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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见文库] [羊太郎]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禁忌教典 4[台/简](插图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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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7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7 13:42 编辑

  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禁忌教典 4
  ──────────────
  作者:羊太郎
  插图:三嶋くろね
  扫图:村崎幽悠
  二扫:村崎幽悠
  录入:村崎幽悠
  校对:暗灭(幕间II~第六章)、村崎幽悠(第七章~后记)
  二校:村崎幽悠
  天使动漫:http://www.tsdm.net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TSDM和幽悠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欢迎喜欢本作的同好们转载!喜欢还请支持正版
  ──────────────

  内容简介
  理当相互理解的心,却遭到无情地撕裂。
  「......其实,我是你们的敌人。」
  「......骗、骗人......这怎么可能......」
  梨洁儿在天之智慧研究会的设计下堕入了黑暗。
  另一方面,在鬼门关前捡回一命的葛伦再次和阿尔贝特组成帝国军搭档,
  吹起反攻的号角!
  「......我们走吧。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喔,伙伴。」
  「笑话,谁跟你是伙伴了,梦话留着睡觉时再说吧。」
  他们唯一的目标是救回过去的战友与遭到囚禁的少女们!


  作者简介
  羊太郎
  目前居住在千叶县。以本作夺得第26回Fantasia大赏(富士见书房)的大赏并出道。一边当上班族,一边坚持小说创作,罹患永远的中二病,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前阵子我参加朋友的结婚典礼时,睽违多年与高中时代的恩师重逢,我向老师报告我出道成了小说家的消息,并且顺口答应他要邮寄我的着作送他当礼物。嗯,这么做不要紧吗......?在老师的认知中,「小说」八成是指芥川赏或直木赏那一类的东西吧......等到老师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封面画着穿着暴露的女孩子的书,他该怎么跟老婆和女儿说明呢......?唔~(汗)


  CONTENTS
  幕间Ⅱ 覆没在浪涛间的思念
  第六章 错综复杂的意图
  第七章 激战,背靠背的愚者与星
  第八章 Project:Revive Life
  第九章 真实,她内心的期望
  终章 我的生存意义
  后记

评分

参与人数 5轻币 +97 收起 理由
阿嚏斯特 + 11 工作辛苦
shuiyoucang + 12 工作辛苦
amakawa522 + 51 工作辛苦
a3n + 15 工作辛苦
ejjeejjjj + 8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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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3:17 | 显示全部楼层
  幕间II 覆没在浪涛间的思念
  
  
  噗咻。
  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贯穿身体的冲击。
  那道冲击震毁了所有思绪,让脑袋化作一片空白。
  从背部往右前胸刺入,感觉像冰一般的那个触感眨眼就变得火烫无比,仿佛要从内侧把身体烧焦似的——
  「……咦?」
  葛伦颤抖着嘴唇,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口。
  ——染成血红色的剑身荒谬地,从葛伦的右胸口长出了一段不短的长度。
  致命的红色以伤口为中心,迅速地侵蚀上衣。
  这画面教葛伦难以置信,也不愿去相信。
  「咳噗……」
  从喉咙深处涌出的铁味让葛伦噎住了。
  「……梨……洁儿……?」
  葛伦转过脖子,一脸茫然地看了身后的梨洁儿一眼。
  只见梨洁儿把剑刺进了葛伦的背部——她的眼眸比少了月亮照耀的夜间深海还要暗淡无光。
  「咳噗……!?嘎……这……为、为什……么……!?」
  葛伦反射性地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既然梨洁儿会拿剑刺杀他,她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没错,梨洁儿选择了背叛——不对,正确而言是重新归顺。归顺她过去所加入的那个危险组织——天之智慧研究会。
  葛伦早知道这样的危险性是存在的。梨洁儿好歹是跟天之智慧研究会有过一段不解之缘的人。梨洁儿身上被对方设下什么圈套——葛伦根本无从得知。
  即使如此。
  ……葛伦一直以来还是愿意相信她。
  虽然原因很单纯,葛伦纯粹只是想遵守和那个少女所做的约定……可是,随着和梨洁儿一同闯过无数修罗场;随着每天和她度过一起出生入死、艰苦奋战的日子……葛伦选择相信…… 梨洁儿已经是彻底属于自己这一边的人了。
  他也选择深信……纵使那个组织又想蛊惑她什么……梨洁儿也一定会继续站在自己这边。
  一厢情愿地如此希望的葛伦,后来对状况不稳定的梨洁儿动了感情。葛伦心想:或许就是像「如果我有妹妹的话……」这样的感觉吧。
  ……还是说就连这样的结果、就连让自己对她产生移情现象,也都是敌人设下的圈套的一环?
  正如阿尔贝特说的……梨洁儿早就应该『处分』掉的吗?
  难道说那才是正确的做法吗?
  ……该死的、东西。
  「……你……你难……道……!?不……可……能……吧……?」
  虽然内心深处冷静地接受了事实,可是葛伦的感性抓住一线希望,使他一边口吐鲜血一边提出质疑。
  然而——
  「……过去这段日子谢谢你。」
  梨洁儿别开沾染了葛伦鲜血的空洞眼眸,低声丢下这句话。
  那是没有转圈余地的冷酷诀别。
  葛伦用力咬牙。
  但是——
  「不过……我决定今后要为站在眼前的哥哥而活。」
  「……什么?……哥哥?」
  这时——
  身陷已无挽回可能的绝境,呈现半放弃状态的葛伦,思考忽然冻结了。
  哥哥。
  梨洁儿的口中刚才确实吐出了这两个字。
  葛伦扬起颤抖的视线往前方张望。
  只见前方有名青年。
  那名青年就是在葛伦赶来前和梨洁儿对峙的人。
  青年和梨洁儿一样有头蓝色的头发,身上穿着立领的长袍。
  他面露带着痛楚的表情注视着葛伦和梨洁儿……
  「……梨、梨……洁儿……你在……胡说什……?」
  无论如何,一定要问清楚梨洁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否则——自己就算死也会无法瞑目。
  可是——
  「…….永别了。」
  一切都为时已晚。
  梨洁儿做出了无情的宣判。
  只见她奋力挥动刺穿葛伦身体的大剑。
  「————!?」
  葛伦的视野一阵天旋地转。
  梨洁儿使出超凡的臂力,使刺穿葛伦身体的大剑像旋风一样飞转了起来——
  葛伦的身体被那股力量甩离大剑后,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
  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葛伦的身体被一股无重力感包覆。
  当对葛伦来说漫长到仿佛永恒的时间过去之后,他的身体重重摔进了海里。
  海面随之激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葛伦的身体在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
  血水从胸口的破洞迅速流失。
  身体愈来愈使不上力——
  (……惨、惨了……!快、快唱治疗的咒文……!)
  现在还赶得及。虽然流失了大半的体力,可是嘴巴还能张动。葛伦也知道在水中唱咒的技法。
  在这种极限状态唱咒保住自己一命的情况,以前葛伦也经历过好几次——
  但是——
  (糟——糟糕——)
  事到如今,葛伦这才想起他早已发动固有魔术,以自己为中心的一定范围里的所有魔术都已经遭到彻底封杀。
  (……自、自食其果……吗……)
  固有魔术【愚者世界】。
  这个名字如今对葛伦来说有如莫大的讽刺。
  他已经没有游回岸边的体力。
  即使能游回岸边,也不可能在魔术被封印的情况下,拖着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打赢梨洁儿。
  只有死路一条。
  ……渐渐沉没。
  葛伦的身体缓慢地往幽暗的海底下沉。
  不知不觉离海面已是如此遥远。即使伸长手也勾不到边。
  (怎么……可……能……我……竟然会……死在这种地方……?)
  眼看意识要消失在黑暗中时——
  一名可爱的金发少女和高傲的银发少女面孔,以及一张张自己理应没当一回事看待的班上学生的脸,就像跑马灯的画面一样在葛伦脑海逐一浮现。
  (…………抱……抱歉……)
  脑子里最后浮现出这句话后……
  葛伦就此失去了意识。
  
  
  …………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错综复杂的意图
  
  
  ——在树木茂密繁盛得仿佛群魔乱舞,幽暗而深邃的黑夜树海中。
  「那个」就像澎湃的浪涛般蜂拥而来。
  腐肉堆砌而成的人墙自四面八方向男子发动扑杀。
  一群群的死人在咒文的控制下,张牙舞爪地猛然逼近男子,试图将他也拉入死者的行列。
  面对乍看下难以与之抗衡的压倒性质量——
  「《金色的雷兽啊•在大地疾驰•于天空飞舞吧》。」
  男子若无其事似地以三节卢恩语唱完了咒文。
  刹那,魔力化成光线在大地疾驰,以男子为中心形成了五芒星法阵。
  下个瞬间,无数的雷球以螺旋的轨迹在男子四周的空间舞动,仿佛要开天辟地似地,闪电随着轰隆巨响不断自天空劈下。
  浮现的极光让视野陷入白热状态。
  碰触到雷球和闪电的死者悉数被炸到粉身碎骨,蒸发得完全不留痕迹——
  此时……
  咻——
  一股冻气在男子四周卷成漩涡,树梢开始沙沙作响。
  从树上高处观察男子的女性——艾莲娜唱起了黑魔【冰风暴】的咒文。
  然而,男子——阿尔贝特仿佛早就看穿她的行动般,以锐利的双眸捕捉到上方的艾莲娜,伸出左手对准她。
  他的手指头瞬间射出雷电。
  一道闪光劈开了森林的夜幕,直直朝着艾莲娜飞去。
  (——呜!?在这时使用延迟起动!?)
  延迟起动。一种事先唱完咒文,之后随时可以发动的高等技法。
  面对阿尔贝特以延迟起动射出的【穿孔闪电】,树上的艾莲娜被迫放弃唱到一半的【冰风暴】,从树枝纵身一跃跳到半空中——
  只见雷电掠过艾莲娜前一瞬所在的位置。
  头部朝下坠落的艾莲娜才刚松了一口气……
  阿尔贝特不介意左手射出的雷电没有命中目标,一个扭身伸出右手瞄准坠落的艾莲娜——
  (——连双重咏唱也使出来了!?)
  双重咏唱。只需唱一遍咒文,就能发动两次相同魔术,也属于高等技法。
  艾莲娜一边咂嘴一边踢了附近的树干一脚,借此改变自己坠落的轨迹。
  另一道雷光有惊而无险地从艾莲娜的耳边擦过。
  「了不起的身手……」
  艾莲娜轻轻扭动身子,像猫一样着地。
  着地的瞬间,她立刻掉头转身拔腿就跑。
  从那样子看来,她似乎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阿尔贝特的对手,所以打算先拉开距离再说。
  「——哼。」
  阿尔贝特也立刻动身镇定艾莲娜展开追逐。
  两者行进方向呈现平行,而且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两道疾风在夜晚的树海不停流窜。
  踩踏草皮的沙沙声响在黑暗中回荡。
  无数的树木如湍流般在两人之间向后流逝——
  「……嘻。」
  自认胜券在握的艾莲娜隐隐扬起了嘴角。
  操死术【死亡界线】。
  阿尔贝特的前方早已设下了线形结界的魔术陷阱。
  那条线是划分生死的死线。人世与黄泉的界线。
  凡是未经许可私自闯过那条线的人,他的生命活动都会不由分说立刻停止——
  「就是这样……再来……再来……对……继续追着我跑吧……」
  距离阿尔贝特跨过那条死线,只剩二十公尺——
  十公尺……
  五公尺……
  一公尺——
  「……咦!?」
  艾莲娜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阿尔贝特在跨过那道死线之前,冷不防停下了脚步——
  「《嘶吼吧火焰狮子》——」
  然后以一节咏唱的方式唱出了黑魔【炸裂吐息】。
  (插图)
  (……连这招都被他识破了吗?这人还真的是狠角色……)
  凝结的热能量火球在空中划出弧线,朝着苦笑的艾莲娜飞来。
  皮肤可以感受到那股致命且压倒性的热气——
  (我事前就在身上附魔了强化三属性耐性的魔术——黑魔【抗性提升】,虽然……并不怎么可靠,不过效果应该还残留着吧……好——)
  艾莲娜大胆地放弃使用反制咒文——
  「《现身吧红色兽王》——!」
  艾莲娜也唱咒射出火球,使其和迎面飞来的火球正面冲撞。
  两相冲突的火球在天空发生大爆炸。
  燃烧的大火将世界晕染成黄昏色。熊熊烈焰化成凶猛的火海,将这一带连同阿尔贝特和艾莲娜一起吞噬,进而蹂躏、愚弄——
  「……呿。《光之障壁》。」
  阿尔贝特立刻唱出反制咒文,由光之六角形排列而成的半球状魔力障壁将火焰阻隔在外。
  (有机可趁——!)
  另一方面,放任火焰燃烧自己身体的艾莲娜则露出凄厉的笑容,接着继续咏唱咒文。
  「《来呀》——《呜呼•来呀》——《来呀》——」
  当那彷佛醉茫茫似的咏唱声响彻四周的瞬间——
  「《回应•夜灵的呼唤》——《回应》——《回应》——」
  开启在半空中的门。宣泄而出的瘴气。自门内出现的无数人影。呛鼻的屍臭。更多的死者以惊人的速度陆续受到召唤,出现在阿尔贝特的四周。
  数量惊人的死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阿尔贝特团团包围——
  「《他的血肉•將抚慰汝等•滋润汝等》——《快•快•享用吧》——!」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腐肉的人墙在艾莲娜的指令咒文的控制下,再次如海啸般自四面八方涌向阿尔贝特——那压倒性的质量,彷佛要让阿尔贝特屍骨无存似的。
  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话,这种处境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即使阿尔贝特是善用一节咏唱、预唱咒文延迟起动和双重咏唱的超高等技法的高手,他也不可能一口气对付数量如此众多的敌人。
  毕竟在战场上,数量才是绝对的力量。
  ……这指的是,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话。
  「《金色的雷兽啊•在地表疾驰•于天空飞舞吧》。」
  然而,阿尔贝特却若无其事似地冷静咏唱了咒文。
  唱攻击咒文时阿尔贝特几乎都是使用一节咏唱,这是他少数会使用三节咏唱的咒文。
  咒文在死者的手快要碰到阿尔贝特前,于千钧一发之际惊险完成。
  即使面对势如排山倒海的死者,阿尔贝特的表情依旧冷酷,没有一丝动摇。眼看那锐利的指甲就快抓到自己的眼球,他还是连个眼皮也不眨。
  然后,下个瞬间——
  
  
  ——铠袖一触。
  
  
  极光与炸裂声爆发。闪光与冲击撕裂了黑暗。紫电乱舞。
  以阿尔贝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有无数电球在四周飞跃,雷电交加的范围。大发雷霆的雷神毫不留情地扫荡了团团包围住阿尔贝特的死者。
  状况演变成这种单方面屠杀的戏码,反而让人为那些遭到反扑的死者感到同情。「是吗……原来阿尔贝特大人还有这一招……」
  艾莲娜怀着彷佛在做恶梦的心情,眼睁睁看着为数众多的可爱部下毫无反击之力地被陆续歼灭。
  「真是,这人开的玩笑还真让人笑不出来啊……」
  阿尔贝特击退艾莲娜手下的死者大军所使用的无差别范围歼灭咒文,是B级军用魔术•黑魔【电浆领域】。一种比电击系的C级军用魔术【穿孔闪电】更高阶的咒文。
  理论上,军用魔术分为A、B、C一一种等级。
  A级是战术•战略等级的大魔术,具有可让天地发生异变的威力,但那并非单人咏唱的魔术。而是需要复数魔术师协力咏唱的仪式魔术。
  B和C级的军用魔术主要使用在近~远距离的魔术战。
  以一般的标准来说,能一节咏唱C级咒文就算超一流,不过如果是B级咒文,不管分成几节,只要能咏唱成功,都是众人眼中的超一流魔导士。
  可是B级军用魔术的一般咏唱节数都在七节以上。这是普通来说和同伴联手作战时鼓励使用的节数。
  B级和C级相比虽然威力高上好几个层级,可是因为咏唱节数过多破绽太大的关系,在一对一的魔术战派不上用场,此乃广为人知的常识。
  「可是这个名叫阿尔贝特的人却——」
  只用短短三节就唱出了B级军用魔术。
  三节是一对一魔术战时,公认勉强可以凑合着用的最长节数。
  虽然黑魔【电浆领域】属于难以和战友搭配,使用场合有很多限制的咒文;不过如果能将咒文咏唱缩短到三节,并且有办法运用在单挑的场合的话,情况就又另当别论了。
  结果,艾莲娜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可爱部下束手无策地被单方面屠杀。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人。」
  艾莲娜打从心底承认阿尔贝特的实力。
  「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者代号十七,《星星》阿尔贝特大人……没想到实力竟如此深不可测……」
  诸如特殊魔术或者可以趁人不备攻击的魔道具•魔导器——这种许多魔术师喜欢使用的旁门左道,阿尔贝特完全不屑一顾。
  以完美无缺的操作与准度控制经由毫不松懈的努力所锻链出来的强大魔力,快速又精准地咏唱完咒文,并且透过出神入化的状况判断力,妥当、适切地运用魔术……他的行动准则就只有这样而已。
  虽然单纯至极,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实力如假包换、毫无破绽,俨然是正统派魔术师教科书的代名词。经过这一战,艾莲娜深刻地了解到,『帝国军首席狙击手』这个头衔,对阿尔贝特来说,只不过是那身无可挑剔的魔术操作能力的副产物罢了。
  ——半晌。
  冒出熊熊烈火燃烧的林子,在地面蔓延的火海,四处轰隆作响的落雷。
  他从席卷四周的火粉和热气的中心走来。
  「你的盛情招待就到此为止了吗?」
  地狱战鬼的行进,指的或许就是像这样的画面吧。
  只见阿尔贝特以窜上天空的火舌为背景,缓缓地走向了艾莲娜。
  阿尔贝特那彷佛能射杀对手的视线,在摇曳的火影中更显锐利。
  他全身毫发无伤。不仅滴血未流,而且呼吸稳定,甚至没有弄脏身上任何一处地方。
  「你以为我不过只是个狙击手,只要逼我跟你打近距离的魔术战,就能轻易让我束手投降是吗?……看来我被彻底瞧扁了。」
  「……别说笑了。只不过是……」
  艾莲娜忍不住苦笑。
  她没有小看阿尔贝特的实力。
  也绝对没有掉以轻心。
  在安排这些圈套时,艾莲娜为了要确实致阿尔贝特于死,审慎地做了非常仔细周延的准备。
  初期条件完全是对艾莲娜有利的。
  可是阿尔贝特却轻而易举地克服了难关。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阿尔贝特大人的力量远比我想像的还要强大、激烈……嘻嘻嘻……我的身体已经从里面开始发烫、隐隐作痛……感觉好像快要坏掉了呢……」
  艾莲娜脸上挂着妖艳的笑容,搔首弄姿似地摇摆身子——
  
  
  「……你自己也是个怪物吧。」
  阿尔贝特用冷若冰霜的眼神睥睨搂着自己的身体,散发出危险吸引力的艾莲娜,不屑似地嗤之以鼻。
  「你那超强的恢复能力。看起来不像是使用了条件起动的法医咒文或者加强自我治愈能力的魔药。应该是某种更为可怕的——」
  「……………………」
  阿尔贝特提出质疑的瞬间……
  艾莲娜缄默不语,缠附在她身上的黑暗似乎变得更浓更深了。
  阿尔贝特说的没错,原本被大火吞没烧成焦黑的艾莲娜,就在和阿尔贝特交谈无关痛痒的事情时,不知不觉地痊愈了。
  类似的情况不止这一次。无论是之前在菲杰德交手的时候,还是这次的战斗,阿尔贝特的攻击咒文不只一次命中了艾莲娜。屡屡让她受到致命伤。
  刚才,阿尔贝特甚至刻意跟艾莲娜进行近身格斗,当拳头打中她脸部的同时,他直接引爆魔力,炸掉了她的头部。不是阿尔贝特自夸,他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自己杀死了她。如果是一般的对手,胜负早已分晓。
  然而——艾莲娜不管受多么严重的伤都不会流血,也不会死,只要给她一点时间,伤势就会随着从伤口冒出来的黑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女人身上的谜团不是只有这样而已。)
  阿尔贝特不动声色地瞥了四周一眼。
  那俨然是一幅地狱般的画面。
  艾莲娜召唤出来的数十个死者有的化成一团火球,有的被烧成焦炭,有的被碎屍万段,全都失去了威胁性。死者们那至今未能获得解脱的灵魂,让已经支离破碎的四肢,或者勉强还连在一起的四肢在地上蠕动着。
  再加上空气里弥漫着屍臭和肉烧焦的恶臭,眼前的场景俨然就是地狱。
  这片树海里面,现在随处可见类似这样的地狱景象。
  艾莲娜到底拥有多少死者做为自己的手下?而且,为什么她操控的死者全部都是女性?追根究底,艾莲娜召唤出来的死者数量,远远超过一般常识中死灵召唤术所能召唤的数目。当中到底是隐藏了什么样的术理。
  (她的不死之身能力,以及看似无穷尽的死者召唤术。这个谜非得查清楚不可。)当然,阿尔贝特还有杀手锏留着没用。
  不过艾莲娜应该也一样吧。
  (看来这女人不是我以前处理掉的邪门魔术师可以相提并论的。)
  魔术战技能是阿尔贝特较强,严格说来单论魔术战的实力,比艾莲娜出色的邪道魔术师也不算少见,但……阿尔贝特冷静地判断出——艾莲娜是具备了某种更可怕的秘密能力的强敌。
  「……让我继续盛情招待你吧……」
  艾莲娜阴沉地嫣然一笑。
  那副双手无力下垂,以被头发遮掩住、死气沉沉的双眼注视着阿尔贝特的模样,就好似毁坏的傀儡一般。
  而且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死者——同样全部都是女的——就像听令女王的奴隶一样,慢慢聚集在艾莲娜的身旁。
  「废话少说。快点使出你的王牌吧。」
  阿尔贝特冷冷地说道。
  「你不可能是只会一味派手下平白送死的那种程度的女人。」
  「哎呀呀……连这点都被你看穿了吗……」
  被阿尔贝特一语道破,艾莲娜先是一愣,然后愈来愈愉快似地露出妖艳的笑容。「很抱歉……面对像你这么富有魅力的男人,我希望可以全力以赴……不过,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毫不保留展现实力给我见识见识呢……是吧?阿尔贝特大人。嘻嘻嘻……」
  面对表情妖艳的艾莲娜,阿尔贝特只是保持一贯精明的态度。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J
  「呵、呵、呵呵呵……怀有秘密的女人……感觉比较有魅力不是吗?」
  艾莲娜嗤笑道。
  不管何时、什么样的场合,她脸上总是挂着那种嘲谵的笑容。
  一种彷佛让黑暗变得更加深邃,带有蛊惑性和致命性的笑容。
  (这女人……)
  疑似是天之智慧研究会一分子的不明男子,于刚刚和梨洁儿进行了接触。
  当阿尔贝特打算采取行动对付那个人的时候,艾莲娜突然向自己发动攻势。
  这个名叫艾莲娜的女人,明显是为了牵制阿尔贝特才现身的。
  所以阿尔贝特试图速战速决摆脱她的纠缠,可是受制于艾莲娜的谜之不死之身特性,宝贵的时间一分一秒不断地浪费下去。
  (…………)
  阿尔贝特一边谨慎提防艾莲娜,一边思索。
  自从艾莲娜是天之智慧研究会的魔术师身分曝光之后,帝国政府就拼了命似地对艾莲娜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展开调查,结果查出艾莲娜在天之智慧研究会是隶属内阵的高阶人士——第二团《地位》的人。
  因此艾莲娜势必非常了解组织的实际状况与内情,她所持有的情报,对在处理陷入胶着状态的抗争一事上已经失去耐性的帝国政府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能在这时活捉艾莲娜,今后帝国将能握有极大的优势来面对组织。
  (问题是……)
  阿尔贝特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名叫艾莲娜的女人是危险人物。
  艾莲娜具备了某种不是他们可以应付得来的不知名东西。
  组织的情报固然重要,可是这个女人万万招惹不得。
  因此阿尔贝特果断地下了决定。
  (我必须在这里确实地收拾她。)
  瞬间,阿尔贝特全身喷发出彷佛能让人为之冻结的杀气。
  (不能把这女人当作人看……必须将她当作是怪物——第一级威胁种来处置。)
  阿尔贝特伸出左手指着艾莲娜——
  「……!?」
  或许是感应到他那锐不可挡的杀意,脸上挂着妖艳笑容的艾莲娜表情浮现出一丝紧张——正当阿尔贝特准备咏唱从未使用过的咒文的时候。
  「————!」
  他瞧见了。
  瞧见了发动中的千里眼魔术投影在他左眼的画面。
  他先前碍于战斗中的关系无暇顾盼,所以一直没能分心注意左眼的光景。
  为了监视逃出的梨洁儿,阿尔贝特事前在东北沿岸旧开发地区防波堤上设置了魔术的千里眼——而那只眼睛投射出的,正是梨洁儿亲手杀害葛伦的光景。
  只见被梨洁儿的剑刺穿身体的葛伦随着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一转眼就遭到大浪吞噬。
  「啧……真是凄惨。」
  阿尔贝特语带焦急地咂了声嘴的同时……
  艾莲娜似乎也透过某种手段掌握了梨洁儿那边所发生的情况了。
  「……嘻嘻,可惜,看来是时候收兵了。」
  先前那阴森而妖艳的气息忽然消失了。
  艾莲娜的样貌变成跟淑女一样温柔端庄。
  而且她抓住瞬间的可趁之机咏唱了咒文。
  「——《爆》!」
  艾莲娜的身旁窜出阵阵火焰,封锁了四周的视野。
  黑魔【迅雷点火】。这是现存的魔术中能以最快最短的咒文发动的C级军用魔术,通常都用来辅助紧急撤退,而非攻击的用途上。
  即使强如阿尔贝特,在对手抓住可趁之机且使用了理论上速度最快的咒文的情况下,也完全来不及咏唱能消除三属性攻击咒文的反制咒文——
  一如所料,当火势缓和下来的时候,艾莲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灵术似乎也在她消失的同时解除的样子。剩余的死者纷纷倒下,渐渐风化回归尘土。
  这个撤退的时机实在抓得漂亮。尽管立场上互为敌人,同样值得称赞。
  「……完全被她摆了一道、吗?」
  阿尔贝特一边咒骂,一边喃喃唱咒并挥动左手。
  于是四周的火焰就像被吹熄的蠘烛一样,一下子就熄灭了。
  寂静与没有一丝杂质的黑暗重新降临在夜晚的树海。
  「不过,今后走着瞧吧……」
  阿尔贝特压抑住心中波涛汹涌的感情,冷静且冷酷地思考。
  下手杀害了葛伦的梨洁儿不晓得被跟她密会的男子灌输了什么念头,只见她在街上急速奔驰,朝着某个地方直奔而去。
  梨洁儿成了叛徒的事实,从她行凶杀了葛伦就能获得证明。
  那么,她的目标除了鲁米亚之外不会有别人。从双方的距离和梨洁儿的移动速度来推算即使现在阿尔贝特动身也绝对来不及赶上。
  鲁米亚落入梨洁儿手中只是迟早的事。
  阿尔贝特冷静地做出此番结论。
  那么,接下来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
  阿尔贝特想起艾莲娜以前曾经说过『会尽量放鲁米亚一条生路』。既然对方在这个状况下采取这种趁人之危的手段,短时间之内应该不至于会做出危害到鲁米亚性命的事情。
  「也只能这样了……」
  决定好方针的阿尔贝特为了达成目的,如一阵疾风般拔腿冲刺。
  
  
  日落西山后的观光区,设置在各处的灯油式路灯和油灯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无数的摊贩和酒场都开店营业。来到此地的观光客打算今晚也要彻底狂欢,陆陆续续地挤到了大马路上,让街区渐渐充满活力。
  入夜后的萨伊聂尼亚岛观光区展现出了与白天截然不同的热情风貌。
  几个二班的同学集体缓缓走在观光区的一角。
  「……呐,西丝蒂娜。真的不要吗?」
  一名漫步走在入夜的观光区的学生——卡修向一旁的西丝蒂娜搭话。
  「现在我们准备要去的那间店……名字叫什么来着?南原风?虽然我也不是很熟,不过听说那里的鱼类料理非常好吃,是很有名的店耶?」
  「那道菜应该是叫帕耶夏才对。」
  瑟西鲁帮卡修补充。
  「好像是把新鲜的海鲜、白米和蔬菜加进汤里炊煮而成……我没记错的话。」
  「啊~嗯,没错,就是那样。以米饭为主的料理还真少见说!」
  「白米在东方和南原好像是主食,不过在北原地方都拿来当沙拉材料。」
  老家是大型贸易商的泰瑞莎似乎很熟悉这方面的资讯,自然而然地就加入了卡修和瑟西鲁的对话。
  「总而言之,机会非常难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那间店?那个……你现在就去邀鲁米亚过来吧。」
  「谢谢你,卡修。」
  西丝蒂娜面露微笑回应卡修的贴心。
  「不过我今天还是不去了。鲁米亚说要待在旅馆等梨洁儿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去吃也对鲁米亚不好意思。所以大家不用在意我们了,好好去玩个过瘾吧。」西丝蒂娜如此说道,她的手上捧着刚才随便挑了间路边摊买的简单轻食——用纸包装起来的数人份烤牛肉三明治。
  「我打算回旅馆和鲁米亚一起吃饭。」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啦,可是……」
  卡修尴尬似地搔搔脸颊。他们丢下西丝蒂娜、鲁米亚和梨洁儿自己跑去吃喝玩乐,让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
  「有什么关系呢。」
  温蒂一边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双马尾把玩,一边说道。
  「既然她坚持要留下来,就随她高兴吧。」
  「我说你啊……就算肚子饿想快点去吃东西,也犯不着那么冷漠吧。」
  「请、请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温蒂面红耳赤地用尖锐的嗓音向一脸傻眼地耸起肩膀的卡修大声抗议。
  「总、总而言之!你想留下来就留吧!反正大家一起吃饭的机会日后还多得是!」
  「嗯、嗯……对呀……明天也还有机会……」
  琳恩就像要安抚平白蒙受卡修的侮辱而火冒三丈的温蒂一样,唯唯诺诺地同意了她的说法。
  「相对的!你们三个要快点重修旧好!那个……平时总是形影不离的你们如果一直冷战……会连带让我们也觉得怪怪的!」
  「……嗯,说得也是……谢谢你,温蒂。」
  「……哼!」
  西丝蒂娜诚恳地道谢后,温蒂的脸颊有些泛红,她在胸前盘起双臂,冷冷地把头别向一旁。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要往这边走了。」
  一行人刚好来到了十字路口。
  准备回旅社的西丝蒂娜将在这里和其他人分道扬镳。
  「西丝蒂娜,加油啰?」
  「嗯,对不起了,大家!」
  众人在此做了短暂的分别。
  中途脱队的西丝蒂娜独自一人加紧脚步赶返旅社。
  
