  象征我的名字。
  我铁了心刺上身的。
  为的是不让自己有一天变得身体虚弱、年老体衰的时候,萌生再也无法战斗下去的念头,而亲手断送了回归正常社会生活的后路。直到死为止,我都想当个龙的传人,而如今这头龙正精神十足的在我胸口上呼吸。
  在我重训的期间,大画面电视上不停播放着低画质影片。
  这次我选了综合系。边用侧眼看着米尔科·菲利波维奇(Mirko Cro Cop)对凯文·兰德尔曼(Kevin Randleman)的夸张比赛,边举着哑铃带给肌肉负荷。燐华则是躺在床上盯着影片恍神。
  她住了下来。
  虽然我是自己开伙煮饭,但是燐华似乎受不了我这种媲美健美先生般,反复摄取极端饮食和大量碳水化合物的生活,终究还是选择吃外卖。
  影片在凯文·兰德尔曼硬把对手压在地上打而获胜后结束。
  这两人算是差异性很大的选手。综合各方面来看米尔科·菲利波维奇无疑是优秀的格斗家。不过这类选手性质两极的对战组合,通常都容易演变成某一方一鼓作气解决对手,只能说米尔科·菲利波维奇想要巧妙掌控比赛节奏的战略失败了。
  而如果再比一场,恐怕有很高机率会是不同的结果。
  意思就是即使某一方赢了一场,也不表示他就是比较强。
  若真想分出高低,除了互相厮杀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当然,假如选手本人自己认输就另当别论。
  简单来说,凯文·兰德尔曼重视气势和力道,而技巧派的米尔科·菲利波维奇比起气势,更重节奏及准确性。
  「……龙童,你赢得了那些人吗?」
  外行人常常面不改色地问这种问题。
  我实在很难回答。
  「觉得能赢,又认为赢不过吧。」
  「这什么鬼答案啊?」
  「毕竟战斗手法不只得看规则,也视当时的心情左右。再说像我这种动不动就想犯规的人,一犯规的瞬间不就于输了。」
  例如我虽已决定走打击系格斗家路线,却又无法答应对手以站立战规则决胜负,因为我总会忍不住过肩摔或掐脖子,连我都觉得自己实在难搞。
  「那有认为自己或许赢不了的对手吗?」
  「妳是指在配合对方的规则战斗的情况下吗?」
  「是啊。」
  「全盛时期的麦克泰森、菲德·埃密利亚恩寇……还有叶问。」
  「什么问什么亚的我不认识,不过泰森倒是听过。」
  「得照规则来的话真的很棘手,要是能出脚就还有点办法。」
  「如果没有规则,怎么出招都行的话,你就无敌了?」
  「目前似乎是无敌,除了之前遇见的那个兔女郎让我比较在意以外。」
  「假如连你之前人生中碰过的对手一起算呢?」
  「那就有一人。」
  「你输了?」
  「算是侥幸赢的吧。」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怪物啊?」
  怜曾经说过我和燐华都是怪物,可是那人更远远超越我们。
  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
  我至今没看过在他之上的怪物,甚至连他是否真的存在都难以置信。在我心中仍然觉得,那个老人不过是我幻想出的对练对象。
  「……燐华,妳记得我们去袭击的民宅吧。」
  「啊,你说在里头拿到三亿的那里?」
  「那民宅内有间武道场。我当时就是听说里面就有个骇人的高手,才会参加了那次袭击。」
  「要是龙童那时候输了,我们所有人应该都被杀了吧。」
  「肯定是啊。」
  随口编了个想问路的理由,最先走进那间民宅的人正是燐华。也不知道对方是被她的外表还是口才蒙骗,才让第一只怪物进到家中。
  现在回想起来,怜问我要不要参加那次抢钱计划的理由,或许正是为了让我应付那个老人吧。如果连我都打不赢,还有燐华和玻璃人能顶着。毕竟燐华有那把「法官」,玻璃人也还算能打,于是他们负责顶替我和保护怜。而虽然当时格格不入的大概只剩来雾一人,不过他似乎也有他该完成的任务。
  某个中国黑帮将暂时聚集起来的钱放在那间民宅中。
  另外有其他黑帮想从旁黑吃黑。就在双方为了避免爆发冲突相互警戒的期间,我们成功趁虚而入。
  像我们这种毛头小子不可能发现屋内藏有巨款。
  或许屋主如此掉以轻心了吧。燐华在男屋主让她进门后假装要拿出地图问路,接着从手提包掏出「法官」毫不留情开了枪。
  第一发用的是霰弹,结果被男屋主勉强一个翻滚躲过,没造成致命伤。
  不过燐华趁对方不能动时,直接用霰弹块让他脑袋开花惨死,像在轰西瓜一样。

  我当时立刻冲进去找那个老人,结果在屋内的武道场看见一个矮小蜷曲的身影静静不动。
  他身着黑色道袍,满脸皱纹,双眼更是一副要瞎不瞎的样子。
  尽管我在过程中多次萌生自己输了,甚至死定了的念头,仍勉强驱使身体和老人缠斗下去。不过同一时刻,一出惨剧也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发生了。一笔本来要用车装载,直接送回中国的黒钱,我根本不知道为何这种玩意会被暂放在这间民宅内。
  我毫无时间可以思考。
  因为我必须全心去想该怎么打倒眼前的怪物。
  一听到外头传来老婆和女人的惨叫声,老人瞬间产生动摇,但我却没能好好把握机会。不过,老人也因此改变了战斗风格。当我发现他开始想速战速决时,我总算感到自己有机会赢了。
  为了瘫痪我的行动,老人开始主攻我的下盘,不过这么做反倒更浪费时间。毕竟对方专攻要害,我只要明白他想瞄准哪个部位就能勉强挡下。说是这么说,若在抵挡老人那招招像炮弹的沉重打击时一有闪失,那个部位肯定当场完蛋。
  我蹲低重心,扎稳马步正面接招。虽然这是最有效的防御姿态,不过也使我的脚逐渐麻痹。
  要是战局再拖下去,恐怕我真的会被老人粉身碎骨。
  毕竟我等同不断受到又快又狠,令我难以置信的强烈打击。
  当看到我的脚接近极限,老人打算一口气收拾我,纵身往后高高一跃。能光靠脚尖跳这么高,根本只能以奇迹来解释。
  而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我是没料到老人会用飞的,不过我一直忍受的目的,正是为了等他自乱阵脚。
  当我一把抓住他在半空中的脚踝时,高兴到差点笑出来。又或许我早就以别人无法分辨的表情笑了出来,因为我几乎确信我赢了。
  只要让我抓到手,他就只是个有点重的老人。
  我不让他反击或逃脱。
  我不管下半身的剧痛,下达最后的指示动起肌肉,像在拍枕头般把老人的身体往地上使劲砸,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砸。我虽然很想不断砸下去,不过最终只砸了三次。
  三次就让我到了极限。
  结果,我一看到老人竟然还能动,已经彻底搞不懂他到底是怎样,难道是在被我胡乱砸向地面的途中保护住身体?而这时尽管已站不起身,老人仍爬向他原本想跳过去的方向。
  我什么都做不成,只能瘫坐在地上看着他。不过,我至少还能再给他一击才对。等体力稍微恢复一点后就来最后挣扎吧。
  老人抓起墙边一把白刀鞘的武士刀。
  他以刀代杖撑起身子,调整好呼吸后抬起烂成一团布满鲜血的脸看向我,同时缓缓拔刀出鞘。
  这才是绝招吗?
  还是不过稍微能使而已?
  急着分出胜负所以判断错误?
  无论是哪一种,我依然动弹不得。
  对手则是垂直高举武士刀到右肩上,不,更高。
  几乎把整个身体拉直,直直把剑指向天际,随时会挥刀砍下的姿势。
  我只能静静看着,看着老人在朝我踏过来的同时往前倒下的过程。就算不必特地确认,他也不可能再度动起来了。
  要是他没有打算用刀速战速决。
  他的打击技近乎完美。我看到他这把岁数能击出那种威力,能以一名打击技格斗家生存至今,都不禁觉得感动。脑中根本忘记自己杀了人,也没有丝毫自己战胜的念头。
  就只是活了下来。
  再说得正确一点,苟活了下来。绝无仅有,一回定生死的胜负。
  最后谁倒下就是谁输。谁叫他选错方法,才会输掉一场原本稳赢的胜负——我连如此替自己找借口的心情都没有。
  当外头总算静下来时,我也恢复到勉强站得起来。不过左臂动不了,也无法好好呼吸,所以大概还是得进医院吧。希望不要住院太久,毕竟成天躺床会让肌肉松弛。
  家中存活下来的两人倒在客厅地板上。
  全裸被绑,嘴里还塞着布的两人是对漂亮的母女,看起来分别是三十几岁和十几岁。我当时没仔细看,不知道确切年纪,只觉得既然这两人足以影响那个老人做出错误判断,大概就是他的家人吧,不然不可能会犯那样的失误。不过后来我一问之下,才明白老人只是受雇的保保镖,会那样做也是为了维护身为保镖的自尊。
  我实在无法仿效他的美学和准则,不过我和我的伙伴们从现在开始,将会把他的美学彻底粉碎。
  这时来雾兴奋地从二楼走下,同时用淫秽的视线视奸地上的母女俩。
  原来他刚才用了这家女儿的计算机,对他认识的所有非法分子寄了邮件。上头除了这里的地址,还附加上搜刮来的珠宝饰品现金,以及母女俩的裸体照片,并煽动他们「要来要快!先抢先赢!」想必那群被勾起兴趣的家伙会马上聚集于此。而且由于来雾用的是家庭计算机,因此事
  后也找不出寄信人到底是谁。
  我感到自己战胜的满足感逐渐被弄脏,于是决定快点回到车上。
  怜坐在驾驶座上。
  「……战得如何?」
  「好好上了一课。」
  「你看起来快挂了啊。」
  「我还活着,然后对手死了。」
  不过只要一个判断失误,死的人就是我了——我没说出这句话。
  我对后车箱里的现金没多大兴趣,也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获胜活下来。就好像只有我一人在飞机失事中存活,这样要说是飞机输了,然后我赢了吗?怎么看都不过是苟延残喘保住小命不是吗?
  这时伙伴们也没察觉到我的困扰,纷纷回到了车上。稍微转头撇向民宅,看到的是整间房门户洞开,而远处传来多台车辆发出的吵杂引擎声朝这里逼近。
  副驾驶座上坐着燐华,来雾和玻璃人坐在我旁边。
  「铭次呢?」
  「他趁乱跑去放火烧屋。」
  「这样搞没关系吗?」
  「这类的事只能靠他来做。再说他会处理得很好吧,毕竟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我们只要趁事情闹大前离开这里就好。」
  怜开始猛催油门。
  我让疲惫至极的身体往椅子上一瘫,转头看向后方。一间远离郊区,乍看之下平静无奇的一间民宅。
  我想到那对被扒得精光的母女,心情忍不住忧郁起来。我不是说要放过她们,但难道不能直接送她们安心上路吗?经历刚才那一战之后,我不禁有了微弱的敬意。
  「……有必要做得那么绝吗?」
  「不做到那么绝就没意义了。不让那些从不同地方聚集来的家伙替我们好好大闹特闹一番,事后很有可能会被找出证据。所以我希望那些人越乱来越好。」
  「不惜让那两个女人成为诱饵也要?」
  「要是一看到门口躺着屋主的尸体而被吓得直接离开,那就不妙了。拿来当诱饵才会让他们产生想一探究竟的念头。」
  「会这么简单吗?」
  「会,因为很有趣啊。尤其发现屋里躺着不是自己杀掉的尸体时,那群人一定会更兴奋。」
  我完全搞不懂怜的想法。
  不过既然怜都这样说了,那就不会错。
  整个人已经疲惫到连思考都嫌累,于是更加放松身体往椅子上陷。不过因为全身到处都在痛,就算累瘫了也睡不着。体内少说断了十来根骨头吧。
  在商量好明日集合之后,除了我以外的三人各自回家了。
  我则拜托怜载我到一间偏远的医院。
  我们花了大约一小时左右后抵达医院。当我在大厅等着看诊时,电视上的新闻快讯报导有某间民宅被大火烧个精光。
  其实我根本不想要钱。
  只是因为屋内有钱,而大伙又愿意分我一份,我才没理由拒绝。
  那场战斗。
  只有关于这件事我很感谢怜。而自从那天起,我与那个老人的战斗仍持续进行。靠着刻进身体的记忆反复进行仿真练习,为了练成那种打击威力而专注苦练站立战技巧。
  练到一出拳就快把沙包打飞的程度。
  我自认自己的打击挺有威力,绝大多数的对手只要被我踹一脚,内脏肯定爆开来。但是尽管我有如此力量,仍达不到那老人的威力。我目前只是靠蛮力勉强达到同样水平,不过等到我日渐老去,蛮力自然会跟着衰弱。
  我提升打击威力的做法以重训为主轴,并不断尝试能否模仿老人的动作。说穿了,我是察觉到他的技巧跟身体冲撞原理相同,不过依然没有能像他一样有效地把体重加诸在打击力道上的自信。
  把身体质量加诸在打击冲撞的劲道上。
  以出拳来举例的话,就是溶解全身灌输进拳头的感觉。
  话虽如此,光凭感觉根本无法了解原理。不过我又想了想,就算是同样长着手脚的人类,动手互殴时不也毫无原理可言吗?那么我想与其继续百思不解,还不如持续进行模拟练习,自然而然就会找到答案了吧。
  要是能学会那种技巧并实际打中,不管对手是谁,只要是个人类就一定能赢。
  而我也坚信着,总有一天我会打赢那个只存在于幻想中,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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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13.(RABBIT)
  
  由于龙童像个傻子一样只会锻炼身体而不理我,我实在懒得继续跟他耗,于是离开了他的住处。
  等我变回一个人后,许多不愿回想起来的事一一掠过脑海,让我深深陷入自我厌恶。我一点都不想回忆刺在龙童厚实胸口上那破蛋而出的小龙刺青。或许那是基于龙童这个名字刺的,但我怎么看都只能想到卡通「卡利麦罗」(※注3:Caiimero。卡利麦罗是诞生在意大利一个卡通形象,出自意大利米兰的漫画家托尼•巴戈特之手。)里出现的那只黒色小鸡。为什么会主动去刺那种图案在身上?难道等老了之后不会很丢脸吗?我心中只涌现诸如此类的嘲笑。
  一想到我竟然和那种刺青上了床就很可耻,的确该反省反省。
  然而,我对我过去枪杀了人这件事倒无半点后悔。
  也没打算为此反省。
  再说,一个家庭内会藏着三亿非法黑钱,那肯定也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不过,即便那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我也丝毫不会愧疚就是了。
  能让我后悔的只有轻易和人上床这件事而已。
  毕竟光是扣板机就够热血沸腾了,对着人开枪更会让我无法自拔。
  老实讲在那种状态下,其实和谁上床都没差了。
  稍微看对眼就行,简直等同毫无标准。此外,我还得庆幸自己有副只要开口要求,男人就会答应的外貌。要是丑到会被拒绝的话,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恐怕会开枪乱杀路人,最后一枪轰了自己的脑袋吧。
  听说社会上常有为了发泄不满而杀人的家伙。
  我想我也属于这种类型。
  我既不是那种阴暗到会被人同情的人,也根本不想被任何人同情。我心中这股想用蛮力使人屈服的郁闷,永远无法透过肉体获得满足。
  由于我不打算遭人同情,所以也从来没替他人设想过。
  我可以为了任何一种理由而无所谓地开枪。
  开枪射人这件事真的太有趣,开完枪之后我都会莫名兴奋,甚至称得上是一种病了。但我一点都没打算治疗,反正早就太迟了,我迟早会因拿霰弹枪射杀人而被捕吧。
  我不能接受这喜好被人说成性癖。尽管确实和性爱有关,但中间还是隔了几道不同的感受。
  排第一的一定是暴力。
  想品尝用压倒性暴力击败他人的渴求永远是第一,而性爱不过像条抹布,用来擦拭溢出来的渴求罢了。
  再来就是包覆住我全身的自我厌恶感。开枪完全不让我觉厌恶,就算因此杀死了人也一样。可是另一方面,我不愿回想起一时冲动下的性爱,做事情失败也会一直残留在我脑中,不断伤害我的自尊。
  我甚至认为自己应该算个贤淑的女人,虽然绝对没人会同意。
  我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路上,拿起手机打给「男友」。因为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心想干脆暂时住到他那好了。我和这任男友——罗伯特交往了四年以上,拜托了他不少事,一开始却连手都不肯让他牵。
  再说,其实我第一次的对象是怜。
  在我第一次射杀了人后变得完全无法忍受,才会邀他上床。至今我仍无法理解当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因为既不是恋爱,更不是为了追求快感。
  难道这是神对我下的诅咒?只因我太过渴望用力量压制他人吗?
