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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文库] [赤松中学]绯弹的亚莉亚 ⅩⅩⅢ 不可知子弹[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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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8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7-4-8 17:52 编辑

绯弹的亚莉亚 ⅩⅩⅢ 不可知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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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松中学
插画:こぶいち
扫图:任雷劈
录入:任雷劈
初校:任雷劈
修图:痴女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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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尊重扫图、录入、校对、修图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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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史上最强的敌人,现身——!?

  被强袭科超精英、S级的最强武侦——亚莉亚选为伙伴、(平常)只是普通人的远山金次遇到导致哥哥金一退出公众舞台的杂志记者——云雀,而且这次对方竟然要求采访金次。企图杀掉云雀的前公安零课成员可鹉韦、致死之病「对卒」、新的超人组「N」,各种威胁迫近金次的同时,杀父仇人——伊藤茉斩也有所行动了。面对即将导致世界分裂与崩坏的巨大邪恶,金次与亚莉亚决心挺身奋战!超人气武装动作爱情喜剧,第二十三集隆重登场!


Contents

  1弹 记者VS武侦
  2弹 编辑人金次
  3弹 Take note 『N』
  4弹 不可知子弹
  Go For The NEXT!!! 伊·U同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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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8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7-4-8 17:33 编辑

1弹 记者VS武侦

  「——总觉得不讲也不公平,我就告诉你。我爸爸以前是东都新闻的记者,可是被武侦搞垮了。所以武侦对我来说是家人的仇敌。」
  山根云雀眼神凶狠地瞪着我……
  她虽然还是学生,但同时也是一名周刊记者。
  即便因为网路兴盛让杂志销路变差了,新闻媒体至今依然握有强大的力量。
  ——揭露的力量。
  以『民众有知的权利』为盾,新闻媒体会揭露各种事情。
  从政治家或大企业的背后黑幕,到知名人物或暴力集团的私密真相。
  而且那份力量是权力或武力都难以封锁的。
  「不过新闻报导严禁参杂私人感情。如今我也没打算对那件事再多说什么。好了,言归正传——为什么武侦会到这所学校来?」
  「……」
  我在美滨外语高中的走廊上,把云雀给我的名片收到胸前口袋……
  然后顺手把制服领口扣好。
  为了隐藏衣服底下的枪套,以及和可鹉韦的打斗中留下的伤口。
  可是云雀早已用相机拍下我和可鹉韦的那场战斗。
  她能够办到那种事情却不被武侦发现,可见她身为记者的确有一套。
  面对那样的她想要继续隐瞒事情,肯定只会白费力气而已。
  「……你是独生女吗?」
  「干么要问那种事?我有个姊姊啦。」
  「那你就该明白,你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
  我站起身子后,低头俯视威吓云雀——而云雀把她那件有点往上位移的紧身裙拉好后,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的身高只比我稍微矮一点。
  再加上她是个有胆识的女人,感觉我光靠体格和态度没办法完全吓到她的样子。
  「面对把自己哥哥写得很差劲的记者,你认为弟弟会愿意再讲什么吗?」
  「我才没有写得很差劲。远山同学,你有好好读过我的报导吗?」
  她竟然……讲得脸不红气不喘。
  我家大哥会变坏,有一半的原因是你害的啊。
  「谁要好好读那种低俗的杂志,反正内容肯定都是谎言连篇。」
  浦贺冲海难事故——事实上我并没有认真看过相关的新闻报导,全都只有粗略读过而已。
  不过我还是知道武侦A……也就是大哥,以及武侦制度被指责的事情。
  客轮安蓓丽奴号沉没时,乘务员及乘客都差点丧命——而明明就是大哥拯救了大家的性命。
  当时的我听说大哥死亡,心理状态上根本没办法仔细详读什么周刊报导。
  这次我没办法立刻把『山根云雀』这个名字回想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认同有些新闻报导的确没什么品,但是我关于那起事件的报导中只有陈诉事实并提出问题所在而已。」
  「少骗人!社会上就是因为你的报导才……!」
  一时怒上心头的我伸手要抓住云雀的衬衫领口——但立刻住手了。
  这里不是武侦高中,是教导学生外语的一般和平学校。
  要是我殴打女人,搞不好会遭到退学。
  ——那样很不妙。
  我现在恐怕正面临一种称为『对卒』的致死疾病。
  至于有可能知道如何克服这项疾病的人物……也就是我老爸,目前甚至是生是死我都不清楚。
  要查明这点最可靠的情报来源,就是武装检察官。
  若打算循这条线调查有关老爸的真相,我就必须成为让他们愿意提供情报的人物。而其中一种,就是自己成为武装检察官。
  如果除了成为武装检察官以外别无选择——在武检选拔测验中,学历将会是一项重要的因素。
  但是我的学历上已经留下退学、复学、留级等各种纪录,可说是满目疮痍。
  要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又多添一笔退学,并非上策。
  「你好像对于『记者』这项职业抱有误会的样子。是说,到底怎么样?关于这件事——你愿意接受采访吗?还是不愿意?」
  云雀面对我气势汹汹的态度却丝毫不为所动,歪着她剪成短发的头并戳了一下自己的胸前口袋。
  她清楚示意到甚至让丰满的胸部都稍微被戳凹下去的那地方,放有她刚才拿出名片的同时收回去的照片——也就是我和可鹉韦举枪相对的证据。
  可鹉韦是现代的特高警察——前公安零课中最年轻的成员,而且还是负责讯问工作。
  在表面上主张重视人权的日本,那少年从事的工作是绝不能被周刊杂志公开的类型。因此他在这所学校中隐瞒自己的真实身分,甚至说过万一被人发现就要消灭对方。
  「……你的采访、我接受。」
  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忍住怒气如此回应了。
  毕竟要是我拒绝,云雀搞不好会跑去采访可鹉韦。
  到时候可鹉韦肯定会杀了云雀。
  身为一名武侦,我不能对杀人行为视而不见。就算是媒体记者也一样是人。
  「不过我来这所学校真的是为了念书。今天还有课要上,你改天再采访。」
  ——我就先跟她拖延下去吧。
  我要争取时间,思考对策。
  思考让云雀的采访行动停在我这里,不要跑去找可鹉韦的方法。
  「那就这礼拜天吧。约在海滨幕张车站南出口,中午过来。」
  云雀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枝笔,迅速在手心记下行程。
  「到时只有我和你两人吗?」
  我确认了一下她不会连可鹉韦也找来,结果她点头回应:
  「对呀,公司又没有帮我组什么采访团队。」
  ……看来在这点上暂时可以放心。
  不过要和女性独处,对我来说也很伤脑筋。
  毕竟云雀身材很好,脸蛋长得也很漂亮。身体曲线凹凸有致,是上次发生一点小意外就害我爆发的危险人物。
  或许我这次找不知火来当援军会比较好。
  如此判断的我,尽量巧妙地延续自己刚才的发言……
  「我不想和女人独处。礼拜天我可以找别人一起去吗?」
  关于爆发模式的事情当然是只字不提之下,我对云雀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
  她却很严肃地摇摇头。
  「不行。要是有第三者在场,远山同学搞不好会变得有些话不能讲吧?说是女的,但你看看我就像这样一点都没有女人味,所以你把我当成男的没关系。」
  世界上哪来胸部那么大的男人啦。
  「我不想和美女在一起。」
  虽然我觉得这是有点擦碰到我体质问题的冒险发言,不过听到我这样重复强调后——
  「美、美、美女……!」
  云雀把她看起来有点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擦有淡妆的脸蛋也顿时泛红。
  「你、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像我这种……」
  「就是有那种事。你是个美女。既然是记者就别给我否定客观事实。总之——」
  「那、那、那种话谁都没有跟我说过呀!」
  忽然激动起来的云雀逼近我面前。这反应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搞什么?我明明不是在说她坏话啊。
  「那就当作是我的主观感觉没关系。总之你让我找别人一起来。两人独处会让我很伤脑筋的。」
  开始感到有点不耐烦的我加重语气再三提出要求。结果……
  云雀红着脸「啊!」一声睁大那对像猫的眼睛,露出仿佛想到什么事情的表情……
  「……你、你说两人独处会伤脑筋,是指担心那方面的事情、吗……?」
  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
  而且她的视线还一直乱飘,仿佛在犹豫该不该问出口的样子。这反应到底是在搞什么?
  眨了好几下眼睛后,她一副『不管了,就给他问下去吧』地开口问道——
  「怎么?远山同学有女朋友之类的吗?」
  ……啥?我才想问『怎么』勒。
  为什么我说『和女性独处会伤脑筋』,她却要问我那种事情啦?
  ——啊,我知道了。
  「你想要从女人方面挖我情报对吧?」
  面对皱起眉头的我,云雀顿时呆住。她这表情明明就是在讲『不是那样』的,可是……
  「没、没、没错。从采访对象的情人和银行帐户着手,本来就是身为记者的基本手段嘛。然后呢?有吗?」
  她竟然用一副临时想到似的口气肯定我的发言了。
  毕竟对方又是女人又是记者,要是我在那方面的事情上撒谎让状况变得更复杂我也很头痛。
  因此……
  「是有女人自称是我的女朋友啦,所以应该算有吧。我也不很清楚就是了。」
  听到我根据以前蕾姬和理子等等人物讲过的话老实回应后……
  「咦、哦、哦哦,这样呀。然后呢?你、你们有在交往吗?如果把在交往的女性称为女朋友的话。」
  云雀这次又忽然变得脸色发绿,继续对我如此发问。
  「所谓『交往』这个词应该是指人与人交流或是一起行动的意思,然而社会上似乎有另一种非正式的用法,那方面我就不了解了。如果你使用的是那方面的意义,那么你的提问中就含有我知识以外的语意,我无从回答。」
  我基于危机管理,认真回应云雀。毕竟我最近才跟金女之间因为『交往』这个词发生过沟通不良,害我被她拿菜刀相向啊。
  可是云雀竟露出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
  「……?」
  在胸前交抱双手把她那对雄伟的双峰压扁,并陷入沉思。看来我有必要对她补充说明的样子。
  「所以说,我现在就是在跟你交往。既然你说在交往的女性称为女朋友,那么你就

是我的女朋友。明白了吗?」
  「——呜咿!」
  云雀突然发出像是被蒟蒻贴到身体似的声音,莫名极度惊讶地让脸色又从绿转红。红→绿→红。这女人的脸简直就跟红绿灯一样。
  话说回来……不太妙啊。照她这反应,应该是没听懂我想表达的意思。
  我因为爆发模式的关系,从以前就过着回避女性的生活。这导致我和女性之间总是没办法正常沟通,就好像我在这所学校也发生的状况一样。
  如果对方只是普通的女人,其实这也没什么大问题。然而要是让记者产生误解就很不好了。
  万一她曲解我的发言写到杂志上,搞不好会导致我的人生完蛋。
  (才这样短短一段对话就出错了,到礼拜天所谓的采访肯定会闹出大问题啊……)
  正当我感到不安而开始胃痛的时候……叮、咚……当、咚……
  电子声响的铃声传遍美滨外语高中宛如企业办公室的教室楼层。
  我们要上的义大利文课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
  「总、总之!礼拜天、你一个人来。」
  云雀吊起眉梢,用她漂亮的手指又戳了一下自己的胸前口袋。
  简单讲就是在威胁我『如果不希望和可鹉韦的那场枪战被公开,就乖乖听话』的意思。
  这动作——跟武侦偶尔会隔着自己的衣服,指指藏在底下的手枪威胁对手的行为很类似。
  不对,不只是『很类似』而已,根本是『一样』的。
  对记者来说,照片跟纸笔就是武器。
  云雀就是利用这类在某些状况下比刀枪还要强大的武器……只身挑战我……不,是挑战她视为家人仇敌的『武侦』这种存在。
  ——我不能轻忽大意。这也是一种战斗啊。
  而且我方拿手的『武力』越是使用只会越陷自己于不利。这就是名为『新闻媒体』的敌人棘手的地方。
  过去从没经验过的战斗现在已经开始了。在武侦与记者之间。

  目送云雀的背影走向教室后,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后提着没装什么东西的书包,也准备跟着去上义大利文课的时候……
  刚才似乎一直在隐藏的气息忽然传来。
  而且还有两个人。
  「Buona sera(你好),远山同学。」
  一人是带着苦笑从走廊转角现身的不知火。
  另一人则是……故意让我看到似地穿过远处的走廊后消失的——可鹉韦。
  不知火就算了,刚才的对话居然被可鹉韦听到啦。
  「我现在的心情倒是很mamma mia(噢,老天)啊。」
  考虑到场所而且接下来有课要上的我,只是稍微抱怨一下就没多做什么了。
  既然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可鹉韦应该也会判断云雀不会马上去找他采访。冲动行事只会让自己的真面目有曝光的风险,因此我想他应该不会立刻有什么动作才对。但是……这场火要灭起来恐怕很麻烦吧。
  「回去时我送你吧。」
  不知火也没多讲什么,只是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而且拍的是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仿佛是在同情我似的。

  在都是女人的教室中结束教人胃痛的课堂后——
  本来应该让人感到凉爽舒适的春季黄昏天空下,我却是疲惫不堪地走出美滨外语高中的校门。
  刚才在课堂中,云雀感觉有点兴奋期待的样子。那女人即使擅于隐藏行动,但看来很不会隐藏感情的样子。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正打算再写一篇什么武侦的丑闻报导时,刚好遇到像我这种满是问题又满是破绽的武侦出现在眼前,她当然会很高兴了。
  像对话练习跟我分到同一组的时候,云雀大概是太期待采访的缘故,一直红着脸显得兴奋难耐。而且始终不直视我的眼睛,动不动就整理自己的头发,静不下来。偶尔还会露出像在忍耐傻笑的奇怪表情,害我也比平常表现得更不知所措……而班上其他女生们似乎因此对于我和云雀产生了误解,甚至在课堂中还不断用手机互传一些『有进展了呢』或是『凑在一起啦』之类的讯息。或许她们以为只要用桌子遮住手机画面就不会被发现,但我只要看她们手指的动作就知道了啦。
  正当我站在公车站牌等待开往幕张本乡车站的公车并叹气连连的时候……
  一台没什么特征的黑色Toyota Crown缓缓经过公车站牌前。
  那台车很刻意地打着闪黄灯,弯进转角。
  (……是不知火啊。)
  那台Crown我有印象。就是去年不知火在我巢鸭老家附近坐的那台车。
  虽然现场没有其他乘客在等公车,我还是姑且确认了一下周围后,跟上那台车的后方。
  然后……等我来到停在单行道旁的那台Crown旁边,车门打开了。
  坐在驾驶座的人不出所料就是不知火。而坐在后座为我打开车门的则是——
  「真是个天真的女人,居然以为还没有被我发现。请进来吧。」
  开口第一句就提到云雀,并且邀我坐进车内的可鹉韦。
  刚好想要警告可鹉韦别对云雀动手的我因此决定坐进Crown了。顺便可以节省公车钱嘛。
  和我并肩坐在车后座的可鹉韦……似乎在吃什么东西。
  仔细一瞧,是糖炒栗子啊。难道他喜欢吃糖炒栗子吗?
  「唉呀,对方应该也不是让我们需要那么慌张的家伙吧?」
  不知火让车子悠悠哉哉地开往幕张本乡车站的方向,并讲着这种话。可是……
  这两位笑得一派轻松的美少年嘴上虽然那样讲,全身倒是不断散发出杀气啊。
  「我本来还有点担心可鹉韦会不会现在已经在剥云雀的指甲之类的。」
  我擅自从可鹉韦手上的纸袋中抓了一颗栗子并稍微埋怨。
  「真是的,请问那是什么时代的拷问啦?如果要给予指尖痛觉,应该用细针对指甲下面……」
  用指甲「啪!」一声剥开栗子壳的可鹉韦对我露出如女孩子般的笑容。
  「住嘴,光听了就痛。」
  我也剥开栗子壳并如此说后,可鹉韦耸耸肩膀……
  「是说,请问这下要怎么样呢?要不要我去处理掉?」
  用可爱的脸蛋吃着栗子的同时竟若无其事地讲出了这种话。
  简单讲,就是在问我要不要去把云雀杀掉。
  「你这家伙,居然一下子就把这话讲出来……」
  于是我用手指压着眉头,刻意露出苦涩的表情。
  「我听了你这样讲之后——要是到时候事情闹上法庭,我搞不好也会被当成共犯啦。因为我明知你要去杀害云雀,却没有制止你。你会怎样我是不清楚,但我可是随时都有『武侦法第九条』的枷锁铐在脖子上啊。」
  「唉呀,那是我失言了。真是抱歉,远山学长。这下我没办法擅自行动啦。」
  可鹉韦笑咪咪地用双手在自己嘴巴前比了一个『×』。
  ……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来他打算暂时观察一下状况的样子。
  甚至还跟我演了一场戏,把原本他应该亲自去杀人灭口的事情,假装成因为自己的过失变得必须转让给我处理。
  可鹉韦他……听了刚才我和云雀的对话之后,果然判断云雀不会马上去找他采访的样子。当然,若不是这样他想必就会去杀掉云雀了。
  「学长不喜欢我对她出手对吧?那我就让给学长。」
  「听到没?这下你放心了吧,远山同学?」
  从我的旁边以及前座透过后照镜,两位美少年同时对我抛出媚眼。这台Crown难道是什么男公关店吗?
  虽然这段话听起来很像是两个男人在抢女人——在某种意义上没错就是了——让我感觉不太愉快,不过……从不知火会紧接在可鹉韦的发言之后这么说看来,这两人大概在事前就已经套好招了。应该是自己也身为一名武侦的不知火帮我巧妙安排的吧。
  「那就请远山学长——试着让那女人完全不想跟我们扯上关系吧。如果处理得顺利,所有问题都能解决。而且就算不顺利,只要学长有过那样的行动……啊,这栗子里面有两颗肉呢。」
  可鹉韦又剥开一颗栗子……
  在很不自然的地方中断发言,没再继续讲下去。这想必也是他故意的。
  唉呀,就算他不讲我也知道就是了。
  ——我理解到可鹉韦的危险性,为了保护云雀而有所行动。
  只要在事前留下这样的事实,即便后来可鹉韦对云雀出手,我也不会被判定为袖手旁观。
  就算检察官要告发我,也很难编出我和可鹉韦有共谋过的故事。
  话虽如此,但这段话同时也是一种预告,代表万一我没能阻止云雀,可鹉韦就会出面。
  ……这下礼拜天的采访我绝对不能失败啦。
  「啊,不知火学长,到这边就好了。谢谢。」
  可鹉韦把想对我讲的话都说完后,让Crown停在幕张陆桥下。
  我为了让他下车而打开后座车门,自己先下车后……
  「远山学长,虽然要劳烦你很不好意思……不过关于那女人的事情,就拜托你啰。」
  可鹉韦一边整理他留得比较长的后发,一边叮咛似地如此对我说道,要我认真处理这个案子。
  「知道啦。事情变得真麻烦。」
  听到我这么回应,在昏暗的陆桥下方……可鹉韦仿佛稍微透露出本性般……
  「——把那种类型的女人弄哭,明明就很有趣的说。」
  对我露出教人毛骨悚然的冷酷笑容。
  ……不是我在讲,那根本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应该有的表情。
  「封人嘴巴什么的……那种事我最不擅长啦。」
  「少来。学长是个武侦,对那种事应该很拿手吧?看是要用威胁的,还是让对方尝点颜色。反正对象是女的,手段要多少就有多少啊。要不要我帮学长出点主意?」
  这孩子怎么会讲出这个恐怖发言啦?而且还一脸兴奋的样子,根本是虐待狂嘛。
  唉呀,做讯问这行的人通常都是虐待狂就是了。像武侦高中的缀。
  「不,免了。那我才真的不想劳烦到你啦。」
  要是让云雀跑去找可鹉韦,后果不堪设想。绝对不只是被杀就能了事。
  话说回来……
  (反正对象是女的,是吗……)
  换作我的状况,正因为对象是女的才更棘手啊。

  云雀对我的采访是礼拜天。
  我要想尽办法,无论如何都要移开她对我们的注意。
  看过可鹉韦那样残忍的笑容之后,我更不能让事情交到他手上。
  这下我变得必须保护云雀才行了。那女人明明是贬低过大哥的敌人啊。
  「唉……」
  「你是怎么啦,远山?今晚你一直在叹气喔?」
  「……唉呀,跟你讲应该也没关系吧。其实我现在被周刊杂志的记者缠上了。」
  「周刊杂志?你这个人身边发生问题的频率就跟周刊没两样嘛。」
  至于面临这项难题的我现在为什么在跟镜高菊代交谈嘛——
  那是因为我正在处理另外一项难题。在位于锦系町的萨莉亚餐厅,盯着一本数学参考书。
  毕竟既然立志要考大学,就必须每天用功念书啊。
  萌大人所提倡的这个读书会虽然以前是在金女的房间举行,不过自从我转学之后,现在的惯例是改成到家庭餐厅了。
  (……以前我明明还觉得武侦这种存在『一点都不普通』的说。)
  如今穿着武侦高中红色水手服也很好看的萌与菊代……对于被前公安零课盯上、因为国内的武侦高中都不愿收留而只好到罗马武侦高中留学、患有名为『对卒』的疾病、被文秋周刊的记者缠上、又寄宿在妖刕家的我来说——简直普通到教人羡慕的程度呢。
  这相对来讲,就是我的普通程度越来越低的意思了。好想回到普通的生活啊。现在这间家庭餐厅内的各位普通民众们,虽然大家或许很难注意到,不过普通的生活其实是相当美好的一件事喔。
  「记者真的很讨人厌呢。要不要我帮你去消掉?」
  身为黑道千金的菊代小妹妹和我坐在一起念她自己的书……同时把自动铅笔的头举向上方「喀喀喀」地按出笔芯。
  哦~原来你们镜高组做那档事情时是用注射的方式啊。呃、给我等一下。
  「别这样!你现在也是个武侦吧?」
  「可是在寻问科也会用呀。让人变白痴的药。关于那方面的知识,你到了义大利要跟道地的黑手党好好学一学喔?」
  「你到底是对我抱有什么期待啦……」
  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然而话说回来,其实受周刊杂志之苦的人并不是只有我而已。像政治家、艺人、运动选手还有暴力团的人也都一样。一旦知道我并不孤单,好像就稍微安心一点了呢。
  呃、虽然现在不是跟什么黑道感同身受的时候啦。
  (之前菊代在武侦高中的自习室跟我说过……我『背上有种被熏黑的感觉』……)
  她其实讲得很准呢。像我现在又是公安又是留级的,可谓冲击连连啊。
  那所谓『被熏黑的感觉』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请她帮我看看好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打算把背转向菊代的时候,在我斜前方——
  「不可以这样喔,菊代。要好好遵守武侦法,不可以杀人。」
  望月萌竖起食指,对菊代说教起来。
  唉~萌啊,才一段时间没见,你就已经彻底像个武侦啦。
  曾经是个乖宝宝的萌同学也难逃近朱者赤的道理,在武侦高中这所糟糕人类养成学校中渐渐被染上颜色了。如今连『杀不杀人』这种话题都讲得这么自然啦。
  「真没趣,我想说难得可以帮上远山的忙呀。」
  「才没那种事,你现在已经帮上远山同学很大的忙了。想要减少进行作业时产生的压力,方法有很多种,而其中一种就是『习惯』。所以要像这样定期举办读书会,让远山同学养成进行这种作业的习惯。那样一来即使他以后一个人去留学,自动自发念书的压力肯定也能大大减少的。」
  话虽如此,萌老师果然还是萌老师,愿意为了我安排这样有前瞻性的计画。真是观音菩萨萌大人,教人感激不尽。我就拜她一拜吧。
  另外——
  现在日常生活中的压力累积到极点的我,还从读书行为中发现了萌大人也没注意到的附加效果。
  其实也不限于读书,只要专注于某项作业之中——对心灵都非常好。
  人在发呆的时候经常会去想难受的事情。尤其我这样阴沉的个性,动不动就会去想自己遭遇到的各种阴暗问题。

  像刚才就有一瞬间差点又陷入那种状况,羡慕他人平凡的人生、苦恼自己的缺点、回想起过去的恐怖体验(主要来自于亚莉亚),变得忍不住想要大声尖叫。
  然而……只要像这样专心做某件事情,就能挥去心中的杂念。毕竟人类只有一颗大脑,所以拿去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就不会涌起讨厌的想法了。
  虽然如果只是要让大脑想其他事情,逛逛网路打打电动其实也可以。但既然要做——就干脆念念书或打工赚钱还比较有收获。
  (……说到钱我就想起来了。话说贝瑞塔公司的奖学金……)
  到现在还没发下来呢。
  明明从义大利裕信银行自动转帐给日本花旗银行的预定日都过了,还是连—欧元都没进到户头。害我到萨利亚餐厅来也只能点饮料喝到饱撑在座位上,本来还想说至少点个冰提拉米苏当消夜的说。
  唉呀,反正等我到了罗马武侦高中……应该就能吃到道地的提拉米苏了。
  只不过前提是我要有钱才行。真是伤脑筋。

  ——像这样靠念书逃避现实的我,最后什么也没准备就来到礼拜天了。
  明明我接下来要去接受山根云雀采访,在某种意义上可谓是一场决斗的说。
  这次我的任务是让云雀丧失兴趣。不只是对我,对可鹉韦也是。
  要是我失败了,可鹉韦搞不好就会有所行动,杀掉云雀,就算对方是我的敌人,但事情攸关一名女性的生命,是相当重大的一场战役。
  不过,其实我也有胜算。
  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进入什么爆发模式,是平常的那个我。
  而平常的我相当平凡,不,甚至比平凡还不如。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反而缺点重重。
  在这点上我相当有自信。虽然自己讲起来也很悲哀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说……总之只要我以这种状态对待女生,对方就毫无疑问会对我失去兴趣。
  平常的我可是拥有会惹女性讨厌的稀有才能。
  ——因此我只要发挥这项才能,让云雀讨厌我就行了。
  女性是一种远比男性更重视人际关系的生物。
  只要我被她讨厌、恶心、排斥,那么和我同一挂的可鹉韦也就会跟着被讨厌啦。
  (不过若光只是这样,以作战计画来讲有点薄弱……)
  因此我另外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表现得像个武侦。
  云雀之所以会认为我有采访价值,就在于我是个武侦。她之前会在那场空虚的人气投票中投我一票,想必也是基于这点。
  那么只要我让她看到自己身为武侦无能的一面,她应该就会觉得『采访这家伙也没办法得到什么正常的武侦资料』而把注意力转向跟我无关的武侦。至于和我这种人有交流的可鹉韦,她肯定也会觉得不是什么好货色。
  换言之,我今天一整天要让她看到同样是平常的我无能的部分。
  ……总觉得有种怀念的感觉呢。
  这项作战,就跟去年这时候我在爆发模式下被亚莉亚目击到,而为了击退她所采用的计画是一样的。唉呀,虽然当时那场作战最终以大失败收场就是了。

  如此这般,我首先从会合开始就彻底来个大迟到,拖到十二点半——
  我从妖刕的便服中挑了最矬的一套——灰色连帽T配牛仔裤的打扮,来到海滨幕张车站的南出口。
  这是我在侦探科学过的知识:想要给予别人关于自己的印象时,服装可以发挥相当强大的效果。
  因此只要刻意穿难看的衣服,就能轻易给人很糟糕的印象。
  结果……肩上挂着一台Nikon D3、站在公共电话旁边一脸不爽地吃着极细Pocky的云雀……呃,居然也是穿灰色连帽T配牛仔裙。撞衫了。这不就变成白雪所谓的『情侣装』了吗?连脚上穿运动鞋这点也跟我一样。
  (为工作而活的类型、是吗……)
  看来就像班上那些女生私下所批评的,云雀对打扮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不过这样总比会靠化妆或打扮让可爱程度如界王拳般倍增的类型要好得多了。
  虽然因为她是个身材好的美女让我很不安,但是在打扮这点上对于爆发模式而言算是教人感激。除了那件又贴身又短的牛仔裙让我不太能接受就是。
  言归正传,现在云雀好像还没注意到我已经走近她了……
  见面第一句话。这也是让对方讨厌的重要因素之一。
  (好,我就对于迟到害她等的事情完全不道歉,用傲慢的态度从别的话题开始切入吧。)
  我想想……对了,就从她正在吃的极细Pocky开始讲。『你喜欢那个?』『嗯。』然后接『老是吃那种东西会肥喔。』把话题转到体型的事情上。
  毕竟女人只要提到体型的事情就会像点了火一样当场发飙嘛。这点从过去对亚莉亚提到身高或胸围的话题就被开枪的两百七十三次经验中可以得到证明。就这么办吧。
  ——于是,我和云雀对上视线的瞬间……
  「你喜欢?」
  我看着她含在嘴上的Pocky,也就是看着她的脸这么说道。结果……
  「——咳!咳!」
  云雀让她今天莫名放下来比较多的浏海用力跳了一下,当场被Pocky呛到喉咙了。
  接着把脸逼近我面前……
  「才不是啦!我才没有因为大家讲奇怪的话就在意什么的!我可是专业人士呀!」
  呃?她怎么已经在瞪我了?明明就还没提到体型的说。
  话说这到底在讲什么?总觉得对话好像没有成立的样子。这样我没办法转移话题到体型上啦。
  「哦……这样啊。」
  想要先发制人却没能如愿的我,不禁露出极为沮丧的表情。结果——
  云雀忽然变得一脸『咦、咦咦?』的惊讶表情。
  而且脸颊还越来越红。
  为什么啊?从『你喜欢吗?』『才不是!』然后我感到沮丧的过程中,我完全想不到有什么会让云雀脸红的要素。
  不过我要趁机追击才行。虽然不清楚理由,但毕竟我的开枪第一发就让云雀感到动摇了。
  所以我要更烦人地提出让她讨厌的话题……好,就挑剔一下她那俗气的打扮好了。
  「话说,喂,你的打扮啊。」
  于是我也不顾自己穿成怎样,就伸手指向云雀身上的衣服。
  「干么啦?你有意见吗?」
  很好,她把眉梢竖起来啦。
  我要挑剔她什么地方好呢?因为她穿得跟我很像,所以比较好讲的部分就是——
  下半身。毕竟男女在那部分有明确的差别嘛。
  「有,我对你的裙子有意见。」
  「……这裙子怎么样?」
  「呃……」
  糟糕。我虽然有攻击对手的意志,却没有想好作战计画啊。
  结果因为毫无计画就随便乱讲,这下不知道该挑剔什么事情才好了。
  怎么办?
  「就是……那个啦。今天虽然是晴天,但气象预报有说过接下来会转阴。你穿那么短的裙子不是会着凉吗?女人可不能让身体着凉啊。」
  最后我从贫乏的女性知识中搬出了以前对萌和贞德也抱怨过的事情。
  紧身短裙本身就已经让人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了,云雀又是腿比较长的类型,让外露的肤色面积很大,对我个人来说非常麻烦。因此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生气的样子。
  然而,云雀她却——从那对像猫一样的眼睛中流露出『唉呦,谢谢你。』的感觉。
  为什么?我明明是在唠叨她啊。
  「我、我的确是有点容易着凉的体质啦,但是不劳你关心了。」
  关心……?对女生没礼貌的程度堪称日本代表级的我,怎么可能会对你费什么心啦?
  「要是遇到关键的时刻却没办法跑步,不就会拍不到好照片了吗?所以穿便于行动的服装是身为记者的基本常识呀。不过……我穿得这样不可爱,真是对不起喔。」
  怎么好像还被她道歉了。这跟我想像中的反应也不一样。
  「呃~……别在意,保持高机动力我也觉得是好事啦。」
  看到云雀沮丧的样子,我就不禁一时心软,还帮她讲话。我也太天真了啊,都没办法做彻底一点。
  而且我刚才那句话还很有武侦的感觉。讲完我自己才发现。
  (不行,不行啊。这样下去的话……!我要更让她讨厌才行!)
  看来有进一步攻击的必要。好,那就从别的方向进攻吧。
  「话说,你有把该准备的东西带来吗?」
  「咦?什么东西?」
  「钱啊。」
  我把原本就已经很凶的眼睛装得更凶,用手指比了一个硬币的手势。
  「既然是采访,你们公司总会出采访费用吧?给我分一些过来。」
  「现在还没发下来啦。」
  「那就从你自己的荷包掏钱。」
  「只会看钱做事,真是像狗一样的武侦。」
  云雀说着,露出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的表情,朝我瞪过来。
  很好。总算有一拳见效了,趁胜追击吧。
  「狗才不会讲话,而且想要的是饲料不是钱。我可是人类,想让我讲话就给我钱。」
  「我拒绝,我们文秋周刊绝对不会用钱买八卦。」
  云雀毅然拒绝了我。
  ……这让我感到有点意外。
  对我来说,所谓新闻媒体就是一群人渣,周刊杂志更是人渣中的人渣。他们只会用大把的钞票唆使别人讲些有的没的才对。
  「……为什么啦?」
  「你也稍微想想看嘛,脑袋真差。」
  云雀用食指「咚咚」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要是出了钱,采访对象不就有可能为了拿到更多钱而编造故事了吗?把谎言写成报导,对记者来说是最丢脸的一件事呀。」
  哦~……这样喔……我们绝不会造假,是吧?
  我还以为像那种八卦杂志都只会刊登一堆骗人的东西。
  「好了啦,我们快走吧,小狗狗。就算刚才那样讲,但我至少也会喂你吃一点饲料的。」
  云雀说着,拉扯我的袖子。
  「要去哪里啦?」
  「去吃饭。都是你害我等到都肚子饿了。」
  「你刚才不是在吃Pocky吗?」
  听到我这么说,云雀微微一笑……
  「那个不一样。吃那个是会让我冷静下来。虽然今天好像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的确看起来莫名有点静不下来的她,接着便拉着我开始往前走了。
  不妙。这家伙感觉很开心的样子。我必须快点让她讨厌才行啊。

  ——美滨外语高中南北各有一个车站可以通学。
  北边是总武线的幕张本乡车站,而南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京叶线·海滨幕张车站了。
  因为我平常都是利用幕张本乡车站的关系,没有来过南边……不过原来海滨幕张车站一带是像台场那样的热闹地区啊。
  这地方又新又繁荣,而且似乎走路就能到幕张展览馆跟千叶海洋球场的样子。
  一方面因为今天是晴朗的礼拜天,到处可以看到一家人或是情侣们到这里来玩。而在那些人群之中——
  (……)
  云雀带着我走在路上。
  真是尴尬啊。因为两人穿的衣服太相似,感觉就像不起眼的我竟带着一个身材姣好的美女走在路上。大概是觉得这点很奇怪的行人们一直看过来,让我很在意他们的视线。再说我本来就很不擅长跟什么美女走在一起啊。
  「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讲,也可以自己讲出来没关系喔。我首先想听听看关于你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好。」
  听到云雀一边走着,一边用怀抱期待的笑脸这么说,于是……
  「我不太想走路。」
  我一出到车站前的圆环车道就马上开始抱怨起来。
  「为什么?天气这么好的说。」
  「首先,我从来没有因为私人行程和异性走在一起的经验。所以或许这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我光是从走路方式开始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竟云雀说『任何事情都好』,所以我用笨拙的语气试着讲出自己现在的心情。结果——
  「骗人。你明明就很有异性缘。我都听说了喔。」
  云雀歪起嘴角,好像很不开心地如此回应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从哪里听谁讲的啦?」
  「我有到武侦高中去采访过,然后通信科的女孩子们是这样告诉我的。哦哦,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别人你现在到外语高中来的事情。」
  ……该死。肯定是鹰根、早川、安根崎那些家伙吧?那群该死的通信科大嘴巴。
  当然她们好歹也是武侦,应该没有泄漏我的任务履历或武装才对……但是却很喜欢散播我关于女性方面的负面谣言。到底是跟我有什么仇啦?
  「那些才真的是所谓的『不实八卦』。别相信她们。」
  「怎么?远山同学希望我觉得你并没有异性缘吗?为什么?」
  因为云雀一直在讲什么异性缘之类无聊的事情,我决定闭上嘴巴结束这个话题。
  然而云雀却是……用她那对像猫一样的大眼睛不断注视我,等待我回答。我们就这样走在京叶线的高架桥下。
  看来就算身为记者,女人终究是女人,很喜欢这类的话题。
  我最后拗不过她,决定干脆跟她讲清楚我有多讨厌女性——而转回头……
  (咦……?)
  因为从高架桥下走出来比较亮的缘故,我这才发现云雀的下眼皮有点黑。
  虽然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妆化得比较浓,所以不太明显就是了。
  好,就拿这点移转话题吧。
  「你是不是没睡好?」
  「咦?」
  「下眼皮。有黑眼圈喔。」
  「讨厌,会很明显吗?呃……对啦,我昨天是真的没睡好。像这样和男生正式约定计画然后见面什么的,我是第一次呀。所以我也跟你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走路啦。」
  大概是个性不服输的关系,云雀说出了跟我一样的话。
  接着脸颊微微泛红,伸手戳了一下我的,或者应该说是妖刕的这件松垮垮的连帽下
  「而且怎么搞的连穿的衣服都这么像。要是被人看到一定会想歪的。」
  「我保险起见确认一下,你总不会是调查过我然后故意穿得跟我很像的吧?」
  「那种事我倒是没做。」
  因为她这句回答听起来别有含意让我有点在意,于是——
  「你是不是来过我家?」
  我对云雀如此确认了一下。
  结果她竟一副理所当然地对我点点头。
  「虽然我没有窥视屋内就是了。因为我走到附近就感受到有女性的气息呀。」
  太恐怖了吧,喂!简直就是跟踪狂了嘛。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姑且警告你。你最好别偷窥我现在寄宿的家。那家主人是个很危险的男人,而且在一起的女人感觉也很可疑。」
  「咦?是不是搞错了?两个都是女的吧?」
  「……?」
  「昨天晚上你不是和一个暴力集团的关系人一起到萨莉亚吗?一个穿得像武侦的女孩子。然后还有另一个人,也是女孩子。两边都很可爱。我还想说你是不是和那两个女孩子同居,有点惊讶呢。」
  呃。居然连读书会都被她看到了。
  话说……原来我平常就已经被她跟踪、监视啦。
  都是因为我对云雀的警戒心起得太慢,结果像住址啦、交友关系等等全都被她知道了。
  不过——
  从刚才的发言中,我得到了稍微可以相信云雀的材料。
  她似乎以为和我同居的对象是萌跟菊代的样子。
  换言之,她还没见过实际住在那间公寓的妖刕和鵺。
  而这项事实就跟她刚才『没有窥视屋内』的发言相吻合。
  云雀她……是个会像侦探一样调查别人的记者。
  不过我想她应该不是什么骗子。
  「——我记得对方好像叫『菊代』对吧?那个可爱的女孩子,说什么要把我消除掉还是怎样的呢。」
  记者大概跟武侦一样,对杀人或恐吓之类的事情都习以为常了——云雀讲话时的眼神看起来并不觉得这话题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抱歉啦。那是我的朋友,然后的确是个黑道。」
  「不过远山同学有保护我呢。武侦居然会保护我,这点也让我很惊讶。」
  「……我才不是在保护你,我只是遵守法律而已。」
  「哦~」
  从刚才『消除云雀』的话题没有连带提到可鹉韦的事情看来……
  云雀还没注意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可鹉韦杀掉。
  在这件事情上,可鹉韦其实比菊代还要有问题。搞不好可鹉韦现在就偷偷跟在附近不被我或云雀察觉呢。虽然我没感受到气息就是了。