  
  「嗯~结果花了比预计还要长的时间……」
  赶回了投宿旅社的西丝蒂娜小心翼翼地抱着装有轻食的纸包装,快步前往鲁米亚所等候的房间。
  那个房间是分配给西丝蒂娜、鲁米亚和梨洁儿使用的三人房,就位在这条铺设有地毯的走廊后方。
  自从梨洁儿突然动怒不知消失到哪去之后,鲁米亚就深信葛伦一定会将梨洁儿带回来,坚持留在房间里等待,说什么也不听。
  既然亲友相信葛伦坚持要留下来,自己也只能留了。
  一如天经地义般,西丝蒂娜决定留下来陪鲁米亚。
  不过人终究会饿,所以西丝蒂娜才在鲁米亚留在房间等待时,出门去买一些能方便吃的东西回来当晚餐。
  说真的,西丝蒂娜也很想和同学一起去外面吃吃喝喝,不过她不能丢下鲁米亚不管。
  鲁米亚也明白自己坚持不走的话,西丝蒂娜肯定也会留下来的样子,所以内心似乎感到非常愧疚。
  「……唉,她这人的心肠就是太软了。」
  面对这样的鲁米亚,西丝蒂娜也只能苦笑。
  不过也正因为鲁米亚是心地如此善良的人,所以西丝蒂娜才会这么喜欢她,并且想要尽一切能力给她最大的保护。
  「话说回来……连梨洁儿的份我也买回来了,由此来看我也是一个滥好人吧……」
  西丝蒂娜像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傻眼般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地说道。
  当然,西丝蒂娜对于梨洁儿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不满。梨洁儿那突然就翻脸不认人的态度惹恼了她是事实。
  不过至少西丝蒂娜还看得出来,梨洁儿会有那样的反应不是因为性格的关系,纯粹只是一时情绪不稳定,就像一旦事情不如意就闹起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虽然她和梨洁儿的交情还算短暂,不过梨洁儿这人表里如一,很容易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这是好是坏就姑且不论了。尽管平常的梨洁儿常常想做出一些荒唐的举动,可是她基本上仍是个率直的女孩。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她待人有一点……应该说非常冷漠吧。
  「该怎么说呢……实在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梨洁儿这个人正如葛伦的描述,内心远比外表还要幼稚。让人觉得她就像有点任性又喜欢耍别扭,不擅与人打交道的妹妹。
  「不知道梨洁儿回来了吗?」
  如果她回来的话,葛伦应该也在。
  若是如此,那就没有问题了。三人一定很快就能重修旧好。
  如此一来,今晚的晚餐将会是葛伦、西丝蒂娜、鲁米亚、以及梨洁儿四人一起在房间里简单吃个东西果腹。
  其实,西丝蒂娜一开始就是假设这个情况才买了四人份的餐点回来。
  她想像起那个画面……感觉倒也不差。嘴角自然而然地漾起了笑意。
  有件事西丝蒂娜连自己也没有发现,她怀里的纸袋里面所装的食物远远超出给四个人吃的份量。她是为了让食量是一般人两倍的葛伦也能吃饱,下意识地多买了一些。
  西丝蒂娜完全没发现这件事,只是一边单纯地心想「怎么才四个人吃的东西也这么重」,一边想像等会儿或许即将展开的欢乐聚餐画面。
  偶尔这样大家一起吃个饭感觉也挺不错的……当西丝蒂娜如此心想,站在房间门口向门把伸手的同时——
  喀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房间里隐隐约约传出了有什么东西摔破的声音。
  「……鲁米亚?」
  会不会是摔破了摆在房间当摆饰的瓶子之类的?这孩子还真会制造麻烦。
  西丝蒂娜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把钥匙插进了房门的钥匙孔。
  解锁,转动门把,开门进入房间。
  然后……
  冲击性的一幕随即映入了西丝蒂娜的眼帘。
  纸袋从她怀里掉到地上,装在里面的烤牛肉三明治散落一地。
  「……咦?」
  油灯微弱的光照亮了室内。房门正后方那扇通往狭小露台的门疑似被人从外头破坏,房间地上满是门的残骸和碎片。
  一如西丝蒂娜的预料,摆设在房间角落的瓶子掉在地上摔破了。
  可是鲁米亚倒卧在房间中央,这就出乎她的意料了。
  然而更教她感到意外的,就是站在倒地不起的鲁米亚身旁的梨洁儿。她的脸颊、手、衣服被血喷得到处都是,而且手上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大剑,用让人无法判断她当下究竟怀有什么感情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的鲁米亚——
  「……咦?……咦?这……这是……?」
  看到梨洁儿那彷佛幽鬼般浑身是血的模样。
  西丝蒂娜打从心里——感到恐惧。
  「梨洁儿!?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放心。」
  梨洁儿那宛如玻璃弹珠的眼睛倏地转向了西丝蒂娜。
  「我杀的人不是鲁米亚。也没有杀死她的打算。只是利用剑压击昏她而已。」
  恐惧如毒素般在西丝蒂娜的心脏蔓延。
  又是杀,又是没有杀的。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掉进这种异常世界的。
  「你说你杀死的不是鲁米亚……这、这么说来,你……老师呢!?老师不是去找你了吗?」
  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的西丝蒂娜用颤抖的声音提出疑问。看到梨洁儿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她产生不祥的预感——只祈祷是自己多心了。
  「葛伦吗?」
  然而梨洁儿却只是微微歪着头,若无其事似地回答道:
  「他被杀了。是我杀了他。」
  「啊——」
  西丝蒂娜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感觉脚下的地面好像慢慢垮掉了一样。
  世界失去平衡,开始天旋地转。
  「……骗、骗人……骗人的……这怎么可能……」
  口头上仍在逃避现实的西丝蒂娜其实心里十分明白。
  虽然梨洁儿偶尔会有脱轨的言行,而且待人非常冷漠,可是她是表里如一的女孩。不是那种居心叵测,做得出阴险狡猾的事情的人。
  所以,既然梨洁儿这么说——表示她真的动手杀了葛伦吧。最好的证明就是她那血迹斑斑的样子,再再证实她说的都是事实。
  西丝蒂娜脑袋一片空白,膝盖不断发抖。
  鲁米亚身陷危险,葛伦也死了。到底该从何处着手思考,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该怎么做才好,她毫无头绪。愤怒与悲哀,恐怖与混乱,各种感情复杂地纠葛在一起,西丝蒂娜的世界陷入了鬼哭神号的疯狂状态。
  「怎么回事……这是怎样……!?梨洁儿,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所以,她才会不经大脑思考,直接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吧。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鲁米亚会成为攻击目标,葛伦之所以可能已经死去。
  这是因为——
  「……其实,我是你们的敌人。」
  没错,答案显而易见——
  「我是天之智……叫什么名字来着?……总之就是你们的敌人。」
  这件事一定跟天之智慧研究会——那个自古以来不断和帝国政府作对,也是最棘手的魔术恐怖组织脱离不了关系——
  「……呜…………啊…………」
  西丝蒂娜捂着如警钟般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的胸口发抖。
  明明曾经发誓过,一旦碰上『那个时候』,自己一定会有所『行动』。
  当她把这份决心分享给某个偷偷在心里尊敬的对象知道时,那个人还罕见地露出严肃的表情表示肯定,对自己说:『我稍微开始尊敬你了……虽然你这个人颇目中无人的』,她还因此有点引以为荣。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该采取的那个『行动』是什么,她却一点概念也没有。
  那个梨洁儿怎么可能会下得了手——老师已经死了是骗人的——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
  就连原本是女王陛下贴身女仆的艾莲娜,其实也是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内奸——即使西丝蒂娜早知道有这个前例在,她现在依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她无法置信,也不愿相信。
  脑子里充斥的念头尽是这些,完全无法思考「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的问题。
  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我要带走鲁米亚。」
  可笑的是,直到听见梨洁儿说出这句话,西丝蒂娜才终于清醒。
  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没错,自己发誓过要保护鲁米亚。鲁米亚对西丝蒂娜来说,形同另一半。她们是一路同甘共苦,情同家人的好朋友。西丝蒂娜的愿望,无非是尽己所能减轻鲁米亚所经历的残酷成长过程和宿命,陪她一起承担——
  所以西丝蒂娜才会拜托葛伦教她怎么战斗——想要让自己变强,然而——
  「……慢、慢……着……!」
  西丝蒂娜着急地大叫,阻止向躺在地上的鲁米亚伸长手的梨洁儿。
  「……离……离鲁米亚……远……一点……!」
  「…………」
  梨洁儿沉默不语地维持着向鲁米亚伸长手的姿势,动也不动。
  西丝蒂娜伸出左手掌心对准梨洁儿,挤出嘶哑的声音。
  「我……我来当你的对手……!我、我不会……让你碰……鲁米亚……任何一根……寒毛的……!」
  面无血色,彷佛得了过度换气一样,呼吸得又深又急,连是否能够顺利唱出咒文都令人存疑——西丝蒂娜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拼了命恐吓梨洁儿。
  随即,梨洁儿毫无防备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西丝蒂娜。
  西丝蒂娜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向后倒退一步。
  「不、不要动……!否则……我要攻击了……!」
  梨洁儿瞥了明显畏缩不前的西丝蒂娜一眼。
  「……要动手吗?」
  梨洁儿用简短四个字询问西丝蒂娜。
  「……咦?」
  西丝蒂娜茫然似地从喉胧里挤出错愕的声音。
  「……真的要动手吗?」
  梨洁儿重新握稳手中的大剑,剑发出了铿锵的声响。
  其实她这个举动并未有任何想恐吓敌人的意思,但——
  「……啊……呜……」
  可是,单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西丝蒂娜便觉得自己心中仅存的那么一点点战意在逐渐消失。
  梨洁儿的剑在闪耀着。它在房间油灯的微弱光芒照耀下,发出了让人看了便不寒而栗的阴森光芒。
  那个刀锋的凛冽寒光牢牢地吸引了西丝蒂娜的眼睛。沾染在梨洁儿手上和脸颊上的血红色极度抢眼。原来血的色调一直都是如此鲜艳的吗?
  事到如今,西丝蒂娜才意识到如果自己和梨洁儿为敌,那把剑将会砍向自己。
  当然,西丝蒂娜过去也曾和可怕的敌人交手过。
  可是那时候有葛伦在场。所以她才能鼓起勇气对抗。
  ——有葛伦在就不用担心。
  虽然葛伦平时看起来不怎么可靠……而且也不是什么实力很突出的魔术师……即使如此,关键时刻有他在就能带给人强大的安心感,此时此刻,西丝蒂娜才有了这样的体悟。
  而且……现在她孤立无援。葛伦并不在。
  西丝蒂娜赫然想起,过去以来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发抖害怕,不只受鲁米亚保护,还老是扯葛伦后腿,一事无成。不过才经历过小小的杀戮场面,自己就不知轻重了起来。到底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西丝蒂娜从来不知道,原来独自一人面对敌人——是如此令人不安、害怕的一件事。
  「……呜呜……啊……啊……啊……!?」
  弥漫在现实战场中的紧张空气让西丝蒂娜抖得更严重了。
  这时,梨洁儿突然喃喃说了一句话:
  「……攻击吧。」
  「……咦?」
  「用西丝蒂娜你能使出来的最强魔术攻击我吧。」
  不知何故,梨洁儿做出如此提议。
  「我……不会趁机攻击你的。」
  梨洁儿只是定睛注视着西丝蒂娜。
  「……在西丝蒂娜完成咒文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
  相对的,西丝蒂娜则是脑筋一团混乱地思考着。
  这会是陷阱吗?还是说自己被瞧不起了。
  无论如何,这对西丝蒂娜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梨洁儿真心想动手,西丝蒂娜恐怕连咏唱一节咒文的机会也没有,就会被一刀砍死吧。梨洁儿的身体能力有多惊人,西丝蒂娜早已亲眼见识过好几次,所以她非常肯定。
  虽然不明白她有何意图,但总之梨洁儿表明愿意先让西丝蒂娜动手。
  即使是非杀伤系的攻击咒文,只要花时间提升魔力品质,用三节以上的咏唱节数来唱咒,将威力提升到极点的话,或许有机会一击让梨洁儿失去战斗能力。
  没错,这是打倒梨洁儿,保护鲁米亚的独一无二的机会——
  (……动手吧。攻击她啊,西丝蒂娜。)
  不这么做鲁米亚会有危险。
  (你必须动手,西丝蒂娜!你得保护鲁米亚!)
  西丝蒂娜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一样,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
  (——快啊!)
  然而——
  「……………………」
  西丝蒂娜彷佛犹豫不决般,嘴唇不停在发抖,完全唱不出咒文。
  不久——
  「……你不攻击吗?」
  梨洁儿微微皱起眉毛低喃道。
  「………………」
  西丝蒂娜依然一语不发。只是止不住地发抖打颤。
  「攻击我。」
  「………………」
  沉默。漫长的沉默。
  西丝蒂娜有的是提升魔力品质,以及用较长的节数咏唱咒文的时间。
  可是——西丝蒂娜颤抖的嘴终究还是未能唱出咒文。
  「……不行。时间到。」
  梨洁儿掉头转身,向西丝蒂娜露出毫无防备的背部。
  即使如此,西丝蒂娜还是没有任何行动。她无法动弹。
  梨洁儿当着西丝蒂娜的面,悠悠哉哉地抱起鲁米亚……然后加速离开。只见她从露台冲到外头,不过才一眨眼就消失得远远的。
  无声。
  沉默。
  ……静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白白浪费……
  不知道过了多久。
  ……西丝蒂娜突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喃喃自语。
  「……这、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要、要是我从这个位置攻击的话……搞不好……连鲁米亚……都会受到波及……啊……」
  西丝蒂娜的自言自语并未就此结束,不知道那到底是要解释给谁听的理由。「稍、稍有闪失的话……说不定……梨、梨洁儿……会……被我打死……杀掉她的话……也太残酷了,不是吗?所以……没有办法……没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嗯……啊哈、哈……」
  她说完,挤出几声干笑后——
  西丝蒂娜咚的一声当场跪下。
  「…………咿呜。」
  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从眼眶落下。
  「……骗、骗人……咿呜……满嘴、谎言……我这个……大骗子……」
  有可能会误伤鲁米亚?
  稍有差错可能会杀死梨洁儿?
  ……错了。不是的。绝对不是这样,不是,不是。这是多么厚颜无耻的谎言。多么恬不知耻的伪善者。
  「我、我只是……我只是感到害怕而已吧……!我除了害怕……和发抖……根本什么也不会……!」
  如果自己真的唱起咒文的话——
  如果使尽全力打出的咒文没能击败梨洁儿的话——
  那把光芒阴森的剑会不会就毫不留情地砍向我呢——西丝蒂娜直到最后都没能摆脱掉那个不祥的想像。自己倒卧在血泊中的画面一直盘踞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所以她才无法动弹。明明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可是她却只能凄惨地发抖。
  怕不小心误伤鲁米亚?……错了。
  怕不小心下手过重打死梨洁儿?…….这也错了。
  她纯粹只是没有战斗的勇气。只是屈服于恐惧。她输给了自己。
  「呜……啊……」
  西丝蒂娜抱头跪地。
  强烈的自我厌恶感觉在西丝蒂娜的空虚内心掀起狂风暴雨。
  什么保护鲁米亚……话说得那么满。
  到头来,你还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所以眼睁睁看她被人带走了不是吗?
  如果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被葛伦看见,真不知他会说什么?他会嘲笑吗?傻眼吗?还是大失所望呢?自己能承受得住他的目光吗?
  只不过,那个人现在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啊……啊……啊啊啊啊——」
  西丝蒂娜双手抱头,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这时……
  
  
  碰!
  
  
  房间出入口的大门被人一脚粗鲁地踹开。
  「——噫!?」
  难不成梨洁儿又折回来了?虽然西丝蒂娜更加厌恶,到了这个节骨眼依旧动不动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自己,还是立刻转头向房门望去。
  ……而出现在房门外侧的人是——
  「打扰了。」
  身穿黑色大衣,目光锐利的男子——阿尔贝特就站在那儿。
  不知何故他全身湿透,背后还背着一个人,只不过从西丝蒂娜的角度看去,那个人刚好被阴影遮住无法清楚辨识。
  「你是西丝蒂娜•席贝尔没错吧?我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阿尔贝特•弗雷泽。虽然我们不曾直接见过面,不过你应该认得我的长相和名字才是。」
  不等西丝蒂娜回答,阿尔贝特就大摇大摆地直接走进了房内。
  「我在此根据帝国军法第六章紧急特例四号条款第三十二条,发动十骑长权限,要求你提供协助。」
  西丝蒂娜连从记忆深处找出和眼前男子一致的名字和面孔的心思也没有,仅仅是被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吓得往后倒退。
  「……什、什么?你想做什么……!你、你到底是……」
  这时——
  房内油灯的微弱光芒照亮了离开暗处的阿尔贝特。
  阿尔贝特背上人物的真面目也就此曝光。
  「呀啊啊啊啊啊啊——!?老师!?」
  阿尔贝特背在身后的,正是面无血色,看起来虚弱得跟死人没两样的葛伦。他跟阿尔贝特一样全身湿答答,背部有一大块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的血迹。
  「不要惊慌失措。他还有呼吸……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了。」
  阿尔贝特把葛伦丢在房间角落的床上。
  西丝蒂娜立刻噙着泪水冲到葛伦身旁抓住他的身体。
  「老、老师!?振作一点啊,老师——!怎、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得、得快点用治疗魔术……」
  「不必了,那只是白费力气。他已经吸收不了治疗魔术的效果,以古典法医术的说法来形容的话,他现在处于『被死神镰刀架住』的状态。」
  被死神镰刀架住。
  成绩优秀的西丝蒂娜自然明白这句话代表的含意。
  「怎么会……我不要……不要……不、不可以死……你不要死啊,老师……!」「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席贝尔。」
  阿尔贝特冷静地向已经快要歇斯底里的西丝蒂娜说道。
  「我已经做了止血的处理。不过此举无异于死马当活马医。」
  虽然脑筋一团混乱的西丝蒂娜根本没有发现,不过葛伦的伤口早已冰冻了起来,而且那个冰冻的程度拿捏得无比精准,若不慎有一点误差,就有可能使身体因细胞冻伤而坏死或者陷入假死状态。
  「强化被施术者的自我治疗能力进而疗伤的法医咒文——白魔【生命回复】是救不了他的。因为葛伦已经失去自我治疗的生命力了。再拖延下去这男的必死无疑。」
  「不、不会吧……不会吧……」
  死。
  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西丝蒂娜的背脊往上窜。生命力衰弱到连治疗魔术都失去效果……说穿了,就是伤势过重爱莫能助的意思。
  「所以把你的力量借我们吧,西丝蒂娜•席贝尔。你的潜在魔力容量之罕见,说是好几十年才出一个的奇才也不为过,要救这个男人不能没有你的力量。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办到。」
  「什、什么呀!?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接二连三说个不停,我根本一头雾水!」
  可是整个人已经快陷入混乱状态的西丝蒂娜却不断摇头,直接蹲了下来。
  已经自暴自弃的大脑早已放弃思考阿尔贝特所说的话。那行为彷佛是不愿直视不想承认的现实,只想借放弃思考的错乱思绪来逃避一切。
  「我到底有什么能力!?办不到的!连治疗魔术都无效,我还能拿他怎么办呢!?」
  「你先冷静下来,席贝尔。」
  「怎样呀!?到底是怎样嘛!?从刚才就一直强迫我!我受够了!不要、不要、不要!谁来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遭到不堪残酷的状况与现实接连痛击的十五岁少女,内心已经崩溃,一蹶不振,呈现无法负荷的状态。
  「呜呜……爸爸……妈妈……!鲁米亚……救救我……啊啊啊——」
  当再也顶不住压力的西丝蒂娜,忍不住绝望地放声哭喊时——
  此时——
  「你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哭闹吗?」
  「——!?」
  那不是责备,也不是痛骂。
  阿尔贝特冷冷地道破屹立不摇的事实,他的话让已经就要自暴自弃的西丝蒂娜维持住了最后一线的理性。
  「如果你现在放弃思考,你这辈子恐怕都会因此后悔不已。即使如此你还是想对这男的见死不救的话,尽管哭闹吧。反正我无所谓。之后的工作是礼仪师要负责的。」
  「………………」
  是啊。现在不是像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的时候。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尽我所能。
  过去我从未能付出什么。总是袖手旁观。
  可是不能再继续置身事外了。
  西丝蒂娜终于慢慢找回了平时灵活的思考能力。
  「席贝尔,你用不着感到羞耻。你毕竟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面对这情况会有那种难看的狼狈表现也是很正常的……真遗憾,本想说如果这个男的能活下来,想要救出王女也会比较简单……看来我是错估情势了。也罢。」一如懒得再理会噤若寒蝉的西丝蒂娜般,阿尔贝特转身背向了她。
  既然葛伦已无获救的可能,就没有浪费时间继续留在此处的必要与意义。冷静地做出这些判断后,阿尔贝特往房间外头走去,准备采取下一个行动。「我走了。你的朋友我会负责带回来。联络殡仪馆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请、请留……步……」
  西丝蒂娜用手背抹掉眼泪,以浓厚的鼻音喃喃低语道。
  鲁米亚。梨洁儿。有太多太多必须思考的事情了。
  屈服恐惧,没有尽力保护鲁米亚的错,至今仍沉重地压在西丝蒂娜的心头。可是,现在——
  「……我、我……呜……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假如放弃尽力的话,当初所下定的决心,就真的会变成一场谎言——这是西丝蒂娜绝对无法坐视发生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哼……」
  阿尔贝特停下脚步,一如在对西丝蒂娜枰斤论两般瞥了她一眼。
  西丝蒂娜的脸上仍看得出残留有浓浓的心理动摇与冲击,可是尽管仍十分微弱,她的眼神还是慢慢恢复了活力。
  总之应该还是个可用之兵吧——阿尔贝特做出了判断。
  「……原来如此,看来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骨气。也不枉葛伦那么看重你了。」阿尔贝特微微扬起了嘴角。
  「没时间了,我简短说明。刚才我说过了,一般的治疗魔术——白魔【生命回复】是救不了他的。有希望能救回他性命的魔术,应该就属把施术者的生命力转移给被施术者的白魔仪【复活术】了,可是这个仪式需要大量的魔力。凭我一个人并不够的。」
  「所以——」阿尔贝特继续说道:「席贝尔,把你的魔力借给我用。以简化的绑定契约连结你我的灵络,再配合我的玛那•生体节奏来进行调整。之后的详细术式设定由我来搞定。」
  「了……了解。」
  「我现在就开始准备仪式。你趁空档的时候努力调整好你那乱七八糟的精神状态和玛那•生体节奏……」
  彷佛察觉到什么现象般,阿尔贝特的视线飘向了床上的葛伦。
  「呿……呼吸完全停止了哪。这缺乏毅力的家伙。」
  「怎、怎么会!老师……!」
  阿尔贝特此话一出,西丝蒂娜的内心一度又要开始狂乱了起来。
  「冷静点,不过只是停止了呼吸而已。你好歹也是魔术师,用你的灵能视觉看仔细吧。他的灵魂跟肉体还连系在一起。不过,情况不妙啊……仪式还没准备好。」
  「现……现在要怎么办……!?」
  阿尔贝特没理会惊慌失色的西丝蒂娜,掐了一下葛伦的脖子。
  「虽然很微弱,不过脉搏还在。现在需要的是呼吸辅助吗……席贝尔,在仪式开始之前,你先用人工呼吸维持他的脉搏。」
  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后,阿尔贝特就从怀里掏出匕首。
  「《原初之力•经由我的鲜血•开蹊辟径吧》。」
  咏唱了黑魔【血之催化】的咒文之后,他用匕首割开自己双手的手腕,接着利用伤口流出的鲜血速度飞快地在地板上描绘魔法阵。
  「咦?人工呼吸……?」
  「要是脉搏停止跳动了,你便以人工呼吸搭配心脏按摩,频率是每三十次按摩就做两次人工呼吸。如果这样还行不通,你就调节拿捏【休克电流】的威力直接刺激心脏。这点程度的东西,魔术学院的学生应该都有在基础法医课中学过吧。快点动手。」
  阿尔贝特淡淡地说道,持续加紧以鲜血绘制魔法阵的速度。
  「可、可是……我从来没有实际做过……要是失败的话……」
  西丝蒂娜缺乏肩负人命的自信,而且事关重大,不免又裹足不前——
  「动作快,席贝尔!没有时间让你害怕了!」
  一反先前没什么抑扬顿挫的冷漠口吻,阿尔贝特突然放声怒吼,吓得西丝蒂娜为之一抖。仔细一瞧,阿尔贝特在创建仪式法阵时,手的摆动速度非常惊人。从他的手部动作可以感受到一股非比寻常的焦虑与急迫感,跟他的口气和态度截然不同。
  (这个人……其实拼了命想要拯救老师……)
  压抑一切感情只为救人。因为这是必要的。
  (没错,现在不是迷惘的时候!只能先做再说!)
  只要那是有必要的话——
  西丝蒂娜下定决心靠近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葛伦后,弯下身子拉近彼此脸部的距离。
  她一边回想在基础法医课程学过的步骤,一边按部就班地进行。
  第一个动作是抬起伤患下巴确保呼吸畅通,视线停在伤患的胸口。
  接着嘴对嘴……
  ……嘴对嘴……嘴唇。
  「……呜。」
  在和葛伦嘴对嘴之前,西丝蒂娜突然僵直了一瞬间。
  明明是攸关生死的紧要关头,脸颊却没来由地发烫了起来。
  西丝蒂娜用力摇头赶跑了盘踞在脑中的莫名动摇。
  (老师,拜托你!回来呀……!)
  西丝蒂娜下定决心后,让自己的唇瓣叠在葛伦的嘴唇上。
  然后,在阿尔贝特完成白魔仪式的准备前那几分钟,西丝蒂娜按照教课书的步骤专心一志地持续向葛伦吹气。
  
  
  ………………
  …………
  ……铿锵。
  
  
  某处好像传来了金属和金属擦撞的声音。
  「…………嗯。」
  那个声音微微地刺激了彷徨在黑暗泥泞中的意识,使鲁米亚慢慢苏醒。
  「……呜……这……这里是?」
  一片昏暗。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的同时,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房间内部的环境和自己的样子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这里似乎是某个设施的大厅。
  地板上有一幅大尺寸的五芒星魔法阵,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卢恩文字。
  而且该法阵透过魔力路和排列在四周的磐石型魔导演算器连结在一起。
  看来这里很可能是准备进行某种仪式魔术的地方。
  此外——
  ……铿锵。
  「………」
  鲁米亚的双手被附有链子的手铐铐了起来,整个人被从天花板垂下的链子吊在魔法阵中。
  她被固定成高举双手的姿势,脚尖虽然勉强可以触碰到地上,可是后脚跟却悬在空中—在这样的状态下,鲁米亚也无计可施。
  (……我记得我是遭到梨洁儿的攻击……然后失去了意识……)
  自己似乎就是在昏迷的时候,被带来这个地方的。
  (梨洁儿……为什么……?)
  当鲁米亚掌握自己身处的状况,内心慢慢被不安占据的那个时候——
  「……你醒来了吗?」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接着有人随着「叩、叩、叩」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请原谅我们对你做了如此粗鲁的举动。不过,你是不可或缺的关键……对我们兄妹而言……」
  出现在鲁米亚眼前的,是个身披长袍的蓝发青年。
  至于彷佛躲起来般站在那名青年身后的人则是——
  「梨洁儿!」
  鲁米亚不禁大叫。
  仔细一瞧,梨洁儿已经换下先前所穿的学院制服,改穿上帝国宫廷魔导士的礼服——黑色长袍。
  这套魔导士礼服不仅拥有极高的魔术防御效果,而且可以利用压缩魔术折叠成骰子般的大小随身携带,是相当方便的物品。
  梨洁儿总是随身携带这套礼服以备不时之需,她现在之所以会换上它,纯粹只是基于战术的合理性,不过……看在鲁米亚的眼中,此举形同梨洁儿断然向他们宣示从此各走各路的意思。
  「梨洁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究竟……?」
  「我们啊,其实是天之智慧研究会的人。」
  蓝发青年代替低头不语的梨洁儿回答道。
  「天之智慧……研究会……」
  那是自帝国有史以来一直和帝国政府势不两立的谜之魔术组织。据说他们企图由魔术师统治全世界,乃是最凶恶的恐怖分子集团。
  鲁米亚知道自己受到这个组织的觊觎。
  这么说的话……这次一定也不例外吧。
  「话虽如此。我们算起来也不过只是最底层的小喽罗罢了。跟组织高层有关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用过就丢的棋子……说起来就像奴隶吧。」
  「你说『我们』……难道……梨洁儿也包含在内……?」
  「是啊。」
  鲁米亚和青年的视线同时投向了梨洁儿。
  梨洁儿缩起身子在青年的背后躲得更紧了。
  她感觉就像在逃避鲁米亚的视线一样。
  「她是组织里实力一流的『清扫人员』。或许应该称呼她为『杀手』比较妥当吧?总之因为一些复杂的缘故,她先前受到帝国宫廷魔导士团保护。」「……!」
  震撼的事实让鲁米亚瞬间出了神。
  不过她马上重新振作,质问青年:
  「你说你们是兄妹?换言之你是梨洁儿的哥哥……为什么要让梨洁儿做那种事……?」
  「……我也没有办法。」
  青年内疚似地垂低了眼帘。
  「刚才也有提到,我们属于组织底层的喽罗……跟奴隶没两样。我们自幼就被困在组织里。我有可以提供组织某种程度贡献的魔术才能还好,问题是梨洁儿她并没有能对组织做出直接贡献的魔术才能……」
  「怎么会——」
  「不过,她的战斗才能很突出。组织看上了这点,拿我的性命做为人质,逼梨洁儿当供他们差遣的『清扫人员』。我负责做组织的魔术研究。梨洁儿则负责当杀手……我们只能乖乖服从命令。除此之外,我和梨洁儿没有办法可以活下去……」
  「………」
  听完自称梨洁儿兄长的青年那痛苦万分的告解,鲁米亚沉痛地垂低了眼帘。
  「以为我死了的梨洁儿奇迹似地逃出了组织,直到之前都一直待在帝国宫廷魔导士团活动的样子……可是在知道我还活着之后,她便下定决心要重回组织战斗……事情不过这么简单。」
  鲁米亚无言以对。
  虽然青年只用三言两语简单交代,可是这对兄妹经历的过去总总,绝对是充满光想像就令人头皮发麻的苦难。
  无法原谅。
  说什么也无法原谅天之智慧研究会这个把无辜的人当东西蹂躪、玩弄的组织。
  鲁米亚只是强烈地这么想。
  「劝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吧,鲁米亚•汀谢尔。你现在寄予厚望的『老师』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是梨洁儿下手杀他的……这次他不会来救你了。」
  梨洁儿的肩膀抖了一下。向来面无表情,看似一脸睡眠不足的她,有那么一瞬像挨骂的小孩一样伤心地垂低眼睛,身体缩了起来。
  「啊————」
  青年这番残酷的话语,让鲁米亚一直努力不去回想的那个画面,历历在目地重新浮现在她脑海中。
  先前在旅社的房间时,梨洁儿手持一把染血的大剑。那正是梨洁儿动手杀害了某人的铁证。从那个状况,很容易想像出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不是……真的吧?」
  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意志坚强的鲁米亚也没能掩饰内心动摇的样子。
  鲁米亚彷彿将希望寄托在梨洁儿身上般,用微弱的声音向她喃喃询问。
  「梨洁儿……你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对吧?他说的……不是真的吧?……拜托……告诉我那是假的……梨洁儿……」
  然而——
  「……………对不起,鲁米亚。葛伦……已经……」
  鲁米亚听到的却是冷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听似空洞的答覆。
  从梨洁儿那样的反应,鲁米亚察觉了一切。
  梨洁儿说的,还有青年说的……通通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葛伦……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老、师……」
  鲁米亚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眼眶浮现偌大的泪珠。
  力气瞬间从鲁米亚的身体流失,讽刺的是,把鲁米亚的双手绑在头上的锁炼撑住了她的身体。
  如果是一般的少女,就算开始抽抽噎噎,失去冷静哭闹也不奇怪。
  不过——
  「………」
  茫然若失一段时间后,鲁米亚默默不语地用泪湿的双眼笔直地注视着青年。——老师一定还活着。除非我亲眼确认到他已经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
  她的眼神就是充满了如此坚强、说是顽固也不为过的意志。
  「……你的坚强还真教人羡慕啊。」
  看到鲁米亚那屹立不摇的模样,青年有些惆怅似地撇起嘴角。
  「如果我们也能像你一样坚强的话,说不定……」
  这时——
  「噢!那女孩就是传闻的『感应増幅者』吗!辛苦你们了!」
  一名迈入老年的男性打开大厅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认出那男人的脸后,鲁米亚惊愕不已。
  「巴……巴库斯先生?」
  白金魔导研究所所长,巴库斯•普劳门。
  当初摆出一副慈祥老爷爷模样的他,如今眼眸里燃烧着不寻常的野心与欲望,和先前判若两人。
  「那么,马上来进行能强制让那女孩发挥异能的术式吧!放心吧,交给我就对了!我很了解那方面的诀窍!」
  「巴库斯先生,这到底是为什么……?」
  鲁米亚清清楚楚地把不败置信的心情表露在脸上。
  「问我为什么?咯咯咯……真是愚蠢的少女。要跟帝国高层那些食古不化的蠢货,还有你们这种无知的笨小鬼打交道真的很累。」
  见巴库斯整个言行举止都跟换了个人似的,鲁米亚只能倒抽一口气,完全说不出话来。
  「像我这种优秀的魔术师,一定得往更高的地方爬。所以我受够了老是强调伦理和生命尊严的帝国,决定跳槽加入天之智慧研究会——而入会的伴手礼,就是拿你当牺牲品的某魔术仪式的成果!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怎么可能……巴库斯先生你居然会向天之智慧研究会靠拢……拜托不要帮那种邪恶组织助纣为虐!你的优秀才能不应该使用在那种地方上……!」
  鲁米亚拼了命劝巴库斯回心转意。
  突然间——
  巴库斯貌似愉快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巴库斯、先生?」
  「咯咯咯……杰作啊。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滑稽又大快人心的事情……!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巴库斯在一愣一愣的鲁米亚面前捧腹大笑一会儿后,说了句出人意表的话:「你的名字叫鲁米亚•汀谢尔……是吗?身上流有王室之血却遭到放逐,还被拔掉了继承权的可悲异能少女啊……你可知道为什么帝国王室的家系中,『女人』会多到一个不自然的程度吗?」
  「……?」
  鲁米亚眨了眨眼睛。
  女性在王室家系的确占了大多数。不知何故,出生在王家血统的人大半都是女性。因此撇开初代不提,王位的继承者也几乎清一色都是女性,甚至让阿尔扎诺帝国在风俗上成了由『女王』统治的国家。
  不过,鲁米亚不懂为什么巴库斯要在这种场合提出这个话题。
  但巴库斯没理会一头雾水的鲁米亚,继续说了下去:
  「你觉得,流有你们王室血统的异能者……你是第几个?你不会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吧?」
  「……咦?」
  「天之智慧研究会很邪恶?咯咯咯……就我来看,你们帝国王家还更邪恶齷齪!简直都想吐了!一想到过去曾被迫宣誓效忠那种被诅咒的一族,我都想把我自己碎尸万段了!」
  巴库斯到底在说什么事情,他又知道了些什么内幕,鲁米亚完全不懂。
  虽然不懂——
  「由那种骯脏血统的女王统治的帝国结局会是如何,用膝盖想也知道……那种国家还是早点灭亡,让真正优秀的魔术师们——天之智慧研究会掌握大权,负责管理愚昧的民众才是正道,你不认为吗?嗯?」
  「住口。」
  「!?」
  鲁米亚以夹带着坚定意志的语气向一脸嘲笑的巴库斯泼了一盆冷水。
  鲁米亚她那强韧的眼神充满了勇气,笔直地贯穿了巴库斯。
  「你要侮辱我没关系。可是……我的母亲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百姓,每天鞠躬尽痒不辞劳苦,我绝不容许你恶意中伤她。」
  或许是因为,鲁米亚是体内流有王家之血的人吧。
  即使她形同待宰羔羊般被绑了起来,可是她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格调与气质,瞬间挫了巴库斯的锐气,让他一脸狼狈。
  不过巴库斯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狠狠瞪视鲁米亚。
  「……你那眼神看了真教人不爽。」
  即使只有短短一瞬间,被年纪轻轻的小女生的气魄震慑,似乎让他感受到难以忍气吞声的屈辱。
  巴库斯两眼发直,一步一步往被限制住行动的鲁米亚靠近。
  「看来你需要好好『教育』一番哪……」
  说完,巴库斯突然抓住鲁米亚制服的胸口。
  啪。
  然后一口气往下撕破。
  「——!?」
  鲁米亚倒抽了一口气。
  仅剩内衣裤遮蔽、形状优美的乳房和白皙如雪的肌肤一览无遗。
  鲁米亚还来不及羞耻挣扎,巴库斯就一手勒住她的纤细脖子,慢慢用力勒紧。
  「来啊……看你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来跟我哭着求饶……?让我见识见识你那看了就让人不爽的老神在在模样,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嗯?」
  「嗄啊……啊……咕……呜……」
  当巴库斯露出残虐无比、带着快感的眼神注视着痛苦呻吟的鲁米亚的脸时——
  「……鲁米亚!」
  「别去,梨洁儿!不可以忤逆巴库斯先生!」
  蓝发青年伸手抓住按捺不住想冲上前的梨洁儿的肩膀,阻止了她的行动。
  「可、可是……哥哥……!鲁、鲁米亚她……!」
  「……不行就是不行。安分一点。连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
  被哥哥再三告诫后,梨洁儿也只得忍气吞声。
  她只能握紧拳头,一边颤抖着身子,一边眼睁睁看鲁米亚露出痛苦难受的表情。——不过……
  「游戏就到此为止吧,巴库斯大人。」
  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名意外的人物救了鲁米亚。
  不知不觉间,艾莲娜回到了这间大厅。
  她在胸前盘起双臂,以一如既往的洒脱身段站在房间的角落。
  「噢噢,你回来了吗?艾莲娜小姐。」
  见艾莲娜冷不防现身,巴库斯下意识地放开鲁米亚的脖子。
  免于被勒死的鲁米亚用力咳嗽吸取氧气。
  「是啊,我刚回来。话说回来……」
  艾莲娜一边走向众人,一边面露一贯的妖艳笑容说道:
  「麻烦你不要对王女做那么过于粗暴的举动。女性是需要更加温柔善待的。」
  听艾莲娜说了一番扫兴的话,巴库斯不快似地板起了面孔。
  「你讲的话还真是天真啊,艾莲娜小姐。你自己看看这娃儿令人火大的眼睛吧。像这种眼神嚣张的女人,一开始就要彻底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谁是老大才行。必须用身体让她认清,自己只不过是只配让我们当道具使用的东西罢了。」
  「她露出什么眼神又有何妨呢?王女是聪明人。她应该不至于会在这种状况下做出违抗我们的愚蠢行为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艾莲娜像在护着鲁米亚一样继续为她缓颊。
  巴库斯满肚子的火愈烧愈旺。
  「哈哈……你不会是对这娃儿有了感情吧?」
  「……怎么会呢。您误会了。」
  艾莲娜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不过巴库斯一如抓到了小辫子般穷追猛打。
  「哼,你不用装了。说到这个,我记得你以间谍的身分跟在女王身旁跟了很多年嘛?尽管只是演出来的主仆关系,不过就算你受到这段恩义的影响,对女王的亲生女儿产生了某种感情,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情况……唉,所以说女人这种生物实在是……」
  「我对王女并未怀有任何特殊的情感。」
  艾莲娜不以为然似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真心效忠的对象只有我们伟大的大导师一人。那个王女只是实现我等宿愿的关键……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存在。只要大导师下令,我愿意当场砍下王女的项上人头。」
  「噢?既然如此你何必一直替王女说话?」
  巴库斯脸上挂着鄙视似的、彷彿看透一切的冷笑。
  这时——
  「不,这该怎么说呢……」
  黑暗它——
  「看到您满脑子下流欲望,以猥褻女性为乐,我就——」
  黑暗它——
  「不知怎么地——突然好想把您杀死算了。」
  艾莲娜咧嘴一笑。
  ——黑暗——深邃的黑暗——深渊的黑暗它——
  「我巴不得——先把您五马分尸,然后把身体剁碎成肉酱,趁内脏还是温热的时候就拿去喂沟鼠吃呢——」
  黑暗它低垂,笼罩了四周——
  现场的气温彷彿一口气降到了冰点以下一样。
  「———!?」
  瞬间,梨洁儿猛然跳开和艾莲娜保持距离。她呼吸急促地放低姿势重心,表现出有几分像是畏怯的警觉心,一双眼睛瞪着艾莲娜。
  那并非是出自意识的举动。纯粹是梨洁儿身为天赋异稟的战士,在生存本能驱使之下所做出的脊髓反射。
  艾莲娜所散发出的深渊黑暗强烈支配着现场,甚至让梨洁儿不禁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那不是视觉上能看得出来的黑暗。而是作用于感性和灵魂的幻觉上的黑暗。即使如此,那个黑暗依然浓密,充满了压迫性,带来绝望性的压力,甚至令人觉得呼吸困难。
  感觉就像恶魔一样。坠入疯狂世界却又保有理智,一种带有亵渎意味的存在就佇立在眼前。
  在场所有人的灵魂都感到了本能的原始恐惧而开始颤抖——原来人类散发出的黑暗也可以沉重、深邃、幽黑到这个地步。
  ——半晌。
  「……冒犯了。请原谅我的无礼。」
  艾莲娜洒脱而优雅地一鞠躬。
  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原本深深笼罩着四周的黑暗随之烟消云散。
  「算、算了……艾莲娜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嘛。」
  巴库斯一边擦掉冷汗,好不容易挤出这样的一句话。
  「异能会受能力者的精神状态左右。要是把她折磨得太惨……对之后要进行的仪式造成影响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很高兴能获得您的理解。巴库斯大人不愧是聪明人……」
  呵呵呵。
  艾莲娜那冷酷的干冷笑声,在大厅空洞地回荡。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激战,背靠背的愚者与星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巴库斯的大笑声响彻了光线昏暗的仪式场地。
  「惊人……太惊人了……这完全超乎我的想像!」
  简单进行的实验得出了远比预期更好的结果,巴库斯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这样的话可以成功……!一定可行!那个『Project Revive Life』可以卷土重来!在本人巴库斯•普劳门的主导之下!」
  然后,巴库斯用布满血丝感觉疯狂的双眼注视着鲁米亚。
  「哈!有人说你是『感应増幅者』!?开什么玩笑!?世上哪有你这种『感应増幅者』!我看你根本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巴库斯所散发出的强烈狂气与恶意,让鲁米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锁炼发出锵锵的声响。
  鲁米亚还是一样被跟锁炼连在一起的手铐铐住双手,以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的高度吊在半空中。她的背心和裙子等衣物都被强行撕破,四肢、肚子、胸口、脸颊等皮肤裸露的部位都以添加了真银粉末的染色液体密密麻麻地画上了各种卢恩文字和图纹。只剩卡在肩膀上的衣服碎片和内衣裤守住了最后一线——鲁米亚的女性尊严。
  鲁米亚咬牙忍耐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她的眼神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畏惧,只是一如有话想说、想要反抗一样,直勾勾地瞪视着巴库斯。
  「呿……」
  巴库斯真的看鲁米亚的那个眼神非常不满。
  堂堂正正。不会屈服任何对象,充满了强烈意志光辉的眼神——
  明明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丫头,可是却用那种气燄嚣张又野蛮无礼的眼神,注视今后将成为名留历史的伟大魔术师的自己,根本不识好歹。
  虽然很想用暴力手段逼她屈服,可是要是因此对最重要的『Project Revive Life』造成影响的话,那就失去意义了。再者那个莫名护着王女的艾莲娜现在还在这里。
  虽然巴库斯自认只要自己拿出真本事,艾莲娜这种货色根本不足为惧,可是在这节骨眼和她撕破脸也得不到好处。
  『教育』这少女的工作就留待今后当作乐趣吧。
  巴库斯从鲁米亚脸上别开视线,向站在房间角落的艾莲娜说话:
  「呼。艾莲娜小姐。你要记得跟组织的干部们知会一声。教他们早早为本人巴库斯•普劳门准备好位子。」
  「遵命,巴库斯大人。请拭目以待。」
  艾莲娜优雅地行了一鞠躬回答道。
  「话说回来……有件事挺让我在意的。能和艾莲娜小姐这么高明的魔术师战成平分秋色的那个魔导士……没想到宫廷魔导士团这么快就展开行动了。」
  「哎呀?不会连巴库斯大人您这等人物都害怕了吧?」
  「哼,说什么蠢话。」
  巴库斯语带嫌恶不屑似地说道。
  「什么鬼『魔导土』……魔术是探究深远真理的工具,而他们不过是一群只会把魔术用在战争上的三流角色,不会是我这个真正的『魔术师』的对手。」
  「不愧是巴库斯大人。太可靠了。」
  「而且就算那群没用的走狗怎么调査,他们也查不到这个地方来的。因为这里是非常隐密的场所。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咯咯咯……事情顺利成这样,反而让我觉得害怕呢。哎,只不过——」
  巴库斯一如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般,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这不是全靠我一个人的力量达成的……没错,也多亏了你的帮忙。」
  接着他转头向站在艾莲娜身后的蓝发青年说道:
  「你拉拢了其中一名敌方魔导士加入我方,动作迅速地把那个『拟似感应增幅者的人物』抓了回来,而且Project所不可或缺的三要素……透过『基因代码』合成的原型体,当作代替灵魂使用的『祭坛乙太』,以及最重要的『心灵代码』……你居然早早就准备好了……看来你也挺优秀的不是吗?等我顺利加入组织之后,我可以考虑找你当助手喔?」
  「……多谢大人提拔。」
  身穿白袍式长袍的蓝发青年愧不敢当似地笑了。
  「话说回来……」
  巴库斯彷彿百思不解般望向房间角落。
  那里有三个盖着遮布的柱状物体。青年所准备的『Project Revive Life』用的原型体——目前还只是一副空洞的皮囊——就被封印在遮布底下的巨大水晶石柱里面。
  巴库斯先前曾掀开遮布察看过装在里面的原型体,但……
  「我很感谢你提供了品质那么优良的原型体。不过……那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有什么意义存在吗?为什么要把原型体设计成那样的外貌……?」
  「啊哈哈,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啦。硬要说的话算是我个人的兴趣。」
  青年爽朗地笑着回答道。
  「……哦?算了。只要『Project Revive Life』能成功,我都无所谓。好了,快点来准备懂式吧。你也来帮忙。」
  「是的,巴库斯先生。」
  于是,巴库斯和青年开始操作——四周透过灵络与构筑在鲁米亚脚下的仪式法阵,所连繋在一起的磐石型魔导演算器。在两人的操作下魔力开始运转,光之文字和术式在乌亮的磐石表面上速度飞快地跑动。
  怀着彷彿置身在另一个世界般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的鲁米亚,视线突然往旁边飘去。
  她的视线停留在梨洁儿的身上。
  梨洁儿就站在包围鲁米亚的法阵外头,和法阵只有一线之隔。她背对着鲁米亚,一动也不动。
  巴库斯和天之智慧研究会串通一气固然教鲁米亚感到惊讶,可是梨杰儿的背叛更教她震惊不已。
  「呐,梨洁儿……你真的变成了我们的敌人吗……?」
  鲁米亚难掩悲伤地对梨洁儿的背影问道。
  梨洁儿变成了敌人……梨洁儿下手杀害了葛伦……这两件事鲁米亚至今仍无法相信,也不愿去相信。
  「………」
  「梨洁儿,虽然你的个性有点奇怪……不过我和西丝蒂都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个朋友……」
  「………」
  「虽然一开始我们都觉得梨洁儿是个想法很难捉摸的人……可是渐渐地,我们搞懂了你在 想什么……和你相处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愉快……」
  「………」
  「我以为,说不定梨洁儿也觉得跟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还为此感到高兴……结果……这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吗……?」
  「………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后,梨洁儿喃喃地吐出了短短三个字。
  「……真的很对不起。」
  「……梨洁儿?」
  「我本来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一开始我应该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我必须如此……我必须为了哥哥而活……」
  彷彿踌躇不前,心有迷惘似的——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虽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平淡得一如既往,听不出感情。
  可是却隐隐约约给人一种迷途羔羊般的感觉。
  (插图)
  看到这样的梨洁儿。
  鲁米亚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才好了。
  