  当我纯粹想开枪的时候,不是跑到射击场、深山,就是随意找个河床,甚至也有直接在大街上开枪的经验。就算没射死人,这样就足以让我想脱光衣服和人上床。更别提真的射中人、射死人的时候了。
  当然会完全无法忍受。
  会让我做出连真正爱上而交往的男友都不准他做的事。而且还是在接近无意识、无条件的筛选下随便找个对象,事后再来因冲动陷入自我厌恶。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无可救药了。
  手机打不通。不过一想到他应该在执勤,我就没继续打下去了。反正他等等一定会回拨,因为他非常宠我。与其说是喜欢或爱上,其实真得说「宠」才正确,所以就算听到我开口要枪也弄来给我,并且不会责骂我不该要这种东西。
  或许是他觉得我很好玩吧,而我觉得被这样看待也没差。
  因此即使我们之间的交往不算多正式,前前后后也将近四年了。他的年纪足以当我父亲,大概已经在母国娶妻了,我根本不在意所以也没确认过。只是我明明没好好和他上过几次床,他依然忍了我四年,大概是把我当宠物看吧?如果认为这种说法太难听,说成「女儿」也不是不行。
  偶尔会主动和自己上床的女儿,听起来真是既恶心又完美的存在啊。
  我收起手机,边走在夜晚的马路上边思考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是傻子,所以挑了人车都多的道路往车站走。这时离末班电车还有段时间,路上人车是越聚越多。
  该回龙童的房间,还是老老实实回家?我已经三个月左右没回过家,一般来说被报失踪人口也不稀奇,但是我的父母早就彻底放弃我了。
  我分得的钱。
  袭击那户人家,我射杀一人后得来的五千万圆几乎没花掉多少。
  虽然我这个人根本不想工作,真有个万一时也打算让人包养,却不知为何没怎么花这笔钱。我想要的东西其实不多,顶多只想考张猎枪的执照。不过由于我没和父母好好相处,所以肯定会在第一关的身家调查就被刷掉而考不成吧。
  我在车站前回转区的花盆上坐下,等罗伯特回电给我,如果今天去不成他家,就干脆回龙童那好了。反正那家伙满脑子只想着锻炼身体,若不是我勉强邀请,他也不会主动来上我。我感觉得到他把性欲都用来强化肌肉纤维了。
  我真的很想拥有他那样的体格。
  我默默盯着手机屏幕,回想起龙童粗鲁的做爱技巧。那种只想到自己爽的动法最刚好,反正我同样爱怎么动就怎么动,加起来才是绝配。像罗伯特就会考虑到我的感受,反而让我觉得有点累。
  街头演奏家正弹着木吉他。
  有几名观众围观。
  出租车站虽然还没排出人龙,不过已有出租车三三两两聚集过来,准备因应末班车时段。人潮逐渐往车站聚集,警察局就在不远处。刚喝完酒超嗨的集团,或像学生般嘻笑打闹的集团,我就身处在这些人群的正中央,坐在花盆上等待回电。
  所以这个当下,我还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脑袋和双眼。
  一名穿着大衣的女人就站在离我几公尺的地方。个子娇小,说不定比我还矮。从大衣底下露出的小腿被深色裤袜包覆。漆皮表面的高跟鞋在经霓红灯反射下散发暗沉光泽。
  敞开的大衣内是一套没有肩带的兔女郎衣,除了能看到锁骨裸露在外,也能清楚明白斜方肌有多结实。
  显眼到不能再显眼的白发配上亮红镜片太阳眼镜,以及蠢得要死的头饰。那头饰到底是怎样?有必要戴吗?
  我被吓得整个人愣住,还差点把手机弄掉。
  她往我这走来,明明穿着高跟鞋却没半点脚步声。看来她似乎不用脚底,而是踮着脚尖走路,让我难以判断她的正确身高。
  她不发一语,越走越靠近。
  穿着兔女郎衣披上大衣这种蠢得要死的装扮,兔女郎面无表情地穿越人群朝我逼近。我完全搞不懂她想干嘛,因为这里人又多,离警察局又近不是吗?
  蠢兔子已来到眼前。
  只见她伸手撩起大衣。
  花盆里种的树瞬间炸裂开来,而我勉强躲开了。
  原来是她以要踢断树干的狠劲,朝我踢出一记把高跟鞋鞋跟往斜上翻的诡异前踢。现在跌在地上的我刚才可说是未经思考就凭着本能躲开。想当然耳,树干碎裂声吸引了周遭群众的视线。
  他们瞄了我和兔女郎一眼,脚步要停不停的,但最后通通事不关己地继续往前走。
  这样下去不妙。
  要动手也给我看一下地点好不好。
  既然搞到发生爆炸,就没办法瞒下去了。
  马上会穿帮。
  警察就在不远处。
  要是她承认自己搞砸而就此收手,还不失为最后一次机会。
  或许就是这种想静观其变的念头使我迟钝,无法躲开紧接着揍来的拳头。被她重重一拳打在天灵盖上,让我的意识中断了一瞬间。
  这个蠢货是认真的。
  这时我放声尖叫就算赢了,只要等警察来把这个突然袭击我的变装怪咖逮捕,事情便告一段落。
  「……妳这傻子疯了不成?竟敢看扁老娘……!」
  结果,我站起来接下她的挑衅。
  反正我也不算正常人了。
  话虽如此,我多少还保有一点理性。要是在这里引起骚动而惹来警察盘查,手提包里的「法官」就会被发现。四周人群开始噪动并停下脚步,像在看醉汉打架似地保持安全距离。附近的警察也注意到这里。
  我把手提包往兔女郎身上甩去,里头放着将近一公斤的铁块。
  她应该会躲开,并在躲开后拔腿开溜吧。
  没想到她直接接下手提包,无论我怎么往回拉都不肯松手。虽然我在拉环里加了钢圈,所以就算用全力拉也拉不坏,不过由于她的手不动如山,害我若继续执着手提包就无法脱身。
  只要选择放弃「法官」,就逃得掉。
  再买一把新枪就好。
  最不妙的是在这里引发骚动,所以现在只要放声尖叫装成被害者就好,快叫啊。
  开口哭闹就能平息事情。
  然而,眼前兔女郎那不肯放开手提包的强劲臂力点燃了我内心的火苗。远比我强健,比起力气我绝对赢不了的体能,让我好生忌妒。
  那正是我渴望的身体。
  纵使渴望却得不到的身体。
  但是一个比我矮小的女人却拥有它。如今这个女人还带着敌意踹我,痛揍我的脑门,这叫我如何能忍?
  我用力扯了一次手提包,再利用反作用力往她扑去。尽管这招怎么想都会被躲过,不过我的目的本来就是手提包。当顺利抢回来的瞬间,我脑中「拔腿就跑」的选项也跟着彻底消失。
  我不会尖叫,谁想啊!
  我伸手进手提包内握住「法官」的枪把。
  四周看热闹的群众只觉得是两个女人无意义的吵架。要被和这个穿得怪里怪气的兔女郎混为一谈,连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看我接下来就让你们这群家伙的日常崩坏,活该爱停下来看热闹。
  我在极近距离扣下「法官」的板机。响亮枪声撼动了车站前的回转区,花盆里的树木瞬间断成两截,发出「啪嚓啪嚓」的噪音往旁倒去。熊弹一发的威力当然远比兔女郎的高跟鞋来得强大。
  看到两名警察慌张跑来,我不爽地朝他们开了第二枪,鸟弹内的小铁弹瞬间炸裂开来。等同一次发射数十粒小铁弹的鸟弹不必特别瞄准也能射中,威力就算杀不死人,也够让中弹者痛到却步。而如今最重要的是,四周看热闹的家伙一听到枪声,纷纷开始落荒而逃。
  接着我把枪口对准那些看到女人当街吵架觉得有趣,就拿起随身相机拍照的家伙,结果一个个铁青着脸举起双手投降。这时兔女郎从旁冲撞过来,我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化解力道,不是躲开,而是化解。对对对,记得龙童说过只要用这招,对方的打击就命中不了。
  现在我对警察开枪,也引发了骚动。
  眨眼间就成了罪犯,大概没办法缓刑吧。
  被抓到也没差,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多开几枪。刚才那两发都射中了人,自然让我体内的兴奋感无法抑制,活像煮沸的开水不停溢出。再来啊,我还想再射更多人,看到谁就射谁!
  我不断逃跑,总之得先离开这一带,毕竟射了警察后的紧急布署可是大阵仗。就算警察局里只有那两名警察,肯定还有其他正在夜间巡逻的家伙,更会从其他单位调来支持。照理来说,我被抓只是早晚的问题。
  手机响了。
  是罗伯特。
  我边跑边接起手机。
  「你现在马上来接我。」
  「真急啊。」
  另一头传来流畅的曰文,据说他在日本执行任务已超过十年以上。
  「能不能让我进到基地里?」
  「……发生什么事了?」
  「我捅了一点篓子,得找地方藏身才行。」
  「妳人在哪?我不可能马上赶到。」
  我说出路名后,他回答我得花一个小时。也就是说,我只要躲过警察和兔女郎一小时就好。一旦躲进美军基地后,想必不管是警察还是兔女郎都没办法轻易出手吧。
  那就是砍掉来雾头的杀人兔女郎吗?
  没带任何刀械,双手空空找上门来。
  不过对方只有她一人,而且比我还显眼。
  转头一看,发现她竟一声不响地踮着脚尖追来,速度绝对比我快。
  我改变原本装在第三发的熊弹,改发射再下一发的蛇弹。蛇弹比鸟弹更细,扩散性能也更好,用来当障眼法再适合不过。不过这又让我制造出枪声,等同告诉警察我的位置,但什么都不做只会被追上。
  我犹豫起要不要暂时躲回龙童的房间。
  若是多了一个龙童,战况就不一样了。加上就算我跑去求助于他,他也不会遭到警察问罪。毕竟我开枪和射警察都和他无关,只要说我逃进朋友家就好。最后演变成厮杀也是龙童会赢,搞不好还能骗到一个正当防卫的借口。
  这时我转头过去没看到人追来,大概是蛇弹稍微起了阻扰效果吧。
  我没有大意。
  那种类型的家伙通常会冷不防从弯角现身。
  我在巷子间穿梭的同时,也在想该如何躲起来。说起来这件事当然比起杀掉兔女郎重要,不过其实我算是被逼得不得不躲。对方又怎么样?什么都没想就攻过来了吗?
  难道她和我有什么仇?
  来雾是在人烟稀少的小巷子内被杀的,但这次我却是在大庭广众眼前遇袭。对方或许知道我在那种状况下不会逃,而是会拿出「法官」开枪,才特意那么做吧?
  杀人未遂加上违反枪炮弹药管制条例,被抓到的话可得吃上十年牢饭。
  干脆用那五千万来请律师好了。不对,现在这种事怎样都好,等到顺利逃掉后再想也不迟。
  龙童的房间,首先往那里去吧。
  我转动「法官」的弹仓,姆指轻放在击铁上,就保持这个姿势继续跑。
  熊弹,410口径霰弹块。
  看我用这个杀了妳。
  我一边警戒着人群,一边穿梭在阴暗处间朝龙童的房间跑去。我已发了一封简讯给他,内文没有写详细状况,只插了一句预设句的「救命」就送出了。我想尽早告诉他发生了紧急状况,虽然他很有可能正在睡。
  到处响起巡逻车的警笛声,不知到底紧急调来多少辆,这时我满庆幸事情是发生在人车聚集的车站前,因为就算实行交通管制,警察的行动仍多少受到影响。
  不晓得我的脸有没有被看见?
  毕竟刚才周遭那群蠢蛋中有人在拍照。
  只好用五千万来整型了,明明我还相当中意这副外貌的啊。
  离龙童的房间只差一点距离。
  结果兔女郎,货真价实的兔女郎就站在我眼前十公尺处。她把大衣丢了,身上看来连半点擦伤都没有,右手拿着一把大刀,就是用那个砍了来雾的头吗?