  云雀带着我来到的地点,是绕到车站北边的一栋崭新的购物大楼。
  位于大楼二楼的丸龟制面——因为午餐尖峰时间已经过去,让我们很快就进入店内了。
  「你的份我会帮你端,你去占座位吧。」
  云雀似乎姑且愿意请我一碗乌龙面,可是……却不加配料给我。明明她自己那份有加炸花枝的说。不过毕竟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欠她人情,于是……
  「我会付钱,自己的份也会自己端。要是被你加了什么自白剂我可受不了。」
  我端起自己的那份餐盘,语带讽刺地对身为敌人的云雀如此说道。
  「我才不会加那种东西!你果然是个武侦,真是怪人。」
  「被带到这种——客人要自己端餐点的店家,不论是谁都会小心下毒吧?」
  「才不会啦。我是……因为指南书上有写说,男人到这种店可以比较轻松,心情比较好的关系,我才选这家店的。啊!」
  云雀自己讲着讲着,忽然露出一脸『糟糕!』的表情。
  然后又脸颊泛红地朝我瞪过来……
  「不是喔!我才没有因为对象是男生就去读什么恋爱指南!我看的是采访指南喔!」
  我明明什么都没问,她就自动对我生气起来了。唉呀,虽然她会对我生气也符合我的目的就是了。
  武侦之间常讲一句话是『想要让对方开口,就先塞点东西到对方嘴巴』,而记者似乎也是一样。
  毕竟要吃东西就必须打开嘴巴,而且吃饭时习惯聊天的人也不少。像警察基于『想让犯人自首就要先抓住对方的胃』的道理,在讯问室请嫌犯吃炸猪排饭的传统就相当有名。
  总之,我一如刚才的宣言,端着自己那个盛有清汤乌龙面的餐盘……
  和云雀两人来到周围什么人也没有的露天座位。
  「我要录音喔。」
  云雀说着,亮出一枝银色的录音笔给我看。
  「随你便。」
  ——好啦,一决胜负的时候来了。
  山根云雀对远山金次的采访,这场战斗的重头戏。
  交手一开始,是坐在一张廉价摺叠椅上的云雀……翘起了二郎腿。
  我绝对没有故意要看的意思,云雀自己应该也没注意到,但是她翘起大腿的这动作——让她那件短得要命的牛仔裙、底下……
  (……呜……!)
  即使没有清楚看到,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有稍微瞄到一点。因为是在裙子阴影下没办法正确辨识,不过她今天穿的似乎是白的。话说……啊~受不了,都是因为她缺乏身为女性的自觉,这女人破绽也太多了吧!我感觉就像是被对方先下手为强了。
  「你不需要那么紧张嘛。」
  我才不是因为接受采访在紧张啦。
  啊啊,拜托你别换一只脚翘。我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看啊。
  这里的座位因为是设计给携家带眷的客人使用,椅子高度特别低,让女性坐起来相当危险——虽然这点也不能怪云雀就是了。
  话虽如此,要提醒她感觉也很丢脸,于是我咬着免洗筷把筷子拆开后……
  「或许你对武侦抱有仇恨啦,但是就算写什么关于武侦的报导也卖不了钱喔?去追追偶像明星或运动选手的消息比较实在啦。」
  我一边担心着会不会提到可鹉韦的话题,一边吃起乌龙面。
  「吸引买气固然重要,但此起那种事情,我更想让社会上的人好好想想,武侦制度是否应该照现况继续留在这个国家。」
  云雀则是把盐撒在炸花枝上的同时——对我提出了很正经的话题。
  亏她是那种低俗杂志的记者说。
  「说到底,你认为武侦制度是日本自发性批准的吗?」
  「谁晓得?我也听说过是老美在背后牵线的传闻就是了啦。」
  「我爸爸当时就是在追这条消息。」
  ——云雀的父亲。我记得是东都新闻的记者吧。
  「那时候美国国内渐渐开始有管制枪械的动作,所以共和党的议员团就要求当时的日本内阁——修正枪刀法,批准武侦制度。为了让日本成为美国枪械产业的获益客源。甚至还有签订密约,讲好要输入几万支、什么种类的枪械。」
  「哦哦,去年好像资料就被流传到网路上的样子嘛。虽然因为武侦制度早已定型,如今拿那种东西出来也无济于事就是了。不过也有人说这是导致之前政权交替的重要原因之一啦。」
  讨论政治……吗?
  虽然我不太喜欢,但至少也闻不到危险的气味。
  「我爸爸那时就是在众议院大选前——对这国家提出了质问:为了那种外交上的理由可以牺牲国民安全吗?这样。」
  只靠相机和纸笔反抗国家——而且还是日本和美国这两个世界最强国成员吗?
  虽然最终似乎是失败了,不过那勇气堪称国宝级啊。怪不得女儿也这么勇敢。
  「……」
  大概是注意到我差点把『是不是被杀了?』这种问题说出口的关系,云雀她接着……
  「后来因为受到上头施压,爸爸被东都新闻炒掉了。他花了好几年收集的证据也被政府雇用的第一批武侦们全部消除,还被彻底封了嘴巴……让爸爸最后选择往酒精逃了。」
  「真教人同情。算是进错公司了吧。」
  虽然新闻机构在政治上应该保持中立,但那都只是表面话而已。
  像东都新闻就是比较偏向当时的政权,也就是比较保守的报导机构。
  「不过那都是我爸爸的事情,不是我的事。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我只是觉得那方面的事情不跟你讲清楚好像也很卑鄙,所以我才会告诉你的。你不用太在意。」
  新闻报导严禁参杂私人感情。虽然云雀这样说过,但……
  还是很难不参杂吧。这样她当然会变得讨厌武侦了。
  然而她若是因此尽写一些偏颇报导——尤其是写关于武侦的丑闻进行攻击,对所有武侦都是困扰。
  所以我必须在这里制止她才行。虽然这样会偏离原本要惹她讨厌的作战计画就是了。
  「姑且不论善恶,枪刀修正法和武侦法都是获得通过、施行的法律。既然日本是个法治国家,我就会遵守那些法律。所以就算你要跟我讲这些事,我们始终只会站在平行线上喔。」
  我姑且做出拥护武侦法的发言。不过——
  这世上也有人并不像我这样停止思考。那种人是可以存在的,而且不存在不行。
  这点我也很清楚。
  或许是察觉出我心中这样的理解,云雀稍微沉默了一下后……
  流露出『那么这话题就到此为止』的氛围,然后……
  「……讲到遵守法律我就想到。」
  她似乎有点害臊地沉下眼皮。怎么回事?
  「既然远山同学是武侦,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关于我的事情,班上那些女生在流传的事情。」
  ……关于云雀被逮捕过的事情是吗?
  「我是不跟着别人私下讲坏话的人。」
  「那个谣言,是真的。」
  还真老实啊,在这点上也是。
  云雀她……会像个谍报人员一样采访别人的同时,似乎也秉持要把自己的负面情报告知采访对象的信条。
  换言之,就是一种类似骑士道精神的想法。她独自的一套记者道精神。
  在这点上,她值得敬佩。
  但是金次,你可别被感化了。这家伙是大哥的仇人,是武侦之敌啊。
  「上次跟你说过我在调查一个叫『加奈』的武侦——我有一次看到她走进武侦厅,就在庭院埋伏她。可是那女人却迟迟没有再走出来,害我一直守在武侦厅的外庭,最后被发现然后抓起来了。还被留下笔录。」
  啊~……我想那位加奈小姐当时应该有走出来喔。
  只不过外表应该恢复成大哥的样子了啦。
  「那也要算你过错对手了。隶属霞关的武侦最低都有A级,一般人埋伏这种程度,就算是只坐办公室的家伙也能马上发现啦。」
  看来大哥在他不知不觉间就对云雀报过一箭之仇啦。
  「这样喔~我至少也撑了半天左右的说。」
  ……真强啊。换成是我可办不到。虽然要看是进到多深的地方,但是潜入武侦厅这种事,我撑个三小时就是极限了。云雀要是到侦探科来,肯定至少有A级吧。
  ……等等。
  我怎么又开始敬佩起云雀来了。振作点啊。
  也许是刚才瞄到了一下下裙底风光,害我意识到『云雀是女生』的缘故……总觉得有种敌忾心被削弱的感觉。
  因此一方面也为了提醒自己『这家伙是敌人!』——
  「即便是像圣人君子一样的加奈,对于你把我大哥写得很差的事情肯定也很痛恨你的。」
  我搬出大哥的事情,打算藉难过与仇恨恢复我对云雀的斗争心。
  「加奈和远山金一武侦果然互相认识。」
  「互相认识?那在物理学上是不可能的。」
  「?」
  糟糕,我不小心说溜嘴了。又要被大哥拿柯尔特SAA修理啦。
  「呃不,总之我想说的是,你把武侦写得很差,就会被所有武侦仇恨的意思。」
  「我就说我没有写得很差嘛。远山同学,你一定没有好好读过对吧?那篇关于浦贺冲海难事件的报导——我今天保险起见有带来喔?」
  云雀说着,从她的细绳背包中拿出那篇报导的影本。
  ……亏她还有脸把那种报导带来啊。
  于是我接过影本,狠狠瞪向那张安蓓丽奴号冒出黑烟的照片。
  这就是——把大哥逼到绝境的第一手报导。
  好,我就读读看,然后让我的怒气再度沸腾吧。就算是个工作能干的人物,就算是个穿紧身迷你裙的美女,这家伙依然是敌人啊。
  新闻媒体就是恶,记者就是敌人。
  「……」
  就在我浏览当时那篇报导的时候——
  「其实会因为我的报道,让A武侦……也就是你哥哥遭受到那样激烈的批评,完全是出乎我预料的事情。我们编辑部的人也都很惊讶。」
  ——云雀有点难过地如此对我说着。
  「后来我才知道,拥有那艘船的活动企划公司向乘客们支付了相当高额的抚恤金,并诱导大家宣扬当时那件事是错在没能事前预防意外发生的武侦。因为远山金一武侦下落不明,无法出面抗议,就被拿来利用了。」
  ……确实……
  这篇报导中……
  「乘客们以及客轮活动企划公司当时透过匿名讨论板,在网路上大肆扩散这样的论点。而左派人士也就趁机搭便车,主张撤销武侦制度——使得舆论也朝那个方向扩大了。」
  ……只有描述客观性的事实……
  ……以及探讨武侦制度的不完善……虽然在这方面写得稍微比较否定就是了……
  然而在文章中也顶多只有写到这样而已。
  一句谎言也没有。
  明明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所谓周刊杂志的报导肯定都是谎话连篇的说。
  「当时我们这些杂志记者万万没想到人们透过匿名发表的文章,竟然会拥有如此强的报导力。而且还不是透过法治手段,而是类似人治社会的私刑一样,以那样蛮横而强力的形式扩散开来……在这点上我们的确太小看了网路的力量,而编辑部的大家也都深刻体认到必须更慎重行事才行。」
  ——话虽如此……
  「后来你失踪的哥哥好像又活着回来了对吧?毕竟他的名字又回到武侦厅的名册上了。我也想要找个机会向他采访一下。虽然这样称不上是赔罪,不过我们总编辑似乎也考虑要写一些能够补偿的报导。但是由我来写可能会偏向否定,所以『撰写』方面应该会交给别的记者负责就是了。」
  「——这点上我不会帮你联络。」
  我把报导影本递回云雀面前,把嘴巴凹成「へ」字形。
  就算背后有活动企划公司在搞小动作,当时的舆论会攻击大哥、攻击武侦的存在——原因终究是起于这篇报导。即便撰稿人没有那种意图也一样。
  虽然我如今也明白那篇报导中并没有把大哥写得很差,但我好歹也是有感情的。
  也许这样感觉没什么风度,可是我依然无法原谅写了这篇报导的山根云雀。
  「我知道了。」
  云雀并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埋头吃起她的炸花枝。脸上看起来有点沮丧的样子。
  看来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目的单纯只是想要解开我的误会。
  而现在目标达成后——云雀仿佛重新振作起精神似地露出凛然的表情……
  「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关于之前那张照片,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不防就攻进我的本阵。
  针对前阵子——我和可鹉韦举枪相向的那张照片提问了。
  「……那只是在打架啦。上次我不就有说过。」
  「你们三个人到外语高中来,都是为了某种『工作』对吧?」
  「你看我在班上的表现还不明白吗?我是真的在念书啊。」
  「远山同学的确是在念书。从菊代小姐的发言听起来,你好像要到义大利去的样子。能够把『打架』打得那么激烈的两人,是战斗人员——然后不知火同学感觉并没有那么认真在学义大利文,所以他只是助手吗?」
  ……该死!这么说来昨天菊代的确有讲过『去跟道地的黑手党学一学』这种话。
  从那么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就能推论到那种地步。云雀的直觉还真敏锐。
  虽然在某些部分的推理有错,但虽不中亦不远矣啊。
  「但是在目的地上有点说不通呢。你不去学学俄文没关系吗?」
  「……俄文?」
  看到我一时呆住的云雀——
  ——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似乎在确认我的表情是否出于演技。
  接着,她仿佛是在慎重出牌般……
  「不是关于南场叶戈尔他父母的事情吗?」
  把上次勒索可鹉韦的那个不良学生搬出来讲了。
  「?」
  就在我听到这句话也皱起眉头,露出『我不知道』的表情后……
  「叶戈尔的母亲是港湾局的外交人员,然后私下在协助从俄罗斯把超出预备性武器贸易条约内容的武器零件走私到中国不是吗?利用法律上的盲点,经由日本这条路径。而身为自卫队长官的父亲则是帮忙提供意见,好顺利赚取暴利。」
  云雀又打出一张牌,确认我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不要产生变化,然而——
  (原来可鹉韦是打算循武器走私业者的途径把伊藤茉斩找出来啊。)(注1 上一集未确定人名汉字故翻成伊藤茉切,本集之后统一为伊藤茉斩。)
  我顿时在脑中推理出这点。而我想到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应该也不小心写到脸上了吧。
  先姑且不管南场叶戈尔的父母在从事什么危险的工作……
  ——伊藤茉斩是日本出身的国际恐怖分子。
  要让这样的人物比较容易潜伏的国家,以远东来讲最典型的地点就是中俄。
  从俄罗斯走私武器的交易流程中,茉斩很有可能在某个环节上补充自己活动所需的装备。可鹉韦就是如此推测,然后打算经由南场叶戈尔追到走私业者,最后间接性地追查到茉斩。
  但他这项计画却因为我的缘故失败了一次……才会演变成组合屋的那场决斗。
  看来那场『打架』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身为当事人的我知道背后的理由似乎稍嫌晚了一点就是。
  「……那件事我不清楚。这世上到处都很乱啊。」
  听到我这样装傻后——
  「看来我猜错了。远山同学是真的不知道。虽然看起来好像有想到什么事情,但是跟这件事无关。」
  云雀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被她说中的我忍不住如此询问。
  「靠经验。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知道真假了。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就别想当记者啦。」
  ……超强的。她这是真本事啊。
  就在我不禁呆住的时候——
  云雀大概是在自己心中对采访告了一个段落,而露出仿佛在想其他事情的表情。然后她的脸……变得越来越红。看起来就跟之前一样在犹豫该不该讲出口,连视线都往下别开了。
  最后,她一副『还是讲出来吧』地把眼珠转上来……
  「……那时候、真是谢谢你喔。」
  「哪个时候啦?」
  「就是我被叶戈尔推开的时候,远山同学为了不要让我的头撞到地板……抱、抱住我,保护了我……明明那样会害你自己的头撞到地面的说……」
  哦哦,这么说来有发生过那种事呢。当时云雀为了让相机不要被抢走,而没有充分保护到自己的身体。
  「……记者这种职业总是会被人讨厌,所以像那样被推开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被人保护倒是……我至今从没过过。还有关于后来的事情,对不起。我因为变得有点错乱,结果对你使用了暴力。」
  那时候我的确救了云雀却莫名其妙被她拍了一下头。但那种程度根本算不上暴力啊。
  要是连那种事情都要算进暴力,亚莉亚对我施行的暴力次数可是会一口气跳升到天文数字啦。
  「不过,那时候被你救的事情……我真的高兴到……后来我作梦都会梦到好几次的程度。我今天、就是想好好跟你道个谢。」
  话说,云雀你……为什么连耳朵都变得那么红,还微微低着脸啦?
  就算是再怎么低水准的打架行为,只要遇到有人没办法自卫时,其他人就必须立刻援助或护卫,这不是战斗上的常识吗?
  在这种对武侦而言『理所当然』的事情上被人道谢的我,不禁感到害臊起来……
  结果连我部变得脸红,然后为了把这话题早早带过……
  「别、别在意啦。反正我脑袋硬得跟石头一样,比起手脚还不如让头撞到地板比较不会受伤。我甚至连打棒球时都会想用头接球,跑步时也想用头跑步哩。」
  远山金次相当难得地对女生开了个俏皮的玩笑话。但是这到底在讲什么?
  而我说的笑话通常有78%的机率会冷场,21%的机率不被对方理解。因此我本来想说或许可以为这次的『惹人讨厌作战』赚点分数的说。可是……
  云雀竟然『嘻嘻』地笑了一下。看来这次偏偏让我遇到最后1%的状况了。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嘛。那时候的姿势……人家我可是出生以来第一次被男生拥抱呀。」
  她说着——咚!
  用拳头轻轻往我的胸口敲了一下,还红着脸蛋露出笑容。
  看来这个人是一害羞起来就会变暴力的类型呢。
  但不管怎么说,总之云雀讲的话概括起来似乎就是『她很开心』的意思。虽然我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不过我应该可以解释成她欠我一个人情吧?
  反正惹人讨厌作战好像进行得不太顺利……我干脆就利用这点算啦。
  毕竟面对像云雀这样直觉敏锐的对手,平常状态的我在脑中想出千方百计感觉也只会白费力气。那我不如就利用这份人情,直截了当向她提出要求好了。
  「——那我就跟你索取一下当时的谢礼吧。」
  「咦?什么谢礼?」
  云雀察觉出我要言归正传的态度,于是从她刚才有点傻笑的表情又变回原本女强人般的眼神。
  「我之所以要隐瞒自己武侦的身分,是因为万一曝光会很糟糕。所以拜托你不要揭露这件事。」
  「……我知道了。」
  「另外不知火也是武侦,但可鹉韦不一样。因此你不要动脑筋去扯上他。那家伙既不是你喜欢调查的武侦,也不是调查起来会有什么好处的对象。」
  「听你这样讲我反而更有兴趣啰?」
  「你看着我的眼睛。」
  ——可鹉韦那家伙不好惹啊。
  要是你敢随便去试探他,可是会被抹消掉的。而且还是尝尽各种地狱般的折磨之后。
  我在心中如此说着……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雀的眼睛。
  而云雀也注视着我……五秒……十秒……
  我们就这样互相凝望。
  「……」
  「……」
  我、我的意思应该已经有传达到了吧,记者小姐?只要有像你那般的洞察能力,透过这段眼神交会应该就够了才对。
  话说,这女人的脸蛋真的越看越觉得漂亮。一直盯着瞧会让我很害臊啊。
  不是像艺人那种透过化妆的美丽,而是隐约流露出知性与干练的美。那种『好女人』的感觉实在很不妙。
  就因为她是敌对的对象,又是热衷工作的女强人,而且服装打扮上又有舍弃女人魅力的倾向……让我不太会意识到她是个女性,却也因此一旦察觉到她的成熟美,就会教人感觉莫名有魅力。再加上仿佛只有我注意到那份魅力般奇妙的优越感推波助澜。
  总觉得我从途中注意力就飘到别的地方去了。而云雀似乎也看穿这点……
  「……」
  ……哗……
  结果她又变回红脸模式盯着我看啦。
  「你、你明白了吧?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我不会再多讲什么了。」
  「呃、嗯。」
  ……奇怪?
  她怎么又放弃得那么干脆?真听话。
  我本来还以为记者应该会更缠人的说。
  「……你真的明白了吗?我的意思是要你别再缠着我问那张照片的事,也别像谍报人员一样去调查可鹉韦,或是跑去找他突击采访喔?」
  「我知道了啦。反正逼问别人不想讲的事情也达不到采访的目的。要是对方故意乱讲,只会浪费我的时间而已。既然你没有自己主动想讲的事情,那现在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的。」
  云雀这话……又让我不禁感到意外了。
  不过她不想采访到假消息的态度似乎是真的……
  「……那你平常到底是怎么向武侦采访的啦?」
  「采访行为其实除了像远山同学所说的『主动采访』之外,也有『被动采访』的方式。虽然因为有发生过你哥哥的那件事,我想远山同学应该很讨厌新闻媒体,所以我才会两种方式都采用。不过像我们现在这样就是一种被动采访,也就是和或许会提供什么有趣消息的武侦先培养好关系,耐心等待对方的采访方式。」
  「培养好……关系?你还有认识其他关系很好的武侦吗?」
  「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吧。对于现行的武侦制度抱有不满的武侦其实不在少数喔?不过因为我不喜欢男性,所以认识的都是女性武侦就是了。像无视于武侦活动酬劳方针免费从事活动的那个加奈,我本来也以为是那种人才会去探查她的。但毕竟加奈对新闻媒体的态度不太合作,所以我本来一开始是抱着被讨厌的觉悟对她主动采访,想说等抓到什么契机之后再切换成被动采访的。就像现在我对远山同学做的这样。」
  ……唉呀,虽然加乃并不是女性武侦啦。在生物学的定义上。
  「简单讲,就算我个人对武侦制度抱持怀疑的态度,但也有认识很多关系良好的武侦。而我那些武侦朋友遇到有什么事情希望公开给社会知道的时候,就一定会跑来利用我。」
  像云雀这样的人际情报收集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首先去找出对武侦制度抱持怀疑的武侦,也就是有可能在自己想写的报导上成为情报来源的武侦。如果遇到对方是讨厌新闻媒体的武侦,为了创造什么契机,云雀也会进行像侦探一样的主动性采访。
  虽然这么做当然会有让采访对象加深心防的风险,但既然是武侦,也有可能会对云雀的调查能力感到佩服。像我就是这样。
  而等到和武侦认识之后,再结交为朋友,建立起人际关系。花上较长的时间构筑彼此的信赖。这样一来,当那名武侦掌握到什么情报希望公诸社会的时候——很自然就会找上云雀。就是这样的手法。
  然而……
  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对方必须是和云雀志同道合的武侦才行。
  云雀想要收集到的,应该是能够促使社会重新审视武侦制度,诱使人民议论的材料。
  可是真要讲起来,我应该算亲·武侦制度派。我当然很清楚这制度有许多问题存在,但也没有想积极去改变什么的念头。毕竟那种事是政治家的工作。
  因此就算云雀向我进行被动式的采访,对于她希望改正武侦制度的目的也不会有任何正向效果。
  在我来看,既然知道云雀在叶戈尔的那件事情上似乎认为有欠我人情——我只要她把我和可鹉韦的打架丑闻抹消掉做为回报就足够了。
  反正我也郑重警告过她,算是有所收获啦。
  就在我针对这次的采访活动在自己心中消化出结论的时候——
  「话说……远山同学今天接下来有空吗?」
  「我晚上是有预定要念书啦,到那之前都算有空。」
  「那要不要一起去玩?」
  她立刻就想跟我建立『人际关系』啦。做得还真明显。
  但毕竟她刚才已经老实告诉我她的意图,反而让我对她不会抱持不信就是了。
  云雀想必是希望把我拉拢到她反武侦制度的左派人脉中吧。
  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找我啦,大概是觉得我今后迟早又会引起什么问题,成为与体制对立的人物吧。
  要跟这样的美女一起玩上半天,对我而言可是比被抓到满是凶恶罪犯的监狱中关上半天还要难受……但是如果现在把云雀放走,我也很害怕可鹉韦有什么动作。
  ……我看我还是暂时护卫在云雀身边,观察情况比较好。
  虽然云雀邀请我时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莫名在期待什么,这点也让我搞不太懂。不过……
  「反正我也很少来外语高中的南边,就顺便去买点东西吧。」
  我吃完乌龙面后,稍微假装在搔屁股——的同时,确认了一下藏在后方枪套中的手枪。为了如果可鹉韦在附近监视,要向他表达『我在戒备』的意思。

  我们两人走到晴朗的屋外后,云雀伸了一个懒腰的同时……
  「既然你要买东西,这附近有AEON喔。因为我就住在这一带,所以经常会去光顾。」
  居然对我讲出了这样没有情调的话。
  在这点上同样如班上女生们讲过的坏话——是云雀她典型的『为工作而活』的笨拙女强人特性又发挥了。真是欠缺女子力。明明这附近有海滨公园也有海洋球场,可是她竟然跟我提议要去AEON。
  所谓AEON,就是一家超级市场连锁店。
  虽然因为台场跟锦系町都没有分店所以我不太熟悉,但是以东京都内来举例就是像西友超市一样的场所对吧?
  通常一楼是食品贩卖区,二、三楼是打着绅士淑女服饰的名号廉价拍卖各种让人难以评价的休闲服饰,然后四楼就是卖一些锅碗家具类的东西。简单讲就是贩卖日用杂货,街上婆婆妈妈们最爱光顾的那种店。而且这样讲或许很失礼,但反正就是在地方都市中肯定很土气的场所。实在不是男女假日会去玩的地方。
  不过……要是被云雀这种美女带到很有气氛的地方,对我而言也很头痛就是了。从这个观点来看,AEON算是不错的提议。
  毕竟我差不多也该开始准备出国留学用的东西了,说要买东西也是事实。
  「那就走吧。」
  「嗯。」
  两个对异性都很不拿手的人简短对话后,云雀便走向一台京成巴士正在停靠的公车站,于是我也跟在她后面……
  「要坐巴士去啊?你不是说在附近吗?」
  对她这么询问后……
  「是在附近没错。不过这台是AEON的专用巴士呀。」
  她竟然给了我一个教人惊讶的回答。
  AEON的、专用、巴士……?
  那种东西有可能存在吗?
  就在我感到半信半疑地准备坐上巴士时,其他乘客们却忽然看着我嘻嘻窃笑起来。是在笑什么啦?
  「你、你在做什么呀!那边是下车门啦。」
  结果云雀一把抓住我连帽T恤的袖子,把我拉向我认为应该才是下车门的后方车门。
  「嗯……那车钱要投哪里啊?」
  「下车投钱!你到底有没有坐过巴士?真丢脸。」
  这怎么可能!巴士应该是从前门上车投钱,然后从后门下车才对啊。这应该是常识才对的……可是那些千叶县民们却一脸理所尝然地从下车门……或者说是我认为的后方下车门陆陆续续坐进巴士中。
  明明同样是在日本,甚至同样属于关东地区,这里的坐车方式却似乎跟东京都内是不一样的。
  害我一下子就出糗啦。真是丢脸。
  「……要坐几站才会到AEON?」
  「我们这次要去的是第三站,不过你讲的是哪问AEON?」
  「什么哪间?AEON不就是AEON吗?」
  「啊~受不了……」
  一方面因为穿得像情侣装的关系,似乎被乘客们以为是我女朋友的可怜云雀——又因为我的发言遭到大家窃笑,当场脸红起来。
  「你稍微闭嘴一下啦。丢脸死了。」
  「是……」
  被云雀小声一骂,让我只能缩起脖子了。
  然后当我默默搭着巴士,望向车窗外才发现……
  AEON幕张店,AEON幻想城,AEON风格馆,AAEON大楼……!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整条街都被AEON支配了吗?
  「——AEON购物城幕张新都心店到了。」
  听到司机的声音后,乘客们便陆陆续续下车。感觉仿佛在作梦的我也踏出微微发抖的脚……习惯性地想要从后门下车却又被云雀一拉,从前方车门下车了。
  然后耸立在我眼前的AEON购物城幕张新都心店——
  ——不、不对。和我想像中阿姨大婶们推着购物车来来去去的超市完全不一样。
  这是什么?简直就像台场的DECKS……羽田机场的购物中心……不,甚至是远比那些都要巨大的商业设施……!
  「远山同学,你要买什么?」
  「防……防弹衬衫。暂时先这样就好……」
  「了解。那就走吧。」
  在云雀的带路下,我跟着穿过那扇崭新的大门后……
  「呜喔……!」
  我忍不住退缩了一下。这里的一楼——居然不是卖火腿或牛奶之类的食品贩卖区。有铺设高雅木质地板且面积宽广的茑屋书店,隔壁是同样很大间的玩具反斗城。宽敞的步道两旁有COMME CA ISM、组曲、ZARA——整排都是在台场也能看到的品牌商店。再进去一点还有星巴克和Subway。简直就像未来都市的巨大百货公司……!
  「远山同学,你怎么啦?」
  「呃,没事,我只是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
  「大吗……或许是算大啦,但这里还只是亲子馆而已喔?我们要去的主馆比这里还要大上一倍呢。来,接下来还要穿过宠物馆才行,我们快走吧。」
  宠、宠物馆……?光是宠物用品店就构成一个馆吗……?
  那样的地方不论台场、锦系町、池袋、涩谷还是新宿都没有啊。真是难以置信。
  我被云雀带着,瞪大眼睛穿过一座联络天桥后——
  ——还真的有哩。可以带狗进去的一栋同样很巨大的购物馆。里头有贩卖宠物本身的店、卖饲料或用品的店、宠物旅馆、宠物沙龙、训练中心、动物医院……甚至还有一块贩卖热带鱼、看起来像水族馆的区域。
  带着惊讶的心情经过这栋宠物馆的我,又穿过另一座联络天桥——
  「哦、哦哦……」
  我就像到访凡尔赛宫的乡下贵族一样,差点当场昏倒了。明明我才是都会人的说。
  云雀刚才的发言一点都不夸张,AEON的主馆真的是我过去人生中从没见过的巨大。有H&M、岛村乐器、LAURA ASHLEY、Bushiroad商店——各种名店的分店以最新的装潢摆设一路绵延到尽头。
  「这里到底有多少间店啊……」
  「咦?我是没算过啦,不过全部应该有五百间左右吧?」
  「呜……!」
  我不禁一阵晕眩,用手按住额头差点瘫坐下去。这感觉简直就像一时大意被人开枪击中一样。或许因为这里是千叶,身为东京人的我就无意间抱着瞧不起的心态吧。但人家可是建起了这么夸张的玩意,相较之下台场根本才是乡下了嘛。东京,拜托你加油点吧。
  「既然要买防弹衬衫,那就是UNIQLO啰。往这边。」
  被云雀拉着发抖的手——我一边反省自己小看地方都市的态度,一边走向不知会延伸到何处的主馆内部了。

  有件事其实我一进来就有发现到,那就是这座超巨大的购物城中……虽然主要是携家带眷的顾客,不过到处也能看到情侣的身影。想想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这里锁定年轻客层的商店相当充实,店家多到就算逛一整天也逛不完的程度嘛。啊啊,真是尴尬。
  走进面积宽敞的UNIQLO后,我看到店内有卖各种颜色的防弹衬衫……而且可以试穿。
  好,我稍微振作一点吧。接下来要买的可是托付自己性命的衣服啊。
  话虽如此,但所谓的防弹衬衫……毕竟布料很薄,连9毫米子弹都有可能射穿,只能算是穿心安的玩意。不过根据入射角度也是有可能弹开,如果是22口径的子弹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挡下。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中弹一定会承受冲击,必须多穿几层防弹服才行。而且因为是京菱化纤开发出来的新产品所以价格也较高,目前还很少武侦会穿。不过——我透过电邮问过卡羯,据说在欧洲的日本进口货价格要贵上一倍左右的样子。因此运气好一点的话,搞不好我还能在那边转卖掉赚取差价呢。
  就这样,我挑了几件白色跟黑色的衬衫后……
  「你在那边吃你的Pocky等我一下。」
  对云雀如此说完,便窝进试衣间中。
  接着脱下身上的连帽T与衬衣,确认TNK纤维的交织密度……
  但一方面因为是新产品的关系,有些部分我不是很懂,结果花了不少时间确认品质。
  而就在我盯着衬衫过了颇长一段时间后……
  「远山同学?」
  ——云雀居然「唰!」一声稍微拉开试衣间的布帘。
  「呃!喂!」
  上半身赤裸的我慌慌张张地——为了遮住被诺取击中而像北斗七星一样的伤痕,赶紧把衬衫抱到胸口。但因为实在太突然,好像还是被她瞄到了一点。
  不过这次反而要庆幸对方不是白痴。云雀应该不会认为这些痕迹竟然是被可鹉韦弄伤的,而且多亏鵺的软膏,伤口好得异常快。
  话说这通常应该是男女对调的状况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啊……啊!对、对不起!」
  云雀看到我的身体,变得比我还要脸红,拉上布帘。
  「因、因为你一直不出来……我以为你逃掉了……!」
  从布帘外传来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紧张。这反应一点都不像云雀,充满少女的感觉。我猜她大概没有亲眼看过男性的身体吧。
  ……其实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让你看到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
  虽然在武侦高中没有人会在意这种事,不过一般女生看到想必会吓坏吧。
  像我在伊·U用樱花对付夏洛克时手臂留下的明显痕迹——之前在东池袋高中就被女生们暗地拿来讲过坏话啊。
  「……抱歉我花了这么多时间。因为这是新商品,我要确认一下值不值得信赖。害你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我说着,把衣服穿好走出去后……
  发现云雀缩在试衣间的角落,红着脸蛋都不跟我对上视线。
  「……好厉害呢。远山同学,真的在战斗。我觉得……那样很勇敢。」
  「你还不是一样。」
  我丢下这句话,便走向结账台。
  结果云雀露出一脸「?」的表情跟上来,于是——
  「要我讲起来,比起拿刀枪战斗,用纸笔和照片战斗还比较勇敢啦。」
  我只好老实讲出心中的话,当作是害她看到伤痕的赔罪。
  事实上,云雀她的确——总是以不带武器的状态调查携带武装的武侦。透过非暴力的方式,为了实现她想要让世界更好的理念而不断战斗。
  虽然我无法赞同她反武侦的主张,不过——我认为那是相当需要勇气的一件事。
  和被钱雇用来行使暴力的武侦相比起来,记者更是值得尊敬的职业。
  看来我……虽然有部分要归因于大哥的事情,但一直都抱有偏见的样子。

  买完东西,到了三点多——
  或许已经可以各自回家去了,但我还有点担心可鹉韦的动向。虽然可能是我太多疑啦。
  而且刚才云雀是约我『要不要一起去玩?』我却完全没有陪她玩到,就只是我单方面让她陪我买东西而已。
  话虽如此,但我脑中想当然是没有什么和女生玩的点子,于是……
  「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玩吗?」
  我直截了当地如此询问后……
  「这里有两间电玩中心。要去南梦宫eggnam玩火线危机之类的吗?」
  云雀到这种时候也在跟我客气,让我都莫名感到不好意思了。
  「就算是电子枪,我也不想要连私人行程中都在开枪啊。挑你喜欢的就好了。」
  「可以吗?我其实不太喜欢最近的电玩,不过……在这边有我小时候很喜欢玩的东西喔。」
  云雀说着,露出笑脸抓起了我的手。
  (…………)
  被女生抓住手的行为,虽然让爆发性的恐惧心一瞬间闪过我脑海。不过——
  因为云雀抓我手的方式很随便,让人可以知道她并没有想到男女牵手所代表的意义。看来她单纯是很自然地想拉我走而已。总觉得好像只有我单方面在意东在意西的……有够丢脸。

  云雀带我来到的地方是位于亲子馆二楼的Mollyfantasy。
  这里感觉是让小学生左右的小孩玩耍的场所,与其说是电玩中心还比较像是室内游乐园。
  「来这种地方会不会让你害羞?」
  因为云雀姑且问了我一声,于是我若无其事地放开手的同时……
  「不,对我个人来说,比起给大人玩的娱乐设施,这种地方比较好。毕竟这里都是家族客人。」
  听着小孩子们嬉戏的声音而感到心情被治愈的我如此回答。结果……
  「哦~为什么?」
  云雀顿时露出宛如猫一样好奇心旺盛的眼种,变得有点像在采访的感觉。
  但毕竟我不能跟她讲『看到周围一堆情侣或女学生走来走去对我体质上来讲很不好』这种话,所以……
  「呃、那个……因为我、喜欢小孩子啦。」
  我只好随便回应了。
  「…………?」
  可是云雀却从我面前往后退下一步、两步,然后转头环顾周围的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们。
  「呜、喂,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可、可是,我上次到武侦高中采访时有听说,远山同学……曾经把一个小女孩带进战斗训练用的废墟里……在去年的文化祭时,还说对方是什么表妹。」
  文化祭……?
  啊!是在讲玉藻来找我的那件事啊。采访能力也太强了吧,那件事连我自己都忘记了说。
  这么说来,当时我的确被班上的女生们看到,留下了莫名其妙的嫌疑。
  呜、呜哇……
  云雀小姐都对我露出退缩的眼神啦。
  「不、不、不是那样!那个是……呃……」
  但我也不能告诉她『那是已经有八百岁左右的狐狸啦』,而忍不住变得吞吞吐吐的时候……
  「呃~我保险起见跟你确认一下喔。远山同学你……到底是喜欢怎样的女孩子?」
  云雀开始对我进行异性八卦方面的采访了。
  因为这是我最不拿手的话题,导致我没办法临时应对……
  「我不喜欢女的啦!男的比较好。」
  结果想说既然要相处还是跟男的比较轻松的我,在慌张之下就讲出这样一句真心话了。
  「咦……呃~……那个、意思是……?原来远山同学和不知火同学那么要好是因为……」
  云雀脸上顿时失去血色,让她的脸部红绿灯渐渐转绿。
  看到她这样子我才——
  (…………呜……!)
  总算发现自己刚才那句发言根据解读方式同样也很危险,当场脸色发青。
  「啊!不,这不是那个意思!」
  「要、要不然就是像男生的女生比较好的意思吗?例如说那个、发、发型比较短之类的。」
  云雀似乎也陷入错乱,总觉得好像想到什么就问出口的样子。
  不过,唉呀不管了啦,就这样吧。总之我要赶快解开误会,要不然连不知火也会被连累的。
  「对、对,就是那样!」
  「了、了解!』
  我和云雀都在异常生硬的状况下勉强让对话以双方都能接受的形式成立了。就当作是已经成立算了啦。
  毕竟事实上『头发』这部位的确很容易累积人体的气味,换言之女人容易在那里累积女性味道,因此对方头发太长对于我的爆发性上是有害的意思。像亚莉亚、白雪、理子等人都可以佐证这个论点。尤其我这个人的嗅觉又比别人敏锐啊。
  「……啊……」
  过了几秒钟后,云雀的脸部红绿灯又转成大红色——露出一副『哇,我居然冲动之下问了这么不得了的问题……!』的表情。虽然我不清楚刚才这一连串问答中究竟什么部分让她变成这样的,但总之她应该不会去向儿童咨询中心通报,或是让不知火以及武藤等等我少数的男性朋友遭到误会牵连了。好险好险。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教人难以理解的是,后来云雀莫名其妙变得心情很好——
  「要不要用这个比赛得分看看?」
  ——还开开心心地跑到『小地鼠加油』——一台怎么看都是儿童取向的电玩中心会摆的敲地鼠游戏机前,对我如此说道。
  「唔,还真让人怀念的玩意……」
  我这么说着,同时小心谨慎地偷偷观察那台机器。
  毕竟最近的游戏机台即便是设计给小朋友玩的东西,也偶尔会冒出美少女角色之类的。
  不过这台看起来应该没问题。五种颜色的地鼠形目标物收容在物理性的洞穴中,而正面的数位画面只会显示得分而已。完全是一台健全的游戏机。就算是身为『哿』的远山,也没超越人类到会因为地鼠而爆发啊。
  「拿去。」
  云雀说着,把槌子递到我手中……
  于是我投入一百元硬币后,低头俯视那因为是设计给小朋友玩而做得很低的游戏台面。
  地鼠全部有五只,呈现V字形的偃月阵。
  咻,砰。我敲。这只是白地鼠。
  咻,砰。这只是蓝地鼠。颜色还真鲜艳。
  「简单简单。」
  刚开始我还带着从容的笑脸一只接一只地击退地鼠,然而——
  「呵呵!好戏接下来才要开始喔?」
  就在一旁观战的云雀露出得意笑容的时候,游戏机台也开始拿出真本事了。
  因为左边的地鼠连续探头出来让我顾着连敲那边,结果右边的地鼠冷不防蹦出来害我没打到。没错,敲地鼠游戏的地鼠乍看之下是随机冒出,但其实会反过来利用人类的视觉动向巧妙诱导失误。
  打到大约第三十下之后,又开始有两只同时、三只同时冒出来的地鼠。
  因为没办法同时敲打多只地鼠的关系——不得不放弃一只或者甚至两只的状况也开始产生。玩家必须揣测『游戏机台会把哪边当成诱饵』,需要相当高度的判断能力。
  (集中精神……!)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认真起来。
  这其实就跟强袭科射击训练时会用的人型标靶出现模式很类似,两者的程式设计上具有共通之处。因此我应用训练时学到的技巧,在总分七十分中夺得了六十一分的好成绩。
  在游戏机台上,位于『真可惜』、『普普通通』上方的『真棒』评分灯亮了起来。
  而因为很久没玩的打地鼠的确让我玩得很开心的关系……
  「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换你啦。」
  我带着笑脸把槌子交给云雀。
  「不赖嘛。看来我要拿出真本事才行了。」
  云雀说着,将硬币投入机台后——
  一方面因为她身材高挑,必须弯腰前倾看起来就像要趴在那个设计给小朋友玩的低游戏台。
  而我则是靠在一旁稍有距离的柱子上,交抱手臂从背后看着她玩,发现……
  咻,砰。
  咻,砰。
  咻咻,砰砰。
  咻咻咻,砰砰砰!咻咻咻,砰砰砰!
  还……还真强啊。动态视力真好。大概要归功于她平常就有拍照决不放过决定性瞬间的习惯吧。
  不但有注意到槌子的位置应该考虑下一步的动作,而且能瞬间判断出敲击顺序。我看她进到强袭科搞不好也很有前途呢。
  「毕竟这世上、报导材料、就跟地鼠一样、无穷无尽呀!」
  砰砰砰砰砰砰砰!云雀一只都没漏敲的同时甚至还跟我讲话,展现游刃有余的态度给我看。
  然而,其实她让我看到的——不只是从容的态度而已——

