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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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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川文库] 少年陰陽師25 ——尋找迷途的彼端 [結城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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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0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輕之國度 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bbs/
掃圖者:yuyuko
錄入者 :觸風影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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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少年陰陽師25 ——尋找迷途的彼端
作者:結城光流



玉依篇

吾,存於天,存於地,存於人。
存於金木水火土。
只要吾活著便存於一切事物,掌管天下所有生命之呼吸。

吾就是天御中主神。
同於最原始的光。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11-10 04:40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1
將所有痛苦掩藏。
但是——
已經藏無可藏了。


雨聲之中隱約可聽到鳥兒的啼叫。
彰子恍惚地抬起了頭。
「……啊……」
她低聲嘆了口氣。剛才好像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呢。
由於關著窗子,外面的光照不進來,所以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時候了。
也不知被雲霧遮蓋的太陽現在隱沒於何處,只能看到隱約的彰子。
彰子回過神來,雖然心裡明白推開窗戶透透氣會比較好,卻並不打算起身。她拉了拉滑落肩頭的外衣,低下了頭。
夜色中隱藏著各種東西,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他們竟然能平安無事捱到天明。
彰子抱起自己的肩膀,回想著昨夜發生的事情。
居然平安無事。無論是自己還是內親王脩子都毫髮無損。這簡直是個奇迹。
躺在褥子上的脩子微微翻了個身。如果不是她小小的手上抱著的黑團的話,也許她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吧。
雖然有想要撫摸那烏鴉羽毛的衝動,但由於害怕打攪脩子的美夢,彰子又將伸出的手收了回來指尖傳來輕微的顫動。注意到這一點的彰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撫摸著左手腕上戴著的瑪瑙手鐲,隨後,抓緊了胸口的香袋。
——……彰子,爺爺在這裡,不用擔心。
彰子抓住香袋的手抖了一下。
不,不是的。能讓她安心的並不是爺爺。
比起大陰陽師晴明,比起擁有道反大神血統的風音,比起十二神將——
在命懸一線時,她所真心希望的,不過是那個人的手臂而已。
每當彰子陷入危機時,救她的永遠是昌浩。不是安倍晴明,而是他的孫子昌浩。
並不是因為他是晴明的繼承人。昌浩就是昌浩。彰子總是在危險時無意識地呼喚他的名字,尋求幫助。
這回又再次讓她認識到了自己對他的依賴。
她連續深呼吸了幾次,以平息自己激動的情緒。
她動搖了。在經歷了昨夜的事以後,這是理所當然的。但不冷靜一點不行,如果連自己都動搖的話,一定會影響到公主殿下的心情。
雨還在下著。這聲音已經聽習慣了。
聽著沙沙的雨聲,彰子為了平復自己的心緒而持續深呼吸。
「彰子小姐,你起來了嗎?」
耳邊忽然響起了聲音。在彰子霍然張開眼睛的同時,十二神將之一的太陰也現出了身形。
少女依靠神力漂浮在空中,粟色長髮微微飄揚著。
她降落到與彰子視線平行的高度,疑惑地皺起眉頭,歪著腦袋撇著嘴角看著彰子。
「……臉色很不好喲。身體不舒服嗎?」
「誒……」
看著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臉頰的彰子,太陰嘆了口氣。
「所以說叫你還是去床上躺一會兒好了,你就是不聽。」
彰子看著嘟著嘴的太陰,露出了苦笑。
「我擔心公主殿下……」
「這種事情交給風音不就行了。她可是公主殿下的女官哦。」
看看抱著肩膀顯得有些不滿的太陰,彰子緩緩搖了搖頭。
「但是,風音大人……不,雲居大人也已經很累了,我應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啊。」
似乎是刻意避免叫出真名,彰子改口道。她知道風音在宮中的名諱為「雲居」。
太陰欲言又止。
彰子總是說希望自己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這多少包含了些許逞強的心情。但這也無可奈何。然而,太陰仍然希望她能讓自己放鬆一點。
雖說為了同伴什麼都肯做也是一件好事。但如果這並非出於義務感,而是發自內心想這樣做的話會好得多。
彰子心中有傷口。如果能撫平她這道創傷的話,或許就能讓自己不再這麼勉強自己了吧。
太陰嘆了口氣。事實上,身為十二神將的自己並不太了解人類的心情。人類這種生物的心太過複雜,但也正因為這樣而顯得格外有趣。
要是現在勾陣在的話就好了。太陰在心裡嘀咕著。她沒辦法對逞強的彰子說些什麼好聽的話,不過勾陣倒是這方面的老手,或許他能多少安慰一下彰子,讓她放下心裡的負擔吧。
但現實是勾陣不在這裡。而太陰只能盡量做一些補救。
「現在卯時已經過一半了,我會在這裡,所以小姐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但是……」
「沒問題的。我可是神將,就算不休息也沒什麼問題哦。小姐你可是普通人,不休息可是不行的。」
聽到太陰的話後,彰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在脩子身邊的褥子上躺下,將外衣蓋到肩部,閉上了眼睛。
但因為精神太過亢奮,怎麼也睡不著。
雨還在下。
大陰將頭埋進膝蓋,蹲在兩個少女的枕邊。雖然神將不需要特別休息,但過度使用神氣的話也會疲倦。不過這一點沒必要讓人知道。
事實上,無論是風音、晴明還是六合,此時此刻都沒有睡著,每個人都綳緊了神經。
只有這樣,萬一再受到襲擊的話,才能立刻應戰。
「……吶,太陰……」
太陰眨了眨眼睛。
而躺著的彰子閉著眼睛,靜靜地繼續說。
「我呢……我認為……我和昌浩不要再見面比較好。」
太陰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彰子又說。
「我真的是這樣覺得的。」
在他身邊實在是太痛苦了。無論是見到他那帶著傷痕的臉,還是看到他那勉強的笑容。
真的太痛苦了。只要自己在他身邊,就彷彿在逼他似的,太痛苦了。
所以彰子才答應了前往伊勢。她覺得如果離開他的話,或許會讓自己平靜些吧。
但最終她還是明白了。
「……我以為,我的存在就是對昌浩的負擔。」
「小姐,那是……」
「但是……」
不等太陰說完,閉著眼睛的彰子又繼續說。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其實是我自己覺得痛苦。只要在他身邊就覺得痛苦得不得了……昌浩不是的。只有我覺得痛苦而已……所以我想逃往伊勢。」
美其名曰為了昌浩,其實是為了自己。
當彰子發現真相時,只覺得恐懼,痛苦,不敢面對。他們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完全是由於她自己莫名的矜持。
「……」
太陰有些吃驚。她不太相信彰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彰子並不理會啞口無言的太陰,淡淡地繼續說。
「但……雖然我逃了……」
彰子的聲音有些顫抖。
到此時太陰終於發現,彰子的話與其說是說給她聽的,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但在遇到危險時,我能想起的,還是只有昌浩而已……」
似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彰子用雙手蓋住了自己的臉。
「我不想成為他的包袱,這是真心的。但我也希望他能救我,這也是真心的。我明知道不能在他身邊,但是無論如何也……」
昌浩曾對她說過會保護她。他說,即使離開,即使他們以後再也不能見面,他也會保護她。
一年前的冬天,隔著竹帘聽到的誓言現在也沒有褪色,深深地烙在她心底。
但,也可以這樣想。或許,這句誓言也束縛了昌浩的心。
雖然明知道他們或許不會再見面,但他還是這樣起誓了。
而這,或許又讓自己成為了昌浩的負擔。
她一直都想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似乎只有這樣才找得到自己的存在理由。她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只想証明自己的存在。
但她卻異邦的妖怪所操縱,刺傷了昌浩。這成了她終生的歉疚,而她也一直在逃避這一點。逃避著,拼命為自己尋找別的理由開脫。
「……我……不想被人討厭……」
無論是昌浩,還是晴明,或者是安倍家的任何人,甚至是神將。
太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誒……?」
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昌浩很重視彰子。晴明也一樣。她是違逆天命的左大臣家的獨手女。雖然沒有特意去憐憫她,但也絕不會討厭她。吉昌夫婦也是一樣。雖然露樹不清楚究竟,但知道彰子是由晴明帶來的,大概也能覺察到有些內情。而且彰子為了適應安倍家的生活,也已經非常努力了這一切,十二神將都看在眼裡。
為什麼彰子還會有這種想法呢?太陰無法理解。
但彰子是真心這樣覺得。言語也很懸切。或許正因為這樣想,她才會那麼努力地証明自己吧。
「因為不想被人討厭,所以我很努力。一直很努力。哪怕覺得不堪重負,哪怕覺得舉步維艱。」
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自己。
「但是……為什麼,我卻總是要依賴昌浩。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以手掩面的彰子說完這句話後,便陷入了沉默。
太陰顯得很狼狽。
她聽到了彰子的告白,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但如果此時此刻不說些什麼的話,恐怕會讓彰子覺得更痛苦吧。這個念頭一直在太陰腦海裡回響著。
可是究竟說些什麼好呢。太陰無法理解彰子的心。她無法理解人類的心情。
如果是晴明的話應該會了解吧。哪怕是不在這裡的勾陣也多少比太陰更能體會少女的心事。
為什麼現在在這裡的偏偏是自己呢。
忽然,在陷入混亂的太陰耳邊響起了稚嫩的聲音。
「……那個……」
太陰嚇了一跳。一直沉睡著的脩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迷茫地睜著眼睛。
幻小的天皇之女朦朧地看著天花板,緩緩地說。
「……來迎接了……來了的話……我就要去了……」
「迎接……?」
太陰下意識地反問道。但脩子並不回答,仍然半夢半醒地說。
「在呼喚我。不去不行……不能夠拒絕,必須去……」
說完,脩子又閉上了眼睛,發出了規律的呼吸聲。
太陰凝視著脩子的臉。
睡得很甜,應該不會醒來吧。那剛才是說夢話嗎?