  
  ………
  ……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两年前的某一天。
  那里应该是位在某处的荒凉废村。
  那是一座隐藏在山间,被人遗弃的村子遗迹。
  当时太阳已经下山,四週一片漆黑。
  彷彿能让人从体内结冻的猛烈暴风雪无情地肆虐。
  强劲到宛如爆炸声响的风声不断震撼耳膜。两只耳朵都冻到失去了知觉。
  身穿黑色大衣的葛伦以黑夜当作保护色,随着踩踏积雪的沙沙响声,悄悄地走在那个村落里。
  不久,前方出现微弱的照明。
  那是这座村落唯一的一间酒场……那个微弱的光就是从缝隙里流洩出来的。葛伦默默地朝着那个光继续走,在酒场的入口前停下脚步。
  「………」
  观察四周的动静后,不久葛伦一如下定决心般轻轻推开大门,走进了酒场。大门的铰链和老旧的木头「叽」地发出了挤压的声响。
  瞬间,吹雪随着猛烈的冷风灌进了酒场内——
  背后的门因为风压的影响「碰」地应声关上。
  当然,这间酒场一个客人也没有。连老板也不在。
  除了门外的狂风呼啸而过的声响外,整间酒场听不见任何声音。
  聊胜于无的灯笼火光,让位在酒场里面的吧台和桌子,从黑暗的空间里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然后——
  「你就是《愚者》葛伦先生……对吧。」
  有个人坐在吧台角落的位置,毫无防备似地背对着葛伦。
  葛伦借着放在旁边的灯笼勉强可以掌握到对方的特征。
  对方是个有着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鲜艳红发的青年。
  「欢迎你大驾光临。」
  「……你是席翁没错吧?」
  喀嚓。
  干硬的金属声在寒冷的酒场内回荡。
  葛伦的手上如魔法般突然出现了一把雷管式的轮转手枪,他举枪瞄准着那名毫无防备的红发青年背部。
  「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席翁。我的伙伴——帝国军首席魔术狙击手已经在外面锁定你了。就算你躲在建筑物内还是隐身在这场风雪之中……只要那家伙想要你的命,他都能精准无比地射穿你的心脏。」
  「………」
  「我先警告你,就算你安排了魔术陷阱也只是白费工夫……理由我不会告诉你就是了。」
  葛伦的左手同样不知不觉地冒出了一张愚者的阿尔克那卡片。
  「……………」
  「……………」
  沉默。
  在门外随着轰隆巨响肆虐的狂风就像异世界一样遥远,缺乏现实感。
  ——不久……
  「……我不会抵抗,也没有设下陷阱等你自投罗网的意思。」
  青年那张背对着葛伦,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影散发出苦笑般的气氛。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擅长战斗的魔术师——再者,我有个东西希望你可以看看。」
  「我的左手……方便举到你的面前给你看吗?」
  「……好吧。不过你要放慢速度……慢慢地举起来。」
  葛伦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戒,一边透过手枪的瞄准器注视着青年,一边强硬地做出指示。青年——席翁遵照葛伦的吩咐,缓缓地举高了左手。
  「!」
  他的左手手背刻印着一个卢恩文字。
  那是魔术封印的付魔,黑魔【咒语封印】。
  魔术效果在魔力的作用下,已经确实地起动。
  这名青年一如在证明自己没有敌意般,事先封印了自己的魔术的样子。
  「……这样你能稍微信任我了吗?」
  「姑且就相信你吧。」
  葛伦放下瞄准席翁背部的手枪。
  「哈哈哈,太好了。要瞒过组织的监视和你接触……可是费了我一番苦心呢。如果没有达成任何交易就被杀掉的话,我就算死也会死不瞑目。」
  叩、叩、叩。
  葛伦发出冷冷的脚步声移动到里面的吧台,在席翁隔壁坐下。
  吧台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灯火微弱到看似快熄灭的酒精炉,而且炉子上架了个金属制的水壶在慢慢加热。
  水壶里面装的应该是白兰地吧。四周弥漫着一股白兰地加热过后所产生的浓醇香气。
  「外头很冷吧。这里有热好的白兰地。要不要来个一杯呢?」
  席翁垫了张餐巾握住水壶的握把,把白兰地倒在事先准备好的两只陶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汨汨地流进杯子。
  杯口飘出了一缕白色的热气。
  「……你要选择哪一杯?」
  「右边。」
  「那我喝这边这杯。」
  席翁拿起左边的杯子,毫不犹豫地抢先葛伦一饮而尽。
  「呼……感觉暖和多了。果然天冷的时候喝这个最棒了。」
  「………」
  葛伦以锐利的眼神定睛直视着摆在眼前的杯子。
  当然,里面有下毒或加了特殊药物的可能性不是零。尽管席翁先喝光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多的是可以掩人耳目的小手段。
  不过,这场会面的目的是『交易』。
  假如席翁提议的『交易』能成立,将为帝国带来难以计算的庞大利益。
  而『交易』最重要的就是信赖。
  席翁先让葛伦选择要哪一杯,然后自己再拿挑剩的那一杯枪先一饮而尽。想必席翁也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努力想和葛伦建立起信赖关系吧。同时,席翁现在也反过来评量葛伦是否可以信任、是否值得信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致检查过杯子边缘有无涂抹药物的痕迹之后,葛伦拿起杯子稍微喝了一口,作为信赖的证明。
  如同一团火焰的灼热感觉沿着食道舒畅地流入胃部。
  同时一股白兰地的香气窜入了鼻腔。深奥的味道让舌头一阵发麻。带着微微甘甜的酒气直冲脑髓让人整个都清醒了过来。
  原本被外头寒风吹得冷到骨子里的身体,以及早就麻痺的末端知觉都慢慢甦醒了。
  …….好喝。
  即便这杯酒是廉价的酒,或者根本是毒酒,至少在此时此刻,这一口尝起来是世上最高级的美酒。
  「……详细说来听听吧。」
  葛伦把杯子放在吧台上,淡淡地问道。
  「就跟我之前说过的一样。我提供你们自己所知道的组织情报,你们帮我搞定逃亡到帝国的手续。就是这么简単。」
  「……有困难。这不是凭我个人的决定就可以帮得上忙的问题。」
  「当然,我没有要你现在立刻带我走。如果我真的要逃亡到帝国,双方都必须做好一定的准备和协商吧。严格说来……今天只是先确定今后的联络方式和拜个码头。」
  「丑话先说在前……你就算逃亡到帝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葛伦故意讲了好像要粉碎对方希望的话。
  「即使那些事情你是碍于组织命令不得不做……你仍是犯了滔天大罪。『Project Revive Life』……你碰触了帝国魔术界最黑暗的部分,帝国政府肯定是不会饶了你的。」
  「………」
  「他们应该会找个理由对你处以无期封印之刑吧……这样你还是决心要逃亡到帝国吗?」
  「我很明白我难逃制裁。」
  席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的侧脸看起来就像准备殉道的圣人一样,难以相信他是那个最恶毒的组织的成员。
  「没错,我自己也心知肚明。犯了罪就必须受到制裁。事到如今我没有替自己找借口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何必做这交易?」
  「取而代之,我希望你能帮忙去救两个人。那两人跟我一样,都是受困在组织里的最底层成员。」
  「………」
  「他们对我来说,是自幼同甘共苦的重要家人。如果他们继续留在组织里的话……下场可想而知,一定会非常凄惨。」
  「………」
  「我希望……那两个人可以代替我自由、幸福地生活。我不敢说那两人是完全无辜的。可是,不犯罪就无法在组织里面苟活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愿意替他们两人背负罪恶。求求你……大发慈悲。」
  说完。
  席翁露出诚恳的表情笔直注视葛伦的侧脸。
  「这就是……我想提出的『交易』。」
  「…….为了家人、吗?」
  这个时候。
  之前一直眉头紧皱的葛伦稍微放松了表情。
  「……总之先告诉我名字吧……他们俩叫什么?」
  席翁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说道:
  「他们俩的名字是——」
  …………
  ……
  ……
  …………
  ……他醒了过来。
  「……呜。」
  一股无力与沉重的感觉侵蚀全身,甚至连呼吸都是一件累人的事。
  即使如此还是得坚持下去,因为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完成……葛伦就是在这种焦虑和使命感的驱使下睁开了眼皮。
  「….原来是……梦吗……」
  首先映入视野模糊的双眼的,是学生宿舎的天花板。自己现在似乎是躺卧在床上的样子。
  「这里……是……?呜……!?」
  葛伦就像要摆脱彷彿全身裹满了烂泥巴的倦怠感般、强迫自己撑起上半身后,胸口到背部一带突然感到一阵痉挛般的剧痛。
  「呜……好痛……!」
  低头一瞧,葛伦发现自己赤裸着上半身,而且胸口缠绕了绷带。
  「……哼,你活过来了吗?」
  旁边冷不防响起一个语带不耐,听似充满火气的声音。
  「你还是老样子,像一只让人气得牙痒痒的打不死的蟑螂啊。」
  葛伦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阿尔贝特抄臂抱胸,背靠着墙壁。他眉头深锁,明明白白地将心中的不快表现在脸上。
  「那是什么意思啊……听起来像暗地里诅咒我去死。」
  「你死了我倒觉得比较痛快。」
  阿尔贝特讲话向来不留情面。这让葛伦想起自己还在宫廷魔导士团的时候的事,虽然身处在这种状况,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怀念。
  不过现在不是适合沉浸在这般感慨中的场合。葛伦转念一想:
  「我……被梨洁儿那个白痴杀了之后……原来如此,是你救了我吗……」
  葛伦以为这次真的死定了。他身受致命伤,被推落到海中,而且唯一一个能打破那个绝望状况的魔术已被自己的固有魔术给封印。
  真的是愚不可及。那样的结果完全是适得其反。
  能大难不死只能说是狗屎运。
  「你去跟那边的席贝尔道谢吧。」
  阿尔贝特微微扬起下巴,淡淡地继续说道。
  仔细一瞧,西丝蒂娜以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靠在葛伦的床上,睡得非常安穏。
  「如果不是她,我的白魔仪【复活术】是不可能成功的。」
  「什么!?【复活术】!?即使是你,要施展【复活术】工程这么浩大的魔术仪式,魔力也绝对不……啊,原来如此,所以叫她帮忙吗?」
  葛伦恍然大悟似地转头看了西丝蒂娜的睡脸,不过……
  「……慢着,阿尔贝特。这样还是很奇怪。就算有白猫的魔力支援,应该也无济于事吧?复活术是必须好几个人联手才能发动的仪式啊……」
  「你还没发现吗?这女孩目前显在的可用魔力容量看起来是没什么突出之处没错……可是她的潜在魔力容量恐怕在我之上。」
  「什、什么!?甚至超越你!?」
  「而且她对魔力控制的感觉也非常优秀……应该是天赋使然吧。虽然还在发展途中,不过现在的帝国宫廷魔导士团也没有像她这么出色的人才。」「真……真的假的……」
  阿尔贝特不是那种会开无聊玩笑或讲客套话的人。
  既然阿尔贝特都这么说了,表示那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吧。
  「呃,哎,虽说我之前就隐隐约约觉得你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啦……不过白猫……你真的很了不起哪……虽然很嚣张就是了。」
  「也难怪你会特别关照她了。原来如此,这女孩只要多加锻炼,一定能脱胎换骨的…….或许可以期待她成为保护『王女』的战力。」
  阿尔贝特指的应该是葛伦私底下为西丝蒂娜进行特训的事情吧。
  然而——
  「混帐……这家伙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葛伦却怀着复杂的心情凝望着西丝蒂娜的睡脸。
  阿尔贝特历经了无数腥风血雨的沙场,是一名超一流魔导士,自他口中说出的『战力』这个字眼,无比沉重地压在葛伦的心头上。
  葛伦下床抱起靠着床睡觉的西丝蒂娜后,将她抱到床上放下。
  接着——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
  「可以麻烦你……说明一下情况吗?」
  或许是大致整理好了心情,葛伦抬起头定睛注视阿尔贝待。
  「好吧。」
  两人的谈话终于要切入正题。
  「话虽如此,其实情况并没有太复杂。梨洁儿背叛了帝国宫廷魔导士团,下手杀害你。然后梨洁儿趁着我被天之智慧研究会的邪门魔术师艾莲娜牵制住行动的时候绑架鲁米亚,两人一起失去了行踪。情况就是这么简单。」大致不脱葛伦的预料。既然幕后黑手是那个组织,而且葛伦又看到只有西丝蒂娜在这个房间里,四处不见鲁米亚的踪影,便不难想像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话说回来,艾莲娜……葛伦在上次的事件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她之前是女王的贴身女仆。
  没想到这女人这回又出马了……葛伦心中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梨洁儿那个白痴把鲁米亚带去哪了?」
  「很遗憾,我失去了她们的行踪。」
  阿尔贝特彷彿在做例行性的公务报告一样淡淡地回答。
  「你也知道,望远魔术——黑魔【精准瞄准器】是透过光的操作来进行远距离观测。这个魔术可以使指定座标的观测地点所射出的光产生折射,进而投射到施术者的视觉。因为这魔术的定位是仰赖座标而非目标物,所以一旦跟丢了观测目标,想要再重新捕捉就不是那么简单。」
  「说白了原理就类似使用望远镜吧……只不过望远镜无法观测到躲在死角的物体就是了。」
  「而且在有些情况下,不管怎么让观测地点所射出的光线折射,还是没办法接收到影像……好比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或者光线被彻底隔绝在外的建筑物内部,这些地方都是无法进行远距离观测的。能反制这一招的魔术也不少。无论如何,想要用望远魔术再揪出梨洁儿的行踪简直难如登天……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关于梨洁儿。她为什么会背叛?」
  「……因为『哥哥』啊。」
  葛伦喃喃地说道。
  「『那家伙的哥哥突然杀出来了』……这样说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原来如此啊。果不其然,你一直拖着不解决的事情终于让你自己吃到苦头了吗?」
  阿尔贝特的语气带着谴责的意味,葛伦貌似尷尬地别开了眼睛。
  「所以我才警告你千万要小心那个少女……小心梨洁儿。当你在两年前把她捡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你捡回来的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可恶,这件事我的确百口莫辩,但……慢着,从你那说法听来,难道你早就知道那组织的人有可能趁这次的『远征修学』设下圈套了吗!?」
  「………」
  阿尔贝特沉默了一会儿后,淡淡地娓娓道来:
  「帝国保安局情报调査室送来的极机密内定调査指出,和白金魔导研究所相关的资金流动似乎有些微不寻常的迹象……虽然表面上收支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了。后来针对资金的疑点进行追踪,彻底重新调查相关的关系之后,终于查出白金魔导研究所的所长巴库斯•普劳门暗地里跟那个组织……天之智慧研究会有串通在一起的可能。虽然那个可能性一开始被认为是无限接近零……看来不祥的预感往往都会成真哪。」
  「巴库斯•普劳门是卧底!?真的假的!?」
  太教人震惊了。那个一副慈祥老爷爷模样的男子,没想到居然会在背后做出这种事。
  「……喂,你这家伙……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在海鹰跟我接触的时候……你没把巴库斯可能跟组织串通的事告诉我……!?」
  葛伦露出怒火中烧的眼神瞪着阿尔贝待。
  「——假如巴库斯真的是卧底的话……只要在这次的『远征修学』拿鲁米亚当饵,组织肯定会唆使巴库斯采取行动。如此一来,巴库斯势必会把脑筋动到鲁米亚身旁的梨洁儿身上……所以你才叮嘱我要『小心一点』。是这样对吗?」
  「没错。」
  「所以对军方来说……这起事件不是看能不能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试探……而是有充足的把握要引蛇出洞的计划吗……!?」
  「正是如此……问题是过去你向高层报告时故意窜改了梨洁儿的真相,所以对被蒙在鼓里的军方高层来说,梨洁儿的背叛似乎是始料未及。」
  阿尔贝特语带责备地说道,葛伦痛苦地咬牙切齿。
  以鲁米亚为诱饵,再让阿尔贝特和梨洁儿联手逮捕轻率地采取行动的巴库斯……这就是军方所设想的作战。
  可是梨洁儿身上怀有未爆弹的事……军方并不知情。军方充其量只知道她过去曾是被组织抓走的魔术师,后来接受了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保护,如今已彻底成了己方的可用之兵。梨洁儿一直以来对那个组织造成莫大的损害,她过去累积下来的战果实在太过华丽,所以让军方无法想像她居然会背叛。
  「呜……那你为什么不阻止高层,阿尔贝特……!?」
  明知道自己这么问像是在推卸责任,葛伦还是情不自禁地提出疑问。
  「用不着你说,我好几次建议更动这次作战的执行人员了。可是那个军队高层一旦做出了决定,你觉得有那么简单说推翻就推翻吗?」
  「……那……」
  「况且,只有你我知情的梨洁儿的真相如果被高层知道……梨洁儿不是会被处以无期封印之刑,就是被抓去当魔术实验用的白老鼠。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这种事情……!」
  葛伦只能抱头牢牢闭着眼睛懊恼不已。
  「……再让我问一个问题……」
  「什么?」
  「……那个要钓确信犯『上钩』的计划,不可能是女王陛下的指示吧?是军方独断的决定吗?」
  「正确答案。」
  「——开什么玩笑啊———!?」
  回过神来,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激动的葛伦已经一把抓住阿尔贝特的胸口大声咆哮。
  「不要为了你们方便,把她们全都拖下水好吗!?虽然无限接近零,可是仍不排除有那个可能——如果你们早把这情报传达给我们知道,现在也不会——!」
  「闭嘴。你以为我就喜欢耍这种手段吗?」
  阿尔贝特露出的狰狞模样让葛伦不禁感到畏怯。
  「下这道命令的军队高层是人渣。默默地服从命令的我也是人渣。这我不会否认。」
  那并非向外爆发的愤怒。
  而是往肚子里吞的愤怒。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扼杀了对自己的无力的强烈愤怒。
  「可是,对方组织的势力一年比一年扩大是事实。政府陷入无计可施的窘境也是事实。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牺牲,那个罪无可赦的邪道组织都必须消灭。这是为了帝国,也是为了在帝国生活的民众的未来。哪怕将来会臭名昭彰,我也绝对不会妥协。」
  我都忘了有这回事——葛伦不禁咂嘴。
  阿尔贝特这名男子,向来贯彻激烈且不求回报的正义与信念。
  他是那种明知自己的灵魂未来将堕入地狱,依然会披荆斩棘坚持自己的道路的圣者。
  他是会断然牺牲少数拯救多数的人。魔导士时代的葛伦直到最后都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抱持迷惘,可是阿尔贝特不仅能干脆地接受,而且绝不会试图去正当化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是个伪恶者,一边奉行免不了必要之恶的正义,一边忍耐承受自己不断亲手制造出来的牺牲与罪恶感。他的态度永远贯彻始终到近乎冥顽不灵的地步,和葛伦这种缺乏意志力动不动就动摇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追根究底,当年拋弃战友逃避现实的葛伦,事到如今完全没有资格谴责一路坚守岗位奋战至今的阿尔贝特。真的有资格可以对阿尔贝特说三道四的……也只有以前跟阿尔贝特一起在最前线并肩作战的葛伦而已。
  「……可恶!」
  所以葛伦只能一把推开阿尔贝特,口中念念有词地咒骂。
  「话还没说完。」
  阿尔贝特以一脸佯装不知的表情整理凌乱的上衣,继续说道:
  「其实我已经掌握到对方的藏身之处了。对方应该还以为自己躲得很隐密,不怕有人发现吧。」
  「……呿。你还是老样子眼明手快……讨厌的家伙。」
  「待会儿我准备去救回王女……应该免不了要跟梨洁儿为敌了。」
  听到梨洁儿这个名字,葛伦皱起了眉头。
  「事到如今,我不会手下留情。如果梨洁儿要阻扰我的行动,我一定会动武把她解决掉……不,这样的说法太温和了。应该说我会杀了她才对。」
  「……慢着。」
  葛伦用烈火般的眼神瞪视阿尔贝特,态度坚决地说道。
  「怎么?」
  阿尔贝特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葛伦想说什么的样子。
  「带我一起去。先让我跟她对话。」
  「………」
  「那家伙『误会』了。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会犯下这种天真的错误。我会改正她的观念把她带回来……这是两年前把她捡回来的我应付的责任。难道不是这样吗?」
  「哼。『哥哥』不是出现了吗?那女的现在还会听你的?」
  「我会说服她!我会让她明白的!就算来硬的,我也要让她把话听进去!否则的话……那家伙不是太可怜了吗……!」
  葛伦彷彿拼了命从喉咙挤出声音般说道,阿尔贝特嗤鼻道:
  「你到现在还要帮那两个人说话吗?你打算继续扮演『正义魔法使』到什么时候?」
  「……!?」
  「你离开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原因……我早就隐隐约约心里有个底了。明明早就认清了现实,可是却没办法舍弃理想,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向敌人伸出援手,你就是这种天生的天真滥好人。我早知道你在那个世界迟早会被击溃的。」
  「我……我也觉得……很抱歉……」
  「你不要搞错了。我并不是在否定这样的你。这是个所有人都认清魔术的现实,泯灭心志的世界。有一个像你这种『垂死挣扎』的魔术师也没什么不好。应该说,看在我这个早就跟现实低头的人眼中,虽然无法苟同你那拖泥带水的生活方式,可是却也感到钦佩。然而……」
  阿尔贝特停了一口气,用猛禽般的锐利眼神直直地注视葛伦。
  「你逃走了。」
  「!」
  「你只考虑到你自己,拋弃了并肩作战的朋友逃走了。而且一句话也没有交代。梨洁儿今天会背叛,跟你拋下军队自己逃走也有间接的关系。进一步地说,过去你因为自我满足的良心而刻意隐瞒了重要的情报才是主因。我有说错吗?」
  「这、这个我……」
  「这样的你,有把我的战斗方针往不利的方向变动的权利吗?事到如今你有资格去救梨洁儿吗?回答我的问题,葛伦•雷达斯。」
  「没有。权利和资格我通通没有啦。」
  葛伦恼羞成怒似地不假思索地回答后,阿尔贝特微微扬起了眉毛。
  「是啊,没错,你说得振振有词,简直他妈的对极了,该死的东西!这完全是我个人任性的决定。不爽的话,看要痛扁我一顿,还是干脆把我宰了算了,都随便你。即使如此,我也不会丢下梨洁儿不管的……!」
  「……跟你无法沟通哪。你是三岁小鬼吗?」
  「三岁小鬼又如何!那家伙……梨洁儿还能回来!明明还有机会,却放弃可能性,我一辈子都不会变成那种只剩一张伶牙俐嘴的大人的!况且……」某些画面突然如走马灯般浮现在葛伦的脑里。
  自从梨洁儿报到后,教室每天都闹哄哄的光景。
  在艳阳天的沙滩,那个独来独往的梨洁儿和班上同学一起打球的光景。
  在那个月夜的海边,透过手指比出来的观景窗所看到的梨洁儿、鲁米亚、西丝蒂娜三个少女,天真无邪地嬉笑玩耍的光景。
  「梨洁儿已经是无法分割的一分子了。」
  「………」
  「就为了你们那毫无意义的计划,贸然让梨洁儿跟那两个家伙在一起相处……现在对她们来说,梨洁儿已经是不能缺少的存在了……结果你们现在反过来要夺走她吗?要她们自己设法接受如此残酷的事情吗?开什么玩笑……!?」
  葛伦一如激动到要扑上去揪住阿尔贝特一样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绝不允许你们做出任何会弄哭她们的事情。帝国的未来?任务?哈……关我屁事,笨蛋!我才懒得管什么权利和资格,这是我的坚持!虽然什么『正义的魔法使』这种白日梦早就已经破灭了……可是我还是有其他不能退让的理想!」
  「哼。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是——她们的老师!」
  葛伦用更为强烈的语气大吼后,阿尔贝特缄默不语。
  「梨洁儿也一样……她现在是我的学生……!所以……!」
  沉重的沉默笼罩着四周。
  一会儿后,阿尔贝特对态度咄咄逼人的葛伦视若无暗,冷冷地开口说道:
  「我懂了。原来你还是一点也没变。本以为你在受了点打击后会稍微正视一下事实,结果你在本质上还是完全没变。真的是让人看了就火大。」
  然后——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对你怀抱有期待吧。」
  阿尔贝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用力揍了葛伦的脸颊一拳。
  阿尔贝特的拳头猛如暴风,毫不留情地彻底释放力量。
  砰,肉被硬物重击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咕啊!?」
  葛伦被这一拳打到整个人飞出去,直到背部撞击墙壁后才跌坐下来。
  「你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就擅自退出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这笔旧帐,就当作用这一拳跟你算清楚了。」
  然后,阿尔贝特只是用冷酷无比的眼神睥睨着倒在地上的葛伦,同时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某个东西,丢在葛伦的旁边。
  那个滚落在地上、表面带着光泽的黑色物体原来是一把枪——一把雷管式的轮转手枪。枪身上刻印有一些卢恩文字。
  「这把枪是……《贯穿者》(Penetrator)……!?」
  这把再眼熟也不过的枪,是葛伦自魔导士时代就爱用的魔枪。
  为什么这把枪会出现在这里?
  葛伦不懂阿尔贝特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只是茫然地注视那把枪。
  「我有两个条件。」
  阿尔贝特公事公办似地淡淡说道。
  「第一,我的第一要务就只有救出王女一个。我不是那种愿意把背叛者摆在任务前面的滥好人。第二,倘若碰上不得不除掉梨洁儿的状况,我会毫不留情地除掉梨洁儿。到时不允许你有第二句话。」
  「……阿尔贝特?」
  「如果你接受这两项条件,梨洁儿就交给你负责。」
  阿尔贝特单方面地开完条件后,转身背对了葛伦。
  「………」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沉默。
  阿尔贝特开出的条件,乍听之下似乎无情又刻薄,只重视任务成功与否。
  然而——
  「……哈哈。」
  葛伦擦掉嘴角的鲜血,突然笑了出来。
  阿尔贝特这个人的个性,葛伦清楚得很。
  「哈哈、哈哈哈!我都忘了,你从以前就是这种人哪……」
  葛伦捡起地上的手枪,脸上挂着无畏的笑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讲那么多,说穿了其实你也放不下梨洁儿吧。这也难怪啦。因为你这家伙面对敌人时,虽然向来不会心软,也从不曾大发慈悲过;但只要是曾被你认定为伙伴的人,你对他就会非常讲义气……」
  「………」
  「一下子说是要测试我,一下子又帮忙保守梨洁儿的秘密不让高层知道……满脑子只有任务的你没道理做到这个地步。真是的,你也稍微坦率一点嘛。老是任务、任务、任务、任务的,你都不会窒息吗?」
  「闭嘴。就我的判断,梨洁儿虽然是问题人物,可是就这样眼睁睁失去她这个『战力』,对帝国军是一大损失,如此罢了……绝没有其他意思。」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怎么说就怎么算吧。唉~……真是,好不干脆的家伙……」
  葛伦一边发牢骚,一边穿起挂在床边椅子上的衬衫,系好领带,然后把长袍披在肩上。简单检查过手枪的状态后,将枪插在背后的腰带上,同时也不忘把愚者的阿尔克那卡片拿出来察看一番。
  虽然随便一个动作都会让胸部的伤口抽痛,可是还不至于会对行动造成影响。这都要感谢魔术实力高强的阿尔贝特,以及提供了大量魔力的西丝蒂娜吧。
  「我又被你救了一命吗……谢谢你啊,西丝蒂娜。」
  葛伦摸了一把人在睡梦中的西丝蒂娜的头,以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脸。
  (插图)
  于是——
  或许是在无意识间感觉到了葛伦的抚摸和视线……
  也或许是她睡得还不够熟……
  又或者只是偶然……
  「……老……师……」只见西丝蒂娜隐隐动了一下身子,喃喃地吐出了梦话:「……拜……托你……去救……鲁米……亚……」
  看到西丝蒂娜的眼眶噙着会发光的东西,葛伦一反常态,表情变得既诚恳又认真。
  「……包在我身上吧。」
  葛伦以强而有力的口气留下这句话后,便掉头转身迈出坚定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房间穿过玄关大厅,从旅社本馆的前玄关口来到户外。
  一股冷空气迎接了葛伦。
  「让你久等了。随时可以动身。」
  他向盘起双臂抱在胸前,独自一人站在前庭角落的阿尔贝特开口说道。
  于是——
  「你不用去跟他们交代什么吗?」
  阿尔贝特轻轻扬起下巴,要葛伦注意某个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在有段距离的地方……
  「……..」
  有几名葛伦班上的学生聚在那里,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葛伦和阿尔贝待。
  「……你们几个。」
  葛伦话说到一半便噎住了,他朝着那群学生走去。
  「……唉,时间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快点回房间睡觉。」
  但他们并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这种话打发掉——
  「呐、呐……老师……你要去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学生前面带头的卡修用僵硬的声音问道。
  「梨洁儿迟迟没有回来……鲁米亚也消失不见了……西丝蒂娜她们的房间变得乱七八糟的……老师你也是,不久前还像个垂死的人一样……」
  他们正值敏感的年纪。不可能会没注意到这股动荡不安的氛围。
  「那个留长发感觉很可怕的人……是老师的朋友……对吧?那个人教我们少多管闲事……所以我们对状况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学生们惶惶不安地垂低眼帘。
  葛伦向放心不下的学生们面露笑容。
  「呐,你们觉得梨洁儿这个人如何?」
  「……咦?」
  有别于心事重重的学生,葛伦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态度。
  学生们困惑似地面面相覷。
  「……突然问我们这个……我们也……」
  「我知道你们跟梨洁儿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不过就以这短暂的交情来说,你们对她……有什么看法?」
  「这个……」
  学生们一开始支支吾吾,后来慢慢地把自身的想法转化成话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出来。
  「一开始……我觉得她是个怪人……」
  「我……我……本来有点……怕她……吧……」
  「第一天的那个行为吗?看到那个我也吓死了。还想说『天啊。班上来了个天杀的家伙』。」
  「……不过,其实她也不是想像中那么可怕的人啦……」
  「实际跟她聊天过后,觉得个性还挺老实的。」
  「虽然她有一点……应该说还挺冷淡的就是了啦……」
  大家渐渐想起梨洁儿平常的古怪言行,开始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可是如果主动找她讲话,她都会认真回答喔。」
  「对啊。好比『嗯』还是『对』之类的……回答都很简短就是了!」
  「虽然她总是面无表情一副没睡饱的模样,可是习惯之后,会觉得她其实表情挺丰富的呢。」
  「教她打牌的时候,就算她看起来还是一副很想睡觉的样子,不过其实玩得还挺沉迷的说……」
  「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呢……虽然还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啦……」
  「说到这个,以平时的梨洁儿来说,她打起沙滩排球也相当带劲呢!」
  「啊哈哈……不过可以的话还是拜托她别再用那招杀人扣球了……」
  学生们想起昨天的事情,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然后——
  葛伦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睛。
  「………」
  他的视线停留在独自一人站在其他地方的基伯尔身上。
  基伯尔完全没有想加入卡修等人的行列的意思……只是默默不语地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树干,皱着眉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注视着葛伦他们。「……好,已经足够了。」
  葛伦彷彿想到什么似地,口中突然蹦出这句话。
  「咦?」
  「这样的理由足够我拼命了。」
  「……咦?老师,你刚才说……」
  「哦,没什么。小鬼头快点去睡吧。」
  葛伦转身背对学生。
  「放心,明天所有事情都会重回正轨……相信我。」
  葛伦侧着头向学生们投以坚强的笑容。
  然后,他撇下表情木然的学生,重新走回阿尔贝特的身边。
  「可以了。」
  「哼……」
  两人结伴向前踏出脚步。
  「……没想到你还挺认真当老师的嘛。」
  「那是什么意思啊。」
  「是指我过去都替被你教到的年轻人的将来感到忧心。」
  「……喂,你的说法还真是恶毒啊……虽然你说的我也很难否认。」
  两人走在天色昏暗、空荡荡不见任何路人的外头,炮火全开地互相伴嘴。
  彷彿回到葛伦还是魔导士的时代一样。
  「……话说回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和你联手出击了哪。」
  「哼,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出任务。因为毎次和你搭档都没好事,感觉就讨厌。」
  说着说着,两人抵达了街区的外围。
  坐落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大片葱郁的树海。
  从这里开始就是人迹罕至的区域了,跟有经过规划的观光区完全不一样。
  「……我们走吧。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喔,伙伴。」
  「笑话,谁跟你是伙伴了。梦话留着睡觉时再说吧。」
  就像要拋下葛伦不管一样,阿尔贝特有如一阵风般加速狂奔。
  葛伦也拔腿冲刺,紧跟在后。
  