  简直就像一排丑陋的牙齿。
  「……妳干嘛穿成那么诡异的样子啊?」
  我把「法官」对准兔女郎后问她。从距离上来看我并非绝对优势,而「法官」的子弹不直直飞也不稀奇,整体构造其实跟火绳枪差不了多少。
  兔女郎没有回答,只默默举起右手那把像是利牙的刀。
  如果她用刚才那种踮脚尖的步伐冲过来就正合我意。因为除了在这种狭窄小巷子里无法横向闪躲,她主动缩短距离也增加了我的命中率。不过要是我射偏,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我开了一枪,结果看到她只往侧边稍微移动躲开,我整个傻住。
  怎么可能?躲开子弹?而且还那么轻松?我连忙转动弹仓,深怕来不及赶上。眼看兔女郎正朝我接近,距离越缩越短。目前子弹剩下两颗,我动手转动弹仓,关键不在第五发,而是第六发。
  「法官」相当便利,不只能装多种类霰弹,甚至也能装几种通常子弹。
  而且还是长型弹壳的高威力子弹。
  45柯尔特子弹,长型弹壳让它能装更多火药,也就是所谓的麦格农弹,贯穿力十足。虽然熊弹没能射穿她,这颗或许能成功也不一定。
  她已来到我眼前。
  当我要扣下板机的瞬间,兔女郎竟浮了起来,让我顿时失去目标而错愕。停滞在半空中的兔女郎狠狠踹出她的右脚,快如刺枪的高跟鞋在我的右眼中逐渐变成一个大黑点,最后化为一片漆黑。
  我的右眼瞬间被她踢穿,而她维持停在空中的状态下收回脚,用双脚着实落地后作势追击退缩的我。
  我没让她得逞。
  因为我根本没退缩。
  痛觉转变为快感窜上身体。
  没错。
  我就是想象这样用尽全力战斗,从小时候开始一直都想。
  所以即使右眼被踢穿,我也不会退缩。当兔女郎落地的时候,我冷静地将枪口对准她,并有如机械般扣下板机。
  一声巨响响彻巷子里。
  正中腹部,兔女郎飞得老远。滴着满头大汗的我一边忍受从右眼喷出的血沿着脸颊滑下的不舒适感,一边转动弹仓装填剩下的子弹。45柯尔特子弹确实贯穿了,因为我看到她身后的墙壁炸开。
  只要给倒地不起的兔女郎最后一击。
  没想到在我动之前,兔女郎已像弹簧般弹起身来。我想都没想就看向她的腹部,只看到某种东西碎裂掉落。是一层像是铠甲的皮,底下还穿着一件疑似紧身连体衣的衣物。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防不防弹,而是她牺牲身上两层兔女郎衣中外面较硬的一层,同时扭动身体化解冲击。我明白这件事后,开始自暴自弃乱开枪。现在装的这颗叫九粒弹,是最能发挥霰弹枪威力的子弹。相信这次只要再打中腹部上的缺口,她肯定不可能还是没事。
  可是,兔女郎已逼近枪口正前方。
  扩散性完全派不上用场。而她只轻轻一推我的枪口,九粒弹就一颗都没射中她,通通往后方的水泥墙射去,在墙上凿出九个小洞。
  如此大闹一番,龙童应该要赶来了吧。
  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期待。
  一厢情愿到无可救药。
  兔女郎的大刀已经陷进我脖子。
  「……Eryu。」
  我听到她低语,却没有时间思考意思。不只根本没空翻成日文,连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含意都不清楚。反正一切都无所谓了,虽然很想把我那份剩下的钱给父母,但也没时间转告怜了。
  我用「法官」硬是把脖子上的刀弹开。
  同时顺便往她身上踹了一脚拉开距离。不知是不是她没料到我还能如此反抗,反击轻易地命中了。不,是刚才的45柯尔特子弹确实奏效了。就算化解得再怎么高明,也难免会遗留下冲击才对。
  眼前一片血红。从脖子喷出的鲜血在我失去立体感的视野中大量扩散开来。我伸手从手提包内抓出子弹,滑开弹仓,装填进去,推回原状,压击铁,瞄准枪口后扣下板机。
  啊,该死。
  原来我所持有的暴力使用起来如此费时吗?没办法,它不能和身体合而为一。既然我和它不是一体,那也真的没救了。
  「Yong……Qidao……」
  头被砍了下来。
  从另一侧袭来的利刀让我脑袋漂亮分家。
  滚到地上的我用只剩一边的视线看到即使失去头部,手指仍放在「法官」板机上且直挺不动的身体。而在意识开始模糊前,还能看到身体让手指抽动扣下板机的瞬间,足以让我含笑九泉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14.YOU ARE IN ROCK(4)
  
  手枪不行。
  根本派不上用场。
  因为根本不知道该何时扣板机。一般人都认为只要枪口对准再扣下板机,子弹就会自动射中,实际上并非这么好驾驭。另外就算不知道时机而胡乱开枪,误以为多射多中的话,子弹瞬间就会用光。
  最后等着我的只有强劲的打击。
  子弹射不中兔女郎。
  与其说是被她躲过,我更清楚是自己搞错了使用方法。然后最重要的,手枪根本满足不了我的攻击欲望,所以这类道具就是不行。不赤手空拳去打去揍,不张嘴去啃去咬,我完全不能接受。
  只不过,这种做法也无法实现。
  就算我如何拼死拼活,拳头就是打不到她。
  必须想办法挡下兔女郎,再让她变得疲惫才行。
  枪枝类都不行,毕竟瞬间就会被她冲进怀里。可是假如离太远,又会让子弹飞不到瞄准的位置。我搞不懂那些条子怎么会采用这种武器,完全没用啊。
  因为如果是以命中为前提,那用什么武器不都一样吗?
  我让他们准备了武士刀。
  斧头、铁管、木刀、手指虎、铁链都让他们拿来过了。
  结果哪一种都打不中。既然我自己都没练熟,当然别想打得中兔女郎。那女人的动作太诡异了,与其说是迅速,更不如说她扰乱我的功力一流。我既没有和她对等交手,也没有感受到彻底抵抗的成就感,有的只剩满身的焦躁。
  早就算不清体内的骨头断了几根。
  每当身体恢复到能动的程度,眼前就会出现武器。
  然后换成身上其他部位被折断,被凹到脱臼,被痛打一顿。
  不过我现在既不太怕痛,手脚动起来卡卡的也不关我事,反正就算偶尔会感到剧痛,过没几分钟都全治好了。这应该是我被强灌的药物短暂失效时的副作用,同时也是我唯一能取回理性的瞬间。但是强烈疼痛却让我主动想放弃理性,回归到药物的怀抱。
  若不是不断欺骗大脑,破坏东西的话,我早就承受不住了。
  只得缓缓在朦眬的状态下化为废人。
  因为我的身体已经牢牢记住,若想找回原本的自我,就等同得面对那股绝对无法承受的剧痛。
  一个像是医师的白种人治疗我的伤势,再给我注射药物。
  而就连这个男人,我都不把他当人看。
  可是我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
  尽管这个白人默默替我治疗,我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激和感谢,因为就是他的治疗害我得面对永无止境的地狱。话虽如此,我也没有想杀了他的念头。理由在我已产生了庞大的欲望,一举一动都被这股欲望支配着。
  啃杀那只兔女郎。
  杀不掉也没差。
  我不管用指甲抠、牙齿咬、拳头痛揍什么都好,总之就是让我打中她一下,让我赏她一发足以见红的一击。
  只有这个动力驱使着我。
  万一我真的打倒她了,我肯定会嗑了她。
  一想到能把那女人的肚子撕开,把脸埋进去啃食内脏,心中就燃起一股非做不可的义务,所以我才会竭尽所能地动起身体,拼了命挑战她。正因如此,让人帮我治疗身体只是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我早就没在思考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遭到如此待遇。记忆模模糊糊,连名字都快忘掉了。不过相较之下,我现在恐怕比以前的我凶狠上千百倍,也强上千百倍。
  不是错觉,因为我身上的肌肉明显变壮了。
  能做出一些以前没办法办到的动作。
  用理性和智能换来强壮肉体和敏锐神经。
  「我有点同情啊。」
  不知何时,医生曾用流畅的日文对我这么说。不过他边说边打药物,又不肯治疗我的成瘾症,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不是你,是你的身体。」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为了搞坏你的身体而帮你治疗,我也很难受。」
  我有点听懂了。我是为了被破坏才被人治疗,如今更成了没有药物就活不下去的状态。
  我的处境大概就像若有人罹患了不治之症,总之先想办法让病人活着,再眼睁睁看着他身体日渐衰弱一样吧。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至少我已不会想着离开这里,因为这样我会没药可用。
  那我又为了什么待在这?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
  一切都和我无关,也不必去想,只需专注在眼前的每一秒。
  有武器就拿来用。
  没有就空手冲上去。
  跟野兽狩猎时不会想理由同样道理,想使用暴力的冲动已侵蚀了我的本能,成为我目前唯一的生存价值。
  「但我一点都不同情你这个人。」
  「我也不会要你同情我。」
  还能说话。本想试着回答而已,声音就出来了,我根本没去想过还能不能出声,不过我似乎还没丧失语言能力。喉咙还在痛的原因,只是曾经被重创的伤处还没彻底复原罢了。
  医生心不在焉地听着我说话,就像是听到病人只会说「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时的反应。
  「听说你为了钱,毁了一个家庭。」
  「干我屁事。」
  「我光听完你的事迹就想吐。」
  「那你干脆杀了我。」
  「我是医生,能治疗的东西就会设法治好。」
  我搞不懂他想讲啥。
  根本不重要。
  谁管他恨不恨我,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好好帮我治疗伤口,再替我注射能远离痛苦、同时烧毁理性的药物就够了。
  「你活不久了。」
  「我的命还剩多久?」
  「大概不到几年吧。」
  「不是还很长嘛。」
  我是真的这么认为,但医生听了却无奈摇摇头。
  「大概正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吧。」
  「你连这么难的日语都懂啊。」
  「我一点都不想和这类是非扯上关系。」
  就在医生走离我身旁的途中,手机突然响了,但他却直接挂断。干嘛不接起来啊?我是不知道这个像路人一样的医生为什么帮我治疗,也没有兴趣知道,不过看来对方摸透了我的底细。
  「大叔,下一把武器在哪?」
  听到我突然这么问,医生显得有些茫然。
  「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想要刀子。」
  「不管你拿什么,都赢不了那孩子。」
  「我就要刀子。」
  「难道你想拿来自杀?」
  「想死我早就死了。」
  一听我想要刀子就认为我会自杀,是傻了不成?我要自杀早该在拿到枪的时候就做了,之后的几把武器也都能做到。可是,我心中从未浮现「想死」这种悲观的念头,唯一有的只剩想杀了那个兔女郎的冲动,而这种感觉绝对就是一般人说的「乐观」。
  怎么看都非常乐观。
  乐观到想杀了那个女人,并将她大卸八块。
  正因为这股永无止境的杀意,我绝对不会自杀。
  「刀子」这个词让我越来越乐观,因为我用得很熟,想起来我用得很熟。突然拿给我枪还是武士刀什么鬼的根本没用,还是用习惯的武器最好。看我用刀子把那兔女郎的奇装异服切烂,让她一丝不挂。
  对呀。
  我想起来了。
  我开始兴奋,不是神经受刺激的兴奋,而是久违的性兴奋。我用刀子切烂衣服,技巧非常熟练,没伤到对手一根寒毛,只有把衣服切烂。
  我想起强奸女人的过程。
  我回忆起我脑中最能令我乐观的行为和思考,毫无半点记错的地方。
  「就是我拿着的刀子,你们把它收走了吧?把那个给我拿来,如果弄丢了就去找一把相同的来。」
  我说的同时忍不住贼笑。
  「你根本没拿什么刀子。」
  医师丢下这句话后就不见了。全裸又勃起的我就在分不清现实还是妄想的状态下不停思考那段记忆,同时不断高声奸笑。
  我想起来了。
  总算想起那个强得夸张的老头子和他的家人了。
  可是里头没有那个兔女郎,只有另外两个女人,最后都挂掉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对母女,在我强奸过的女人当中最棒的猎物,不可能忘记。可是,或许从某段记忆开始就是我妄想出来的。
  刀子,只要有刀子,我不可能输给那个臭女人。
  我忘了这点。
  现在又想起来了。
  不如说,是确信了。
  坚信着应该要是如此。
  我已经失去控制,野兽化的状态占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忘记强奸女人这件事。要是能早点想起来的话,我肯定就能压抑住变身成野兽的自己。
  来雾的头也是被我砍下来的。
  花了我好久时间。来雾?谁啊?等等?我的刀?我有拿过那种玩意吗?我现在连自己干过啥都搞不清楚,错误的记忆和混乱剧烈搅动我的脑浆。一旦催眠自己只是想太多,就突然变得不安起来。难得我正打算沉浸在自我感觉良好的妄想中,却又突然被难以控制的不安扰乱宁静。
  我开始思考我拿着的那把刀子,光这样就能冷静下来。
  我动起没拿任何东西的右手。
  我摊开刀柄取出刀刃,接着手腕一转又收了回去。我就一直这样转着手腕,把空气刀开开合合。只要那把刀回到我手中,我铁定能给那兔女郎颜色瞧瞧。
  我坚信着。
  只要坚信,就能继续站着。
  继续战斗。
  继续活下去。
  为了这个目标,就算是再怎么荒唐的妄想我都会当成真的记忆,然后杀了任何反对或挖苦我的家伙。所以我需要刀子,银色金属制的小刀,一种只要拿着就能刺、杀、侵犯任何家伙,让我化身为无敌生物的道具。
  啊,想起来了。
  我拿着的肯定是把蝴蝶刀。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trings 于 2016-12-10 16:52 编辑

  15.A SING ON THE DOOR READ:"MONSTER ALLOCATION CENTER."