但她剛才的話卻又如此清晰。
太陰盯著脩子的臉看了一會兒,又被捂著臉翻過身去的彰子吸引了注意力。
彰子一臉木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所說的話。
「彰子,小姐……?」
太陰開口詢問,卻聽到彰子恍惚地低聲說。
「被呼喚的話……不去是不行的……」
而我已經決定前往,所以才會來到這裡。
其實也很想找借口逃走。但,這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她真心想要把它做好。為了遠離大都的內親,王她決心要完成自己的職責。
忽然,有什麼東西從眼角滑落。
「…………」
雨還在下。這忽如其來的水滴就像是來自雨水一般。太陰這樣想著。
而默默流淚的彰子終於靜靜地開口說。
「……我明明已經決定要離開他了。」
「嗯。」
「但……還是想見到他。」
「嗯。」
「即使在他身邊如此的痛苦,我還是想見到他……」
「……嗯……」
她了解自己矛盾的心情。
或許這樣反復無常的自己已經被討厭了吧。
看到昌浩的臉就覺得痛苦,看著他受傷的背影也覺得痛苦她以為昌浩也應該和自己一樣,因為她是真的痛苦得難以忍受。
但是現在的她卻是如此真切的希望能見到他。只要見到他就好。
閉著眼睛,彰子反復地呢喃著。
「……好想,見到昌浩……」

風音端坐在脩子與彰子的房間外。在她身邊的,是隱形的六合。
風音的耳力很好。她清楚地聽到了房間內太陰與彰子的對話。
她也清楚十二神將之太陰是如何的狼狽。
風音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對十二神將來說,要理解人類複雜的心緒與矛盾的想法恐怕要花很長時間吧。神將是排名最末尾的神,而神,是不會為人類纖細的思想所動搖的。這並非神將們的過錯。
六合注意到風音神色黯然,現出了身形。
他在風音身邊礣下,伸手撩起摭住她面容的頭髮。
風音眨了眨眼,隨即抬起頭來。映入她眼中的是平靜的黃褐色眼瞳。
「……你哭了嗎?」
聽到對方毫無抑揚頓挫的簡短問話,風音微微笑了,搖了搖頭。
「沒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什麼事?」
「我想起了當初不得不向騰蛇道歉的時候的事。」
想不見,想迴避,想逃走。
但最終她還是以顫抖的雙腿前往騰蛇所在的地方。當她向著絕不會回頭的背影說話時,究竟需要怎樣的勇氣呢?
因為不想被討厭,所以努力尋找著自己存在的價值。風音完全理解彰子的這種心情。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聞言,六合默默地以眼神催促她的下一句話。雖然他表情貧乏,但這時眼睛的神采卻相當鮮明。
「如果我說我為了不讓你討厭而勉強自己的話,彩輝你會怎麼想?」
六合有些莫名其妙地張大了眼睛。
風音輕輕地笑了。沒錯,她自己也有和彰子一樣的感情。恐怕,這是只要身為人類就有的。而她多少也有一半的人類血統。
短暫的思考之後,六合淡淡地說。
「……是認為如果不勉強自己就會被討厭嗎……?」
六合皺起了眉頭。風音知道他在選擇合適的語言。
「覺得不愉快嗎?」
「不。」
立刻否定了這種可能,六合眨了眨眼睛。
「……應該說……是寂寞吧。」
風音瞇起了眼睛。不是後悔,不是悲傷,不是焦躁,而是寂寞嗎?
怕被人討厭,正是因為不相信對方,懷疑對方的一言一行和想法。
將自己的手放進六合掌心,風音閉上了眼睛。
「是啊……寂寞。不被人信任的確很讓人寂寞呢……但同時也是在告訴對方他對自己有多麼重要吧。」
她想起了安倍晴明的繼承人昌浩的模樣。
彰子不希望被那個孩子討厭。因為他是她重要的、無可替代的人吧。所以她才會被自己的想法所束縛。
自己也是一樣。如果被眼前這個男人拒絕的話,她一定會絕望的。
但他絕對不會拒絕自己。正因為相信這一點,她才能交出自己全部的真心,並且希望能更進一步讓他看到自己的心意。
為了騰蛇,昌浩可以捨棄自己的性命。為了彰子也一樣吧。而彰子也是為了昌浩而不停地鞭策著自己。
正因為太過顧慮對方,反而囚禁了自己的心,結果反倒忽視了最重要的東西。
「要點醒那孩子嗎……」
六合並沒有回答風音的低語,只是輕輕敲了敲她的頭,就像對小孩子那樣。
風音不由得苦笑著縮起了肩膀。有時候他就是如此笨拙。
她聽說過關於昌浩的事。昌浩與彰子現在正陷入了死胡同,被自己的感情所折磨著。雖然這是只能靠他們自己才能解決的問題,但如果有必要的話也可以幫他們一把。
現在她在彰子的身邊。而這個女孩所抱著的心情,六合以前都一點點的教給了風音。而她也清楚,在神將與晴明都無法企及的彰子的心中,恐怕正迫切地希望一雙能夠解救她的手吧。
彰子或許是錯了。畢竟人只能靠自己所了解的東西去猜測對方真正的心意。如果別人擁有自己所不了解的東西的話,就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
但即使錯了也不應被指摘。因為不可能有不用交流便能完全了解的事。
「如果我辦得到的話。」
這句話是彰子最常掛在嘴邊的。這句話裡含有微妙的差異。如果風音能了解這一點的話,或許就能將彰子從迷宮中救出吧。
忽然,風音眨了眨眼睛。她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輕微腳步聲。
六合突然翻身躍起。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出現在拐角處。
「晴明大人!」
忽然出現的安倍晴明的目光在端坐著的風音與她一旁的六合之間來回游移著。
「我想來看看公主殿下的情況。」
走過來的老人眼底有些疲倦。見狀,風音暗自皺起了眉頭。
「現在兩人都在休息呢。」
房間裡還有太陰與烏鴉嵬在。並且為了防止侵入,還布有幾重結界。就算是物理性的攻擊也要花不少時間。
對於謎一般的虛空眾,風音等人現在仍然沒有任何了解。
晴明長嘆了一口氣,在風音與六合面前坐了下來。老人的面容看起來消瘦了不少。
「晴明大人,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您去休息吧。」
老人聽到風音的勸告,搖了搖頭。
「連道反小姐都在工作,我就更沒有理由休息了。如果被您家的守護妖知道的話那可不得了呢。」
「請您別這麼說。」
「是啊,那我還是閉嘴比較好。」
說著,晴明瞥了一眼一旁的六合。神將的眼裡也有些疲倦。
「不過就算我和風音小姐都不說,但事實上我們都很疲倦了吧。」
風音頓時陷入了沉默。無法否認。
晴明從喉嚨深處發出了輕笑,抱起雙手。
「畿部等人也一樣無法安心呢。就算睡覺也覺得身邊似乎有動靜似的。」
大家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能早日到達伊勢。
畿部直守也曾說過,只要進入伊勢就平安了。
忽然,房間裡的神氣開始移動起來。
隱形的太陰一臉煩惱地現身於兩人之間。
「太陰。」
看著晴明,太陰表情複雜地說。
「晴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
太陰苦澀地看著歪著頭的老人。
「我很喜歡彰子小姐。」
晴明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老人一臉為什麼會這麼說的表情。皺著眉頭的太陰連忙補充道。
「你應該明白的啊,為什麼她會想不被人討厭,為什麼她會覺得我們可能會討厭她呢?我們做了什麼會讓她這樣想的事嗎?還是說雖然我們沒有做出讓她誤解的舉動,但卻沒有把自己的感情很好地表現出來嗎?」
「彰子說了這樣的話嗎?」
「嗯……她說不希望被人討厭。」
太陰皺著小臉,低下了頭。
「她怎麼會那麼想呢……」
太陰握緊了雙手,肩膀顫抖著。
「太陰啊。」
「晴明,我好後悔。」
「嗯。」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那麼想。」
「嗯。」
「所以我好後悔……」
晴明伸出手,撫摸著幼年模樣的神將的頭。太陰跪坐了下來,握緊的拳頭放在膝蓋上。
為不知道她有這種想法而後悔。為讓她這想的自己而後悔。
還有,被認為會討厭她時所感覺到的,寂寞。
「……我應該明白的。」
太陰低著頭,低聲道。
「昌浩和彰子都在逞強,那麼勉強自己難道不痛苦嗎?」
晴明眨了眨眼,微笑起來。
「……是啊,正如太陰所說。」
「明明不勉強自己也可以的。」
「嗯。」
擁有上進心並進行努力必要的。但太過分的話反倒會束縛自己,將自己推向崩潰的邊緣。
「昌浩和彰子現在這樣就可以了啊。」
但或許,她無法體會他們究竟有多麼痛苦吧。
太陰到現在終於第一次注意到昌浩他們所痛苦的根源。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2
已到辰時了。
整理了一下儀表,畿部守直前去拜訪在脩子休息的房間附近的晴明。
「晴明大人,昨晚多虧您了。」
畿部恭敬地行了一禮。晴明隨之抬起頭來。
「沒什麼。如果要道謝的話,還是得謝謝我的式神。」
通常情況下十二神將都是隱形的狀態。能夠親眼目睹他們現身戰鬥,從某種意義上說實屬僥倖。
「不過也因為有晴明大人在的關係啊。如果沒有晴明大人的命令,式神是不會舍身保護我們的。」
晴明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的確無法反駁。
如果沒有晴明的命令,十二神將根本不會理會不相干的人。這是絕對的。
因為神將的矜持。
「看來之後我們得根據公主殿下的情況盡早出發了。」
聞言,晴明雙目微睜。
「什麼意思?」
「我們得爭分奪秒,盡早越過國境進入伊勢才好。」
「等一下,守直大人。」
晴明抬起了手。但守直卻繼續說著。
「已經沒有時間了。只有進入伊勢才能獲得神的庇護,這也是為了公主殿下……」
「守直大人!」
晴明以嚴厲的語氣打斷了守直的話。
他一臉嚴峻地凝視著伊勢的斋宮寮的官人。
「為什麼要這麼急?的確,我明白你們希望公主殿下能早一天進入伊勢的心情。但發生昨夜的事後,公主殿下一定受了不少的驚嚇。現在還要趕路的話對她來說太過殘酷了。公主殿下只不過是個年僅五歲的孩子。」
守直的臉色也僵硬了起來。
他綳緊了嘴角,皺著眉低下頭去陷入了短暫的思考中。而晴明則靜靜地開口問道。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昨夜襲擊垂水別宮的虛空眾究竟是什麼來歷,你知道嗎?」
守直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你似乎早就知道那些東西會攻擊別宮。我想知道的不僅是虛空眾,還有那個叫做益荒的青年,以及叫阿雲的女官的身份。」
語氣雖然淡然,但話中卻有不容忽視的魄力。如果現在不回答的話,恐怕這位絕世大陰陽師就不會再離開這別宮一步了吧。
但是。
「……」
守直在一番猶豫之後,最終還是早日帶公主殿下到達伊勢的使命感占了上風。
守直嘆了一口氣,在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端坐在晴明面前說道。
「……實際上關於這件事,伊勢的畿部一族中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本不應該向外人泄露……」
「……我讓我手下的式神都隱身可好?」
守直縮了縮肩膀。
「請您告訴他們此事不可向外人提起……」
沒有主人晴明的命令,式神們應該也不會偷聽的吧。
得出這個結論後,守直又小心地向周圍看了看。