  
  从东北沿岸的街区出发的葛伦在阿尔贝特的带领下,在葱郁的树海里朝着萨伊聂尼亚岛的中心区域狂奔。
  「怎么了?瞧你气好像快喘不过来啰,葛伦。」
  「少啰嗦!我才大病初愈好吗?笨蛋!」
  虽然葛伦看似有些体力不支、跟不上阿尔贝特的脚步,不过看在第三者眼中,两人其实都发挥了让人为之目瞪口呆的身手,身轻如燕地在起伏剧烈的树海隙缝间穿梭。
  那个模样就好似在茂密的森林里流动的一阵风。
  「话说回来,阿尔贝特。我们要去哪里?」
  葛伦边跑边朝领先在前的阿尔贝特的背影问道。
  「既然巴库斯是幕后主使,那我们应该要杀进白金魔导研究所不是吗?」
  葛伦向前跑的同时转头张望四周。
  茂盛浓密的树林绵绵不断,树与树的隙缝间充满了彷彿要通往深渊般的黑暗。或许是起了一点雾的关系,空气显得潮湿而沉重。闻起来有几分呛鼻的芬多精随着两人不断前进,味道愈来愈浓烈——
  「往这边跑方向好像有点不对吧……而且为什么要特地挑这种没路可走的地方走……」
  「你傻了吗?白金魔导研究所是帝国的公家机关。你把王女绑架去那里试看看。保证马上事迹败露。」
  「呜……这、这种事不用你讲我也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是这样吗?」
  葛伦一边咂嘴,一边继续询问:
  「话说回来,你之前说过你知道鲁米亚在哪对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来简单。为了在紧急时刻能探知王女的所在之地,我事先在王女身上下了会发出魔力讯号的附魔。而且编入了带有强大的魔力遮蔽效果的术式。」
  「你、你是在什么时候……啊,就是那个时候吗?」
  葛伦想起阿尔贝特假扮成街上的泡妞男接近鲁米亚等人的事情。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只要追踪鲁米亚发射出来的魔力讯号……」
  「别说笑了。那种东西早就被敌人发现了,咒语也被解除了。」
  「喂!?这样怎么行啊!?」
  葛伦差点跌跤。
  「这是一定的吧?绑匪绝对会详细检查绑架对象有没有被下魔力探测的魔术。不过那只是诱饵。」
  「……诱饵?」
  听了阿尔贝特的话,葛伦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真正的目标是艾莲娜•夏洛待。」
  「……艾莲娜?那家伙是之前在魔术竞技祭的骚动时的……刚才牵制你行动的人也是她吗?」
  「啊啊,没错。我本来想当场解决她的,不过那个女的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最后被她给溜了。」
  阿尔贝特满腔怒火似地皱起了脸。
  「不过,我也不是眼睁睁让她逃走。我早就趁和她交手局面混乱的时候对她使用了附魔,而且魔力的隐藏效果比使用在王女身上的更强大。」
  「呜哇……安排得还真周到。」
  当绑匪在鲁米亚身上发现了有隐藏得小心翼翼的魔力讯号附魔时,想必一定会非常洋洋得意吧。人类在心理上一旦曾经放宽心,警戒就会松懈,很难继续维持下去。
  「假如魔力讯号的附魔只有使用在艾莲娜一个人身上,或者说,如果艾莲娜目前仍然藏身在组织支配的场所的话,这招或许就不管用了。不过对艾莲娜来说,现在的藏身地点不过只是外人的地盘。所以她对这方面的戒备心理上容易出现百密一疏的情况……而且让她以为那时她成功摆了我一道……也是有很大的影响。」
  「你一开始就预测到情况会是这样发展了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会先设想出几种状况,然后在展开行动的同时多方面布局……现在只是恰巧照其中一个剧本走而已。也没什么。」
  「……可是严格说来,情势的发展大致上都不脱你的预测吧?你明明打算当场干掉艾莲娜,却又小心谨慎地设下第二道、第三道防线吗……呜哇……我打死也不要变成你的敌人……」
  脸颊抽搐的葛伦露出一副看似佩服又不败置信的表情。
  「换言之,鲁米亚就在你现在前往的地点吧?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在追查白金魔导研究所的资金动向的过程中我隐隐约约就猜到了。对方似乎是偷偷摸摸地盖了座秘密地下研究所的样子。而且艾莲娜所发出的魔力讯号也是来自地下。」
  「地下!?这样的话即使查出位置在哪,我们要怎么进去啊!?该不会得设法在这片树海找入口吧!?开什么玩笑!?」
  葛伦错愕地高呼着。
  「看样子你这男人如果不真的碰上危机,脑筋就无法开窍啊。」
  或许是感到傻眼,阿尔贝特又微微扬起了眉毛。
  「稍微动一下脑子吧。巴库斯的研究需要特殊环境,这你应该知道吧?」
  「我、我当然知道……除了跟其他研究所一样需要和大地相通的灵脉,白金术尤其需要水,所以研究所内部随处可见水路……啊,我知道了!」
  「你搞懂了吗?因为研究性质的关系,巴库斯的秘密研究所一定脱离不了地下水路。入口势必透过某种魔术的手段、小心翼翼地隐藏在这片树海某处,我们大可不必规规矩矩地从那里进入。只要从通往研究所的水路进去就可以了。知道大致的位置,再考虑到能容纳大规模水路的空间,土地的高低差,以及灵脉的条件。有了这些资料,要锁定能潜入的密道就简单多了。」
  这时——
  两人突破了宽广的树海,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取代树海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面四周被深绿色的树木和山脉环绕的宽广湖泊。湖水看似透明冰凉,如镜子般的水面上淡淡地倒映着银月。虽然这里的风景优美到很想让人在晴朗的天气携带钓竿或便当到湖畔散散心,可是现在不是讲究这种闲情逸致的时候。
  两人来到岸边暂时停下脚步。
  「在这湖泊的西南方应该可以找到通往巴库斯秘密研究所的地下水路入口。只要跟着不自然的水流找应该不难发现。」
  「是是是,那我们两个没有女伴的臭男人一起下海戏水吧……虽然这算湖泊啦。」
  于是两人咏唱了黑魔【空气护罩】的咒文。
  两人的四周瞬间形成了球体状的压缩空气薄膜。他们接着一脚踏入湖泊,只见湖水慢慢退开成球体状,完全碰不到两人。
  然后两人在空气薄膜的保护下,消失在湖泊之中。
  
  
  没多久,在湖底默默进行探索的葛伦和阿尔贝特,便发现到有不自然的水流进出的横向洞口。
  两人怀着十足的把握进入了岩石表面上的洞口。
  他们以手指头发出的魔术之光为照明,在黑暗中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
  两人离开洞穴来到了一处不自然的水中空间。四面八方的墙壁明显是以人工的方式堆叠石块堆出来的。头上的水面波光荡漾,似乎有微弱的光芒从上方射入的样子。
  两人调节【空气护罩】的魔术,从水底浮出。
  「唷。」
  离开水中的葛伦和阿尔贝特跳到了一旁通道状的稳固地面。
  环视四周后,两人判断这里应该是类似储水库的场所。葛伦他们游出来的池子不但面积格外巨大,也位居中心地带,另外还有一条条水路呈间隔排列的通道可以通往面积大小各不相同的其他池子,整个空间就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水生系的树木四处林立,而且走到哪都可以看见丛生的光苔,那幅景象跟白金魔术研究所十分酷似。
  「……看来是宾果了。」
  「啊啊。」
  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葛伦打算和阿尔贝特商量的时候——
  「《听从我的召唤•拥有锐利眼神•雄伟双翼的盟友啊》。」
  阿尔贝特咏唱了召唤【引类呼朋】的咒文。
  只见虚空中出现一扇门,一头张开双翼的老鹰从中现身,驻足在阿尔贝特的肩膀上。
  「我们就拿它当哨兵,先——」
  阿尔贝特说到一半忽然缄默了下来。
  「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阿尔贝特的反应让葛伦感到讶异。
  「……来了。」
  「咦?」
  突然,眼前的水路中涨起大量的水柱天花板卷去,冒出了一道巨大的水柱。
  「呜哇啊啊啊啊啊——!?什、什么情况况况况况——!?」
  葛伦紧急摆出自我防卫的架式,阿尔贝特则行动迅速地从站的地方一跃而下。
  水柱中出现一个巨大且看似坚硬的物体阻挡在葛伦的面前。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描述那个轮廓,就是螃蟹。
  那是体积至少有人类的两倍大,大得不可思议的巨大螃蟹。
  它和一般在河边或水岸边随处可见的螃蟹相较之下,两者的决定性差异在于一般的螃蟹只有左右一对螯,可是眼前这只巨大的螃蟹却拥有三对看似杀伤力无比强大的螯。
  「这、这个彻底无视生物进化过程构造的人造怪物是打哪来的啊!?」
  螃蟹尽管身躯庞大,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迅速,同时挥舞了身上所有的巨螯。「喔哇啊啊啊啊喔喔喔喔——危险!?」
  葛伦在狭小的通道上侧翻、跳跃,以敏捷的动作和正确的判断在四周为数不多的可站立空间跳来跳去,不断闪避攻势一波又一波的蟹螯。
  「呿!?」
  利用狭小立足点蹬地跃起和螃蟹拉开距离的葛伦,在落地的同时拔出了藏在背后的枪。
  他拔枪射击的速度之快,甚至留下了模糊的残影。枪口如旋风般转动。
  剎那,一记啦哮的枪声响起。
  杀伤力十足的火线以无比的精准度射向螃蟹的关节部位——
  锵。
  然后发出了令人错愕的金属声。
  「我想也是。毕竟这只是一般的子弹。」
  见螃蟹毫发无伤,葛伦叹着气注视着冒出了缕缕硝烟的手枪。
  阿尔贝特帮忙带来了魔枪《贯穿者》固然令人感激,可是如果他能顺道连伊芙盖尔兹的子弹也一起带来那就更好了。少了那个专用的魔术火药,这把枪不过只是一把空有魔枪之名,装填子弹又非常耗时费力的骨董手枪罢了。
  不过——
  「退开,葛伦!」
  「好啦!」
  阿尔贝特一声大喝,葛伦一如早就沟通好要怎么配合般从原地跳开。
  从上空挥下的蟹螯插入不久之前葛伦所站的地点,破坏了石头通道——
  「《嘶吼吧火焰狮子》!」
  阿尔贝特以一节卢恩咒文咏唱了黑魔【炸裂吐息】。
  从阿尔贝特左手射出的火球命中了巨蟹。
  疯狂的火舌吞噬了巨蟹的身体,业火的火柱烧焦了天花板。
  不久火势衰弱后,只见原地留下了一尾完整的火烤螃蟹。
  「噢噢~即使我跟螃蟹距离这么近,也没有受到波及……你的魔术控制精准度还是一样让人叹为观止啊。」
  「哼。我也很庆幸你的枪法好像还没生锈。」
  「哈,开玩笑。刚才那一幕如果让《隐者》的老头看到,八成会笑我拔枪太慢,连苍蝇都停在枪口上了吧。」
  「天知道……不过你一开始碰到奇袭时反应确实慢了半拍。要不是敌人太弱,你早就被杀死两次了。看来你是爽日子过太久了。」
  「……少管我。我跟你这种正统的职业军人又不能混为一谈。」
  两人开始拌起了嘴来。
  可是两人都没有发现——
  葛伦担任前卫,阿尔贝特担任后卫。葛伦负责吸引敌人注意力,阿尔贝特则负责用强力的咒文解决敌人……这是葛伦在魔导士时代时,两人联手战斗时经常使用的搭配战术。
  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即使彼此之间有一年的空白期,可是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他们依然能自然而然地发挥默契的事实。
  「反正,先不谈这件事了……」
  葛伦一边把枪插回腰带后面,一边打量巨蟹的残骸。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魔兽吗……可是对生物构造的无视程度也太夸张了吧……这么说来,果然是……」
  「应该是以前军事研究用的合成魔兽吧。虽然把合成魔兽拿来当作兵器利用的相关研究早就已经被冻结、禁止了……不过看来这若不是以前遗留下来的研究成果,就是巴库斯•普劳门还在继续私自研究早被勒令禁止的合成魔兽兵器了……」
  阿尔贝特用不带任何感慨的冰冷眼眸瞥了螃蟹的残骸一眼。
  「无论如何,看来这个区块应该是废弃合成魔兽的弃置场所了。」
  「这表示巴库斯那家伙比我们想像中还要可疑啊。」
  这时——
  葛伦和阿尔贝特所在的区域到处喷出了水柱。
  不只是螃蟹。巨大乌贼、如半鱼人般的怪物、果冻状的不定形生物等各式各样的魔兽开始接二连三现出身影。每个个体都是外形有所缺陷的瑕疵品。「糟糕……整群怪物都倾巢而出了……」
  葛伦不耐烦似地打量那些逐步逼近的怪物们。
  看来它们彻底把两人当成食物看待了。
  「要硬闯了喔。」
  「可恶,真没办法!」
  两人快速唱起咒文,沿着通道冲刺。
  
  
  「……呜……啊…….啊啊啊…….啊!?」
  研究室响起了鲁米亚那面红耳热的痛苦呻吟。
  鲁米亚被带有锁炼的手铐吊了起来,大量的魔力沿着画在她身体上的卢恩术式流窜。这个现象也制造出强烈的痛苦,深深折磨着鲁米亚。
  鲁米亚现在成了『Project Revive Life』的仪式的一部分,能力不受控制地径自发动。
  「呼哈、呼哈哈哈哈!很好……很好……!」
  然而巴库斯却对鲁米亚遭受的痛苦视若无暗,浑然忘我地分析着透过灵络传送到磐石型魔导演算器的大量资料。
  「可行!没有问题!『Project Revive Life』今天就能成功实现!在本人巴库斯•普劳门的主导之下实现……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除了鲁米亚脚下的法阵之外,另外有一个连结在一起的巨大法阵。
  在巨大法阵的中央,可见封印在冰晶石柱中的三具原型体排列成了正三角形。而且冰晶石柱的表面上有无数发光的卢恩文字在流动,很难看清楚石柱里面的东西……从勉强足以辨识的轮廓来看,封印在石柱里的原型体,似乎拥有少女的外形。
  原型体和『祭坛乙太』以及『心灵代码』。这三个理论上无法合成的要素如今已经完成了统合,接下来只剩原型体的各项细微调整,还有等待意识甦醒而己。
  「不愧是巴库斯先生,技术实在太出色了。」
  蓝发的青年口头上大力称赞着巴库斯,内心实则充满了鄙视。
  (哼。我把以前我所设计出来的术式原封不动地都让给你了……拿出这点成果也是应该的,这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嚣张的……)
  青年环视四周的设备,继续默默心想着:
  (算了……反正跑得动『Project Revive Life』的仪式设备确实是属于这个男人的东西。既然要利用,就让我把你利用得彻彻底底吧……反正这男人只是我的垫脚石。你也只剩现在能沉醉于胜利的美酒里了……)
  接着,青年的视线飘向了梨洁儿。
  梨洁儿背对着鲁米亚站在房间的角落。她握得紧紧的两只小手和肩膀隐隐地颤抖不止。每当听见鲁米亚发出苦闷的呻吟,她那弱小的背影便会随之抖动。完全不敢正眼看仪式进行的状 况。
  「梨洁儿……你还好吧?」
  青年向梨洁儿表示关心。
  「………」
  但梨洁儿默默不语,没理会青年。
  (唉……虽然她这副德性以现在来说是省了我麻烦……可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之后能派上多大用场那就很难说了……真是没出息的『妹妹』……)
  青年轻声叹了口气,重新转身面向仪式的中央。
  他眼睛注视的是,刚才宣告完成仪式的三具封印在水晶石柱内的原型体。
  青年眼神带着慈爱,细细端详着那三具原型体。
  (不过,这问题很快就能获得解决了。再过一会儿我将获得专属于我的『力量』……我不会让巴库斯这种货色抢走功劳的……!)
  当青年隐约扭曲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时——
  远方忽然响起了彷彿地鸣般的巨响。
  「怎么回事!?」
  巴库斯停止作业,大声怒吼。
  只见艾莲娜出现在这个仪式场地的出入口。
  「刚才我用远视魔术察看过了……有入侵者。」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曝光!?这怎么可——」
  「……哎呀?」
  艾莲娜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来由地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身体滑来滑去。
  等她手指滑到脸颊时,这才停了下来。
  「哎呀哎呀……该不会是在近距离肉搏的那个时候吧……我太掉以轻心了。」艾莲娜嫣然一笑。
  「不愧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的《星星》阿尔贝特大人……本来以为是我技高一筹,看来真正被骗得团团转的人其实是我呢。了不起。」
  艾莲娜面露苦中带有愉悦的表情喃喃自语道。
  「那、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艾莲娜小姐!」
  「你说呢?总之敌人来了两个。一个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的王牌阿尔贝特大人,另一个则是帝国魔术学院的魔术讲师葛伦大人。」
  「……!?」
  「……老、师……?」
  「葛伦……?难道他还活着……?」
  听到葛伦的名字,梨洁儿、鲁米亚、蓝发青年都有所反应。
  「……老师……!太好了!果然——」
  原本脸上笼罩着一层深沉阴霾的鲁米亚,表情瞬间为之一亮,闪耀着希望的光辉。明明仍身陷水深火热的情况,可是她那个表情却给人一种彷彿已经完全得到解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相较之下,艾莲娜和巴库斯的表情则显得痛苦万分。
  「距离仪式圆满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倘若敌人在完成前杀到这里来,仪式恐怕会前功尽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呜……该死的政府走狗……!」
  巴库斯气得浑身发抖,攀着一旁的磐石型魔导演算器,一边唱咒一边用手指比划进行操作。
  卢恩文字一个又一个不断在石板状的磐石表面流动……
  「好吧!根据情报,他们现在还在离这间中央控制室有一段距离的第四区域——在那里的话要解决问题就简单多了!看我用我的作品干掉他们!」
  巴库斯以迅速的动作持续在磐石表面书写卢恩文字。
  受到化成光之文字的卢恩文的触发,磐石表面的各种卢恩文字瞬间组成一列列的行文,由上而下、由左而右地不断在表面高速流动。
  「作品?」
  「呵呵呵,那个区块封印有无数头我以前制造出来的合成魔兽。我要解开那些合成魔兽的封印,给入侵者一点颜色瞧瞧。」
  巴库斯脸上挂着狡黠的嘲笑,进行最后的操作。
  「这样就行了……上吧……我的最佳杰作们……!」
  见巴库斯深信不疑地自以为胜券在握,艾莲娜忍不住轻声叹息。
  「恕我直言,就凭那种东西是无法阻止他们两个……尤其是阿尔贝特大人的。」
  「你说那种东西……?」
  巴库斯的脸瞬间爬满了愤怒。
  「艾莲娜小姐……你这是在质疑我创造合成魔兽的功力吗?」
  「不,我并非那个意思……只不过阿尔贝特大人乃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王牌。是帝国军等级最高的魔导士。就连葛伦大人也是前魔导士……」
  「哼。魔导士又怎样。魔导士说穿了不过就是只会把魔术使用在战斗上的一群低能家伙。根本不是等同真正贤者的魔术师的对手。」
  「………」
  「反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呃……那我就放松心情拭目以待了。」
  艾莲娜一如等着好戏上场般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
  逼近了。
  ——愈来愈逼近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无穷无尽地向前方延伸,空间开阔而且向上挑高的通道。
  一头拥有蝙蝠翅膀的巨大狮子浑身散发出充满野性的杀气,以惊人的魄力朝着葛伦和阿尔贝特直冲而来。
  它有一身线条优美,彷彿力量源源不绝的肌肉。无论体能、动态视力、还是反射速度都远比人类强大,属于不同层级的生物——
  即使面对这样的劲敌,葛伦和阿尔贝特还是没有放缓急速冲刺的脚步。
  双方互相以对方为目标展开冲刺,彼此的距离呈现指数函数迅速缩减。
  只剩几秒钟的时间就将短兵相接——
  这时,阿尔贝特咏唱了咒文。
  「《雷枪啊》!」
  能贯穿物体的闪电刺枪——黑魔【穿孔闪电】。
  以双重咏唱射出的两道闪光撕裂空气,笔直地射向了狮子怪物。
  但敌人也不是虚有其表。
  狮子怪物跳起来闪开了瞄准脚部攻击的第一发闪电之后,接着脚踩墙壁再一次跳跃,闪掉了锁定第一次跳跃动作攻击的第二发闪电——
  然后顺势从空中一口气扑向阿尔贝待。
  但阿尔贝特并未因此暂缓脚步,眼看狮子怪物的锐利爪牙就要将他撕裂——「《勇猛的雷帝•拿起极光的闪枪•刺穿敌人吧》——!」
  由于是三节咏唱,葛伦的【穿孔闪电】迟至这时才终于完成。
  只见从葛伦手指头射出的闪电贯穿了腾空的怪物的眉心。
  「——嗄。」
  轰隆。
  怪物随着能让人感受到惊人质量的巨响重重地摔在地上后弹跳翻滚。
  葛伦和阿尔贝特身手矫健地跳着闪避以狂猛的速度滚来的怪物躯体,继续向前奔驰。
  他们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一路上头也不回。
  「是说,敌人根本是倾巢而出哪……到底要干掉几只才行啊……」
  「废话少说。距离前方三十,后方三十。各有四只敌人。要来了。」
  阿尔贝特厉声警告的瞬间——
  在沿着通道奔跑的两人前后两方——有一部分的墙壁忽然像门一样打开,某种生物陆陆续续从里面出现。
  原来是模拟人类外形,由叶子和藤蔓组成的植物怪物。
  一如阿尔贝特的预告,敌人的数量前后各有四只。打算展开双面夹击。
  「………」
  阿尔贝特默默不语地转头望向后方——
  「好,那我先出招了——」
  葛伦丢下阿尔贝特自己一个人冲到前面唱咒。
  「《我•自时间的颈軛•获得解放》。」
  黑魔【时间加速】。
  那是加快施术者本身的时间流动速度,进而让自己的行动速度有爆发性增长的即效附魔。
  以葛伦的能力,充其量只能加速两、三秒的时间。不过——
  咻。只见葛伦突然加速,彷彿整个人冷不防消失不见了一样。
  然后葛伦直接一鼓作气往藤蔓怪物的正中央冲了过去。
  藤蔓怪物赶紧伸出触手,试图捕获葛伦——
  「动作太慢了——!」
  随着呼啸的风声、如鞭子般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触手,看在葛伦眼中就像迟缓的慢动作样。
  在因为附魔效果的副作用而失去颜色,所有的东西都变成黑白的世界里,葛伦时而扭转身子避开动作慢吞吞的触手,时而跳跃闪避——躲过了所有的攻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葛伦先是以左刺拳攻击正面的藤蔓人,接着挥出右直拳一举将它击飞。
  他接着以左上段后回旋踢迎击自右方扑来的藤蔓人。
  最后反过来擒拿从左方试图抓住他的藤蔓人,扫倒它的下盘使其失去重心,并且将它往站在后面的藤蔓人拋摔——
  不过这些攻击都未能致命。
  藤蔓人马上又重整态势,继续向葛伦逼近——
  「——呜……」
  附魔也在此时失去了效果。
  与此同时,冲上前和藤蔓人对打的葛伦的速度非但没有恢复正常,甚至还激烈减速。
  受到黑魔【时间加速】的影响,在世界流动的时间和在葛伦身上流动的时间出现了矛盾。
  根据魔导第二法则,为了弥补两者之间的不平衡,葛伦的时间将会视先前加速而导致的误差幅度来进行减速。
  理所当然地,这将成为致命的空隙——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回换藤蔓人以葛伦的肉眼完全跟不上的速度展开攻击。
  葛伦的玛那•生体节奏因为刚才发动魔术,现在完全陷入混乱状态,他已经束手无策!
  然而……
  轰。
  具有惊人热量的火墙一如要保护葛伦不受藤蔓人的伤害般,在地面高速流窜。
  火势之猛烈,彷彿连天花板都要被烧毁了。
  藤蔓人一头冲进瞬间成形的灼热火墙,一下子就被烧成了灰烬。
  黑魔【火焰之崖】。
  作用是召唤出可以自由控制的火墙,属于军用攻击防御咒文。
  当然,这是阿尔贝特施展的魔术。
  「走吧。」
  从后方追上的阿尔贝特超越葛伦冲到了前头。
  在他的后方十几公尺处,理所当然地有四堆烧光的灰烬。
  葛伦也在此时清算完了时间的误差,跟在阿尔贝特的后面跑。
  「混帐东西!你的支援也太慢了吧!?想害死我吗!?」
  追上阿尔贝特和他并肩奔跑后,葛伦劈头痛骂。
  「是你冲过头了。想死自己去死。」
  阿尔贝特的回应则是相当冷漠。
  通道的尽头是一条丁字路。
  阿尔贝特不假思索往右边冲,葛伦没有任何意见跟着选择右边的路。
  「追根究底,喜欢用【时间加速】这种自杀魔术的呆子,整个帝国军也只有你一个了吧。希望你可以站在我这个被迫跟你搭配的人的角度思考一下。」
  「有什么关系。只要慎选使用的场合,这招还挺方便而且强大的啊。」
  「哼……不懂为什么你用得顺手的尽是这种有强烈特性的魔术。」
  「不、不行吗……」
  「明明好用的军用攻击咒文通通都是基本的三属性。我实在无法理解。」
  阿尔贝特脸上挂着险恶的表情,傻眼地叹息。
  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吧。
  「我哪知道!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学这种脱离常轨的咒文,想要学用起来更简单的正常咒文啊!」
  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一个巨大到足以塞住通道的巨大胶状无机生物利用自己的躯体形成一道墙壁,朝葛伦两人直逼而来。
  在那半透明的身体里面依稀可看到不少人类的骨头,他们恐怕要不是牺牲者,就是被抓去当饲料喂食的人类的尸骨吧。
  「因为你这个怪胎,害我毎次都吃尽苦头。」
  阿尔贝特一边咒骂葛伦,一边发动事先早已咏唱完毕的黑魔【冰风暴】的咒文。
  通路上刮起了风势强劲的冰冻吹雪,让胶质状生物瞬间冻成了冰块。
  与此同时——
  「啊啊,是喔。那还真是对不起你啊」
  葛伦也一边大吐苦水一边率性地拔枪,瞄准,扣下扳机。
  枪响的瞬间,一道火线从半空中掠过。
  子弹打进了结冻的胶质状生物。
  下个瞬间,变成冰块的胶质状生物像玻璃一样产生裂痕,碎裂一地。
  葛伦和阿尔贝特依然没有放缓脚步,快马加鞭地从胶质状生物的碎片上方飞越而过,勇往直前。彷彿从来没把它当成威胁一样。
  其他魔兽蠢蠢欲动地准备向这样的两人发动攻势。
  不过——
  
  
  「……阻挡不了他们呢。」
  艾莲娜语带嘲讽地说道,巴库斯的拳头颤抖不止。
  「可恶……那两个家伙……!」
  巴库斯引以为傲的合成魔兽的凄惨战果,接连不断地传送到磐石型魔导演算器的表面。
  目睹了那惨烈的战绩后,巴库斯气愤地挥拳敲打磐石。
  「好、好吧……之前我只是在试探对方的虚实而己!如果他们这么简单就死了的话,那也没什么意思!这次我要派出最棒的杰作来迎战了……!」
  双眼布满了血丝的巴库斯开始操作磐石型魔导演算器——
  「呼、呼哈哈哈哈!这次派出去的可厉害的呢!它可是我用蒐集来的魔矿石创造出来的宝石兽!不仅三属性咒文对它起不了作用,世上也没有任何一把武器伤得了它!除非是用真银或日绯色金的武器!呼哈哈哈哈哈哈——!」
  艾莲娜只是露出一脸愉快的模样守在巴库斯身旁。
  
  
  「这、这家伙……好像很难搞啊?」
  脸颊肌肉不由自主抽搐的葛伦低声嘟囔道。
  突破通道,闯入了大房间的葛伦和阿尔贝特所面对的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头必须抬头仰望的巨大乌龟怪物。
  它的身体有绝大部分都是以有如透明宝石的物质构成。
  「宝石兽吗?我有听说以前是帝国暗地进行的合成兽研究的最顶级杰作,不过只停留在理论上的设计阶段……」
  「这家伙的特性是?」
  「几乎所有的攻击咒文都起不了作用。而且还硬得吓人。」
  「……这样听来岂不是超级棘手的吗?」
  就在这时——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龟以后脚站立,然后像要压扁葛伦和阿尔贝特一样,朝着他们挥下粗壮的前肢。
  「喔哇啊啊啊啊啊——!?」
  「……啧。」
  葛伦和阿尔贝特立刻往两边散开。
  巨龟的前肢砸在半秒钟前两人所站定的位置,整个设施随之天摇地动。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接着巨龟放开喉咙嘶吼后,只见埋在它体内的宝石开始发出强烈的电力。
  看到眼前的巨龟啪嚓啪嚓作响地迸射出闪电,葛伦脸色铁青。
  「这、这下惨了——」
  葛伦连忙往阿尔贝特的方向跑去。
  「——《光之障壁啊》。」
  阿尔贝特以沉着的口吻唱起了黑魔【力量护盾】的咒文。
  由光之六角形图案排列而成的魔力障壁立刻在阿尔贝特眼前展开。
  下个瞬间——
  雷声大作的同时,无数亮度惊人的闪电在空间内乱舞,遮蔽了视野。
  不过阿尔贝特张开的护罩毫不费力地挡下了闪电——
  「呀啊啊啊啊啊——好险!终、终于赶上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随着沙沙声响滑到阿尔贝特背后的葛伦,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龟又一次劈下闪电。
  「啧——」
  阿尔贝特轻轻地啐了一声,继续维持障壁阻挡闪电。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极光迸射。炸裂。肆虐。
  巨龟持续劈下闪电。一道又一道。它执拗地以闪电做为攻击。
  阿尔贝特也继续解放魔力,不断加强障壁的强度。
  「喂、喂……你没问题吧?」
  「没想到还挺强的。我没办法一直撑下去。【力量护盾】会消耗魔力,继续跟它耗下去护罩迟早会被突破。问题是敌人的攻击力也不是靠【抗性提升】可以承受得了的——好了。」
  乍看下,这场战斗两人似乎陷入只能一路挨打的绝命危机,可是阿尔贝特的语气却是自始至终保持冷静沉着。感觉就像在下胜券在握的西洋棋詰棋一样。
  「动手吧,葛伦。」
  「呃……虽然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葛伦苦着一张脸回答道。
  「一旦用了那招,我就后继无力了……」
  「不必杞人忧天。快动手。」
  阿尔贝特淡淡地表示。
  「!」葛伦先是愣了一下子,然后扬起嘴角笑着回答:「……了解。」
  葛伦不晓得阿尔贝特在盘算什么。
  不过阿尔贝特说了「不需要杞人忧天」。
  这表示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吧。
  (他虽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可是这家伙说的话都不曾出过差错……)
  葛伦做好觉悟,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某个东西——
  