  (……呜……!)
  因为她配合游戏台趴下身体的姿势,加上敲打地鼠时反覆激烈的动作……
  ……让她的牛仔短裙……渐渐、往上位移了……!
  现在她修长优美的两条腿几乎完全露了出来。教人想哭的是,她那条贴紧身体的迷你裙——随着她每用力敲一只地鼠,就被紧绷成泪滴型状的有肉臀部一点一滴拉扯上去。
  话说,上面、那个上面!看、看到了!细细的一条白色布料!以公厘单位!
  伴随敲打地鼠的动作,伴随她臀部的跃动!一隐又一现,看、看到了……!
  (在公厘变成公分之前,我、我必须制止她才行!)
  然而,云雀非常拚命地在敲地鼠。
  「嘿!好,或许可以零失误呢。我很厉害吧?嘿!」
  要是我现在打断她,搞不好会换成我被槌子揍。
  我也是很拚命地想要把那耀眼的白地鼠藏起来啊,可是我又不能敲它。
  就算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条往上位移的裙子往下拉回原处,照我这个人的运气,到时候肯定不只拉回原处,甚至还会因为不小心绊到脚什么的,失手把她的裙子一路扯下来到脚踝的位置吧?该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我灵光一闪,想到新招式——
  (视线偏移!)
  既然是不想看到的东西,不要去看就好了!于是我单纯只是把视线往斜前方移动时……
  (……?)
  忽然感受到某种气息。
  ——有人在观察我们。是可鹉韦吗?
  不对,可鹉韦才不是连爆发模式都还没进入的我可以察觉到的货色。
  但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下之类的。究竟是谁?
  「好,零失误!」
  云雀握着槌子摆出弯起手臂的动作,笑着转身朝向我——
  而我则是用假装很自然、很开心与她击掌的动作,顺势牵住她举起的手。
  然后——趁有一家人刚好经过那个神秘对手的视线方向,其中块头比较大的爸爸遮住我们身影的瞬间,我快速把槌子放回游戏台上,并牵着云雀的手,拉她离开电玩中心。
  「咦……什么?远山同学,你是怎么了嘛?」
  云雀大概是因为我忽然做出强硬的行为而脸红起来——
  但我要是跟她说明,她就会变得过度反应。
  万一被跟踪对手注意到我已经发现,对方搞不好会做出极端的行动。
  在小孩子这么多的场所,我可绝对没办法展开什么枪战啊。
  「不要发出那么大的声音,闭嘴跟我过来。」
  紧急逃生口……找到了。
  就从逃生阶梯往下——
  不,如果是前零课展开的行动,出口恐怕已经有埋伏了。
  所以我反而要往上移动。然后找个出乎对方预料的出口。
  虽然因为周围很吵的关系很难听清楚,不过的确有脚步声跟在我们后面。很明显是在跟踪。实力不高,大约有三人。但现在的我如果要一边保护女人一边在这种平地交战,而且不使用枪想要击退对手,对方这个人数还是有应付不过来的风险。最好是想办法减少对手人数,找个有利的场所躲起来。
  当我们通过连接建筑物的天桥后,脚步声依然跟在后面。
  「我说,你到底要去哪里……?」
  「你现在正常走路就好,等我叫你跑的时候再跑。」
  这间AEON内因为适逢假日,到处都是客人。如果真要开打,我也希望能在人比较少的地方——于是我沿阶梯走上主馆的三楼,然后看到那里有标示通往『露天阳台』的标志,便往那方向走。脚步开始些微加速。
  来到沿着购物中心整面外墙构成的长型阳台后……
  我确认阳台往左右两边都有延伸,接着往左边走去。
  然后走到通往员工通道的门前,把身体藏进外墙凹陷的空间。面积大约有一平方公尺左右。
  在跟踪者还没从同一扇自动门走出阳台之前,抱住云雀的蛮腰把她拉进来跟我一起躲藏身影。
  「呀……!」
  因为云雀发出小小的尖叫声,我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要是看到我们在阳台失去踪影,跟踪者应该会分头往左右两边找才对。运气好的话,也许只会有一个人往我们这边来。到时候我只要从这个暗处偷袭,即使徒手也会有胜算。毕竟对方感觉实力并不强的样子。
  我捂着怀中云雀的嘴巴,同时为了拔枪——把手往腰部伸过去。
  「嗯~~」
  碰!
  痛啊!云雀居然揍我的下巴。
  「你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啦!」
  好不容易才躲起来的……云雀却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而且好像还变得泪眼汪汪的,脸红到几乎快喷出火来,从近距离瞪着我。
  不过我依然没有放开抱住云雀的手。
  毕竟现在我们来到没有其他人的阳台,敌人也有用枪的可能性。要是让云雀从这空间跑出去,会很危险的。
  「你、你是想说接受完采访之后,要做那种事情当酬劳吗!」
  「你、你在讲什么啦!」
  「是、是没关系啦!但是不可以呀,居然在这种室外场所!」
  云雀变得相当激动,让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是因为……有人在跟踪啊……!」
  就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
  跟踪者们全部现身了。
  来到躲起来的我和云雀面前。
  那是——
  「果然!」
  「在约会!」
  「被我们抓包了吧~~」
  外语高中义大利文课程的学生中,云雀以外的三名女生……!
  看来很不幸地,她们三人也到这间巨大AEON来逛街的样子。
  (我居然会把这些人……误以为是可鹉韦的手下……)
  未免变得太过神经质了吧。
  话说,我和云雀的这个状况。
  在电玩中心开心玩了一场后,寻找没有人的场所——移动到这个漂亮的阳台上。
  然后躲进这种怎么看都像是情侣会偷偷亲嘴之类的地方,把身体贴得紧紧的。
  就算我再笨……也想像得出来那些女生们看到这种状况会产生怎样的误会。
  「嘿!」
  啪嚓!那三个女生的其中一人——我记得好像叫花莲——自称在学习时装设计、像个爱玩女生的家伙忽然拿起iPhone朝我和抱在怀中的云雀拍照。虽然我因为武侦有不让人拍到脸部的习惯而反射性做出动作,把手伸到对方镜头跟我的脸之间挡住——可是云雀完全被拍到了。
  接着那三人一起「呀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
  云雀顿时瞪大眼睛,因为被误解而脸色发青——不对,是变得比刚才还要红,眼眶还盈满泪水。
  「喂,住手。你们至少也该听过所谓的『肖像权』吧?而且……你们刚才说什么约会,那是你们误会了。」
  「就、就是说呀,我们这样是有其他原因的!」
  云雀泪汪汪地转向那三人——虽然她似乎一直以来都隐瞒自己的记者身分,但是……
  「我是在向远山同学、那个、在采访啦!」
  她竟说出有点像公开这项秘密的发言,急忙辩解。
  在因为把一般人误以为是敌人而不禁对自己感到生气的我面前,那三个女生露出贼笑互看了一下后……
  「采访?采访喔~」
  「就当作是那么一回事吧。」
  「好呀~对不起喔,你别哭。我们会立刻闪人啦,毕竟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大概是确认了我和云雀之间的关系,擅自感到满足的关系——
  三人带着兴奋的感觉转身离开阳台了。
  「……」
  云雀接着把脸靠到我的胸口上……「呜呜呜」地……
  哭出来了啦。
  即便是个女强人,哭起来还是像女孩子呢。
  话说,和远山同学传出八卦,让你感到那么讨厌吗?不过仔细想想,会讨厌也是应该的啦。
  换作我是女方,我也不想跟这种臭脸阴沉男传出八卦啊。
  「……抱歉。我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对于被人窥视或跟踪之类的事情——有点过度反应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或许也是因果报应。云雀,这下你也稍微明白被人偷偷拍照是什么感受了吧?」
  我轻轻拍一拍云雀的背,如此说道。
  「……其实也没关系啦。」
  云雀「哼」一声擦掉泪水,站直身体。然后和我稍微拉开距离。
  「反正我过去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那类的谣言,现在我反而有点愉快呢。」
  她逞强地耸耸肩膀,有点对我出气似地把依然还很红的脸用力别开。
  「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都没有谣言啦。」
  「就、就算你拍我马屁我也不会给你采访费喔。」
  「我才不是拍马屁。既然是记者就别给我否定客观事实。」
  听到我又说出和前几天同样的一句话——
  云雀用握拳的手推了一下我的胸口。但脸蛋依然别向旁边。
  「挑在这种时候讲那种话,你这人真高竿。看来我在武侦高中听说你是『花花公子』的传闻是真的呢。明明在班上都没那种感觉的说,可是私下两人独处的时候就……」
  就在云雀如此说着,转回头看向我的时候……
  大概是假装暂时撤退的刚才那三人又忽然出现在自动门的方向。
  「远山同学~~」
  「云雀她呀~~」
  「很喜欢你喔~~」
  把一句话拆开来,三人叫得那么大声……真是有够鸡婆。
  不过你们那是把云雀在人气投票时『以一个采访对象来讲很有兴趣』的意思曲解了好吗?
  「呜……!」
  看吧,云雀都露出仿佛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僵住讲不出话来了。
  毕竟被人抹黑说是喜欢我嘛。
  从脚步声可以听得出来,那三人这次是真的开开心心逃走之后……
  「……」
  云雀用泪汪汪的眼睛有点像在瞪人似地朝我窥视过来,默默无语。
  简单讲就是这位记者小姐在要求我发表些什么意见。
  既然如此——
  「那几个家伙似乎误解了什么事情,不过我非常清楚今天这个是采访。不管别人讲什么我都不会做出奇怪的误会,你放心吧。」
  我向她郑重表明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立场。
  结果云雀她……
  「……」
  默默转身背对我。
  然后小跑步——打算离开阳台。
  看来我好像选错了发言选项的样子。不过……
  (这下总算探访结束啦。)
  被解放的我将背靠到墙上,眺望渐渐日落的千叶海面并叹了一口气。
  ……啪哩啪哩啪哩。这时我听到云雀大概是从连帽T恤的口袋中拿出极细Pocky抓起好几根一起吃的声音,而稍微窥探阳台远处——
  看到云雀头也不回地穿过自动门,离开阳台走进AEON主馆内了。
 楼主| 发表于 2017-4-8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2弹 编辑人金次

  到了礼拜一,云雀虽然有出席义大利文的课——
  但是她好像变得有点在避开我了。而且态度明显到连班上其他女生们都在担心『是不是捉弄过头了?』的地步。
  虽然不清楚原因……不过美女愿意主动避开,对我来说是好事一件。
  或许是云雀内心决定不要把我加入她的采访人际网中了吧,毕竟我的确不是会把反武侦制度方面的内部情报提供给她的类型嘛。
  其实比起云雀,我现在更在意的是可鹉韦。
  在云雀对我进行采访的过程中,那家伙一直没有现身。
  这次的作战虽然一波三折——但至少我应该已经让云雀不会去找可鹉韦采访了才对。不过……
  (不晓得可鹉韦现在是怎么想的?)
  于是放学后,我在男厕问了不知火能不能帮忙去试探一下。结果……
  「就算我去问,他大概也不会跟我讲真心话吧……可鹉韦虽然个性基本上很和善,但是有根据自己是不是中意某个人来决定是否要信任对方的倾向。而我和他之间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所以我想我应该没有被他中意到信任的程度。」
  唉呀……毕竟不知火是个很公事公办的男人,不太会跟别人深入交流嘛。
  虽然这就是和不知火相处时比较轻松的部分,然而同时也代表他没办法帮忙打听真心话的意思。
  「可鹉韦他——之前说过关于云雀的事情会交给我。但不知道实际上是如何?」
  「我觉得那就要看他对你中意到什么程度,也就是那个友好度会决定他的行动。毕竟可鹉韦好像很尊敬你的样子,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不知火是这么说,可是像我这种人真的会被别人中意或尊敬吗?我实在没有自信。
  「和云雀交流过之后,我对所谓的『记者』稍微改观了。就算现在我已经留下难以被断定为杀人共犯的事实,但我还是想要保证可鹉韦不会动手的确实证据。」
  就在我回想起可鹉韦上次那恐怖的眼神而感到不安的时候……
  「我想你直接去问他本人是最好的方法。可鹉韦现在肯定还留在学校,因为他被邀去参加英文派对了。」
  「什么英文派对?」
  「就是用英文交谈的派对,练习英文会话的同时可以促进交流。听说在这间学校是很流行的活动喔。」
  真不愧是外语高中,居然还有那样的活动。跟武侦高中的恶习——武侦锅派对简直有天壤之别啊。
  「你也去参加看看怎么样?顺便邀云雀同学一起去。」
  「你该庆幸这里不是之前的学校,不知火。在这里开枪会被人嫌吵,我这次就放过你。」
  「我是想说你和云雀同学今天感觉好像在吵架嘛。不过我知道,那是你最拿手的技巧对吧?透过先吵一次架再和好的方式,让女生会喜欢上自己……痛痛痛痛。」
  我用力踩了一下不知火的脚……同时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可鹉韦。然后……
  「我有些话要跟你讲。让我想想……就到图书馆来吧。」
  决定不是我去找对方,而是把对方叫出来了。
  毕竟像派对这种现充空间,对于被之前学校的教务科认定为『交流能力有待加强』的我来说——根本是最难以进入的『驱金结界』啊。

  在黄昏的校园中,穿过一片精心整理过的西洋式庭园后——就能看到一栋玻璃外墙的巨大图书馆,上面还很自豪地镶着一块『二〇〇九年度 优良设计奖得奖设施』的牌子。
  然而这栋图书馆对我而言根本是差劲设计奖,外型看起来就像一艘太空船。
  之前为了把绯绯色金送回近地轨道而搭乘亚特兰提斯号时留下的心灵创伤顿时涌现,让我不禁感到胃痛起来……但我还是忍耐着拿出学生证IC卡感应,进入馆内。
  这栋图书馆因为对于学生人数建得过于巨大,所以里面人口密度总是很低。不但可以躲藏的地方很多,书本也能形成好几层的隔音墙——因此我从以前就注意到这里很适合拿来跟人密会、密谈了。
  而可鹉韦他……一如刚才在电话所说……
  就坐在陈列葡萄牙原文书的角落深处的一张小桌子边。
  穿着白色立领学生服的他,正专心用掌上型电脑『卡卡卡』地不知道在打什么文件。
  一旁还有好几本洋文书,以及日文的相似语辞典……?大概是在打信件之类的东西吧。
  另外还可以看到一袋也许是他很喜欢吃的糖炒栗子。毕竟这栋图书馆没有禁止饮食,吃吃零嘴或喝喝咖啡的程度是被允许的。
  不过从剥开的栗子壳数量来看……可鹉韦似乎从我约他见面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至于那个什么英文派对,他大概中途就离开了吧。
  不管怎么说,这氛围也太阴沉了吧,讯问员先生。都彻底融入这个寂静的场所了。
  明明是个脸蛋宛如偶像明星的美少年,未免太糟蹋啦。
  「虽然我也是个喜欢窝在室内的人所以没什么资格讲你,但你在这种阴暗的地方做什么啊?」
  注意到我接近后,可鹉韦他——动作有点慌张地把电脑关起来了。
  「没做什么啦。啊,请稍微等一下。我降到一档……呃,太急了我也降不下去啊……」
  ……难道他是在打交给零课的报告书吗?
  虽然我一时这么想,但他应该八成是在打私人文件吧。毕竟零课的工作全部都是机密,不可能在这种场所打什么文件的。也就是说……他该不会是在看什么色情网站吧。真是有够阴沉的。等等抓到机会就让我确认一下吧,尚波。
  我把可鹉韦放在对面座位的保罗·史密斯包包擅自移到地上并坐下来后……
  「……我要找你讲的——是关于记者的事情。那边我应该已经算搞定了。」
  因为四周完全没有别人,于是我开门见山就进入了主题。
  「这样啊。」
  「所以说,你可别去关照对方。」
  「我明白了。不过今后如果那女的还来探查我的底细——我就会立刻遵照规则行事喔。」
  「我就是已经叮咛过她不要做那种事了。我认为应该有达成某种意义上的谈判交易才对。总之你别擅自做出行动,知道了吗?」
  「了解。」
  唉呀……他居然了解了。
  这下要讲的话都讲完啦。
  不过他刚才视线有稍微别开,我实在不太放心他是不是真的了解了。话说,他甚至还流露出一种『远山学长能不能快点离开啊』的感觉。
  他似乎在隐瞒我什么事情。搞不好——是打算瞒着我对云雀出手也说不定。
  我想我还是稍微跟他聊聊天,观察一下好了。反正也许能顺便让不知火所谓的『友好度』提升一点嘛。
  「你那些是在读什么?」
  我说着,指了一下桌上的洋文书后……
  「封面上不就有写了?」
  「我看不懂。这是俄文吗?」
  「对。虽然沙俄时代的东西也不错,但俄罗斯文学最精彩的果然还是十九世纪的作品。像社会主义写实主义的时代,甚至会让人有种除了萧洛霍夫以外没有别人的感受呢。」
  可鹉韦说着对我笑了一下。他大概是个文学少年吧,讲到书本的话题就愿意跟我聊了。
  「哦、哦哦,说得也是。我也很喜欢小笼包(注2 日文的「小笼包」音似「萧洛霍夫」。)。」
  什么俄罗斯文学作品我根本一个字都没读过,但还是姑且附和他了。
  「既然难得来到外语高中,要不要我推荐一些小说给远山学长?」
  「不用,现在我光是念义大利文就很吃力了。」
  「那在义大利文学中请问学长喜欢谁?像verismo(写实主义)或是neoreallsmo(新现实主义)之类的。」
  「呃?布冯……」
  虽然我很快就要到义大利去留学了,但讲到义大利人我顶多也只想得到足球选手而已啊。还有墨索里尼。
  「有这个作家吗?远山学长喜欢的还真冷门。」
  「是、是啊。另外最近还有托蒂跟德尔·皮耶罗之类的。哈哈哈。」
  「——小说真的很棒对吧。那是可以和过去的天才们对话的珍贵工具。」
  总觉得好像见识到彼此知性等级上的差距,让我心理压力很大啊。
  既然你那么想跟天才聊天,要不要我帮你去把夏洛克或是梅露爱特之类的叫来?跟那些家伙讲话可是会让人变得很不爽喔?
  「……栗子分我吃一点。」
  缺金的金次奉行的生存策略就是只要身边有得吃就吃。
  于是我回避难懂话题的同时,顺便抢了可鹉韦的糖炒栗子来吃。
  话说这家伙,好像总是在吃栗子。难道他跟莎拉一样是素食主义者吗?不对,他上次有跟狮堂要求请吃烤肉,所以应该不是。
  「是可以啦。不过要是剥到一个壳里有六颗的时候请告诉我喔。」
  「什么六颗。有两、三颗的我还看过,怎么可能会有六颗?」
  「肯定会有的,我相信。」
  「你这人还真怪。话说回来……害你中途离开派对,真是抱歉啦。」
  「不,那种活动我打从一开始就没出席啦。我放学之后一直都在这里。」
  你一直都待在这种感觉没人的场所啊?
  在其他人热热闹闹参加派对的时候。
  可鹉韦他……看来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的样子。是司那夫金2号呢。
  「你不是受到女生邀请吗?真是个坏男人啊。」
  在武侦高中时面对晚辈爱装成熟的习惯还改不过来的我对他这样说道后——
  「在这里的人知道我什么事?像那个来邀请我的女生,也只是同班但根本没讲过话的对象啊。」
  「人家应该是喜欢上你的长相之类的吧?毕竟跟脸蛋分数贫乏的我不一样,你是个美少年嘛。」
  「无聊。我才不想跟什么女生扯上关系。」
  「这意见我也100%认同。」
  「我从来没有和女生一起相处过的经验,今后也没那种打算。那样只会害对方变得不幸而已。」
  「我们颇合得来嘛。我也不想跟什么女生相处。虽然我跟你相反,是只要跟女生在一起我自己就老是会变得不幸就是了。」
  世界上讨厌女性的人其实意外地多呢。
  「不过……办活动如果不去露个脸,会被朋友起疑喔?」
  「什么朋友,我才没有那种对象。」
  「……噗……哦,这样啊。」
  糟糕,我不小心笑出来啦。
  哦~孤零零的可鹉韦同学。我开始对他有种亲近感了呢。
  大概是我忽然表现得像个温柔大哥哥的关系……可鹉韦露出有点害臊的表情……
  「我是故意不交朋友的。毕竟身为一个公安,要是亲近的人被抓为人质就不好了。」
  然后对我如此强调起来。
  但他脸颊还是有些泛红。
  果然是没有朋友啊。
  像梅露爱特也是这样,脑子好的家伙总是容易在一般人群中遭到孤立呢。
  「我就当作是那么一回事吧。」
  「那、那请问远山学长有吗?朋友。」
  「我?我的朋友……朋友……朋友……呃~一个人的价值不是靠这种基准来决定的啦。」
  这次换成我脸红起来,让鹉韦窃笑了一下。有够火大。
  不过……
  可鹉韦笑得可爱,看起来不像是计画接下来要把云雀——要把一个人杀掉的表情。在这点上,我稍微放心点了。
  虽然对话有点像在互呛,但还算是开玩笑的范围内。可以感觉得出来可鹉韦对我的友好度有所提升,云雀的安全性也同时增加了。
  「远山学长果然还是很适合到我们零课来啊。毕竟像家族、情人、朋友这类的对象比较少的人,被对手抓到人质的风险也比较低。」
  「啰嗦。」
  我把剥开的栗子壳一弹,击中可鹉韦的额头。结果……
  「痛……呃,请问远山学长应该是右撇子吧?」
  可鹉韦忽然瞄了一下我的手,露出有点起疑的眼神。
  ……他忽然是怎么啦?
  「右撇子?哦哦,是啊。」
  「可是你刚才是用左手弹栗子壳,剥壳的时候也是用左手指甲剥的。」
  嗯……好像的确是这样。
  虽然没有到需要去在意的程度,不过我最近偶尔会感到右手些微麻痹。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让我在无意间使用了左手吧。
  「请问我可以问一下你过去的病历吗?家族中有没有人罹患过脑栓塞、脑中风?」
  ……呜……!
  (——对卒——)
  听到脑中风,这个词立刻浮现我的脑海。
  「那跟左右手有什么关系?」
  「因为脑部病变的征兆之中,有包含一项是手指麻痹。」
  「……你想太多了。我没有那种病历。」
  我情急之下撒了个谎。
  关于对卒的事情——我最好别对任何人说。
  毕竟难以预料情报会从何处被泄漏出去,传到敌对人物的耳中。
  更何况这不是像感冒或蛀牙之类的程度,而是在与伊藤茉斩交战的时候造成我老爸失手的原因,是攸关性命的疾病。
  「恕我失礼了。我只是因为之前和学长『打架』的时候,学长在正常来想应该使用右手的局面却很不自然地使用了左手,让我有点在意而已。」
  可鹉韦仿佛是在进行确认似的,讲得有点继续追问的感觉。我看我还是装成没兴趣的样子,试着改变话题吧。
  「亏你能记得那么清楚,真是了不起的记忆力。」
  「因为我刚刚在脑中重现了当时的情景。幸亏我没能从二挡降下来。」
  ——原来可鹉求可以把自己看过的东西像是重看一次般回想起来啊。
  不过从他刚才的发言中判断,想这么做似乎需要什么条件的样子。
  我就当作是改变话题,顺便问问看他那方面的关键字吧。
  「……话说,你讲的一档、二档到底是什么?」
  可鹉韦的能力在一部分上跟爆发模式很相似。
  因此从之前就有点在意的我如此询问后……
  可鹉韦大概是为了确认图书馆内没有别人,稍微露出竖耳倾听的表情。
  接着……
  「请问你没有好好去调查过我的事情吗?学长就算是E级也好歹是个武侦,至少也要仔细调查一下周围人的资料嘛。你这样要是又跟我打架,可是会很吃亏喔?」
  或许是在零课中这样的观念很理所当然的关系,他有点皱起了眉头。
  「我一点都不想,也不会再跟你打第二次架了。反正我的肚皮也已经没空间给你用手指画图啦。」
  「真是的……居然那么轻易就信任别人,还真是个老好人呢。既然这样……就分享一下我的情报吧。这要延续刚才关于大脑的话题,可以吗?不过这次要讲的是我的大脑,听起来会有点不舒服喔。」
  要是我过度避讳讲大脑的话题搞不好反而会让对方起疑,于是我点头同意了。
  「没差,你就讲吧。反正听了不舒服的题材,我这边库存也很多。」
  像是爆发模式啦,还有克罗梅德尔之类的。
  「……我其实有六个大脑。」
  噢……
  来啦,超自然话题。
  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虽然在物理上是只有一颗,不过大脑新皮质形成的神经纤维网有六层互相重叠。是天生的。」
  我以前在某本书上有读过,人类的大脑新皮质——有上百亿的神经细胞,其中一部分会形成交流信号的网路。
  大致的感觉就像是一块电子电路网盖在球形的大脑上面……而可鹉韦的大脑上有六块那样的电路网叠在一起的意思吗?
  「呃……所以你有多重人格吗?」
  「那应该是远山学长的状况比较接近吧?我不是那样。详细我等一下会再说明,不过我到四档为止都和一档一样,不会有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异常现象。」
  ……在这点上我稍微放心一点啦。虽然感觉他好像有点在讲我坏话就是了。
  「我是透过第一个脑在控制其他五个脑。平常都会让它们沉睡,根据状况需要再连结——也就是唤醒。使用两个脑的时候称为二档,三个脑称为三档。然后四、五、六档依序升档上去。」
  升档,降档……原来可鹉韦讲的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称呼上听起来很像手排车,不过机制上真要讲起来应该比较像是电脑的多核心处理器。不是透过把积体电路制造得更细致来提升性能,而是直接搭载两颗或四颗CPU核心来超越极限——这种想法要说粗暴的确是很粗暴,不过在效能表现上确实会有飞跃性的提升。
  简单来讲就是『乘能力者·六倍』的意思,不过和提高神经传导物质分泌量的爆发模式是乍看相似却完全不同的东西。跟一颗大脑的性能就高到无与伦比的夏洛克或梅露爱特也不同。世界上还真是各式各样的家伙都有呢。但话说回来……
  「……那你和我『打架』的时候是升到几档?」
  「二档。不过那并不是因为我小看学长的关系喔。」
  ——果然。
  即便是搭载了六颗CPU,扮演主机板角色的脑髓还是只有一个。
  可鹉韦所谓的『连结』能力肯定会伴随某种程度上的勉强。
  所以他当时才没有随随便便让自己提升到六档。
  而仿佛是看穿我心中这些猜想似地——
  「到二档为止并不会造成多大的负担,不过再上去就有危险了。三、四档没办法长时间维持,同时也有大脑疲劳造成无法行动的风险。五档即便是短暂时间也很危险,像我的状况是会引起脑缺血发作而昏倒。到六档……就必须抱着送命的觉悟了。」
  「……我的状况?」
  听到我注意到这个讲法后……
  可鹉韦他——有点难过地沉下视线。
  「有先天性复脑神经皮质的人,另外还有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
  可鹉韦也许是为了保险起见,又闭上嘴巴注意周围的气息。
  图书馆中依旧没有其他人。
  因为可鹉韦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所以我也确认了这件事情。
  我和他的这场聊天,本来是为了确保云雀的生命安全才开始的。不过……
  原本的目的才刚达成,紧接着又好像要冒出什么出乎我预料的劲爆话题了。我总有这样的预感。
  「……远山学长很强,而且也是个有趣的人。因此我希望可以跟你好好相处。但这件事要是让你知道……你恐怕就再也不会想跟我讲话了。然而,我还是有义务要告诉远山学长。想必……不,肯定。」
  义务……?
  「……要不要讲都交给你决定吧。」
  听到我这么表示后……
  「我应该还没告诉学长我的姓氏吧?」
  这么说来也对。
  而且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可鹉韦』是他下面的名字。
  我本来顶多觉得或许因为他是公安相关人物所以要隐瞒自己的全名……但难道其实背后藏有什么重大的意义吗?
  我不禁疑惑歪头……
  然后现场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后——
  「伊藤。我的全名叫伊藤可鹉韦。」
  可鹉韦如此报上自己的名字。
  ——伊藤——
  他接着用微微发抖的声音对我说道:
  「把远山学长的父亲——远山金叉击毙的人……伊藤茉斩,是我的姊姊。」
  这下……
  我搞懂了。
  妖刕说过,可鹉韦在追查茉斩。
  而且不是因为公安命令,而是他自愿的。
  原来——
  「我是为了杀掉姊姊,才进入公安零课的。」
  是这么一回事啊。
  ——伊藤茉斩,是个充满谜团的人物。
  除了是个日本人,然后是个战斗能力高到惊人的国际恐怖分子以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其他情报。就连对方是男是女,我也是听到可鹉韦的证词才第一次知道。
  看来老爸好巧不巧地,一如他自己的发言——『女人可以轻易杀掉我们HSS』的字面内容,真的是被女人干掉的。
  「……关于茉斩的事情,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被我这么催促后,微微沉下眼皮的可鹉韦接着——
  「我几乎没有关于姊姊的记忆。顶多只隐约记得,她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魅力。」
  「不可思议的魅力……?」
  「有点像神一样。而实际上,幼年时期的我的确以为姊姊就是神。」
  像神一样……吗?
  虽然是有点含糊难以捉摸的表现,但至少可以感受得出来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可鹉韦接着指了一下自己的头部……
  「我想那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多重脑的力量。我的家族在很低的机率下会生出能够随时保持六档状态还继续生存的人物。而那样的人物会被族人视为活神明,从小在类似神社的设施中生活。我的姊姊也是那样的人物,受到族人们崇敬。」
  虽然我不清楚他在讲的是什么地方的事情,不过……类似的风俗其实不仅限于日本,世界各国都会有。毕竟头脑或身体方面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有时候感觉真的就像神一样。
  「而那种人物的兄弟——就会被取名为『可鹉韦』。透过故意把意思为『神』的这个词取为名字,在遇到有外敌或恶灵来夺取活神明时可以当成欺瞒用的诱饵。换言之,我是为了保护茉斩,生来就被规定要当替身的弟弟。」
  扮演假神明、受规定要保护姊姊的可鹉韦……
  如今却要去杀掉真正的神,也就是亲姊姊茉斩是吗?
  简直就像神话世界中描述的壮烈宿命啊。
  「从前活神明应该一辈子都会被藏在神社中……然而到现代就没办法这么做了。据说姊姊超越人智的能力因此被世人知道,结果遭到公安零课带走。我和茉斩就是在那时候别离的。当时姊姊还在读国中,只有十三岁。」
  ……太夸张啦。
  照现在的内部规定,征召人才的解禁年龄似乎要等高中二年级的课程结束。光这样其实就已经够过分了——但从前的零课原来在收集人才时比现在更乱来啊。
  而可鹉韦的讲法感觉他是听别人描述的,可见他和茉斩应该是年纪有一段差距的姊弟。
  我老爸是在十一年前殉职。既然当时茉斩就已经当过零课成员,那她年龄少说也比可鹉韦大个十岁。换句话说,茉斩的年龄是二十五岁以上。
  「在公安零课中有一种阶级区分制度称为『式』,大致上按照一个人的强度进行分配。那有点像是球员背号,从一式到九十九式。其中个位数号码的人会被赋予远超越现行法律的超法规权限。茉斩和远山金叉交战时,是四式。」
  茉斩她……是以公安零课成员的身分击败老爸的啊?
  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现在零课被迫屈服在检察局的门下,不过公安零课和我老爸所属的武装检察局一直以来都是敌对关系。
  认为恶人应当逮捕起来接受公正审判的武装检察官,以及主张恶人应该全部歼灭的公安零课,两者之间的对立相当激烈。据说直到后冷战时代为止,双方在社会暗处总是不断上演以血浴血的争斗。
  「茉斩似乎是对于武装检察官逮捕的凶恶罪犯在法庭上没有遭判死刑,有时甚至会被判无罪的事情感到愤怒的样子。换句话说……茉斩有和远山金叉对立的理由。」
  我老爸他……虽然身为武装检察官被赋予『杀人许可证』,却从来没有杀死过任何一名罪犯。制裁是法官的工作,不是检察官——在这样的主张之下,他始终都以逮捕为前提奋战。
  也许就是在那样的过程中,有过什么违背茉斩理想的行动吧。
  「即便立场不同,远山金叉在零课中依然是受到尊敬与推崇的人物。而自从杀害他之后,茉斩的资质便开始遭到公安委员会的质疑。最后调查结果指出,茉斩的个性相当理想主义,国家观也极为排外,具有『只要判断对日本有益,即便是没有杀害必要的敌人也会杀害』的缺陷。这应该是受到茉斩的生长环境以及在零课中主要负责对外防谍工作的影响——我看报告书上是这么写的。」
  因为从小被当成神明的缘故,对于杀死恶人不抱任何犹豫……
  而且在主要任务是猎捕外国间谍的影响下,外交思想也偏向孤立主义的意思吗?
  「即便如此,茉斩依然没有遭到零课除名。因为她拥有出类拔萃的战斗能力。不过她还是渐渐开始被转派为辅助支援其他成员的工作。而就在迟迟无法站上第一线的茉斩心中积郁到极点的时候——政权轮替了。」
  ……政权轮替。事业分摊政策下的零课解散。
  「新上任的政权别说是对零课的理念了,甚至连存在本身都不愿认同。特别是茉斩还被视为危险人物,首先就被列入排除名单中了。」
  「排除……?」
  「就是藉由凭空捏造的叛国罪打算将她杀害。当时是八式与九式被派遣去对付茉斩。」
  ——也就是派杀手去干掉茉斩的意思。
  然而茉斩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可见是杀手反被击败了吧。
  茉斩她……抱着为了日本的理念拚上性命战斗,最后却被自己尽心奉献的日本盯上性命。
  对于茉斩来说,想必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吧。
  「……后来是原本这种程度的事情不会出马的二式挺身出面,据说才一时解决了问题。然而最后还是没能杀害目标——让茉斩暂时远离了日本。关于她的下落虽然没有确实证据,不过似乎是在中国、俄罗斯与中亚地区等地方活动的样子。」
  「或许问这种问题很多余,不过她到底在做什么?」
  「对于透过法律无法制裁的恶人,她开始亲手制裁了。刚开始的行动还没什么规律——然而到了最近,她的活动似乎有受到什么背后援助的样子。有征兆显示某个组织在背地指挥包含茉斩在内的超人级国际恐怖分子们。这是除了零课以外,各国政府机关也渐渐开始注意到的动向。」
  看来茉斩如今……对我来说已经不只是杀父仇人而已了。
  身为一名武侦,我同样不能放过她。
  就在我这么想着,不禁皱起眉头的时候……
  可鹉韦仿佛在表示『请等一下』似的,微微把手掌伸出来。
  「茉斩请交给我来杀。」
  而他的眼神——
  「只靠你办不到吧。」
  「刚好相反。如果不是我,就办不到。」
  ……是指抱着送命觉悟的眼神。
  然后从他刚才的发言可以知道。
  能够对抗六档之神的,只有六档之神。可鹉韦是这么认为的。
  「……你打算跟茉斩用同等的能力战斗对吧?也就是让自己连结到六档。但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了,连结到六档可是会死的。」
  「远山学长,你这是明知故问吧?我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啊。家族中产生的恶人,就应该由家族讨伐。这是我们族人的规定。」
  这感觉……简直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啊。
  毕竟我小时候也有过一段崇拜大哥的时期,因此很能感同身受。
  大哥总是比我优秀,总会走在我的前方。
  他是在我之上的存在,这想法是一种绝对的信赖。
  也正因为如此——当那样的兄姊误入歧途的时候,就会认为应该由自己挺身阻止。
  这或许是只有身为弟弟或妹妹才会有的情感吧。甚至会让人感受到某种像宿命或命运之类的东西。
  然而,和兄姊交手必定伴随危险。哥哥或姊姊通常都比弟弟或妹妹强大。因为身上继承了相同的血脉,活过的人生又肯定比较长。
  像我虽然在台场外海的那场对决中自以为赢过了大哥……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当时的大哥还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还没有变成加纳。
  我虽然那时候击败了大哥,但从来没赢过加奈。
  上次在乃木坂联手战斗的时候我就感受到,加奈是远比现在的我还要高位的存在。
  光是相差三岁的兄弟就有如此大的实力差距了,面对比自己大十岁以上的姊姊,可鹉韦就算拚上性命使用到六档……胜算依然渺茫。
  ……我实在没办法放着不管。
  或许这样又会被取笑是老好人,但身为一名年长的男人,我不能放任可鹉韦——放任一名少年单独去送死。
  不过……深刻的话题看来也只能讲到这边了。
  原本空荡荡的图书馆中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大概是英文派对结束后,有人来归还参考书籍吧。很难讲会不会有人跑到我们这附近来。
  虽然感觉有点像谈话被中断,但或许这样也好。
  毕竟我觉得这话题最好稍微思考过之后再讨论,而且内容上有些敏感,搞不好我和可鹉韦都会忍不住越讲越激动。要是我现在不小心让友好度下降,这下又会换成云雀有危险。
  「……人变多了呢。」
  可鹉韦大概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如此小声呢喃。
  「已经快到闭馆时间了,现在进来的那些人应该也很快就会离开啦。不过……我看我们还是谈到这边吧。你借来的这些书也要拿去归还才行啊。」
  「说得也对。」
  「我也会帮你把书放回原本的书架啦。但是刚才吃过栗子喉咙有点渴,先喝个罐装咖啡之类的再说吧。我要喝翡翠山咖啡……」
  你要喝什么,我顺便买来——就在我准备这样问的时候,前一所学校的恶习又让我顿了一下。毕竟在武侦高中如果自愿帮晚辈跑腿,会因为破坏上下关系什么的理由被老师骂啊。
  因此……
  「我们来猜拳,输的人去买。」
  我这样提议后……
  「在我们零课是不猜拳的。因为有很多人可以靠手指肌肉的动作看穿对方要出什么,所以我们从以前都是用掷硬币来决定。」
  居然被这样出乎预料的理由拒绝了。
  可鹉韦接着就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枚硬币,可是……那不是日本的硬币,而是美国的五十美分硬币。真爱装模作样。
  而我还来不及吐槽,可鹉韦就——叮……啪!
  把五十美分硬币弹起来盖到他手背上了。
  「这个靠动态视力也能看穿不是吗?」
  「但是靠凌驾对手视觉的手技欺瞒对方也不是不可能喔。顺道一提,我目前九连胜。」
  「那我猜正面。」
  连五十美分的硬币究竟哪一面是正面都不知道的我随便乱猜后……
  「咦!我是故意想让你以为是背面的说。真不愧是远山学长,的确是正面。那我去买咖啡啰。」
  可鹉韦一脸敬佩地打开手,亮出硬币上有J·F·甘迺迪那一面。
  哦~原来那边是正面啊。