「你還真是慎重呢。」
聽到晴明嘆服的話,守直有些困擾地回過頭來。
「怎麼說呢。這是連在神宮工作的神官們都不知道的秘密。」
晴明張大了眼睛。
他倒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大事。
硬要知道真的好嗎?此時他腦中出現了這樣的疑問。
「晴明大人?」
看著驚訝的守直,老人確認道。
「讓我知道真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您是陰陽師啊。所謂陰陽師是死也不會泄露半句天機機的人,所以這種秘密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晴明無言地默認了。既然對方已經有如此認識,那他聽聽也無妨。
陰陽師所知道的東西大半不能對外人講。一生都藏在心底,直到帶入冥府,這是事實。
「實際上……」
守直正要開口,老人卻揮了揮手。
「稍等一下。」
他隨手結了個印,口中低低地唱起咒文。
不久,兩人身邊便形成了一個結界。
守直四處張望了一下。
「好了,這樣就沒人能聽到了。」
「原來如此。」
守直敬佩地瞇起了眼睛,端正了坐姿。
「……昨夜襲擊我們的虛空眾是遠古以來就存在的戰鬥集團。」
晴明點了點頭。
說起來,他與守直似乎是第一次這樣交談呢。晴明身邊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大中臣春清在,守直則多在公主身邊,所以他們很少有交集。
「晴明大人可聽說過伊勢海上的島?」
「伊勢海上的島……?」
守直點了點頭,又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看起來相當謹慎,即使明知道不會被人聽到,還是無意識地小心翼翼的。
看來是相當重要的大事。
晴明的知識面相當廣,並且以此自負。但他也不能完全了解自己所在的世界。他所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不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就等於驕傲。認為自己無所不知無疑就是傲慢。
回想自己年輕時,晴明也並不認為曾覺得自己無所不知。這並非出於謙遜,只是單純沒有興趣罷了。
「是個名為海津島的小島。那上面隱藏著一座宮殿。」
「隱藏著宮殿?」
「是的。」
守直似乎在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說,晴明默默地等待著他之後的話。
「……其實應該稱之為影伊勢,神之宮。名為海津見宮。」
聞言,晴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影伊勢……」
他下意識地反問道。
他只知道元伊勢。在天照大神最終停留並鎮守於如今的內宮前,曾輾轉過很多地方,而在那期間他停留過的地方,就被稱為元伊勢。
「和元伊勢有什麼不同嗎?」
晴明出言確認道。守直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當然不同。所謂影伊勢,實際是近代給予的假名。實際上它對於伊勢神宮來說就是影子一樣的存在。」
影子一般的神宮嗎?
伊勢所供奉的是本國最高神之天照大神。而與供奉此神的神宮相對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神宮呢?
「在伊勢神宮裡,知道海津見宮存在的人也屈指可數。只有畿部直系代代相傳。」
畿部一族從遠古時起一直擔任神官之職。比起以伊勢神官之名為天下所知的荒木田氏與度會氏都更加古老。
「海津見宮裡有少數度會家的分支。不過很久就已經脫離本家,到現在血緣已經相當淡薄了。」
晴明皺起了眉頭。在封閉的小島上一般不是會沒有選擇餘地的進行近親通婚,最後使血緣更加濃厚嗎?
似乎讀懂了老人的表情,守直搖了搖頭。
「海津島嚴禁近親通婚,所以這一點不用擔心。因為如果有必要的話,會從我們一族中逃選人選送往海津島。」
說這些話時,守直的神色有些黯然。當察覺到晴明注意到後,他立刻不著痕迹地調整了臉色。
「那島上有神降臨哦,晴明大人。」
晴明眨了眨眼。
「神?」
老人如此反問道。近三十歲的男人表情肅然地說。
「沒錯。是比天照大神更加上位的神。」
「比天照大神,更上位……」
一時間失去了語言,晴明只能凝視著守直。
面前男人的年齡應該與孫子成親差不多,但他所知的東西卻遠超過成親。
雖然成親也了解相當多的東西,擁有與年齡不符的老成,但守直似乎更歷練些。
是因為內心隱藏的東西不同嗎?晴明唐突地想。
守直淡淡地繼續說。
「那是有神降臨和鎮守的島。不過朝廷派往伊勢的神官並不知道它的存在。我們也不會告訴他們。否則神宮的權威無疑會受到影響。」
語氣雖然淡然,但內容卻有些令人畏懼。就連晴明也感到了一陣寒意。
「這場大雨連天照大神也阻止不了。只能借助更上位的神。」
「守直大人,等一下……」
晴明抬手制止了守直接下來的話。由於沖擊太大,他的腦子有些混亂。
守直的話不會有假,當然也不會有誤。
聽過這一番話後,似乎有些豁然開朗了。就好像有什麼遮蔽的東西清脆地在腦海和心底碎掉了一般。
這是心中無雜念的人都能感覺到的東西。
雖然陰陽師的直覺優於常人,但這種知覺也並非陰陽師的特長。只要心地純粹,誰都能有這種特長。不過陰陽師會日日修習使心露純潔的術罷了。
這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不過是因為平常很少有人問起,所以陰陽師才沒有對外人說而已。陰陽寮裡本來就會教授這樣的課程,但學習後取得的效果卻各有不同。
陰陽生藤原敏次生來就有見鬼的能力。但藤原氏也是通過修行術來進一步歷練自己,才擁有現在的實力。
安倍家的人在懂事以前就要開始學習基礎知識,這對於安倍氏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根本用不著說出朲。
在連續三次深呼吸之後,晴明終於平靜了下來。
「……抱歉。」
「不。都是我和您說了這麼唐突的話,讓您受驚了。就連神祇大副也不知此事。」
晴明瞪大了眼睛。
「那麼……」
「我們沒有告訴神祇。都內知道此事的只有皇帝陛下。」
「……」
看著老人漲得通紅的臉,守直苦笑起來。
「看來我讓晴明大人吃驚不小呢。」
沒有人比與政治中樞息息相關的陰陽師更清楚了解宮廷內幕了。如果將他們所知的秘密公之於眾的話,恐怕能將國家攪得天翻地覆吧。
但聽到這番話的老人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他微微一笑。
「……我現在完全明白了。」
「毫不誇張的說,我們畿部一族擔負著的是伊勢陰暗的部分。」
守直嚴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淒涼的神情。但隨即便消散了。
只有在提到陰暗一詞時,男人的臉上才露出了與平常不同的表情。
「其實天照大神並不是高天原的最高神。不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一點。天照大神是在皇祖神與太陽神之前,侍奉世界最高神的巫女神。」
秉承了遠古以來與伊勢緊密相連的血脈的男人靜靜地笑了。
「而這個最高神……」
是天照大神誕生之前就存在的神。
「您應該知道吧——天御中主神。」
「……!」
晴明的確知道。但他根本沒想到這次的事與天御中主神有什麼關係。
天御中主神是在天辟地後出現的神。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原始的神。
雖然國外位於同樣地位的神有其他的名字,但很可能只是名字不同而已。
「巫女神天照大神的神赦實際就是在傳達天御中主神的意思。而像天御中主神這樣高位的神是不會輕易在凡人面前顯示神姿的。」
天御中主神並不在眾神所居住的高天原上。因為他無處不在。
「我們一族有代代相傳的神之祭文——吾,在天,在地,在人。」
吾,存於天,存於地,存於人。存於金木水火土。只要吾活著便存於一切事物,掌管天下所有生命之呼吸。吾就是天御中主神。同於最原始的光。
神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種神咒。神咒又是簡短的咒文。「天照大御神」就是十言神咒。
「神的名字中所包含的神威由於神的位階而有所不同。越是高位和上位的神,他的名字越含有強大的力量。能凌駕與「天照大御神」的神咒之上的只有『天御中主神』。」
連唱此名三次,便能降伏乃至擊退所有黑暗、災禍或魔性。
「……」
晴明沉默地點了點頭。
例如貴船的祭神高龍神。這個名字就是擁有絕對力量的言靈。而言靈是只要一字有誤就無效的東西,所以絕不可以弄錯。
貴船的祭神允許晴明和昌浩稱自己為「高淤」。一般神明都非常討厭改變自己的名字,所以允許別人稱呼自己某些特別的名稱都別有深意。
「與侍奉高天原的最高神天照大御神的伊勢神宮相對的,海津島的海津見宮不僅侍奉巫女神天照大神,他們的主祭神其實是天御中主神。」
說完,守直打住了話頭,深吸一口氣。
雖說事出有因,但泄露這個機密,他難免也有些罪惡感。
再次深呼吸後,守直端正了坐姿。
「要內親王脩子殿下前往伊勢的理由,其實並不是因為神敕。」
「你說什麼?」
忽然聽到意料之外的話,晴明不禁瞪大了眼睛。
「要讓陽光重新回到這個國度,需要帶憑依前往。這不是你們所帶來的天照神的神敕嗎?」
「不錯。」
守直重重地點了點頭,微微垂下了視線。
「神敕是真的。雖然事出突然,而且當時只有一名命婦在場……但的確是真的。」
巫女降臨傳達神旨之時,必須有審神者在場辨別其真偽。這本應該是神宮的職責所在,但這次的神敕降臨在斋宮寮的斋宮卧室,當時斋宮身邊只有一名命婦聽到了神意。
之後他們也曾讓卜部的人進行了徹底的占卜。
最後顯示為龜卦,也就是說神敕的確來自天照大神。
「在畿部長老、也就是我的祖父對我下的命令中,除了讓我帶公主殿下回伊勢外,還有另一個命令。就是絕對不可讓島上的度會帶走公主。」
與伊勢的度會相對的,守直將住在海津島上的度會氏稱做「島上的度會」。
「他說,一旦公主被他們帶走,那麼地底沉眠的龍將會發狂……」
這是畿部長老親自占卜得出的結果。
「島上的度會一定會有所行動。對他們來說,天皇陛下也不過是『巫女神的後裔』而已。他們一定會襲擊天皇之女的脩子殿下。」
「他們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
對於晴明的疑問,守直搖了搖頭。
「這個……他們真正的目的我也不清楚。」
守直的眼神有剎那的游移。晴明發現了這一點。
「……你不知道嗎?守直大人。」
晴明靜靜地問道。守直微微眨了眨眼睛。
「島上的度會究竟在想些什麼,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
晴明的直覺感到守直話裡有話。他隱瞞了什麼。
海津見宮。侍奉巫女神,但主神為天御中主神的神宮。
傳達神意的是巫女。天御中主神的巫女是天照大神。
有什麼東西在晴明心中呼之欲出。究竟遺漏了什麼?他抓不住守直話中的真意。
如果就照現在的情況,守直要求早點出發的話,晴明還是無法答應。
脩子殿下的生命安全為最先考慮的事。當今天皇陛下親自把脩子殿下交付給他,這是他的責任。
天照大御神的神敕降臨到斋宮身上,這是因為斋宮擔任巫女一職。
最高神為天御中主神。他的神威不輕易示於人前。那麼傳達他旨意的又是誰呢?