  
  另一方面,巴库斯的情绪随着映射在室内水晶壁的战况来到了最高潮。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快看!那个一路被压着打的可怜模样!」
  巴库斯说得没错,魔兽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存在感。
  彷彿毫无止境的闪电暴风——葛伦和阿尔贝特化作焦炭恐怕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老、老师……」
  「葛伦……」
  鲁米亚和梨洁儿目不转睛地关心着陷入苦战的葛伦和阿尔贝待。
  「看到了吗!艾莲娜!这就是我的魔术的威力!」
  巴库斯自鸣得意地转头望向艾莲娜。
  艾莲娜只是笑咪咪地面带笑容——
  
  
  「《吾乃弒神之者•——》……」
  葛伦用左手抓住弹到上空的小颗结晶后,「啪」的一声让右手掌心碰击左拳。
  「《吾乃始原之祖与知晓终焉之者•——》……」
  然后特意放慢速度,缓缓地——
  他一边提高魔力,一边集中精神,一句一句咏唱咒文。
  随着唱出口的咒文,三个环状的圆形法阵以葛伦的左拳为中心,纵、横、水平三方结合成形,并且个别开始转动,速度渐渐加快——
  「《回归定理的圆环吧•——》……」
  这个时候——
  「——喔喔喔喔喔…….」
  或许是本能地感应到自己碰上了生命危机吧。
  巨龟宝石兽停止了先前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射闪电的行动模式,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向葛伦靠近。
  见状——
  「《猛烈地•嘶吼吧火焰狮子》——《嘶吼》、《嘶吼》!」
  现场即兴改变咒文。
  阿尔贝特唱出定向了爆炸方向的黑魔【炸裂吐息】,而且还不只一次连唱。只见三颗火球朝巨龟的脚边飞去,接着爆炸。
  虽然火球几乎未对巨龟造成任何伤害,可是爆炸方向固定在单一方向所形成的物理冲击,使超重量级的巨龟慢慢被往后推——
  「别过来,怪物。你还是乖乖待在后面念经之类的吧。」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或许是行动受到阻碍而失去耐性,巨龟又一次放开喉咙嘶吼,劈下闪电。
  「哼,只会千篇一律的一招。到底不过就是头野兽——《光之障壁》。」
  阿尔贝特手一挥,又打开了护罩。
  电击与冲击在护罩上爆发。
  刺眼的亮度让四周变成白茫茫一片不停闪烁——
  趁着阿尔贝特吸引炮火的时候……
  「《由五素构成之物归还五素•结合象与理之缘必须背离•——》……」
  葛伦仍持续咏唱咒文。
  「《森罗万象即刻在此地散灭•——》……」
  然后——
  「《——落入虚无的遥遥深渊》——!」
  咒文终于宣告完成。
  在完成的瞬间,三个高速旋转的环状圆形法阵以葛伦向前打出的左手掌为中心,往前方扩大展开。
  与此同时——
  「……哼。」
  阿尔贝特在不知不觉间轻飘飘地从上空降落到葛伦的背后——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渥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龟宝石兽一边朝葛伦冲刺,一边让身体产生更强烈的电流,试图射出闪电——
  「炸裂吧。有象无象。」
  下个瞬间,葛伦释放出一道巨大的冲击波,贯穿了三个排列在他前方的环状圆形法阵的中心。
  光之冲击波不偏不倚地吞没了宝石兽——
  (插图)
  在压倒性的光之奔流中,宝石兽的轮廓渐渐模糊——
  一如被潺潺溪流冲刷的一堆沙砾般,渐渐往后方崩塌——
  ——歼灭。静寂。
  不久,等让眼前陷入一片白热状态的刺眼光芒缓缓收敛之后……
  只见宝石兽巨大的身躯有一大部分像是被整个削掉般消失不见,已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看来似乎被闯关成功了呢。」
  艾莲娜向目瞪口呆的巴库斯微微一笑。
  「……这……这怎么可能!」
  面赌了那不可置信的画面后,巴库斯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黑魔改【毁灭射线】——!?那是很久以前一个名叫瑟莉卡•阿尔佛聂亚的贱女人所创造,非常接近固有魔术的招式——我怎么没听说除了她以外还有人会使用这招!?那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巴库斯大人,您先冷静下来。对手藏有出其不意的王牌,这对魔术师来说是非常基本的事。而且您能逼使葛伦大人在那个当下使出那种可怕的魔术,已经可以算是您的胜利了。」
  艾莲娜用冷静沉着,可是又带有几分愉悦的声调说道。
  「先别谈那个了,巴库斯大人。来想想该怎么办吧。一旦敌人突破那个区块,表示他们离这个中央控制室也不远了——我们必须立刻思考对策。」
  「这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巴库斯气急败坏地转头望向蓝发青年。
  「喂,那边的小子!」
  「……是,请问有何吩咐?」
  「仪式接下来的细微调整交给你搞定了!这点程度的工作你应该做得来吧?」
  「是没问题……那巴库斯先生您要做什么呢?」
  「哼!我要亲自去把政府派出来的走狗赶出这里。我会让那些只会把魔术用在战争上的废物了解真正的魔术师的厉害!艾莲娜,你也跟我一起来!」「遵命,巴库斯大人。」
  于是巴库斯气呼呼地带着艾莲娜一同离开控制室。
  留在房里的只剩蓝发青年和梨洁儿,还有鲁米亚。
  「好吧……既然如此,我得加把劲才行了……」
  青年的嘴角挂起了阴险的笑容。
  
  
  ……
  ………
  「该死的帝国政府走狗……竟敢大摇大摆地闯进我的地盘……可恶,想起来就火大!」
  明显看得出气得七窍生烟的巴库斯快步通过昏暗的通道。
  在他的身后——
  (……现在该如何抉择呢。)
  面露冷若冰霜笑容的艾莲娜默默地沉思。
  继续跟巴库斯走下去的话,势必得跟阿尔贝特和葛伦两名魔导士硬碰硬。
  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王牌,《星星》阿尔贝持。
  以及前帝国宫廷魔导士,《愚者》葛伦。
  ……坦白说,这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搭档。
  各自的能力就不用说了,这两人的搭配简直完美得天衣无缝。
  (相较之下,我方的战力是我和——)
  艾莲娜瞥了前面一眼。
  「再说,那个叫葛伦•雷达斯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只是个第三阶级的三流魔术师啊……!?追根究底,身为崇高贤者的魔术师,怎么能使用手枪那种愚劣又卑鄙的玩具!?像他这种丢人现眼的魔术师,没有资格活下去!【愚者世界】是什么鬼!?【毁灭射线】又是什么鬼!?就凭那种垃圾般的术式,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呼……坦白说,两边的实力相差得也太悬殊了呢……)
  艾莲娜只能苦笑。
  阿尔贝特确实很强。
  不过艾莲娜的直觉告诉自己,葛伦这号人物会比他更难缠。
  (以前我向女王设下陷阱……他的固有魔术却使它失去了作用……【愚者世界】……目前我还没能完全掌握那个魔术的本质……)
  自己如果和葛伦打起魔术战,恐怕会非常不利。
  虽然以魔术师的实力来说,葛伦远远不如自己——不过不稳定的因素确实是存在的。
  (……那个不稳定因素还真教人头痛啊。)
  为了组织还有大导师,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果大导师下令她去死,她也会乐意去死。这是艾莲娜引以为荣的事情。
  (……呵呵。因为我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过艾莲娜还没完成在这里的目的。
  所以短时间之内她还需要留在这间研究所。
  现在她说什么也不能因不确定因素意外丧生……为了她所敬爱的大导师。
  既然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时期或许还早了点……)
  艾莲娜随即一声不响地伸出手指瞄准走在前面的巴库斯的背部——
  然后轻声唱咒。
  …………
  ……
  
  
  「呼……呼……呼…….」
  葛伦忍受着使用咒文后的严重脱力感和疲劳感,气喘如牛。
  「呜……」
  手掌在发抖。全身冷得像要冻成了冰块一样。令人感觉恶心不适的汗水如瀑布般洩下。
  一如理所当然般,葛伦身上显现了魔力过度消耗所导致的玛那缺乏症。
  其实葛伦并无法完美控制黑魔改【毁灭射线】。他只不过是利用瑟莉卡指点的小技巧依样画葫芦,实际上发挥的威力只有原本的九牛一毛——就好比收进剑鞘里的剑依稀透出的光。
  当葛伦拼了命地忍耐咒文发动后那彷彿灵魂出窍般的虚脱感的时候……
  「辛苦你了,葛伦。」
  阿尔贝特态度冷淡地拋了个玩意儿给他。
  「……这是?」
  收下那个东西后,葛伦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
  魔晶石——装满了储备魔力的宝石。
  「拿去用吧。我的魔力虽然跟你的魔力并不怎么协调……不过暂时休息一下应该就会舒服多了。」
  对生活脱离不了战斗的魔导士来说,装有自身的储备魔力的魔晶石形同救命仙丹。而且即使是一流的魔术师,要把魔力储存在魔晶石里也是一项耗费时间的工程。
  然而阿尔贝特却二话不说就干脆地把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他人,这教葛伦惊讶得——
  (……其实也没什么好讶异的。这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人。)
  葛伦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魔晶石。
  (看似只信奉效率和数据的冷血动物……实际上又很讲义气……真的是奇怪的家伙……)
  储存在魔晶石的魔力注入葛伦的体内后,玛那缺乏症所引起的痛苦渐渐缓和了下来。
  「……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来用了。」
  「这句话用了才说会不会太慢。」
  葛伦一边一如既往地和阿尔贝特拌嘴,一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呼……呼……总之,刚才那只已经是敌人最后一只的库存了吗?」
  「看似如此。」
  阿尔贝特不敢掉以轻心地观察四周,等葛伦调整好呼吸。
  然后……
  「……我们继续赶路吧。」
  「是啊。」
  两人穿过里面那扇门离开房间,沿着狭小昏暗的通道前进。
  走了一段路后,两人来到一处奇妙的开阔空间。
  「这里是……?」
  看起来似乎是某个保管仓库。
  宽广如大厅的室内光线昏暗。设置在地板、墙壁、以及高高的天花板上的结晶型光源——魔术照明装置的光量被大幅缩减,导致难以看清楚地面。而且四周有无数装满了不明液体的玻璃圆筒,整齐划一地排列在一起。
  这些玻璃圆筒全都透过缆线,和彷彿巨大垃圾一样设置在房间各处的魔导装置连接在一起,装置正发出低沉的声音运转着。
  「……这是什么?」
  葛伦发现有某种球状物体浮在玻璃圆筒里面。
  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所以没办法看得很清楚。
  葛伦没有多想,往玻璃圆筒靠近一瞧——
  ——瞬间,他对自己的举动感到了后悔。
  「这是……!?」
  葛伦忍不住感到反胃想吐,他用手捂住嘴巴忍耐。
  整张背部因为强烈的恶寒而起鸡皮疙瘩,全身大量喷出黏腻而不舒服的汗水。
  「……」
  阿尔贝特也不例外,他的表情变得比平时更僵硬可伯。
  泡在玻璃圆筒的不明液体里的东西是……人类的脑髓。
  「这、这、这些是干嘛的!?」
  仔细一瞧,旁边的圆筒也是。还有旁边的旁边。以及旁边的旁边的旁边。
  被摘出的人类大脑就像标本一样绵绵不绝地排列——
  ——不对,实际上这些恐怕就是标本没错。
  人类的标本。光看光听就让人不寒而慄,严重违反道德良知与冒渎的字眼。面对眼前的景色,葛伦一脸茫然,哑口无言。
  「……『感应増幅者』……『生体发电能力者』……『发火能力者』……」
  阿尔贝特丢下他,踩着低沉的脚步声一一路过排在一起的玻璃圆筒旁边,同时淡淡地念出贴在圆筒上的标籤的文字。
  「……所有的圆筒都贴上了异能力名称的标签。此外还有被检体编号和一些各种基础能力值数据……换言之,这些是用『异能者』们做成的标本吗?」
  说完,阿尔贝特停下脚步,向琳琅满目的玻璃圆筒投以锐利的视线。
  「看来这里以前进行过超乎我们想像的恐怖实验。」
  「太过分了——巴库斯这家伙根本是泯灭天良的恶魔吧!这是人类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葛伦火冒三丈,颤抖着握紧的拳头。
  「那家伙恐怕没把异能者当人看吧。」
  「你说什么!?」
  阿尔贝特冷静又冷淡地说道后,葛伦面露惊愕的表情转头看他。
  「虽然在公开场合的时候他完全不会表现出那种倾向……可是根据内部调査,巴库斯•普劳门是相当偏激的『反异能者』……也是典型的异能歧视主义者。」
  异能。
  泛指极少数人与生倶来的特殊超能力。
  和基本上只要学习任谁都能使用的魔术不一样,异能只有天生的异能者可以使用,当中有不少威力强大的异能,其效果是当今魔术模仿不来的。
  对于那种自己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卓越力量感到羡慕或者嫉妒,因此而排斥异能的魔术师并不在少数。也有很多人因为无知,所以对异能抱持忌讳的态度。
  「别闹了……!异能跟魔术不是都差不多的东西吗!」
  「……事到如今鬼叫也没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在传统上视魔术为『畏惧』的对象——异能则是『嫌恶』的对象。魔术和异能看似相似,意义却截然不同。魔术可以成为让人建立稳固的社会地位的后盾,异能却总是使人成为受到歧视与迫害的对象。」
  葛伦忽然想到了鲁米亚。
  鲁米亚是人称『感应増幅者』的能力者,只因为这样就被王室歇斯底里地视作不曾存在。
  「虽然在女王陛下推动的意识改善政策影响之下,近来的年轻人价值观慢慢有了变化……不过基本上,我刚所说的,还是根深蒂固地广泛根植在帝国民众心中的共通价值观。尽管——这是极度扭曲不自然,而且让人感到无比不快的事情,依旧如此。」
  向来总是冷静得像冰一样的阿尔贝特,罕见地露出一副不愉快的模样,口若悬河地说着。
  「你说的没有错。魔术跟异能就视觉的呈现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外行人是分辨不出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就是存在有这种偏见。明明『异能者』在某些地方的精灵信仰和土着宗教里,甚至会被视为信仰的对象。是有什么原因吗——还是说是有人刻意带出这股风气来的——」
  「呿……那种事情现在不重要!」
  葛伦左右张望。他的表情就像在苦苦哀求什么、又像在跟神明祈祷一样。
  然后……
  葛伦忽然发现了『那个东西』。
  摆在成群的玻璃圆筒最里面的『那个东西』。
  悬吊在装满了液体的圆筒里面的『那个东西』尚有人类的形状——
  葛伦冲动地冲向了『那个东西』。
  「阿尔贝特快看!那家伙还活着!快点救——」
  但是,葛伦跑到一半便忽然停下脚步,把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去。
  浮在玻璃圆筒里面的『那个东西』,真面目是年纪轻轻的少女。年龄大概跟葛伦班上的学生不相上下。
  可是那名少女的四肢遭到切除,全身插满了无数的导管,处于靠魔术『维繫性命』的状态。她做为单独的生命个体独立生存的能力已彻底遭到剥夺。若将少女从这个装置释放出来,她恐怕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吧。
  就各个层面的意味来说,这名少女已经『没救』了。她已经丧失做为生物的样貌。只剩肉体依稀呈现出生命反应……事实上已经跟『死亡』别无两样了。
  (……太过分了。这种……这种事情怎么能……!)
  葛伦心中充满了无奈的伤痛和愤怒,用力握紧了拳头,彷彿要把掌骨都给捏碎似地。
  葛伦太过轻忽大意了。因为他在魔术学院每天都跟学生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所以他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
  没错,所谓的魔术,就是有时候可以若无其事地干出这种残酷又残虐的事情来的东西。所以自己才会对魔术失望——
  「……………」
  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少女似乎还是有微弱的意识,只见她动了动身体。
  茫然若失的葛伦,视线对上了少女的空洞眼神。
  少女微微地张动嘴巴。
  杀、了、我。虽然葛伦对自己的唇语能力没什么信心……可是他却能明明白白了解这名素昧平生的少女想说什么。
  这时……
  「『牢记了,吾乃伟大之主的代言人。』」
  阿尔贝特的宏亮声音打破了沉默。
  「『汝透过吾的言语领悟主的真意,将汝的灵魂交给主吧。如此一来,汝便能获得永恒的安息..』」
  慢慢靠近少女的阿尔贝特一边在眼前打圣印,一边咏唱经文。
  「喂、喂……阿尔贝特……?」
  「『无须畏惧死亡。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宣告新生的第一声哭泣。现世乃一场飘泊在圆环的短暂之梦,只消唱诵三遍汝的名字。如此一来汝便能从沉重的颈軛获得解脱,此生所累积的罪孽将以汝之名获得赦免与洗刷——』」
  站在少女面前的阿尔贝特伸出左手指着少女。
  「『来吧,汝的灵魂将得到自由的双翼踏上轮回之旅,通往永恒的安宁大门将同时在汝的内心前敞开门扉——愿汝的灵魂得到祝福。』」
  阿尔贝特除了魔导士的身分之外,不知何故还具备有祭司的资格。
  葛伦知道阿尔贝特打算做什么。
  可是葛伦没有阻止他。也无力阻止。
  就算阻止了他,自己又能做什么?自己又能带给少女什么样的救赎?
  不管做什么样的努力,不管魔术的技巧再怎么炉火纯青,不管如何拼命伸出援手……还是会有从手中滑走、想救也救不了的人。
  ……这也是莫可奈何。无能为力的事情。
  「『诚心所愿。』」
  唱完最后的经文,阿尔贝特发动了咏唱完毕的【穿孔闪电】。
  划破黑暗的雷光穿过玻璃圆筒,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少女的心脏——
  可怜少女的性命在瞬间就被夺走,连感受到痛苦的时间也没有。
  「……哼。世上竟然有这般荒唐的牧师。」
  阿尔贝特语带自嘲地喃喃说道。
  「……你看不起我吗?」
  站在液体从破洞流出的玻璃圆筒前,静静地献上默祷的阿尔贝特,以一如既往的语调询问葛伦。
  「……别以为我那么肤浅好吗?把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丢给你,我反而还觉得愧疚咧…….因为……换作是我,我一定下不了手的……」
  「………」
  当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难以割舍的感慨时——
  「该死的混帐!你们居然毁了我的贵重实验材料!」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突兀又不明事理的大骂声。
  「巴库斯•普劳门!」
  仔细一瞧,巴库斯出现在位于玻璃圆筒对侧的出入口。
  「可恶!你们刚才毁掉的样品对魔术来说可是价值不凡的东西,你们连那个价值也看不出来吗!这群愚蠢无知的废物走狗!我饶不了你们!」
  「我问你……」
  葛伦露出幽鬼般的表情瞥了巴库斯一眼。
  「虽然问了应该也是白问……那些被你碎尸万段做成标本的人……你把他们当成什么?你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吗?」
  「啥?罪恶?你在开什么玩笑。」
  巴库斯回了葛伦一个完全把他当傻瓜看的眼神。
  「他们有幸可以为了我这个伟大魔术师贡献自己的生命耶?他们应该要反过来感谢我才是吧。而且他们其实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可是!」
  巴库斯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然后火上心头似地整个人颤抖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捡到了一个看似有点用处的实验材料,结果你们却让我的成果付之流水……给我有分寸一点!你们这两个完全不懂魔术的崇高之处的蠢货……!下地狱去吧!」
  「啊~嗯,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个。你是货真价实的耶。」
  葛伦静静地燃起了怒火。虽然是一时不察,可是自己竟然曾把这种家伙当作好人看待,他只想狠狠揍过去的自己一百万拳。
  「货真价实的人渣——」
  葛伦冲动地伸手拔出藏在背后的手枪——
  「慢着,葛伦。这男人交给我来应付。」
  但阿尔贝特抓住了葛伦的肩膀,制止了他的行动。虽然阿尔贝特的态度就跟平时一样像冰霜般冷静沉着……可是他搭在葛伦肩膀上面的手显得莫名用力。
  「……阿尔贝特?」
  回头一瞧,葛伦发现阿尔贝特那双瞪着巴库斯的眼眸比平时还锐利了好几倍,连他看了都忍不住打起哆嗦。
  「你不是想要说服梨洁儿吗?等一下还会碰上什么状况没人知道。枪和固有魔术还是省点用,你先前进吧。」
  「还真不像你的作风哪。魔术战一对一单挑的情况能避免就避免,最好以人数上的优势击垮敌人……这不是你一贯的说词吗?」
  「是没错。可是现在情况不同。」
  阿尔贝特的语气平淡如常。
  「敌方有艾莲娜•夏洛特在,表示你的固有魔术的存在已经曝光了。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单枪匹马地出现在我俩的面前,这表示对方相当胸有成竹。和巴库斯的战斗势必会是一场漫长的混战。」
  「既然如此,那更不能——」
  「时间分秒必争。虽然可能性不高,可是那个王女现在快变成那副模样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
  葛伦想起了异能者们被做成标本的凄惨模样。
  「王女的性命比我们重要。而且艾莲娜交给你应付或许你会比较有利。毕竟梨洁儿没在这个地方现身,这样的布阵绝对万无一失。我不允许你有意见。」
  「援护交给你了。」
  葛伦答应了阿尔贝特,同时拔腿狂奔。
  他的目标是巴库斯后方的房间出入口。
  没有任何迷惘与踌躇,葛伦一路向前冲——
  「笨蛋!你这是在自找死路!《勇猛的雷帝》——」
  「《气势宏伟•嘶吼吧火焰狮子》!」
  当巴库斯试图唱咒迎击葛伦时,阿尔贝特已抢先一步用两节卢恩唱完了黑魔【炸裂吐息】的咒文。
  「——!?你疯了吗!?竟然从那个位置使出【炸裂吐息】!?你想连自己的同伴也一起攻击吗——!?」
  看到火球飞来,巴库斯大吃一惊,连忙改唱黑魔【力量护盾】。
  葛伦完全没把从后面飞来的火球放在心上,加紧脚步继续向前冲——
  火球在地板着弹进而爆炸。
  剎那,爆炸引发的火焰如暴风般席卷,吞噬了巴库斯和葛伦。
  「喔!?」
  不。被扩散的火焰吞噬的只有巴库斯而己。
  贪婪的火舌不知何故,就像经过精心计算一样避开葛伦四处流窜延烧。
  葛伦无视躲在魔力障壁后面动弹不得的巴库斯,从容不迫地前往房间的出入口,然后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不久,甚至烧毁了天花板的火柱,竟荒谬地平静了下来——
  「哦……没想到只靠追加一节句子的即兴改编,就能把无差别威力咒文控制到如此完美的地步……没用的走狗也做得出这么高尚的事情来啊……」
  巴库斯解除了黑魔【力量护盾】,脸上挂起自命不凡的笑容。
  「………」
  阿尔贝特用宛如锁定了猎物的老鹰的眼神,定睛注视巴库斯。
  情势变成巴库斯和阿尔贝特一对一对峙的局面。
  「不过啊,你似乎太看得起自己的实力了……只会打仗的走狗所用的雕虫小技,和真正魔术师所施展的神秘相较,不过只是儿戏罢了。」
  「——《雷枪啊》。」
  一如无须要嘴皮子多做解释般,阿尔贝特指着巴库斯咏唱黑魔【穿孔闪电】。
  「哼,不解风情的家伙……《烟消雾散》!」
  巴库斯反应迅速地唱起黑魔【驱散之术】。
  只见高速飞来的一道闪电在空中被驱散,魔力的残渣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
  巴库斯的手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把金属注射器,他二话不说便拿起来往自己的脖子施打。还来不及阻止,巴库斯就已经完成了注射。
  「……?」
  见巴库斯举动诡异,阿尔贝特警戒地摆出架式,巴库斯开口向他说道:
  「好奇吗?哼,这个东西啊……可是只会把魔术用在破坏上,充其量只能算得上走狗的你们无法想像的神秘产物呢。」
  巴库斯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他全身的肌肉突然开始隆起。以迈入老年的人来说身材算保持得相当不错的巴库斯,身体正明显不自然地持续膨胀着,而且全身充满了肉眼也清晰可辨的强大力量——
  「……!」
  看到阿尔贝特露出微微睁大眼睛僵立不动的反应,巴库斯得意大笑。
  「呼哈哈哈!你看得出这东西的厉害之处吗!?你能理解现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情况吗?如果我在魔术学会发表这个发现的话——」
  「少啰嗦,闭嘴。」
  阿尔贝特透过双重咏唱发动早已唱毕的【穿孔闪电】。
  只见两道雷光划破黑暗。
  剎那,两道雷光不偏不倚地分别射穿了巴库斯的脑部和心脏。
  ——然而……
  「没有用,没有用的……」
  巴库斯在受到攻击后只有稍微向后仰而已。
  开了洞的头部和胸口随着杂音渐渐缝合。
  「《嘶吼吧火焰狮子》!」
  目睹这一幕的阿尔贝特向后跳开的同时接着唱咒。
  爆炸窜出的火焰。爆炸掀起的狂风。全面侵袭的热浪。
  这回巴库斯的左手臂整个被炸断了,可是——
  「嗯……?你做了什么吗?」
  只见他的伤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长出骨头和肉,迅速完成再生。
  之后,巴库斯没有咏唱任何咒文,只是「哼」的一声使劲。
  「——!」
  巴库斯的右手突然冒出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是预唱的炎热系攻击咒文吗?)
  可是他的咒文起动看不出有任何前置准备。
  阿尔贝特立即唱起黑魔【驱散之术】试图化解,才刚唱到一半——
  (不对。这股热量——)
  剎那,巴库斯的手臂卷起长长的火舌,袭向了阿尔贝特——
  (远远超过了可以预唱的C级咒文。恐怕是B级咒文等级的——)
  阿尔贝特啐了一声,中断了发动到一半的黑魔【驱散之术】。
  如果阿尔贝特的判断没错,这个火焰是无法驱散的。
  (来得及吗——)
  阿尔贝特立刻接着改唱另一个咒文——
  同时,猛烈的灼热火焰吞噬了阿尔贝待。
  火柱向上窜出。那暴力性的热量让四周的玻璃圆筒也起火燃烧融化。
  巴库斯所释放出的强大火力令四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噢噢?活下来了吗?」
  巴库斯在火势汹汹的灼热地狱发现了那个人影,语带不屑地发出闷哼。
  「唉呀呀……你们这些只会打仗的走狗最厉害的就是这种看了就不爽的小技俩了……」
  「………」
  阿尔贝特的身影出现在由光之六角形的图案排列成的半球状魔力护罩之后。黑魔【力量护盾】。这道魔力护罩阻挡了来自外界的所有攻击。
  「不过,我还可以办到这种事喔?」
  巴库斯一边瞪着阿尔贝特,一边将手高举。
  于是——
  原本在阿尔贝特附近猛烈燃烧的大火瞬间消失……
  阿尔贝特见状立刻大声唱咒。
  「《强劲的疾风啊》!」
  他朝着地板施放黑魔【狂风吹袭】,一种能释放出固定范围疾风的咒文。
  暴风的威力将阿尔贝特的身体吹往了后方。
  下个瞬间——
  阿尔贝特半秒前所身处的空间,突然发出玻璃碎掉般的声响,才一眨眼温度就降到了冰点以下直到极限。
  结霜的地板,融化到一半完全结冰的玻璃圆筒。
  明明四周还是燃烧着炼狱般的熊熊烈火,可是唯独那片空间冻得像冰天雪地一样。如果阿尔贝特还继续留在魔力障壁的内侧,现在可能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冻成了冰吧。
  「嘖——」
  另一方面,用风把自己吹跑的阿尔贝特转动身子着地后,顺着那个劲道向后滑行了数公尺,双眼瞪视着巴库斯。
  「『再生能力』、『发火能力』、还有『冷冻能力』……你该不会……」
  「噢,连愚昧的魔导士之流也能理解吗?」
  巴库斯自鸣得意地开口说道:
  「我啊……为了解开生命的神秘,在对无数的异能者进行调査、研究的过程中……我从那些异能者身上抽出了他们的异能力,成功制作出了可以随心所欲把那些异能当作自己能力使用的魔药啊……呼哈哈哈哈哈哈!」
  「……!」
  阿尔贝特那双冷峻的眼眸变得更加冷峻了。
  「异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异能是与生倶来的人才能拥有,魔术师使用不来?异能是超越魔术的神秘?这是什么蠢话!异能这种玩意儿,对真正的魔术师来说不过只是可以利用的道具之一罢了!而且你看到了吗?这个惊人的威力!轻轻松松就超越了你们这些只会打仗的走狗苦练出来的技术,这股完美无缺又无人能敌的力量是魔术师才拿得出来的!此乃魔术师的真正力量!」
  「………………」
  「虽然现在我能使用的异能还不多,可是只要研究持续有进展,迟早所有异能都会是属于我的!有了这个力量,我应该很快就能晋升到第三团《天位》了吧!呜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厉害!」
  相较于兴奋到了极点的巴库斯,阿尔贝特只是沉默不语。始终保持缄默。
  或许是圆筒里面装的溶液是可燃性的关系,四周被破坏的玻璃圆筒冒火燃烧。
  阿尔贝特眼神空洞地一一扫视那些圆筒。
  其中也包含了刚才那个曾经是少女的物品——
  (插图)
  「怎么了,只会打仗的走狗?害怕了吗?咯咯咯,反正这些生鲜垃圾也是时候该处理了。我就把你跟这些生鲜垃圾顺便一起处理掉吧……」
  这时……
  「人渣。」
  阿尔贝特一如在向巴库斯表示唾弃般冷冷地吐出了辱骂的字眼。
  「……啥?」
  「你不只是个人渣,还是个不值一提的杂鱼,根本无可救药。和艾莲娜•夏洛特的不死性以及真正的异能者相比,你的技俩不过只是小孩子的儿戏——」
  「啥……!?杂、杂鱼……!?你说这是……儿戏……!?」
  「那些异能者就为了你那种无聊的小把戏平白被杀,他们死不瞑目。」
  「无、无聊……小把戏……!?」
  阿尔贝特那番毫不留情的抨击似乎触怒了巴库斯。
  「你、你说、我的、我的这股力量!只是、只是、只是小把戏而已——!?」
  阿尔贝特冷冷地向瞬间气到面红耳赤的巴库斯撂下狠话:
  「尽管放马过来吧,你这旁门左道——我来教育你什么才叫战斗。」
  以锐利如刀锋般的眼神凝视着巴库斯的同时——
  阿尔贝特伸出左手的手指瞄准了他。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Project:Revive Life
  
  
  夜愈来愈深了。
  魔术学院师生所投宿的旅社。
  在开放给房客使用的接待室里。
  「...............」
  「...............」
  辗转难眠的学生们通通跑到这间有沙发、桌椅,还有蜡烛台、古典绘画以及水晶吊灯,装饰得非常奢华的接待室紧挨在一起,感觉就像在守灵一样,每个人都一语不发、面色沉重。
  「呐......瑟西鲁。老师他们......不会有事吧......?」
  卡修突然喃喃低语。
  「鲁米亚和梨洁儿......她们会平安回来吧......?」
  「我也不知道......严格说来,我们连现在到底发生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瑟西鲁也语带不安地喃喃回答道。
  大家只知道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以及现在葛伦和他的谜之朋友阿尔贝特为了解决问题,正在采取行动。
  可是说到具体情况他们则一问三不知。完全被当成了局外人。
  这教他们只能一味地干着急。
  「呐......温蒂......我好不安......我有不好的预感......」
  听了卡修和瑟西鲁的低声讨论,琳恩也开始吐露内心的不安。
  「葛伦老师......他跟我们保证明天一切都会回到常轨......可是......说不定......鲁米亚......梨洁儿......还有老师......他们会不会就这样......再也......回不来了呢......」
  「不、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
  琳恩泪汪汪地道出所有人心中的预感后,温蒂突然站起来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的猜测。
  「老师确实是称不上绅士的废人!可是他从来没有违背和我们的承诺......呃......他是满常食言而肥的没错,可是在关键时刻他总是会扮演值得信赖的角色!」
  「温蒂说的对。现在我们也只能等了。」
  泰瑞莎也附和温蒂的说法。
  「老师平时虽然很笨,可是在需要他的时候就会发挥实力......这种事情我也知道......可是......有谁可以保证这次的事件也能平安无事地结束吗......?」
  「.........这就......」
  没有人能回答卡修的问题。
  当现场的气氛又要变得更加沉重的时候......
  「哼,你们这些人还真爱小题大作。」
  一个听似不耐烦的声音冷冷地响彻了接待室。
  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两只脚挂在桌面上,手里捧着魔术教科书翻阅的基伯尔突然插嘴说道。
  「既然老师没有多说什么,只要我们别担心,干嘛还要去想那么多?重点是远征修学还没结束。如果你们不想跟我一样醒着多看点书,还是快点回去上床睡觉以备明天的行程吧?坦白说,你们只是在浪费时间。」
  「你用不着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吧!?」
  听不下去的卡修吼着站了起来。
  「难道你都不担心老师他们吗!?」
  「担心?哼,别蠢了。反正一定是那个奇怪的转学生又犯下了什么无可挽回的错误吧,不然呢?只能怪老师自己督导不周,自作自受吧。我早就觉得她迟早会捅出什么纰漏来......说真的,她根本是个累赘。」
  「你、你这家伙......我错看你了......!」
  当卡修怒气冲冲地作势走向基伯尔的时候......
  「西丝蒂!?」
  琳恩突然一声大叫,让接待室里的所有学生不约而同转头望向了入口的房门。
  「.........」
  西丝蒂娜就站在那儿。
  虽然很明显还是一脸疲惫,不过眼睛却炯炯有神。
  看来她是刚睡醒就走来这里的样子。
  「西丝蒂,你还好吗?你先前脸色好难看,我们很担心你呢!」
  琳恩冲到西丝蒂娜的身旁。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很好。反倒是......」
  西丝蒂娜傻眼地望向了依旧一副事不关己似地看着书的基伯尔,和上前准备找他理论的卡修。
  「你们两个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吵架啦。基伯尔,你不能因为自己太担心老师他们,就故意说那种惹人生气的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担心那些家——」
  「是吗?那就算了。对了,基伯尔......你看书的时候都习惯像那样把书反着拿吗?这样还看得懂,也真厉害耶?」
  「!?...........嘖!」
  被西丝蒂娜一语道破,基伯尔气愤地啐了一声,把教科书重新摆正。
  看到基伯尔那副样子,卡修也气消地耸起了肩膀。
  「唉,西丝蒂娜。鲁米亚和梨洁儿到底怎么了?老师真的差点死掉了吗?他和他的朋友跑去哪做什么事?你应该知道什么详细的过程吧?」
  温蒂代替所有人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对于温蒂的问题,西丝蒂娜几乎都知道答案。虽然不确定葛伦和阿尔贝特去了什么地方,不过从参与白魔仪【复活术】时阿尔贝特的说词听来,不难想像离开众人消失不见的那两人现在跑去做什么。
  可是......
  「抱歉......我不能说。」
  西丝蒂娜一脸歉然地如此喃喃说道。
  「......为什么?」
  「我不想对大家说谎......可是我也不想说出真相,让过去的快乐回忆都烟消云散.......所以......」
  西丝蒂娜被自己脱口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明明梨洁儿对她做了那么可怕的事,让她碰上那么惨痛的遭遇......可是自己在内心深处似乎还是相信着梨洁儿、想要相信梨洁儿的样子。
  所以......
  再一次认清内心真实想法的西丝蒂娜下定了决心。
  既然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有耐心等待——那么,至少也必须好好保护他们的归宿。
  「大家放心吧。老师一定会设法解决事情的。我相信老师绝对会把鲁米亚和梨洁儿都平安带回来。未来,我们一定可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当作昔日的糗事一笑置之......我相信一定可以的.......!」
  然后......
  西丝蒂娜向其他同学弯腰低头。
  「所以大家也相信老师吧......拜托......!」
  她说完这句话,有一段时间,一股沉重的沉默笼罩了所有人。
  ......最后......
  「......真是的。快点把头抬起来吧,这样太难看了......」
  温蒂无奈似地喃喃嘟囔道。
  西丝蒂娜慢吞吞地抬起了头后,温蒂接着开口说道:
  「好吧,西丝蒂娜。既然你都这么低声下气拜托我们......我们现在不多问就是了。我愿意相信老师,等他们回来。」
  「是啊......而且就算我们知道真相,八成也帮不上忙就是了。」
  卡修也耸耸肩接着说道。
  「哼......反正原因是无聊的小事吧?不是吵架就是闹彆扭之类的。拜托别什么事情都搞得鸡飞狗跳的。」
  「况且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超乎我们想像的大事......老师也是曾力抗恐怖分子,救了我们一命的高手......嗯,我相信不会有事的。」
  基伯尔和瑟西鲁也纷纷表示意见。
  环顾四周,现场所有学生都一副有问题想问、有话想说的表情。这点在他们接纳了西丝蒂娜的恳求之后也还是一样没变。
  不过,至少已经解除先前像在守灵一样的气氛了。
  「大家......谢谢你们......」
  西丝蒂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真的......谢谢、你们......」
  「......西丝蒂娜?」
  温蒂这才发现——
  「你......为什么要哭呢?」
  「......咦?......没事......没什么......没什么......」
  西丝蒂娜擦了擦不知不觉间渗出泪水的眼角低语。
  (插图)
  说没什么是骗人的。
  此时此刻盘踞在西丝蒂娜心中的感情——就只有『懊悔』而已。
  其实——
  她一点也不喜欢像现在这样只能处于一味受葛伦保护的立场。
  对于被迫置身事外,只能相信、祈祷并且枯等重要的人平安归来的立场,她实在深感厌恶。
  她多想亲手保护独一无二的挚友。
  她不奢望可以和葛伦并肩作战......可是她希望至少有能力可以赌上自己的性命为鲁米亚而战,保护她的安全。
  她不想一味依赖重要的人......也不想一味祈祷......只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拥有坚强的力量,足以守护珍视之人。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自认已非常努力,而且也真心相信凭自己的才华,要达成目标易如反掌。她有那个自信。
  然而现实却是这样。
  恐怕这就是最真实的——目前自身力量的『极限』。
  无能为力。
  即使在魔术学院因为成绩优秀而常常受人吹捧......即使受过一点战斗训练就志得意满了起来......然而现在的自己面对其他『现实』时,却彻彻底底是『无力』的。
  这跟什么自己是才年仅十五岁的少女,还是温室长大的千金小姐的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事实是自己无能为力。莫可奈何的无力。
  这教西丝蒂娜感到自惭形秽又懊悔......
  「......老师......我.......」
  ——好想变强。
  在一脸困惑的班上同学注视下,西丝蒂娜发自内心如此希望,默默地持续流下泪水。
  