  虽然因为伊藤茉斩的话题让我差点忘记了,不过关于云雀的事情——
  只要她不去调查可鹉韦,应该就没问题才对。
  云雀自从上次采访的最后我选错对话选项以来,就忽然对我变得疏远了。感觉也不会再对我提出采访要求的样子。
  而且为了还清在南场叶戈尔的那件事中欠下的人情,她也有跟我约定好不会再来问我关于照片的事,也不会像谍报员一样去调查或采访可鹉韦。我想云雀应该会遵守约定。透过上次的交流,我知道她不是会撒谎的女人。虽然我还是姑且会追踪注意她就是了。
  然后……就在我按照分类编号整理桌上那堆连到底是什么语言都看不懂的小说时,我不经意注意到可鹉韦的那台掌上型电脑。
  他或许是因为有我在看着所以才放着没拿走,但看来他刚才在打的文件——果然不是什么必须随身携带的机密情报。
  那么究竟又是什么?我不禁感到好奇起来了。从刚才一见面的发言判断,可鹉韦是用上第二个脑袋在打那份东西。而且我一来他就假装若无其事地把电脑关起来了。实在可疑。
  (我就稍微调查一下吧。)
  刚才因为没去调查过可鹉韦的情报而被质疑武侦资质的我,决定遵循武侦宪章第六条……独立行动调查可鹉韦的电脑。
  那台小电脑目前是处于待命模式,插有一张micro SD卡。这里面存有什么资料吗?于是我把记忆卡插到自己的手机上复制内容一看……
  搞什么?只是普通的文件档嘛。
  虽然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文件,但按照可鹉韦的个性,他肯定用了一堆像ubiquitous啦、consensus啦、second opinion之类自以为很高竿的外来语词汇。我等会再把它编辑成浅显易懂的表现方式给他看,吓他一跳好啦。
  我接着把micro SD卡插回电脑,并且把电脑不偏不倚地放回原本的位置——等了一段时间后……
  「我买了黑咖啡来,请问可以吗?」
  「没问题。」
  回到座位的可鹉韦把罐装咖啡递给我,看起来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行动。而且对于知道了茉斩的事情之后依然没有对可鹉韦改变态度的我,不知道该说是再度感到尊敬还是怎样……露出了一脸彻底亲近我的笑脸。
 楼主| 发表于 2017-4-8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7-4-8 17:35 编辑

3弹 Take note 『N』

  我回到位于锦系町的妖刕家时,鵺正好出门买菜不在家。
  有害三人组因此缺了一人,剩下我和妖刕两个男的。
  「我回来了。」
  「……嗯。」
  黑色风衣打扮的妖刕盘腿坐在房间深处,背对我的方向……拿着破破烂烂的神秘学书籍,用试管啦、天秤啦、奇怪的液体以及金属粉末似乎在进行什么化学实验。手上还拿着一个马表,强烈散发出『现在别跟我说话』的氛围。
  虽然我本来想跟他讨论关于伊藤茉斩的事情,但是稍微等一下应该比较好讲话吧。
  (反正我自己也必须念书才行嘛。)
  于是我为了看计画表而打开手机——顿时想起从可鹉韦的电脑偷来的文件档案。
  话说那到底是什么?我先来确认一下好了。
  因为在手机上可以直接阅览纯文字文件,于是我打开那个档案一看……
  这是……什么?
  感觉像是小说……但不是小说。
  是小说的草稿,或者应该说情节构想。文字量大约有四张A4纸左右。
  所谓情节构想是远比草稿更简单扼要的小说设计图,通常不会被流放到市面。
  会拥有这份资料的人顶多只有作者和编辑而己。而且这还是写到一半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家伙原来有在写小说吗?资料上还写有应该是笔名的东西。
  (好,就让我稍微读读看吧。)
  既然是那家伙用上两个脑袋写出来的玩意,搞不好是什么名作呢。
  于是我背对着妖刕,坐到平常当成餐桌使用的矮桌旁,从头读起那篇情节构想。
  ……
  ……唔……
  这是一篇奇幻小说,舞台是雪国。所以可鹉韦才会去读什么俄罗斯的书吗?
  ……
  ……但是……
  ……实在……
  (太无聊了!)
  无聊到让人读了都会搞坏身体的程度!而且内容还莫名复杂难解!
  失望透顶的我试着上网查了一下他的笔名,发现可鹉韦似乎也有在所谓的轻小说新人奖投稿的样子,而且是初选淘汰的老常客。
  不仅限于小说的状况,举凡音乐、绘画等等艺术创作上,表现优秀与否和脑袋好坏是两回事。
  并不是所有东大学生都写得出有趣的故事,而有时候笨蛋也能写出杰作。
  ……好,就让身为笨蛋代表的我挺身相助,帮位把这故事改得更有趣吧。
  (顺便也能当作是念现代文之前的热身嘛。)
  于是我抱着小说编辑般的心情——把可鹉韦写的情节构想复制到电子邮件上,并修正内容。
  就来把它改成温暖人心的爱情喜剧好了。毕竟可鹉韦除了拷问工作以外似乎都不会跟女性接触,对于那方面的东西感觉比我还要生疏啊。
  让我想想……既然主角是男的,就让一个自称是前世恋人的美少女登场吧。然后和那女孩变得感情要好之后,主角才发现对方搞不好其实是自己的妹妹。因此主角为了逃避而跑去亲近其他女角,却被那女人抗议『你眼中看的人根本不是我,你爱的是其他和你更为亲近的人物!』这样的话。哦哦,我会不会其实很有才华啊?接着就是……
  而当我写到途中才注意到,这根本只是在抄金女的妄想而已,顿时明白自己果然没有什么才华。不过——算了,反正妄想又没有著作权。好,寄给可鹉韦吧。
  我这么做……
  并不单纯只是恶作剧而已。
  是因为我本来很担心可鹉韦,但现在稍微放心一点了。
  虽然可鹉韦似乎抱着和茉斩同归于尽的觉悟,不过在另一方面——他也有想要活下去从事、想要实现的梦想。我想他肯定是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犹豫着。
  如果他能够在新人奖上通过选拔,或许『死了也无所谓』的觉悟就会淡化。
  对于抱有刹那性思想的人最有用的特效药,就是梦想。
  因为在梦想或目标达成之前,可以让那种人不会涌起轻易送死的念头。
  (……好啦,那我也来用功吧。)
  毕竟我也有继续当个武侦,爬上能够与武装检察官平等对话的立场,解开关于老爸谜团的梦想……或者应该说是目标。
  要是没能达成目标,搞不好就会因为对卒丧命了。所以我自己也要加油才行。
  就这样,我开始默默解起现代文的题库。
  而就在告一段落的时候,妖刕忽然拿刀推我的屁股,把我从坐垫上赶走。
  「干么啦?」
  「让开。等一下零课的三式班——也就是狮堂他们要过来,我要准备一下。」
  呃!
  「那种危险情报拜托你早点讲行不行!那我要先撤退啦。」
  要是狮堂还有滩那群人浩浩荡荡跑来,我的寿命绝对会瞬间缩短的。反正大家一定又会欺负我对吧?
  于是我赶紧抓起包包准备逃出妖刕家,可是……啪!
  妖刕这次又用刀鞘勾住我的脖子,阻止我了。
  我的视线因此改变方向才注意到,电锅正透过定时器在煮饭,
  「又不是要把你抓来吃掉。是要办宴会。」
  「宴会?今天怎么到处都在办派对啦。话说,全都是男的?」
  「也有鵺,不过其他都是男的。这样不是比较好?」
  「是没错啦,但我不参加喔。我去找间家庭餐厅之类的地方吃饭。你们零课成员自己玩吧。」
  「这次的主客是你。」
  「……啥?」
  「这次聚会也兼为对之前那件事的赔罪。狮堂、滩和大门本来预定从上周要到欧洲去,但因为冰岛火山爆发的关系暂时延期了。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日程表变得比较弹性,总算可以空出时间跟你见面的样子。」
  妖刕都这么说了,而且他还拿刀威胁……本来还打算靠幻梦爆发对付他的我一想到对卒的风险,也只能苦着一张脸不得不乖乖坐下了。
  「我可不付钱喔。」
  「放心吧,狮堂请客。」
  隔着风衣头罩用模糊的声音对我如此说的妖刕——是狮堂指示负责和我联系的人。
  要是我因为这件事让妖刕没面子,他搞不好就不让我继续住在这个家了。
  ……我还是赏脸参加一下吧。
  反正既然说是赔罪,或许对方还会给我什么赔偿金之类的呢。
  就在这时,妖刕家的玄关大门忽然「碰!」一声被打开,害我吓得转头一看……
  「我买来了喔~~是酒喔,是酒~~」
  围裙上缝有兔子图案的鵺双手提着塑胶袋回来了。一边的kakuyasu塑胶袋装的是纸包装以及瓶装的酒类,另一边的life塑胶袋则是装着满满的食物。都不是一、两人可以吃完喝完的分量(注3 Kakuyasu为日本一间专卖酒品的连锁企业,life则是超市连锁企业。)。
  (唉~还真的要办宴会啊……)
  对那种事不太拿手的我忍不住感到无力的时候——
  鵺的背后出现一道巨大人影,同时有一股香的味道飘进通风良好的妖刕家中。
  「原田大人,贫僧前来出席今晚的聚会了。」
  站姿端正,将手指粗壮的双手合十的这位和尚——我有印象,叫大门坊。
  他今天的打扮是布衣和腰带外面又披了件简易袈裟,稍微比较像个和尚了。正装出席是吗?
  身为狮堂部下之一的大门接着……
  「远山大人也久未问候,还请见谅。」
  虽然眼睛细到让人搞不清楚是在跟谁讲话,不过他对我也打了声招呼。同时「碰碰」地把脱下来的铁屐放在玄关卢。
  看来他应该是在这附近跟出门买菜的鵺刚好碰头的。不过这画面还真夸张啊,妖怪跟和尚站在一起。
  不驱魔一下没关系吗?
  「哦、哦哦,你好。」
  毕竟对方是圣职人员,我也姑且有点礼貌地回了声招呼后……不得已之下只好又是收拾包包、又是把矮桌擦干净、又是和大门坊一起削马铃薯皮,帮忙准备他们所谓的宴会。
  话说回来,我瞄了一下旁边……可真吓人啊,这位大门先生。
  首先,他有够大只。
  比狮堂还要大,应该有两公尺左右。
  然后他每个部位都很粗很壮,从手臂、胸口、腹部到脚都是。而且是属于结实的壮,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全身上下有好几层的肌肉和脂肪覆盖。这是吃得多又勤劳锻炼过的人特有的巨人体型。就连像项链一样挂在他脖子上的念珠串都很大。
  另外从上次在学园岛第十三区希尔达登场时的状况看来,他同时也是个超能力者对吧?
  光是外表看起来格斗战就很强了,又是个能够对付魔物的万能角色。
  还真是收了个好部下啊,狮堂。
  「……大门先生,你是所谓的僧兵吗?」
  帮忙做菜的同时,我顺便如此一问后——
  「正是。贫僧认为为了天下众生而战,亦是佛道。」
  虽然大门坊把原本就很细的眼睛眯得更细,露出一脸善良的表情,不过……
  这人想必是专门解决恶灵相关粗暴工作的和尚,当中的菁英。
  唉呀,毕竟在神道中也有像白雪那样的人,在基督教里也有像梅雅那样的存在,所以在佛教里有这样的人也不奇怪吧。至少他没有像其他两人一样随身携带刀剑,已经算好了。
  「虽然我希望暂时都不会有什么事,但我总有一天会需要和尚关照(注4 日本一般传统上葬仪是循佛教做法。)。到时候要麻烦你帮我通个人情,葬礼法事算便宜一点。另外就算我平常行为不良,也拜托你让我可以到天国去吧。」
  「哈哈哈,精神可嘉。虽说『天国』并非我教的称呼,但这也是缘分一场。贫僧就为你做法,让你可以前往极乐净土。」
  就在我一边和大门坊如此交谈……一边切着大概是早早就偷喝了一罐酒、身上已经飘出酒味的鵺递过来的红葡萄时……!
  隆隆隆隆隆……轰磅轰磅!从屋外传来排气量感觉有五升以上的低沉引擎声,还参杂汽缸已经磨耗到不行的换档杂音。
  还以为是什么工程车经过的我探头看向窗外,发现在附近一处投币式停车位上——有一台混浊天蓝色的雄伟敞篷车正停入车位。
  那台看起来像扁平钢铁箱子的美国车,是Mercury Couger XR-7可变式敞篷车。
  那车相当有年代,到处刮伤凹陷。还看得到几处应该是被子弹擦过的痕迹。
  感觉有点像引擎异常熄火似地把那台大车停下来的魁梧男性——
  「是狮堂来了。」
  妖刕大概是从排气歧管的声音听出这点并且把玻璃烟灰缸放到桌上。而正如他所呢喃——那人就是狮堂。
  用左手握着木制方向盘,右手拉起手刹车的狮堂接着用他又长又大的脚踹开车门。因为是外国车,驾驶座在靠近人行道的一边,结果车门「碰!」一声撞在护栏上……但狮堂看起来完全不以为意,摘下脸上的墨镜,降临在夜晚的锦系町三丁目。
  微带褐色的蓬松卷发以及沙漠色的风衣随着春风摇荡——
  不只是超越常人的肌肉而已,连骨骼感觉都很硬的狮堂迈步走来。
  「嘿,打扰啦。」
  碰……地一声用脚推开门走进屋内的狮堂——把原本就很窄的玄关陆续密集的鞋子跟铁屐用脚推开,并脱下自己的大皮鞋。然后大概是因为体重比外表看起来还要重的关系,让木头地板轧轧作响地走到厨房。
  「抱歉啦,远山。我的津贴都被赛马坑了,所以今晚主食是咖哩啦。」
  他把皱巴巴的一万元钞票递给鵺,并且脱下风衣与外套后,插入我和大门之间。
  「怎么是你们两个在做啊?去休息啦,剩下交给我。喂,鵺,跟你借个围裙。」
  说着,狮堂便卷起穿在背心底下的衬衫袖子。
  (……?)
  我因此看到狮堂的手臂,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虽然我本来就能想像到他肌肉很结实,但他皮肤上的弹痕——跟我在武侦高中看惯的一般弹痕不一样。每个都很浅,简直就像肌肉本身拥有防弹效果,所以只伤到表皮似的枪伤。不,我想实际上就是那样吧。毕竟子弹对这家伙根本无效,就好像对超大型货车用的厚轮胎开枪一样。可谓是『防弹人』啊。
  狮堂把鵺的小兔子围裙穿到身上,在水槽把手洗干净后……
  「要是有不知火在,这种事就交给他了说。毕竟那家伙很喜欢做菜啊。」
  相当熟练地「咚咚咚」把红萝卜切成一口大小。
  ……他明明块头这么大,却意外地会做这种事啊。
  「喂,大叔。听说我是今天的主客是吧,那接下来都交给你啦。」
  听到我对着那五官深邃的侧脸如此询问后……
  「大叔?别看我这样,我才二十五而已啊。」
  狮堂微微下垂的眼角竖了起来。
  「——……——……!」
  「别给我露出那种过度惊讶的表情!」
  碰!连带还赏了我一颗拳头……今天不是兼作向我赔罪的宴会吗?怎么一点都没有『上次实在很抱歉』的感觉啊?
  话虽如此……
  但至少我似乎不用再帮忙做菜的样子,于是我从炒着鸡肉的狮堂以及从瓶子里把腌菜夹到小碟子上的大门坊……两位巨汉相挤的厨房中爬着脱逃出去。
  结果就在我用『潜林』从粗壮的男人脚之间穿梭出来后……啪!
  这次换成鵺的小脚丫踩在我背上了。
  「呜喔!远山,别像条蛇一样在这种地方乱爬喔。」
  「这里这么窄我有什么办法嘛!给我下去!」
  「那你就别往人家要下去的方向爬呀!咻!咻!」
  正当我像台湾式马杀鸡一样被鵺踩着背部和屁股的时候……
  「大家好。呃……远山同学,你在做什么啊?」
  「啊哈,狮堂先生穿围裙呢。」
  为这个满是男人又挤又热的空间提供清凉感的两位帅哥——身穿制服的不知火与可鹉韦来了。
  「嗨,可鹉韦老师。」
  活像鵺的冲浪板一样的我趴在地上举起手,并露出一脸贼笑打招呼后……
  大概是已经看过我那封修稿邮件的可鹉韦,顿时让留得较长的后发都竖起来,「哗……!」地变得满脸通红……
  「……关、关于那件事,请等一下再谈。」
  然后把视线从我身上别开,勉强挤出声音似地如此说道。
  感觉已经要客满的妖刕家紧接着又——
  「嘿,大伙都在吗?」
  把老旧的木吉他盒子放在玄关,假装像是推开居酒屋门帘动作的——一个瘦男子心情很好地走了进来。
  这个在进屋之前完全没让我察觉到气息的家伙……是狮堂的部下之一,滩。
  穿着一身名牌西装,肩上披了一条羊绒围巾,连头发都用发蜡抓得很有型的滩……东张西望地环视一下除了鵺以外部是男人的公寓屋内,然后……
  「奇怪了?喂,狮堂,今天不是要和女大学生联谊吗!」
  他露出比我还凶的眼神,提出莫名其妙的抗议。
  「要是我讲说是自己人聚会,你就不来了吧?」
  套着围裙的狮堂用木锅铲指向滩如此念了一下后——
  「该死!我可是在美容院打理到差点迟到,从浅草老家搭计程车赶来的啊!」
  滩骂着把围巾摔到地上,还把印有『滩制果』商标的和果子礼盒用力一丢……还好被不知火接住了。原来滩的老家是和果子店啊。
  「滩先生,你又去买新西装啦?」
  听到可鹉韦嘻嘻笑着如此调侃……
  「『就算借钱也要打扮整齐』就是我的信念啦。哼!」
  滩半发飙地回应后,「碰!」一声盘腿坐到榻榻米上,交抱双手。大概是很在意自己肩膀下垂的关系,滩的西装还有塞衬垫在肩膀部位。原来除了亚莉亚以外,在意外的地方也有衬垫爱用者呢。

  咖哩煮好后,我们便围坐到矮桌旁……
  「嘿咻。」
  以如此说着并坐下的狮堂为首,在场有滩、大门、可鹉韦、不知火、妖刕、鵺以及我。
  狭小的公寓房间中塞了七个男人,一个女人,共计八人。
  而且狮堂和大门是巨汉,滩的身材也瘦瘦高高,实在有够挤有够热的。
  不过狮堂亲手制的辣味鸡肉咖哩真的很好吃。
  「狮堂,至少也叫个外送寿司之类的吧?喂,下一碗。」
  「有得吃就好啦。我也要下一碗。」
  「嗯,贫僧也要。虽然贫僧本来没打算来这里托钵乞食,但这实在太美味了。」
  不只是如此说的滩、狮堂跟大门而已,大家都一碗接着一碗,结果一开始还像个女仆小姐一样在厨房跟客厅来来去去的鵺——最后干脆把咖哩锅跟饭锅都搬过来,直接在客厅帮大家添饭了。要是不快点吃,白饭跟咖哩马上就会见底,因此我也不断埋头猛吃。
  事情到这边其实都还好,然而就在狮堂「啵」一声打开一升装日本酒的瓶盖后,那声音就像什么号炮一样,滩也跟着打开啤酒,鵺则是打开了洋酒瓶。
  「唉呦真是的,狮堂先生,拿瓶子直接灌很难看啊。」
  可鹉韦说着从狮堂手中把酒瓶拿走,很有气质地帮忙倒进杯子后……
  「……喀啊~……!」
  一口气把酒干完的狮堂发出的声音,完全就是大叔喝酒会发出的声音。
  至于滩喝酒的方式还算有品,但就连鵺也是把野牛草伏特加的瓶子像哺乳瓶一样双手捧着直接灌进嘴巴。那酒明明酒精度数高达40%的说,简直喝得跟梅雅一样豪迈。
  我本来还以为现场会就这样变得像山贼的酒宴一样,不过大门坊始终只喝茶,不知火跟可鹉韦也都不喝酒……这方面让我放心点了。
  「要喝吗?」
  狮堂说着,把酒瓶递到我面前,于是——
  「我最近才因为喝酒吃过苦头啊。」
  上次被理子灌酒结果捅出大娄子的我立刻回绝了。再说我根本未成年啊。
  「是在客气什么啦。真冷淡。」
  狮堂虽然嘴上说着像是劳工阶层大叔会讲的话,不过表情看起来倒像是在庆幸自己可以喝的量不会减少的样子。
  把西装外套脱掉后变成背心打扮的滩,也像喝水一样不断灌着啤酒的同时……
  「毕竟咱们是饭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的人种啊。」
  说出这样一句让人不禁质疑『你明明刚才吃了那么多咖哩还讲这种话……?』的发言后,从在场各式各样的酒瓶中挑出干琴酒、伏特加以及苦艾酒——倒进用冰块预冷过的酒杯中。比例6:2:1,是伏特加马丁尼啊。而且滩搅拌的动作相当优雅,没发出冰块碰撞的声音。接着再倒进另一个同样用冰块预冷过的酒杯中。整个调酒步骤都很正确,不过省略了橄榄和柠檬皮……所以我想应该是配合什么人的喜好做的,可是……
  滩并没有把那杯鸡尾酒拿给任何人喝,而是放到平常妖刕看书用的桌子上。
  感觉就像在供养什么神明似的。
  「……?」
  就在我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时……
  「那是零课的习俗。」
  不知火如此告诉了我。
  「为了决不忘记过去丧命的伙伴,为了让大家可以回想起那位去世的人,所以倒一杯那个人生前喜欢喝的酒——」
  可鹉韦接着补充说明到一半,却被狮堂粗鲁地抓乱头发打断后……
  「才不是那么感伤的理由啦。只不过是咱们零课从以前就有很多死了也想喝酒的家伙而已。」
  半开玩笑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本来还以为……零课都是一群没血没泪的家伙……)
  但其实他们还是有为伙伴着想的心嘛。

  咖哩和白饭全部吃完的时候,狮堂也把一升装的酒整瓶干光了。
  而他就像是以此为契机似地……
  「……远山。」
  微微把视线别开,叫了我一声。
  「什么啦?」
  「关于上次那件事,真是抱歉啦。那完全是我个人的独断,这群家伙只是跟随我而已。你就原谅他们吧。」
  重新把脸转朝我的狮堂,看起来相当害臊地——
  低下头,向我赔罪了。
  他所谓『上次那件事』,应该就是在讲学园岛第十三区的那件事吧。
  而他刚才之所以灌酒……原来是为了能鼓起勇气对我道歉啊。亏他是个拥有常人256倍力气的金刚力士,没想到居然这么害羞。
  不知不觉间,连滩和大门也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因此不喜欢让气氛那么沉重的我……
  「……别在意啦。我才要道歉我留级了。」
  决定不要跟他们讲什么怨言了。
  远山家也有条家训是『受恩不可忘,有仇不可记』嘛。可是个性爱记恨的我老是没有遵守这条家训,所以有机会遵守的时候就遵守一下吧。
  「但我要再郑重声明一次,我不会成为你们的同伙。如果我们之间有合作行动的可能性——那就只有关于伊藤茉斩的事情而已。」
  觉得要是又接受那种粗鲁的面试可受不了的我如此强调……同时在这边提出茉斩的名字。毕竟我还是很担心可鹉韦搞不好会独自去挑战茉斩。
  因此我想说狮堂他们或许也能针对那方面稍微警告一下,而如此带动话题后——
  ——狮堂他们的氛围一口气紧绷起来,接着……
  「……」
  狮堂对可鹉韦稍微瞄了一眼,而可鹉韦则是轻轻点头回应。
  那大概是表示他已经把关于茉斩的过去,以及自己是那女人弟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的意思吧。
  狮堂意会这点后……
  「——万一茉斩现身了,也别杀掉她。要抓住她。毕竟这边还有事情要问她。」
  没有特定对着任何人,如此说道。声音宛如野兽低吼般低沉。
  眼神看起来也没有刚才那样有点脱线的感觉……
  而是犹如盯上猎物的狮子,绽放锐利的光芒。
  「在那点上你就放心吧,我会遵守武侦法。不过,我想先问清楚关于茉斩的事情。就当作是要我不再计较上回那件事的代价,告诉我吧。反正让我和可鹉韦在外语高中相遇——也肯定是狮堂你故意安排的吧?」
  「没错。」
  对于如此回答的狮堂,这次换成滩瞄了一眼。
  那是像在警告他『关于茉斩的事情要注意发言』的视线。
  「或许你那么做是为了让我加入零课,但既然你想培养我和可鹉韦的感情,就应该预测到我在茉斩的事情上会站到可鹉韦那边。再说,茉斩对我本身来说也是杀父仇人啊。」
  我对狮堂说的这段话,有一半以上其实是讲给可鹉韦听的。
  这是在事先宣告:或许可鹉韦抱着自己一个人和茉斩交手的打算,但我可是会加入他的伙伴。
  既然他本人表示排斥,那我就在这边直接取得他上司的许可。
  然而,对狮堂而言——我个人如此执着于茉斩的动机或许听起来很薄弱哩。
  狮堂他们大概认为我单纯只是把对方视为杀父仇人……但对我来说还有『对卒』这个攸关自己性命的问题。茉斩和患有对卒的老爸战斗过,是也许掌握有后续情报的参考人。
  可是在隐瞒了这件事的前提下,我也不知道狮堂他们会愿意告诉我到什么程度。
  「可鹉韦,上次我也讲过了,你可别自己出手喔?就算和远山两个人也是一样。即便有两台吉姆联手攻击,照样是敌不过吉翁克。要是没有凑齐钢弹、钢坦克、钢加农,根本没有胜算。明白了吗?」
  狮堂依序指向他自己、大门坊以及滩,说着这种昭和时代出生的人特有的举例。
  「喂,狮堂,你居然说我是钢加农?」
  「反正你的长相跟个性都和凯·西登很像啊。」
  「贫僧是……钢坦克。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机器人……」
  上个世代的那三人根本偏离话题啦——而且连我都被称为吉姆了说。不过至少狮堂确实帮忙牵制了可鹉韦,于是……
  「听到没,可鹉韦?明白了吗?」
  我也跟着对可鹉韦叮咛一声。
  「……明白了。」
  可鹉韦虽然乖乖如此回应……但他实际上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毕竟对可鹉韦来说的前零课,单纯只是因为在追查茉斩的行动上有利才加入的组织。
  他面对狮堂的态度也有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东西,搞不好是阳奉阴违也说不定。
  就在我感到可疑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狮堂——又再度露出锐利的眼神朝我注视过来……
  「既然提到了茉斩的事情,我就跟你讲一声——你要小心『N』。」
  唐突对我如此说道。
  ……N?英文字母的N吗?
  不过对于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狮堂,滩、大门坊与不知火都露出有点惊讶的样子。
  ……看来这话题要稍微问深入点比较好。
  「N——是什么单字的首字吗?」
  听到我这么一问,狮堂点点头回应……
  「或许。零课是在追查茉斩的过程中知道了这个存在。在那群家伙中,茉斩似乎是新人的样子——」
  ……『那群家伙』。换言之,是一个集团。
  听到这边,我立刻想到。
  所谓的N——就是上次可鹉韦说过在背后指挥超人级国际恐怖分子的组织。
  而那个组织也有在掩护茉斩。
  「你可千千万万不要去动到N那群人。就算要搜查,最多只查到茉斩就好。」
  「为什么?」
  我对一脸严肃的狮堂如此询问后……
  「国家会毁灭。那群家伙拥有那样的方量,而且想必已经慢慢做好准备了。」
  从狮堂口中竟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国家会、毁灭……那是指日本吗?」
  「只要被N盯上,不管哪个国家都一样。虽然是急是缓要看那国家的安定程度,但肯定都会朝自灭的方向受到操弄。然后以此为契机,像骨牌效应一样整个地区都会崩坏。传闻中阿拉伯各国以及EU已经被列入注意名单,俄罗斯周边、远东和北美也在危险边缘了。」
  N——能够让好几个国家连锁性崩坏?
  这听起来……规模大到让人难以完全相信啊。
  姑且不论被称为火药库的阿拉伯,居然说EU——欧洲联盟会崩坏?
  不可能的。EU的加盟国家只有不断增加的趋势,成立以来也从没有国家退出。
  那种话就算是身为前公安的狮堂说出口,听起来也只像是凭空想像的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滩稍微伸了一个懒腰……
  「好像有点喝过头啦。」
  像是自言自语似地如此说给狮堂听。
  而我认为在茉斩的事情上自己应该算帮了个忙的可鹉韦也……
  「今天是宴会嘛,就别讲工作上的事情了吧。」
  说着这样的话,并且为了中断话题而打开电视。
  感觉他是不希望话题又被拉回茉斩的事情上,让狮堂又限制他的行动。
  果然……还是很危险。可鹉韦依然有失控的可能性。
  「……」
  电视上映出福冈软银鹰VS千叶罗德海洋的比赛直播画面……
  「哦,狮堂,是杉内在投球啊。」
  滩很刻意地说着,并望向电视。
  看来关于茉斩以及N的事情果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上讲太久的样子。
  虽然我还有话想问,但是……或许到这边是极限了。

  狮堂大概是软银鹰队的支持者,后来也握着酒杯盯向电视。
  然后和滩两个人又是「如果小久保那个全垒打不是阳春就好啦~」又是「派马原出来啊,马原。」地谈论着——但就在画面带到前来观赛的内阁总理大臣·富山首相一家人的时候,两个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呿!拍到恶心的家活了。」
  「哦~哦~在宣传自己很重视家人是吧?」
  醉醺醺地对着电视画面叫嚣的狮堂和滩,简直就像居酒屋的上班族。不过……我能明白他们的心情。
  毕竟公安零课就是在这位首相主导的『事业分摊』政策下被毁掉的。
  ——富山首相一方面因为受到曾担任过前苏联大使的父亲影响,是出了名的亲俄、亲中宰相。
  但他同时对老美的态度又很好,因此在外交上存在许多矛盾与空头支票的现象。口口声声只会强调和睦,是个不符合国际潮流、宛如和平白痴象征的总理。
  支持率也只有百分之十七,创下战后的最低纪录,甚至连执政党本身都想疏远他。媒体上也有报导防卫大臣与国土交通大臣之间已经为了现任首相退位后做准备,在争夺下一任的党代表席位了。
  「这是在模仿欧美的政治家,试图提升公众形象呢。」
  一脸苦笑地看着电视的可鹉韦讲的话也有点辛辣。
  画面中首相带着他两位国中生左右的女儿以及夫人,阖家观赏棒球比赛。
  虽然确实给人感觉有点做作,不过小孩们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即便是不受欢迎的总理,在小孩面前也只是个温柔的爸爸啊。
  「反正也不是什么公务,有什么关系嘛。何必讲得那么刁钻。」
  刚才因为讲到茉斩的事情害现场气氛僵硬的我,也为了弥补而姑且加入对话。
  「虽然不会夸张到电视直播的程度,不过听说他明天晚上也会带女儿去东京湾夜间游船喔。我记得好像是为了庆生的样子。毕竟富山总理有好几艘游艇嘛。」
  ……对首相的动向知道得莫名详细呢,不知火或许对国政也有兴趣吧。
  后来——
  因为软银鹰队靠大量安打获胜的关系,狮堂和滩都变得心情相当好。
  喝了很多酒的滩接着搬出他的吉他,明明时间已经很晚了却开始弹唱起各种老歌。像是泽田研二还有Twist之类的。
  然后在那样的歌声中,另一个醉鬼鵺爬到矮桌上……
  「呦呦呦~咿!嘿呀托托~喔!」
  用木盆适时遮掩胯下,跳起我国具有传统又粗俗下流的宴会余兴表演了。
  看到那样的画面,狮堂拍着大腿爆笑起来,意外会被下流梗戳到笑点的大门坊也捂着嘴巴笑啦。不知火和可鹉韦也跟着打拍子,与其说是在为鵺叫好,不如说是在调侃她的饲主妖刕。而妖刕则是脸颊泛红,「快停下来……拜托你停下来,鵺……!」地叫苦着。
  见到那样的妖刕和鵺……终于连我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而且是这几周来都未有过的捧腹大笑。
  关于对我赔罪云云的事情先姑且放到一边——
  其实零课这群家伙意外地也很有趣嘛。

  后来狮堂翘着他的长腿,坐在打开的窗缘上抽起Lucky Strike。
  紫烟随春风飘散,抬头仰望飞机穿过大楼间狭小天空的那模样……
  就像昭和时代的电影明星一样,有够帅气的。有成熟男人的感觉。
  然而,毕竟醉鬼是无法耍帅到底的。
  狮堂接着从打嗝、呵欠、放屁一直到——躺在墙边打鼾起来。一脸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大门为那样的狮堂盖上毛毯,滩和鵺又喝起酒来,不知火跟可鹉韦进入闲聊时刻,妖刕和我则是吃着滩制果店松松软软的铜锣烧……整个宴会场变得三三两两了。
  「……呵呵……太受欢迎真是伤脑筋啊……」
  就在狮堂大概是梦到什么后宫情节,长满胡碴的嘴巴笑着说起梦话的时候……
  ……叮咚……
  门铃声忽然响起。
  不知火确认了一下腋下枪套中的手枪后开门一看,发现门外站着一名身穿红色吊带裙——头发绑成左右两束的女孩子。
  「呃,不好意思,打扰了。」
  如此表示的那个小女孩,是背着红色书包的小学生。而且还是低年级生。
  这么晚的时间跑来……到底是谁?怎么看都是没资格进入零课这群超人在办宴会的妖刕家的可爱小女孩啊。
  (……难道是鵺的朋友吗?)
  正当我感到疑惑的时候,似乎认识那个女孩的不知火说了一句「啊~美香小妹妹」,并露出苦笑。
  那位美香小妹妹隔着不知火的腋下环视屋内后……
  「啊!真是的~~果然在这里!」
  鼓起脸颊脱掉鞋子,迈步走进妖刕家中。
  然后穿过我和妖刕坐的矮桌旁,到嘀嘀咕咕讲着「……喂喂喂,要把你们全部带出场,就算是我也吃不消喔……?」这种梦话的狮堂旁边趴下身子。
  就这样把脸靠近狮堂耳边……
  「爸爸——!起床!」
  大吼一声,让两束头发都跟着弹了起来。
  ……爸、爸爸?
  「呜喔!」
  对吓醒的狮堂瞪了一眼的美香小妹妹接着……啪!
  两手抓住狮堂的衣领,把那巨大的身体「沙沙沙」地拖向玄关大门。
  明……明明外表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小学女孩子,力气居然这么大。这毫无疑问是狮堂的小孩啦。
  而且仔细一看,书包的名牌上就写着『一年二班 狮堂美香』。她的确有资格进入都是一群怪人的妖刕家呢。
  「真是不好意思,家父给各位添麻烦了……」
  画面看起来有如小蚂蚁扛着独角仙的美香小妹妹对我们不断鞠躬致歉,把烂醉的狮堂一路搬向屋外。
  「这、这也是工作啦。这、这些家伙是我的部下之类的啊。」
  被拖在地上的狮堂,面对女儿完全抬不起头来。
  「那就更不可以给大家添麻烦呀!愿意给爸爸这种人薪水的,就只有这里好吗!」
  「让贫僧开车吧。」
  「那、那就再见啦。远山也是,下次再见。」
  气呼呼的美香小妹妹,从狮堂手中接过车钥匙的大门以及对着我们挥手的狮堂……就这样离开了妖刕家。
  从屋外接着传来狮堂家父女交谈着「下次我带你去钓鱼啦。」「人家才不想去!」的声音,然后是Mercury Couger的引擎声。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美香小妹妹把狮堂像举重杠铃一样用双手举高后——「碰!」一声丢进敞篷车的后座。
  驾驶美国车的和尚,坐进副驾驶座生气地交抱双手的小学女生,一头栽进车中让脚露出来的金刚力士。
  画面如此奇特的车子,在我们苦笑着透过窗户目送下离开了。
  在今晚的宴会中……
  我感觉多多少少理解了狮堂这个人物。
  他是个大食汉、大酒鬼,又会抽烟,又爱赌博。
  包括开车在内,在很多事情上都粗野不拘小节。容易得意忘形,肢体接触也让人很烦。不过个性干脆。
  从他会特地来向我当面道歉的事情看来,想必也是个很照顾晚辈、很重情义的人吧。
  (我多少可以知道狮堂身旁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人了。)
  那男人拥有不同于GⅢ的另一种魅力。
  不是什么领导魅力,而是更原始的……表面强大,内心温柔的男人魅力。

  后来,滩重新穿好衣服后只丢下一句「掰啦」就走出公寓……我稍微从窗户目送,就看到他跑去跟走在夜街的大姊姊搭讪,结果吃了对方一记肘击呢。
  「今晚的派对看来就到这边解散啦。那么远山同学,我们学校再见。」
  不知火也抛了个媚眼离开后……
  公寓中最后只剩下我、可鹉韦、妖刕和鵺。
  「嘻嘻嘻,剩下全都是鵺的喔。」
  大概是只要有含酒精什么都没差的关系,鵺把剩下的各种酒类都拿到厨房,全部倒进杯子混成黑紫色的饮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把日本酒、啤酒、威士忌跟红酒混在一起暍的。另外,妖刕明明自己家被闹得这么乱也一句怨言都没有,跑进浴室洗澡了。
  就这样,等到现场只剩我和可鹉韦两个人后——
  「……远山学长,呃,关于你寄给我的情节构想……」
  可鹉韦向我搭话了。脸颊还微微泛红。
  「嗯?哦哦,那个啊。是名作对吧?著作权就让给你啦。」
  「我不觉得是名作啦……不过有些部分的确很有亮点。」
  重新跪坐好的可鹉韦接着把手肘靠在矮桌上,露出苦恼的表情——
  「我从来都没有给别人看过的说。学长居然擅自偷看,也太过分了。」
  「你自己也说过至少要调查一下周围的人啊。」
  「那句话明明就不是那种意思。唉呀,反正都被远山学长发现,我就老实说了……我很喜欢看小说,自己也会写。不过我最近陷入低潮期……」
  他即使嘴上叹着气,不过语调中反而参杂着总算找到对象可以讲的开心感觉。
  虽然我认为他的状况与其说是低潮期,不如说是本来就没有才华……
  但对于搞不好会对茉斩自杀攻击的可鹉韦来说,写小说有可能成为让他想活下去的关键。
  所以我还是稍微拍拍他马屁,支持他一下吧。
  于是我隔着矮桌在可鹉韦面前端正坐姿。
  「好,我来帮忙你想点子吧。你写的情节构想也是有些地方很有趣啊。」
  「咦!真的吗?像是什么地方?」
  呜哇,我才稍微夸奖一下而已,他就变得眼神闪亮亮啦。
  老实讲,他写的玩意根本彻头彻尾都很无聊。这下该怎么办?
  「像是什么地方……呃~就是、在雪山上,追击已亡国的敌国骑士的桥段。那里把主角面对暴风雪也不为所动的强韧意志描写得很好。」
  「是!那一段我也很有自信。那是向俄罗斯的讽刺作家谢德林致敬的情节,透过雪讽刺官僚主义——」
  可鹉韦露出甚至比一般女生更可爱的笑脸,准备进入复杂难懂的说明。
  「呃~讽刺什么的先摆到一旁。对手骑士不要用长满肌肉的男人,改成美女骑士吧。而且是亡国公主,公主骑士。」
  「公主骑士。」
  「那样写比较能引起男性读者的兴趣。另外一开始要戴着面具,让人不知道她是女的。」
  「面具。」
  对于我随便讲讲的故事,可鹉韦始终听得相当兴奋。
  大概是因为他平常都读一堆复杂难懂的小说,反而对这类凡俗的点子感到很新鲜吧。
  「另外不要到情节后段才抓到,要让主角早点追上。」
  「为什么呢?」
  「要捕捉的时候总会打一场吧?然后在交手过程中面具脱落,主角就会发现『原来你是女的!』对吧?这样一来主角也会收起战意,发展成爱情喜剧情节啦。」
  「好、好厉害……请等一下,我升上二档。」
  把第二颗脑用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好吗?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可鹉韦从书包中拿出掌上型电脑,开始改写情节构想。
  而看到他听得这么起劲,我也渐渐得意起来……
  「——后来风雪越来越强劲,变得不是继续打斗的状况了。毕竟对手可是大自然,两个渺小不起眼的人类如果不互相合作,都没办法生还。于是两人彼此协力下山的过程中,友情就萌芽啦。」
  「敌我双方,而且还是男人与女人,协力合作……!」
  虽然我讲到后半很快就想不出新点子,只好参杂自己和卡羯的亲身经历,不过听我讲着讲着——
  「学长简直就像编辑一样呢。虽然我也没见过真的编辑,只是想像而已。」
  开心露出笑脸的可鹉韦,感觉好像对我的亲近程度又更上一层了。
  (这家伙,原来可以露出这种笑脸啊……)
  看到那甚至有点像小孩子的纯粹笑容……
  我心中又再度涌起一股必须守护可鹉韦这个笑容的感觉。
  追查茉斩下落的可鹉韦——对于自身的宿命太过顺从,太过正经了。
  正因为他脑袋很好,一旦决定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无法视而不见。
  结果就是让他对这些梦想……对自己想做的事情假装没有看到。
  「可鹉韦。」
  「什么事?」
  「你不要继续留在什么零课了。」
  「学长……?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战斗……?」
  听到我忽然讲起这种话的可鹉韦,当场呆了一下。
  「不。你要战斗,就在这里战斗。」
  我说着,指向可鹉韦的掌上型电脑。
  「这同样是一种战斗。世上除了使用手枪的战斗,也有透过文字的战斗。」
  我脑中闪过只靠纸笔和相机就向我挑战的山根云雀教会我的事情——一反自己平常的个性,在话语中带些热血地如此说着。
  「像你这样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应该去做想做的事——把全力都投注在那方面的