想到這裡,晴明忽然茅塞頓開。
「守直,我有個問題問你。」
「什麼?」
「天御中主神的神敕究竟降臨到誰身上?」
「……」
守直的神情有了劇烈的動搖。
伊勢有斋宮。
而度會雖是神職,卻沒有巫女。晴明沒有從守直口中聽到過巫女一詞。
神宮中必定有巫女。傳達神旨的,必定是無垢的巫女的工作。男性是很難得到神意的。
沒人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即使是修行深厚的清明也基本不可能傳達神的旨意。
守直的視線搖擺不定,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在短暫的沉默中,晴明凝視著閉上了雙眼的畿部守直。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長老會叫我對安倍晴明不可疏忽了。」
聽到對方嘆息般的話後,晴明有些不解。
「這是什麼意思?」
看著不打算回答的守直,老人瞇起了眼睛,低聲說。
「你讓我想起了以前曾經嘗過的辛酸呢。因為每當我問究竟怎麼了的時候,大家總是閉緊了嘴不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晴明的語氣有些深沉。
「……您也會有尋求他人解答的時候嗎?」
守直難以置信地看著晴明。
但被年紀不足三十歲的年輕小子盯著,晴明根本不為所動,一臉淡然。
短暫的沉默之後,守直輕輕嘆了口氣,又重新開口說道。不過這次的語氣多少帶了些玩笑之意。
「正如晴明大人所想的那樣,海津見宮有巫女存在。天御中主神的巫女天照大神會降臨到她身上。」
那是日日供奉天御中主神以及支撐這個國度的所有神明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巫女。
「以神玉憑依言靈的巫女,我們稱之為玉依姬。」

辰時已經過了四分之一。
守護在脩子們前的風音面前出現了黑色烏鴉的身影。
「小姐,您應該已經很累了吧,請進去休息。」
看著揮舞著翅膀的嵬,風音微微一笑。
「我沒關係。公主殿下她們還在睡嗎?」
被最愛的小姐問道,嵬用力點了點頭。
「好像累得不得了,睡得像一灘爛泥呢。托此之福我才能從她手裡抽身……」
說著,烏鴉忽然轉了個身。
「……小姐。」
「怎麼了?」
嵬似乎有些在意還布帳內睡覺的兩個少女。
「嵬?」
短暫的沉默之後,烏鴉又扇起了翅膀。
「我聽到那個女孩子的話了。」
風音馬上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嵬之前一直躺在沉睡的脩子手中。
「雖然我身為道反的守護妖,不能理解人類的心……」
但那流下的淚水,那反覆響起的痛苦聲音讓他印象深刻。
「我認為如果想和他見面的話,就應該遵循自己的心啊。」
以前烏鴉也曾有過被封住了聲音和語言,雖然在風音身邊卻什麼也無法向她傳達的痛苦過去。
「明明知道自己的願望,明明都在哭泣了,為什麼還不去做呢?我無法理解呢,小姐。」
風音伸手抱起了烏鴉。
她將黑色毛團放到膝蓋上,溫柔地撫摸著光滑的黑色羽毛。
嵬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從很久以前開始,撫摸著自己的風音的手指就是他無可替代的寶物了。最近被十二神將搶走了這一特權,他一直憤憤不平呢。「……或許大家都不明白吧。無論多麼希望,但如果自己一心認為那個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話,最後也許就真的無法實現了哦。」
那個女孩雖然嘴裡說著想見他,但心底一旦真的生出這個念頭就馬上被打消掉了。
「溫柔的心固然不錯,但如果能更率直一些的話就更好了。」
這是非常簡單,但同時也是極其困難的事。
雨還在下。
雨勢似乎有些變大了。
看著窗外稍微明亮了一些的灰色天空,風音皺起了眉頭。
能早點到達伊勢就好了。早日到達那天照大神神威所籠罩的地方。
但到達伊勢後,脩子又會怎樣呢?
會再有神敕降臨嗎?還是已經準備好了如何對待脩子呢?
風音越想越是不安。
前往伊勢,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22 | 显示全部楼层
3
那道傷口,一直存在於心中。

黑暗在擴散著。

昌浩終於注意到自己在呆坐著。
「……怎麼,回事……?」
他清醒過來,慢慢環視四周。
這裡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荒野,寸草不生,四處散布著凹凸不平的堅硬岩石。
「這裡……是……」
好黑。
「是什麼地方啊? ……」
到底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個地方的呢?
昌浩用左手摁住太陽穴。思緒混亂,無法集中。
這裡到底是哪兒啊?
就這麼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籠罩記憶的霧靄終於變得淡薄了一些。
「……對了,我是在去伊勢的途中……」
然後眼前突然出現了雪白的少女和從未見過的青年。他們對自己說一起來吧。
這之後……這之後……
又稍微想起了一些事情。當時還有哥哥昌親以及小怪在。天一直下著雨,自己很急躁。
撲通,昌浩的內心深處猛地一震。
非去伊勢不可。一定要追上——那個人。
不停地追趕,再次相會之後,又該做什麼呢?
思緒總是在這裡戛然而止。
心臟開始劇烈地震動,彷彿是在警告自己不想再想下去。
——你的這道傷口。
耳中響起了小孩子的低語。明明是小孩子的聲音,卻蘊藏著十足的大人味。
——足以將你的心毀壞。
昌浩突然感到背後一涼,彷彿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在撫摸他的後背。昌浩用力捂住胸口,臉龐上的血色漸漸消失,變成了如同死者一樣的膚色。
——你一個人已經無力承擔了。
心中已經流了太多的血。被窮追不捨,逼得走投無路直至失去了一切可以逃避的地方。這種感覺化作撕裂自己身心的利刃。
昌浩捂著胸口彎下了腰,痛苦的喘不過氣來。
不行,不能在這種地方停下來。站起來,我非走不可。
明明想著一定要走,一直都這麼催促自己,腳步卻無法挪動一下,身體也無法動彈。
昌浩喘息著蹲下身子,好像聽到了腳步聲。似乎有誰在靠近。他費力地抬起了頭。
「哥哥……?」
黑暗中,他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個身影正朝這裡走來。
是原本同行的二哥嗎?昌浩尋找著在二哥的腳旁是否有那個白色的身影。然而,他並沒有看到與之相似的身影。
小怪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人影走到一臉驚訝的昌浩面前,輕輕蹲了下來看著他。
一張從未見過的面孔就這麼突然地映入昌浩的眼帘。
「哇……」
昌浩倒吸一口涼氣,連連後退。青年卻饒有與趣地注視著他。
「嗯……」
彷彿是發現了什麼似的,青年頻頻點著頭。
昌浩陷入了一片混亂。雖然拚命地命令自己保持鎮定,全身上下卻開始戒備起來。
在未知的荒野之中遇到陌生青年,再沒有比這更離奇的事情了。
這個人的年紀似乎比大哥略小幾歲,應該和二哥同齡吧。
對方的面容中似乎浮現出幾絲熟悉的神情。是認識的人嗎?