  
  ......
  ............
  .......冲刺。
  不顾一切地埋头冲刺。
  看似绵延不绝的通道终于看见了尽头。
  最后一扇门就近在咫尺了——
  「哒啦啊啊啊啊啊——!?」
  葛伦粗暴地一脚踹开了地下研究所位处最深处的房间。
  「喂,你们在这里吧?是时候结束这场乱七八糟的闹剧了。」
  「——葛伦?」
  「老、老师!?」
  「——什么!?」
  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了葛伦。
  他们分别是梨洁儿、鲁米亚——以及自称是梨洁儿的『哥哥』的蓝发青年。「葛伦老师......」
  鲁米亚湿着眼眶注视葛伦,呢喃似地呼喊了他的名字。
  「......对不起,鲁米亚。我又迟到了。你可别跟白猫告密喔?」
  承受了鲁米亚的视线,葛伦一如既往打趣似地说道。
  「......呜......呜呜......老师......太好了......你真的......平安无事......」
  尽管早就知道葛伦还活着,可是在亲眼确认了本人好端端的模样之后,个性坚强的鲁米亚也忍不住放心地流下了眼泪。
  「.......好了。」
  另一方面,葛伦仔细观察被束缚在正对面深处的鲁米亚的姿态。双手被锁炼绑住、衣服被撕得破烂,那副模样对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女来说,未免过于残酷又耻辱。
  虽然和葛伦一开始所做的最坏想像——变成「玻璃圆筒里的少女」相比,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值得庆幸的了,不过——
  「喂,那边的混帐东西......你还真有胆,竟然把我可爱的学生搞成这副看起来十分『欢乐』、彷彿把她当作满足恋物癖的对象的模样嘛......啊啊?」——即使如此,鲁米亚现在的处境依然足以让葛伦燃起满腔怒火。
  「这衣服是怎样?流行的前卫艺术吗?连帝国红透半边天的时尚设计大师们看了也会吓一跳哪!」
  「呜......啊啊......」
  青年明显被葛伦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给吓着了。
  「为了对你那崭新又充满挑战意味的尝试表示敬意,我来亲自为你打分数吧。就、用、我、的、拳、头!我的评分标准会给得非常宽松,宽松到别人会想说你不知道偷塞了多少钱收买我一样。就给你突破极限的最高得分吧,我是不会客气的喔?」
  接着,葛伦放开喉咙向梨洁儿大吼:
  「梨洁儿!你也不要默默在旁边看戏!鲁米亚被人整成这个样子,你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吗!?............好吧,虽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会不小心产生想一直盯着看的心情啦......」
  虽然葛伦把脸别向了一旁,可是还是三不五时会斜眼偷瞄鲁米亚被锁炼绑住的耻辱模样,并且露出充满纠葛的表情,苦闷似地紧握拳头。
  「呜,糟糕。我好像对某种癖好产生了兴趣......难道说那其实是魔术的精神攻击吗?」
  「老师你好讨厌!」
  不过,看出葛伦试图借由平常的表现帮助她放松紧张心情(应该是),鲁米亚觉得心中的不安慢慢地消退了。
  「总、总而言之!你那夸张的品味实在太超过了,即使是宽宏大量的葛伦老师我也忍无可忍!实在太教人羡......无法原谅了!我要让你尝尝铁拳制裁,做好心理准备吧!」
  见葛伦一边把手指扳得啪叽啪叽作响一边步步逼近,蓝发青年铁青着脸往后倒退。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巴库斯和艾莲娜人咧!?该不会都被解决掉了吧」
  「......艾莲娜?」
  听到那个意外的名字,葛伦诧异地皱起眉头,摆出戒备的姿态。
  (艾莲娜•夏洛特,我是曾从阿尔贝特口中听说过这个邪门魔术师......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提防,以防她随时发动偷袭......可是直到最后都没碰上她......从这家伙的说法听来,她似乎是跟巴库斯一起行动的样子......?)
  确认这房间里没有任何疑似是艾莲娜的人物存在后,葛伦在心中自问。
  (那个叫艾莲娜的女人到底消失到哪去了?她有什么企图?)
  不过现在姑且不论那个问题。艾莲娜消失不见固然令人挂念,可是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总之,先狠狠修理梨洁儿的『哥哥』一顿再说。
  当葛伦做好决定准备迈步向前的时候——
  「葛伦......不许再靠近我哥哥一步了。」
  梨洁儿举起先行炼成的大剑,阻挡在葛伦面前。
  「梨洁儿!?不、不愧是我的妹妹!」
  看到梨洁儿出面和葛伦对峙,『哥哥』的态度立刻恢复从容。
  「原型体的调整还要一段时间!在完成之前你看好他别让他碍事!」
  「......知道了。」
  『哥哥』慌慌张张冲向深处的仪式法阵,继续赶进度。
  「......喂,梨洁儿。你真的要跟我打?这玩笑不会开得太过火了吗?」
  葛伦嘖了一声,一双眼睛直瞪着梨洁儿。
  虽然他很想上前阻止那个『哥哥』,可是自己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进入梨洁儿的攻击范围所以他无法轻举妄动。
  「随便你怎么说。我要为了哥哥战斗。那就是我生存的理由。」
  梨洁儿用空洞的眼神注视葛伦,深深地压低重心,握剑摆出架式。
  「笨蛋东西!什么哥哥,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受骗!?」
  看到梨洁儿那偏执又盲目的样子,再也按捺不住的葛伦发出怒吼。
  「那家伙才不是你的哥哥!」
  「咦?」
  梨洁儿瞬间身体僵硬,葛伦继续向她说出残酷的事实:
  「你的哥哥早在两年前就死了啊!?你要选择对那个事实视而不见吗!?」「......可是他现在还活着。外型也......」
  「外型一样就是本人吗!?追根究柢,那个家伙真的跟住在你记忆之中的哥哥是同一人吗!?明明你根本就没仔细回想!」
  「——!我......」
  或许是被踩到痛处,梨洁儿一时之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再说一次!?死人会复活吗?你也稍微正视一下现实吧,笨蛋!」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葛伦你怎么知道事实一定是那样!?为什么你敢肯定哥哥已经死了!?」
  「所以说我可以跟你打包票!只是说来话长——」
  「闭嘴!我只有哥哥了!要是你想破坏哥哥的好事——我就砍了你!」
  葛伦心想:这家伙没救了。
  不管说什么,现在的梨洁儿恐怕都听不进去了。
  尽管葛伦握有可以打破这个现状、某个跟梨洁儿相关的真相......不过前提是建立在梨洁儿愿意聆听葛伦解释,而且好好思考那个意思之上。
  因此——
  只能先好好教训梨洁儿,让她冷静下来之后再解释给她听了。
  (......问题在于我办得到吗?我打得臝那个梨洁儿吗......?)
  梨洁儿的格斗能力远比葛伦高超。而且葛伦的杀手锏固有魔术【愚者世界】几乎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唯一能赢的魔术战能力在这肉搏战的距离之下很难发挥得了效果。如果分心唱咒的话,梨洁儿势必会抓住那个瞬间将他砍死。
  (她完全是我的克星......真烦,可恶......要在不杀的前提下制伏住那个《战车》梨洁儿•雷佛德......这我真的做得到吗?)
  葛伦咬牙切齿。葛伦也不是那种到了这个节骨眼,还把梨洁儿看得比鲁米亚更重要的笨蛋和伪善者。
  (......我没有放弃......我也没有向现实低头......可是——)
  对手是那个梨洁儿。身为过去的同袍,葛伦比谁都还要清楚梨洁儿的战斗能力有何等强大 ——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会考虑到『逼不得己』的情况。
  ——接下来只能祈祷你在关键时刻会屏除迷惘了——
  阿尔贝特那冷漠的说词突然在葛伦心中浮现。
  葛伦不禁注意起藏在背后的手枪的冰冷触感,当他试图建立悲壮的觉悟,以备那个『逼不得己』的状况时——
  「老师!」
  鲁米亚喊道。
  「我相信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相信老师的!所以......老师你绝对不能输!拜托!」
  「............!」
  鲁米亚没有求葛伦救她,也没有求葛伦救梨洁儿。
  她只是要葛伦知道她对他的信任。
  只是拜托葛伦千万不要输。
  「......哈哈。」
  仅仅如此——葛伦就放弃建立那个悲壮觉悟的打算了。
  「真是的,可爱女孩的声援比任何魔术都还要像是魔法哪......」
  葛伦对自己墙头草的态度感到不可置信,脸上挂起了苦笑。
  决定了。
  才不管阿尔贝特说什么。
  虽然葛伦对阿尔贝特抱有三分敬意,可是唯独这件事他绝不会参考他的意见。
  葛伦决定要把梨洁儿带回去,并且救出鲁米亚。至于那个『哥哥』,他要先用拳头教训他一番,然后把他衣服剥光,再绑起来丢到偏远的同性恋酒吧。之后,再像那天的月夜一样,一边欣赏鲁米亚、西丝蒂娜和梨洁儿三人嘻笑打闹的画面,一边畅饮便宜得要死的白兰地。除了这个大好结局之外,其他都不考虑。
  「来吧,梨洁儿!放马过来!我要把你抓起来——处以『打屁屁』的惩罚!」
  「葛伦——!」
  梨洁儿高举大剑,如射出的弓箭般朝葛伦杀来——
  葛伦则摆出拳击的架式迎战——
  ——战火就此点燃。
  「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率先出招的是卷起一阵风冲上前近距离战斗的梨洁儿。
  如闪电般劈下的刀锋自天空飞来。
  这一剑笔直得近乎老实,猛烈如闪电。
  「啧——!」
  身子侧向一边的葛伦立刻往左边挪移。
  咻的一声,刀风从右半身掠过。
  (插图)
  葛伦用肩膀抵御那阵风,同时右脚踩地蹬起,一鼓作气冲向前。
  「喔喔喔喔喔喔——!」
  他打出左刺拳,再接着挥出锐利的右直拳。那是炉火纯青,疾风迅雷般的连续出拳。
  然而,葛伦的拳头通通都挥空了。
  因为——梨洁儿人在葛伦的头上。当自己的剑挥空的瞬间,她就往前翻滚跳跃了起来。
  「什么——!?」
  葛伦还来不及为那个常人绝对做不到的超级反应和起动速度感到惊讶。
  梨洁儿从翻滚到一半的倒立状态借力使力往下使出踢击。
  「呜——!」
  梨洁儿那宛如铁槌般的后脚跟镇定了葛伦的后脑勺。
  葛伦慌忙往前方跳开,闪过一旦中招脖子恐怕就会断掉的一击。
  下个瞬间,梨洁儿旋身着地。
  着地的同时,她左手贴着地面,瞬间炼出另一把大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她整个人像旋风一样旋转,朝着葛伦掷出左右两把大剑。
  两把大剑随着轰轰的声响,一边高速转动一边朝着跳开的葛伦的背部射去。梨洁儿一如趁势追击般「咚!」的一声蹬地跃起,往葛伦逼近。
  她的冲刺速度完全就是神速。琉璃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划出了一条线。
  「哇——!」
  葛伦以直觉的反应,一边往后扭身一边轻轻跳跃。
  闪开彷彿要劈断他的双脚般低空飞行的大剑后——
  他接着迅速地蹬地往右。
  闪开了呼啸而来、试图把葛伦斩成左右两半的另一把大剑——
  「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梨洁儿丝毫不给葛伦喘息机会地扑了过来。
  梨洁儿的双手已握着第三把炼出来的大剑。
  厚而狂野的刀锋发出阴森的冷光——一场眼花撩乱的剑击乱舞在葛伦眼前展开。
  面对那只要稍一碰触就会被碎尸万段变成肉片的死亡颶风——
  「呜——!?」
  葛伦一下子往后跳,一下子往左边滚,一下子往右边转身,拼了命地闪躲闪。
  可是不管葛伦怎么躲,不管他躲到什么地方,梨洁儿的大剑还是气势汹汹、阴魂不散地追杀到底。
  (可恶,短兵相接果然对我不利——)
  梨洁儿的行动不只又快又猛,而且没有规则可循,没有所谓的固定架式,乱七八糟一通。
  唾弃正统的剑法,登峰造极的旁门左道。
  即使如此,她的速度快得吓人,直来直往,威力强大无比。
  这就是干掉了无数魔术师的梨洁儿的刚猛剑技。葛伦之所以还能应付到现在,纯粹只是因为他早就见识过她的技巧,没有其他原因。
  如果这是第一次见识的话,葛伦恐怕早在梨洁儿的第一击或第二击时就一命呜呼了。
  这绝非上上之策。和梨洁儿正面硬碰硬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可是......
  即使如此——
  葛伦还是勇往直前。
  当然也是为了鲁米亚,然而促使他这么做的最大动力——是浮现在脑海中的当年的一句话。
  ——拜托......你了......至少......那孩子一定要......
  
  
  「我会遵守约定的......席翁......伊露夏......」
  葛伦无惧一阵又一阵擦过身体的死亡剑风,他迈步向前,握紧拳头。
  同时一边如此喃喃自语道——
  
  
  「呼哈哈哈哈哈!怎么啦怎么啦?只会打仗的走狗!」
  巴库斯的大笑声在大厅里回响。
  「接招!接招!接招——!」
  巴库斯毫无保留地发动了透过魔药所获得的『人体发电能力』,使全身上下充斥着几乎要爆满的电力,进而同时射出无数的闪电。
  像蛇一样扭动不停、粗得可怕的闪电柱四面八方喷射,碰到什么就吞噬掉什么,从以巴库斯为中心绕着圆圈奔跑的阿尔贝特的背部削了过去。
  射偏的闪电粉碎了所有位在射击轨道上的玻璃圆筒。
  「啧!碍事的障碍物太多了,让我很难镇定目标啊——!」
  巴库斯的大笑声响彻了他所制造出的狂乱闪电漩涡之中。
  「唉,直到最后的最后这些垃圾还是完全没派上用场!算了!就照我刚才的宣言!赶走野狗顺便来个大扫除吧!」
  「......!」
  阿尔贝特咬牙切齿的声音默默响起。
  「你到底把人命当作什么?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多正派的人......可是你比旁门左道还要更恶劣。」
  「哈!说那什么屁话,只会打仗的走狗!?狗正适合像你那样夹着尾巴到处抱头鼠窜!去死吧——!」
  「《——•————疾驰•于天空飞舞吧》!」
  眼看巴库斯就要继续发动『人体发电能力』,早预测到这一步的阿尔贝特立刻起动事先预唱完毕的黑魔【电浆领域】。
  巴库斯全身射出的闪电和阿尔贝特的咒文所发动的狂雷颶风两者正面冲撞,电光随着冲击声迸发飞射,使视野剧烈地忽明忽暗闪燥。
  「嘖,该死的家伙......看来你似乎很擅长使用闪电嘛......好!」
  这回巴库斯发动了威力足以和炎热系军用攻击魔术匹敌的『发火能力』。
  阿尔贝特立刻见招拆招。
  「《冰狼疾驰》。」
  他发动了C级军用魔术,黑魔【冰风暴】。
  龙卷风般卷动的冰风暴迎击倾盆而下的火焰豪雨。
  但巴库斯的异能和阿尔贝特的C级攻击咒文的威力规格本来就无法相提并论。阿尔贝特的【冰风暴】威力完全输给巴库斯的『发火能力』所产生出的灼热火焰,节节败退,最后惨遭吞噬——然而......
  「呜喔——?」
  冰风暴瞬间蒸发和气化所生成的大量水蒸气,把巴库斯的整片视野都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一道银光从密度浓厚的螺旋水蒸气迅速窜出,直朝着巴库斯飞来。
  那道银光精准地切开了巴库斯的脖子。
  「姆——咕!?」
  不过血雾的喷出只有维持短短一瞬间,虽然那道伤口深达颈动脉,可是巴库斯透过魔药带给他的『再生能力』马上封住了伤口。
  巴库斯怒冲冲地把视线投向身后的墙壁。
  刚才傲慢地伤害了巴库斯的银光物体如今就插在那面墙上。
  那是一把匕首。没有附魔任何魔术效果的平凡匕首。
  「你这小子......从刚刚到现在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巴库斯向佇立在火海和蒸气暴风中的黑衣男子问道。
  「.........」
  黑衣男子——阿尔贝特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定睛直视巴库斯。
  巴库斯的质疑不是没有道理,阿尔贝特从开战至今,不曾用任何攻击系咒文直接攻击巴库斯。
  阿尔贝特千方百计地让巴库斯露出破绽后,就像只会那一百零一招一样,一而再地掷出匕首,不偏不倚地射中巴库斯的颈动脉和四肢的大动脉......就只有这样而已。
  实际上,巴库斯的四周可见无数的匕首散落一地。
  其实像这样的飞刀攻击,巴库斯只需打开【空气护罩】,便根本不怕会被伤到任何一根寒毛,可是阿尔贝特不惜特地使出【消咒原力】解除护罩,固执地继续进行飞刀攻击。伤口因为『再生能力』的关系马上就能痊愈,所以刀伤完全不会构成任何伤害;然而就算如此,阿尔贝特仍不断丢掷匕首。
  面对阿尔贝特那彷彿恶意骚扰的攻击,巴库斯忍不住啐了一声。
  「你真以为凭这种玩具可以解决掉我吗?只是,一般的三属性攻击咒文对现在的我也不管用就是了......」
  巴库斯注入魔药后所获得的能力里面,也包含了『耐热能力』和『耐冷能力』以及『耐电能力』。只要发动这些能力,发动期间就能完全遮断相对应的三属性咒文。
  对于以炎热、冷气、电击三属性攻击咒文为主力的阿尔贝特来说,这应该是压倒性的不利状况才对,但......
  「要解决掉你不需要用到攻击咒文......靠这个就够了。」
  阿尔贝特用冷冷的语调如此说道后,拿出了另一把匕首。
  他那把人看扁的说法从刚才就再再刺激巴库斯的神经。
  不过,被激怒的巴库斯同时也在心中发出不屑的窃笑。
  (哼,傻子一个。就凭你这种三流货色的诡计,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巴库斯注意观察散落在四周的匕首的位置。
  那些匕首乍看之下似乎只是毫无意义、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上——可是巴库斯早就发现这些匕首的排列其实隐藏有魔术的意味。
  (卢恩文字的暗号象征变换——而且这套型式还是有梦幻之称的克苏鲁表记法。这男人真是大意不得。表面上只是在不断乱射飞刀,其实是在构筑要陷害我的魔术结界。如果是一般的魔术师,应该是会傻呼呼地中招吧。)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为何这个名叫阿尔贝特的小鬼会这么自大。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的实力,也难怪他的态度会如此目中无人。
  (哼,可恶的井底之蛙......竟然瞧不起我!我可是巴库斯•普劳门!别以为靠那种程度的小把戏就可以搞定我!)
  于是巴库斯假装自己没有发现阿尔贝特的企图。
  既然已经看出阿尔贝特想搞什么鬼,他的企图就失去了威胁,而且巴库斯也想瞧瞧当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发现自己计划失败时模样会有多惊慌失措。
  「.........」
  阿尔贝特对巴库斯心里打的如意算盘一无所知,从怀里掏出匕首。
  (就是这样,射吧!继续傻傻地耍猴戏!在最后的最后,我会让你尝到最深的绝望滋味,并且让你了解身为魔术师,我们的水准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巴库斯相信自己稳操胜算,愉悦地扭曲起面孔,继续发动异能。
  阿尔贝特只是一边应付巴库斯的异能攻击,一边平静地继续投掷飞刀——
  
  
  (啊啊啊啊——!可恶!梨洁儿果然好强啊啊啊啊——!)
  葛伦一边在心里大喊,一边跳起来闪躲向自己砍来的大剑。
  (可恶,这家伙——跟以前相比,动作的俐落度和攻击的威力都有了大幅的成长——!)
  轰,大剑立刻往回一拉横向劈来。
  葛伦马上蹲下身子,逃过脑袋和身体哭着分家的下场。
  (是因为空白期——我实力退步的关系吗——还是说——)
  接着大剑彷彿要将葛伦开肠破肚般从出其不意的角度袭来,逆风的一击。葛伦扭身闪避的同时迅速一步、两步地向后跳走,和梨洁儿拉开距离。
  「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
  但梨洁儿穷追不舍。
  一而再再而三地,梨洁儿就是不放弃攻击。
  她夹带着强风高举大剑,气势汹汹地直朝着葛伦冲来。
  梨洁儿的斩击总是连人带剑,彷彿不惜玉石倶焚般整个劈向对手,每一击都有致人于死的威力,让人丝毫无法喘息。
  梨洁儿那凶猛的攻势让葛伦的背部感到一股强烈的死亡紧张感——
  「呿——」
  自己也没有迎击的本事,葛伦绞尽了脑汁开始计算下一步该怎么逃才能确保安全——
  坦白说,从一开始葛伦和梨洁儿就称不上是在交手。
  葛伦只是从头逃到尾。论近距离肉搏战,无论力量、技术、还是敏捷度,葛伦全都不如梨洁儿。如果正面跟梨洁儿交手,下场肯定是会被瞬杀吧。
  不过,在宫廷魔导士时代,面对实力比自己高强的敌人也总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葛伦,是阿尔贝特也认同的战斗老手。依葛伦的魔术战技能的程度,想要在魔术的地下社会苟延残喘,除了取巧也别无他法。
  葛伦并非『实力坚强』,而是『善于利用技巧』。
  虽然没办法赢得胜利——不过他有办法让自己不会输。
  (可是——再这样拖下去,我会撑不住的——!?)
  葛伦的身子往左边一侧,有惊无险地闪过梨洁儿所挥下的沉重砍击。
  砍偏的大剑敲碎了地板,只见梨洁儿借着那个反作用力——
  「呼——!」
  她将大剑拉回,砍向往左边逃走的葛伦。划出V字轨迹的剑刃向葛伦追杀而去。
  「——呜啊噗!?」
  葛伦立刻压低身子。
  轰,感觉上方的空气被整个抽空的同时,梨洁儿的大剑往斜上方一闪而过——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剎那,大剑在梨洁儿的头顶旋转。梨洁儿顺着那股力量跟着原地转圈——把离心力完整地加诸在刀刃上,鍥而不舍地砍向葛伦。
  「嘖——!?」
  以时间来说,葛伦是闪不掉这一剑的。
  葛伦被迫只能用附魔过的拳头来进行格挡——
  「——喔喔喔喔喔哇啊啊!?」
  葛伦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个威力,就像被一股力量拉着跑般在地上不停打滚 梨洁儿没有放过这个可趁之机,展开了追击——
  这回葛伦真的在劫难逃了。
  不过......
  「——嘖!」
  葛伦利用翻滚的劲道一个跳跃,以荒谬的姿势拔出手枪。
  枪口横向剧烈旋转。击锤释放。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真实,她内心的期望
  