战斗上。你写了,我读了。作家不是什么需要证照的工作,所以真要讲起来,你就是作家,我就是读者。不管你是陷入低潮期还是怎样,作家的工作就是要写东西出来给读者看。」
  「不,可是这还只是草稿……」
  「那你就更应该写出完成品给我看。既然有一起讨论过缺点,我同时也是你的编辑了。编辑的工作就是让作家撰写作品。无论有任何理由,我都绝不允许作家把有趣的小说写到一半不管——跑去参加无谋的战斗丢掉性命。」
  可鹉韦应该有感受到我希望让他远离与茉斩交战的心情……然而……
  「……学长,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茉斩她——」
  可鹉韦露出尴尬的苦笑如此回应。
  那是虽然对我表示感谢,但关于这点依然不让步的表情。
  「你就别在意了。那问题肯定会有人……或许是我也说不定,总会有人出面解决的。」
  「远山学长,我和茉斩的战斗是命运啊。」
  顽固坚持的我,以及顽固坚持的可鹉韦。
  不过现在就算呈现平行也没关系。
  重点是要把想讲的话都讲出来。
  「命运那种东西改写掉就好啦,可鹉韦。」
  「学长,你根本没搞懂『命运』这个词的意思。」
  「谁搞得懂啦,反正我就是笨蛋啊。不过可鹉韦,明明有想要实现的梦想却轻易放弃,让自己往死里钻的家伙,连笨蛋都不如。」
  「学长,我——」
  「你的个性太正经八百,脑袋太好了。为了活下去,稍微变笨一点啦。既然你脑袋那么好,想要变笨也没问题吧。」
  正义使者——
  世界上的确有从事这类工作的人。不管怎么说,可鹉韦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并不是所有正义使者都像古老漫画描写的那样只想从事保安活动。
  有些人也会怀抱有其他的梦想。
  要对自己那样的梦想视而不见,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扼杀自己——可鹉韦还嫌太年轻了。他还有无限的前途啊。
  「……学长,谢谢你提供的点子。今晚我就此告辞。」
  可鹉韦想必是靠两颗脑袋先猜到我想讲的话了。
  ——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但我无法接受。
  就像是如此表示的他,留下一脸寂寞的笑脸站起身子。
  然后为了不要吵醒在厨房喝醉睡着的鵺……安安静静地离开了公寓。
  (可鹉韦……)
  事情发展成这样……只能祈祷茉斩和可鹉韦不会碰头了。
  要不然就是祈祷到了那时候,狮堂他们——或是我也会在现场啦。
 楼主| 发表于 2017-4-8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7-4-8 17:39 编辑

4弹 不可知子弹

  原本担心可鹉韦与茉斩的遭遇,一直都没有发生——便进入了五月。
  自从与零课的那场宴会之后,我身边的日常生活过得相当平静。
  也多亏如此,我可以专心在剩下已经没几堂的义大利文课程上。
  现在我虽然还不到讲得很溜的程度,但至少日常对话的范例文大致上都听得懂了。另外我也观看了大量的黑手党电影,以后靠猾经植入记忆用的资料库存应该很足够了吧。
  至于在读写上其实比我想像中轻松得多。毕竟使用的文字是英文字母,而且义大利文基本上按照拼字念出来就好,很少像英文或法文那种不发音的状况。
  为了躲避依然对我很冷漠又没什么精神的云雀,以及看到那样的云雀后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把我当坏人的班上其他女生们……我今天同样是一放学就马上回到位于锦系町的妖刕家了。
  关于可鹉韦的事情,我还是很担心。虽然很担心……但我自己也有需要担心的问题,那就是钱。
  (转到罗马武侦高中之后,我必须马上找地方住才行,可是……)
  不管我透过手机确认网路银行多少次,贝瑞塔公司的奖学金还是没有进帐。
  这拖款已经超过了整整一个月,我觉得至少也该联络一下——但因为我还不太会讲义大利文,只好一边翻字典一边打催款邮件。
  就在这时,和妖刕背对背坐在矮桌旁的我的手机忽然接到来电。
  ……是不知火打来的。
  「喂?」
  『——远山同学!可鹉韦在你那边吗?你现在在哪?学校吗?』
  「不,我在妖刕……在原田他家。干么啦?忘了什么东西在班上吗?」
  『紧急状况。讲话时注意一下周围。我也是从祖父……不,我也是刚刚听到消息,接下来才要开始收集详细情报——』
  不知火的语气有点混乱,感觉他相当焦急。
  ——到底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在东京湾,据说伊藤茉斩劫船了。』
  ……!
  ……茉斩……!
  「——狮堂他们呢?」
  『他们刚刚才离开日本。』
  该死!时机太差了。不对,未免差过头了——对方是故意挑上这个时机的。
  照上个月的交谈内容来看,狮堂察觉到茉斩最近似乎再度展开了什么不好的行动。
  而茉斩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行动被察觉了。
  所以她才故意挑狮堂他们无法行动的这个瞬间展开动作。
  另外,不知火一开始劈头就问的事情——
  「可鹉章呢?」
  我也回问了一次。
  『找不到人。也联络不上。』
  ——糟了。
  可鹉韦从以前就有单独行动追查茉斩的倾向。应该要判断他比不知火的情报来源还要早察觉到茉斩的行动。
  茉斩——很强。
  虽然如今搞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杀死,但至少可以确定她曾经击败过我老爸。那个比我还有大哥都强的武装检察官老爸。
  而现在,比那样的茉斩,甚至此我都还弱的可鹉韦正打算单枪匹马去挑战。
  即便是『连结』这招王牌,可鹉韦的性能也比茉斩差。
  这样会死的。不管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还是怎样,总之绝对会死。
  ——那种事情,绝不能让它发生。
  管他有什么一族的规定,我都不能放任那样一个怀抱梦想与希望的少年——放任那样纯粹的笑脸沉入血海之中。
  大概是察觉到我想法的关系,不知火紧接着——
  『远山同学,你并非正式的关系人,所以不用行动没关系。关于茉斩的事情是I级国家机密,有向国民保密的必要。我只是为了找可鹉韦的下落才打电话给你的。』
  立刻如此制止我了。
  『这次的事情在责任关系上,首先会由前零课私下秘密对应。万一失败,就换成武装检察官出面。要是那样还不行,自卫队就会行动。』
  ……茉斩真不愧是前零课个位数级的四式。
  这也就是说首先派忍者应付,接着是武士。万一这些都失败,就正式开战的意思。只是为了一名对手。
  不过光是检察局有动作就已经很危险了,要是让自卫队出动,绝对无法隐瞒社会。
  不,更重要的是——
  「我知道上头的人总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但那样拖拖拉拉会很危险,可鹉韦会贸然出手的。可鹉韦他——很执着于自己一个人去对付茉斩。那好像是他们一族的规定。我是听他本人说的。可是那样做他100%会反过来被杀,运气好一点也是同归于尽。你去催促一下上头长官。」
  『……现在的我,办不到。就算我传达了那种事,他们肯定也会对可鹉韦见死不救。毕竟现在的政府一心想要削减前零课的成员。』
  该死……看到前零课怎么摧毁也摧毁不干净,就干脆把他们丢到最前线牺牲掉是吗?
  对于现任政权来说,最好的发展想必就是茉斩和可鹉韦能同归于尽。虽然不知火似乎在政府中有人脉,但从他的讲法听起来应该不是执政党势力的人。要是贸然提出有违现任政权意图的要求,搞不好会连不知火的行动都遭到限制。
  也许所谓的『政治』本来就是这样残酷的东西,但实在教人不爽啊。
  『目前茉斩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这样的情况下,为了不要刺激恐怖分子——在对应上难免会倾向私下解决,处于被动。前零课成员和武装检察官们现在都还在检察总长的指示下待命中。』
  曾经是公安零课成员的茉斩——就是因为知道检察局会这样对应,才故意什么要求都不提出的。
  在目前所有门都暂时保持关闭的状况中,唯有一扇门会打开。
  就是想必会擅自行动的可鹉韦这扇门。
  换言之,茉斩她……在呼叫可鹉韦。
  凑齐所有只让可鹉韦一人行动的条件,引发了这次的事件。
  然而——
  她有一件事预料错误了。那就是我的存在。
  「我出动。我去救可鹉韦。」
  可鹉韦是个孤独少年,没有朋友。所以茉斩才会认为只要切断所有公家机关的线,就不会有任何人来搅局。
  但是她忘记了武侦——忘记了民间的存在。或者是根本没放在眼中。
  另外,茉斩,你太小看自己的弟弟啦。那家伙现在可是交到朋友了。
  交到一个在这种时候会出面帮忙的老好人朋友。
  『住手,远山同学!对手可是茉斩啊……!』
  「就因为对手是茉斩啊。你制止我也没用。那家伙知道关于我老爸的事情,而且不知火,要是你认为我会对可鹉韦见死不救——你就在相反的意义上太天真啦。」
  男人拯救女人并不需要理由——爆发模式下的我一抓到机会就会讲这种话,不过……
  年长者拯救年少者同样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且在这件事上,我行动的理由不只是老好人而已。
  我也有我个人的理由。很重要的理由。虽然状况上跟所谓的『报仇』不太一样——但茉斩是目前少数关于我老爸的线索来源。如果老爸真的还活着,身为儿子去寻找他的下落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另外我还有对卒的问题。要是老爸克服了这个疾病,我希望至少也能从茉斩身上得出一点克服手段的提示。
  然而就如不知火所说,对手是茉斩,是前公安零课的个位数级人物。和狮堂是同等级的存在。
  只靠我一个人想必难以对付。就算加上可鹉韦也一样。茌这点上,狮堂说的肯定没错。
  于是我……暂时把手机放到桌面上……
  转头看向那个我实在很不想拜托的男人。
  也就是似乎从我的发言中多少听出了目前状况,而早已站起身子——转向我的妖刕,原田静刃。我就藉助一下这家伙的力量吧。
  如果是我、可鹉韦和妖刕三个人……想必有赢的可能性。即便对手是狮堂等级的家伙。
  「喂,妖刕,你几岁?」
  「可以说是十六岁,也可以说是十二岁。」
  「我果然不应该问你的。那就取大的,代表你比可鹉韦年长可以吗?」
  「若论活命时间,那样讲没错。」
  「好,去帮我们的晚辈助阵。跟我来。对手是伊藤茉斩,没问题吧?」
  听到我一边确认贝瑞塔与沙漠之鹰的弹匣,一边提出这样的要求后——
  「我反而求之不得。但是基于某些理由,鵺就不带着一起去了。」
  虽然我不明白这对妖刕有什么好处,但总之他轻轻点头了。
  然后他就像是配合我似的,从暗黑色的长风衣下拔出一把金牛座蛮牛。
  那是妖刕的用枪,使用强力点454 Casull子弹的左轮手枪。
  他接着又把总是放在旁边的两把日本刀背到身后——交叉成X型。
  「我作梦都没想到居然会跟你联手。我的人生中总是不断遇到作梦也没想到的事情。」
  听到我有点埋怨似地如此说道后……
  「每个人的人生多多少少都是那样的。」
  「那我应该算是『多』的那边吧。你又是如何?」
  「我也是『多』的那边。」
  虽然妖刕的下半脸被像是忍者一样的风衣领遮着,让人看不太出他的表情,不过——
  他眯细眼睛……似乎冷笑了一下。
  唉呀,就算他不讲我也隐约感觉得出来,这家伙跟我是同类型,是经历过许多实战后站在这里的男人。而今晚我们两人又将再添一笔战历。
  就互相祈祷这不会是人生最后一场战斗吧。
  「有车吗?」
  我对妖刕如此一问后……
  「路上不是到处都有吗?」

  不多话的妖刕一边把违法的杠杆式霰弹枪扳开来确认枪管内部,一边讲出这样的发言。嗯,我还是别问太深入好了。
  东张西望看着我们的鵺「咻」地叫了一声后——趴下身体像只猫一样冲出了家门。
  「不知火,妖刕——原田静刃也会出动。详细状况我等会再一边移动一边听你讲,但你先告诉我被劫持的是什么船。客轮吗?还是油轮?」
  和劫船事件莫名有缘的我透过电话如此一问后,不知火吞吞吐吐地……
  『……不,呃……你听完后就无法回头啰,远山同学?』
  对我讲出这样吓唬似的一句话。
  「从一开始我就没回头的打算啦。」
  我不禁有点生气地这样回应……结果不知火他……似乎总算同意让我出动,而说出了他一直隐瞒到最后的情报:
  『——是护卫舰。』

  虽然我不清楚不知火究竟是透过什么的管道可以这么快获得情报,不过——
  据说茉斩劫持的是在东京湾外海航行中的护卫舰q春雾b。
  那是朝雾型的机动舰艇,全长一百三十七公尺,全宽十五公尺,标准排水量三千五百吨。武器装备有七十六毫米单管速射炮,二十毫米CIWS机炮×2,八连装海对空飞弹,四连装舰对舰飞弹×2,水肿鱼雷发射管×4……虽然在自卫队用语上被称作什么『护卫舰』,但是在联合国海洋法上毫无疑问是一艘军舰·驱逐舰。
  区区三个人就想挑战那样一艘军舰,根本是脑袋有问题。
  不过,那种事对我而言也习以为常了。去年我可是和大哥两人合闯过伊·U——一艘核子潜艇。跟当时比起来,这次的船小得多了。
  然而……那时候我最终没能逮捕夏洛克。
  那家伙如今依然优游在七大洋的某处。搭着那艘伊·U。
  (但愿不是在这片海中就是了。)
  我如此想着,转头环视下了首都高速公路后看到的夜晚东京湾。
  鵺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漆黑BMW 24-E85跑车,是孙在香港开过的那台Z8的兄弟车,其中软顶敞篷的前期型——的原厂车胎发出尖锐声响的同时,右眼绽放着与真皮座椅一样红色光芒的妖刕快速转动方向盘。
  我们两人接着在靠近武侦高中的晴海客轮码头——附近的公家机关航海训练所专用码头边下车……发现海上气候并不太好。阴暗的天空中,月亮忽隐忽现。
  不知火因为原本就在武侦高中的关系,比我们早抵达这个约定会合的地点。他见到我们也抵达这昏暗的码头后,露出苦笑上前迎接。
  然后……太好啦。教人松一口气的是,现场还有可鹉韦的身影。
  虽然他并没有看向我们,而是盯着黑漆漆的东京湾就是了。
  另外在场还有一个让人有点意外的面孔。
  那人身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有一头尖尖的刺猬头——正是武藤刚气,武侦高中车辆科三年级的A级武侦。
  他和我是从一年级就认识的老朋友,特技是只要名为交通工具,小至速克达机车大至火箭,他什么都有办法驾驶。因为这是他自己讲的,我本来还以为只是在吹牛,然而在以前蓝帮眧眧的袭击事件中,他无论新干线列车还是油轮都驾驶过,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
  似乎是骑以前撞过我的那台三轮机车来到现场的武藤一看到我……
  「又~是金次啊。我听不知火说是什么紧急委托,就马上有这种预感啦。唉呀,反正我这次的工作也只是驾驶而已。我不会过问什么详细内容,你们认为不讲比较好的事情也不用告诉我。在这样的前提下让我问你一件事,最近……你到底在干什么?」
  便露出爽快的笑容对我说出这样一段话。于是……
  「我也搞不懂。」
  按照惯例,我也老实回答他真话了。
  话说回来,这次的现场有——我、武藤、不知火、可鹉韦、妖刕,全都是男的。就在我如此环视着在场的成员时……不知火似乎也跟我想到同样的事情,而对我抛了个媚眼。
  「对于身旁总是会有女生的远山同学来说,这种编队是不是很稀奇?对不起啰,因为这次太紧急了,我没办法帮你安排女生啊。」
  对于他这段话,我很明显地装作没听到后……
  「武侦高中的状况怎样?我好一阵子没去露脸啦。」
  因为可以大家一起保护可鹉韦而感到稍微比较轻松的我,向武藤聊起了这样的话题。
  「最近校内流行一个词叫『克罗罗斯』喔。」
  「克罗罗斯?」
  「四月的时候有个美女如彗星般转学进来,又忽然消失无踪。一堆男生都超失落的,甚至还有人在吵着要不要自杀哩。」
  「……」
  武藤掏出他的黑色手机,连上一个网站给我看。嗯,应该就是情报科架设的克罗梅德尔粉丝社群网。网站标题还叫『最爱小克!』什么的。原来如此,因为克罗梅德尔失踪(lost)了,所以叫『克罗罗斯』是吧?
  (……去死啦!你们这群家伙不适用武侦法第九条!)
  我不禁在脑内大喊着强袭科去死去死团的用语。然而武藤并没有发现我的眼神失去光彩,一脸陶醉地继续浏览着小克的日常照片集。
  「我也是看到这网站才知道,不过她真的超漂亮对吧?如果我有幸和她相遇认识,我也会介绍给你的。」
  「……免了。或者说在逻辑上根本没办法介绍啦。」
  我伸出手「啪!」一声强制把武藤的手机关上。
  「这话什么意思?呃,金次你脸色不太好喔?」
  唉呀,已经知道别来无恙,依然和以前一样健康又白痴的武藤就先放到一边……
  我接着便走到心中最在意的可鹉韦身边。
  「……」
  可鹉韦对我瞄也不瞄一眼,始终眺望着夜晚的大海。
  仿佛是在凝视着此刻应该就在大海另一头的茉斩。
  「请问学长为什么要跑来?我明明就拒绝得那么清楚了。」
  看来他姑且愿意跟我交谈的样子。太好啦,至少他还没有关上心防。
  「因为远山家是个疯狂的正义使者一族啊。要是我听到恐怖分子的情报却置之不理的事情被家人知道,绝对会被狠狠修理一顿的。」
  我半开玩笑地如此回应的同时,在我背后……
  「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应该是抓住可鹉韦吧。」
  海风吹拂中,妖刕与不知火如此小声讨论着。不过——
  事情发展到这样,可鹉韦似乎也不得不认同我们跟着他了。于是他转回身子……
  「我不认为姊姊只是为了我就做出行动。她想必会有某种进一步的动作。」
  用小队讨论的口吻提出这样的见解。
  「至于那究竟是什么动作,我们就直接去问她本人吧。护卫舰现在在哪?我们要怎么过去?」
  不知火听到我如此询问后……
  「春雾目前停在东京湾与相模湾的边界一带,也就是剑崎外海。虽然我是很想塔直升机过去,但毕竟对手是护卫舰,搞不好会被击落。所以我们搭游艇过去吧。」
  他伸手指向昏暗的码头远处。
  「刚刚我和不知火已经去暖机过了。跟我来。」
  就这样,我们在武藤带路下迈出步伐——
  「游艇啊……那样还是会被发现吧?」
  「有一定程度的隐密性啦。唉呀,虽然肉眼还是可以看到就是了。」
  我望向不知火手指的一艘细长型的游艇。
  排水量不到二十吨,是仅供沿海区域使用的小型船只。看起来原本是水上娱乐用的白船,外部覆盖上应该是碳纤强化塑胶制成的黑色板材。大概是为了减少雷达反射面积的关系,外观形状由许多平面构成。的确姑且可以称作是一艘隐形快艇。
  「亏你有办法临时准备这种玩意。这是谁的船?」
  「我家人的船。不过因为来不及安排驾驶,所以才向外委托武藤同学的。」
  跟我一起从短短的登船梯搭上船的不知火——在船内确实一点都没有犹豫的样子。无论甲板还是厨房的电灯开关都能很快找到,感觉不只是以前搭过,而是已经非常熟悉了。
  游艇光是我们五个人坐上来就开始重心偏移,相当摇晃。
  细长型的船身后部是可以摆放大型货物的舱房,墙壁上还有大概是补眠用的摺叠式床铺。隔着一面隔音墙的另一边则是像会议室一样的起居室,设置有宛如咖啡厅的餐桌与沙发。
  武藤哼唱着,开心参观着起居室的设备。我们其他人则是依序坐到天鹅绒制的座椅上之后——
  或许是因为等一下就会收不到讯号的关系,可鹉韦拿出手机放到摇晃的桌面上。
  然后大概是基于什么规定,切换成免持模式拨给某人。
  虽然画面上显示的通话对象有用暗号名称掩饰,不过……
  『……喂?』
  「老师,不好意思在这么晚的时间打扰您了。我是三十七式的伊藤。」
  『……哦哦……可鹉韦啊。不知火……也跟你在一起吗?』
  声音听起来是一名壮年男性。
  这种缓慢稳重的讲话特征,我有印象。
  ——是众议院议员·岩叶茂。自民党的重要人物,在政党轮替前担任过国务大臣。
  「是的,即刻起,我们将前往处理B35X737。」
  可鹉韦回应的同时,不知火把食指竖在嘴边,『嘘~』地对我们跑了个媚眼。
  『呃~……关于这次的事件,我们上头的人没能协商出共识……实在很抱歉。虽然状况教人头痛,但你要保持冷静。务必……小心注意。令姊是个超人级的菁英人物。就是我们把她培育成那样的……』
  语气听起来带有同情的岩叶议员——接着忽然变得相当官腔官调,念出一段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话语:
  『……虽然这话已经是惯例了,不过……万一你在这次的行动中死亡,或是失踪……都与政府当局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将会以意外死亡处理……』
  「我明白。那么就请您静待目标杀害的好消息。不好意思深夜打扰了。」
  可鹉韦如此说完,便挂断电话。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你叫武藤学长是吗?请出船。」
  「没~问题。恐怖的对话内容我都当作没听到啦。」
  武藤回应后,爬上二楼的驾驶舱……引擎接着就「噗噗噗噗……」地发出渐渐加快的强力旋转声。不愧是武藤,游艇顺利离岸了。
  「喂,可鹉韦,你刚才说『杀害』是什么意思?你可别杀人啊。」
  身为武侦的我立刻提出警告后……
  「……这是为了拯救茉斩。她已经无法恢复原本的她了。」
  可鹉韦沉下眼皮,说出这样一句像是在他心中已经做好整理的话。
  「茉斩是你的亲姊姊吧。既然是弟弟,就不要用那种方式拯救姊姊。给我透过不杀的方式拯救。」
  「远山学长,这话我很难启齿,不过……茉斩同时也是你父亲的仇人啊。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我别杀了她?」
  虽然可鹉韦这样回问我——但是关于那部分,我心中也已经做好整理了。
  即将追上杀父仇人的现在,我当然是感到满肚子烈火。
  然而就算是这样,我依然要遵守武侦法。法律可是比肚子重要的。
  「自从我和这事情扯上关系的那一刻起,在不杀茉斩的前提下收场就已经是既定路线了。」
  大概是注意到我和可鹉韦变得有点在吵架的关系,在摇晃着离开码头的游艇中……
  「可鹉韦,关于这点我也反对。毕竟狮堂先生也说过要逮捕优先于抹杀,而且我们还有事情要问茉斩啊。」
  ——不知火站到『不杀』的立场如此说道。
  变成两票对一票的可鹉韦顿时闭上嘴巴。脸上的表情依然让人担心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就在这时——
  「不准杀。」
  一旁传来低沉模糊的声音。
  是宛如战国武将一样打开双腿坐在沙发上、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妖刕开口了。
  「只要有我在场,任何人都不准杀,任何人都不准死。我虽然会协助你们,但我是遵循某种超越你们理解范围的巨大存在在行动。要是让我看到谁做出准备杀害犯人的动作——我不惜砍断手脚也会立刻制止。」
  ……妖刕这句话听起来不只是吓唬人而已,他是认真的。
  在那样的威胁下,大概是觉得三对一未免太过不利的关系……
  「我明白了。」
  可鹉韦也终于如此承诺了。
  先姑且不论什么『巨大存在』云云的莫名其妙台词,妖刕你干得好啊。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妖刕忽然又朝我瞪过来。
  「远山你也一样,不准杀人。」
  「为什么我要杀人啦?」
  「因为你是最可能出错的家伙。我还在眷属的时候有听伊碧丽塔说过,你曾经把卡羯·葛菈塞推下飞船,差点把她杀掉对吧?」
  太、太失礼啦。
  虽然我那时的确差点就杀了卡羯,但我目前为止都还没失手过啊。
  「那次是未遂,别讲那种让人误会的话。喂,不知火你也别露出那种吓傻的表情啊!」
  就在我表达抗议的时候——「杀不杀人」这种话题或许对可鹉韦而言已是习以为常了……
  「请问目前知道春雾上的人员们生死吗?」
  他一脸若无其事地如此询问不知火。
  「不清楚。春雾原本是在进行定期的反恐训练,结果茉斩在扮演恐怖分子的人员到场之前入侵了春雾,就这样把船劫持了。」
  也就是说本来只是单纯的训练,没想到却被真的恐怖分子潜入其中了是吧。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出其不意,不过——这也代表茉斩是个即使面对多名训练水准堪称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海上自卫队员也能轻松获胜的女杰。
  真是恐怖的大姊啊。
  「春雾是一艘怎么样的船舰?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听到我这么问——不知火稍微露出一脸做好觉悟的表情。
  感觉像是准备说出他一直拖延到现在、但迟早必须告诉我们的情报。
  「这也是I级国家机密,所以你可别留下什么笔记。其实春雾上搭载有NDD。」
  ……NDD……?
  「那是什么?」
  没听说过这个词的我如此询问不知火后……
  「该怎么解释呢……简单来讲就是核子鱼雷啦。」
  他竟然说出了这样惊人的回答。
  「……核……!」
  ……核子……?
  居然是、核子武器吗!
  在脸色顿时发青的我旁边,妖刕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过可鹉韦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表情没什么变化。
  看到我哑口无言的样子,不知火赶紧挥挥手试图让我镇静下来。
  「不不不,那不是远山同学现在脑袋或许在想的那种一般核弹,是不会产生暴风或红外线的最新型中子弹啦。」
  ——中子弹……!
  那是冷战时期中,美国开发出来的魔性兵器。
  我在强袭科的课堂上也学过,核弹造成的攻击效果有——爆炸引起的『破坏』、红外线引起的『燃烧』、中子·伽马射线的『辐射』与辐射物质的『残留』四种。
  而所谓的中子弹,就是朝其中『辐射』特化的玩意。
  主要的攻击手段不是藉由爆炸——而是透过强力的辐射线杀死所有敌兵的兵器。因为不会连非军事目标都破坏掉,而且能够缩小到炮弹尺寸,所以堪称让核武的抑制力量能渗透到地区纷争的兵器,过去受到北约诸国相当高的期待。
  而现在——日本拥有了那样的玩意?
  真的假的?
  「居然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就那么慌张,一点都不像远山学长呢。」
  可鹉韦一脸习以为常地对我苦笑。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啊。什么中子弹……日本的非核三原则到哪去了……!」
  「谁晓得?」
  面对慌张的我,不知火也只是耸耸肩膀而已。
  「呃,远山学长你——该不会以为教科书上写的东西全部都是真的吧?」
  可鹉韦甚至反过来对我露出感到担心的表情。
  ——该死!看来这些话都是真的啊。
  「日本竟然把中子弹……制造成鱼雷了?」
  听到我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这句疑问,可鹉韦和不知火都点点头。
  「毕竟是公开报导过的事情,我想远山学长应该也知道:美国在九〇年代开发出了使用放射性同位素·氧15的中子弹——又称『阳电子炸弹』的新兵器。而近年日本将那弹头装载到鱼雷上了。」
  「因为NDD的内部构造很精密,容易故障,所以是让它在低速状态下命中目标。命中后内部的回旋加速器就会启动,放射出伽玛射线。过程中并不会伴随传统中子弹那样的爆炸现象。半径一百三十公尺以内的所有人员都会立刻丧失战斗能力,百分之百死亡。效果只会持续几秒钟,之后就无害了。虽然半径三百公尺内都有害,不过在那范围以外就完全无害——」
  这样听起来……所谓的NDD……
  一旦使用在海战上,可说是方便无比的玩意。
  只要稍微撞一下,伽玛射线的刺针就会把船上成员全部刺死,然后就结束,使对手无力反抗。
  能够在无声无息,而且几乎没有造成损伤的状况下掳获敌方的神盾舰、潜水艇、空母等等各式军舰。远比会将敌舰消灭的普通核子鱼雷要便利得多了。
  据说在二战时期,日本的鱼雷开发技术就领先全世界半个世纪。
  过去的海军国家——日本当时曾让东至太平洋,西至印度洋的海域都化为恐怖深渊……而如今沉眠的海上霸者,原来还隐藏着这样锋利的爪牙。而且恐怕是在企图提升太平洋上军事存在感的同盟国——老美大人的秘密认可之下。
  不过……
  「那种东西,护卫舰能够独立发射吗?」
  即便那是只要把敌人的尸体处分掉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秘密兵器,但核武还是核武。
  基于政治上的问题,应该有一套管理措施让它不会轻易被发射才对。
  这么想的我如此询问不知火后……

  「当然是没办法随意发射啦,必须要从统合幕僚长(注5 日本防卫省中统一指挥陆海空三自卫队的机关首长。)那里得到一组发射密码才行。但那也只是单纯的六位数密码而已,毕竟在关键时刻要让鱼雷能够迅速发射才行嘛。」
  不知火摆出像欧美人那种『真受不了』的姿势。
  ……六、六位数、密码……
  那种程度的东西,在现代只要学过一点程式设计,就算是小学生也能破解啊。
  更何况是有六颗脑袋的茉斩,不可能解不出来的。
  「那部分的发射控制系统是向美国借来的东西。而据说在冷战时期,美国的洲际弹道飞弹发射密码通常都是设定成000000的样子。」
  ……太、太随便了吧……!
  但是这个谣言其实我也有听过。
  毕竟当遇到敌国抢先发射了核弹的时候,在国家灭亡丧失机能之前——也就是在飞弹命中前的短短几十分钟内,必须尽快发射报复核弹才行。要不然到最后就只有自己国家灭亡,只剩敌国称霸整个世界。
  因此为了灭国后仅存的少数国民以及其他同盟国,在那样的紧急状况下必须能争取一分一秒,多发射一枚报复核弹也好。所以从命令下达到飞弹发射的中间程序会被设计得极为简略。
  而二十世纪美苏之间那样的疯狂行径……
  因果来去之中竟然在现代为日本带来了这场意外危机是吧。
  不知火接着在确认他爱用的那把自动手枪SOCOM的同时……
  「我负责留下来守卫游艇吧。毕竟我不像你们那么强,不想成为你们的绊脚石。」
  把冲锋陷阵的任务交给了我、可鹉韦与妖刕三人。
  在这点上我也可以接受。毕竟如果要强袭春雾,这艘游艇就是我们的据点。基于任务性质,武藤并没有听到详细内容——因此至少要留下一名拥有一定程度的战斗能力,而且能够掌握状况的人员守在退避中继站,不然遇到要撤退的时候也没办法进行正确判断。
  因为出到外海的关系——游艇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是斜着越过海浪的摇晃方式。
  虽然武藤的驾驶技术很好,但毕竟这艘游艇是小型船,摇晃幅度难免还是很大。
  春雾所在的海域……决战的时刻接近了。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不知火与可鹉韦散发出的紧张气息也越来越强烈。身穿黑色长风衣与黑靴子的妖刕光是外表看起来就很黑暗了,又始终保持沉默。
  ……船内的气氛简直沉重到不行。
  为了预防胃痛,我真有点想呼吸外面的空气呢。
  (而且在开战之前,我也想为幻梦爆发准备一下。)
  透过白日梦引发的爆发模式——幻梦爆发需要使用自己的记忆。换言之就是必须想像自己和异性那方面的情境,不过……
  在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战斗时虽然有办法大胆想像,但安静的时候在别人面前那么做实在有点羞耻。而且在这样沉重的现场中只有我一个人幻想那些不正经的事情,恐怕也很难进入状况吧。因此……
  「呃……我稍微……去集中一下精神,或者说去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
  我随便找了个藉口,在摇晃的船内站起身子。
  然后走向设有置物柜与摺叠式床铺的那间无人房间。
  如果茉斩的目的中包含要捕获可鹉韦——她会主动攻击这艘游艇的可能性就相当低。但若只有我一个人走上甲板,也有被狙击的风险。所以我就在那间像置物间一样的房间进入幻梦爆发吧。也只有这个选择了。
  「你晕船了吗?毕竟这游艇遇上海浪就会很晃啊。」
  「请问需要什么帮忙吗?」
  大概是因为我讲得太含糊的关系,不知火和可鹉韦都以为我是感到人不舒服——
  而打算跟到我后面,于是……
  「不、不用了,放我一个人啦!要出击的时候再跟我讲,我会马上跟你们会合。」
  我不禁红着脸把他们推回去,好不容易一个人窝进置物间。
  真受不了。幻梦爆发看似方便但其实也颇不便啊。
  而且它和普通的爆发模式不一样,只能维持几分钟。所以我必须算准让血流在入侵春雾的时机才爆发,这点上也很有难度。
  我把摺叠式床铺放下来后,坐到床上——好啦……
  (来想些什么,为血流做准备吧。)
  或者应该说是要想像什么人才对。
  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在回避那方面的图像或影片,所以脑中完全没有那一类的资料。有的只是自己不幸遭遇过的各种亲身体验而已。
  亚莉亚、白雪、理子、蕾姬、贞德、华生、金女、丽莎、梅露爱特……细数起来对象还真多,让我都不禁怀疑自己真的是什么花花公子而感到难过……然而这个挑选演员的步骤其实意外重要。
  根据我以前半夜自己练习的经验,幻梦爆发的对象如果是亚莉亚就会增加暴力程度,如果是白雪就会比较温和,如果是理子就会变得比较活泼等等,幻想对象的个性似乎会有某种程度感染到我身上的样子。
  (这次还是重视攻击力,选择亚莉亚吗……?不,既然是隐密作战,还是选华生比较好……?)
  ……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什么很罪孽深重的事情啊。这样简直像在品评女生嘛。
  就这样,迟迟无法进入状况的我……交抱着手臂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忽然擅自浮现了某个女生的身影。
  身材纤细高挑,一头短发,个性凛然的女强人——
  可是像在玩敲地鼠的时候又会变得很热衷,带有像少女的一面……
  (山根云雀……)
  等等,为什么要选上她啦,金次。
  啊!啊!别回想起敲地鼠时的事情啊。毫无防备地朝向我的美型臀部,还有仿佛在考验我忍耐力似地一点一点往上位移的牛仔短裙——这些新鲜的记忆——
  ……扑通……!
  等等、喂!血流别来啊!还太早了啦!
  要是现在就进入幻梦爆发,到了和茉斩对峙的时候不就会结束爆发吗!
  (话说为什么偏偏是山根云雀啦!虽、虽然说……那家伙的确是美女没错啦!)
  陷入混乱的我用手压着额头,慌张失措地站起身子。
  没、没问题,我还没进入爆发模式。只要冷静下来还来得及恢复原本的状态。
  ——深呼吸!那样应该能够让我冷静下来才对。用腹部呼吸,透过鼻腔深深吸一口气——
  「……?」
  怎、怎么回事?总觉得……好像有股香气。
  (感觉像是香皂的气味……?)
  是我以前在外语高中进行服装分析的时候也有闻过、从云雀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
  难道我的想像力已经提升到连女生的气味都能清晰再现的等级了吗?
  ……不,不对。
  是真的有气味。而且不是因为附近有什么香皂的关系。嗅觉比一般人敏锐的我能够闻得出来,这的确是云雀的气味……!
  于是我就像狗一样循着香气的方向走去……发现……
  「……呜……!」
  骗人的吧?喂!
  在后部船舱的最后方。
  一个小浴缸尺寸、盖子有点位移打开的置物箱中……
  有个蹲坐在里面,抬起像猫一样的眼睛看向我的人物……
  ——是山根云雀!她真的在这里!
  「呜、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惊慌地推开盖子如此询问后——
  「——因为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呀。」
  云雀露出一脸找藉口似的表情站起身子。
  「所以上次我就趁你在UNIQLO的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把我从以前就会随身携带的GPS晶片夹在你脱下来放在外面的鞋子内垫底下。」
  ……呜……!
  我赶紧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但也于事无补了。
  云雀她——从以前就一直在查我的事情,像个侦探一样。
  虽然自从上次在海滨幕张的采访之后,她看似已经丧失了那股干劲……
  但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收起天线,而是一直都在追踪我的样子。一如字面的意思,透过藏在我鞋子里的天线。
  「我不是叫你别再查了吗!为什么好死不死偏偏要查到这种任务现场……!」
  面对有点不知所措的我……
  「你是有叫我不要再查可鹉韦的事情,但没说过不可以查你的事情呀。」
  云雀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地如此回应。
  该死……!仔细想想,我当时的确在那方面警告得不够。
  印象中我因为太过害怕可鹉韦做出行动,所以从头到尾只有叫云雀别去找可鹉韦而已。
  结果云雀她——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想知道我的事情,不过——放弃透过良好人际关系进行的『被动采访』后,又回到『主动采访』了。因为我命令她不准再询问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让她变得只能这么做。恢复稍隔一点距离、像侦探一样追踪我的采访模式。
  「然后我发现你从锦系町忽然有行动,所以就搭计程车追上来。到了那个码头之后我发现只有一艘游艇发出引擎运转的声音,便猜想你应该会搭这艘游艇,所以溜进来了。可是现在却被你发现了呢。我虽然没听到你们的对话,但是设有隔音墙的船未免太奇怪了。这艘游艇到底是什么?」
  身穿西装配紧身裙的云雀从置物箱中爬出来后,朝我接近过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似乎没有听到关于茉斩和核子鱼雷的事情。但是……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这可不是在玩游戏!」
  「我才不是在玩游戏,是认真的。我认真想要知道呀。」
  云雀仿佛要把夹克底下的衬衫撑破似地用力挺起胸膛,交抱双手,在狭窄的船舱内逼近我面前。
  「远山同学,拜托你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了吧。你一直都在向我隐瞒真正的你,现在也是。你到底是谁?是何方神圣?」
  就在云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如此说道的时候……
  ——一晃——
  游艇又因为海浪摇晃了一下,而且是从刚才以来最剧烈的一次,大概倾斜了三十度左右。
  对于把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的我们来说,这次的摇晃可说是出其不意——
  「呀!」
  「……呜……!」
  结果云雀和我都失去平衡,纠成一团倒了下去。
  倒向我刚刚放下来的那张摺叠式床铺。
  因为这次是我在下面,没必要保护云雀……但我们就这样被挤到床铺边缘的墙脚了。
  (……!)
  过程中,云雀她……服贴紧身的西装底下那外观看起来难以想像的柔软双峰、好死不死、偏偏就压在……我的、脸上……
  正当我担心「这下要窒息了!」的时候,发现双峰之间的深谷刚好成为了通风路径,真是得救了。不对,一点都没得救啊。或许是云雀身材高挑、表面积比较大的关系,大量的女性气味随着我的呼吸窜入了我的鼻腔。
  被云雀的体温加热到适中温度、而且大概是刚才躲在狭小空间的缘故混杂了些许汗味——但依然清洁而自然、又莫名带有甘甜感觉的香皂气味。
  宛如刚出炉的麻薯或是刚成熟的果实、如果是甜点就教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的完美双峰……云雀这家伙……不但是个隐性美女,居然还装备了这样不为人知的凶暴玩意啊!
  紧接着又进一步地……
  船身有如钟摆般左右摇晃,让我和云雀在轧轧作响的床铺上跟着翻滚。
  结果云雀的巨乳就像什么滚动式印章一样,从我的左耳一路到右耳、毫无遗漏地摩擦我的脸,未免也太周到了吧。