可是在記憶中反覆搜尋,也不記得自己曾經看到過這個人。
那位青年既沒有戴鳥帽,也沒有系髮髻,而是留著全髮。身上穿著的狩衣已經稍稍有點皺了,讓人感覺已經有些年頭。
此時他凝視著昌浩僵的身子,雙手環抱,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啊,在這種地方陷入困境,你還真是不幸呢。」
「什麼……?」
雖然他口中說著這種地方,但昌浩並不清楚這裡是哪裡,所以沒法回答他。
青年站了起來。
「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雖然你一直拚命忍耐,不過差不多也該到極限了吧。」
「受傷……」
鸚鵡學舌一樣重複著他的話。
那位少女也是這麼說的。她指著昌浩的胸口,說那是足以讓心毀壞的傷。
看到昌浩一臉茫然地抬起頭,青年搖了搖頭。
「嗯? ……啊,原來如此。你自己還沒有覺察到啊。」
青年一面嗯嗯地點著頭,一面朝昌浩伸出手。
「就算我這麼說,大概你也不會相信吧。你過來。」
昌浩沉默著向前略略傾身。絕不能輕易接受來歷不明的人的邀約。
面對表現出明顯戒備心的昌浩,青年沒有絲毫不快,相反還很滿足似的得意一笑。
「很好很好。對陰陽師而言,這種程度的慎重是必要的。不愧是昌浩,被教導得不錯嘛。」
青年再次催促著昌浩。
「你做得不錯,所以快過來吧。」
「什麼叫所以啊……」
他的話前文不搭後意,簡直可以說是語意支離破碎。
看著戒備心越發強烈的昌浩,青年一邊搖著頭一邊自言自語。
「也不能就那麼把你背過來呢。如果不是憑借自己的力量站起來,自己走過來的話,我也無法帶走你呢……你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吧。」
他語氣間的輕鬆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青年投向昌浩的眼神中,突然賦予了深意。
「就這樣下去的話,誰也無法幫助你。照現在這種局面,既不能幫你減輕痛苦,也很難幫你包扎傷口。你現在完全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受傷的事情啊。」
「什麼受傷……」
昌浩正要說下去。
但是當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口時,忽然發現左胸處有一道撕裂的傷口。
每當心臟撲通撲通跳動一次,就有紅色的液體從傷口流出。
身上穿的衣服已經被流出的血染成一片鮮紅,再也無法吸收流出的血液,只能任它滴落。
昌浩望向四周。
地上散布著的應該是自己的足迹,以及點點血迹。
捂住胸口的雙手,也已經被染成紅色。
昌浩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到底是何時受的傷?為什麼受了這麼嚴重的傷,自己現在卻像沒事一樣?
這麼嚴重的出血,無法行走也是理所當然的。意識卻仍然清醒,這太不正常了。
鮮血從指尖滴落,胸口的傷處開始劇烈地疼痛。
「……唔……」
昌浩按著傷口,拼命地回想止血的咒文。但無論如何也理不出頭緒。在心情平靜的狀態下能夠輕鬆念出旳咒文,此刻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好冷。好可怕。
這裡是哪裡?這個青年到底是誰?我又是在做什麼?
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著,我會死在這裡嗎?
「……!」
無數的臉龐在腦海中浮現。寮里的人們、曾經蒙受關照的神官們、兩位哥哥、父母、十二神將、祖父,還有……
昌浩緊咬下唇,至少最後再見一次面啊。他眼眶一熱,痛彻心扉的感覺彷彿貫穿了身體,劇烈得讓他無法說出那個名字。
「喂喂,不要在這裡亂下決心嘛。」
低下頭注視著昌浩的青年,慌忙拍了拍他的背。這個舉動扯動了傷口。昌浩不禁呻吟了一聲。
「啊,抱歉抱歉。不過,你也多少清醒了一點吧。嗯?」
昌浩慢慢地抬起頭,被淚水浸濕的眼中,映出青年注視著自己的身影。
昌浩再也忍耐不住,開口問道。
「……你是誰……?」
青年嗯嗯的念道,隨後狡黠一笑。
「這個嘛……秘、密。」
青年豎起食指。
然後又再一次對目瞪口呆的昌浩伸出了手。
「過來吧。現在憑你一人之力是無法從這裡回去的。」
昌浩體內的毒氣已經完全被清除。他感到頭暈眼花,於是搖了搖頭。
「……我動不了……」
「你可以的。現在你還能夠感覺到疼痛,不過……那傢伙即使如此,仍然也會站起來的。」
青年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強烈光芒。
「就算你埋怨我也不要緊,站起來。如果現在不了解疼痛的原因,下一次你就無法站起來了。」
他似乎在問昌浩,即使再也站不起來也沒關係嗎?
昌浩模模糊糊地聽到他的問話。
疼痛,難受,胸口很悶。為什麼會這麼難受呢。昌浩已經被疼痛折磨得無法思考這個問題,只能任由它一直擺在那裡。
越是思考,思緒就愈混亂。他只是一個勁兒地驅使自己動起來。
昌浩低下頭,急促地呼吸著。胸口的傷處在痛,全身上下都覺得很重,在這種狀況下根本就動不了。
有什麼聲音在啪嗒啪嗒地響。昌浩以為是從傷口流出的血滴落的聲音,但並非如此。
不知何時,透明的淚珠一滴滴地順著臉龐滑落。
「……咦……」
為什麼會流淚?昌浩想用被鮮血染紅的手指拭去眼淚,卻又在將要觸碰到臉龐時停了下來。不能用如此骯髒的手來擦眼淚。
這雙鮮血浸濕的手,不能握住那個孩子的手。也不能讓他看到。
昌浩閉上眼睛,肩膀微微顫抖著。
「……好痛……」
「嗯,是啊。」
「又痛苦,又難受……」
「嗯,確實沒錯。」
「為什麼這麼痛……」
面對想到什麼說什麼的昌浩,青年以輕描淡寫的口氣說道。
「那是因為你忽略了重要的東西啊。」
「……誒……?」
昌浩緩緩抬起頭,注視著青年。
青年把手背在身後。
「因為人類是不可思議的生物,只有在他痛苦難耐的時候,才不會忘記造成他痛苦的原因。不過……」
他停頓一下,輕嘆一聲。
「那並不是真的不知道,只不過是忘記了而已。」
即使是忘記了,或者是將其隱藏在記憶的最深處暫時看不見,它仍然存在。
「在你的心中,那道傷口早已形成。從你假裝自己看不到,想轉移視線開始,它就變成了真正的傷口,並且伴隨著疼痛,以眼睛能夠看見的形式出現了。」
昌浩猛地一震。
這道位於胸部的傷口,正是他到目前為止都不想看到的東西。
「這種被稱為心之傷的東西,處理起來非常棘手。我也常常被師父訓斥,說如果想要提高咒術的精准度,就得好好學習了解人的內心活動……算了,那件事暫且不提。」
青年咳嗽一聲,將談話轉回正題。
「你之前忽視了自己的疼痛吧?那一來,就會神奇地感覺不到疼痛。但疼痛並不會消失,只是感覺不到了而已。這是一種被稱之為麻痺的現象。即使如此,傷口也仍然存在,這個事實是不會有所改變的。如果不進行治療,傷勢就會擴大。或者說,只會強迫自己陷入不斷墮落的迷途。現在的你就是如此。」
青年指著昌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在遇到痛苦就選擇逃避的人中,還有另一種類型。他們覺得沒有必要跨過這道難關,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確的,強迫自己信服自己的說法。不願承認自己心中有傷,如果被人指出來了,還會大發雷霆的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因為你不是這類人,所以我才幫助你。不過,在心裡默默承受的這種類型更是讓人難以處理的呢。」
青年皺起眉頭,露出苦澀的表情。
「這一點真的很像呢。」
昌浩眨了眨眼睛。
這個男人多半是在把誰和自己做比較,自己似乎跟他的某位熟人有幾分相似。也就是說,果然他認識自己嗎?
是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還不能記事的幼年時期見過面的嗎?還是他單方面的認識自己呢?