  
  ——记忆回来了。
  过去覆盖住记忆重点之处的白色烟雾消散之后,原先是黑白的影像找回色彩,慢慢变得清晰。
  
  
  ——那天。
  我从门缝偷看着哥哥和他朋友的对话。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偷窥的。
  只是,现场的气氛不知怎么地让我觉得很难介入他们。
  「啊哈哈哈哈!看吧,口翁!成功了!我们完成那个『Project Revive Life』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莱口尔。」
  两人的面前有个装满了奇妙液体的玻璃圆筒。
  看到装在筒里的东西,我愣住了。
  「……咦?那是我……?」
  像睡着了一样浮在那个圆筒里的少女……不管是长相或外型都跟我一模一样。只有发色不同。我的头发颜色是烈火般的红色——跟哥哥的发色一样。至于沉睡在圆筒里的少女,头发颜色则是淡蓝色……
  「席口!用你妹妹伊露口的『基因代码』所生成的原型体,和透过戴在伊口夏身上的手镯、随时都在进行传输的人格与记忆资料『心灵代码』已完成整合——那个传说的『Project Revive Life』终于在此宣告完成了!」
  咦?手镯?
  我看了哥哥给我的手镯。这只手镯到底是——?
  那个蓝色头发,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少女。手镯。『心灵代码』。
  难道……那个就是哥哥曾提起的『Project Revive Life』?
  「哎,只要那个手镯的主人还活着,赋予给这个复制品的『心灵代码』就会持续更新就是了……总之先不提这个!」
  哥哥的朋友这时似乎已经兴奋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了。
  「『Project Revive Life』的简称是『Re=L计划』对吧!?所以我为这个伊露夏的复制品取了『梨洁儿』这个名字做为初期设定——你觉得呢?你不觉得这个名字还取得挺有品味的吗?席翁!」
  「莱涅尔……」
  我一头雾水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哥哥——席翁面露沉痛的表情喃喃低语:
  「我们还是停止这种实验吧。这是天理不容的行为。你知道我们为了创作出这名少女,害多少无辜的人牺牲吗……虽然组织的命令不得不从,可是我们的所作所为是身为人类所不被允许的。我们应该要赎罪才是。」
  「……席翁?」
  哥哥的朋友——莱涅尔向哥哥投以诧异的视线。
  「话说回来,莱涅尔。我们离开这个组织吧。」
  「……啥?」
  「不瞒你说,我已经精心策划好脱离这个组织的方法了。帝国宫廷魔导士团有个葛伦先生愿意当中间人,帮助我们逃亡到帝国。研究『Project Revive Life』的过程中所衍生出来的种种罪状,我愿意一肩扛下并且接受制裁。只要你和……伊露夏可以过自由的生活,我就满足了。」
  「席翁,你……」
  「……伊露夏她就麻烦你照顾了……好,要开始忙碌了。接下来得设法瞒过组织的法眼……J
  「脱离组织?逃亡到帝国……?开什么玩笑……别开玩笑了!席翁!」
  哥哥的朋友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
  「我们好不容易才终于完成『Project Revive Life』耶!?你明白这是多伟大的成就吗?有了它,原本把我们当垃圾对待的组织就会认同我们的能力!这是大好机会啊!往上爬的机会!让我们从第一团《门》爬到第二团《地位》的绝佳契机!不,只要我们继续合作研究,即使是第三团《天位》也不是梦想!甚至可以有幸见到那个伟大的大导师一面——」
  「你、你在说什么,莱涅尔……!」
  听朋友说出那彷彿被灌了迷汤般的话,哥哥露出藏不住困惑的表情,嘴唇不停发抖。
  「你是怎么了?这个研究是建立在多少无辜的人的尸体上……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这研究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必须毁掉它才可以——」
  这时……
  噗滋地,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音。
  「……莱、莱涅尔?」
  哥哥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原来如此……席翁……你打算出卖组织吗……?」
  哥哥的朋友拔出插进了哥哥左胸的短刀。
  猛烈地喷出一道鲜血后,哥哥一如断线的人偶般倒地了。
  「——哥哥」
  看到这一幕,我反射性地打开门,冲向哥哥身边。
  「哥哥?哥!哥哥!振、振作一点!哥——!」
  「……伊、伊露夏……?对、对不、起……我、我……」
  血流如注。鲜血随着心脏的跳动以惊人的速度源源不绝地流出。
  这明显是致命伤。治愈魔术对致命伤发挥不了作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哥——」
  我脑子一团混乱,神情狼狈,只能笨拙地用手按住伤口。
  「啊啊……伊露夏,原来你在吗……」
  哥哥的朋友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茫然不知所措,什么事也做不到。
  「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的『基因代码』我已经取得了,战斗技能资料也早转化成了『心灵代码』。当然,也已经复制到这个『梨洁儿』身上了。取代你的复制品可以无穷无尽地制造出来。那么,要是让人知道席翁是我杀掉的,事情可就麻烦了……你——就在这里长眠吧。」
  咻。
  刀子划过空气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
  ——回过神来。
  「刚刚那是……什么……?」
  梨洁儿一边浑身颤抖一边喃喃自语。
  「为什么每个人……都叫我伊露夏……伊露夏是谁……?」
  看出梨洁儿失去挣扎的意志后,葛伦解除了重力操作的魔术,放开梨洁儿。不过梨洁儿还是继续躺在地上不停发抖。
  「呐……葛伦……刚才的……是什么?……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呢。我怎么知道你恢复了哪些记忆。反正你想起来的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所以我本来也不想用这一招的——葛伦轻轻地啐声。
  「……怎么可能……那个蓝色头发的女生……为什么……我的记忆之中我的模样会是……?这样的话不就……」
  感觉像自己拥有的是别人的记忆一样。
  当梨洁儿要从喉咙里挤出这句台词时,葛伦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两年前,我和阿尔贝特攻击了天之智慧研究会旗下某间研究所的分部。因为我们在那个分部里有个名叫席翁的内应突然失去了联络。在前往那个分部的路上,我们在依雷瑟的大雪林发现了席翁的妹妹伊露夏。可是伊露夏受到某人攻击身受重伤,已经回天乏术……过没多久就断气了。」
  「………」
  「后来,我在那间研究所的分部接着发现席翁的尸体,并同时偷偷地把存放在玻璃圆筒的少女带回来保护。那名少女拥有伊露夏的『心灵代码』……说穿了,她继承了伊露夏在依雷瑟大雪林断气之前的记忆……自称是『梨洁儿』。」
  「………」
  简单来说,那个意思就是——
  「你懂吗?梨洁儿。你的真实身分是……『Project Revive Life』的全世界第一个成功案例。你只是一个拥有透过席翁的妹妹伊露夏的『基因代码』,以炼金术制造出来的身体,并且继承了伊露夏的记忆情报……『心灵代码』的魔造人类……本质上和席翁的妹妹伊露夏是完全不同的人。」
  「…………..啊……啊……」
  「所以你没有……真正的哥哥。那是不可能的。」
  「骗……骗人……你说的……不是真的……」
  摇摇晃晃。踉踉蹌蹌。
  梨洁儿一边忍受地面崩陷的感觉,一边站了起来。
  「我是不是在骗人……你自己也很清楚吧?真认为我在说谎的话,你会露出那种表情吗?你那听到席翁这个关键字后,就重新唤醒的记忆恐怕——」「吵……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然后,梨洁儿一如把希望寄托在最后堡垒的残兵般望向了『哥哥』。
  「哥、哥哥……他说的是骗人的吧……?你就是我的哥哥……哥、哥哥被人杀死的那个记忆……绝对是……有什么错误……」
  然而——
  「嗯~看来本大爷最大的失败果然是……」
  那个『哥哥』突然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那个时候没有深思熟虑就贸然把席翁给杀了吧。」
  「……咦?哥、哥哥…?」
  「我所构思出来的Project的术式,因为席翁经手调整过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变质成了类似席翁的固有魔术的东西了。所以席翁死去之后就无法再重现Project……当这个事实后来被查证出来以后,坦白说我差点吓破了胆。哈哈,当走霉运的时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不如意哪。」
  「呃……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问题问到一半,梨洁儿倒吸了一口气。
  那个『哥哥』用宛如在看垃圾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梨洁儿。
  「呐,梨洁儿。你知道吗?要封印、捏造人的记忆,可是比想像中还要困难的事呢……窜改的记忆会和现实出现矛盾,被封印的记忆如果受到刺激也有可能会解除封印……人类的大脑很容易就会修正自己的认知。」
  「哥……哥哥……?」
  「所以我之前才会改变说话语气,为了表现出兄妹的感觉还把发色染成蓝的,试着把自己弄得跟你一样……果然耍小把戏是没有用的啊……」
  「我、我不懂……哥哥……?」
  梨洁儿无法理解他此番言行举动有何意涵,整个人狼狈不堪。
  「唉呀,意思就是……你是继承了『席翁』的妹妹『伊露夏』的人格与记忆的复制品,不是吗?所以我必须窜改掉我杀死了『席翁』的记忆,否则你根本不会听我的话吧?」
  「什么……?」
  「白魔术的记忆操作术式有个方法叫『关键字封印』。那个魔术是以某个关键字为原点,封印、捏造与那个关键字相关的周边记忆。而我设定的那个关键字就是『席翁』。」
  「……呜…….啊……啊啊……啊啊……」
  换言之,梨洁儿过去之所以会异常地无法想起哥哥叫什么名字,是因为——「两年前的那个时候,只要我再花一点时间调整你的『心灵代码』——记忆情报的话,记忆里的哥哥就会完全由我取代,对我不利的事实也将全部遭到抹消吧。而你就会以我的『妹』之姿,成为完全对我唯命是从的棋子……本来应该是要这样的。可是……」
  那个『哥哥』露出愤恨的表情瞪了葛伦。
  「眼看就快大功告成的时候……帝国宫廷魔导士团……没错……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半路杀出了你这个程咬金,葛伦•雷达斯!你就是那个时候的魔导士!你擅自带走了我的梨洁儿!」
  「……果然啊。听你这么说,看来……你就是莱涅尔啰?」
  「——!?」
  梨洁儿震惊地张大了双眼。
  「两年前我和阿尔贝特在那次的作战毁掉了那间邪道研究所的时候,有一个和席翁合作进行研究……同时也是席翁托我把他跟伊露夏一起救出组织、名叫莱涅尔的男子失去了行踪……原来你就是莱涅尔吗?」
  「唉呀呀,连身分都被你识破了吗?不愧是前帝国宫廷魔导士。」
  青年——莱涅尔面露冷笑,睥睨葛伦和梨洁儿——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知道关键字是『席翁』?」
  「哼,只要观察她的言行举止,要看出她那段乱七八糟的记忆被人以哥哥的名字为原点给封印了起来有什么困难的。」
  「唉呀呀,谁料得到居然藏了这么一张鬼牌。帝国那边有人知道『伊露夏』的哥哥名字叫『席翁』……这真是始料未及啊。」
  莱涅尔耸肩叹气。
  「而且我没有深思熟虑就拿Project的头文字,将初期名字取名叫『梨洁儿』也是失败的地方……导致『心灵代码』平白多出了好几个必须窜改之处……结果记忆窜改也因此只做了半套。」
  「……呜、啊……啊啊啊啊啊…….」
  梨洁儿往后倒退。不敢置信、不愿相信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不禁抱头后退。
  莱涅尔向这样的梨洁儿投以温暖的视线,面露微笑。
  「这次我一开始和这个大型垃圾接触的时候,意外地花了我不少时间才掌握呢。虽然不够完美,可是梨洁儿的记忆在两年前就做过一定程度的窜改和封印,所以我本以为应该轻轻松松就能拉拢她哩。可是,不知为何,过程比我想像中的要麻烦多了……后来,葛伦……说真的,我看到你现身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大型垃圾?…….管好你的狗嘴。」
  葛伦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从他那喃喃自语似地吐出的话语中,可以嗅出一股隐藏不住的愤怒。
  「哈哈哈!好可怕好可伯!拜托别这样瞪我嘛。」
  然而,莱涅尔一改原先看到葛伦时那畏畏缩缩的态度。
  现在的他不知何故,显得气定神闲,语带戏论。
  「这不是……真的吧?哥哥……」
  另一方面,梨洁儿至今仍无法认清事实,还是称呼莱涅尔为哥哥,缠着他不放。
  「全部……都是骗人的……对吧……?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妹妹……我们从很久以前……一直都是……兄妹对吧…….?」
  一如在嘲笑这样的梨洁儿般……
  「当然了,你本来可是我重要的『妹妹』呢。」
  莱涅尔断然地说道。
  「可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因为我有了她们。」
  「莱涅尔,你这家伙—————!」
  听到那无比残酷的说法,葛伦冲动地快速唱起咒文。
  「《勇猛的雷帝•拿起极光的闪枪•刺穿敌人吧》——!」
  黑魔【穿孔闪电】。葛伦的手指迸射出了极光。
  切开虚空的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地直朝着莱涅尔飞来——
  可是那道闪电最后却被突然闯进莱涅尔和葛伦之间的人影给弹开了。
  「什么——!?」
  葛伦维持向前伸出手指的姿势,惊愕地浑身僵硬。
  因为,突然冒出来保护莱涅尔的那三个人影——
  竟然是——三个梨洁儿。
  虽然她们身穿黑色紧身衣,可是三个人的长相和体格都跟梨洁儿如出一辙,而且手中都拿着以梨洁儿擅长的炼金术炼出来的大剑。
  相对的,先前立在仪式场的三根冰晶石柱都碎裂了开来——
  眼前是一幅恶梦般的画面。
  「怎么可能!『Project Revive Life』竟然成功了!?」
  意想不到的发展令葛伦瞠目结舌。
  「为什么!?那不是少了席翁就不能成功的固有魔术吗!?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哈……你一开始就小看我,认为『反正你是不可能成功的』是吗?愚蠢的东西!」
  莱涅尔发出快活而扭曲的咯咯笑声。
  「我事先提醒你,这回可是万无一失!因为我事先就慎重地将没用的人格和感情从『心灵代码』削除啰!?事后再来调整记忆这种麻烦透顶的情况我可不想再碰到了!她们三个是只继承了梨洁儿惊人战斗技能的人偶——只会听我命令行动,专属于我的傀儡!」
  「呜、啊啊啊……啊啊……」
  三个梨洁儿•仿制品就像人偶一样阻挡在葛伦的面前。
  看到那三个人偶,梨洁儿无力地双膝跪地,两只手捧着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梨洁儿的理智终于开始崩溃了。
  「怎么样,看见了吗!葛伦•雷达斯!这就是我的力量!我要靠这个力量在组织出人头地!只要有鲁米亚这个零件在,无论多少只梨洁儿我都做得出来!虽然要制作一只得用上不少人类的灵魂,但那无所谓!制作愈多我就愈强!我可以强到没有极限!如果这不叫最强,什么才叫最强!?呐,你告诉我嘛,葛伦•雷达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葛伦的直觉告诉自己——
  这家伙是绝对不能放他活下去的那种人。他有着为了满足私欲不顾他人,光是活在世上,他所造成的牺牲人数就会以爆发性成长的方式持续膨胀的『真正邪恶』。
  葛伦忍不住想朝着他那沉浸在变态的愉悦中而扭曲的憨脸发射攻击咒文。
  可是——保护着莱涅尔的那三个梨洁儿•仿制品,实力似乎和原本的梨洁儿不相上下,完全找不到可趁之机。先前和梨洁儿对峙时所感受到的那个压迫感如今变成了三倍。可能是因为人格和感情被删除掉的关系,她们就像机械一样眼中只有任务,让人望而生畏。
  「啥……我光应付一个梨洁儿就焦头烂额了,现在要我一口气面对三个?根本不用打了……!」
  内心燃起强烈怒火的同时,一股难以排除的焦虑让葛伦整张背都僵住了。
  然后——
  「上吧!我的傀儡们!去把他们解决掉——!」
  在主人莱涅尔的命令下,三个梨洁儿•仿制品以敏捷的野兽般的动作向葛伦和梨洁儿发动攻击。
  瞬间逼近到梨洁儿眼前的其中一个梨洁儿•仿制品当着她的面举起大剑,锁定她的头劈下闪电般的斩击。
  「啊——」
  相对的,梨洁儿只是茫然自失地注视着那把眼看就要把她的头劈成左右两半的剑——
  「梨洁儿!」
  剎那,从旁边及时冲上前来的葛伦一拳打中了大剑的剑腹。
  偏离轨道的大剑顺势砍穿了梨洁儿身旁的地板——
  「呼——!」
  葛伦蹬地跃起,速度飞快地往前深入一步。
  摆出古式拳击架式的他左右挥拳连打,接着使出旋风般的上段回旋踢。
  只见I暂时赶跑了其中一个梨洁儿•仿制品的葛伦借由那一踢,以行云流水的动作用脚勾住梨洁儿的身体——
  「啊啦唷咻!」
  「——呜啊」
  然后他把体重轻盈的梨洁儿一脚踢向房间角落。
  接着葛伦立刻纵身一跃追随在地上翻滚的梨洁儿,像是要把她保护在自己的背后一样,降落在她的面前。
  「抱歉踢了你一脚,梨洁儿。我必须设法限制她们只能从前方进攻,否则我根本应付不了她们。J
  背对房间墙角的话,无论敌人的攻击来自何方,都不会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对方在有限的空间之内要挥舞那么巨大的剑也很不便,自己要判断剑的动向自然就会比较简単。
  虽然这么做也有自断后路的致命性问题,可是眼下情况十分危急,做出背水一战的决定也是非常合理的。
  不过梨洁儿觉得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葛伦要把她也带到房间的角落。如此一来,葛伦不就像是在保护自己一样吗?
  「笨蛋。不是很像在保护,是真的就在保护你没错。」
  葛伦一如看穿梨洁儿在想什么般喃喃自语道。
  「真是,替素行不良的学生擦屁股也是老师的份内工作嘛,唉唉~真麻烦!我还是想回去当没有工作的米虫!想靠瑟莉卡吃软饭过活!」
  葛伦摆出拳击的架式,一边盯着慢慢逼近的三个梨洁儿•仿制品,一边满腹牢骚地碎碎念——
  (可恶,虽然取得了有利的位置……可是对局势还是于事无补……怎么办?)
  虽然口头上不忘开玩笑,可是葛伦心里还是很冷静地在掌握战况。
  冷静地分析了敌我的战力差距之后——
  (……啊~这下完蛋了。死路一条。)
  葛伦百分之百篤定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战术,或实行什么样的作战,一旦开战自己可能撑不了一分钟就会被干掉。
  「……为什么?」
  梨洁儿低声嘟囔的同时……
  梨洁儿•仿制品们一如饿狼般,动作迅速地杀向了葛伦。
  「呿——!?」
  葛伦用附魔了魔力的拳头挡下轮番砍来的三把大剑。拳头与大剑互相激烈攻击,冲击声和火花连连炸裂,葛伦的身体慢慢感到吃不消。
  梨洁儿向这样的葛伦背影喃喃地问了个问题:
  「为什么……要保护我?」
  葛伦蹲下闪过高速的横砍,接着侧身躲过从上方落下的猛烈砍击。三个梨洁儿,仿制品接力似地轮番火速出剑——
  「问我为什么——!?会不会太啰嗦了!?你用看的也看得出来,我现在根本没空理你吧,笨蛋————!」
  两个梨洁儿•仿制品如一阵疾风般从前方左右两边冲来。
  葛伦在瞬间做出判断,冲向右方的仿制品的面前,以前踢反击,将她一脚踹开。接着他像陀螺一样原地旋转,以后回旋踢踢中从左方来袭的仿制品,同样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现在不是管那种事的时候吧,哪怕一命换一命,我也会设法干掉她们其中一个,到时你就趁机带鲁米亚逃走!跑去找阿尔贝特!」
  葛伦千钧一发地以空手夺白刃之姿在头顶接下从正面高速砍来的大剑,接着将剑夹在右腋,顺势给仿制品一记头锤,最后补上一发掌击,推走敌人。「知道吗!?听清楚了没有!?除了『是』以外,我不接受其他任何回答——!」
  来自左边的一击像霜风一样直捣葛伦的下盘,而来自右边的一闪则有如天风般锁定了葛伦的首级。
  葛伦转动身子轻轻跳跃,在空中横向旋转。风刃从腾空旋转的身体上下方呼啸而过。
  「明明我……是空无一物的东西……」
  葛伦着地的同时,三个仿制品这回同时挥剑向他砍去。
  他分别以灵活的动作和步法以及一双拳头,或闪或反弹或挡下或往旁边架开——
  「吵死了,笨蛋!你想想我怎么可能会拼了命去救一个空无一物的家伙!?我这人奉行的原则可是绝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喔!」
  用左勾拳打掉作势刨掉身体的那一剑后,葛伦大叫道。
  拳头在痛。骨头嘎吱嘎吱地作响。狂操到极限的肌肉发出悲鸣。
  即使如此葛伦还是连歇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仿制品们的联手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就像钢之龙卷风一样。
  葛伦只是淡然地一直见招拆招下去——
  「我明明……只是……傀儡而已呀……」
  在葛伦周遭呼啸而来的三把钢刃,露出了一瞬间的破绽。
  一闪过左边的仿制品挥出的那一剑,葛伦立刻使出右直拳反击。
  尽管侧腹被割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不过那记右直拳正中了仿制品的脸孔。仿制品整个人往后仰,飞了出去。
  「无心的傀儡会露出那种快哭出来的表情吗?笨蛋!」
  但葛伦疏忽了。右边的仿制品所挥出的剑风擦过了葛伦的右肩。
  随着一股彷彿被烙印的火烫感觉,右拳再也使不上力气。
  仿制品见机不可失,举剑从葛伦正面杀来——
  「我是……人造的东西……甚至不算是人类呀……」
  葛伦在头上交叉双臂,挡下高举过头后再挥下的沉重一击。
  一股惊人的冲击自头顶到脚底贯通了全身,葛伦一身骨头嘎吱作响。
  紧接着来犯的第二个仿制品锁定门户大关的葛伦身躯砍来。
  葛伦一个扭腰,用插在腰带里的手枪挡住了那一剑。
  一股爆发性的冲击透过手枪毫不留情地贯向内脏——
  「咳噗!?嘿!那又怎么样!?我的身边多的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人类的家伙啊!好比说瑟莉卡和瑟莉卡还有瑟莉卡之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伦咳出一坨血后,火大地一拳灌中仿制品的面孔,使尽全力挥击到底。
  仿制品被强力的一拳打得飞了出去,一个弹跳后在地板滚动。
  可是剩下的另一个、也就是第三个仿制品接着发动攻势——
  「啊啊,可恶,痛死我了!这下我应该可以领到职灾补助金吧——不对,你就是你啊!?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你到底在忸忸怩怩什么啊!?」
  葛伦惊险地陆续闪过再次在他眼前翩然起舞的两波剑舞。
  当葛伦踌躇着不知该如何进攻之际,他要应付的剑,数目又从二变回到三。葛伦身上的刀伤慢慢地累积得愈来愈多——在剑风中可见红色的飞沫。
  「我对葛伦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还跟班上同学说了非常过分的话……」
  「那你就事后跟大家道歉啊!不过呢,我是不会原谅你的!那个背刺可真的是痛死我了!我生气了,等一下就要打你屁股处罚你!不把你弄哭我绝对不甘心!」
  啪叽。
  没能挡好大剑,葛伦左手的骨头应声骨折。
  「我……不懂自己诞生的意义……」
  葛伦因动摇露出破绽的同时,被剑腹打中了身体的侧面。
  肋骨一口气断了好几根。
  「咳噗……!?好啦好啦,青春期辛苦了——喝!」
  葛伦用右手拔出手枪,以枪托猛力重击其中一个仿制品的头部。
  「哪有什么意义不意义的,傻子!大家都一样啦!」
  丢掉手枪后,葛伦一口气扑进了头部遭到重击而却步的仿制品的怀里。
  他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揪着她的胸口,扫脚使其失去重心,接着以左脚为轴心旋转,使出过肩摔——
  「这个记忆不属于我……是别人的……」
  「你要放眼未来啊!」
  另一个仿制品也蒙受池鱼之殃,两个摔成一团。
  可是还有一个仿制品侥倖闪开,举剑朝着葛伦直冲而来——
  「我一直以来只为了哥哥而活……可是哥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为什么而活了……」
  背部感到一阵凉意,葛伦直觉地立刻身子向后一缩,剑尖擦身而过。从左肩口到右腰浮现一道剑痕,血花四滩——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从刚刚到现在,你开口闭口三句不离自我存在价值,不然就是把行动原理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可以自己动脑思考一下吗?自己动脑!」
  葛伦抓了一把流出来的鲜血随手一砸。
  用血夺去仿制品的视野后,葛伦迅速拉近距离,挥出右拳攻击。
  早已不堪负荷的右拳开始发出声音碎裂——
  「你真的一无所有吗!?你真的是空洞的傀儡吗?鲁米亚和白猫……和她们相处你都没有任何感觉吗!?你不曾怀抱任何期望吗!?」
  葛伦靠着断了一半的左手臂和开始碎掉的右拳挡下一剑又一剑的斩击——
  与此同时,他就像在吐血一样——实际上也是真的一边吐血,一边向身后的梨洁儿大喊。
  「我可不允许你说自己是空无一物的东西!空无一物的东西才不会感到绝望!绝望就是你做为人类活着的证据啊!」
  葛伦没能闪过反砍回来的那一剑,右大腿被利刃扫过。
  伤口几乎深可见骨,被切断的血管大量失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连移动能力也被封锁的葛伦,自暴自弃地抬起被砍伤的右脚使出旋风般的回旋踢,一脚踢中仿制品的延髓。
  虽然成功地重创了那个仿制品——可是右脚也宣告报废了。
  「你就为你觉得重要的人事物而活啊!笨蛋就别绞尽脑汁正经八百地思考什么意义啦、资格啦、理由啦这种东西了!世界其实是非常单纯的!」
  葛伦右膝一软,跪倒在地。
  可是他没有时间喘息。
  仿制品们持续发动猛攻——
  只能用左脚施力移动的葛伦动作明显变得迟缓。
  剑残酷无情地不断在葛伦的身体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即使如此,葛伦依然奋勇对抗仿制品。
  葛伦将残余的身体机能发挥到最大极限,持续奋战。
  结果葛伦始终没有放弃,坚持挡在梨洁儿面前直到最后——
  「听好,我再说一次!为自己觉得重要的人事物而活,梨洁儿!你不是什么傀儡!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傀儡牺牲到这个地步——快点想通好吗?你这笨蛋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伦发自内心的嘶吼在空间里回响。严格说来,这一连串声音的罗列不过只是空气的震动,可是却蕴藏了一股肌肤与内心都能感受得到的强大热量。啪叽。
  葛伦的咆哮撼动了梨洁儿的灵魂。
  那股热量缓缓地融化了梨洁儿那冰冻得硬邦邦的心。
  「呜……啊……啊啊啊啊、啊…….」
  梨洁儿的眼眶扑簌簌地流下了泪珠。
  三个仿制品高举着大剑,朝着她眼前那遍体鳞伤的葛伦冲了过来——身体早已不堪负荷的葛伦眼看难逃一死,却一动也不能动——
  
  
  「我、我……」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的呢。我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失去了哥哥,迷失了自我,顿失所有的归宿,突然一个人孤零零地浮在虚空之中。虽然一无所有,可是……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诚实地探索内心深处。不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什么理论。
  无论是对于过去的执着,还是对于已不在人世的哥哥的思念,亦或悲叹与绝望,都与现在无关……
  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葛伦说的对,其实答案出乎意料地単纯。
  如果要许愿。如果有什么愿望是我希望实现的话——
  我想再和鲁米亚跟西丝蒂娜一起相处——
  我希望再有机会跟班上的同学一起玩——
  「啊………..」
  我终于清楚知道了。自从来到魔术学院之后,我心里一直有一种感觉。那个朦朦朧朧说不上来是什么,可是却让我觉得暖烘烘的、不可思议的感觉,我终于明白它是什么了。
  和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让我——觉得非常开心和快乐——
  班上那热热闹闹的气氛——虽然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可是它给我的感觉是舒服的——
  在魔术学院所度过的每一天,对于长期活在黑暗中的我来说,就像阳光一样璀璨,是无可取代的时光。
  可是——为什么我要做出那种,毁掉那彷彿灿烂宝物般时光的事情来呢——?
  「……啊……啊……啊……啊啊……….」
  热泪从我的眼眶源源不绝地滚滚而落,沿着脸颊滑下。
  我——做了无可輓回的事情。
  虽然我不能再陪在鲁米亚跟西丝蒂娜的身旁了。
  虽然我没办法和班上的大家继续当同学了。
  可是,我讨厌使鲁米亚和西丝蒂娜露出悲伤的表情。
  我讨厌让那个班级从此失去热情的欢笑。
  如果葛伦死掉的话——结果一定会变成那样。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虽然我很悲伤、后悔得心彷彿要被撕碎,可是现在那都不重要。
  唯有葛伦的死——唯有葛伦的死绝对不能发生——!
  「……呜。」
  于是,梨洁儿的身体——她那原本失去了力量,沉重得像铅一样的身体终于动了起来。
  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激情和从身体里面燃烧的热情,慢慢地为梨洁儿的四肢带来力量,为她的灵魂点亮生命,然后——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简直是一阵颶风。
  原先宛如行尸走肉的梨洁儿随着咆哮握剑起身——
  瞬间,梨洁儿以甚至让身体留下了残影的敏捷动作一跃而起。
  以动弹不得的葛伦为颱风眼,化身成了猛烈颶风的梨洁儿展开肆虐。
  剎那,三道剑光如电光石火般闪现。
  就只有这样——
  那三个把葛伦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仿制品血流成河,身体像落叶一样散落一地,结束了那纯粹是透过人类的恶意所制造出来、可悲又空虚的生命。
  面对这急转直下的局势演变,莱涅尔一脸惊愕,僵立不动。
  梨洁儿无视他的存在,站在葛伦面前保护着他,维持拔剑的姿势默默心想:(……对不起了。我的妹妹们。)
  长得和自己一样,可是却连独一无二的自我都遭到剥夺的可悲复制品。
  (虽然这样很自私……可是我会连你们的份也一起活下去的……)
  梨洁儿轻轻地闭上眼睛,为无名的妹妹们致上默哀。
  (永别了。)
  最后的一滴眼泪顺着梨洁儿的脸颊滑下。
  ………
  (插图)
  「……将军了。」
  不断投掷匕首的阿尔贝特突然停止动作,喃喃地如此嘟囔道。
  「噢?将军指的是?」
  巴库斯一边窃笑一边问道。
  「不用明知故问。你已经玩完了。就是这个意思。」
  阿尔贝特的这番话没有不自量力、没有挑衅、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轻蔑。彷彿是因为那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所以才做出如此宣言一样……他的语气就是给人这般的感觉。
  那看在巴库斯眼中,只觉得好笑得不得了。
  「噢噢,我已经完蛋了吗!是喔是喔!」
  看来这个叫阿尔贝特的男人,终于结束了鬼鬼祟祟地利用匕首当引子的魔术小手段。
  「你要怎么让我完蛋哪?唉呀呀,年轻人常常会冒出天马行空的鬼点子,跌破我这老人家的眼镜哪……喔喔,好可怕好可伯。」
  巴库斯环视四周。
  房间的地板上四处散落着匕首。乍看之下那些匕首的排列似乎杂乱无章……可是它们的指向、配置、数量其实全部隐藏有魔术的意味。
  阿尔贝特利用这些匕首排列而成的术式是黑魔仪【禁锢之术】——一种封印用的结界。一旦这套仪式魔术启动之后,不管巴库斯位在这个房间的何处,巴库斯的所有动作都会被魔术束缚。能利用乍看下乱七八糟掉在地上的匕首排列出如此强大的术式,也算是了不起。单就这一点,他确实是值得称赞。
  (……不过,你还是太嫩了,只会打仗的走狗!)
  看出敌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之后便将计就计反将一军,这是魔术师最常使用的招式。所以巴库斯表面上假装自己被阿尔贝特的飞刀攻击玩弄,实则偷偷介入阿尔贝特所排列出来的术式进行窜改。
  (当你准备万全发动【禁锢之术】的时候,会被夺走自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只会打仗的走狗!我窜改了术式,让施术者会遭到咒术效果反噬!只不过你似乎还是浑然不觉哪!)
  证据就是当巴库斯开始悄悄变动匕首排列出的【禁锢之术】后,阿尔贝特还是无动于衷地继续建构【禁锢之术】的结界。假如他有发现巴库斯在动手脚的话,按理说一定会有所反应才是。
  (动手吧!快点发动【禁锢之术】!到时看你那自信满满的嚣张嘴脸会崩溃得有多凄惨!来吧!来吧!来吧!)
  本来想夺走对手的行动自由,结果行动受到束缚的人却是自己,当这件事时成立时,不知这个名叫阿尔贝特的男人会露出怎么样屈辱与绝望的表情。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一幕的巴库斯用充满扭曲的期待眼神,睥睨阿尔贝特的时候——
  「看来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阿尔贝特没有咏唱咒文——而是慢慢地将匕首高举过头——
  「不过,无所谓。」
  然后射出。
  相较之下,先前的飞刀攻击彷彿只是儿戏。
  这一投是柔软地运用了全身的弾性,使出全身的力气所射出的乾坤一掷。
  白刃的闪光快而锐利,但又沉重有力地划破空气飞行。
  「——咕喔喔喔喔!?」
  匕首不偏不倚深深地刺进了巴库斯的喉咙,使巴库斯的身子大幅向后仰起。瞬间血雾四溅,把半空染成了一片血红色。
  「咳!?咳!什、么……!?」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执意使用飞刀攻击?巴库斯完全搞不懂阿尔贝特有何意图。
  「……给你一个忠告好了。」
  阿尔贝特用死神般的嗓音告知搞不清楚状况的巴库斯。
  「不想死的话……劝你还是不要拔掉这把匕首比较聪明。」
  「我听你在鬼扯……!」
  巴库斯怒不可遏地拔掉了刺在喉咙上的匕首。
  「咳!愚蠢的家伙……你忘记……咳咳咳我的……『再生能力』有多……可怕、咳……了吗!?这点程度的伤口……咳咳……马上就能……愈合……!」
  巴库斯的喉咙开始严重大出血。因为阿尔贝特射出的那一刀,完全切断了巴库斯的颈动脉。
  不过巴库斯说的也没有错,利用巴库斯透过魔药得到的超强恢复能力,这点程度的伤口是可以复原的。不会有任何问题。不可能出错。至少之前都是这样。
  「咳、嗄哈哈哈!咳!看、看吧……伤口马上就……愈合……」
  然而……
  「痊……痊愈……?伤口……痊……」
  失血的速度就像喷泉一样,非但没有减弱……
  「……咳!?咳咳!?愈合不了!?愈合不了————!?」
  ……最后就连伤口也没有愈合。
  「呀啊啊啊啊!?咳咳!?这是为什么么么!?咿咿咿咿咿——!?」
  巴库斯失去了理性。
  他只能拼命按住喉咙设法止血,大声鬼吼鬼叫。
  「虽然你好像在动什么手脚……只可惜你猜错了。」
  「臭、臭小子!?咳!你到底在变什么花样啊啊啊啊!?魔术怎么可能干涉得了异能———!」
  「事到如今你还是无法理解吗?好吧,没关系。你那棘手的再生能力,不就是药物效果造成的吗?」
  阿尔贝特彷彿打从心底感到无趣般冷冷地说道。
  「真是无聊。既然如此,只要让那个药物排出你体外不就行了。」
  「……啥?」
  「虽然你流失的血液可以靠那个什么『再生能力』迅速补充,可是你血液里的药物浓度不至于会一起恢复才是。血液中的药物浓度一旦降到某个标准以下,透过药物强化的能力就会失去作用……这是相当普遍的常识。」
  「怎……怎么可能……!?」
  经阿尔贝特这么一说,巴库斯这才注意到先前能随心所欲操纵的各种『异能』,如今却好像不存在于体内一样。
  「所、所以说,你刚才不断使出的飞刀攻击是……!?」
  那不是在设置什么魔术陷阱。而是单纯到令人不可置信的——
  无论拥有再怎么惊人的再生能力,也不可能没有失血就让伤口愈合,所以为了慢慢使血量耗损,他才会鍥而不舍地用飞刀攻击——
  「这怎么可能……!?你、你所采取的行动……不是试图用【禁锢之术】……咳……来把我抓起来的布局吗……!?」
  「抓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阿尔贝特用睥睨垃圾的眼神瞥了蜷缩在血泊中的巴库斯一眼。
  「像你这种邪门歪道……你觉得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吗?」
  「啊……嗄……喔喔……!」
  「去死吧。像你这种人甚至不值得诵经超渡。你就在九园被业火燃烧,无穷无尽地忏悔下去吧。」
  如此淡淡宣告的阿尔贝特,看起来就彷彿是君临外典•圣曲至界历程中所提到的『地狱』——冥界第九园的『魔王』一样。
  巴库斯似乎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意识显得朦朧不清。
  他已经陷入被死神的镰刀架住脖子的状态。治愈魔术对他已经产生不了作用,况且他喉咙受了重伤失血严重,也没办法正常唱咒。再加上他现在大脑缺氧,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和转化魔力。
  「我不……相……信……!被上天选中的我怎么可能会……!?理当受到世界的祝福……的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
  这未免太过荒唐无稽,这未免太不合道理。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种凄惨的下场,为什么自己非死不可,巴库斯完全无法理解。
  就快掌握到天之伟大智慧的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谬绝伦的不幸遭遇,以及教人几乎发狂的深沉绝望,逼得巴库斯像小孩子一样泪流满面地不断自问——
  「下地狱哭个够吧。」
  巴库斯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此尖酸刻薄的送葬台词。
  
  
  「不、不、不可能啊啊啊啊——!?」
  三个梨洁儿仿制品被梨洁儿瞬间解决,滚落在地。
  目睹这一幕,莱涅尔铁青着脸抱头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仿制品会这么轻松就被干掉!?明明一模一样啊!?这些仿制品都是性能跟梨洁儿一模一样的傀儡啊!?为什么我的仿制品会这么轻易就被那一个废物给收拾掉!?」
  葛伦无视心生恐慌的莱涅尔,一一检查自己的身体机能。
  尽管遍体鳞伤,所幸没有受到任何会直接致命的伤害。
  啊啊,原来如此——葛伦突然想通了。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葛伦摇摇晃晃地捡起地上的手枪。
  「……这种事情非常有可能发生。」
  「骗、骗人!岂有此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莱涅尔不明就里地吼叫,彷彿自己做了恶梦一样。
  葛伦若无其事地回答:
  「原因?这不是很老套的情况吗?」
  「啥!?老套的情况!?」
  「你想想吧。好比爱啦、勇气啦、友情啦、希望啦、欲望啦、狂气啦之类的……嗯?后半部分好像怪怪的……算了,总之人类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偶尔发挥出惊人的力量……这种情况不是都还满常见的吗?毕竟……」
  葛伦瞧了梨洁儿一眼后说道。
  「梨洁儿也是『人类』啊。」
  「我是……『人类』……」
  梨洁儿感动不已似地反芻着葛伦所说的话。
  不过,实际的真相比葛伦说的要单纯多了。
  因为梨洁儿这两年来做为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魔导士,经历过多次激烈的战斗。当时处于战士成长期的战斗天才累积了两年不是生就是死的实战经验。冷静思考就知道,现在梨洁儿的能力不可能会跟两年前一样。
  而且这些仿制品是以两年前的『心灵代码』为基础制造出来的。
  刚开战时,瞧见仿制品拥有和梨洁儿一模一样的外型和气息,葛伦也不禁乱了阵脚,不过三个仿制品联手展开猛烈的攻势却依然未能杀得了葛伦,从这里就能明显看出她们的实力不如现在的梨洁儿。
  像这样的仿制品即使三个联手出击,也不会是目前的梨洁儿的对手。
  真相不过就这么简单。
  (说穿了就是那个啦,资料太老旧了。他没看出梨洁儿……『人类』是会成长的。说起来也真是讽刺……莱涅尔没把梨洁儿当作人类看……最后也成为导致他败给了身为人类的梨洁儿的原因……)
  葛伦用带着怜悯的视线瞥了莱涅尔一眼。
  「胡、胡言乱语!那、那种不合理的精神论怎么可能——」
  「烦死了,管那些真伪是非做什么。重点是——」
  葛伦举枪瞄准莱涅尔的眉心。
  「你已经没有保镖了……」
  「……咿!?」
  「仿制品已经都用光了吗?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多做几个?」
  莱涅尔惊慌失措地东张西望后,结结巴巴地开始唱起咒文。
  「可……可恶!?《勇猛的雷帝•拿起极光的闪枪•刺穿敌人吧》——!」
  可是咒文的效果却没有发动。
  「喂喂喂,你好歹预习一下对手的得意招式是什么吧……」
  葛伦的左手不知不觉间出现了一张愚者的阿尔克那卡片。
  固有魔术【愚者世界】。以施术者为中心,在一定范围内能封杀所有魔术的发动。
  葛伦举枪瞄准莱涅尔,拖着右脚一步一步慢慢向他逼近。
  「咿、咿!?」
  莱涅尔胆怯地往后倒退……
  葛伦则一步一步逼向后退的莱涅尔……
  最后——
  「呜、呜啊啊啊啊……!?」
  葛伦把枪口贴在退到墙边无路可逃的莱涅尔的额头上。
  「老师!?你、你想做什么……!?」
  紧张地全程旁观的鲁米亚忍不住高呼。
  「……这还用问吗?瞧瞧他干了哪些好事……不好好回敬他一番那怎么说得过去呢……?」
  虽然葛伦的态度保持得非常冷静,可是两只眼睛死盯着莱涅尔不放。
  那个眼神搭配浑身是血的模样后,看起来简直与恶鬼无异。
  葛伦那副模样让鲁米亚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老师!不可以那么做!他再怎么不可原谅,也用不着做到那个地步……!」
  「你太天真了,鲁米亚。这家伙……是不能允许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的那种人……」
  被葛伦恶狠狠瞪了一眼,鲁米亚不禁缩起身子。
  「为了自己的私欲,那种人可以若无其事地一再牺牲无辜的人的性命……面对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自己不会有任何犹豫,也不会受到任何良心苛责……甚至还由衷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那种人是完全不值得同情的真正邪恶。我在魔导士时代就干掉过不少这种货色了……这次也不会例外。」
  葛伦喀嚓一声拉起手枪的击锤。那个硬质的声音充满了杀气。
  「不好意思,鲁米亚……你闭上眼睛吧。很快就会结束了……」
  葛伦那冷酷的眼眸,连鲁米亚看了背部都不禁颤慄。
  鲁米亚以前曾看过葛伦露出这样的眼神。那是过去让所有地下魔术师都为之闻风丧胆,传说中的『魔术师杀手』的眼神。三年前鲁米亚第一次碰见葛伦时,他就是露出这种冷冰冰的眼神。
  「咿咿咿咿咿咿!?」
  莱涅尔想起组织里流传的有关葛伦的传闻,全身颤抖了起来。
  那个传闻是这么说的——千万要小心《愚者》。在他的面前,神秘会陨落成陈腐的妄想,魔术师会退化为手无缚鸡之力的赤子——
  「不要啊啊啊——!?住、住手!拜托不要呀啊啊啊——!?」
  莱涅尔因为太害怕,情不自禁发出了像是女孩子会发出的惨叫声。
  「求、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我不想死……!」
  「只有你的命才算是人命吗……!?」
  见莱涅尔求饶的样子,葛伦气得连肩膀都在颤抖。
  「你为了制造一个仿制品,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那些连自我都被剥夺,硬是被制造出来的仿制品如果有心的话,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想!?你就为了自己那没有意义的该死理由,把无辜的人命当作玩具摆布……满脑子只想到自己,你也差不多一点,该死的人渣———!」
  葛伦那烈火般气势汹汹的模样让莱涅尔怕得膝盖直打颤,发自内心颤抖了起来。
  「呜……呜啊……饶、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
  「再见了。帮我跟九园的恶魔们问声好……」
  葛伦对莱涅尔的求饶置若罔闻,扣在手枪扳机上的手指慢慢用力——
  莱涅尔只能带着因绝望而扭曲的表情,在近距离眼睁睁地看板机渐渐扣下——上下排的牙齿不停喀喀作响——
  然后——
  扳机终于——
  「咿…….咿……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扣下去了
  