  好啦,好啦,我已经感受清楚了啦。这何止是舒服而已,简直教人感到酥麻。
  另外,正当我疑惑自己的手好像勾到了什么东西时……
  「……你、你你你、你在碰哪里呀!」
  刚才被我大吼也丝毫没有退缩的云雀现在竟然彻底被吓坏的原因是——我的手……在刚才纠成一团滚动的过程中,好死不死偏偏抓住了云雀的臀部啦。
  而且是左右两手,抓住了她左右两边的屁股。
  触感还非常直接。我向天发誓,我绝不是故意的,可是——极为偶然地,我的双手手指竟然钻进了裙子与肌肤之间的缝隙。多亏如此,原本就已经很贴身的紧身短裙被撑得更紧绷,感觉随时都要裂开了。我的手也真坏呢。
  而且手的残酷行径还不只是这样。在云雀那有如将白桃放大而形成的美丽臀部上——我的手指深深地陷入充满弹性的女性肉体中,也就是用力一把抓住的状态。我想这应该是因为刚才倒下的瞬间,我的手在本能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缘故。
  如此这般,相当冷静地进行着各种客观考察——透过女性肉体进入天然爆发模式的我……
  「差、差劲透顶!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事!在五个大男人搭乘的游艇上,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要以为在海上不会被逮捕就——」
  被云雀那即使不高但还是有鞋跟、堪称是饨器的鞋子当场踹下床铺。
  就在我那双坏手从裙下拔出来时顺势将往上位移的裙子拉回原处的同时……
  「再说,我对于那种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呀!就、就就、就连跟男生出去约会什么的,也是上回跟你才第一次体验的!」
  这次换成云雀惊慌失措了。
  变得满脸通红的她,坐在床上对我又踢又踹。
  (不妙……我知道了……)
  我则是靠着爆发模式下的脑袋继续思考,并不断闪躲云雀的脚。
  (我终于搞懂了。这下——不妙啊……!)
  毕竟是外行人的攻击,要闪躲并不算什么难事。然而……
  (——不只是可鹉韦而已。茉斩的目的是……!)
  云雀连续扑空的脚跟「碰!碰!」地踹到地板上。
  即使多亏有隔音墙让声音传不出去,但或许是感受到震动的关系……
  「——远山同学……哇!云雀同学?」
  不知火打开房门……
  接着是可鹉韦……
  两人探头看向后部船舱,察觉了房内的状况。
  「远山学长,不好意思了。很遗憾——我这就按照规定行事。」
  带着苦笑迈步走过来的可鹉韦——
  ——从后腰枪套拔出跟我一样是贝瑞塔公司制的冲锋手枪——M93R。
  然后在近距离下朝着云雀的头……磅!
  「呜!」
  二话不说就开枪了,让我完全来不及制止。
  然而——大概是为了对刚才的失礼行为赔罪,我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上了。
  以一瞬间与子弹相同的速度挥手抓下子弹,也就是徒手抓弹的招式。
  虽然和之前在镜高组本家保护菊代的时候不一样,这次我是单脚跪在地上,不过还是成功啦。
  然而毕竟太过突然的关系,没能完全缓冲子弹的速度,最终变得有点像是空手偏弹了。
  被我甩丢出去的子弹因此飞进云雀刚才藏身的置物箱中。
  但子弹已经没有足以贯穿箱子的速度,只在里面弹跳了几下后……掉落在箱底。
  云雀似乎以为可鹉韦射的只是空包弹,不过不知火倒是看出我做了什么事而瞪大眼睛。与此同时……
  「……妖刕,别这样。」
  ——『只要有我在场,任何人都不准杀。』
  我开口制止了刚才如此宣告过的妖刕·原田静刃。
  妖刕这时已经默默来到可鹉韦背后……如钩爪般张开双手,从后方准备要夹住可鹉韦的颈部。
  他的双手只有中指比其他手指更弯向内侧。
  要是我没有出声制止,当可鹉韦为了射杀云雀而再度开枪的时候——妖刕肯定就会从背后抓住可鹉韦的脸,用中指挖他的眼睛。这家伙嘴巴上说不准杀人,使的招式倒是挺残忍的。
  就在妖刕应该是故意放出的杀气中……
  受到无言警告的可鹉韦把手指放开了扳机。
  「请问你要跟我来一场吗?」
  「看你的表现。」
  背对着妖刕的可鹉韦以及像影子般站在他身后的妖刕——感觉随时要起内讧般恐怖交谈着。
  「远山学长,看来你的处理并不完全的样子。虽然这女人的潜伏技术算是不错,不过让她入侵到船上的不知火学长也太天真了。」
  可鹉韦的态度感觉把我和不知火都列入对手的样子。
  可以看到他原本如少年般惹人喜欢的双眼瞳孔顿时些微缩小。他升档了。
  连结——可鹉韦的第二颗脑袋醒来了。
  「……我的女人出现在我身边,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我对可鹉韦如此开玩笑的同时,抓起陷入混乱的云雀的手。
  然后轻轻诱导她躲到我的背后。
  「什、什么我的女人,远山同学!你未免——」
  哦?对女生来说,比起手枪更在意那种事情吗?
  不,应该是因为她即使身为记者……也还没办法理解现在的状况吧。
  「远山学长,太有异性缘也是个问题吧?请问你要怎么负起这个责任?」
  「男人的身边有女人,是自然现象。可鹉韦,你难道连太阳升起、月亮发光都要追究责任吗?现在更重要的是——事情不妙啊。」
  「请不要岔开话题。」
  「我看出敌人的目的了。」
  面对我打出的这张王牌……可鹉韦闭嘴了。
  他不得不闭嘴,代表愿意把云雀的事情先暂时搁到一边,要我告诉他关于茉斩的事情。
  或许他是看到我的徒手抓弹以及讲话方式的变化,明白现在的我和刚才不一样了吧。
  虽然正如可鹉韦所说,我感觉是在岔开话题……但这是必要的事情。现在可不是为了女人起内讧,在抵达春雾之前就自己人互斗的时候。
  我靠着爆发模式下的推理能力引导出的茉斩的目的——就是……
  「这时强袭科教过的知识……拥有武器而且有攻击意志的人必定会从两种行动之中选一进行。不是自己主动进入攻击范围,就是等待敌人进入攻击范围。而现在那女人取得了必杀的武器却没有动作,可见是在等待。」
  「等待……我们吗?」
  大概是NDD的事情闪过脑海的关系,不知火的声音听起来带有紧张感。
  然而,我对他摇头否定。
  「那家伙并没有把我们当敌人,只当成是根本不存在,或者是渺小的存在。对方会认为有可能与自己对峙,到时候便认定为敌人,有必要采取适切对应的存在——顶多只有前零课的个位数人物还有武装检察官而已。不过她应该也推测出这些人物会基于政治上的理由处于被动,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身为可鹉韦的上司而且容易失控的狮堂。而既然她故意挑在狮堂出国的这个时机行动……应该就认为没有任何敌人会主动向她进攻才对。」
  「那茉斩的敌人到底是?」
  可鹉韦扣上手枪的安全装置,表现出愿意听我说话的态度。
  妖刕看到这一幕后,现在也面朝着我。不知火以及云雀也一样。
  不过可鹉韦既然会在云雀面前把茉斩的名字说出来……或许代表他依然打算等一下再杀掉云雀。
  「就是新政府。」
  听到我这句话——可鹉韦「啊」地露出察觉什么事的表情。
  妖刕即使脸上没有变化,也感觉已经理解了。
  ——公安零课是在新政府手中遭到解体的。
  而在解体当时,茉斩被认为是带有过度激进思想的碍事分子。被派往处分茉斩的刺客都是她往昔的伙伴们。过去的零课成员们因此被迫进行了一场血淋淋的互斗,而且是在新政府的命令下。茉斩她……遭到自己至今赌上性命保护的日本狠狠背叛了。
  因此她相当痛恨现在的日本。
  当中她尤其感到愤慨的对象,就是为了杀掉她而派遣昔日伙伴的人物。
  「茉斩企图要暗杀首相。」
  ——也就是富山首相。
  他是个亲中、亲俄又亲美,毫无节制地推动和睦政策的人物。对于因为主要任务是必须怀疑外国的防谍工作而偏向排外、孤立主义的茉斩而言,可说是外交思想完全相反的男人。
  看在茉斩眼中,也许甚至会觉得他是恶魔的爪牙吧。
  「……!」
  这次换成不知火想到某件事情而瞪大眼睛。
  也就是他在零课宴会中提过首相的行程——夜间游船。据说总理为了帮女儿庆生,现在应该搭乘着游艇在游览东京湾。
  可鹉韦和妖刕当时也有听到不知火那段话,因此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
  相对地,面对这样步步逼近的危机……
  「等一下,这什么状况?你到底在讲什么?什么暗杀首相……你开玩笑的吧?」
  云雀露出一脸听到荒唐妄想的表情这么对我询问。
  或许这事情不应该在记者面前讲才对,但现在恐怕是分秒必争的状况。我等事后再温柔堵住她的嘴巴吧。
  「但我想上头应该至少有联络首相不要经过这片海域才对……」
  对于铁青着脸如此说道的不知火,我摇头回应。
  「很难讲。照我的猜测,首相应该已经来到附近了。有办法确认吗?」
  「……我去看看雷达。可是,为什么?」
  就在我们准备走向武藤所在的驾驶舱时——妖刕若无其事地留在原地,阻止云雀走出后部船舱。
  不过我则是……
  「过来吧,云雀。妖刕,麻烦你招待她一下。」
  反而对云雀如此招手邀请了。

  在我们全部人加上新成员云雀浩浩荡荡露脸,让武藤惊讶呆住的驾驶舱……的防弹舱顶下,我们探头看向卫星船舶通讯与AIS兼用的即时船舶海图。连同海洋雷达画面一并确认,发现东京湾外湾除了停泊在剑崎外海五公里处的春雾之外,还有许多船只纵横交错地航行着。
  其中多半都是货物船,不过也有一艘游艇。接着触碰面板上的海图调出详细情报,荧幕便显示出『AQUA ANTHEM2』的船名以及船只的照片。使用状况是『航海中』——
  「怎么可能?这是……富山首相的私人船啊。而且没有避开通过春雾附近的航线。这样下去、迟早会……通过那玩意(NAA)的航行圈边缘……!为什么……!」
  不知火打开武侦手册确认最新的笔记内容,额头顿时渗出冷汗。
  「首相?还真是个棘手的案件啊。你说是不是?」
  握着操舵盘的武藤轻轻耸肩……对云雀,也就是在场唯一的女生笑了一下。大概是透过『比起首相更在意女生』的态度,想要表示不管我们说了什么他都会左耳进右耳出的意思吧,虽然他或许真的比较在意云雀就是了。
  「——不知火,就算你有门路可以联络首相也别联络,知道吗?」
  「?」
  听到我瞥眼看着雷达画面如此说道,不知火顿时皱起眉头。
  可鹉韦也露出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向我。
  唔,看来比起升到二档的可鹉韦,进入爆发模式的我在推理能力上比较强的样子。
  「富山首相的支持率已经跌破百分之二十,要是不早早让他退位,现在的政权就保不住了。因此致府才会故意延迟对这件事的对应。」
  也就是——如果茉斩打算杀死首相,就让她杀吧——的意思。
  这下不只不知火,从对话片段中听出这点的云雀也顿时停止呼吸。
  「有机会成为下任民主党代表……下任首相的人选之一,就是防卫大臣。我想幕僚长应该有把春雾的事情报告给防卫大臣知道,但大臣并没有联络总理。这种程度没有必要劳烦首相,内部可以自行处理——利用诸如此类多少有点强硬的藉口。现在首相的船正悠悠哉哉准备通过春雾附近,就是最好的证据。」
  对于政治家来说,恐怖行动也是争位用的道具。
  政府恐怕是将这起事件认为是切除现政权最大患部——富山首相的好机会吧。
  ——如果茉斩使用了NDD,政府要湮灭证据反而会比较轻松。因为鱼雷最终只会沉入辽阔的海底,而负责调查意外的海上保安厅是国土交通省的外局,国交大臣又是党代表强力候补之一。
  对于政府来说最好的剧本,就是茉斩把问题儿童的首相杀死,然后不管怎么打压都打不死的前零课成员也被茉斩杀掉削减人数。至于真正收拾茉斩的工作,则是交给武装检察官负责。
  事后只要对媒体施压,让首相一家被当成是一氧化碳中毒之类的意外死亡——各种麻烦人物就能一口气清光了。这场恐怖行动对他们而言可谓是求之不得吧。
  因此他们现在才会放着不管的。
  然后……
  「茉斩肯定也早就看出了政府方面的想法。她会静静等待目标进入NDD的射程范围,就是因为确信首相的船不会避开的关系。」
  我伸手指着船舶海图上水蓝色的光点——春雾,负责指挥似地如此说明。
  虽然妖刕依旧感觉心不在焉的样子,但不知火和可鹉韦都非常认真地听我说话——看到这一幕,云雀也总算理解这件事有多严重,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只有专心在开船的武藤始终一如往常。
  「可是既然这样,更应该快点联络首相啊……!」
  对于慌张的不知火,我摇头回应。
  「要是首相的游艇离开既定航线,我方看穿茉斩计画的事情就会被茉斩发现。到时候茉斩想必会开春雾追上去。游艇和护卫舰的速度根本无法相比,然后在我们赶到之前对方就会攻击了。」
  「可是这样下去总理的生命会有危险喔。」
  可鹉韦的语气听起来也在询问我的意见,而我的想法非常简单。
  「不会有危险。还有路可以走,一条政府和茉斩都没预想到的路。用不着武装检察官出面,自卫队也是。只要我们强袭、逮捕茉斩,不让NDD发射就行。首相也能平安无事享受天伦之乐。完毕。」
  ——出击,然后获胜。
  我的指挥内容就只有这样。
  「……真是讽刺。居然要为了保护毁掉我们零课的人物出面战斗。」
  可鹉韦叹了口气,摇摇头。
  然而,公仆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管自己有多不爽,都必须为了公家而战。
  即便是在社会上不受欢迎的总理,依然也是人。
  他也有心中深爱的家族,会出船帮女儿庆生,这不是很温柔的父亲吗?身为携带武器、同时必须肩负责任的武侦——我绝对要保护他的生活,保护和平。
  总理的船距离春雾还很远。
  从速度上估算,配合目标进入射程范围内的时间,距离NDD的发射时机还有二十分钟。
  相对地,我们则是早已进入春雾上各种武器的射程范围内。而且随着距离接近,对方可使用的武器也一项一项增加。
  然而,春雾依旧没有攻击。
  虽然也有可能是海上自卫队方面从远端透过电子方式停止了春雾的机能,但我不认为茉斩会蠢到让那种事情得逞。
  杀死首相,召唤可鹉韦——
  茉斩打算同时完成这两项目的。
  「……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我又进行主动采访……又跟踪远山同学的说。」
  现在我——和云雀两人来到游艇后方甲板上交谈着。
  毕竟我有事情要跟她讲,而且要是没盯着她,我也有点担心可鹉韦会不会把她刺杀掉。
  虽然有遭到狙击的风险……不过幸好现在云层遮住了月光,应该没问题。
  「男人拯救女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我说着这句老台词,并且确认甲板上的救生艇。
  掀开黑色的塑胶布一看,底下出现的是防弹纤维制的充气艇。
  虽然乍看之下只像黑色的橡皮艇,但这可是海上自卫队或海上保安厅的特殊部队要强行登上岛屿或大型船只时会使用的战斗强袭侦查用舟艇(CRRC),而且是搭载大型引擎的高速小艇。
  从各方面来看……这艘船绝对不是一般的私人游艇啊。
  不知火的家族为什么会拥有这种船只?即便是在爆发模式下的脑袋,也没办法立刻得出明确的答案。虽然有想到几个假说就是了。
  「我们预定接下来要移动到另一艘比较大的船上。要是我们迟迟没有回来,你就跟叫武藤的那个驾驶一起逃走。」
  「我才不要。你说比较大的船就是护卫舰吧?我也要一起去。」
  云雀拿着Nikon D3,挺起胸膛,不过……
  我在海风中对她露出微笑。
  这样不对。你的战场不应该是子弹刀剑交会的现场,而是报章纸面上才对。
  「你那么聪明,从刚才的对话中想必已经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万一我们丧命,接下来的工作就要交给你了。要是因为被卷入政治家之间的互斗而死在恐怖分子手中,我也会死不瞑目。所以拜托你用比这玩意更强大的……纸笔的力量帮我报仇吧。」
  我说着——掀开防弹制服的外套,亮出在学校都会藏起来的手枪。
  然而,明明我提供了这么大条的独家消息……
  「我拒绝。」
  云雀的回应却是NO。
  这让我有点意外。
  「单独一名罪犯劫持了护卫舰,计画暗杀首相?然后多名大臣对此事却假装不闻不问?那种丑闻怎么可能完全不收集证据就写出来?就算我想报导也——」
  「既然这样,那就贯彻初衷吧,云雀。」
  「?」
  「不要假设我会死的状况了。等我回来之后,你再被动采访就好。也就是周刊杂志经常会有的所谓『关系人爆料』。不过想要这样做的话——」
  在背对着船舱外墙的云雀面前,我仿佛要覆盖她身体似地……
  咚。
  把手放到墙上,逼近她。
  「我们之间就必须有良好开系。这可是你教过我的事情。」
  在昏暗的光线中,浏海被海风吹乱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雀的眼睛。
  就像是要看透她的内心般。
  被爆发模式下的我逼近面前,云雀顿时睁大眼睛——和目击过我这个现象的历代女生们一样表现出『现在我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反应。
  虽然因为她是我至今很少接触的类型,我本来还担心这招对她有没有效果。不过看来这状态下的我对于各种女孩子都有让对方心动的能力。
  另外,我把她逼到墙边才发现,和身高差距不大的女生要接吻感觉会比较轻松呢。
  「……等、等一下,我说的良好关系,才不是指这种事……!」
  云雀脸红到在昏暗环境中也看得出来的程度,试图抵抗似地把手放到我胸膛上。
  然而她的手完全没有施力,只是摆出想推开的动作而已。
  或许云雀意外地是个容易被气氛带着走的类性。
  「反、反正你到事后肯定会跟我装傻吧。你就是那种人呀……!」
  培养良好关系的行为,已经进行到云雀酸甜的气息会吹在我脸上的距离了。
  既然你那么想,何不把脸蛋别开就好了?为什么依旧朝着正面对我抗议?脸上都开始露出恍神的表情了说。果然是个对强硬手段没有抵抗力的女生。
  「如果你那么想,到事后再逼我开口就行了。毕竟你是记者,那也是你的工作

吧?」
  「我、我要怎么做嘛?像你现在这样吗……?像、像我这样——一点都没有女人味的……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和男生……这么接近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
  云雀放在我胸口上的手渐渐变得瘫软。
  啊~……这下完全就是准备接受对方的状态了嘛。真教人担心她的将来呢。
  「没错,这样就好。等我回来之后,你就像这样用惹人怜爱的模样试着来说动我吧。」
  面对终于连眼睛都闭上的云雀,我把脸接近到两人的嘴唇几乎快触碰到的距离,小声呢喃。
  用吐出来的气息尽情搔弄她颤抖的双唇……
  但是嘴唇不相碰。现在只是让她怀抱期待就好。
  提高她想要得到我的感情,却偏偏不给她。这样一来,她就暂时都会听我的话了。
  「所以你现在乖乖待在这里等我。知道了吗?」
  我最后用拇指轻轻抚摸一下云雀脸颊与嘴唇的边界,让她「呀呜……!」地叫了一声后——云雀便紧闭着眼睛不断对我点头回应了。总觉得她的表情好像在说『拜、拜托你饶了我吧~~』的样子。明明平常状态下的我讲什么都不听的,面对爆发模式的我倒是张乖巧听话嘛,
  虽然好像做的有点过火了,不过——
  总之这下算是解决一个问题吧。云雀应该不会再想跟我们到护卫舰上了。
  就在这时很突然地……
  「喂,花花公子,话讲完了就把那女人交出来,我让她待在驾驶舱。」
  早就被我发现像影子一样偷偷靠近……但很给我面子一直没有出声的妖刕用相当不名誉的绰号叫了我一声。
  「呀!」
  云雀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结果因为自己仿佛被我抱住的画面遭人目击而吓了一大跳。
  「距离抵达春雾大概剩下一分钟左右吧。你去帮我跟武藤讲一声,叫他千万不要把枪指向这女孩,要好好招待。」
  我说着——对云雀抛了一个媚眼,并轻轻把她交给妖刕后……
  切换自己的心情。
  我要上啦,春雾。
  让你久等啦,茉斩。
  虽然从你和老爸的那场战斗之后算起来让你等了足足十一年,不过他的儿子现在就去讨伐你了。

  不知火的游艇巧妙地渐渐贴近的护卫舰·春雾——如今看起来就像是漂浮在昏暗海面上的高墙。从海面到甲板的干舷高度足足有四公尺,抬头仰望的视野感觉就像是被深灰色的阴暗天空与漆黑色的船体分隔为双色区块。
  船舰上安静得救人毛骨悚然。
  船头朝着首相的游艇预定会经过的航线。
  有如一座固定炮台……瞄准着目标。
  在这艘游艇的后方甲板上,除了不知火以外——还有负责冲锋陷阵的我、可鹉韦以及妖刕,看着游艇侧面渐渐靠近依旧没有动静的春雾,等待爬上舰艇外墙的时机。
  利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
  「我想远山应该已经知道,但我还是姑且说明一下。我会使用一种叫『潜能解放』的能力——能够在三分钟内让自己的能力提升到常人的五十倍。而这项能力另外还有持续时间几乎没限制的『半潜能解放』形式,这个只能提升到五倍。总之当成是一种超能力就行了。从现在开始到遭遇茉斩为止,我都会保持『半』的状态。」
  在黑暗中几乎看不到身影的妖刕,右眼绽放着红光如此说道。
  既然他说是『当成』,就代表那并不是真的超能力是吧?明明看起来就像超能力者的说。
  但不管怎么说,爆发模式、潜能解放还有连结,超人少年也是有形形色色的种类呢。
  「你们有船舰镇压作战的经验吗?」
  听到妖刕接着又如此询问,于是……
  「我有经历过核子潜艇,在香港被卡羯劫持的油轮,还有你也知道在荷兰的那次帆船镇压行动。」
  我折指细数地回答他。
  「虽然不方便讲得太详细,不过我也有过三次。原田先生呢?」
  可鹉韦如此询问后……
  「今后有过。而且是更大艘的船。」
  原田——妖刕的回答以日文来讲很奇怪。
  但反正妖刕基本上都很奇怪,我就理解他是『有过经验』吧。
  简单讲就是我们彼此都没必要复习像『在甲板上要小心跳弹』之类国中生程度的注意事项。
  「根据武藤同学的估算——对方应该会把首相的游艇速度列入计算,加上投弹角度发射NDD……所以从现在开始大约十一分钟之后会发射才对。」
  就在不知火看着他的精工表如此说明后,靠惯性航行转向的游艇——最后贴近到春雾的左舷停止下来。根据雷达显示,在右舷侧面似乎有另一艘应该是茉斩搭乘过来的充气式小艇。
  即使船身摇晃,妖刕也不当一回事地——掷出像忍者会使用的钩绳。似乎是把在置物舱找到的救难绳索发射枪拆掉发射器后拿来使用的。大概是因为不想发出声音的关系吧。
  钩绳几乎无声无息地飞向黑暗的上空,接着卡到甲板上传来「锵!」一声微弱的声响。钩子部分看来是他破坏置物舱的一部分后自己做成的。
  「我负责当队长,毕竟这三人中似乎是我年纪最大的样子。可鹉韦在右边,妖刕在左边,临机应变吧。」
  说完后,首先由我——
  爬上绳索,在黑暗中登上春雾。

  昏暗的甲板上看不到人影,潜入的舰桥内部也安静无声。白色的墙壁、爬满墙上的管线与水蓝色的门板上都没有明显的损伤。
  在只有紧急照明灯点亮、教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舰内……我、可鹉韦与妖刕三人蹑手蹑脚地前进着。
  舰内虽然有看到几名自卫队员,但全都没有意识。不过在无力抵抗的人或尸体底下暗藏炸弹是装设陷阱的基础技巧,因此我们都没有尝试拍打或叫醒那些人。反正那么做也只会白费力气。从独特的残留气味我可以闻得出来,对手应该是使用了俄国制的麻醉瓦斯。那是以医疗用的吸入式麻醉药为基础开发出来的卤化醚类非致命性武器,使用之后经过了两小时多。再二十个小时后想必所有人都会清醒过来。茉斩之所以会使用非致命性武器,大概是有预想到把自卫队们当成人质利用的状况吧。
  妖刕似乎可以透过他的红色右眼知道茉斩的所在方向。据他说是在舰桥上方,也就是像顶楼一样的露天舰桥。而脑中已经熟记舰内平面图的可鹉韦可以知道通往那里的最短路径。不过其实也用不着那两人带路——
  舰桥内有些门和隔离墙已经打开,有的则是紧闭着。
  想必是要我们沿打开的门过去的意思。
  ——我们就这样在引导之中,走向茉斩的所在之处。

  我们沿路来到一间点亮昏暗自灯的战斗指挥中心(CIC)后……
  (茉斩是想要让我们看到这个吗……?)
  于是我探头看向终端电脑的目标指示系统画面。
  ——一如我们所担心的,NDD已经装在右舷一号水中发射管内,进入发射待命状态。发射密码要不是被骇,就是不知从哪里泄漏出来的吧。
  春雾使用的并不是一般的Mk32型水面鱼雷管,而是在吃水线下方的舰艏装有水下鱼雷发射器。但就算我们因为这样跑到下层甲板或海中,只靠手枪或短刀想必也没办法轻易破坏那部分。毕竟这艘船再怎么说也是护卫舰。
  根据可鹉韦确认,距离发射时间只剩七分钟多一点。
  想要中断发射必须输入中断密码,可是这密码多达三十二位数,是茉斩设定的。换句话说,只有茉斩本人能够中断鱼雷发射。
  「……」
  到这边为止,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事前不好的预测全都成真了。
  「——这边。」
  继续带路的妖刕……在踏上舰桥的阶梯前,挡住了我们。
  然后无声无息地转身看向我和可鹉韦。
  「做好觉悟。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对方真的很强。」
  妖刕或许是连那种事情都有办法估算的关系,语气相当沉重。非常严肃地警告我们要小心。
  「……每次都是这样啦。」
  面对如此逞强的我……
  「就算我们三人都使出全力,也难以保证能否获胜。但我的全力只能维持三分钟。要是三分钟内无法解决对手,就立刻逃走——我会留下来当肉盾。」
  妖刕如此说道。
  而且没有看向可鹉韦,不知道为什么只看着我。
  要舍弃某个人逃走的战术,我实在不愿意选择……然而妖刕是个让人搞不清楚脑袋在想什么的男人。就算我命令他不采用那种方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
  因此……
  「那就在三分钟内解决吧。反正距离NDD发射也没多少时间了,本来就没办法打太久。」
  我的回应是在迫不得已下得出的结论。毕竟就像刚才提过的,时间只剩七分钟了。
  「如果有办法在战斗中诱导茉斩……请试着让我能抓住她。虽然我原本是打算抓脖子,但既然禁止杀害,那我就抓手臂或脚部,不需要考虑经络没关系。我会靠五根手指同时施展五发诺取,破坏对手身体的一部分——透过我自己创造出来、连茉斩也不知道的招式。抓住的时候,我会假装成要施展投掷技的样子。」
  就在我和妖刕准备再度踏上阶梯的时候,可鹉韦这么告诉我们。
  「……了解。如果演变成格斗战,就试试看吧。」
  曾经被诺取修理过一顿的我,如今总算看出了那招式的原理。
  连TNK纤维制的防弹制服都能像纸张一样轻易贯穿的诺取,看来果然是透过跟樱花不同的原理发动的招式。樱花虽然可以连续攻击,但没办法像可鹉韦所说的同时攻击。所以我想诺取应该是比较接近秋水的招式。
  秋水是一种没有前置动作的殴打招式。透过接触对手身体的手掌将自己全身体重撞出去,类似寸劲的身体撞击。
  而诺取就是这招的刺击版,再加上前置动作形成的招式。全身体重不只是集中在手掌而已,是更加集中到指尖一点。加上动能也集中起来,刺到对手身上。
  使出全力的可鹉韦或许有可能办到将高出力版的诺取分散到五根手指上同时贯穿目标吧。如此一来对手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会变得像番茄一样被捏烂啦。
  我们走上阶梯,穿过一小段走道后发现——
  通往露天舰桥的铁门半开着,从缝隙间透进白色的月光与星光。
  「就在外面。」
  妖刕把手放到刀柄上,用模糊的声音对我呢喃。
  一方面因为自从懂事之后初次见面的亲姊姊就在门外的关系——可鹉韦一脸紧张地拔出M93R。
  「冲出去的同时,三个人一起上。」
  虽然我很想顾虑一下可鹉韦必须向自己亲人举枪的心情……但现在还是必须这么讲。
  毕竟对手是前零课的四式。
  接下来要交战的对手,是不折不扣的强者啊。
  当!钢铁制的网状地板忽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是妖刕在他的大衣底下——把闪光手榴弹丢到地上了。透过故意发出声音,让应该站在露天舰桥的茉斩会把眼睛看向这里。而安全栓已经拔掉。
  接着「啪!」地一声,妖刕用他漆黑的靴子把手榴弹踢出门缝。
  ——碰——
  门外闪光乍现,但没有任何反应。
  我、妖刕与可鹉韦紧接着推开门板,冲到露天舰桥上。
  在宛如大楼屋顶的露天舰桥——
  比起从舰外看起来更宽敞的空间前方几公尺处,防止人员摔落的护栏上。
  有一名女人——
  背对着我们站在上面。
  和可鹉韦一样色素较淡的一头长直发随海风飘荡……身上穿着一件长风衣。看起来应该是军用风衣,但我不知道是哪里的军服。
  面对那个背影……我们本来应该立刻冲上去的,但却辫不到。
  ——对方毫无破绽。
  不,看在外行人眼中或许是破绽百出。毕竟她站在不安定的踏脚处,眼睛完全没有看向我们,也没有摆出任何架式。
  而且她戴有一枚暗灰色指环的手中看不到任何东西。茉斩身上没有刀也没有枪。
  然而,我们三个人却都变得无法动弹。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是知道自己已经踏进那女人的攻击范围内了。不是透过五感,而是类似直觉的东西。
  (……她就是伊藤茉斩……击败老爸的女人……!)
  透过云层缝隙洒落的白金色月光下——
  缓缓转回头的茉斩……有着一对清澄的眼睛。
  眼梢如宝刀般细长锐利,眼神中不带丝毫阴影。
  白皙而面无表情的五官就像名工匠制作的人偶般端正。美丽到甚至教人寒毛直竖。
  然而她身上的服装倒是相当带有实战性。鞋带绑到小腿部的战斗靴搭配身体完全不外露的男装般打扮。包含那件长风衣在内,想必全部都是防弹装备。
  茉斩虽然把头转过来,但并没有看向我们。
  眼睛虽然有睁开,却看起来恍惚无神。
  那模样……感受不到任何身为一个人的温度。
  比蕾姬或LOO还要无机,氛围让人联想到虚无。
  「人——无法反抗死。」
  她自言自语般小声呢喃、音色温和的第一句话也是……
  还真是有点异常啊,可鹉韦的姊姊。
  『死』和『四』同音。这句话大概是在暗喻『别想反抗曾经身为四式的自己』吧。
  实际上,『四』的确是会让人联想到『死』而经常被避讳的数字。公安会让茉斩背负这个号码,或许有某种程度上的意义。也就是为宛如死神般的杀手安排的编号。
  不过要讲到死神,我们这边也有一位类似的人物。
  「——看得到吗?」
  差点被气势吞没的我,好不容易才开口如此询问妖刕。
  妖刕的眼睛拥有预先看穿对手行动或是看出对手死期的神奇能力。
  我本来想说或许可以靠这点找出攻击对策的,可是……