  
  我花了两三个月等风头稍微过去。
  我压根没想到燐华会被干掉。或许她是我们之中最令我不放心的,但火力也名副其实是最强的。假如龙童吃了「法官」的子弹,就算没死也得动弹不得好一阵子吧。
  目前已经两人出事,若算上玻璃人就是三人。
  等同一半的成员都被干掉了,糟糕的是之中包含燐华。
  龙童和燐华双方都是值得依靠的前锋,玻璃人勉强算个板凳。不过如今三人只剩一人实在有点不安,早知道就该强硬劝燐华躲好。现在的状况等于只有一半水的水壶,「只剩」一半。所谓「还有」一半的正向思考,在我看来不过跟放弃思考没两样。
  真的,只剩一半了。
  让我不得不担心能否撑过沙漠。
  我也不能一直躲在屋内。由于铭次本来就没啥干劲,觉得只要待在那栋谁都不会靠近的透天厝里,默默等待事情告一段落就好。尽管我也想这么做,但铭次似乎不允许。
  不停对我发出一股「你快想办法」、「你会解决对吧」的气势。
  而我倒也没有抗议,反正终究得去处理。我认为这种时候,为了大家卖命行动就是我的责任。
  毕竟当初提出这个计划并打点一切的人正是我。
  这整件事就算说是我的「作品」也无妨。大家都照着我的话做,也将钱交由我管理,所以发生问题当然该我处理。老实讲,我满喜欢收拾残局、管理或应付突发状况这类的工作。
  把事情丢给他人处理,自己却只能静静等待的做法实在不符我的个性。
  我驾驶悍马庞大的车身转弯,准备前往与龙童会合。燐华在车站前公然遇袭这件事应该出乎他的意料吧,因为也出乎我的意料。在那种地方遭受攻击谁受得了。
  像铭次那样躲起来才是最聪明的,只是藏身地点早已曝光了。
  所以说,燐华当初应该让她那个在美军基地内的「男友」保护才对。
  不过我想,虽然和我不太相同,但想必躲起来避风头的做法也不符她的个性。毕竟她还有个无法克制凶狠脾气的缺点,大概是因为持有「法官」的骄傲导致的吧。
  当我听到燐华毫不留情地对警察开枪,我真的很佩服她。
  由于对手不照规矩来,若她不狠下心也没办法对付。只不过,既然最后燐华还是被砍了头,就表示她在实力上败给对方。对她而言,这或许是个能让她满足的终点吧?
  那么,能让我满足的终点又是什么呢?我反问自己。
  就是不走到终点。
  最终还是这个答案。拼命不被杀害,不露出破绽让事情穿帮。我虽然很向往末日,但我不会主动去选择它。要经过不断挣扎抗争后依然迎来末日,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因此不管燐华本人的意思如何,她能在尽情交战后死亡真的令我感到羡慕,毕竟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我和龙童依然约在车站前碰面。
  由于之前的那起事件,警方加强了警备布署。和那天毫无预警受到攻击时不同,如今车站前的气氛相当紧张。就算是那个兔女郎,恐怕也不敢再以那身显眼打扮偷袭我们。我猜她是认为就算自己真的动手,我们肯定也早有提防。
  龙童若无其事地站在回转区附近。
  我把悍马开到他旁边,让他爬上副驾驶座。车内的空间即使塞了龙童这彪形大汉依然很充裕,然而车身的宽度几乎算是法定规范内的极限,根本开不进小巷弄内。能跟这台完全不适合开在日本拥挤道路上的悍马匹配的,大概也只剩龙童了吧。虽然经过模块改良后的最新款更加小型,不过这样变得跟高档车没两样,失去了悍马的价值。
  只有美军淘汰的那批初期款才是货真价实的悍马。
  龙童坐上副驾驶座后叹了口气,而我继续转动方向盘。
  彼此沉默了好一阵子。
  「……你有看见燐华被干掉的样子?」
  虽然我已用电话问过,不过还是丢出这个问题打破沉默。
  龙童又叹了口气。
  「我看到了啊,还不只有我。明着搞出那种骚动,附近的家伙当然都来围观了。」
  「杀人兔女郎从都市传说升格成实际人物是吧。」
  「都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还有人拍下来耶。」
  龙童当时似乎是从阳台看着底下的两人在小巷子内厮杀。
  「你怎么没想过要去救她?」
  「因为来不及啊。」
  「我本来以为你就算不是去救她,也是那种会冲过去大喊『也和我打一架!』的人啊。」
  「这样做好像不赖。老实讲,我满希望她直接上来房间找我。」
  「毕竟当时警察动员所有警力布下天罗地网,她才没有久留在现场吧。」
  「再说,我其实以为燐华会赢啊。」
  「怎么说?」
  「因为燐华射中对手一发,还不是霰弹,是她的王牌麦格农弹喔。结果竟然对那个兔女郎没什么用……我猜那身兔女郎打扮大概是某种铠甲吧。」
  「你是说那身像泳装的外型是铠甲?这又在说什么笑话?」
  「我之前就跟你说了,虽然你笑那是泳装,但其实那是类似摔角选手的衣服。穿成那样理由是什么?是因为既不会限制到四肢的动作,又能保护装有内脏的躯干。我觉得把它加以改良成铠甲并没有不对到哪去。毕竟不像一般的板状铠甲,而是用分离式的蛇腹构造。这样不仅活动起来轻松多了,整体更变得十分轻薄。」
  「麦格农弹没射穿她的薄铠甲吗?那玩意可是连铁门都能贯穿呀。」
  「那兔女郎应该没有正面挨到那一枪吧,我记得她当时像在跳舞一样……真要说起来,她那件薄到跟黏在身上没两样的衣服,照理来说连一击都撑不住才对啊。」
  「那为什么子弹没效?」
  「……在我跑到阳台看的时候,燐华脖子上已经被刀架着了。不过燐华接着把刀弹开,打开弹仓补充射完的子弹,瞄准目标要扣下板机的前一刻,就从脖子的另一侧被砍头了。」
  「……所以你是指?」
  「代表燐华把子弹通通射出去了。」
  「可是不是都被躲开了?」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但这样兔女郎的铠甲应该会完好无缺,结果她却被燐华射的子弹打中,成了两败倶伤。你懂这表示什么吗?」
  「不懂。」
  「表示当时铠甲已接近极限,然后又挨了尸体突如其然开的一枪。」
  「死人有办法开枪?」
  「人死亡的瞬间关节会收缩,所以燐华还放在板机上的手指一缩就开枪啦,那兔女郎万万没想到吧。我是不知道射中哪里,反正绝对命中一枪。当时兔女郎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明显起了作用。」
  「……射中铠甲以外的部位?」
  「我没看很清楚,不过大概正中她那该死的肚子了。」
  「结果还是没死成吗?」
  「因为刚好有救兵赶来,三两下把她运到车上逃掉了。要是没那个救兵,兔女郎早就被警察逮住,事件也告一段落了啊。」
  「为什么又有效了?」
  「这个喔,大概是为了追求轻薄,采用了自然崩坏式的铠甲吧。不是承受或抵销冲击,而是把受到攻击的部位破坏来让冲击力道分散。我之前打中她好几次都是相同的感觉,然后看到她在中了燐华的麦格农弹后化解这一击,我才发现到这点。」
  「类似摩托车的安全帽吗。」
  「很接近了。」
  自然崩坏式——摩托车的安全帽受到冲击时并非承受,而是采取自然崩坏来保护内侧。虽然无法重复使用,但分散冲击的效果相对变高。话说回来,既然足以抵挡龙童的打击,又吃下「法官」的一击,表示也绝非多脆弱的衣服。
  「也就是说,兔女郎穿着被『法官』的子弹逼近极限的铠甲,砍下燐华脑袋,却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被她没了头的身体开了一枪,正中红心是吗?」
  「算是燐华的怨念获胜了啊。」
  「这样一来,那个棘手的兔女郎目前很有可能负伤在身,你能赢吗?」
  「就算不揍肚子,也有很多能打倒她的办法。只是我说怜……那些家伙事到如今到底为什么开始针对我们,想把我们通通杀光啊?是想逼我们把钱通通吐出来?」
  我没有回答。
  因为这等于要我承认失误。
  话虽如此,不老实说出来也不行。
  「……我们抢了他们的钱对吧。」
  「要从那里开始喔?」
  「没错,就得从这里开始讲起。」
  我用钱买来情报,也求证过了。我自己计算后,付给提供情报给我的那群家伙潜逃费、治疗费和滞留费等等。反正他们逃亡的路线就那几条,我干脆直接把钱无条件进位施舍给他们。也就是说光订金的部分,就足以让他们收支打平甚至稍微获利。如果这样他们的收支还是赤字,就表示他们的做法完全错误。毕竟若再算上完事后的报酬,怎么算都会获利,就算最差最差也不会是赤字。
  我做了这样的一笔交易。
  当时我可是精打细算过的,没算到的大概只有对方在电话另一头不悦咋舌这点。
  毕竟我可不是外行人。
  最后我喷了一千万,我本来做好得喷五千万的觉悟,所以已经算不错了。
  「那时我得到的情报是那些黑帮出了点问题,没办法用电子转账把在日本的三亿圆洗回祖国,因此打算暂时以现金的形式保管。不过事实上,这只是透过那群想黑吃黒的家伙们推算出的情报,但我没有时间好好查个仔细。」
  「难得你会替自己找借口啊。」
  「如果你听起来像借口,那我也没办法。」
  其实就是借口。保管地点乍看之下只是间普通民宅,所以我掉以轻心,认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再加上当时除了龙童以外,我们其他人都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听说和龙童交手的老头强得离谱,不过我们也没亲眼看见,就在没什么真实感的状况下湮灭证据。
  警察那边原本也在着手调查,并且预计要在两帮人马冲突时一网打尽。由于我的计划正是利用这点,因此丝毫没有时间上的充裕。毕竟我们等同程咬金的程咬金,绝对不能错过那次机会。只要成功,就能让那群无路可逃的家伙背黑锅。就算没有被一网打尽,那反倒正合我意。
  这样一来不管被逮捕的人怎么解释,警察都会觉得是落网之鱼拿着那笔被抢走的钱。
  案发现场也被当地的小混混搞得一团乱。
  最后铭次甚至一把火烧了它,那家人没有半个活口。我认为只要现场一团混乱又被火烧过,就不可能留下关于我们的线索。就算真的被找出来,也能够推给那些逃掉的中国黑帮分子。实际上,那群人直到最近都还一头雾水,但反正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逃亡理由,只要发现警察一把苗头对向自己,都会先逃再说。
  明明没抢到钱,却被误认为是抢劫犯追捕。因为被抓到就完蛋,当然说什么都得逃。正由于他们逃了,我们这六人的存在才越没引人注目。
  「我原先知道的只有那间民宅等于黑社会的金库,以及虽然很久没碰过,但那家人还是接下了保管三亿圆的委托,就这点消息而已。毕竟谁会去仔细调查那种鬼地方?」
  「那个,我觉得怜你不用找借口啊。我们几个都只是听你命办事,没人能跟你一样思考安排计划,所以也不会抱怨你啊。」
  但我还是得说。
  正因为彻头彻尾都是我制订的计划,走到这一步还被反将一军的错当然在我。现在人已经死了一半,虽然看在铭次眼中,他只会认为每人能分的钱增加了,不过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在意能分多少。
  完美的计划,完美的善后,这些才是我所追求的目标。
  「……所以说,那个兔女郎和你这些话哪里有关?」
  「如果你问吕小丑,我马上要讲到了。」
  「她是那个像厉鬼的老头子的女儿还是谁吗?」
  「那个老头只是刚好出现在那,而那家人代代都是日本人,但是重点就在这里。他们是从第二次大战期间从事保管各国黒钱的家系,不会犯国籍不同这点小错。」
  「所以老头那天偶然去找那家人,是在钱的管理还是什么地方发生问题了吗?」
  「再怎么说都是三亿巨款,铁定会派些牛鬼蛇神来当保镖。这人正是吕商会的小丑……所谓『小丑』代表『pierrs』,『呆子』或『笨蛋』,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拿来当名字叫。不过据说这小丑更像是种家号,虽然不晓得现在这人是第几代,总之代代都叫小丑,在中国算是小有名气黑帮首领。」
  「好耶,事情变得有趣了呀。」
  看到坐在副驾驶座的龙童开心地笑,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要说小有名气的黑帮也算不上,比较像是独自经营个人商店的恶棍啊。其实吕家是个保镖家系,所以像这种等同在卖实力的店传出保镖被人杀死而钱被劫走,绝不是几句抱怨抗议就能了事,弄不好可是得歇业的。对吕商会来说,这已不是钱的问题,非得自掏腰包挽回污名。」
  「……事先要知道这么复杂的事根本不可能吧?」
  「你说的是没错,但其实吕商会满有名的,要是我当时再认真一点,或许就能提防他们了啊。」
  「这也没办法吧,毕竟我们时间不够不是吗。」
  龙童依然认为只是我想太多,太过自责罢了。
  老实讲当时就算让我来查,也没把握能查出来。所以只花一千多万就能换到这些情报,已经称得上最快的快捷方式了。虽然代价是如今损失了一半的伙伴。
  「……说真的,我和燐华早做好最近就会死,还是不得好死的觉悟。像玻璃人和来雾那种没有自觉的家伙,被杀掉当然没话说。铭次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关系,不过最后放火烧屋的人是他。至于怜你这个主犯更不用说。」
  「你想说什么?」
  「我们是随时被杀都不奇怪的一群人,所以不必为了死了人在那大惊小怪啊。」
  「我还是觉得这像是我的失分啊。」
  「能把伙伴的命看成分数,怜你也够人渣了啊。虽然我认为你明明可以选择不当个人渣,铭次也一样……而我们其他四人是不得不当个人渣。没办法啊,毕竟我们自己也想这么选择。要我们好好工作不给社会添乱?根本办不到好吗。」
  「我和你们一样啊。」
  「怜,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国中时的窃盗特卖会。
  还是算了,说出来应该会被笑。那不过是个契机,之后还参杂了许多因素,今天才会有我这个人渣。仔细一想就知道,抢了根本就不想要的钱,把罪怪到其他人身上,还残忍杀害毫不知情的一家人。策划这一连串计划的人就是我,不是人渣还能是什么?