  
  喀叽。一个干涩的金属声响彻四周,静静回荡。
  「……咦?」
  预期会发生最糟糕的情况,浑身僵硬的鲁米亚战战竞竞地睁开眼睛一瞧……「啊咧~?子弹射光了~?奇怪了耶~?是我算错了吗~?」
  只见葛伦一改先前那冷酷无情的模样。
  他用手指勾着手枪转啊转地把玩着,露出一副装疯卖儍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
  莱涅尔因为惊恐过度而心力交瘁,彷彿瞬间苍老了好十岁般。
  「啊,对了!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射了那个奇怪的螃蟹和史莱姆各一枪啦~呜哇~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葛伦一边嘟囔着一听就知道是在装傻的话,一边把手枪插回腰带。
  「咿、咿……咿……啊、啊啊…….呜……啊……」
  「喂喂喂,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开枪?你该不会吓破胆了吧?哈哈哈!我才不会开枪咧,笨蛋!」
  葛伦露出彻底瞧不起人的态度嘲讽莱涅尔。
  「虽然很麻烦,谁教我现在是为人师表呢,为、人、师、表。」
  「呜……啊……啊啊……啊、啊…….」
  「为人师表、老师,也就是圣职。杀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Love&Peace•万岁!」
  极尽所能百般玩弄莱涅尔一番后……
  「如此这般……所以啰。我要让你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葛伦在茫然若失的莱涅尔面前,平静而用力地握紧右拳后——
  伸出左手一把拉住莱涅尔的胸口将他往上提。
  接着把右拳往后拉开到极限——
  「我不许你——伤害我的学生!」
  葛伦手臂一挥,打出倾注了浑身之力的铁拳。
  那一拳直接灌进了莱涅尔的脸孔正中央——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涅尔的身子被一拳打飞后在地上猛烈翻滚,最后一动也不动。
  (插图)
  「……真是,让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这样应该可以申请加班费了吧……」
  直到这个节骨眼葛伦依然不忘碎碎念发牢骚,然后用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绳子把昏迷的莱涅尔绑了起来。
  「……老师……太好了……」
  鲁米亚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
  葛伦是坚强的人。为了保护学生和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哪怕是会让邪恶的血弄脏自己的手,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
  不过,他同时也是一个过于善良的人。即使他杀死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坏蛋,可是他也无法拋弃仅存在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人性,往往会受一股难以言喻的罪恶感折磨。而也正因为 他个性善良,为了他必须保护的人,他宁愿选择忍耐。
  追根究底,葛伦就是一个会对杀人这种行为感到罪恶与嫌恶感的普通人。还好他没有因为他们,肩上又揹负了额外的负担……鲁米亚打从心底感到庆幸。
  这个时候——
  「鲁米亚。」
  梨洁儿一声不响地走到鲁米亚的身旁。
  「你不要乱动。」
  梨洁儿举剑挥下。
  绑住了鲁米亚双手的手铐和锁炼被砍得支离破碎。
  瞬间,鲁米亚感到一股浮在空中的感觉,忍不住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鲁米亚,对不起。」
  站在鲁米亚身旁的梨洁儿低喃道。
  「真的很对不起。我对鲁米亚和西丝蒂娜做了很过分的事……」
  「……梨洁儿。」
  虽然梨洁儿的表情一如既往,还是一样缺乏感情的变化……不过她那缩得小小的肩膀和背部,看起来就像心情沮丧的小孩子一样。
  「……你们应该觉得我很可怕吧。」
  「咦!?」
  「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等一下,梨洁儿……?」
  「以后再也不能和鲁米亚还有西丝蒂娜见面……嗯,这让我很寂寞……虽然不能再见到大家的话……我会再次感到迷惘,不晓得自己该为什么而活才好……可是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试着去寻找看看的……」
  鲁米亚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们三个一起欣赏的那一晚的大海……真的很漂亮……我本来还想再去一次的……」
  梨洁儿结结巴巴、笨拙地坦白自己的心情。
  不过,这段自白的背后隐藏了某种无可挽回的致命觉悟。
  「……嗯,虽然我依然不是很明白……」
  最后——
  梨洁儿隐隐露出看似惆怅的浅浅一笑……
  「拜拜,鲁米亚。」
  蹬。
  梨洁儿朝着房间出口拔腿冲去。
  「————梨洁儿!」
  这时的鲁米亚已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她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两只脚已经擅自动了起来。
  即使自己现在的模样狼狈至极,而且运动神经迟钝,那些都无所谓。
  因为此时此刻,鲁米亚必须动身去追寻那张小小的背影才行。如果放梨洁儿离开的话,她会就此消失,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鲁米亚很肯定自己的不祥预感会成真。
  梨洁儿的作为确实不值得夸奖。不过事情的真相是,梨洁儿只是遭到了利用而已不是吗?她对哥哥的重视遭人拿去利用——
  不,就连真相也无关紧要。
  浮现在鲁米亚脑海中的,是那一晩的大海。那片三人曾一起共赏过的美丽的夜之大海。
  这段记忆鲜明地留在脑海中,彷彿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历历在目地浮现,是她回忆的宝石。
  我不想失去。如果西丝蒂娜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她一定也会这么认为。
  我不想失去梨洁儿——所以——!
  鲁米亚拼了命向那张小小的背影伸长手——
  ——或许是鲁米亚的诚恳打动了上天。
  奇迹发生了,鲁米亚居然追上了全力奔跑的梨洁儿。
  「梨洁儿!」
  鲁米亚整个人扑上梨洁儿的背部将她抱住。
  那个冲撞的力道使两人跌倒,原地摔成一团。
  「……脚、脚好痛……突然麻痺使不上力……到底是怎么了……?」
  「梨洁儿……你要去哪?」
  「鲁、鲁米亚……」
  被压在自己身上的鲁米亚这么一问,梨洁儿尷尬似地别开视线。
  「……我……我觉得还是别跟鲁米亚你们在一起……比较好……所以……」
  「我可不这么认为喔。」
  鲁米亚的温柔回答让梨洁儿陷入缄默。
  「要是梨洁儿你就此消失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寂寞。」
  「可是……西丝蒂娜现在……应该非常讨厌我吧……」
  「西丝蒂是非常宽宏大量的女孩,只要充分说明理由并且诚心道歉,她一定会原谅你的。以前我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她都愿意原谅我了。」
  「………」
  「还记得刚才老师说的吗?要为自己重视的人事物而活。虽然一时要你这么做,或许你也会不知该从何下手……不过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寻找那个目标呀。」
  梨洁儿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可以……跟你们在一起吗?」
  「现在我把梨洁儿你半途拦下,不就是最清楚的答案了吗?」
  「……呜。」
  于是……
  「……啊……呜……鲁、鲁米亚……鲁米亚……咿……呜啊啊啊……」
  「好了好了,乖……别哭了,梨洁儿……」
  梨洁儿开始在鲁米亚的怀里啜泣。
  另一方面,葛伦一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一边从地上站起。
  「真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抓魔术师当俘虏有够麻烦的……是说,这次的成品有点马马虎虎哪……要是有蜡烛的话至少会觉得比较有创意一点……还有花……」
  按惯例忙着在完成『作品』的葛伦,无奈地看着被抱在鲁米亚怀里抽抽噎噎啜泣的梨洁儿。
  「……唉,这家伙真的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让人这么费心哪……」
  葛伦莞尔一笑,从口袋掏出墨水瓶,为『作品』进行最后的调整。
  梨洁儿的右脚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个瘀青。
  而且有一把手枪掉在她附近的地上。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我的生存意义
  
  
  ……
  ………
  ……在那个下雪的世界,白色记忆的未完部分。
  「……抱歉。你一定感觉很痛苦吧。」
  神似哥哥的那个男人在发现是我之后放下了手枪,并开口道歉。
  「要是我能早一点赶到的话……或许就……」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那个人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的名字叫……伊露夏……伊露夏•雷佛德……」
  我报上名字后,那个人的表情更是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是吗……果然你就是伊露夏……席翁口中的妹妹吗……瞧你现在的惨状……看来席翁已经……死了吗?」
  「……你认识……我哥哥吗……?」
  「是啊。本来……应该是我要去救你们脱离那个组织的。」
  「………」
  「可是席翁已经死了……遗憾的是,你也将不久于人世。坦白说,我完全无计可施。就算想用【复活术】,我也没有那么强大的魔力和技术,而且你本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有什么遗言想交代的吗?」
  我最后思索了一个问题。
  到底,我和哥哥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愈想我愈觉得迷糊。想不出一个答案来。这教我觉得……难过。
  所以我现在唯一挂念……觉得遗憾的事情是……
  「你……等一下……要去……那间研究所吗……?」
  「……没错。无论如何,那间研究所都非摧毁不可。」
  「那么……如果……」
  那是我灵机一动,毫无预警冒出来的想法。
  临死之前,我忽然想到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蓝发少女。
  虽然那或许也是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吧。
  即使如此……对我来说那仍是最后的希望。
  「嗯?」
  「如果……你稍后到了那个地方之后,有发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蓝发少女的话……请你帮她找出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幸福人生的道路……」
  「虽然我的生命没有意义……我哥哥的生命也没有意义……可是……至少……那个做为哥哥心血结晶的证明……并且继承了我身体和记忆……的少女……那个少女她……」
  「继承了身体与记忆……慢着……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那个少女……是『Re=L计划』的禁忌产物……这件事要是让帝国政府方知道,她不是会被封印……就是会被处分掉……不过、不过……」
  在临死之际,过去的我——身为伊露夏的我明知自己提出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还是哭着向那个男人——葛伦苦苦哀求。
  「拜托……你……至少……要帮助她……找到幸福人生……的道路……!虽然她不是出自正道的孩子……可是她本身是没有任何罪孽的……所以……」
  因为也只有这样——
  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让我、让我们兄妹……获得救赎。
  「………!」
  葛伦流了满头大汗,紧紧闭着眼睛,始终沉默不语。
  我的意识慢慢地愈来愈模糊,当我的视野就将变成一片漆黑之前——
  「……好吧,我答应你。」
  一如终于破除了迷惘般,葛伦点头回答道。
  「假如我找到她,我会努力让她照你的希望过活……所以你放心长眠吧。在那个世界好好陪伴令兄吧……」
  听到这个答覆的瞬间——
  我松了一口大气。
  「……是吗……那太……好了……」
  我陷入了恐怕再也不会醒来的永眠。
  ………
  ……
  
  
  东方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葛伦带着鲁米亚和梨洁儿一同回到了旅社。
  看到三个人都一副衣服破破烂烂、惨不忍睹的模样,久候多时的学生们不禁都吓了一跳,同时也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庆贺三人的平安归来。
  大致跟班上同学赔罪后,鲁米亚拉着梨洁儿直接到西丝蒂娜的面前。
  「……不好意思。你们先让她们三个独处一会儿吧。」
  在葛伦的催促下,其他学生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和西丝蒂娜她们保持距离。在班上同学远远地注视之下,梨洁儿和西丝蒂娜在旅社前庭的角落谈话。
  不久。
  磅!
  西丝蒂娜摑了梨洁儿一巴掌的声音响彻前庭,所有人不禁都目瞪口呆……
  下个瞬间,西丝蒂娜突然用力抱紧身材娇小的梨洁儿。
  「~~~~!~~!」
  西丝蒂娜眼眶含泪,滔滔不绝地向梨洁儿述说着什么。
  「……。……!……」
  被她抱住的梨洁儿也扑簌簌地流下眼泪,口中低喃着什么。
  鲁米亚则面露微笑在旁守护着她们。而且她的眼眶,也同样悬挂着大颗的泪珠。
  (插图)
  看到她们三人的模样。
  班上同学不约而同地心想:
  啊啊,事情终于平安落幕了……
  「还真是无聊哪……」
  「是呀,看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哼。」
  卡修、温蒂、基伯尔掉头转身,准备回到各自的卧房。
  其他学生在三人的带动下也鱼贯地开始移动。
  「哎?你们怎么了?难道你们对发生了什么事……对内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吗?亏我辛苦绞尽脑汁,想出了可以把你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弥天大谎呢。」「哈哈……你都不打自招了,也没戏唱啦。」
  卡修耸肩苦笑。
  「她们三人重修旧好了……现在只要知道这样就够了。」
  温蒂微笑着转头看了鲁米亚她们一眼。
  「再说,她们三个和老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哼,害我白白浪费了好 长的时间,真是的……」
  基伯尔向上推了推眼镜发出一声冷哼,把头撇向一旁。
  「你们……」
  葛伦注视着学生们解散离去的背影。
  葛伦当然也很清楚。
  这些学生一定有很多挂念的事。
  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觉得不满的地方,感到不安的疑点……他们心中势必怀有千头万绪。
  葛伦班上的学生在看到鲁米亚和西丝蒂娜和梨洁儿三人和解后,还是选择无条件肯定她们。
  「……哎呀呀。」
  葛伦苦笑着搔头。
  坦白说,这些学生本来对葛伦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人。
  会和他们结下不解之缘,是因为瑟莉卡强迫推销的讲师工作。碍于工作的缘故,葛伦才硬着头皮奉陪他们。
  严格说来,能引起葛伦关心的,只有似乎能为魔术开创出崭新可能的鲁米亚,以及始终对他感到迷惘的魔术怀抱有真挚热情的西丝蒂娜而已,除了这两个以外的学生,对葛伦来说不过只是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背景人物。
  说穿了,他只当他们是累赘。
  这就是没有半分虚假,不正经的魔术讲师葛伦的真心话。
  不过——
  现在还会是这样吗?
  「总而言之……谢谢你们了。」
  葛伦喃喃自语似地一个人如此低声嘟囔的同时——
  眼睛一直注视着在前庭角落相拥而泣的三人。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于是……
  
  
  很遗憾的,葛伦班级的远征修学被迫宣告中止。
  理由是白金魔导研究所所长巴库斯•普劳门突然『失踪』。
  政府高层冷不防下令研究所暂时关闭,帝国宫廷魔导士团也毫无预警地派出了萨伊聂尼亚岛内的调査探索队——虽然以调查队的标准而言,那个队伍的装备实在非常吓人。
  与此同时,岛内所有观光客以及所有研究员都被下令撤离。
  事态之紧急已经不适合再办什么远征修学了。
  当然,所有的真相并未公诸于世。
  天之智慧研究会暗地里有所牵扯的事实被掩盖了,对外的说法是「这是一桩发生在研究所内的『不幸事故』」。无论民众对这样的说法是否可以接受,这起事件的真相最后就以这样的方式被掩埋了起来。
  不过,岛内的人数相当可观。
  要一次把所有人遣返回到帝国本土是不可能的。虽然目前旅客船正日以继夜地在帝国本土和萨伊聂尼亚岛之间往返,可是要让所有人从岛上撤离仍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大家都在排队登船。
  不过,这让葛伦的班级也因祸得福,突然多了一天的自由。
  没有安排任何预定,整天都是自由时间。
  所以——
  
  
  无垠无际的蔚蓝天空。光辉灿烂的太阳。炙热的白色沙滩。
  随着清澈的海潮声,颜色千变万化的浪花前前后后地拍打着。
  换上了泳装的少男少女们所发出的欢笑声,在萨伊聂尼亚岛的海滩此起彼落地响起。
  「嘿。」
  梨洁儿有气无力似地腾空跃起,以像是在打苍蝇的动作击出杀人扣球。
  滋沙——沙滩上喷出了一道高高的沙柱后,巨大的陨石坑随之出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怜的男生们就像落叶一样被那一球的威力击飞到了半空中。
  「……赢了。」
  「嗯,漂亮的一球,梨洁儿!」
  梨洁儿一如既往睡眠不足似地喃喃嘟囔。
  西丝蒂娜脸上挂着太阳般的笑容从背后抱住了梨洁儿。
  「是西丝蒂娜托球托得好。」
  被西丝蒂娜抱住的梨洁儿看起来好像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
  「啊哈哈,你们两个默契配合得很好耶……不过你还是稍微手下留情好吗?梨洁儿。」
  鲁米亚苦笑着劝告梨洁儿。
  「可恶……梨洁儿好强。太可恶了!从头输到尾的话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各位!如果你是有志之士,就代替昏倒的凯和罗德跟着我冲锋陷阵吧!」
  「加、加油,卡修~!——……可是要量力而为别让自己死掉啊……」
  全身被沙子弄得脏兮兮趴倒在地上的卡修凭着毅力站起来后,在旁观战的瑟西鲁曖昧地笑着为他打气。
  配合卡修登高一呼,班上的男生们纷纷自告奋勇,现场报名参加海滩排球赛。
  只待在场外观战的女生们则是拉开嗓子为不怕死的勇敢男学生们大声加油。正当班上学生热血沸腾地吵吵闹闹的时候——
  「唉,真受不了男生……比沙滩排球的话,明明不可能打得赢梨洁儿的。」「别打排球了,我们从还有勉强营业的商店买西瓜回来了喔。」
  「唉……大家一起来玩砍西瓜的游戏嘛?」
  一脸茫然的温蒂、面露温和笑容的泰瑞莎,与平时判若两人、情绪兴奋的琳恩……上街购物的三人组正好回来了。
  「喔!好耶,NICE,温蒂!我正好觉得口干舌燥呢,等吃过西瓜之后,我们再来找梨洁儿报一箭之仇吧!」
  「……嗯。我接受挑战。」
  在离闹哄哄的人群有段距离的椰子树下。
  一如既往身穿制服的基伯尔避开其他学生独自一人默默地在看书。
  卡修跑到耍孤僻的基伯尔的身边,两人一阵鸡同鸭讲后,基伯尔露出一副看似非常排斥、不耐烦的模样,不情不愿地闔上书本,抬起沉重的屁股。
  面对这幅欢乐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充满热情活力的画面——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想要保护的光景吗?葛伦。」
  「天晓得。」
  阿尔贝特淡淡地询问懒洋洋地躺在遮阳伞下的葛伦。
  阿尔贝特现在身穿的是简单的衬衫和吊带裤,脸上戴着一副银色的圆框眼镜,身披白色长袍。那个模样俨然就像研究所的研究员。
  「这幅光景确实是很神圣伟大……看来这回我必须向你道歉才行了。对不起。」
  「啥,干嘛啊?感觉怪恶心的。这不像你的作风。」
  「……哼。」
  葛伦狂妄地笑着,阿尔贝特见状不甚愉快似地闷哼了一声。
  「话说回来……葛伦。你怎么看?」
  阿尔贝特忽然降低音调向葛伦询问。
  「什么怎么看……鲁米亚和泰瑞莎换上泳装后果然棒透了。她们发育得很好,这个年纪才有的青涩感也很棒。其实我本来对比我小的小女生没啥兴趣,不过现在觉得小女生也没什么不好……啊,白猫就算了。那家伙八成没有什么未来性可——」
  「谁  在  跟  你  讨  论  泳  装  了……!?」
  在那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里,隐藏着一股令人难以接近的危险感觉,阿尔贝特伸出左手手指指着躺在地上的葛伦。
  「好。要来试试看你的【愚者世界】和我的【穿孔闪电】谁速度比较快吗?」
  「开、开玩笑的啦,开玩笑!阿尔弟弟,别当真嘛……啊哈、啊哈哈……所、所以麻烦你把那吓死人不偿命的手指给缩回去吧……」
  葛伦面色铁青,汗如雨下。
  「这、这次的事件对帝国政府与组织的战争有无帮助,你想问的是这个吧?这问题的答案你也心里有数吧。我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完全没有进展。」
  阿尔贝特嘖了一声,把手指缩了回去。
  「莱涅尔终究只是外阵……属于第一团《门》的人,不可能知道什么组织内部的情报。你解决掉的巴库斯也是一样。如果连那种程度的货色手上都握有情资的话,帝国政府和组织的抗争也不会从建国当初就持续到现在。你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那么干脆地干掉巴库斯吧。」
  「………」
  「除了组织企图让魔术师统治世界的野心……以及对那个谜之『禁忌教典』的莫名执着之外,那家伙是吐露不出其他东西来的。」
  阿尔贝特扬起了单边眉毛。
  禁忌教典……之前在魔术竞技祭的骚动时,阿尔贝特曾听艾莲娜提过这个字眼,不过其实他早有耳闻。
  这个字眼在帝国政府和天之智慧研究会的抗争中曾屡屡出现。
  不过这个字眼的真正意涵,至今仍一切不明。到底那是如字面所示,表示某种书籍吗?还是另有其他意义的隐语呢,用途又是什么……尚未有任何明确的定论。
  「真的是一群莫名其妙的家伙……他们连『禁忌教典』具体而言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那么渴望得到它?」
  「或许那是一种类似诅咒的暗示咒法,可以激起人们的强烈崇拜意识。他们用这方法来加强组织的向心力和招募外来的协力者,好让他们更容易将那些人当作棋子来利用。」
  「原来如此。所以组织不会把关键的情报告知底层的喽啰和外部协力者,随时能像蜥蜴断尾自保一样牺牲掉他们吗?……唉呀呀,还真的是愈深入思考就愈让人想吐的组织哪……」
  葛伦不耐烦地抬头仰望天空一吐怨气。
  阿尔贝特搁下这个问题默默陷入沉思。
  禁忌教典。阿尔贝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
  (艾莲娜•夏洛特……那个女人和其他底层喽啰不一样。从那女人对『禁忌教典』的描述听来……她对『禁忌教典』应该有一定的认识……)
  阿尔贝特想起了那抹漾着深不见底的地狱黑暗的冷笑。
  (要掌握组织的真相,看来还是得逮住内阵……层级在第二团《地位》以上的人才行。不过那女人……她的行动逻辑比上次更令人费解了。突然拋下『Project Revive Life』的关键人物王女自己逃走……她究竟有何目的……?)
  阿尔贝特又气又心浮气躁。
  和那女人牵扯愈深,愈是搞不懂她的目的和组织的企图。
  那女人果然不容小覷。不止战斗能力一流,她还有深不可测的一面。
  而且敌人不是只有艾莲娜一个而已。严格说来艾莲娜终究只是冰山一角。反过来说,她会拋头露面地现身活动,就表示艾莲娜在第二团里面算是层级比较低的人。
  一想到第二团的其他魔术师,还有甚至被誉为传说级的第三团阶级的魔术师,即使是阿尔贝特也不禁觉得头痛。
  (不过,我一定会将你们一网打尽的。天之智慧研究会……像你们这种邪恶分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我发誓我会把你们逐出这个国家……我发誓。然后——)
  阿尔贝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穿着僧服的中老年男性……
  (我要亲手向那个男人复仇——)
  「……喂,阿尔贝待?你干嘛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
  葛伦抬头看了一旁露出锐利的眼神定睛直视远方的阿尔贝待。
  忽然——
  「哈哈哈,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有意义呢,葛伦先生。」
  阿尔贝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脾气温和的好青年。
  「……啥?」
  「你解说术式的切入点非常新鲜。由衷期待未来有机会能再和你切磋魔术。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
  以恍如绅士的口吻说道后,阿尔贝特掉头转身快步离去。
  「……这是怎样?」
  葛伦目瞪口呆。
  「啊,找到了找到了,老师~!老师要不要跟大家一起来吃西瓜~?」
  阿尔贝特人刚走,鲁米亚和西丝蒂娜接着跑到葛伦的身边。
  梨洁儿也像雏鸟一样踩着小碎步跟在两人的后头。
  看到她们三人,葛伦不禁莞尔一笑。
  「呵呵……老师你好像很疲倦呢?身体还好吗?」
  鲁米亚对葛伦的身体表示关心。
  「哈哈哈,放心吧。我的身体比被大剑刺成肉串时要好很多了。」
  听到葛伦那一点也不善解人意的白目说法,待在后头的梨洁儿抖了一下。
  「呜……」
  梨洁儿微微湿着眼眶,一副心怀愧疚、畏畏缩缩的样子。
  「老师!那样的说法太过分了吧!?」
  西丝蒂娜竪起食指挡在葛伦的面前。
  「那个事出有因!再说梨洁儿也有反省了!况且老师你最后也平安无事啊!一直记仇也未免太没有男子气慨了吧!?」
  「噢?白猫。你现在是和梨洁儿一鼻孔出气吗?」
  葛伦耸耸肩,一如要考验西丝蒂娜般说道。
  「我听说你也被她整得挺惨的不是吗?」
  「话、话是这样……没错……可是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啊……她解释原因后哭着跟我道歉,就算想气也气不起来……而且……」
  「而且?」
  「那个时候……梨洁儿要我用魔术攻击她……」
  「………」
  「现在冷静思考我才明白……其实那是『请阻止我』的意思……可是我拿不出勇气射出咒文……没能阻止得了她……所以我也算是有连带责任吧……啊啊!总之那都无所谓了!老师你是个大男人,别一直纠结已经过去的事了——」「是吗?既然你觉得无所谓,那就不用说了。」
  葛伦一句话打断口若悬河的西丝蒂娜,转身背向她。
  茫然若失的西丝蒂娜一边不停眨眼,一边看着葛伦的背影……一会儿后她露出气呼呼的表情。,瞪着一脸风凉的葛伦。
  「……呜……你、你太奸诈了……!讨厌!」
  「啊哈哈……算了啦,西丝蒂……」
  见顿失宣洩出口的西丝蒂娜一双拳头抖个不停,鲁米亚立刻安抚她的情绪。这时——
  「啊,对了。说到这个……」
  葛伦彷彿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般,转头望向西丝蒂娜。
  「白猫。阿尔贝特告诉我,你好像又救了我一命是不是?」
  「咦?」
  「我在说白魔仪【复活术】啦。听说你帮忙辅助阿尔贝特进行仪式和提供魔力?」
  「啊啊,你是说那个吗?…..啊。」
  下个瞬间,西丝蒂娜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轻轻「啊」了一声后突然开始支支吾吾,连忙从葛伦脸上别开视线。而且转眼间变得面红耳赤。
  「基本上,我还是得跟你道个谢。谢啦,让我捡回一命……呃,你的脸怎么会红成那样?……是感冒了吗?」
  「……呜……呜呜……呜呜~~!」
  西丝蒂娜用双手捣着嘴巴,用含泪的双眼气冲冲地怒瞪葛伦。
  「呜呜~!…….那、那是我的第一次……我的、我的……竟然献给了这样的家伙……」
  「第一次?噢,也是啦。以你的年纪来说参与白魔仪【复活术】是非常珍贵的体验,一般而言都是第一次吧……」
  「少啰嗦!笨蛋笨蛋大笨蛋!谁在跟你说那个!那、那个不算敷!我说不算就是不算!呜~~!我不管了!」
  西丝蒂娜给葛伦一个可怕的脸色看后,调头拔腿就跑。
  「等一下,西丝蒂!?老师、梨洁儿。我去看看西丝蒂的情况!」
  鲁米亚赶紧跑去追西丝蒂娜。
  葛伦目瞪口呆地目送两人离去。
  「我又说错了什么话吗?……可是我真的觉得很莫名其妙。」
  梨洁儿双手抱膝,依着葛伦坐了下来。
  「唉,葛伦。我……真的可以陪在那两个人的身旁吗?」
  她变得愈来愈有人类的样子了嘛。
  感慨万千的葛伦选择了中庸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这就得看你今后怎么表现了吧?」
  「我的表现?」
  「过去犯下的错是不会消失的。所以你今后要好好努力……让她们觉得很庆幸有你陪伴在身边。」
  葛伦把手轻轻放在梨洁儿的头上。
  「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要从错误中学习成长。你就照你的想法放手去做吧。我会从旁协助的。」
  话虽如此,葛伦希望她最好还是不要闹出血光之灾或破坏器具的问题来。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反过来贴钱给学校了。
  「……嗯。我知道了。」
  梨洁儿用力点头应允葛伦。
  「总之我会保护鲁米亚。顺便连西丝蒂娜也一起保护。我觉得她们两人还是适合彼此在一起,永远保持欢笑。」
  「……别说得好像西丝蒂娜只是附带的一样啦。你应该要说你会一视同仁保护她们两个才是啊……虽然这样的话就有点偏离任务目标了……」
  「就算有敌人来袭,我也会因为欲望或陷入疯狂,发挥出惊人的力量保护她们两人。因为我是人类,所以有这样的能力。」
  「这不是我提到的那个精神论吗……为什么你会挑这个部分记住?明明前半部分多的是更正经的理论……」
  「我不要再想得太复杂了……因为我是笨蛋。嗯,我是笨蛋……我是笨蛋呀。」
  「喂,你还在记仇是吗?呐?你还在记仇对吧?是不是?」
  「还有……」
  梨洁儿转头望向葛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葛伦,我还是决定要为了你活下去,为了你而战。」
  「真是够了,你那奇怪的病又发作了吗……」
  葛伦看向梨洁儿,心想她这个人本质上还是一点都没变。
  「所~以~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把我当作哥哥的替代——」
  「你不是哥哥的替代品。」
  「——!?」
  这时……
  一个令人不败置信的画面映入葛伦眼帘,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向来总是让人看不出感情变化,永远都面无表情、看似昏昏欲睡的梨洁儿,这时脸上却挂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或许以前我是把你当替代品没错。可是现在……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也不是很明白……感觉,我会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大概吧。」
  「……梨洁儿。」
  「我不只要保护鲁米亚和西丝蒂娜。同时我也会成为葛伦你的剑。我愿意用我手上的剑,帮助葛伦你开创你想走的道路,以及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虽然我也说不上来……不过那应该就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吧。所以我也要以此作为活下去的意义……不可以吗?」
  葛伦看着梨洁儿的眼睛。
  那个视线非常笔直,难得梨洁儿会流露出如此诚恳的眼神——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只会依附他人,放弃思考的人类的眼神。
  「……你的癖好还真是奇怪。你自己决定吧。」
  「嗯。我自己决定。」
  葛伦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梨洁儿脸上挂着笑容,脑袋微微歪向一旁。
  鲁米亚一边安抚西丝蒂娜,一边拉着她来到葛伦和梨洁儿的面前。西丝蒂娜还是一样满脸通红,不停嚷嚷。
  (唉,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一样不得清闲哪……)
  虽然觉得有些头痛。
  不过葛伦还是无法控制嘴角,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某地。
  昏暗又狭隘的空间,潮湿的空气。流经一旁的潺潺流水声。
  叩叩作响的脚步声在前后看不到尽头的狭小通道回荡。
  「呼……也太折腾人了。」
  艾莲娜行经某个无人知晓的地下水路。
  「阿尔贝特大人和葛伦大人……一次要奉陪两个真的很吃力呢……再那么激烈下去的话,我就要坏掉了……」
  艾莲娜从唇缝吐出了带着危险气味的温热吐息。
  「好不容易终于达成了目的,避免不必要的风险才是明智之举吧……虽然我对巴库斯大人和莱涅尔大人做了会令人同情的事呀。」
  尽管帝国宫廷魔导士团正在岛上进行地毯式搜寻,不过对艾莲娜并不构成影响。她早已做好完美的脱逃计划。
  「不过,多亏他们俩完美扮演了诱饵,我才能顺利逃出那个地方……所以我必须感谢他们才行呢。」
  艾莲娜嗤之以鼻地冷笑。
  低层级的莱涅尔不晓得任何不能洩漏给帝国知道的重要情报,只能算志愿参加者的巴库斯也一样。所以不管莱涅尔和巴库斯是死是活,他们应该都无法供出跟组织或目的有关的关键情报才是。
  而且当艾莲娜和巴库斯前去迎击阿尔贝特和葛伦时,艾莲娜就向巴库斯使用了认知操作魔术,使他忽略了她的存在……会被这点程度的认知操作耍得团团转,这种魔术师不可能有资格在组织的内阵跟人平起平坐。终其一生都只能在外阵打滚吧。
  毕竟,要在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内阵占有一席之地的真正资格是……
  「……也罢。那两人虽然没有加入内阵的资格,可是这次帮了大导师的伟大计划一个大忙。那已经是非常光荣又幸福的事了……」
  艾莲娜露出满足的笑容后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结晶。那颗结晶里面记录了这次『Project Revive Life』所进行的仪式的所有资料。
  这颗水晶才是这次艾莲娜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最优先事项。
  「公主鲁米亚大人……嗯,结果超乎我的想像呢。『王者之法』的赋予率达百分之九十八……这数据是至今所有R因子的发现者中,有史以来最高的了吧。总之,应该可以算是完成了。虽然是取代性很高的零件,可是一想到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才走到这一步,还是令人感触良多。呵呵……帝国王家的各位,长年以来辛苦你们了。大导师一定会很满意这个结果的……」
  艾莲娜视若珍宝地端详了那个结晶片后,将它收进了怀里的口袋。
  「通往天空之城的其中一把『钥匙』完成了。既然如此,短时间内就不必急着即使不顾鲁米亚大人的生死也硬是要把她抓起来了。想要杀死鲁米亚大人尽快提升『钥匙』完成度的激进派,和确保目前完成度的『钥匙』、稳扎稳打进行下一个阶段计划的维持现状派——这两派应该会暂时停战一阵子吧……呵呵,真的是可喜可贺。」
  艾莲娜忽然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呼……话说回来,这次的行动纯粹只是为了观察鲁米亚大人的能力规格……不过真的是好累呀。今后应该只会愈来愈忙吧……真希望可以稍微让我休个假呢……那么……」
  艾莲娜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在前方不远处,可以看到一个拱门形的出口。
  在那道拱门的门后充满了深渊般的黑暗,究竟会通往何方呢。
  「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看来得先跟第三团《天位》的大人们商量才能定夺了吧……」
  只见艾莲娜的身影静静地陷入了那道暗黑的拱门之中——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大家好,我是羊太郎。
  『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禁忌教典』第四集顺利出版了。
  在此向编辑和所有出版相关工作人员,以及支持本作『不正经』另名『不正禁忌』的所有读者,致上最深的谢意。谢谢大家!
  
  
  说到第四集……
  哎呀,我从以前就想写这样的故事了!
  这回葛伦和阿尔贝特,前•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战友大活跃!虽然彼此都怀抱着不能退让的信念,不过为了完成共同的目标,两人还是一起并肩作战,故事随之往硬派的方向发展……我很欣赏男人们这种笨拙的互动呢。让人热血沸腾!当然女角色们也秉持自己的立场和个性,表现得活灵活现。大满足!
  话说回来。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其实我有个可以和我讨论创作、值得信赖的朋友,我常常把发表前的原稿拿给他看,请他提供意见……
  这次我们之间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啊啊——太可惜了,羊!你问我什么可惜?阿尔贝特啦、阿尔贝特!」
  「啥?阿尔贝特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呃,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是说,为什么你不把这角色设定成女的?」那个朋友好像只是开玩笑说说的而已,所以那时候我们俩只是笑着互相斗嘴:「啥?你在胡说什么啊?白痴喔?」「吵死了,开玩笑的啦,啊哈哈!」,这个话题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事后我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
  阿尔贝特这角色的个性……某些方面确实挺像女主角的……样子?
  举例来说,如果把阿尔贝特的自称从『我』改成『人家』,并且试着在脑内把他的台词语气从『黑色长发的男性』转换成『黑色长发的女性』的话……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人家也选择相信。』
  『啧……随你的便。这次人家真的对你感到心灰意冷了。』
  『算了,反正人家已经警告过你了。接下来也只能祈祷你在关键时刻不会裹足不前而已』
  不、不会吧?这家伙真的就算当女主角,也不会有不对劲的感觉耶!?他完全变成了酷娇系的御姐角色了!?而且完全是我的菜!既然这样……
  不行,不要冲动,羊!你不是一直很想写男人之间的笨拙友情表现,还有不打不相识的热血展开吗!?你当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持续微调阿尔贝特这名角色和设定不是吗!?事到如今,你要说改就改吗!?就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而推翻一切……这样的行为是可以允许的吗?你不觉得对不起所有读者吗!?
  「没错!我是现役的职业小说家!必须措负小说家的荣誉坚持原则到底……这个道理我应该再明白不过了,是吧?羊!?我一定会守护身为小说家的荣誉的……!」
  于是,日后——
  『您好,电话换人接听了。我是Fantasic文库编辑部的——。』
  「啊,是责编I吗?您好,我是羊太郎。是这样的,我想到一个很棒的点子,其实阿尔贝特的真正性别是女的!这样的故事发展您觉得……」
  『免谈,混帐东西!』
  
  羊太郎
发表于 2017-6-7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恩  感謝收錄台版 台版一定要收藏的
发表于 2018-8-5 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卷血肉横飞的战斗和直击灵魂的剧情有点激烈。失足少女终于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了,今后应该可以顺利成长了吧。剩下王族血脉的密码开始浮现出来,西丝缇亚的魔力天赋也让人好奇由来。感谢录入,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发表于 2019-6-19 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作者後記為什麼那麼不正經阿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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