  「……看不到。一边战斗一边观察吧。重整阵势,跟我来。」
  果然,这对手没有那么简单。
  妖刕接着——把呈现X型背在背后的双刀如展翅般一左一右拔出。
  刀身在月光下绽放水晶般的光泽。
  「现在起算三分钟。」
  如此呢喃的妖刕……啪哩……啪哩啪哩……身体开始发出如挤压车胎似的声音。
  也就是像肌纤维渐渐膨胀压缩的声响。看来他让号称有常人五十倍力量的潜能解放能力解禁了。
  他的重心感觉略微偏向左边,应该是打算从左侧冲向茉斩。那我就从右侧进攻吧。
  于是我握着贝瑞塔——首先思考和妖刕两人散开后夹击目标的步骤。
  我要和妖刕联手不断攻击、诱导茉斩——
  最后就像刚才讲好的作战内容,让可鹉韦解决对手。
  「可鹉韦,你长大了。至于,另外两人……你们是坏孩子。」
  趁着茉斩在讲话的时候,我留下一句「可鹉韦从正面进攻!」后,便冲向右方——
  而妖刕也冲向左方……
  「……快闪开!」
  ……的瞬间,他忽然如此大叫并取消助作。
  接着就像反弹似地跳向右方,也就是我的方向。
  「!」
  啪——————!
  妖刕的头部发出刺耳的破裂声响。
  鲜血在黑暗中飞溅,被打飞的妖刕撞到我身上。
  结果我们全身缠在一起,滚落到格子状的钢铁地板上。
  「……妖、妖刕……!」
  被妖刕压在下面的我抱起他的身体一看——
  ——发现妖刕已经失去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额头上方……
  竟然中弹了。
  麦格农弹?Casull弹?不对,是远比那些都强劲的子弹造成的伤。出血相当严重,连我抱着他头部的手也被染成一片红色。不过妖刕在中弹瞬间似乎有扭动头部,故意倾斜入射角,让子弹被头盖骨弹开了。
  但即便如此——
  「妖刕!」
  「——原田先生!」
  不管我和赶过来的可鹉韦如何呼唤,妖刕都没有回应。
  妖刕他……挺身保护了我。
  因为他察觉到茉斩会开枪。
  可是,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脆弱……」
  茉斩如此喃喃自语。而我为了防备她再开第二枪而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她手中根本没有枪。
  加奈的不可视子弹至少还会发出枪声与枪口焰,但茉斩的枪击却是这两项都没有。真要讲起来就是比不可视子弹更强的……不可知子弹……
  妖刕已经没有呼吸,流出的血液也不带有脉动。
  (……被打败了……!)
  原本认为三人都拿出全力才勉强可以对抗茉斩的,这下却早早就缺了一人。
  NDD发射的时间一分一秒在逼近,没时间让我们重新来过。
  必须快点帮妖刕急救才行,但是在这里没办法做。要是我们退回舰内,NDD就会被发射。
  「来到死亡面前的,另一位——我也来,给予你制裁……」
  面对抬起头的我,茉斩总算把视线看过来了。
  那清澈的双眼仿佛会把人吸进去般,让我觉得真的就像被死神盯上一样。
  茉斩打算把我和妖刕像驱除蚊虫一样杀掉后,把可鹉韦带到其他地方去。
  「要制裁的人是我。姊姊——我是来制裁你的!」
  可鹉韦这时——重新伸直背脊,站起身子。
  他的眼神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化,比刚才更加锐利。看来他提升到三档了。
  然后现在又变了,进一少提升到四档——他的脸渐渐地——和茉斩越来越像。表情慢慢失去人类的感觉,变得像种一样。
  可鹉韦的『连结』随着档次提升,能维持的时间就越短。
  要是提升到最高位的六档,甚至必须抱着送命的觉悟。
  「可鹉韦,制裁是法院的工作,你别继续勉强自己了……我来想办法解决。」
  茉斩她——虽然朝我开枪,却对于妖刕保护了我倒下的事情没有感到惊讶。看起来就像她靠着神一般的洞察力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换言之,就是她先打倒了妖刕。因为她把妖刕视为危险的存在。
  那也就是说,茉斩并不是绝对无法打败的对象。
  我要这样想。不这样想不行。要是变得怯懦,又会被对方吞没了。
  「站在那边的你。你连一根手指,都碰不到我的。」
  面无表情地用双手抚摸自己身体的茉斩——
  是前零课的亡灵。
  「很难讲喔。我劝你不要讲那种给自己提升难度的话比较好,茉斩。」
  「我是保护这个国家,免受邪恶侵犯的存在。只要是判定为邪恶的人,我都要给予制裁。包含阻止我的人在内,全部。」
  茉斩至今依然继续在奋斗。
  为了已经崩坏的组织——前公安零课保护日本的理念。
  她已经脱离了法的约束,变得自以为是。然后如今把她的利爪伸向了日本。
  距离NDD发射——还有四分钟。
  被盯上的目标,是现任首相。
  当然我们有时候也会怀疑政府。例如认为日本是不是被一些搞烂这个国家的人操弄着——等等。
  然而日本是个法治国家,任何人都应当遵循法律。
  就算是抱着德治的理念,但『暗杀』这种行为根本是人类早已毕业的古老手段啦。
  「茉斩,我不清楚你是基于怎样崇高的思想做出这种事情——但让我来讲,你这单纯就只是恐怖行动而已。被一个自我中心的家伙靠暴力操纵的国家,终究是会偏离正途的。」
  我虽然很在意妖刕和NDD的状况,但还是伸手指着春雾首先尝试挑衅对手。结果——
  「你还年轻,想必什么也不知道。既然不愿意从我面前退开,我就要断定你是邪恶。这里是,春季夜晚的海上,要死,应孩是不错的场所。」
  茉斩用小声但清晰的声音如此回应。
  虽然那氛围冰冷到让人竖起鸡皮疙瘩,不过——
  ……刚才的发言中透露了一项好情报。茉斩依然只把我当成小鬼而没放在眼中,因此肯定不会对我使出全力。
  然而她这项判断却错了。我在伊·U事件以及绯绯神事件中累积下来的实战经验,应该不符合我现在的年龄才对。茉斩,你的轻忽大意可是很致命的喔。
  「——你的生命将在此凋零。」
  「——如果你有办法让它散落,你就试看看吧。」
  听到我在爆发模式促使下说出的这句台词……
  茉斩细长的眼睛顿时微微睁大。
  露出明白了什么事情的表情。
  「……过去,曾经有一个人,说过和你完全一样的话。你是,远山金叉的儿子吧?面容有几分相像。看来,是儿子来为父亲报仇了。」
  就在那有如水晶的双眼把焦点固定在我身上的瞬间——
  ——碰碰碰!可鹉韦抓准这个好机会开枪了。
  三发子弹的轨迹形成漂亮的三角形,分别飞向茉斩的胸口与左右手。
  然而……
  「……!」
  「……!」
  子弹竟然无声无息地改变了弹道。
  飞过茉斩的头顶上与左右两侧。
  最后消失在她背后的黑暗之中。
  简直就像子弹带着『不可以伤害这个人物』的意志而主动避开了一样。
  ——是超能力吗?我可没听说过茉斩竟然是超能力者啊。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测试一下长大的可鹉韦。如果太弱,就让你成为天上的星星。如果够强,就跟我来吧。你可以,变得像我一样。让我们,一起来改变——改变这个世界的,全部。」
  面对朝自己开枪的弟弟……茉斩伸出了手。
  也就是她打算把可鹉韦带到某个地方去。
  ——是狮堂提过的『N』。茉斩现在不是孤狼,而是N的成员。那是在背后指挥超人级国际恐怖分子,据说力量足以把盯上的国家或地区都毁灭的恶梦组织。
  在回想起这些事情的同时,我脑中又浮现了另一个恶梦。
  也就是一年前贞德企图把白雪带走的事件,以及后续那一连串过去的恶梦。
  现在的情景也和当时很像。
  这里是海上。那些家伙是来自海中。
  「如果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增加,提督和教授想必都会很高兴的。」
  听到茉斩这句话……
  我顿时皱起眉头。
  (——教授……!)
  关键字出现了。
  「茉斩,在你幕后难道有夏洛克吗?」
  虽然我认为对方应该不会老实回答,但还是姑且问了一下。结果——
  「……那是,教授最为厌恶的人物。就算你的人生,只剩下几分钟,我也不准你再提起那个名字。」
  ……看来我猜错了。在茉斩的上头有个叫『提督』的人物,以及不是夏洛克的另一位『教授』?虽然有几分相似,但看来N的真面目并不是夏洛克和伊·U的样子。
  (距离NDD发射——还剩三分钟。)
  没时间了。要解谜等一下再说吧。等抓到茉斩,让她取消NDD发射之后……我再让可鹉韦慢慢讯问她。虽然我不知道可鹉韦面对亲姊姊有没有办法那么做就是了。
  「远山学长,我们,一口气上吧。现在,我提升到,五档了。」
  可鹉韦的脸上已经变得面无表情,讲话方式也变得像茉斩一样。视线没有固定在一个点,而是仿佛看着眼前整片视野——感觉像在恍神似的,很有特征性。
  「说得也是。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
  毕竟可鹉韦提升连结后似乎没办法维持很久。
  而我虽然目前还没问题,但也不知道对卒什么时候会发生。
  我们就用一分钟压制茉斩,一分钟把她拖到战斗指挥中心,一分钟叫她停止NDD。时间分配上大致是这样吧。
  虽然对方是女性,而且看起来是手无寸铁的对手,对于爆发模式下的我来说有点于心不忍……但现在事关紧要,而且茉斩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就稍微对她严格一点好了。
  面对除了随海风飘荡的长发以外毫无动静的茉斩……
  「伊藤茉斩,我要以杀人未遂嫌疑逮捕你。」
  我丢下这句话后——
  ——「啪!」一声跃向后方。
  然后在船舰外墙上蹬一脚,跳回到茉斩的头顶上空。
  同时,可鹉韦则是紧贴地板往前冲刺。
  用枪二对一夹击对手的时候,为了不要伤到自己人,必须让射角呈现V字形才行。
  而通常应该是从左右两侧以V字进攻,但现在对手是茉斩。为了提高对应难度,改成从上下的V字角度攻击吧。可鹉韦毕竟也是专业人员,不需要多加说明就从我的起步动作领会我的作战了。
  面对我从上方,可鹉韦从下方举向自己的枪口——
  茉斩没有拔刀也没拔枪,依旧双手空空。
  ——碰碰碰碰碰碰!
  我的M92FS改与可鹉韦的M93R喷出枪口焰,3×2的子弹飞向茉斩。以前和佩特拉的战斗中我就学到了,超能力者如果对多数目标使用念力,精准度就会下降。因此我们首先要增加子弹数量,削减茉斩的专注力。
  然而,六发9毫米帕拉贝伦弹却无声无息地——
  「呜!」
  「……!」
  ——这次仿佛是被弹开了一样,可鹉韦的子弹飞向我,我的子弹杀向可鹉韦。
  我情急之下使出弹子戏法,可鹉韦则是靠着异于常人的反射神经在栅状地板上翻滚,躲开了彼此的子弹。
  锵!我接着降落到茉斩所在的护栏上,可鹉韦也像云豹般迅速爬上来。
  我们两人中间夹着茉斩,在缆绳上呈现一直线。因此把可能伤到自己人的手枪都收了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茉斩不是靠枪能轻松击败的角色,不过这下我们倒是意外迅速地就把距离缩短了。
  我站在右侧,可鹉韦在左侧。然而茉斩却是……
  「……」
  不发一语,也没看向我们。眼睛依旧恍惚无神。
  这样近距离一看,她的脸蛋果然工整得教人不寒而栗。简直就像人偶站在眼前一样。
  虽然以走钢索来讲还嫌细了一点,不过我们三人所站的护栏使用的是粗缆绳。
  距离甲板的高度大约有八公尺左右。就在云层又开始遮掩月亮,让四周昏暗下来的时候——
  「——六档——」
  可鹉韦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消失,变得跟茉斩一样有如人偶。
  现在的他连结全部六个脑袋进入战斗了。
  接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举起如猛兽般弯起指头的手掌袭向茉斩。
  他快速伸向目标的右手……
  「——可鹉韦·诺取——!」
  是剑指——诺取的五发同时攻击。能够把抓到的物体捏碎,而且连茉斩也不知道——
  可谓名副其实的隐藏王牌。
  可鹉韦丝毫没有保留的打算,在战况演变成格斗战的瞬间就使出了这招。
  茉斩无路可退。因为就算她从可鹉韦面前退后,也只会被我的反击推回去。
  但茉斩没有逃跑的意思。既然这样,我也要进攻啦。只要把茉斩的身体任何一个部位诱导到可鹉韦的必杀手掌之中,我们就赢了。
  在爆发模式让我看到的超级慢动作世界中——
  因为脚下不安定的关系,我只靠上半身使出樱花,对茉斩推出左掌。
  在精密计算下,如果我击中茉斩就能把她的左手腕、如果她跳开就能把她的左脚踝推到可鹉韦的手掌中才对。
  然而茉斩的身体竟然是——「唰!」一声往下掉落了。朝舰桥的方向。
  她脚下的缆绳被切断,连带使我们的动能方向也变得乱七八糟。
  怎么可能?明明她穿的又不是什么藏刀靴,到底是怎么切断缆绳的?
  仔细一看,上下共三条防止人员摔落用的缆绳全部都被切断了。
  是茉斩朝下方放出了某种直线性的冲击。对了,是不可知子弹……!
  「你是金一?金次?还是GⅢ?」
  因为茉斩躲开了可鹉韦和我分别从左右攻向她的手——
  「——!」
  「呜……!」
  脚下不安定的状况中,可鹉韦的右手变得朝我的左手抓过来。
  而我的左手樱花也差点就要击碎可鹉韦的右手。是茉斩故意使我们变成这样的。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的左手和可鹉韦的右手互相交错,形成X字形。紧接着我们身体互撞。虽然在巧妙调整角度下——我们成功落向舰桥的方向,避开了摔到甲板上的命运。不过——
  可鹉韦的『可鹉韦·诺取』似乎和樱花一样是无法中途取消的招式,结果他撑到地板上的手当场把格子状的钢板像软糖般捏到变形了。
  要是刚才稍有差错,搞不好可鹉韦就粉碎了我的胸口,然后我也贯穿可鹉韦的胸口啦。
  「远山金叉,据说生有,三男二女的样子。」
  茉斩稍微和我们拉开距离,站到露天舰桥的中央。
  听到她这句话,我顿时抬头皱起眉间。
  三男二女?你那情报是从哪听来的?老爸的孩子只有大哥、我、GⅢ和金女三男一女才对,你多算了一个女儿啦。亏你连GⅢ的存在都知道,却竟然会算错人数。
  不过现在没时间让我问她这种事情了。距离NDD发射只剩下两分三十秒——
  我和可鹉韦重新摆出架式。我握拳,可鹉韦则是开掌。
  接着有如双管炮般,两人同时冲向茉斩——的第一步……却「啪!啪!」地被弹开了。就好像踩到了什么小型地雷一样。
  我们两人因此在失去平衡下踏出的第二步……
  又再度「啪!啪!」地被看不见的力量弹开了。是不可知子弹……!
  被敌人玩弄而变得脚步凌乱之中,我已经加速到樱花等级的右拳,以及可鹉韦有如搅拌机的爪子般张开的五根剑指,彼此瞄准了对方的脸部。
  于是我们再度勉强躲开——但来不及了。
  ——唰——咻!
  这次我们各自的拳头与手指都擦到了对方的侧头部。我的头部侧面当场被划伤,鲜血一路从耳朵流到颈部。可鹉韦则是被我至步有亚音速的拳头擦碰到——而倒下来压在单脚跪地的我身上。
  (该……该死……!)
  距离NDD发射只剩两分钟,再不抓到茉斩就来不及了。
  可是依旧毫发无伤的茉斩根本还没拿出全力,甚至没有对我们直接攻击,而是透过不可知子弹操控我和可鹉韦的动作,让我们互相攻击自己人,戏弄我们。
  而且一如她刚才的宣告——
  我始终连一根手指都没碰到茉斩。
  ——太强了。这实力何止是深不可测,我根本连皮毛都还没看到。
  (……这就是、伊藤茉斩……!)
  月亮被云层掩盖……
  四周渐渐变得黑暗。
  仿佛是在宣告这场战斗已经要落幕了一样。
  「虽然因为提督和教授都不太喜欢超能力者——所以我先把他杀了。」
  茉斩用依旧不知道在望着何方的眼神……
  「但我现在,有点犹豫。究竟要不要把可鹉韦,以及远山金叉的儿子,也一并杀了。你们实在太弱小。妨碍我行动的人,毫无疑问是邪恶的。然而你们,却连妨碍,也称不上。」
  说出这样……好像是因为我们太弱,所以放过我们一马的发言。
  月光越来越微弱,周遭一秒一秒地变暗。
  黑暗渐渐笼罩四周。
  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变得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
  「——这个天真的女人。」
  从黑暗中,宛如恶魔般——传来妖刕的声音……!
  空气同时「轰!」一声被撕裂,在茉斩背后的黑色人影忽然动了。
  是妖刕。他还活着。不知道究竟是靠什么方法自己复活的妖品——
  「——倾巍十字——!」
  原来一直在等待黑暗来临。
  等待月光被云层遮掩,茉斩的眼睛习惯黑暗前的一瞬间。
  在昏暗的光线中也看得出来满脸是血的妖刕——大叫一声,用滑垒似的姿势飞向茉斩的脚边。
  接着用他漆黑的靴子踹向互相交叉的双刀交错点。
  化为一把大剪刀的双刀切断茉斩的脚跟——的前一刻,茉斩跳了起来。
  (就是现在……!)
  我用略带樱花力道的双脚把意识模糊地趴在我身上的可鹉韦踢向空中。
  在冲击下,可鹉韦恢复了意识。
  茉斩在半空中无法自由行动。
  「上啊……可鹉韦!」
  我大叫的同时,可鹉韦与茉斩……在眼睛总算习惯的黑暗中,互相冲撞。
  抓到了。可鹉韦的手抓到茉斩的手腕,成功了。
  「——可鹉韦·诺取——!」
  靠着妖刕、我和可鹉韦的联手攻击——赢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磁!
  可鹉韦的侧头部发出微小的声音。
  就在那瞬间,可鹉韦的手忽然滑落,放开了茉斩的手腕。
  然后……「啪!」一声全身无力地摔到地板上。
  又是、不可知……子弹……!
  茉斩是看到刚才可鹉韦抓烂地板的那一幕,知道了这招一旦抓到就会破坏目标。
  因此她做出了对应。而且判断出自己来不及挡下可鹉韦的手,所以不是攻击手,而是攻击脑袋。用看不见的子弹故意从能够引起脑震荡的角度擦碰可鹉韦的头部。
  在不满零点一秒的攻防中获胜的茉斩……
  ……沙。
  几乎没发出声音地朝我的方向降落下来。
  一方面为了阻止她射出不可知子弹,一方面也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情,我把手撑在地板上——
  接着一口气伸直手臂与背脊,以倒立的姿势往上踢向茉斩。
  但茉斩却「咚」一声把我的脚底当成踏板……
  大概是已经对我们感到腻了,从露天舰桥跳向甲板的方向。
  然后又轻飘飘地……降落在春雾的前侧主炮——76毫米单管快炮的炮管前端。
  月亮再度从云层间露脸——
  白金色的月光照亮茉斩美丽的脸蛋。
  跪着单脚撑起身子的我低头望向茉斩,重新把手放到枪上。但……
  「远山金叉的儿子,你只是,法律的走狗。肯定心中,没有任何理想。」
  茉斩却只是——望着前方。
  她的眼神依旧空虚,没有看向任何东西。肯定也没有看向我。
  「没有理想的人,比不上,有理想的人。这就是你,无法赢过我的,理由。」
  束手无策了。
  我已经……无法攻击到茉斩。
  或许子弹可以攻击到她,但手枪对那女人根本没用。明明她是手无寸铁的说。
  「回家去吧。晚安。」
  就在茉斩这么说的时候……
  隆……
  春雾微微震动一下。
  「……!」
  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从炮台前方的舰艏——
  沿着海面下方拉出了一条航行轨迹。
  朝船舰前方不断延伸,直直往前、往远方伸去。
  ……NDD发射了……!
  我们没能阻止。
  我们失败了。
  我顿时全身无力地垂下头……在一旁抱起可鹉韦的妖刕也任由鲜血从头上不断滴落,变得哑口无言。
  ……可恶啊……
  但是……
  但是!
  武侦宪章第十条:不要放弃。武侦绝不放弃。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
  NDD还没有引爆,只是被射出去而已。
  于是我抬起头,凝神确认鱼雷的速度。与此同时,可恨的茉斩则是如烟雾般消失了踪影。不过——
  「——我们追!」
  我如此说道后,立刻转身回头。
  「追NDD吗?」
  即使冷静如妖刕,也不禁用有点惊讶的声音对我的背影询问。
  「没错。一定会有办法!」
  我带着一点怒气大叫,并冲进舰桥中。
  还没结束。事情还没结束。要放弃还太早了。
  就算是现在才要开始想办法,我也一定要阻止那枚鱼雷……!

  我和抱着可鹉韦的妖刕两人,几乎是用跳的从春雾左舷回到不知火的游艇后——看到一方面因为我刚才下达过避难指示,充气艇CRRC已经被放到海面上了。武藤在小艇后端握着棒状的引擎操作杆,小艇已经发动进去怠速状态。
  「呃……!远、远山同学,你流血了……」
  站在游艇边缘一脸不安的云雀,发现我侧头部被可鹉韦的诺取划出的伤口,当场吓了一大跳——但我现在没时间向她仔细说明。
  「预定计画稍微有点变动了。云雀,我这只是擦伤而已——现在重要的是,可以麻烦你看护一下可鹉韦吗?不知火,你帮我盯着,免得可鹉韦对我的记者小姐恶作剧。至于武藤——就载着我和妖刕,稍微陪我们玩一场鬼抓人吧。」
  因为流血的关系不得不强制眨眼的我首先对云雀,接着对不知火和武藤如此发出指示。
  似乎听出来我打算去追NDD的不知火,看着手机的邮件画面……
  「虽然只有粗略的资料,但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那枚鱼雷具有自动导引能力,引信采用的是触发引信。春雾配备的NDD因为不是对潜用而是对舰用,所以没有抗压性,在十大气压下会被压毁,停止机能。我目前马上能调出来的情报大概就这些了。」
  把他大概是请政府关系人调查得到的情报小声告诉我了。
  触发引信,也就是击中目标的瞬间会爆炸的装置。
  「距离命中座标……也就是首相的船,从这里还有二点四五公里。虽然我有拜托人联络首相,即使要从船上跳到海中也要游着逃跑……但我想上面的人应该是不会转达的。」
  「我想也是。毕竟政府打算对首相见死不救啊。」
  就在我和不知火如此交谈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剩下的时间大概只有四到五分钟了。」
  右眼发出红光观察着鱼雷速度的妖刕——让可鹉韦躺到游艇的地板上后,自己跳上小艇。
  「学、学长……我、也要……去把茉斩……!」
  不愧是前零课的成员,可鹉韦即使意识朦胧也想要继续战斗。
  但是——
  「可鹉韦,你留在这里。虽然我以前也常干这种事——但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兄弟姊妹互相打架了。看到别人的状况,让我明白了那是多悲惨的一件事啊。」
  我摇摇头,露出苦笑制止了他。
  透过爆发模式的观察力让我注意到,可鹉韦的『连结』在茉斩的攻击下已经被解除了。讲得粗浅一点,就是他六个脑袋中有五个脑袋昏了过去,剩下平常使用的那个脑袋也几乎快失去意识了。
  虽然我不清楚茉斩把可鹉韦攸关性命的六档解除掉,单纯只是为了削弱他的战斗力……还是为了拯救他的命。不过……
  让现在的可鹉韦继续跟着我们,绝对是错误的选择。我们现在必须追上并想办法解决必杀兵器NDD,但可鹉韦搞不好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更何况,虽然只有相差两岁,但我可不想再继续让晚辈陪同参加送死部队啦。
  「……远山学长……呜……!
  「等、等一下,你不可以乱动啦。要乖乖躺着。」
  「…………」
  可鹉韦看到他刚才打算杀掉的云雀竟然在照顾自己,顿时惊讶得瞪大眼睛……
  不过云雀本来心地就很善良,而且比一般武侦更有胆识。她会愿意帮助可鹉韦,早就在我的预想之内了。
  这下可鹉韦应该也会改变想法,不再对云雀出手了吧——但我的个性上无论如何就是会关心女性的安全,所以不知火,就拜托你好好监视啦。
  「刚才的震动,是鱼雷吧?」
  武藤对跳上小艇的我如此询问……于是我点头回应他。
  「虽然我很难跟你详细解释,不过那是个很危险的玩意,搞不好会让我们送命。即使这样你还愿意帮忙吗?」
  「那就不用详细解释了。好奇心会杀死猫,对吧?而且在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有扯上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是需要赌上性命的案子啦。」
  武藤虽然有点埋怨地说着,但还是立刻让小艇出发了。
  在这方面,他从以前就是个好讲话的男人,让我感激不尽。
  「远山同学……!」
  我听到从背后传来云雀的声音——
  「要采访等一下再说吧,我的记者小姐。」
  但我只有把脸上没有沾血的一边转回去,轻轻对她挥手而已。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温柔对待女孩子的我,连自己都感到有点恐怖呢。
  小艇离开游艇后——速度渐渐加快,直到时速六、七十公里左右后安定下来。
  鱼雷则是沿着浅水下以相对较慢的速度行进着。这样看来大约两分钟应该就能追上了。
  至于追上之后该怎么做?应该有办法才对。跳到海中,让这艘小艇去撞鱼雷吗?不,以这艘小艇的吃水深度应该碰不到鱼雷。
  ——不管怎样,总之要想想办法。现在还有时间。
  爆发模式的脑袋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全速运转啊。
  「武藤,就是那条航迹。追上前端的鱼雷。」
  「啊~好啦好啦。拜托上天保佑,在见到小克之前我可不想挂掉啊。」
  抱歉,武藤,那位小克就在这里,所以你其实已经见到面了。
  要是我们一起被NDD搞死,到阴间我再向你承认吧。
  如此这般,在发觉还算有点服务精神的小克旁边……
  「远山,虽然似乎还在对方的射程范围外,不过最好把头压低一点。」
  拔出蛮牛大型手枪的妖刕看着小艇后方如此说道。
  「……?」
  于是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在后方海面上,大约趴离两百公尺的地方——
  有另一艘和我们这艘类似的黑色小艇追赶过来。
  (呜……!)
  我靠爆发模式的视力看到了。
  ……是茉斩……!
  她搭着自己入侵春雾时使用的小艇朝我们追上来了。
  那个茉斩竟然会在行动上落后我们——代表在NDD成功发射的那一刻,她就认为我们会放弃了。脑袋聪明的她万万没有预料到我们这些笨蛋明明已经束手无策,还要追赶NDD的自杀行为吧。
  ——啪啪啪!
  我们小艇的后方与侧面的海面忽然溅起水花。是不可知子弹,但距离还很远。
  茉斩靠威吓攻击想要妨碍我们的行动。
  磅!妖刕也举起蛮牛手枪应战,不过同样距离目标很远。一样只是威吓攻击而已。
  「茉斩她焦急啦。虽然表情没变就是了。」
  眼睛大概连望远功能都具备的妖刕这么说道——
  的确,茉斩刚才的行动中向我们泄漏了几项重要情报。
  首先,她的不可知子弹有所谓的有效射程范围,大致和大型手枪相同。现在这个距离下,她无法击中我们。
  另外,茉斩认为我们真的有阻止NDD的可能性。她以为我们是有什么作战计画才会像这样采取行动的。白痴,我们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想到啦。
  不过,这下怎么样啊,茉斩?
  必须拚命追赶自己发射出来的NDD的滋味如何?
  最坏的状况下,你搞不好会跟我们同归于尽呢。够让你捏一把冷汗了吧?活该。
  「敌人好像射了什么东西过来啦。要抱着中弹的觉悟继续追鱼雷吗?还是要放弃追赶?」
  武藤对身为委托人代理的我提出这样二选一的选择……
  「不要中弹,继续追鱼雷。」
  于是我向他提出了在武侦高中一年级跟他组队时也经常提出的无理要求。
  「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小心我撞死你。」
  「今后恐怕还是这样。在这片海上吗?」
  就在我和武藤有点自暴自弃地斗嘴,我们和茉斩的小艇在海上进行着一场追逐赛的时候……
  ……好啦……
  渐渐可以看到了。
  NDD的前方。
  首相搭乘的大型游艇。
  转回头望向前面的妖刕咂了一下舌头后……
  「……在船上。我从窗户看到脸了。家人也都在一起。和抱着一个大布偶的女儿玩得不亦乐乎啊。」
  告诉了我首相一家还在船上的事情。
  果然……根本没有人联络首相。
  虽然因为NDD有自动导引功能所以想闪也闪不掉,但首相的游艇根本连闪避的动作都没有。
  不过——
  那样就好。
  我们会阻止NDD。在你们还没察觉之时,就让一切变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以前老爸因为太忙碌,从来没有为我庆生过……不过所谓的庆生派对想必是很幸福的事情。我绝不让那幸福遭到破坏。
  或许在那艘船上的确实是世人评价很差劲的和平白痴总理,可是也没有让他突然被兵器杀死的理由。天真无邪地开心抱着生日礼物的小孩也是一样。
  而且……虽然人家说是和平白痴,但和平也是好事啊。
  我要保护的不是首相,而是人类理当可以享受的和平。
  「还有一点二公里。」
  妖刕告知我们与首相游艇间距离的同时,我们的小艇在不可知子弹的妨碍中好不容易追上了鱼雷。
  现在小艇在NDD的左侧十公尺处与之并行。我靠爆发模式的视力也看到了水深二点五公尺处的黄色筒状物体。长度约三公尺,直径约三十公分。
  外观虽然很像97式短鱼雷,但明显是不同的玩意。像它产生的航迹就很清楚。
  (这就是……中子弹……!)
  NDD的速度约二十节……也就是时速四十公里左右。相对于它的威力,巡航速度倒是很缓慢。
  然而,那是必杀必死的核子武器,能够将半径一百三十公尺内的人类、鱼类甚至浮游生物全部都杀死——是冷战中诞生的海上毒针。
  茉斩的小艇也往NDD的右侧追上来了。仿佛脚下完全不摇晃般直立在小艇上的茉斩看起来并没有在操舵。只是任由头发随风摆荡,宛如假人似地站在那里,眺望着我们和NDD之间的虚空。
  「远山金叉的儿子。你,和金叉很像。」
  在如此说道的茉斩旁边,可以看到操舵杆「啪!啪!」地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弹开、操纵着。那也是不可知子弹吗?原来她也可以用那么小的力道发射啊。
  武藤虽然从刚才就不断靠细微的锯齿状航行以及乘浪跳跃的技巧,让我们一路来到这里都没有中弹。不过——
  「没办法再靠近啦。考虑到摇晃程度,这距离应该刚好就是双方的射程边缘外了。」
  他现在压低身子,自己也从腰间枪套中拔出了他的柯尔特蟒蛇。
  ——在双方有效射程的边缘外……
  两艘小艇等速并行。
  中间夹着以同样速度巡航的NDD。
  两边都没再开枪了。
  但是只要我们接近NDD,茉斩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们杀死。
  距离首相的游艇还剩九百公尺。
  ……八百公尺。
  七百公尺。
  NDD是不会爆炸的鱼雷。在命中目标的时候——只会短暂放射出大量的伽玛射线。
  或许是为了冲撞时不要伤害到船体,NDD开始渐渐放慢速度。
  时速从四十公里……降到三十公里。缓缓地、缓缓地前进。
  与之并行的我们也跟着放慢小艇速度。
  「不是外观长相,而是心灵很像。无论怎样的局面下,都绝不放弃……」
  对我如此说道的茉斩也是。
  ……六百公尺……
  在前方海面上可以看到一闪一闪发出白光、呈现带状的空间。那是在东京湾南侧经常可以发现的海洋浮游生物——夜光藻的群落。
  鱼雷穿过那群落下方时,在亮光中我看到NDD的尾端——有控制上下左右方向的舵片,虽然螺旋桨有装甲保护,但周围的几枚舵片却是完全裸露的。
  也就是说,只要射击那舵片让它变型……一定可以使鱼雷偏向。
  那鱼雷使用的是触发引信,只要没击中东西就不会发动。
  ——真是太幸运了。事情发展到现在,总算让我抓到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啦。简直就像夜光藻也想要保护首相游艇周围的浮游生物同伴们,所以助了我们一臂之力呢。
  但如果想要把NDD的舵片打弯——覆盖在上面二点五公尺的海水很碍事。现在这样就算瞄准舵片开枪,子弹也会在海水中减速,使力道不足以让舵片变形。
  然而鱼雷又不是叫它浮上来就会浮上来的玩意,所以要逆向思考。即使只有短暂时间也好,必须把上面的海水拨开。而想要办到这点——
  「——妖刕,你现在能够使用潜能解放吗?虽然我记得你说过那只能维持三分钟的样子。」
  「可以。所谓的三分钟,是不管连续还是断续总共三分钟的意思。刚才在舰上我暂时降下来了,虽然对你们很抱歉啦。」
  「你以前在布鲁塞尔把我打飞的那招炸牙,如果在潜能解放下使用,能够把鱼雷上面的海水炸开吗?」
  就需要那招靠冲击波甚至连石板路都能刨起来的超音速砍击。
  妖刕思考要了一瞬间后……
  「在这个距离下,不够让鱼雷露出来。」
  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给我这么不上不下的回答。
  不过以前那时候妖刕确实也讲过,炸牙是只要距离拉开就会连苍蝇都杀不死的招式。
  「那如果接近到极限呢?」
  「……应该能短暂一瞬间炸开一点五公尺左右吧。」
  也就是说,能够让水深变成一公尺的意思。
  (……一公尺的水墙……而且开枪角度应该会有点斜,所以要再加上一些厚度。)
  想要让舵片被打到变形,靠贝瑞塔的火力不够。蟒蛇的麦格农弹和蛮牛的Casull弹也是,姑且不论初速和贯穿力,在破坏力和连射能力上都不够。
  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
  (这也是宿命吗?居然要在和老爸的仇人交手时用上这把枪。)
  我……把手伸向装在背部枪套中的秘密武器。使用自动手枪子弹中世界最强的点50AE弹——同时也是老爸遗物的IMI沙漠之鹰。将宛如大炮的那把枪拔了出来。
  「快到三百公尺,要进入有害半径了。」
  「也就是会被那鱼雷波及到的意思吗?怎么办?要逃吗?」
  正如妖刕告知,然后武藤询问的内容——
  半径三百公尺,是NDD发动时会让伽玛射线侵蚀身体的距离。
  但是……
  「不逃。等茉斩一逃,就立刻把船靠近鱼雷。贴近之后,妖刕用炸牙把一点五公尺的海水炸开,然后我射击鱼雷。」
  「好啦好啦,了解。我照做就是。」
  「我尽力试试看,你也别失手了。」
  对于我做出的决断,武藤与妖刕似乎也各自做好觉悟了。
  然而——
  茉斩的小艇依旧在手枪的有效射程边缘外继续与我们并行。
  她没有逃跑,和我们一起进入了三百公尺圈内。中间夹着减速到时速二十公里左右的NDD。
  我们不逃,她也不逃。
  茉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露出空洞的眼神站在那里——不让我们靠近NDD。
  她难道不怕死吗?
  不对,她是认为我们会逃走。居然这么小看人。
  「这下变成比耐性的试胆游戏啦。」
  就在武藤嘀咕抱怨的同时,妖刕让刀鞘发出「锵!锵!」两声,把刀拔了出来。
  「……两百公尺,这下怎么办?要巫师于茉斩的存在,靠近鱼雷吗?」
  啪叩、啪叫……肌肉发出声响的妖刕——明明刚刚才吃过不可知子弹的苦头,却依然很勇猛地如此提议。不过在他的额头上,可以看到混杂着鲜血的冷汗渗了出来。
  「还不要。但是武藤,只要我一下指令就马上靠过去。」
  「一百三十公尺。」
  妖刕发出最后的警告。只要NDD被发动,半径一百三十公尺以内的人都会立刻丧失活动能力,百分之百肯定丧命。
  ——这下——
  无论是我们还是茉斩,都进入死亡牢笼之中了。
  NDD缓缓地,但是很确实地朝着与游艇航线的交叉点前进。
  (……不能再等了。就算会被对手攻击也要硬着头皮上啦。)
  就在我如此判断,并用力握住沙漠之鹰的时候……
  爆发模式的脑海中顿时浮现老爸的身影——
  「……!」
  ——我知道了……!
  茉斩。
  你这家伙……
  这混蛋竟然使用了那招。
  那招——不可知子弹……
  ——是我老爸的招式啊!
  「上!」
  在我的指示下,武藤一口气转舵。
  朝NDD的方向。朝茉斩的方向。
  同时——茉斩也把小艇靠过来了。朝NDD的方向。朝我们的方向。
  就像要决斗一样,我和茉斩互相接近。
  ——矢指。
  那招在远山家是这样称呼的。不过我只有学过术理,从老爸那边继承了这招的只有大哥,因此我才会察觉得这么慢。
  那是——用手指发射的空气箭矢。
  透过和秋水类似的动作,将全身体重一瞬间集中到指尖,把指头前方空间的空气弹飞。虽然威力顶多只能戳伤对手的眼睛,而且是射程还不知道有没有三公尺的小招式……但据说在还没有『空气』这个概念的时代,那是相当有用的隐藏招式。
  因为是不需要拉弓就能发射的箭,所以蓄力时间等于零(zero)。箭矢数量又是无限(infinite)。我觉得招式名称有点难念,就擅自把它取名为『Zero infinite』了。
  而老爸在与茉斩交手的时候,看来有使用过那招。
  然后被茉斩偷学走了。
  既然是善于使用剑指的可鹉韦的姊姊——茉斩想必也会使用同样的招式,手指拥有刚样的力量。而她把那力量利用在矢指上,使那招进化为射程和威力等同于手枪的弹指了。
  然后故意在我面前秀给我看。
  以形式上来讲,她刚才用那空气子弹首先攻击的对象也是我。
  而现在——她也只有动手指——不发出开枪声……
  三发不可知子弹朝我、妖刕与武藤飞来了。
  不过我有办法察觉那子弹的存在。透过明白招式的真面目之后把注意力集中在爆发模式的听觉上。
  我能知道子弹的位置。用沙漠之鹰的三连射应对——
  藉由请平贺同学改造的连射功能,老爸的遗物——沙漠之鹰喷出地狱之火。睽违了十一年的反攻,现在由儿子代替父亲执行。让愤怒乘着子弹射出。
  ——啪、啪、啪——
  那是至今为止最安静的一次弹子戏法。
  宛如气球炸开般,三发空气子弹当场消散,没能击中我们。
  点50AE弹也同时大幅改变弹道,飞往一瞬间看向我手上这把枪的茉斩。
  但毕竟是对较难察觉精确位置的子弹使用的弹子戏法,导致其中两发没能击中目标。不过剩下的一发——
  ——『啪!』一声命中了茉斩的手。『我已经看穿你的把戏』的讯息,想必有传达给她知道了吧。虽然因为迎击过空气子弹,让中弹威力大幅减了——不过茉斩往下垂放的左手还是被用力荡向后方,连带扯动她的身体,让她像陀螺一样转了半圈。
  「——啊……!」
  茉斩反射性地发出小小的惨叫——
  但我现在没时间舒服享受那声音。
  小艇渐渐逼近NDD。而NDD距离首相的船只剩五十公尺——!就在这时……
  「——大炸牙——」
  已经从小艇跳到NDD正上方的妖刕,把左右展开的双刀如摆动翅膀般用力挥舞。他以前对我使出的炸牙只用了一把刀,但这次是双刀版……
  ——磅唰唰唰唰唰唰唰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从刀身放出的冲击波让海水宛如被炮弹击中似地炸飞起来。
  我把握着沙漠之鹰的手臂穿进像巨大皇冠般溅起的水墙——瞄准即使海面被刨起也依然在水面下方一公尺处的NDD——用左手抓着几乎快要翻覆的小艇边缘,将剩下的子弹全部射出……!
  ——磅磅磅磅!沙漠之鹰发射子弹。
  锵锵锵锵!隔着海水传来四发命中声响。
  ——怎样……?
  「嘿啊……!」
  武藤转舵向左,让小艇从逼近眼前的首相游艇右尾端惊险通过。
  ——至于NDD的命中声——
  心脏仿佛要停止的几秒间。
  ——没有听到命中声。
  接着——我看到了,在首相游艇的左舷方向。
  ……航迹转朝斜下方的NDD……缓缓消失到海中。
  我想它恐怕是紧贴船底、只相隔几公分的距离与游艇交叉而过后——沉向这片海域的底部,也就是水深超过五百公尺的东京湾海底。
  这下NDD毫无威胁性了。它的触发引信已经没东西可以撞击。
  而且不知火也说过,那玩意不是对潜艇用武器,所以十大气压就会被压毁,停止机能。
  换言之,它只要沉到大约一百公尺深的海下,便会化为破铜烂铁。就好像因为激怒了海神而被捏烂了一样。没错,那种兵器的下场就应该这样。
  「……妖刕掉进海中啦!」
  武藤这时大叫一声。
  我虽然看到富山首相一家人因为发现有小艇差点冲撞自己的船而跑到窗边一探究竟——不过他们的游艇并没有改变航线和速度,就这样离开了这片海域。打扰了你们的派对,真是不好意思啦。
  武藤接着立刻让小艇调头,回到妖刕掉落的黑暗海面。
  在那里可以看到茉斩的小艇已经无人搭乘而停止动作,随波摇荡……
  到处看不到茉斩的踪影。让她逃掉了。
  不过现在——
  (……妖刕……!)
  先救人要紧。那家伙的头部严重受伤了,而且那超人般的力量也无法长时间维持。但是在这样一片漆黑的海上……
  我着急地寻找他的身影,可是都找不到。
  就在我和武藤凝神找寻四周过了一段时间后……
  ——铃铃!铃铃!铃铃——
  我的耳朵听到从海中传来铃铛般的声响……
  这声音,我有印象。是以前我在比利时被妖刕用刀背掐起脖子的时候听过的声音。不过现在的声音听起来节奏稍微比较快就是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眼睛看到了。
  在茉斩的小艇边缘,有一道红色的光芒。
  「……妖刕!」
  那是把刀收到背后并抓着小艇边缘的妖刕,右眼发出的光。
  于是武藤把我们的小艇靠过去,我把妖刕拉上来后……
  似乎是从妖刕的刀发出的那宛如警告声的声音也停止了。
  「……茉斩逃进海中了。我虽然想追上去,可是时间已经到了……」
  即使是强如妖刕,现在也疲惫地瘫坐在小艇上。
  把宛如连衣帽的口罩拉下来,用力深呼吸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少年。
  「别管那么多了,你先调整呼吸吧。」
  我说着,让妖刕休息。
  虽然没能抓到茉斩的确很遗憾,不过——
  她的暴虐行动被我们阻止了。没有死任何一个人。
  「……」
  我接着……跳到靠在一旁的茉斩那艘小艇上。
  打算趁爆发模式还没解除之前,多少调查一下这里。
  然而,茉斩也没蠢到会留下什么线索。她看来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在小艇上。照这样看来,恐怕连一枚指纹都没有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
  找到了。因为刚才子弹有击中,所以我猜想搞不好可以找到的东西。
  刚才我虽然靠弹子戏法击中了茉斩的手,不过……
  爆发模式下的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对女性太残忍,即便对手是父亲的仇人也一样。
  因此我击中的是她手上的指环。
  而现在,那指环变形掉落在小艇上。
  于是我捡起那枚像大学毕业戒指的大型戒指,在月光下仔细观察……
  虽然被沙漠之鹰的子弹击中变形而难以判读,不过可以发现上面刻有文字。是以一个大大的『N』为中心的文字列。
  两排N开头的文字列以上下颠倒的形式沿着戒指外圈朝左右分开。
  N...a...u...——Nautilus...?N...e...——Nemo...?