  要我死没差。
  被杀也没话说。
  但我想亲手把我的计划导向成功,要是放弃努力,等同把实行这种狂野计划的事实付诸流水,也等同向老爸低头。我想亲口呛他:「你看我照你说的,聪明地把这起犯罪加进规划好的人生里啦。」
  假如这些都成功了,我很乐意被判死刑,当作是我努力过的结论。
  「……所以你是指那个吕商会拼了命地调查我们的事,没说错吧?」
  「亏你猜得到啊。」
  「真要比情报搜集力的话,中国的恶棍比起我国的厉害多了。不过当然,表面上我们虽然跟那起事件没有关联,但还是有些可疑之处。」
  例如实力高超的吕商会首领从正面被人打死这点就是。因为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更别提那些被当成主嫌犯的小混混们,怎么样都不可能。
  「……可疑之处会成为对手调查我们的空隙。他们比成天只想着提高当月破案率的警察认真多了。」
  「也比怜的老爸认真?」
  「毕竟是个公务员,光照上级指示盯着目标就够他受了。」
  「不过情报不就是从你爸那里泄漏出来吗?真亏你没穿帮啊。」
  「理由虽然包含我本身手段不错,不过就算穿帮了也没差。如果他对此只字不提那更好。」
  「如果提了呢?」
  「只要说我有兴趣就好。」
  「这种理由他会接受?」
  「会啊。」
  我敢打包票,因为老爸的行动准则就是让我人生过得顺遂。要是三兆圆还没话说,但他不会只为了区区三亿圆程度的黑钱就选择断送我的未来。这种不「损我」的念头正是老爸唯一的弱点。
  我的未来本来不会有任何破绽,毕竟只要乖乖上大学并考上公务员,就算不背负任何风险也能赚到三亿圆,而一般人都会这么做吧。假如我的人生已经跌落谷底,还有可能因为自暴自弃而实施计划,不过我的前途可说一片光明。
  老爸永远不会理解我开始追求风险和毁灭的自虐心态吧。
  我只是想在老爸为我铺好好的平顺道路上拉坨屎,再若无其事照他的意思继续往前走,一种既渺小又无聊的反抗意志,但它让我爱不释手。
  「……包含你杀掉的那个老头在内,每代吕商会所谓的『主打商品』都强得跟怪物一样。据说他们在甲午战争中不知靠近身战杀了多少人。」
  「这种家伙待在日本干什么啊?一般根本不会过来吧。」
  「毕竟是战争,战争完后当然就该赚钱,为此也得跟昨日的敌人握手言和。商人就是这种生物不是吗?反正又不是因私怨战起来的。」
  「那个老头的名字是?」
  「不知道,只知道那群黑帮称他为『破军』。」
  「那是啥啊?」
  「说是那个长得像勺子状,象征凶兆之星的北斗七星。」
  「又是个吓人的名字啊,是绰号吗?」
  「似乎是,据说向着那北斗七星进军的军队都会战败。」
  「换作是我的话,只要能全力战死沙场,不管是赢是输我都甘愿。」
  龙童的确这样就够了。
  即使提到钱,他也只需要能让自己专心锻炼身体的金额就够了。这世上不管是多有才华的人,都不得不为了生活工作赚钱,久而久之容易本末倒置,无数人的才能都因此荒废。而龙童在参加那场骚动后,不只遇见颠覆自己格斗理论的强敌,同时也变得不愁吃穿。
  就算现在告诉龙童其实钱就藏在这辆悍马之中,他也不会起贪念杀了我。
  钱只要够他练身体,对龙童来说就够了。这种作风碰上我这个负责帮他管理钱的管理者,在他看来可说省了不少麻烦。
  「……所以说,那个兔女郎就是下一名『破军』?」
  「那可是最后的王牌啊,就像处理顾客抱怨时提礼盒登门拜访那样,只是她带的是怪里怪气的铠甲和利刃。至于斩首后公诸于世则是吕商会一直以来的伎俩,为了要向世间宣称『是我们干的』,他们一定会把目标的头砍下。」
  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更像种示威行为,所以才特地选在车站前那种人潮众多的地点明目张胆袭击燐华。不单纯为了杀掉她,而是要宣传「是我们干的,以此为先前的失败负责。」向知情者谢罪。
  直接用暗杀的做法肯定轻松千百倍,但吕商会却选择如此大费周章的方法,理由不外乎牵扯到商会信誉。或许这正是让我趁隙而入的机会。举例来说,兔女郎选择故意在显眼处袭击燐华,虽然明智地准备好撤退手段,但怎么想风险都还是太高。
  本来是想象专家那样表示负责而出手威吓,结果仍然像个业余般毫无计划性。因为他们大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直接下毒,偏偏又执着于不能只把人杀掉等等,怎么看都是绑手绑脚的束缚。
  不过也多亏如此,我多了不少线索可以追。光是明白背后主使者是吕商会,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业余恶党从没在留意会被人抓小辫子,一心只想着打响名声。
  「……那个兔女郎的动作看起来如何?」
  「我只有从阳台上看到。说是这么说,能像那样站在客观立场观察也算是种收获,因为她的动作摆明跟那个老头没两样,体格又相近啊。」
  「不单纯只是中国拳法的动作?」
  「我没办法一口否定,更别说她当时的对手是燐华了。要是兔女郎是和稍微摸过格斗技的人对打我还看得出一二,对上拿着手枪的女人时那种反应我真看不懂。例如玻璃人不是有在练踢腿和综合格斗技吗?如果是跟他对打,状况又会不一样了。」
  「说到玻璃人,目前只有他是『下落不明』这点让我很不爽。」
  「或许只是去旅行了也不一定,毕竟他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
  「那至少会来找我要钱吧?」
  只要钱是由我控管,所有人大致的行动就会在我掌握之中。
  如果只是去旅行个两三天,我既不想管也管不了那么多。但若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当然得需要用钱,打通电话过来要我汇款也不奇怪。
  「对方在情报上远远胜过我们,才搞得我们被各个击破。」
  「我们没办法跟他们好好对干吗?」
  「毕竟他们不只有中国,还收了来自世界各国的黑钱,我实在不晓得这群人的人脉有多广。说是这么说,不过假如他们这次是为了替死去的人报仇和争面子,应该也不会叫其他人来帮忙。」
  钱。
  这种时候最简单明了的理由当然是钱。
  而且还是那种没办法见光,和藏在这辆悍马内的钱属于同一类,不只得找个地方藏,也得好好管理才行。最重要的,是在成功打垮我们之后,得顺利将这笔钱交给该给的对象。
  我不认为一个死人有办法掌控这些问题。
  就算真能掌控,也只剩遗产这种合法手段。我虽考虑过其他可能,但这个方法大概是最轻松的,何况合法的钱比起黑钱价值更高。我之所以特意掌管所有的钱并一点一点分给其他人,又没存放在一般银行的理由,当然就是怕被人发现黒钱。要是这笔钱合法,根本无需顾虑这么多。
  例如说土地、还有不动产。我开始后悔当初应该花点时间调查我们烧掉的那间民宅,土地究竟登记在谁名下,或许还能进而查到那间不动产的所有者。我现在正要前往的地方也是如此。
  「……所以说,那个吕商会的日本分店还很远吗?」
  「在很乡下的地方,得上高速公路。」
  「你觉得他们是从那里往返来袭击我们?」
  「当然不可能,不过去确认看看总不是坏事,由我们主动出击也能当成下马威。这正是我找你一起来的原因,毕竟只有我一人什么事都做不了。」
  「开这么招摇的车去踢人家馆喔。」
  「很有趣吧?」
  「有趣极啦。」
  燐华、玻璃人、来雾已经不在,而我和铭次几乎派不上用场,所以仅存的龙童是我目前能动员的最强武力。加上现在那个兔女郎很可能有伤在身,可说是唯一能逆转的机会。
  吕家作为组织的实力就好比个人商店,没什么大不了的,发挥的影响力也会轻易遭金钱背叛。其实真正强的只有吕小丑一人,根本没带能派上用场的同伙过来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才会雇用那些中国人去袭击铭次的住处,龙童则是亲自动手。
  那我现在该做的,就是让对手再袭击我们一次。
  如果提到藏车,悍马绝对是最难搞的车,不过同时却也没有比它更适合闯进敌阵的车。毕竟若光寄托在龙童一人身上,当他真的万一败阵下来,不只我能获得的情报变少,能运用的手牌也跟着大幅减少。
  「……话说回来,就算我相信你说那身兔女郎衣是种不限制行动的铠甲这种乱七八糟的说法好了,可是那头饰又是怎么搞的?」
  「这点我也搞不懂,或许只是她想戴看看而已?」
  「我们可真是被她耍得团团转呀。」
  「那她是否该替那些被她耍到脑袋搬家的人着想?」
  「我不管她是闹着玩还是怎样,龙童,你能赢吗?」
  「我一方面想趁她还在玩的时候收拾她,另一方面又希望她认真起来。不过我擅长的就是没有规则的打架,至少体重上我一定赢她。」
  把胜利的可能性局限在越单纯的范围内越好,这样才不会有任何迷惘。
  下了高速公路后,我开着悍马进到山路。
  虽是条没有红绿灯、也没经过柏油铺设的平缓道路,但路宽有够窄,要是对向一有来车,悍马根本过不去,真的遇上就只能往前硬碾。若碰上砂石车只能投降,不过假如是和卡车对冲的话,悍马还是拥有硬把它压回去的马力。尽管担心起来可说没完没了,先模拟一下状况也不是件坏事,毕竟心理准备很重要。
  一开始仔细思考,可能性便像蜘蛛网般在脑海中分歧扩散开来。
  要是手上握有的正确答案不够多,马上会在半途迷路,被逼得停下脚步。
  但我必须硬闯出一条路才行。
  悍马冲进公路旁的一条未经整备、稍微有点坡度的路。想开着悍马到任何能去的地方——如果是这种条件,这台车能抵达的地方真的不少,毕竟它可是台军用SUV车。

  开在绝对称不上舒服的路面一段时间后,我感受到车子开进铺设过的路面。再继续往前开,眼前出现了一栋破烂的平房。乍看之下是挺大间的,不过它的外墙与山林融为一体而看不清楚,因此无法判别出究竟有多宽敞。假如光就能见的房屋部分来看,大概像是把一栋二层楼房屋的二楼拆下,排放在一楼旁的大小。
  现在我们主动找上门了。
  对方会怎么出招?透过我们主动出击,或许能掌握到一些线索。
  龙童在我一把悍马停下来就往下跳,但我没有跟他一起下车。反正两人一起下车也没用,所以我选择不把引擎熄火,坐在驾驶座上看着龙童大剌剌地按起电铃。毫无反应,甚至根本没有电铃声。
  没有人的气息。
  感觉起来也不像铭次现在待的那栋房屋一样拥有足以对付入侵者的万全设备,真的就是间被舍弃的房屋。眼看龙童在探查了周遭一圈后走回车旁,我打开驾驶座车窗探出上半身。
  「屋后有个像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我犹豫的点在不知是圈套还是真的要害啊。」
  「……要我进去看看吗?」
  「不用,你上车。」
  我叫龙童回副驾驶座上并绑好安全带。反正马上就能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了。
  我狠狠踩下油门,用悍马的车头撞进玄关,靠的不是马力,而是扭力破坏障碍物,如同工程车那样。就像推土机缓缓弄垮沙堆再挖起来同样道理,我撞坏玄关后先把悍马往后开,再度冲了进去。这让整间房屋开始摇晃,感觉简直要垮了。相较之下悍马几乎没受到任何损伤,宛如铁块的化身。
  破坏玄关之后,可以看到亿块宽敞的裸土地板。
  看起来没有任何机关,也没有人会蹦出来。
  大量粉尘像浓烟般扬起,几乎要彻底覆盖掉眼前的空间。就算我们是破坏了一些地方冲进来,灰尘照理来说也不该这么厚。如果是垃圾还说不准,但是若一个地方的灰尘积得越厚,表示那里越久没人看管。
  看来这栋建筑物真的只是间破烂平房。我于是开着悍马来到屋后所谓的地下室入口,看到的是一道与地面的角度有点倾斜的双开大门,似乎是地下仓库的入口。
  「悍马再怎么厉害都破坏不了那个吧。」
  「……会不会一打开门,上头就掉下来陷阱把我们压死?」
  「有那种陷阱哪能住人啊。」
  「说得也是。」龙童再次下车走近入口,而我依然待在悍马上看着他。只见他轻松打开了双开大门,不过从我这看不到门后的模样。
  「有架梯子。」
  龙童这么说。既然不是绳子而是梯子,就表示应该不只是座普通的仓库。因为若是仓库,考虑到搬运货物的需求,一般而言不会用梯子才对。
  龙童毫不犹豫地走进门内,从我眼前消失。
  我静静在车内等着,结果没多久敞开的双开大门竟自动关上,看来对方只有在这里设置电子控制系统。虽然我早就把被发现的可能算进去了,不过像现在这样被诱导过来的感觉真有点让我静不下来。说是这么说,我当然也不可能和龙童一起进去。
  一阵噪音,强烈的引擎声传进耳内。
  我紧张地把手放到方向盘上,做好随时能踩油门的准备。把手煞车从P档拉回并采着煞车板,引擎声就在一阵金属块移动的声音后停了下来。
  四周又变回一片宁静,所以我又打回P档并熄火,为的是能听到更多声音。
  足以判断周遭发生了什么事的声音。
  连续有东西倒下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也夹杂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屋内传来,一声踩碎玻璃的「喀啦」声正是有人从我们破坏的门口走过的证据。看来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手的位置,我再度发动引擎,以便能随时开车。
  等到这人一出现,看我开车把他碾毙。
  只要用悍马撞过去,不管是怎样的人都会命丧黄泉。
  然而,看到从房屋转角处出现的人影,我不禁皱起眉头,开始怀疑这家伙真的是人吗?毕竟他怎么看都跟只僵尸没两样。全裸,右手拿着满是血迹的蝴蝶刀,整个身上似乎就是被刀上的血溅到,以右臂为中心染得通红。
  他走得摇摇晃晃,难以想象他还活着,因为全身布满化脓出血,日后绝对无法抹灭的伤口。还有那身壮得像异形的肌肉是怎样?根本就是把体内脂肪削减到极限,害他全身上下爆出血管青筋,下体甚至持续勃起,恶烂丑陋到一个极致。
  布满黄斑的混浊双眼从又油又脏的长发底下瞪向这里。
  全身是血的裸体僵尸缓缓朝这里逼近。
  「……玻璃人?」
  脸长得很像。
  散发出的感觉也很像他,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变成这副德性?