昌浩晃了晃有些眩暈的腦袋,提出了這個疑問。
青年眨了眨眼,再次狡黠地一笑。
「你只猜對了一半。」
「……」
昌浩皺起了眉頭。聽到這個怎麼看都像是糊弄人的回答,他感到越來越焦躁不安。
「好了,再不動就真的動不了啦。快站起來,用你全身的力量,拚死也要站起來!」
忍住自己想要表示不屑的衝動,昌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不能總是在這裡聊些牛頭不對馬嘴的事情。對昌浩而言,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想到這裡,昌浩猛地發現,非做不可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就算是身負重傷,心灰意冷也必須站起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記憶一片混亂,思緒也無法集中。
唯一能清楚感受到的是疼痛,無休止地折磨著自己的疼痛。任憑如何抵抗,也沒法擺脫。
「你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為你沒有正面面對它。當你面臨巨大得難以忍受的痛苦時,說出為什麼這種話,本身就是一種逃避的行為。」
昌浩把力量聚集在膝蓋上,拚命想要站起來,耳中突然傳來變得平和的聲音。
「沒辦法,人類就是這麼容易受到傷害,軟弱得讓人吃驚的生物。」
昌浩終於站了起來,注視著青年的臉龐。
溫和的雙眸深處,似乎能看見些許憂傷。
「……」
看到昌浩一臉詫異的表情,青年微微一笑。
「我只是和你背負的東西有所不同。不過,對現在的你來說,只有我能教給你所需要的東西。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昌浩眨了眨眼,忽然覺得一陣眩暈。他一個踉蹌向前倒下。
男子抓住他的手支撐住他,然後轉過身去。
「好,我們走吧。」
青年用對昌浩來說並不吃力的速度慢慢向前走去。昌浩用懷疑的表情看著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男子惡作劇似地微微一笑。
「剛才不是說了麼?秘、密。」
聽到男子的回答後,晶浩彷彿失去了意識。但,勉強忍耐著。他不由得感到,比起傷痛,這個男子的一舉一動更能把自己的體力和精神消耗得一點不剩。

黑暗漸漸加深。
如果沒有這個男子的攙扶,昌浩大概一步也走不動了吧。
視野變得一片朦朧。他有意識地不去觸動傷口,身體卻不聽使喚。
昌浩已經記不清,到底是第幾次問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男子說過,這是因為自己想要忽視受傷這件事。即使是忽視它,傷口也仍然存在,不管逃到哪裡也會追趕而來。只能面對它,意識到它,並且在此基礎上跨越這道難關。
昌浩並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只是隨口附和那個男人滔滔不絕的談話。
每當他附和的時候,男子都嗯嗯地點著頭,非常高興地瞇起了眼睛。
無論再怎麼追問他的來歷都被擺脫,昌浩終於死心。
相反,昌浩開始問他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一次他一反常態,立即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個地方大家都知道,只要想來就可以來。不過深不見底,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是黑暗的盡頭。這裡差不多是最深的地方了……。你還真是厲害呢,居然能掉得這麼深,也許應該就這一點稱讚你一下呢。」
我才不想因為這個緣故被你稱讚。
昌浩面露不快,男子卻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嗯嗯,這一點的確也很像呢。哦,原來童年時期是這樣的啊。啊,等一下,到目前為止,應該不那麼坦率才對,要更別扭一點,脾氣再古怪一點……。啊,沒什麼,我只是在自言自語。」
青年咳嗽一聲,打住了話題。
每次被這樣敷衍了事時,昌浩都會露出一臉懷疑的表情,但他並沒有感覺到不愉快。
對方知道自己的事,或者可以說自己很像某個人。雖然自己並不了解這個男子,但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因為有這麼一個拉近距離的東西調和著,昌浩的戒備心在漸漸消失。
昌浩一邊在黑暗中前行,一邊開始講述自己腦海中浮現的點點滴滴。
他有一個早就約定好的誓言。他相信這絕不會有錯,但自己知道那是無法實現的。\
男子讚同地點了點頭。
「正是因為相信,所以如果這是錯的就更令人受不了。」
昌浩也點點頭。
痛苦。無法守護的人很痛苦。
「有時候也會有那種無可奈何、只能違背誓言的狀況呢……那也是令人痛苦的啊。」
「……」
昌浩默默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自然而然地說出了自己也曾違背過誓言的事。
明明決定了要保護那個人,卻沒能守護好她,反而被她保護,自己只能在一旁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嗯,我知道了。看來這是最大的原因呢。」
男子點了點頭,露出一絲苦笑。
「真的和我是正相反呢……玉依姬也真是的,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昌浩吃驚地瞪大了雙眼。
剛才,他說什麼?
「玉依……姬……?」
傳入耳中的詞語,震撼著昌浩的心。
……好可憐……
「……」
昌浩只覺得眼眶一熱。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眼激己奪眶而出。
男子撫慰著突然就哭了起來的昌浩,一邊苦笑一邊說道。
「不用擔心,將之前一直壓抑的東西全部發泄出來吧。」
因為昌浩的衣服已經被血弄髒,男子用自己的衣服為他擦拭臉頰的淚水。
昌浩極力忍住抽泣,拚命地思考著。
那個人說過,自己的心已經元全毀壞了。沒錯,她就是那位少女——玉衣姬。
那個男人似乎知道玉依姬到底是誰。而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又到底是誰呢?
面對昌浩的追問,男子卻沉下臉說道。
「不要在意這些小事。你要是這麼在意的話,我可要丟下你不管囉。」
真過分。
對沒人攙扶隨時都可能倒下的昌浩說出這句冷酷無情的話後,男子終於停下了腳步。
「如果不到這裡來的話……」
男子的臉龐上終於浮現出嚴峻的表情。
昌浩緩緩地望向四周,當他看見那個物體時,不禁吃驚得瞪大了眼睛。
黑暗之中有一個蹲著的身影。那是……
昌浩放開男子的手,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前行了幾止之後,昌浩感到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壁阻擋了前面的道路。
那裡伫立著一道透明的牆壁。昌浩一邊用手觸摸來確認牆壁的存在,一邊凝視著那個人影。
他回頭望向青年。
「那個是……」
男子點了點頭。
「沒錯,那就是你。」
那裡有一個胸口被一道深深的傷口穿過的小孩子。他蹲下身,放聲大哭。
那正是昌浩一直假裝看不到的、受了傷的自己。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23 | 显示全部楼层
4
有人在哭。有個小小的孩子在哭。
手貼在無形的牆壁上,昌浩看著眼前的情景,無法言語。
那是自己。池水裡映出的是年幼的自己。而現在,幼小的他正滿身是血地哭喊著。
這種傷痛毫無遺漏地傳進了他心中。
手扶著無形的牆壁,昌浩跪了下來。
好痛。好痛。
——無法動彈。
救救他。誰來救救他。
——我保護不了他。
昌浩咬住下唇,握緊了拳頭。視野模糊了,臉頰再度滑落新的淚水。
「……唔……」
將頭抵在牆壁上,昌浩屏住了呼吸。
男人看著顫抖著肩膀的昌浩,靜靜地說道。
「——人類這種生物,即使是受傷了,但只要沒有親眼看到真實的傷口,就會認為它並不存在。所以我才會帶你來這裡。只要你還固執地不願意承認你所看到的,那麼這個孩子就會一直流血,一直痛苦下去……多麼可悲啊……」
昌浩瞬間張大了眼睛。
可悲。玉依姬也這樣說過。
「……我……可悲……?」
「可悲……因為無論周圍的人如何為你擔心,你卻完全沒有認識到自己的傷口,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昌浩的眼底出現了很大的動搖。
小怪還是和以前一樣接近他,祖父還是和以前一樣對他少言。
他們都像以前一樣關心昌浩。叫他不要累壞身體,叫他不要逞強,叫他好好休息。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原來是因為他們避免觸及自己的傷口嗎?為了不讓昌浩陷入崩潰,他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等待時間治癒他的傷。
「一般來說,隨著時間的流逝,傷口會逐漸痊癒。但你的傷口卻是越來越惡化……」
背後傳來男人的聲音。並非責備,也非訓斥,只是在陳述事實。平淡得有些不可思議的聲音。
「如果沒有人幫你一把的話,恐怕就會這樣沉淪於黑暗吧。這樣就麻煩了。」
看著滿面淚水的昌浩,男人平靜地說。
「你記住,嚴重的傷口會呼喚內心的黑暗。因為人類會為了心靈的安寧,為了保護自己而埋藏自己的憎恨和憤怒。但這樣就可能導致最差的結果——將傷口埋進心的深處,最後連自己也將它徹底遺忘了。」
「心的……深處……?」
昌浩無意識地按住了胸口。
憤怒——對於無法保護別人的憤怒。
憎恨——對向那個孩子出手的人,以及對無能為力的自己的憎恨。
「憤怒與憎恨並不會因為你刻意將它埋在心底,就永遠不會出現。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面對男人的反問,昌浩無言以對。
至今為止他一直在逃避。不願看到,不願想起。他閉上眼睛掩住耳朵,假裝一切並不存在。
他聽到了雨聲。
還有,另一種聲音。
——後悔。
心臟忽然收緊了。
——對於自己曾做過的事,竟然還會覺得後悔嗎?
昌浩痛苦地皺起了眉頭。他終於明白了。
低下頭,昌浩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我……」
男人默默地凝視著他。
無形牆壁的另一邊,孩子還在哭泣著。聽到那哭聲,更讓昌浩的心劇烈動搖起來。
黑暗之中,蠢蠢欲動的影子逐漸現出了輪廓。
與現在自己的外貌完全一樣的另一邊自己。不同的是眼睛深處的光。
那是冥官曾說過的。
墮落的自己的末路。被稱之為鬼的東西。
他正一步一步地向著哭泣的孩子走去。
如果昌浩再視而不見的話,他將殺死那哭泣的孩子,取而代之。
男人在肩膀劇烈顫抖的昌浩面前蹲下,以平穩的語氣說。
「如果墮落至此的話就無藥可救了。所以就算再恐懼,也不要繼續停步不前了。稍微忍耐一下吧,你可以做到的。」
男人撫摸著昌浩的腦袋,眼神有些複雜。
「正因為我以前停步不前,才傷害了那個人……如果能幫助現在的你的話,多少也算是一些補償吧。」
昌浩抬起了頭。
看著一貶不眨地凝視著自己的昌浩,男人略微閉上了眼。
「不過雖說如此,其實我也敵不過你內心的魔障。不過我有一個必勝之術。現在就演示給你看吧。」
說著,男人站了起來,走過昌浩身邊,穿過了無形的牆壁。
他走近哭泣的孩子,蹲下身,將手伸向那血流不止的傷口。
昌浩有些吃驚。
有些疑惑。
所謂的必勝之術,難道是使其更悲傷,流更多的血嗎?