  不知道是凑巧响起的,还是因为总算接到联络的关系……从远方传来首相的游艇仿佛在表达感谢之意的汽笛声。
  我们回到不知火的游艇后,和似乎现在才总算解除待命指令而匆匆赶来的海上保安厅巡视艇擦肩而过……离开了春雾。
  被云雀喂水喝的可鹉韦,大概是因为即便只有短时间但还是连结到六档而留下的后遗症——等我们回到了码头,他依然脚步不稳。
  于是不知火搀扶着可鹉韦,准备让他坐进一辆日产Cedric的时候……
  「……今晚这场骚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啦?」
  从游艇下了船的云雀又重新对我如此询问。
  因为云雀而进入的爆发模式还剩下一点点的我,想说反正一堆事情都已经泄露光光,无从挽回了,只好有点将错就错地说道:
  「一个女人和五个男人的这趟游船,够刺激了吧?上次去AEON的时候我只会讲些无趣的话题,但看来我是个比起聊天更擅长于行动的类型。这次有没有稍微弥补到上次的失败了?我想应该有提供给你不错的新闻材料吧。」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写成报导嘛!你又不让我拍照片。要是光写一堆臆测文章,我也只会被总编辑臭骂一顿呀。」
  结果是我先被云雀臭骂一顿了。
  「所以说……我要继续采访。」
  云雀接着不知道为什么脸红起来,这么说道。
  「采访谁?」
  我明知答案却装酷地回问她后——
  「就是你,远山金次。你究竟是什么人物?」
  记者小姐的双眼如此回应了我。
  那是我最常被人询问,但连我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清楚的问题呢。
  「我只是个高中生啦。」
  虽然我因为今晚既不是隶属东京武侦高中,也不是美滨外语高中或罗马武侦高中的学生,所以往常的招牌回答也变得有点模糊不清就是了。
  「你虽然是个武侦,但不是那样的归类可以完全形容的男人。你肯定是更巨大的人物。」
  「那样说太过奖了。」
  「还有,今晚的你……和上次我在AEON采访的你不一样。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本性?」
  「我也不是在隐瞒啦。不过,你比较喜欢哪一个我?」
  「像那样动不动就模糊焦点,对记者只会造成反效果喔。因为那样会让人更想深入调查。」
  云雀仿佛要撑起她的双峰般交抱手臂,对含糊带过问题的我表现出继续追问的态度。
  很好,既然这样——
  「好啊,那你就追着我到天涯海角,继续采访我吧。这样我也比较安心。」
  「安心……安心什么?」
  「那样一来,云雀你就会盯着我不放了。你的工作场所,就是我身边……」
  我靠到云雀眼前——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注视她的眼睛。
  毕竟这女孩是个对强硬态度没抵抗力的胆小鸟儿嘛。
  「换言之,你是专属于我的记者。云雀,你就用你一辈子的时间——试着来解开我远山金次的所有谜团吧?」
  我甚至用上呼荡……也就是一种催眠术,如此诱导云雀……一方面是为了让她不要去采访可鹉韦、不知火、武藤和妖刕那些人。
  「你、你在讲什么嘛,简、简直像什么独占欲望一酿……」
  即便是讨厌男性的云雀,被爆发模式的我逼近到眼前也一样遭到攻陷了。
  虽然眼神依然挑衅,嘴巴却很老实,而且还吃螺丝呢。
  「知道了吗?云雀,你是我的。」
  「……知、知道了……」
  「不可以去采访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呜、嗯。」
  云雀紧紧闭上眼睛,满脸通红地不断点头……
  哈哈哈。这女孩应该已经没问题了。就算她想继续调查,也只会追着我跑。
  我如此判断后……
  「……好啦,我的记者小姐,你差不多该回去啰。接下来是我们男生聚会的时间。」
  看了一下手表确认电车还有在跑,于是抓住云雀的肩膀……
  让她转过身子,并轻轻推她的背。
  云雀只不过是身体稍微被我触碰而已,就当场抖了一下。真是可爱。
  「……」
  她红着脸转回头瞪我一眼后——
  又重新把脸背过去,一步一步离开了。
  (……)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同时把注意力放到可鹉韦身上。
  毕竟云雀她看到了。即使没办法写成报导,但她还是看到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包括可鹉韦如果被公诸于世会很不妙的真实身分,也被云雀看到了某种程度。
  对于这种状况,可鹉韦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判断?
  只会目送云雀离开吗?还是会在这里把她抹消掉?
  可鹉韦现在虽然脚步不稳,但意识还很清楚。我刚才的确是故意要让他看到,而他也没有坐进车内,从头到尾看到了我和云雀的互动。好啦,看他会怎么做吧。
  就在这时……
  从我们的方向,有一把枪瞄准了云雀的背部。
  SOCOM。
  ——是不知火的枪。
  他依旧表情一派轻松地代替可鹉韦射杀云雀……的前一刻。
  一只手从旁抓住手枪滑套,制止了射击。
  「……」
  是可鹉韦……
  阻止了不知火射杀云雀。
  即时可鹉韦现在很虚弱,但知道他手指很有力气的不知火,明白自己无法开枪后——把手指从扳机上松开,然后笑着耸耸肩膀。
  云雀的身影就这样离开了航海训练所专用码头,消失在晴海码头公园——
  搞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看到刚才这一连串状况的武藤,这时打了一个大呵欠。
  「……可鹉韦,谢谢你。我认为你的判断很英明。」
  我对于没有杀掉云雀的事情,向准备坐进日产Cedric的可鹉韦如此道谢。
  「把那种像定时炸弹一样的人放走,我倒是觉得根本是笨蛋才会做的事情……」
  看起来状况很差的可鹉韦轻轻笑了一下。
  感觉像在嘲笑自己似的。
  「不过……因为远山学长上次讲过,所以我试着变笨了。」
  ……可鹉韦。
  我认为那样很好喔。偶尔变得像笨蛋一样,做出怎么想都没有好处——但是也让自己不会后悔的决断,其实也不坏吧?
  「另外,刚才我那是答谢。因为学长们今晚助了我一臂之力……」
  慢慢坐进车后座的可鹉韦意识朦胧,感觉随时都要昏过去。
  因为在茉斩的攻击下使用到六档造成的自灭。这下应该需要住院治疗了吧。
  「……还有,关于学长没有杀掉茉斩……」
  可鹉韦朝着我的背微微颤抖。
  我明白他之所以讲到一半顿住,是因为立场上他不能说『谢谢』的关系。于是……
  「够了,你别再讲啦。我偶尔也会和我大哥互斗,所以能感同身受。咱们各自都有个让人头痛的兄姊呢。」
  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坐进车内。
  他果然——心里是很难受的。
  对于必须和即使变成了不法之徒,但还是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姊姊互相厮杀的事情。
  可鹉韦会那样强硬地宣言自己要杀掉茉斩,也是出于这份心情的反动。
  他表面上是对我说,但实际上是讲给自己听。告诉自己不那么做不行。
  当然,以后或许又会跟茉斩交手。但到时候——至少我还是不会杀她。再怎么说我的目的都是逮捕她。要不然无论老爸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他肯定都会基于自己秉持的主义痛殴我一顿的。而且还有武侦法第九条嘛。
  「可鹉韦,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很快就要到义大利去——所以暂时要分开一段时间啦。」
  「呃……请问我可以跟学长通电子邮件吗?看到今天的远山学长……让我又想到了新的小说情节……」
  「那当然。」
  那真是让人高兴的一句话。
  因为他要继续写小说,就代表他会继续活下去的意思。
  虽然他的小说老实讲很复杂难懂,读起来很累人——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今天作者和读者都活下来了。只要有人写有人读,小说就会继续下去。
  你就继续写吧,可鹉韦。毕竟这就像是你我都会继续活下去的约定。
  可鹉韦露出一脸安心的表情,把背部深深靠到Cedric的车后座——
  「……各位民间的、热心人士……今日感谢、大家的协助……」
  虚弱地对我和武藤敬礼后——便沉睡了。
  「我把可鹉韦载到位于中野的警察医院去。他今晚似乎提升得有点过头了。」
  关上车后门的不知火如此说着,并准备坐进驾驶座。于是……
  「喂,不知火,你刚才……」
  我把他叫住了。
  「那个打算射杀云雀的表现,是故意的吧?为了测试可鹉韦。」
  「唉呦,被发现啦?远山同学的直觉变强了呢。」
  就在不知火露出苦笑的时候……
  「连我都看出来啦。唉呀,毕竟我和你们也认识得够久了。」
  似乎一直在憋笑的武藤也总算解禁,笑了出来。
  不知火有点害臊地摇摇头……
  「不过我真是惊讶。没想到个性复杂的可鹉韦竟然会对远山同学敞开心防到那种程度。原来你在同性之间也很受欢迎呢,远山同学。」
  「小心我扁你。」
  最后跟我如此对话后,他笑着坐进车内。
  在如今前公安零课也成为其中一部分的东京地检特搜部……
  像可鹉韦他们这样的职员们每天都在奋斗着。就像过去的老爸一样。
  (……老爸。)
  我摸着今晚保护了大家的沙漠之鹰——心中不禁如此想着。
  ——今天即将结束。
  到了明天,我就要飞往义大利。为了走我的路。至于这个国家,就交给那群人吧。
 楼主| 发表于 2017-4-8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7-4-8 17:41 编辑

Go For The NEXT!!! 伊·U同学会

  一方面因为爆发模式的后遗症,我晚上在妖刕家熟睡了一场。
  隔天早上—大家围着矮桌享用鵺做的早餐时,我顺便瞄了一下妖刕在看的报纸,发现春雾的事件没有被报导出来。看来又是自从在横滨与弗拉德的战斗后已经见怪不怪的情报封锁吧。
  但比起那更让我在意的是,妖刕和鵺似乎在昨天半夜打包了搬家行李。
  感觉他们并不是打算跟着我去武侦留学的样子,也就是说等我以后回国时又得去找新的住处才行了。
  「感谢你们这段日子来的照顾啦。以前害我被杀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
  我姑且如此道谢后……
  「……」
  妖刕却默不吭声。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这么冷淡啊。
  或者说……我甚至有种他忽然变得避开与我交流的感觉。
  不过妖刕这种让人搞不懂的个性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于是我拖着从二手商店买来的小型旅行箱——
  「掰啦。」
  走出这间破破烂烂、采光又差的公寓,来到杂乱无章的锦系町小巷。
  「再会。」
  「再会喔。」
  到最后他们至少有跟我道别了。
  虽然我希望得到的回应是「掰啦」,但他们却是用「再会」这种感觉以后会再见到面的讲法。

  从锦系町到成田机场的路上,我搭乘的不是需要额外加收特急费用的NEX,而是AIRPORT成田列车。
  虽然昨晚的事件应该可以用武侦的身分向检察机关索取酬劳,而武藤也的确提出了相当高额的费用……但毕竟出钱的人也会出嘴,我很怕前零课的家伙会提出「咱们会付钱所以你过来吧」这种通往地狱之路的邀请,所以就没寄请款单了。
  (就是因为我老是这样,才会永远都是缺金的金次啊……)
  我呆望着车窗外渐渐进入乡下——樱花树上的花也已经彻底凋谢——的风景,坐在
  假期结束而显得比较空的车厢中默默沉思。
  昨晚,对卒的头疼症状……并没有发生。或许是天然的爆发模式比较不会引起发作吧。
  话虽如此,克服对卒依然是我当前的大课题。与此有关联性的老爸相关情报我也必须继续收集。而情报来源有『茉斩』这条危险的路,以及『武装检察官』这条困难的路。两边走起来都很累人,但我也不得不面对。毕竟这攸关我自己的性命。
  要走茉斩这条线就需要武侦的身分,要走武检这条路则是需要继续升学。
  如果要满足两边的条件,管他是要到国外还是怎样,我都必须继续当个武侦高中生。虽然我现在还是二年级,但上一个二年级的时候因为亚莉亚的关系闯过不少祸,让我在国内已经没有可以就读的武侦高中了。
  (我本来对「留学」的印象应该是更光荣的说……)
  没想到也有像我这种危险边缘的人物宛如要逃亡海外的形式呢。
  ……去年这时候,白雪在葛西临海公园的人工海滨提出的预言……
  『小金会从目前在的地方消失。』
  这次是真的被她说中啦。我现在别说是从东京了,甚至准备要从日本消失啊。
  真希望别再让我到更遥远的地方去了。像是阴间之类的。

  在终点站——成田机场下车后,时间来到早上十点。距离班机起飞还有两小时。
  虽然我很想去吃个今后大概一段时间内部吃不到的寿司,但无奈我没那个钱。
  就算义大利航空的价格算是比较便宜,这次的机票费用终究还是让我的荷包几乎见底了。就在今天早上,我连手机都被停掉啦。
  为了接下来将长达十三小时的航程——我在到处可以看到欧美人士的第一航厦北翼找到的饮水机打算先灌饱肚子。据说在遇上饥荒的时候,农民似乎会靠喝水撑过饥饿的样子。不过,嗯……?
  (……总觉得这个水闻起来莫名有股香气。像栀子花一样……)
  就在我一边闻着味道,一边拚命灌水的时候……
  「金次你喔,是穷到只能喝水了吗?喝那么多生水会搞坏肚子喔?」
  呜哇!出现啦!香气的发生源头就在我身边!
  是亚莉亚。
  难道她因为打不通我的电话,就跑到机场来堵我了吗?
  「吵、吵死了,我只是对美味的日本水感到依依不舍而已啦。」
  我对像个小学生一样在饮水机旁踮起脚跟的亚莉亚如此逞强说道后……
  发现在她背后还有交抱着双手的贞德。
  另外,想必是把我要前往义大利的情报透过金女泄漏出去的丽莎,也笑咪咪地站在那里。
  虽然大家身上都穿水手服,看起来很统一,不过这英法荷三人组还真是奇怪的组合。
  ……话说……丽莎好像还提着一个行李箱的样子?就是以前她到伦敦时我也看过的那个格纹大行李箱。
  「什么日本水,不就是自来水吗?言归正传,听说你准备要去罗马武侦高中留学是吧?也不跟身为学姊的我报备一声。」
  「太阳为什么会升起?月亮为什么会发光?既然好歹是个武侦,就别什么事情都等人报告,也请自己调查一下吧,学姊。」
  我用刚认识时亚莉亚说过的台词回敬她之后……
  「……唉呀,基于一些原因,我必须暂时离开日本,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了。不过要是你遇上什么问题就跟我讲一声吧。我会尽量帮忙,但是要收钱。」
  「一些原因,是女人吗?」
  「才不是啦!」
  虽然我内心的确在欢呼,这下终于可以从又是武侦又是黑道又是记者的一群恐怖女人手中逃出去就是了啦。
  「我看八成是因为你留级了没脸见学弟妹,所以要逃亡到国外去对吧?唉呀,等校外旅行的时候,我会再过去确认你有没有在那边又调戏女人啦——白雪和理子也说她们会去。」
  呃……那样不就是巴斯克维尔小队要在罗马会合,让我还没被对卒搞死前就先胃溃疡挂掉了吗?啊,不过蕾姬不在所以不算全员凑齐吧。毕竟那家伙好像在瑞士接了什么其他工作的样子。
  「而且我刚好也有事情要过去义大利……或者应该说是去梵蒂冈一趟。」
  「什么事情啦?难道你要从新教徒改信为天主教徒吗?」
  「反正你应该也很闲,就帮忙去调查一下吧。英国的——」
  「你要出多少钱?」
  「——私藏财产最近发现遭窃了。英国为了预防经济萧条或战争爆发等紧急状况,把二战结束时从轴心国手中接收的一七二吨黄金保管在南安普敦,可是却忽然消失了。而且恐怕是从很早之前就消失的。毕竟那数量很庞大,应该不是想藏就能藏才对,但目前MI5跟MI6都查不出来究竟被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要出多少钱?」
  「给我认真听啦!我开你洞喔!」
  碰!亚莉亚一边的马尾变成握拳的形状朝我揍过来了。
  出现啦,超能力拳击!而且不是洛嘉式的那种念力隐形拳,而是物理性殴打。这个亚莉亚式有够痛的。她的念力头发简直跟理子的一样力气惊人啊……!
  「这可是女王陛下向我和梅露爱特下达的敕命喔?现在英国正渐渐面临史无前例的经济萧条,要是找不到那些黄金导致财政破产,整个欧洲搞不好就会崩坏了呀。」
  「什么崩坏,要说经济萧条,日本现在也是一样,但还不是过得跟以前几乎没什么变?」
  「哈啰哈啰~?脑袋瓜先生在家吗~?还是说根本没住在这里~?」
  咚咚!这次亚莉亚换用另一边的马尾敲我的头,或者说是在殴打了。
  「英国可是背负着欧盟命运的领导国喔?要是不动用私藏财产撑过这场困局,整个国内情势都会变得不安。到时候……虽然这是梅露爱特的推理,但英国搞不好就要祭出脱离欧盟的大刀啦。」
  英国要脱离欧盟~~?不可能不可能。我看梅露爱特是窝在家里太久,让她原本就有点奇怪的脑袋变得更奇怪了吧?那种事情……
  「要是变成那样,可能就会有其他国家陆续退出,进而导致欧盟,也就是整个欧洲的崩坏呀。」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不。
  这个话题。这类的话题。
  刚好我在最近也听说过啊。
  「我爸爸在贵族院有说过——而我也认为,现在的世界不应该再像冷战时期那样透过核武抑制力,而是要透过和睦政策的经济抑制力防止战争爆发。欧盟就是走在这个思想的最前端,藉由缓和国境限制、统一货币、增强关系与互助合作,一路维持和平到今天的。」
  明明英国就是没有统一货币的特例国家,亚莉亚还讲着这些大局性的发言。不过——
  确实,两度成为世界大战引爆点的二十世纪欧洲……就是太过度施行自国优先的政策了。基于『只要自己国家好就好』的想法,当遭遇经济瓶颈的时候就扩充军备,靠战争手段从邻近国家夺取资源或经济圈。不断反覆这样的行为。
  而欧洲联盟就是根据战后反省中得出的理念所建立的地区统合体。
  但现在——
  「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不过总觉得有某种力量想要把这股和睦与共存的潮流退回到孤立与对立。曾祖父也有寄信来,暗示了那样一个组织的存在。」
  ——有迹象显示欧盟正受到某种存在的威胁。
  那群人企图让世界的文明往后退一步。
  让国与国之间放弃合作,回到互争利益的时代。也就是像二十世纪那样的大战时代。
  到这边,我心中也有个底了。那就是——
  「『N』吗?」
  「……你怎么会知道?」
  听到我小声呢喃,亚莉亚顿时睁大她的红紫色眼睛。
  虽然有点偶然……但看来我们都在调查同样的对象。
  不对,这肯定不是什么偶然,基于某种目的想要让世界回到过去的组织,开始伸出了它的利爪。而现在,全世界都渐渐察觉了这件事。包括我也是,亚莉亚也是。
  然后……茉斩就是那个组织的一员。
  富山总理是个稀世的和睦主义者,抱持着『只要对每个国家都发挥友爱精神和睦相处,世界就会和平。』这种和平白痴的主张。
  虽然那是缺乏现实感的外交想法,不过确实与N的思想完全背道而驰。所以N才会利用对日本政府怀抱仇恨的茉斩,企图暗杀总理吗……?没有进入爆发模式的脑袋只能得出模糊的想法,但我总觉得一切好像都串起来了。
  「既然你知道就好讲了。那群人很巧妙地隐藏踪迹,一点一滴在侵蚀整个世界。但是,我要用这个逼他们现身,然后阻止他们。黄金也要夺回来。要是他们敢偷用,就开他们洞。明白了吗?」
  亚莉亚说着,用双手拍拍裙子侧面——底下的双枪。
  虽然动作是很可爱,但真是暴力啊。刚才的和平主张到哪去了?
  「了解。刚好我也跟那群家伙有过一场恩怨。不过在这地方不太好讲,关于内容你就去问不知火吧。」
  讲着讲着,班机起飞的时间就快到了,于是我接着……
  「然后呢,贞德,你是为了来送机才follow me的吗?」
  对大概是因为我和亚莉亚讲太久而表情有点不高兴的贞德如此问道。
  「不是,我是来送信的。」
  银冰魔女用有点冰冷的动作递到我手中、温度也有点冰冷的信封上……
  在封口处写『Reunion』的字样……我记得好像是『团圆聚会』的意思吧?
  另外还压有汉字的『伊』被马蹄形的『U』围绕的——伊·U的封口蜡。
  「这是啥?」
  「你看不懂字吗,远山?那是伊·U同学会的招待信。由夏洛克主办,目前正在寄信通知大家。」
  「哦~这么说来伊·U有点像是一所学校,原来还会举办同学会啊?如果你到时候见到卡羯或佩特拉,要好好相处喔?」
  我说着,打算把贞德的信交还给她。可是……
  「那是给你的招待信。因为你的住处不定,所以才由我负责转交的。」
  ……嗯?
  「喂!为什么连我都被算进伊·U的成员了!」
  「我听说你有搭乘过喔。从伦敦到东京。和亚莉亚相亲相爱,一边念书一边旅游。至于有没有同床共寝,看在骑士的仁慈心上我就不问你了。」
  贞德说着莫名有点尖酸的奇怪发言,把信推回我面前。
  「记得按照信上指定的日期和地点,穿正式服装出席。夏洛克似乎会开着伊·U到世界各地把大家集合起来的样子。」
  我才不想出席那么恐怖的聚会。要是弗拉德逃狱穿着晚礼服跑来要怎么办啦?我

是不知道有没有他穿得下的晚礼服就是了。
  唉呀……照夏洛克的个性,肯定不可能只是想把这些人聚集起来办什么交流派对。我想他应该有什么企图,必须好好调查清楚。让我胃痛的课题又增加一项啦。
  接着,因为我不想面对而留到最后、当前最让我胃痛的问题人物——
  「丽莎又是搞什么?提着旅行箱是打算趁着春天到哪里去郊游吗?」
  「唉呦,主人也真是的。呵呵呵。我是来陪您去留学呀。」
  ……果然是这样……伙食花费要增加啦……
  话说丽莎,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现在连自己的伙食费都有问题啊?
  「丽莎,你要好好盯着这东西,别让他到了罗马死在路边啰?」
  「我明白了。」
  听到亚莉亚用『这东西』称呼我并如此命令后,丽莎很有礼貌、很端庄地微微捏起裙摆回了一个女仆式敬礼。她是知道既然是亚莉亚的命令我就没办法赶走她才这么做的吧?这女孩脑筋真聪明。
  ……不过丽莎的确是个便利角色,尤其在欧洲生活上相当有用。这点在上次伦敦的贫穷生活中就已经证明过了。万一真的遇上经济困难,也可以让她去工作赚钱养我。我就带她一起去吧。毕竟要是我反抗,我也很怕亚莉亚的雷射啊。

  穷到甚至传出过并购案的义大利航空做事非常随便,经济舱的毛毯数量准备不够……结果似乎被认为是情侣的我和丽莎两人只领到一条毛毯。
  顺道一提,丽莎买的机票明明是别处的座位,她却和空姐交涉,希望移动到我旁边的空位——也就是位于机舱最后面只有两张椅子并在一起的座位。而义大利航空也真的很随便,居然简简单单就同意她移动位置,害我的座位变挤了。
  身材像模特儿一样好的空姐甚至对我们抛了个媚眼,用动作表示因为我们这一排只有两个座位——就当作是毛毯准备不足的补偿,稍微一点亲密的行为她可以装作没看到喔?之类的意思。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喔。
  在春天阳光下飞机渐渐加速,从成田机场的跑道起飞……
  ……渐渐越离越远。
  外语高中、武侦高中、日本……往下方、往后方远去。
  机身转向,安全带指示灯熄灭后——虽然有提供飞机餐,但只是涂了比萨酱的穷酸面包而已。不过感到空腹的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用餐过后,机舱内便熄灯进入睡眠环境。
  看来是因为考虑到时差的关系,才刚起飞大约一小时就促使旅客准备就寝了。
  「主人,请盖毯子。」
  体贴的丽莎打算把毛毯给我一个人盖,可是或许因为空调状况不好的关系,机舱内稍嫌寒冷又干燥。要是一抵达目的地丽莎就感冒也很可怜,但换成我搞坏身子又很伤脑筋,于是……
  「那样你不就没东西盖了。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办法盖好,不过你还是分一半过去吧。」
  在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把毛毯分一半给丽莎……可是长度不够,因此又在不得已之下,只好把座位中间的扶手扳起来,坐近一点。
  就这样,我们两人勉强都可以盖到毛毯了。
  然而这个『两人一起盖毛毯』的行为不知道该说是果然还是怎样,我又大自爆啦。
  「主、主人……这、这怎么可以?请问这是要丽莎在飞机上服侍您吗?」
  总觉得丽莎好像曲解成什么奇怪的意思了。
  她的眼神变得闪闪发亮,在毛毯底下用发烫的手触摸我的胸膛。
  「什、什么服侍,我只是要睡觉啦。你在想什么?拜托你够了,别脸红啊!等等、喂!你在摸哪里!不要碰我的身体!」
  「毕竟机上还有其他乘客,而且不能弄脏椅子,能做的事情应该很有限……不过丽莎会想办法让主人满意的。丽莎会努力想、努力服侍的……」
  「你什么都别想啦!给我睡觉……!」
  看到我和丽莎用毛毯盖着身体在底下乱动的样子,似乎听不懂日文的空姐顿时露出一脸『呀~~』的表情。话说你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兴奋啦?难道你有盯着别人看的癖好吗?太低级了吧。
  就在这时……

  「Mooi,丽莎想到了。」
  「不要想啦!」
  「主人……请您稍微注意一下,不要发出声音喔。」
  紧贴在我的胸口上,从毛毯底下露出女仆发箍和脸部的丽莎,在她看起来很柔润的嘴唇前竖起白皙的手指,比出『嘘~』的手势。
  接着「沙沙沙」地把头钻进毛毯底下。而且因为是最后一排的座位,就毫不客气地把椅背放下去了。
  结果我就在两张椅子并在一起的座位上变成宛如什么国王的坐姿。
  「嗯……主人……」
  在毛毯下——丽莎趴到我的肚子上,呈现擒抱姿势。喂!我就说你的手啊!把你的手移开!不要用奇怪的手部动作抚摸我的身体……!
  「——吼啊!」
  虽然对闪亮着眼睛看着我们的空姐,以及在前面座位欣赏着机上电影的义大利人老夫妻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丽莎大喝一声,掀开毛毯。
  「!」
  结果趴在我腹部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的丽莎顿时抬头望向我——一副「啊啊,怎么这样……就算是丽莎……这样也会犹豫呀。」的样子,用手遮住她的脸。
  但她还是从指缝间露出翠玉色的眼睛看着我——
  「请问主人……想要不盖毛毯做吗?丽莎、丽莎、只要是主人的命令……」
  ——真是个不会放弃的女孩啊。或许这代表她对我的忠诚心很高吧。身为她的主人,我是又高兴又感到抱歉。
  「既然这样,我就命令你吧。」
  「啊、是……」
  「现在开始,我打算临时抱佛脚学习一下义大利文。不过我搞不好到中途会变得人不舒服,所以你在旁边看着我。」
  「呃、是……?学习……?」
  「没错,自习。」
  我说着,把难得脑袋快要过热的丽莎抱起来——将她淡金色的秀发梳整齐。
  然后自己把身体弯向前方,摆出罗丹『沉思者』的姿势。
  因为丽莎小妹妹的空中事件而进入了爆发模式的我,透过座位前方的个人荧幕确认了一下飞行状况。嗯,已经离开日本领空,来到公海上空了。
  好啦,一切条件准备完成——
  (——猾经。)
  就来为我在美滨外语高中学过的义大利文来个总复习吧。
  我从第一堂课的内容开始仔细回想,固定记忆。一句一句,细心但快速。因为另外也会大量复习到黑手党电影的台词,所以讲话方式应该难免会变得像黑道一样。在这点上也只能妥协了。
  无视于看到我陷入沉思而呆住的丽莎……以及露出一脸『呿!』的表情的空姐……我让爆发模式的大脑全速运转。不过……
  这次也没有引起头痛。连续第二次了。看来天然的爆发模式果然比较不容易引发对卒的样子。这点我也靠猾经的记忆力好好记起来吧。

  猾经结束时我们还在西伯利亚的上空,不过我因为爆发模式造成的疲惫而接着陷入熟睡了。最后把我叫醒的——是飞机着陆时产生的摇荡,以及义大利人似乎有为安全落地表示喝采的文化而在机舱内鼓掌的声音。
  因此惊醒的我望向机窗外,看到在飞机跑道的另一头,有树冠形状像香菇的义大利石松。时间大约是傍晚的明星——金星开始在靛蓝色的天空发亮的时候。
  「本班机已顺利在罗马法林明高机场降落。在机体完全停止、安全带指示灯熄灭之前,请各位乘客不要随意起身。现在当地时刻是五月十一日,晚上七点五分。天气晴,气温十九度。」
  刚才那位有点色的空姐用义大利文讲的机上广播,我现在也能听懂意思了。
  「主人,buona sera(晚安)。罗马的天空现在有一颗美丽的星星闪耀着,仿佛是在照亮主人的前途喔。」
  哦,丽莎也用义大利文向睡醒的我打招呼呢。虽然现在的我听起来会觉得她有点生硬就是了。
  不希望值得纪念的义太利第一句话是来自黑手党电影的我……
  「Ognuno di noi ha una stella da seguire.(每个人都会有一颗引导他的星星。)」
  ——于是挑选『Nuovo Cinema Paradiso(新天堂乐园)』中菲利浦·诺瓦雷的台词回应了。

  在可以闻到棕榈油香气的夜晚法林明高机场——
  我和丽莎走在乳白色地板有点脏的入境海关。
  义大利的入境海关采用的是将欧盟圈内人与以外的人分开通关的方式,因此我和持有荷兰护照的丽莎暂时分开后,进到航厦再会合。
  我似乎并没有被义大利列入危险武侦的名单中,所以这次不用扮成克罗梅德尔就能顺利入关。虽然因为工作人员不足,让海关超挤的就是了。
  话说回来,我几乎是以身无分文的状态跑来啦。
  我在出了「喀啊喀啊」作响的自动门后,立刻找到的一台粗犷的ATM用提款卡提出五十欧元……这就是我仅剩最后的钱了。
  (首先要移动到罗马武侦高中所在的市区内,然后找地方寄宿才行……)
  我事前有调查过,从机场到罗马市区内可以搭名叫「李奥纳多特快」的电车比较便宜。于是我带着一直mooi mooi称赞我会讲义大利文的丽莎,走向电车标志指示的方向。在欧洲人、非洲人、东洋人与阿拉伯人来来往往、灰尘有点多又昏暗的机场航厦中,我稍微迷了一下路……
  (……?)
  结果竟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在李奥纳多·达文西的维特鲁威人画像前。
  因为四周有一堆欧洲人的关系,我本来还以为自己是把俄罗斯系的少女看错了。但是……
  「唉呦,该不会是来接我们的吧?」
  连丽莎也有注意到,所以应该不是我认错人。话说,对方还穿着武侦高中的水手服啊。
  提着一个我猜是把拆解的德拉古诺夫装在里面的Zero Halliburton银色手提箱——的蕾姬,像一尊石像般呆呆站在那里。
  不过……
  另外一个人我倒是不太想见到面。手上提着一个我猜是把拆解的长弓装在里面的花纹手提箱……前眷属代表战士,也曾当过鬼佣兵的弓箭手。一头银色直发上虽然没戴羽毛装饰帽,不过身上穿着像日本女高中生的灰色西装式制服与格纹裙的——
  ——台风的莎拉。莎拉·汉。
  她半眯的眼睛和我对上了视线。
  既然会和蕾姬站在一起,应该可以假定她现在不是敌对立场。不过……
  更让我在意的,是仿佛被那两人夹在中间护卫的女孩子。
  她身上穿着罗马武侦高中的黑色防弹制服,所以应该是个高中生……
  但是还真小只啊。跟亚莉亚一样,甚至因为头上没有犄角,比亚莉亚更矮。
  保养得非常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的秀发——是颜色相当浓、轻飘卷曲如披风般展开在背后的金色长发。眼睛是蓝绿色,比丽莎的眼睛更蓝,比贞德的眼睛更带有绿色。是个典型的义大利人少女。
  三个人之中就只有那女孩的表情特别明显。
  或者说是一看就知道她正在不爽,感觉很恐怖。凶巴巴地站在那里。
  莎拉不知道对她小声说了什么,并伸手指向这边后——
  那女孩便「!」地发现和丽莎站在一起的我了。
  发现之后,她双眼狠狠瞪着我,把用纸包起来可以边走边吃的比萨——一口气塞进嘴巴中。
  接着又继续瞪着我,迈出她光泽闪亮的鞋子朝我走过来。
  蕾姬和莎拉则是分别跟在她左右两侧后方。
  「呃~……蕾姬,还有莎拉,好久不见啦。这女孩……是罗马武侦高中的学生吗?」
  因为似乎就是在等我的那三人走过来的关系……我用义大利文如此问道,却没有人回答我。
  取而代之地,走在中央的少女也不顾自己穿的是裙子……唰!
  「——远山!把钱还来!」
  居然冷不防朝我扑过来了!然后用双脚紧紧扣住我的身体,从上方低头看向我。用她那对跟亚莉亚一样睫毛竖立、眼角上扬的大眼睛。
  「还、还钱……?」
  「这个不起眼的男人就是远山吗!我看照片时还觉得有那~么一点帅气才会借钱给你的说!可是本人和照片根本不一样嘛!Mamma mia!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咚咚咚咚!为、为什么我要被她连续捶头啦?
  「你、你到底是谁……!」
  这女孩长相可爱,又紧贴着我的身体,而且轻飘飘的秀发还飘出浓郁的橄榄香气——是个在爆发模式的意义上很危险的女生,不过现在被她捶打成这样反而让我在别的意义上感到更危险了。
  「可恶可恶!居然借了钱也不还,这个偏离人道的猪!喏!我靠贿赂……不对,靠商量在保险公司帮你保了个生命保险,你现在立刻在上面签名然后去死!毕竟要是用杀的就会变成杀人了,所以你自杀死掉吧!死掉把钱还来!」
  咚咚咚咚!唰!啪啪啪啪!神秘的暴力美少女对我捶到一半时,忽然从她背后的黑色包包中拿出似乎是保险申请书的文件,用那文件继续拍打我。
  然后把一支钢笔强迫握到我手中——
  「给、我、签、名!虽然我很想立刻把你宰掉,但遭到他杀就没有保险金可领了,而且杀人事件要抹消起来很麻烦!偶尔还会被逮捕呀!来!你快点切腹!」
  这、这什么国家啊……!居然才刚抵达机场就被人强迫切腹自杀!
  痛!痛啊!为什么要伸手从我嘴巴里把舌头拉出来!
  「给我咬舌自尽!用力咬!快点,数到三就咬下去!你这种人死掉也是为了这世界好!」
  对于女孩这样一句话……
  「在这点上我也不否定。」
  「……」
  莎拉无情搭腔,蕾姬则是无言。话说……
  「呜、喂!蕾姬,莎拉!不要呆呆站在那边,快来阻止这家伙啊!她是你们的同伴吧!」
  「主、主人……!请快放开我主人!哇噗……!」
  丽莎虽然慌慌张张把手伸向那女孩,却被她宛如台风般乱甩的头发「啪!」一声打到脸,又退后了。
  「呜啦!都是我太笨了,居、居然期待向日本男人卖个人情或许就能交到个日本男朋友——结果把钱借给了你这种家伙!Mamma mia!」
  她、她、她到底在讲什么?借钱?
  「现在公司总部的财团跑来向当初提议借贷奖学金的我追究责任了!你说要怎么办嘛这个笨蛋!蕾姬!莎拉!要是让远山逃掉就是你们的责任!给我拿出武器!把这只借钱不还的猪狙击拘禁起来!」
  被守财奴少女大喝一声后,蕾姬和莎拉便立刻——「叽!」一声让鞋子在地上擦出声音,同样不顾自己穿的是裙子就跪下身体。然后「啪啪!」地同时打开各自的手提箱,从里面拿出狙击枪与弓箭——转眼间就组装起来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啦……!」
  拔回舌头的我又再问了一次,结果那女孩又「咚!」地赏了我一颗拳头后……
  「你好歹知道一下债权人的名字呀——我是贝瑞塔!」
  ……!
  「贝瑞塔……?」
  「身为一只猪不准讲人话!此刻开始你的发言只准用『噗~』或者『噗哼』!」
  自称贝瑞塔的少女从两侧抓住我的头,把她可爱的脸蛋彻底贴近到我面前——露出像野狼一样的犬齿,接着对我大叫:
  「我是皮埃特罗·贝瑞塔武器制造公司的社长——加布里埃勒·贝瑞塔的女儿,叫贝瑞塔·贝瑞塔!姓和名都是贝瑞塔!」
  就在这时,唰、唰……
  蕾姬把德拉古诺夫、莎拉把弓箭分别瞄准我。
  ……这、这两人……现在……原来是敌人吗!
  话说这两位狙击手的动作还真有默契啊!
  「我、我的确——是有向贝瑞塔公司借奖学金没错!但偿还时间应该是我毕业或殉学的时候吧……!」
  面对近在眼前的美少女脸蛋,我好不容易提出自己的主张。
  结果虽然发型和国籍都不一样,但人格上、体格上都酷似亚莉亚的贝瑞塔——
  为我接下来在罗马武侦高中的夸张生活大声宣告开幕了。
  「若遭到留级就要立刻全额偿还!要是无法偿还,就立刻到贝瑞塔公司无偿劳动!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呀!远山!给我去死把钱还来!要不然就是——」
  用跟亚莉亚当时同样的台词。
  「——来当我的奴隶!」

  Go For The NEXT!!!
 楼主| 发表于 2017-4-8 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夏天到啦!我今年吃了好多熊本的美味西瓜。我是赤松。

  小说『绯弹的亚莉亚』第一集是在二〇〇八年八月发售。随着这本第二十三集的发售,本系列光荣迎接八周年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愿意阅读本作品的您。
  一路来真的非常感谢您,请让笔者致上由衷的谢意。
  好啦,在八年前——撰写第一集的时候,我曾经有到海上自卫队的练习舰「鹿岛」上取材过。
  当时招待我参观的女性自卫队员给人感觉是个很可爱的优等生,以亚莉亚的角色来说就像望月萌一样。
  因为没有『强壮女战士!』那种印象,所以让我一开始有点大意。不过……
  当我询问到与远方敌舰的战斗时,萌小姐(暂称)的眼神忽然就发亮起来了。想必她就是负责那方面工作的人员吧。
  「请问现代已经没有像那种船舰与船舰从远处互相开炮的炮击战了吧?」
  「是的,已经没有了!都是使用反舰飞弹。」
  「请问那可以跟多远距离的敌舰战斗呢?」
  「即使目标在自舰的雷达范围之外,甚至水平线的另一头也没有问题。」
  萌小姐笑着比向刚好停在训练甲板上的舰载直升机……
  「我们会派出反潜直升机,扮演船舰眼睛的角色。然后从上空探查水上目标。再根据得到的位置情报发射舰对舰飞弹——」
  这时,萌小姐用力握拳……
  「击沉敌舰!」
  因为一个可爱的人口中忽然冒出这种话,让我忍不住回问了一句「击沉?」后……
  「是的,击沉敌舰!」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彻底露出帅气的女战士眼神,很勇猛地又说了一次。
  我当时被她个性骤变的模样吓到的事情先姑且摆到一边……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那种可爱与勇猛共存的感觉,给予了我描写亚莉亚时的灵感吧。

  那么期待下次,目前仍然服役中的「鹿岛」在七大洋的某处怀念故乡雪景的时候再相见。

  二〇一六年八月吉日 赤松中学


绘者后记

  ※祝贺亚莉亚第二十三集出版

  ■这次对男性角色的指定插图前所未有地多,让我在作画的同时不禁感到惊讶……希望大家喜欢!

  期待下一集再相会!
发表于 2017-4-8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大大無私分享,這集已經等好久了
发表于 2017-4-8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男主一家的技术被人学会并加强
发表于 2017-4-8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是二连发,先感谢,回头再看。
发表于 2017-4-9 06:37 | 显示全部楼层

ˊ

感謝錄入
翻譯版的一直沒消息啊
只能看台版了
发表于 2017-4-9 07:5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大收錄好快  現在這本台版出的比網譯版還快 又可以看男女主角的搞笑了
发表于 2017-4-9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连发,感谢录入组,真心没想到这小说写到现在还一点结束的意思都没有。
发表于 2017-4-9 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亚里亚上月亮之后就再也没追了,这都出到23了啊
发表于 2017-4-12 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又加了個後宮呀
今次男性插圖真多
下次應該有新角色插圖了
发表于 2017-4-12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樱庭水月 于 2017-4-12 11:01 编辑

远山三男二女……怕不是把加奈也算进去了
另外说到和福尔摩斯敌对的教授……莫里亚蒂要出场了?

发表于 2017-4-12 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看插图里面云雀的R量都不对啊还有感觉这剧情越来越扯了……
发表于 2017-4-12 22:32 | 显示全部楼层
對手的level 越來越高了這意味這作者又要瞎掰些不可思議的現象了
发表于 2017-4-18 12:4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倒是觉得远山三男二女是不是还有个隐藏人物,至于欧盟……233333
发表于 2017-4-26 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金次終於也要在義大利搞一個妻子出來了,他的後宮團職業越來越多樣化了,這次是記者下次是武器商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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