  其实玻璃人早已被杀,而在我眼前的是他从坟墓中爬起来游荡的尸体——我甚至认为我会愿意接受这种理由。
  我按了喇叭,而不是打开车窗喊他。他完全没认出我,或是应该说他根本搞不清东西南北比较正确。因此我这声喇叭唯一的作用,就只是激发了他的敌意。
  结果,玻璃人发出丝毫不属于人类的怪吼,笔直朝我这辆悍马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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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16.ROTTING CORPSE
  
  我用悍马迎击冲过来的玻璃人。
  我只打算把他稍微往回推,不过他竟连躲都不躲,简直像直直冲去撞墙的感觉。虽然速度没说很快,而他撞到悍马后也跌倒在地,但却又像完全不感到疼痛瞬间站起,过程中更是紧抓着右手的蝴蝶刀不放。
  只见他像只猛兽般扑上驾驶座的门,对玻璃又抓又拍,或者拿蝴蝶刀猛敲。就算这辆附有强化玻璃的车根本不怕,可是看到黏稠的血大量沾到玻璃上就很不舒服。
  玻璃人的几片指甲还在途中脱落,跟着血一起黏了上来。
  接着他甚至开始用牙齿啃咬车顶置物架,看来已经不是沟通就能解决的状态。就算想把他车上甩开,悍马又实在太大台了,无法在这附近加速到足够甩开他的高速。
  所以我决定往那间破烂平房冲去。
  墙壁顿时被撞开一个大洞,整间房开始摇晃,而我当然毫不迟疑继续催油门。悍马创造出有如怪物般的扭力,不只将车身硬是挤进屋内,沿途更把它所接触到的物体通通破坏。
  整辆车完全开进了屋内。
  我仍继续往前开,而这时就算坚如悍马,屋内倒塌的墙壁和梁柱还是造成它车身凹陷,部分树脂制的零件也破裂开来。不过我没闲工夫理这种事,反正就是往前直直冲,把房屋凿出一条大洞后开出外面。
  玻璃人不可能受得了我这样强硬的暴行。虽然在撞破墙壁时他还勉强攀在车上,等到我开进屋内后他便卡到倒塌的墙壁梁柱,整个人硬被扳离开车身。
  我把车斜停之后,瞪向摇摇欲坠的房屋。
  结果我看到的是几乎要崩塌的房屋大洞对面,手脚弯向诡异方向的玻璃人依然紧握蝴蝶刀站在原地。
  我于是又把车往他开去,这次得确实碾过才行。那个已经无药可救了,虽然他正在吼着某些话,不过我根本听不懂他想说啥,甚至连那到底是不是具有意义的话都分辨不出。
  而就算玻璃人真的非杀不可,要我亲自下手也有点良心不安。
  因为他在所有伙伴之中,算是和我认识最久的一人。
  他是从国中就和我一起为非作歹的同伙。相较于被逮后只有我一人得救并离开那条歧路,玻璃人则是一直线地堕落。话虽如此,我这次邀他一起加入这个抢钱计划,理由绝非想分钱帮助他。
  我单纯是想看玻璃人这种人一旦拿到巨款,会变成什么德性。而在看到他一成不变之后,我深感安心。因为能如此持续堕落的人基本上不会去思考怎么回避穷途末路。
  至死都不会变。
  事实证明直到今日,他从未改变过。
  然而,我的目的是想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自取灭亡,亲自动手绝非我本意。
  没办法。
  我当然可以就这样开车走人,但其实玻璃人的威胁性也没高到我必须弃龙童于不顾。一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龙童肯定比他更具价值。所以假如玻璃人能清醒过来是最好,不过看来希望渺茫。
  他的身体已经被人搞到回不去了。
  即便让龙童对上如今的玻璃人,可能都得费一番工夫。玻璃人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都无法练成这副模样,毕竟人都有极限。假如超过了那个极限,肯定得付出燃烧健全身心的代价。
  眼看房屋不断瓦解,噪音越来越响亮。
  就算放着不管,这间房屋也垮定了。
  让玻璃人逃出屋内的话不太妙,最好还是再开进去碾他一遍。
  这一瞬之间的犹豫,让我错失踩油门的时机。
  因为就在我犹豫的瞬间,玻璃人的身体消失在即将垮下的屋内。原来他被来自一旁飞出来的人影狠狠一踹,脖子遭鞋跟贯穿而往旁边倒,结果一眨眼又像装了弹簧般弹起身来,对着飞出来的人影狂挥蝴蝶刀。
  他的的确确被刺穿了脖子。
  可是却没有死。
  在周遭充满粉尘和土烟的环境中,玻璃人持续战斗着。
  和兔女郎战得不可开交。
  直接把两人一起撞死。
  我之所以慢一步才想到这点,是因为看他们的交战看到出神。兔女郎真的人如其名,就是个兔女郎,我既没看走眼也没夸大其词。
  我踩下油门让悍马往两人冲去,速度没想象中的快,毕竟就算把油门催到底也无法瞬间提升速度。不过比起刚才撞穿房屋的时候还是快了些,足够把他们两人同时碾毙。
  此时房屋终于崩塌。
  我驾驶悍马再度往房屋内冲。不亲手把他们碾毙就无法安心。我感觉车身压到了柔软的物体,一般的车会在此被阻挡下来,不过悍马却能凭它的扭力粉碎障碍,保持住驱动力。
  车子冲过贯穿的大洞。
  身后的房屋已完全瓦解。
  我把距离拉远后才停下悍马,深深吐了口气调整呼吸。
  玻璃人的头颅从悍马停止转动的前轮钢圈部分顺着惯性弹了出来。滚到密集树群旁的头颅上不只头发被扯烂、头皮被连根拔起,颈部断面上的伤口更是断得相当工整。
  他的头是被砍下来的。
  我赶紧让悍马掉头,旋转半径相当长。这辆车麻烦的地方就在细过头的操纵方式。山道入口的空间还够宽敞,但若开进如此深山,不反复倒车数次便无法转回正面。而就在我这么做的同时,车顶置物架传来冲击。
  只是阵轻微的冲击,和刚才我冲破房屋时的震动完全不能比。
  再来是一个踏步。
  当我看见兔女郎落在引擎盖上时,我还来不及将悍马掉头。车头现在朝向一个奇怪的方向,就算踩油门也只会开去撞树。即使强如悍马,也不可能直接冲过山林间。
  也不管慌慌张张想重整态势的我,兔女郎开始用鞋跟连续踹向前车窗。
  眼见刚才玻璃人拼了命都无法动之分毫的强化玻璃上逐渐浮现微小裂痕,接着不断扩展,又细又密的白线把车窗染得一片白。期间尽管我不停倒车前进想甩下兔女郎,她不只无动于衷,甚至还能继续出脚踹车窗。
  不会错,她真的是只怪物。
  我这时总算体会刚才能和她正面交锋的玻璃人,身体究竟是发生多剧烈的变化。然后也难怪燐华会毫无招架之力被她干掉,至于来雾想必更不是她对手吧。
  龙童。
  非得要龙童才有办法正面迎战这只怪物。
  即使我手上有武器也没用,就像燐华用了霰弹枪,最终还不是惨遭杀害?
  可是,目前龙童不在这里。
  我手上也没有「法官」。
  连进化到与这只怪物相近的玻璃人都还是敌不过她。
  要被杀了。
  恐惧和喜悦同时窜上我的脊椎。眼看我不想在此划下句点的心愿将被强制终结,我竟感到莫名兴奋,因为我终于完成,然后搞砸了一件事,并且得为事情的失败负责。
  连老爸都救不了我的困境。
  表示我得靠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筹码来想办法逃出生天。
  高跟鞋的鞋跟于此时踹破了玻璃,玻璃碎片瞬间喷到我操纵方向盘的手。其实,强化玻璃都被设计成能够被敲碎为这种细小颗粒,而现在眼见这些颗粒越来越多,我只能一边操纵杆马,一边空出左手往前伸。
  要我死没差。
  被人杀掉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我会全力挣扎抵抗。若在用尽各种手段,做足各种准备后还是败得体无完肤,我将高兴地任人宰割。我已经受够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因为某些人动的小手段而使我受到特别待遇。
  带着一副不死之身上战场毫无乐趣。同时我也无法忍受只待在安全的王位上摆出国王架子逞威风,最后却莫名其妙被送上断头台。
  这时玻璃碎裂一大片,被白色裂痕涂满的车窗前再度出现景色——一名活像傻子的兔女郎正持续用高跟鞋硬把整片车窗踹碎。从如此近距离即使隔着一层裤袜,也能清楚看到她结实壮硕的小腿。
  她运用简直就像把两个拳头塞在一起形成的小腿,单脚踮起脚尖站在极不平稳的悍马引擎盖上。
  接着她拿刀子从破开大洞的玻璃另一头挥来,全心全意想取我首级。假如刀划过我的脖子,首级也许会被摆放在和我犯了同一案件的玻璃人旁边,和他继续当哥俩好吧。
  听起来不错,如果这就是我的结局也没差。
  我的右手已没握着方向盘,眼前遭破坏的车窗玻璃不再具有障碍的功能。而比起兔女郎挥过来的刀或一脚踹来,绝对是我扣板机的速度快。
  龙童能躲过子弹。
  燐华的子弹几乎没能射中妳。
  那尝尝我的子弹如何?
  激烈的后座力和庞大热能侵蚀我的手掌,我只能死命压抑住这股直达骨头的强力震动,把恐惧及兴奋透过板机不断往外倾泻。我总共射了三十发九厘米弹,虽然起初的几发就让兔女郎往后弹开,不过我并未停止射击。
  斯泰尔冲锋枪。
  TMP。
  全自动机关枪。
  这是我用尽心思准备的防卫手段,拜托燐华要她那名美军「男友」偷偷卖给我。说起来也真讽刺,比起制造给民间使用的款式,适合公家机关使用的全自动式反而比较容易流入黒市。
  看来无论到哪个国家,公家机关都是漏洞百出。
  就算她能躲一发子弹,在如此近距离、站在不平稳的引擎盖上朝我砍来的当下连续挨上三十发,相信再怎么样都躲不开。
  我目睹数发子弹确实射在兔女郎的身体上。
  即使打到其他部位也不足为奇,好运一点甚至可以让她脑袋直接开花。
  我花了好一会才克制住兴奋的情绪。被弹飞的兔女郎看似没有再往这里冲的意思。悍马的高车身虽然能让我看得较远,但是车头前反倒化为死角,因此要是她人倒在车身下方,从驾驶座是看不到的。
  飞散在车内的三十发弹壳还很烫,我冷静地不去碰到它们,换上仅存一个的预备弹匣。
  虽然子弹还剩一点,不过我还是得换上新弹匣。
  用左手交换弹匣,同时握住握把加以固定。表面用特殊材质塑料制成的握把让我握得手都冒汗,既滑手又抖个不停。不过我仍得挥除袭向大脑的强烈疲劳感来保持战斗意志。
  不一会,传来引擎转动的声音。
  伴随着巨大金属移动的沉重声响。
  两股声音缓缓往地底下沉去。
  原来是电梯的声音,那玻璃人出现那时只差在方向相反。
  被她逃掉了。
  不过我真的没有自信这到底是我让她逃掉,还是其实是她放我一马。但由于心跳完全静不下来,我只好稍做休息,期间不忘替空弹匣补满三十发新子弹。而当我打开悍马车门下到地面后,发现周遭完全没有人的气息。
  此时,我和孤伶伶被摆在树根旁的玻璃人头颅对上眼。
  最后忍住了想连续发射九厘米弹把他轰碎的冲动。
  我决定去找刚才那台在倒塌房屋内还能动的电梯。
  我这时当然可以选择撤退,选择就这样开着悍马逃离,不过该出击的时候不出击,永远都只会被人压着打。既然都已决定要由我们主动出招,那就该尽力战到最后一刻。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17.CONTRA-DEXTRA AVENUE
  
  我不会乱来。
  不过如今的我已无法判断,到底做到何种程度才称得上乱来了。
  我握着TMP的双手僵硬,甚至开始痛起来了。
  我明白原因是紧张过度,但却怎么样都无法放松力道,一点办法也没有。自从我搭电梯降到地底后,光是在回廊上前进一步都觉得快喘不过气。不过眼看地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延伸,越往前走血迹越大点,证明那个兔女郎绝对受了伤。
  还是不得不找地方治疗的伤。
  只要趁她在治疗的途中偷袭的话就有胜算。不过此时由于心中「早知就回去了」,和「得快点找出兔女郎赏她子弹吃吃」两种彻底相反的念头正在天人交战,让我迈出的步伐变得更加沉重。
  前方有扇门。
  门没有上锁,从另一侧飘散出浓厚血味。高耸天花板上零星的照明让视野不至于太差,相较之下空气流通却差到令我难以呼吸。由于我能清楚感受到微弱的空气对流被吸进房间后再被吐出来,表示房内应该具备某种换气装置。
  立刻折返离开这里——我心中不停响着警报。
  未曾中断过。
  我不是因为抛弃龙童而感到愧疚,只是静下来思考过后发现折返的利处较大。话虽如此,我仍无法抗拒这场豪赌的诱惑,想在一口气把事情解决的可能性赌上一把。
  会去赌博的人都是些脑袋有问题的家伙。
  花费几十万后,再去为那几万块钱的「中奖」兴高采烈。
  这种娱乐用理论根本无法解释。要钱就去工作,相信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我也不例外。不过要是能赌中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到时就已经无关利益得失,纯粹为了享受赌中的瞬间。
  所谓识相的判断,所谓正解,其实都无聊透顶。
  要是工作一整天只能赚到五千圆,相信谁都会抱怨「这种工作谁做得下去!」不过若想光靠赌博每天赢五千圆,那显然老实工作还比较能存到钱。
  问题不在这里。
  那是专家该去烦恼的事。