看不見的牆壁阻隔了昌浩。他無論如何也穿過這道牆。
這也証明了昌浩的脆弱。他不肯承認痛苦,不肯面對傷口,甚至不讓任何人看到這樣的自己。愚蠢而脆弱,淺薄而丑惡的部分。
昌浩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見過自己這樣的部分,甚至不知道。
憤怒,憎恨,恐懼其實是比其他任何感情都更容易認同。
只追求光明其實很容易露出破綻。不了解黑暗就無法達到更高的境界。只追求力量則是在一步步走向毀滅,最終必定誤入歧途,被黑暗所吞噬。
淪落至此的人,被稱之為鬼。人類最悲慘的下場。雖然這是墮落者自己選擇的道路,但正因為如此,才無法回頭。
他們所不承認的是自己的軟弱、愚蠢、淺薄與醜陋。
只要是人類都不可避免地擁有這些東西。而越是想要否定它們,其實就越是否定自己。
昌浩想要守護別人,想要遵守誓言。所以無法承認達不到理想要求的自己。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做不到,所以一直勉強自己。
但是越是這樣,靈魂就越是疼痛不堪,血流不步。
「今後覺得疼的時候就要老實地說出來。如果自己心中沒有受傷的自覺,那永遠也不會痊癒。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的話,直率是最好的。不過,也是最難的。」
雖然背對著昌浩,但男人的表情很容易想像得到。
「不肯承認自己的軟弱的傢伙反而會被軟弱所吞噬。認為自己正確無誤的傢伙絕對不會面對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對自己無法戰勝敵人、充滿了挫敗感的傢伙為了否認這一點,反而會以輕蔑的態度看待對手,以求得內心的平衡。」
說著,男人忽然停住了話頭,換以嚴厲的語氣說道。
「——身為陰陽師,必須能看透這些人的內心。」
昌浩的心一點點地被男人的話浸透。
他並不想變成那樣的人。雖然他心中有著類似的部分,但為了不為之動搖,他必須讓自己的心靈更加純粹。
男人的手,一點點抹平了孩子胸口的傷痕。
並非粗暴,而是溫柔的觸摸。
無論怎樣的術都有兩面性。猶如正與負,晝與夜。既有正反相對,也有表裡如一。
用溫柔的心,可拯救他人。而放任怒火,則只能帶來傷害或殺戮。
昌浩至今還無法理解其中的真意。
應該說,他以前根本沒打算去理解。
他一心想著超越祖父,雖然他明知道這是多麼困難的事。不過,也僅僅是知道而已。
對於陰陽師的本質,昌浩完全不明白。
終於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幼稚。
在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孩子胸口的傷已經癒合了。
曾被流出的鮮血染紅的外衣現在已經沒有痕迹。曾被鮮血染紅的雙手也潔淨如初。
痊癒的男孩怯怯地抬頭看著男人。男人溫和地撫摸著他的頭。
「……」
淚水從昌浩眼角滑落。他知道男人這個動作的含義。
從小就最疼愛他的祖父與一直以雪白可愛的姿態呆在他身邊、只是偶爾才恢復真身的神將都經常這樣做。
男人撫摸著孩子的頭,安慰似的將他抱進了懷裡。男孩一開始身體有些僵硬,但很快平靜下來,閉上眼睛偎依在男人懷裡。
昌浩明白。正因為他察覺到了男人的真正身份,才允許他如此。
「……不要一直勉強自己,休息一會吧。我會在你身邊的,所以不要擔心。」
男人回過頭來微微一笑。宛如太陽般明朗的笑容。
祖父他,應該也早就發現了這樣的部分吧。
「……這裡,是夢殿吧。」
昌浩問道。男人溫和地瞇起了眼睛。
「既是夢殿,也是你的內心深處,是黑暗和光明都無法到達的地方。究竟要前往何處都取決於你自己……我說錯了嗎?」
昌浩默默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個男人的名字。
榎岦斋。
安倍晴明年輕時唯一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
所謂夢殿,乃是通往陰陽道的幽暗世畍。乃是夢中的另一個世界。
是神與死者居住的地方。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聽著波濤的聲音,玉依姬閉上了眼睛。
在她面前,躺著哭泣著睡著了的孩子。
阿雲在她不遠處靜靜地端坐著。
此外空無一人。只聽得到雨聲與波浪聲。
玉依姬的眼瞼微微顫動著。
她緩緩地張開了眼睛,低頭看著面前的孩子。
鮮有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模糊的微笑。
「……真能忍耐呢。」
為了不繼續墮落而拚死走出自己內心的黑暗。如果再遲一步的話,就會被完全吞噬了吧。渴望得到這孩子力量的影子已經如此接近。
玉依姬嘆了口氣,重新抬起頭,閉上了眼睛。
「……神啊……感謝您……」
帶領夢殿裡的男人進入這孩子夢中的,當然是天御中主神。
要治癒心的傷口是相當仔細的事。能擔起這個任務的人不僅要了解傷口擴大的危險,更要有背負別人命運的覺悟。
因此,太過親近的人是不行的。感情會阻礙他的判斷。
那個人應該有幫助對方也是幫助自己的想法。
能趕上真是太好了。
安心的瞬間,玉依姬的意識也隨之飄遠。
阿雲趕緊上前扶起了她突然倒下的身體。
「小姐!」
朦朧中,玉依姬似乎覺得阿雲好像是另一個人。
「……阿雲……」
雖然阿雲皺著眉頭,但還是擠出了一絲微笑。
「您很累了吧?請稍微休息一下。」
玉依姬緩緩地搖了搖頭。
「沒事……如果不繼續祈禱的話……」
「天御中主神也一定能夠明白您的心意的,他一定也希望您能夠休息一會。」
玉依姬閉上了眼。
「……也許吧,但是……」
忽然間,大地忽然傳來轟鳴聲。
彷彿來自海底深處一般的低沉的悲鳴。
伫立在波浪間的三柱鳥居也在顫抖。波浪不自然地涌動著,和雨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令人膽戰心驚的合音。
玉依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如果不盡快鎮壓的話……」
她推開阿雲的手,越迥結界,來到能夠眺望大海的懸崖邊,蹲下身。
篝火的火苗在風中搖晃著。轟鳴聲沒有停止的跡象。
阿雲看著玉依姬的背影,忽然聽到背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斋大人……」
剛才暫時離開的斋忽然出現在此處。
火苗在少女的臉上投下深色的陰影。向來缺乏表情的臉淡然地看著阿雲。
斋在阿雲身前的昌浩面前停下了腳步。
「……竟然將自己逼迫至此。」
在這裡醒來之時,他幾乎是窮途末路遍體鱗傷。其實並沒有任何人在逼迫他。逼迫他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沒錯,就好像在詛咒無能的自己一般。
擁有力量的人,心一旦動搖,就無法駕御自己的力量。只是無意識的使用力量和術,而這很有可能會反噬自己。
斋猛地握緊了雙手。
人類是如此脆弱的生物,以至於有時會故意以傷害自己的代價來獲得其他的補償。但,這樣做所得到的補償絕不可能拯救自己。
「這個人擁有強大的力量。」
「是。」
阿雲知道昌浩曾擊敗過地脈化身的金龍,回答道。
「雖然這力量他還不太能控制,但一旦運用自如,將是銳利的武器。對於天御中主神來說這也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斋搖了搖頭。
「我已經沒有時間對你詳細說明了。不過現在,主君天御中主神的聲音已經越來越無法傳到玉依姬的耳中了。」
並非是玉依姬的能力消失了。逐漸消失的,其實是玉依姬生命的火焰。
「而我們……並不具備聽到主君天御中主神之聲的能力。這是無論我們如何渴離也無法實現的事。」
斋在昌浩身邊蹲了下來,看著他緊閉的眼睛。
「這個人,一直在睡嗎?」
「在墮入黑暗之前曾有過短暫的清醒,但時間很短。」
「是嗎……」
斋垂下了頭。輕輕飄落的黑髮隱藏起她的表情。
阿雲忽然覺得有些焦躁。
「斋大人,得快點了。」
對於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阿雲自己也不知道。
斋仍然低著頭,語氣嚴肅地說。
「……是嗎。不過我的心裡早已有了決定。」
「斋大人……」
斋揮手制止了似乎還有話想說的阿雲,淡淡地說。
「阿雲,我的希望只有一個。而這卻是違背主君真意的。」
阿雲蒼白著臉,沒有說話。
「你和益荒都不用擔心承擔這個責任。這些都是我的事。」
她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端坐著祈禱的玉依姬的背影。
「……我的活著本來就是一種罪。為何主君會寬恕我的罪過,我並沒有明白其中的真意。」
不過到現在為止她還活著,這是不可忽視的事實。
是因為對這個罪孽之身還抱有什麼希望嗎?
「那白色的異形擁有強大的力量。這並非是人類的力量,而是幾乎可以摧毀一切的危險之力。」
斋清楚地看到了他偽裝之下的本質。
「如果能得到他的話,或許對玉依姬會有所幫助。應該沒有其他人擁有比他更強的力量了,度會那些人根本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斋將手放到昌浩的額頭,閉上了眼睛。
「我想暫時借用這個孩子的力量。在他睡著的情況下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斋大人,請您不要進入別人的心。」
「阿雲一把握住斋的手,拚命地哀求著。
「拜托了,請您心思! ……您這樣會讓一心想守護您的我和益荒愧疚至死的,所以求您……」
「——阿雲!」
斋緩緩地抽回手,以與其年齡完全不相符的表情說道。
「不盡早帶回公主是不行的。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當然可以使用一切手段。」
她低頭看著昌浩,靜靜地繼續說道。
「即使,這是一條違背天理的路。」
就算現在曾加更多的罪孽,更多的愧疚又如何呢?自己到現在還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罪孽了。
「一定要利用這個人。我會向主君天御中主神解釋,也會承擔一切後果——所以讓我放手去做吧。」
這是在向誰謝罪呢?
阿雲無力地低下了頭
誰也不能改變斋的決定了。這個少女已經決心違背神的旨意。
「為了讓玉依姬能夠平安……」
低聲說著,斋再次對手放到了昌浩的額頭。

雨聲好吵。
在海津見宮的某個房間裡,小怪不滿地皺著眉頭。
被益荒等人帶到的這個小島,聽說位於伊勢的海上。
要到對面的伊勢的話就等於要渡海。
「……」
小怪焦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著,又抬頭看了一眼烏雲密佈的天空。
而此時靠在柱子旁的昌親則是渾身僵硬。
昌親知道小怪的真身是紅蓮,所以本能地抱有恐懼感。雖然平常不太在意,但面對現在的小怪卻難以掩飾自己的恐懼。
名叫益荒與阿雲的兩人前來帶走昌浩已經有一刻鐘了。雖然不清楚確切時間,但應該是黎明時候的事。
一到達神宮,昌浩就被益荒抱走。而小怪從那時起渾身就散發著殺氣。
質問對方要將昌浩帶到哪去,但得不到任何回答。
與阿雲明顯的戰意相對的是,益荒顯得非常冷靜。
而介入一觸即發的雙方之間的昌親。
拚命制止了小怪與他們衝突的昌親在益荒等人離開之後,就一直臉色慘白。
看著他現在渾身僵硬的樣子,小怪不禁感嘆道。當時他竟然有勇氣插入兩方之間。
小怪搖了搖雪白的尾巴,晚霞般的眼睛忽然停在了某處。
視線所及之處站著個高大的男人。是益荒。他一個人回來了。
益荒靠著柱子抱著手,一言不發地看著這邊。
顯然是在監視小怪和昌親。男人用眼神警告他們兩人不要輕舉妄動。
而被他帶走的昌浩現在怎麼樣了呢?