  而我一直以来憧憬着业余恶党的穷途末路,无法压抑住内心深处想赌它一把的本能。
  我打开房门后拿枪指向里面。血的臭味浓到令我作呕,天花板上的空调虽在运转着,仍无法彻底抹去这股味道。房间正中央还有一名白衣男子——倒卧在血泊中。
  我本想开一枪来确认他是生是死,不过一想到既浪费子弹又会发出声音,于是改为靠近用脚踹他,并把他沾满血的脸翻过来确认。是一名普通长相的白人,死因是喉咙被挖出洞。
  比起那种伤口整齐的斩首,这白人脖子上真的属于那种被蛮力硬挖开的杂乱伤口。
  我确认完周遭环境后,屈膝往沾满鲜血的地板上跪。
  伸出左手确认男子的胸口和口袋的同时,只剩右手拿着TMP有点沉重,让我觉得自己真没用,并不禁后悔应该像燐华那样,锻炼出一副至少拿得动枪的身体。
  他身上没武器。
  我拿出了男子的钱包及卡片盒,里头放着数张信用卡和他的身分证。
  R•A•Bishopo
  他竟是美军军医兼公关部人员。至于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就算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所以然吧。我看到不远的一张床上也沾着血迹,于是离开尸体旁走向那里。这里的血迹和Bishopo脸上干涸的血不同,看起来还很湿润,而附近的地板上更滚着两颗九厘米弹。
  绷带、消毒液、针线。
  看来她靠自己取出子弹并缝上伤口。
  要是我刚才能动得再迅速一点,或许就能在最好的时机攻击她。不过没办法,反正已经确定她受了伤,还是被两颗九厘米弹打中的重伤,一做大动作伤口肯定会瞬间裂开出血。搞不好已严重到足以影响她的身体机能。
  我为了用床单擦汗而放下TMP时,瞬间感觉手臂好轻。尽管枪重不过一点五公斤左右,我却已感觉重到我拿不起来,只想就这样一直擦汗下去。然而,最后我仍打起精神,再次握紧了枪。
  继续往前走。
  这条等同一直线的通路上不见血迹,倒是发现了厕所和浴室,表示她一定在此地生活。另外还找到几间个人房和粮食库,但不管哪里都没感受到人的气息。
  当我穿过半开的铁卷门后,突然进到一间宽敞房间,臭味依然极度刺鼻。
  地上黏着一些无法擦拭掉的污垢。相较于墙边的几座置物架上排放着箱子,油毡地板上却化为空无一物的空间,让我搞不懂这房间到底要拿来做什么。接着我一看到房屋一角设置有水龙头和马桶,变得更加一头雾水,毕竟上头脏到让我以为这些是不是被丢弃的家具。
  感受到四周弥漫着一阵不舒服的气氛,我静静穿越这个开放式的房间。
  声音传进耳中。
  一种像是肉打肉的沉闷声音。虽然当我越靠近房间深处,声音也变得越大声,但依然是无法明白听清楚的细微音量。我就像是遭到这股声音吸引般往前走,同时开始认为手上这把TMP超级靠不住。
  它不像龙童的肉体一样是天生的,也不是随时都能使用。
  而我本身也不像燐华那般一心执着于开枪,所以和它根本不熟,当然也不信任它。
  就只是把武器,一把还没用惯的机关枪——正是这点使我焦虑。
  我走近房内深处的墙壁,看到眼前也出现一道电子控制式的铁卷门,和一个写着「开放」的红色开关。我不禁犹豫该不该按,因为隔在卷门后方的热气已侵蚀到我这边来,让我理解到那不是我该进去的地方。
  但我终究选择无视按下开关,毕竟要是被那么一点热气吓到,那一开始逃回家就好了。
  卷门伴随巨响缓缓敞开。
  热气和血臭味扑鼻而来。
  眼前出现一条短通道,尽头则又是一个空间。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浑身是血,正打得难分难解的龙童和兔女郎。只见他们一下互殴一下互踢,甚至还不约而同地用起寝技,两人紧紧缠在一块。
  一心只想把体重往对手身上压,不惜搞得浑身是血。
  不仅全身是血,还充满磨擦伤、撞击伤,但两人仍不断冲撞想削弱对手体力。这类近乎原始人层级的争斗,在我看来却是极为纯粹。如今兔女郎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早不知道粉碎消失到哪里去了。要是此时朝她身上开枪,铁定能连内衣都轻易射穿。
  至于看到龙童没有聚焦的双眼,更是让我怀疑他早就失去意识,只是靠着本能在动。尽管着实挨了兔女郎的高段踢或拳头,他仍一点都没有退后。
  动作好快,比我认识的龙童还快上许多,甚至更加灵敏。
  兔女郎又闪躲开来,表示她还保有理性及意识。虽然这让她大多时间居于被动,不过总能明确地还以反击。
  然而,龙童依然屹立不摇。
  持续战斗着。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18.THE HIGH MASTER
  
  从以前开始,我学格斗技总是学不久。
  因为我会马上犯规。
  例如学拳击时想出脚踢,学柔道时想出拳揍,学跆拳道时则想把人过肩摔。结果让我越忍耐压力越大,才会没多久就放弃了。
  我不管学哪一种都会受人期待,我自己也觉得能混得不错。
  不过最重要的当然是格斗技——「打倒别人」的行为太有趣了。我时常被一些教练骂说不够认真。因为当我在战斗时,一般所谓的斗志,包含愤怒和执着等等负面情绪在我身上都看不到。也许我看起来很愉快,不然就是还战得不够过瘾,这类享受取胜过程的态度正是被人视为不认真的要素。
  其中综合格斗技还算持续了较长的时间,但是到最后我仍然没再去道馆练习了。毕竟再怎么样规则都会存在,而我就是不想遵守规则,最终甚至连回合制都不想理了,我真的不适合学格斗技。
  或许我该去玩摔角才对。
  感觉能战得很尽兴。
  由于过去摔角从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因此从未去思考过。
  不过我现在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下次来试试看摔角吧。
  兔女郎一掌往我打来,而我在模糊的视野内抓住了这掌。如今的我鼻青脸肿,血也渗到眼睛里去,所幸骨头半根都没断。于是我抓着她的右掌一拉,回敬一招关节技。
  又滑开了。不过这时我发现与其说滑开,更像是要人用凹不出折痕的纸来玩折纸,玩起来非常棘手,却也令我燃烧起斗志。
  兔女郎。
  记得好像叫什么吕的。
  吕小丑。
  一如往常的兔女郎装及高跟鞋,一头白发配太阳眼镜,完全没有意义,蠢到爆的头饰,让我觉得自己根本被当白痴耍。不过,或许她就是打算以头饰达到挑衅的功能。
  当我在这地下到处晃时,上方突然传来巨响,之后她便出现在我眼前。她受了伤,流着血,但动作丝毫没有衰退。不过我本来就没打算放水,而她也是觉得自己想打斗,能打得赢我才出现在我面前吧。看她身上伤痕累累,应该不是和燐华打斗时的旧伤复发,而是在上头和怜交过手。
  怜倒挺能干的。只是看兔女郎如今人出现在这,表示他死了吗?假设下落不明的玻璃人已经挂掉的话,活着的就剩我和铭次。
  接着兔女郎迅速往我冲来,乍看之下没有半点体重的轻盈动作,却突然击出一招蕴含全身重量的沉重打击。每当我露出空档她就想扫我下盘,动作比之前还快上许多。
  交手过程中,我往她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我感受到软绵绵的触感。虽然和之前一样没有效果,但这次却直接是衣服和肉体的触感,表示她并非用铠甲硬接,而是闪躲化解掉力道。要是着实命中的话,结果可不会像上次那样。但尽管我继续施展出经过磨练再磨练的打击技巧,命中率反倒比之前更低。
  轻刺拳、前踢、下勾拳都打得中,就是致命打击总被她化解。
  不过其实我自己也这么做。
  体力消耗速度是她比我快,脸色已经活像个死人了。然而她始终不收起脸上僵硬的笑容,我可是一点笑的空闲都没有啊。因为以前对上那个老头我差点被杀,若对手变成年轻人,更是半点胜算都看不见。
  没错,若是以前的我。
  现在的我可不一样了。就算对手变年轻又如何?
  说是这么说,明明我的体重和体格都远远超越兔女郎,她却怎么都打不倒。我并未因此畏惧,时而闪躲攻击,时而忍受她所造成的强烈打击。尽管条件上我压倒性的有利,战局看起来却呈现五五波。
  她化解打击力道的技巧真的很强。
  还是应该说不让我击出「安打」的技巧呢?反正就是感受不到正中红心的打击感。一路打下来唯有那次踢击勉强算安打,结果也没起多大作用。
  一阵连续打击,施加了回转力的怪异连打。
  突然间,我竟看不清楚兔女郎的位置了。看到她凭那副气色和受伤的身体,迅速移动脚步忽左忽右,我只能认为她不仅嗑了药,恐怕还是抱着必死的觉悟嗑的。
  既然如此,我也得好好回敬她的觉悟。
  在这个约一百平方公尺,周遭被水泥墙围住的房间内空无一物,只有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和轻钢架式空调;有在换气,但依然很热,上方还不断传来某种物体崩塌的声响。
  我这时心想,是不是该试着转为守势?
  我一路攻到现在。
  没办法,因为我就是喜欢进攻。
  至今我唯一还有在练习合气道的理由,一定是我对它的系统本身没兴趣。明明学过就忘,也一点都不想实际使用,在学的时候仍然非常有趣。
  兔女郎目前的攻击都不足以一击打倒我。
  她还没有使出上次那招不可思议的打击,而我被她其他招式打到都没什么大不了。其实她那招我可以从动作判别,她会先开始加速,然后不断夹杂轻微的连续打击来让我无法闪躲,最后再使出那一击。
  从下方勾勒出弧线的勾踢,每个动作中都充满艺术。
  我故意让她踢中。
  不过不是让她踢脸,而是稍微前倾用肩膀接招。结果她马上补上一发刺拳,被我挡下的那脚也马上缩回,瞄准我膝盖狠狠坠下。紧接着先用一掌往肚子招呼,夹杂一次后回旋踢后再往同样部位补一掌。每一招的威力都不差,但我不会这样就退缩。
  一旦让她展开攻势,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我根本没空隙反击,只要一恍神就得挨她一阵猛打,次数多到我都想求她稍微暂停。在如此不可理喻的连击下,我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不过这一切都是布局,要是能靠这招打倒她当然最好,而就算没成功,我也准备好了下一招。
  兔女郎在不断施加打击后,终于使出杀手锏。
  要是没看到我真正被打趴,她就不会使出这招。
  没有假装的必要,因为我在挨了她的猛攻后的确快趴了,单方虐杀到如果是比赛的话已经得强制喊暂停的程度。事情走到这一步,我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成功。不过算了,要是搞砸的话,要杀要剐随她去吧。
  反正我这人活着就是为了打倒别人,所以被人打倒丧命正合我意。
  我已经分不清眼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现实,而想在这种状态下躲开她那招根本不可能。毕竟我之前曾和她交手过一次,因此她若不确定我真的被逼上绝路,绝不会使出那招杀手锏。
  兔女郎突然蹲低重心,原本不停施展的连击乱了步调,动作静止了短短一瞬间。
  吕小丑动起全身的关节往右拳上加诸回转力。真正强大的打击并非光靠体重,而是透过回转力加速后酝酿出来的。
  转向内侧的右拳朝着我来。
  原理和子弹一样。面对从极近距离,甚至可说是零距离扣下板机飞来的子弹,我迅速出手刀甩向兔女郎的手腕,而我明白这样做不足以推开她。
  我只是要让她稍微偏一点。
  就像躲子弹时不是躲子弹本身,只需让枪口偏掉就够了。
  原理就是这么简单,连笨蛋都懂,但若真想实际运用,恐怕没几个人能成功。怜讶异我有办法躲子弹,不过我不是真正躲过子弹本身,而只是把枪口打偏。而如今就跟子弹不会弯着飞同样道理,兔女郎挥出的拳头也是直直飞来。
  由全身的回转力产生的加速,当拳头伸到最直之后在前端爆发。
  我所做的动作,就是对着那高速拳头挥出手刀。虽然无法打偏她的拳,却能让我身体稍稍偏开,导致她的拳头最后往偏外侧的方向挥去。我接着用原本挥出的手刀抓住她手腕,不对她往内旋的拳头加以干涉,而反倒从外侧帮助她加速。
  从外侧施加更多力量。
  让本来就已接近极限的速度更快。
  原本刚刚好的数值在我添加外力后无法完全发散而溢出,而我最后所做的只是抓住她的手腕举起来。这小小的动作在此时却有如锁臂,能发挥让她手腕到肩膀的关节彻底粉碎的效果。
  为了分散掉过剩的力道,兔女郎自己把全身跳到半空中,真亏她情急之下能做出反应。她同时还想把我的手挥开,但已经太迟了,我已紧抓住她的右手腕不放。
  兔女郎在空中转了半圈。
  这时我才察觉到,我搞砸了。
  我的反击都机关算尽到了这一步,竟然还是逃不出她的掌中。极度的羞辱让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只能烦躁地咋舌,同时不停咒骂自己是白痴。
  原来兔女郎这一招是在回转力上再添加一股回转力,就像锁链武器那样。我本来以为自己抓到的是锁链最前端的镰刀或分铜,但其实我抓到的不过是锁链部分,就在那洋洋得意。
  抓住锁链武器的锁链部分会发生什么事?
  整条锁链会从我抓住的地方弯曲,前方分铜锁的部分将挟带离心力直击我。
  兔女郎就这样从我头顶用脚尖重重劈下,而由于我正抓着她的手腕,所以无法移动来躲开要害。
  感觉我掌中传来右手腕粉碎的声音,于是我用两手掴住,像在扭抹布般把它扭碎。同一时刻,被她的脚尖踢到天灵盖的我全身麻掉。
  不只有踢击产生的冲击,而是像一道电流让我全身痉挛,随后原本应该被我抓在掌中的手腕跟着消失。实际上,我这时已经失去了握力。
  我踏着虚弱的步伐后退几步。
  一股活像头盖骨遭到粉碎的感觉。
  我曾经碎过一次,理由是被人开车撞飞后不幸又撞到铁柱,之后我把那群人打到往后永远无法走路。但如果要说这就是我所尝过的感觉,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现在我受到的冲击更深入身体内部,让我全身骨头彷佛要散了。
  或许她就是为了让这一脚命中我头顶,才故意让我抓住手腕也不一定。纵使我很想抓住手腕过肩摔或给她一发关节技,不过由于没有太多时间,我只能用握力粉碎它。
  她的动作顺畅到彷佛一开始就抱着如此打算。
  追击要来了。只要我还没倒下去,她就会不断攻击。不过我有种要是真的倒地,可能再也爬不起来的预感,这种结局太无趣了。如今我已废了她右手,她不只非得从左侧攻击,右腕的受损程度也会影响她全身平衡,不是只少一只右手可用这么简单,虽然我这个被打破头的人没资格一脸得意地说就是了。
  我展开迎击。
  我不管兔女郎从左方打来的一击,用擒抱姿势冲撞上去,而我也明白她会用膝盖回击,毕竟没有人不用膝击来迎击擒抱。关键在于腰部使不上力的膝击就算命中,也发挥不了迎击功效。
  再加上她正出手从左方攻击,当然也没办法实时反击我。
  我遭到她用膝盖重击鼻子,不过我不在意,直接抱住她的膝盖往地上倒,在地板上攻击她。她想抽脚脱逃我就追到底,因为这是兔女郎头一次露出破绽,看来右手腕碎裂对她起了满大的功效。
  不过我还得再等一会,才能恢复到击出像样打击的状态。
  我不是很喜欢倒在地板上缠斗,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脚部关节其实像是一个处处是死胡同的迷宫,要是没挑选到正确的路,一瞬间就会失去折断它的机会。话虽如此,我还是靠着本能在出手,反正我再怎么思考都来不及,更没有空闲去思考。
  直到抵达迷宫出口前都不允许任何失误。
  也没有时间让我思考。
  我只能默默在迷宫中前进,然后眼前化为一片黑,失去所有手感。从下方发动攻势的我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再也无法扭转局势。兔女郎的脚从我手中溜走,并像在跳舞般踏地转了一圈。
  一头白发和头饰都在飘摇。
  接着一看到乘上全身重量的高跟鞋直直往我脸踩来,我马上抬脚反击回去,双方的脚划过彼此。然而,从体格差距来看,我的脚理所当然比她长。最后我看到的,是她的高跟鞋在我眼前颤动。
  因为我从下方踢出去的脚可说是头一遭,彻底命中了她的肚子。看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我也有着实踢到内脏的感觉。这下局势变成我头骨碎裂,而兔女郎原本的重伤再加我这一脚,真分不出到底是谁比较有利。
  果然还是打击最合我胃口。
  这时眼看我踢出的脚快被抓住,连忙用力把她踹离身边,毕竟我目前等于一边撑住下方一边出脚。接着,被我踹开的兔女郎几乎和我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兔女郎反射性地摸了摸肚子,重新摆出架势。
  奏效了,肚子受到的伤害让她动作变得迟缓。虽然这由头部遭重创的我来说也很奇怪就是了。
  事实上,我感觉我还没办法使出全力,甚至快站不住脚往地上倒,呼吸依然没有恢复规律,再怎么说我受伤的可是头部。相较之下,兔女郎则是全身开始盗汗,可能是因为这里很闷热吧。
  兔女郎发现我无法主动进攻,开始待在原地调适身体状况,只是我看她肚子上的伤害绝非三两下就能复原。话虽如此,我别说复原了,时间拖越久我的状况只会越糟。
  不断虚弱下去的我,和逐渐恢复步调的兔女郎。
  天秤开始往对方那边倒。
  当呼吸调整回来的瞬间,我主动往她冲去,而她则侧过身体以左手的前手刺拳应战,却没有左右接连出拳。看她垂下的右手腕弯到不可思议的方向,我确信那绝对不只有骨折而已。
  接着她使出的踢脚极为缓慢,慢到和刚才根本不能比,连挡招都称不上,几乎跟用手轻推没两样。
  我没有停下脚步。虽然我还没恢复到能施展够力的打击,但她也挡不住我往前冲。一看她想跳往左边拉开距离,我就跟着她朝左,并往她的落脚处挥拳。脸部被我打个正着的兔女郎整个身体往后仰。
  手感还算可以。
  不过我现在就只能打出这点程度,所以我右手并未握拳,而是摊开手掌掴住兔女郎的脖子,打算一口气捏断。
  杀了她。
  当我这么想的瞬间,手腕被她左手握住。在她还没动作前直接掐死她——不这样做的话,我再也赢不了。
  右肘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被下方踢上来的膝盖踢断,难怪她要用左手抓住我。我本来是不想让她反抓我才把手臂彻底伸直,结果反到遭到下方来的一脚踢断。不过我当然不能就此退缩,而是继续把左手伸向脖子,想趁下一脚还没飞来前一口气了结她。
  杀了妳。
  我左臂施力的同时也让身体前倾,把她头部往地上狠狠撞去。
  不停地撞,不断地撞,撞到血花四溅,撞到头盖骨碎裂,撞到比我还严重,撞到永远不可能复原——我就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掴着吕小丑的脑袋撞地,同时用力掐紧脖子。就算她已经脑浆四溢,脖子骨折断裂,我还是没有停手。
  看我撞死妳。
  看我撞死妳。
  撞死妳掐死妳粉碎妳压烂妳再继续撞撞撞,撞到妳再也睁不开眼。
  粉碎妳。
  再折断脖子。
  我对着一具已经痉挛脱力的尸体不断痛下杀手。
  是我赢了。
  胜利就是要这样获得,把对手打到体无完肤,破坏一切可能再爬起来的可能性才算真正获胜。当对手输的时候,绝不要给她有下一次机会,得彻底蹂躏她,粉碎她、这是身为一名杀死他人、打败他人的人类应当达成的使命。
  结果,我还是没能完成使命。
  当我再度回过神来,朦眬的视野里空无一人。
  什么都没有。
  唯一剩下的只有开放性骨折的右臂,而没看到兔女郎,也不在我伸手能碰到、能杀到的范围内。我抬起头来,看到满身是血的兔女郎站在离我相当远的地方。
  被打坏的太阳眼镜掉在地上,而她那对双眼红到让我只能觉得她一定有病,同时也涌上一阵诡异的不协调感。如果她戴太阳眼镜就是为了遮掩这不协调感,我还真想奉劝她根本不用戴了。
  因为这对我们之间的厮杀毫无帮助,就算秀给我看也没用。
  看到这时兔女郎左手拿着一把大刀,我感觉她总算认真起来,又或者可以说是被我逼的。事实上,打斗并不是拿出刀子就占上风,而到了像我和兔女郎的层级,就算拿机关枪恐怕都占不到多少便宜。
  她如今的脸色仍然要死不死,就连身上的血都不是被我溅到,而是从她体内不停流出来,顺着高跟鞋滴到地板上。
  尽管我只是和一个全身是伤的兔女郎对峙,但我不只已经无法好好控制身体,连报废的右臂都感受不到多少痛觉,表示我遭到重创的头部还处在麻痹状态。
  「Eryu,yong,Qidao,……Diaoyong.」
  她举着刀子这样对我说,但我完全听不懂。
  不过妳的上一代可是一拿起刀就死了。放弃肉搏战,想依赖刀的当下就输了,就死了。我已经不知在脑中想过多少次,要是当时那老头和我继续打,下场又会变得如何。
  我真的很感谢怜邀请我参加那次袭击。
  让我能遇上难以置信的强敌,最后还成功杀了他获得胜利。
  只为了锻炼身体磨练技巧的人生,要是没有钱也无法持续下去,更别提我这个绝对当不了职业选手的个性。正因为我在那次袭击后分到了钱,才有办法持续专研自我到今天。
  讲白一点就是,遇见了一名能干的经纪人。
  他让我能专注在与自己的战斗,在生活和社会生存面上支持我,我才能锻炼到如此境界。
  「拿那玩意往这砍吧。」
  我用左手敲了敲自己的颈动脉。
  一想到我终于能看到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那场战斗的后续,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我模仿起兔女郎站成侧身,因为我右臂也不能用。学得倒还有模有样的,毕竟人类的身体就长这样,只要不是个门外汉,想学什么动作都一定学得来。
  「……一刀赏我个痛快啊,用妳手上那玩意。」
  现在我之所以还能站着,是我以执着和锻炼的成果换来的。我可以确信一件事,就是我已变得比那老头还强。
  这个兔女郎会不会比我更强?
  如今我的脑中只剩下这件事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19.RAVER LORD
  
  兔女郎左手握着的刀子怎么看都只会碍事,而龙童的右臂似乎也因开放性骨折整只报废,只能放着它无力下垂,感觉同样很碍事。
  我抱着TMP接近他们。
  他们两人不可能没注意到我。
  肯定是觉得根本无所谓吧。我只要从这里开启自动扫射模式,用上预备弹匣共六十发九厘米弹,就能把两人一起杀死。明明该是如此,但我竟没有丝毫自信。毕竟怎么想,他们肯定会像事前套好招一样轻松躲开我发射的子弹。
  另外就是,我开始犹豫这样介入他们两人的争斗真的没问题吗?
  所以我只好慢慢接近他们。
  快掉头离开——我的脑袋不停发出警告。停住!转身离开!要跑就只能趁现在!等等的声音。
  哪能跑啊?
  龙童的指头飞到半空中。
  脚指前端被削去一块。
  全身遭到刀砍。
  兔女郎不时用握着的刀精准无比地砍向龙童。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她高跟鞋双边的鞋后跟都断裂消失,分别深深刺在龙童的腹部和肩膀上。
  我把枪口朝向他们,两人都不予理会。
  接着把手指放到板机上。
  我早做好要把两人一起射死的觉悟。什么都不管,不去想怎么才能只射到兔女郎,管他是龙童还是谁,我都会把两人一起杀了。当然,我也没打算等他们分出输赢。
  只要能传达给他们我是认真的就够了。
  我扣下板机不停射出子弹,只花了两秒就射空弹匣。
  龙童肯定会叫我别管他,射就对了。他能接受这种做法,接受在打斗中丧命的可能性。但兔女郎就不一样了,她肯定还想杀我,还想去杀其他该杀的家伙。因此在这里陪龙童共赴黄泉绝对不是她想迎来的结局。
  差距就是这样产生。
  她为了逃开我的弹道路径,想都没想就开始动作。在这长达两秒的时间内,兔女郎等同一口气面对两名敌人。龙童根本没在管子弹,而是从下方往上一拳揍进兔女郎的肚子让她浮空。
  看整个拳头连手腕深深陷进肚子的模样,想必已经揍断肋骨,进而刺破了内脏。
  龙童紧接着对浮空的兔女郎补上一脚回旋踢正中脸部,粉碎她脸骨的瞬间也踹断臼齿。
  完美的连续技。
  不过代价就是,龙童全身遭到九厘米弹射成蜂窝。不停抽搐着的兔女郎以她充血的双眼瞪向龙童,而不是我。应该是在等全身被子弹射中的龙童自己倒下。
  没想到,兔女郎又动了起来。
  她从下方朝上挥刀,对准身体往前倾倒的龙童脖子砍去,就凭这单手挥出的一刀砍下龙童的头后,立刻连同血花纵身一跳。身体都那样了竟然还能跳?结果在她落地后,依然踮起脚尖往我冲来。
  龙童的一击打掉了兔女郎头上的头饰。
  我真的搞不懂那头饰到底什么跟什么,以为只是她戴好玩的。但如今看到她跳到半空中拿刀对我砍来,我才总算明白了。她的脸,她的头,终于让我把一切答案都对上了。
  原来她一头白发中竟长出利针,还是从头盖骨内长出来的。头饰就是为了掩饰这两根利针的尖端。也难怪她想遮住,因为简直跟天线一样可笑至极。然后我看到了针的末端,经过龙童数次打击撼动后的头部长出的针,它的「末端」稍稍被拔了出来。
  针竟然是从眼角内贯穿出来的。
  看到针简直像寄生在蜗牛壳内的寄生虫一样伸出,已经不能用可笑至极形容,只有一股丑到让我想吐的感觉。这才是她的双眼红通通,持续呈现充血状态的原因吗?
  丑陋的兔女郎以活像慢速播放的动作,提着大得夸张的刀子朝我砍来。
  我没有迟钝到依然毫无反应。
  我左手握着预备弹匣,同时把子弹发射个精光后,以右手大姆指把空弹匣弹掉。眼看兔女郎已来到我眼前,我换上预备弹匣朝着她扫射。
  在这前一刻,左臂传来一阵剧痛。慢了零点一秒。
  从上劈下的利刃自手肘处砍断了我的左臂,而弹匣还没能装好就跟着左手掉到地面。这时利刃再度一转,对准我的脖子横扫过来。
  我看不到她出刀。
  而我其实也没在看。
  我为了追那个掉到地上的弹匣,放松右手让拿着的TMP下垂,使我身体跟着往下弯,刀只划过了我头顶的空气。我把TMP下垂到快贴近地板,去撞那个被断掉的左手紧抓着的弹匣,便听到一声代表连接上的「喀嚓」咬合声。
  我以趴在地上的姿势完成了攻击准备。
  兔女郎一脚踢来,想要直接把我身体踹起来。要是中了她这脚,我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就算她如今遍体鳞伤,这一踢依然足以让我送命。
  我紧紧扣下板机。
  剧烈射击声随之响起。全自动机枪开始发威,靠我单手根本拿不稳。只见兔女郎的身体接连遭到子弹洗礼,从踢过来的脚踝一路往上,经过小腿胯下腰部腹部一路往上攀爬。
  贯穿胸膛、粉碎锁骨、射穿脸颊、撕烂耳朵、陷进太阳穴。
  剩下的子弹都打在天花板上,射碎照明灯。
  子弹通通射完后,兔女郎整个人往后一倒,全身不停痉挛的同时也不停流血。我不知道她死了没,反正必死无疑了吧?对已经把子弹用尽的我而言,要是这样她还活着,我真的没任何能赢她的方法了。
  我扔掉TMP,反正我也拿不动了。
  我带着仅存的手臂虚弱地原路折返,穿过充满恶臭的巨大房间。
  过程中我不停回头观望,兔女郎没有追上来。
  左臂的出血和剧痛让我快要失去意识。手肘的肌腱遭到切断,导致胳膊的肌肉开始朝肩膀不停收缩,造成的剧痛绝不是开玩笑的。假如我有把手臂一起捡来,不知能否接得上啊。话是这么说,但叫我回去捡手我可不干。于是我只得支撑住逐渐朦胧的意识,继续往来程经过的房间走去。
  就是那个发现Bishop尸体的房间。
  我在那用橡皮绑带绑住胳膊止血,并随意缠了一些绷带上去。尽管我花了不少时间,依然没有感觉到兔女郎有追来。这时我看向药柜,发现里头有抗生素和止痛药——或者该说一些止痛药,彻底属于非法毒品那种的。
  仔细一看,才明白里面净摆放着这类药物。
  我想光凭这一柜,就豪华到足以让毒瘾犯喜极而泣,也对如今左臂被砍断的我是一大福音。眼前这些不是为了让我忘掉残酷的现实,而是能从左臂断裂的剧痛中拯救我的药物。
  我咬碎药锭,并用注射器给颈动脉打了一记无针注射。
  兔女郎仍然没现身。
  我虚弱地走回电梯,上到那间崩塌的房屋内。我强忍幻觉症状让我想当场往地上一倒的冲动,我只是需要这些毒品帮助我忘记疼痛,而不是希望它们带我进入幻想中忘记一切。
  于是我伸出右手握住被切断的左臂,产生的剧痛正好能拿来抵抗幻觉。
  让我的意识成功脱离恍神状态。
  还没完,我的工作不是只有排除敌人就结束了。必须真正保护好我们抢来的钱,我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大家都死了,除了我和铭次之外的人都死了。
  我走到悍马上,插入钥匙发动引擎。真的得感谢这是台连笨蛋都能开的车,让我就算没了左臂也能顺利驾驶。要是能就这样一路开往医院然后住院,那不知该有多好。
  但我必须完成我的工作,所以无法悠哉地跑到医院。
  直到把这笔钱交给铭次为止,我的工作都不算结束。
  如今还剩下两亿多一点,少得跟垃圾没两样。为了这点鸟钱到底有多少人被杀死了啊?CP值太差了吧,真是笑死我了。
  结果大家几乎都没用到多少,就连我也只用掉了一些必要经费。
  真搞不懂这笔钱抢来干嘛,根本不是为了花掉,而是为抢而抢,因此害得所有人被逼进末路。
  虽然我想铭次即使没拿到这笔钱也觉得没差,但这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想以一名专家来完成业余恶党的美观,这是唯一能让我从国中时期就闷在心中的情绪获得满足的方法。
  要是不这么做,我根本无法当国王。而要不是状况如此,我根本也不想当。
  我想统治的不是和平繁荣的先进国家。
  只想亲自开拓化外之地,成为一名统治蛮族的大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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