小怪舔著脖子周圍的毛。
益荒瞥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曾親眼見過他變身,實在難以想像這個小怪會與那高大的男人是同一個存在。那樣驚人的神氣竟可以完美地隱藏在這雪白的身體裡。
真是奇迹。
雨還在下。雨聲也一直回響著。似乎這種聲音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了。
也已經很久沒有拜見天照大神了。雖然她的確存在於厚厚雲層的彼端,但神意卻那麼遙遠。
益荒皺起了眉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雨水的降落,他總有一種錯覺,覺得無論是天照大神或是天御中主神似乎都在逐漸遠離這個小島。
必須早日停止這場大雨。公主是必須的。
如果現在不監視這兩人的話,恐怕他們馬上就會趕到內親王一行那裡去了吧。
益荒的面色有些凝重。
不能讓這些傢伙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這是斋的命令。不過即使斋不下此命令,他也不可能將他們置之不理。
那個沉默的男人應該是那孩子的兄長吧。如果剛才不是他在,他們恐怕免不了和小怪一戰。
雖然現在兩人有些急躁,但仍然按兵不動,是因為益荒曾說過會保証昌浩的安全吧。
如果有違誓言,那我以命相抵。益荒這樣說的時候,小怪大笑起來。他說不要忘記你說過的話。而現在他又與這非凡的男人帶著強烈壓迫感的視線相交了。
忽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三對視線同時移動。出現的是斋。
「斋大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益荒。他幾步走到少女跟前,屈膝跪下。
「那個孩子……安倍昌浩……」
斋眨了眨眼。
「安倍,昌浩。原來他是這個名字嗎……」
「是,的確如此。」
斋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昌親。昌親注意到這一點,端正了自己的姿勢。
斋看著他,瞇起了眼睛。
「……你……」
她繞開益荒,來到昌親身前。
「你也和昌浩一樣,有著相似的傷口呢。」
意料之外的話讓昌親無言以對。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23 | 显示全部楼层
5
小怪沉默地甩了甩尾巴,晚霞般的瞳孔中燃起火焰。那是不容忽視的憤怒。
而怒氣轉變為鬥氣並沒有花多少時間。
一股熱風襲來。
益荒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斋和小怪之間,目光交纏,迸出火花,一觸即發。
「益荒,夠了。」
「不。」
益荒不聽斋的勸阻,明顯地威脅小怪。
「膽敢對斋大人露出如此明顯的殺意,就已經死不足惜了。」
「夠了……我也有不是之處。」
益荒和小怪同時回過頭去看著斋。
只見少女端坐在昌親面前,目光徑直注視著坐在自己高處的青年。
昌親也感受到了毫無雜質的目光。
「……你是?」
面對終於發問的昌親,斋以毫無起伏的語氣回答道。
「我是侍奉玉依姬的人。」
「我可以請問玉依姬是誰嗎。」
斋眨了一下眼睛。
昌親既沒有疾言厲色,也沒有咄咄逼人,而是真正地渴望知道他心中謎團的答案。
「玉依姬是在這宮裡向我們的主君祈禱、並聆聽其聖言的巫女。」
「你們的主君是?」
這時少女對再次發問的昌親,毫無避諱地回答道。
「是和原始的光有著同樣地位的天御中主神。」
聽到神的名字時,昌親倒吸了一口氣。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這個名字。
「昌親。」
背後突然傳來了尖銳的聲音,昌親轉移了視線。一旁的小怪正俯下身子,似乎想和他說些什麼。
昌親開口阻止了。這次輪到斋反問了。
「你為什麼能夠心平氣和地對待益荒和阿雲?」
昌親又把視線轉向了少女,眼神有少許困惑。
「……因為我覺得這樣做比較好。」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原因。他已經感覺到昌浩的心有危險,如果再這樣下去情況不妙。
昌親想幫助弟弟,所以聽從了心裡的直覺。
面對昌親的以誠相告,斋以彷彿透過他看著某處虛空的眼神看著他。
不可思議的男人——她的眼神彷彿在這樣說。
她用白晳纖細得宛如孩子般的手指著昌親的胸口說。
「……這傷?」
昌親驚訝地皺著眉頭,低下頭去。
「傷……?」
「這是用眼睛無法看到的傷。」
接下來的話,昌親似乎早已料到。
青年輕地把手放到胸前,淡淡一笑。
「……也許有傷痕吧。」
不過已經過去了。
昌親的心裡也曾受過很深的傷,但與此相對的,他得到了作為陰陽師的覺悟。
不僅是昌親,吉平,吉昌和成親也是這樣的。也許祖父晴明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昌親雖然是一個異常平靜沉穩的人,但同時他也是陰陽師。他也擁有黑暗的部分,隱藏在深處,連家人也從未見過。
陰陽師操縱著光,也掌管著黑暗。光越大,其黑暗也越深。相反的,擁有強大的黑暗,就能轉換為強大的光。只有一方存在是不可能的,必定存在同樣大小的光和暗。
昌親馬上收斂起瞬間流露的黑暗。
「我可以問一下怎樣才能看到那種東西嗎?」
聞言,益荒頓時對昌親投以可怕的眼光。
不過昌親見過比他更可怕的人,他就是十二神將中最強最凶的騰蛇。
跟騰蛇相比,益荒的眼光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但也並不是說不可怕。
昌親有許多恐懼的事物。沒有人能強大到說自己無所畏懼。只有能坦率地說出自己害怕的人,內心才是最強大的。
「……從我開始懂事的時候起,就能看到了。所以我一度無法理解竟然有人會看不到這種東西。」
「是嗎……也許確實像你說的那樣。」
昌親邊點頭,邊緩緩瞇起了雙眼。
「昌浩現在做什麼呢。」
「……他現在正處於睡眠狀態,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醒來。」
「那個孩子的心怎麼樣了?」
「你不用擔心。只要向主君天御中主神祈禱就可以了。」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昌親舒了一口氣。
他違背天皇的敕令,並沒有追趕祖父一行,卻來到了這裡。這一切都是為了昌浩。昌親遵從了自己想要幫助昌浩的人,並絲毫沒有覺得這是錯誤的行為,只是有些粗心。
「……你們暫時在這裡等著吧。」
斋站起來,轉身離開了。
在少女離去之際,昌親看到了她臉上的陰影,覺得有些驚訝。
是什麼讓那孩子有如此表情呢。
益荒猶豫著是否要去追那漸漸遠去的瘦小背影。
「追上去又能如何。」
小怪不悅地丟下一句。它吊起眼梢,抬頭對轉過頭來的益荒挑釁般地說道。
「我們不會逃走也不會藏起來,所以你在這令人很不爽。」
這確實是真心話。一直被人監視著,無論是誰都不會舒服的。
益荒惡狠狠地瞥了小怪一眼,但沒有反駁。之後益荒犀利的目光轉向昌親身上。言外之意是在告訴他不要隨便離開這裡,然後跟著斋消失了。
沒有大個子存在,周圍的空間似乎變得寬敞一些。昌親嘆了一口氣。膝蓋附近的小怪半瞇著眼睛走了過來。
「騰蛇,我認為他向我們挑釁絕對不是良策。」
「你聽說過嗎。」
小怪甩了甩尾巴,簡短地問道。
「你聽說過那個什麼天御中主神嗎?」
昌親正了正身子。
「嗯,當聽到那個名字時我也很驚訝。」
這應該只有專門供奉此神明的神宮裡的人才知道的事。現在的神道乃以天照大御神為主。很多人並不知道天御中主神的存在。
原來如此,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不為人知地受人供奉嗎。昌親忽然感到有些敬佩。
小怪愁眉苦臉地不斷搖晃著尾巴。努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焦躁的情緒。
「……騰蛇。」
昌親喊道。晚霞般鮮紅的眼睛隨之看向了他。
「剛才你不應該讓益荒走的。」
小怪不由得瞇起了眼睛,不悅地說。
「那時候最好還是讓他跟在那女孩身邊。」
雖然不知道離去時斋的臉上的陰影是什麼,但還是不要放著她獨自一人比較好。
小怪並不是對斋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和顧慮,只是單純地覺得如果益荒在這裡的話,肯定要比現在郁悶得多。
昌親苦笑了一下。
小怪聳了聳耳朵,半睜著眼睛。
「無論那個傢伙在或不在,我們都逃不掉。他要是不在的話會感到自在一些。」
昌親從心裡贊同這句話。那無聲的威脅想起來就會令人不寒而慄。
昌親嘆了一口氣,慢慢地環視著屋內。
這是一座老式建築。已經變成黑色的柱子和橫梁見證了它的古老。
竹帘低垂著,沒有板窗。屋子裡空空如也,一件家具也沒有。
昌親環視了一會四周,突然點了一下頭。
「太好了。」
在小怪把視線轉向他的時候,昌親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想在這裡面探索一下。」
「等一下。」
小怪立即對握緊雙拳的昌親喊道。
「剛才,就在剛剛,那個益荒提醒我們不准離開這裡,你還記得吧。」
昌浩還在對方手裡,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我並不是要逃走,只是想了解一下現在情況怎樣了。」
所以說不行啊!小怪心裡喊道。隨即站了起來。
「那我去好了,如果隱身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
「真的?謝謝啦,騰蛇。」
小怪回頭看著因如釋重負而高興的昌親,不由得想著。
昌親雖然不是那麼出眾,但他到底是成親的弟弟,昌浩的哥哥。
為什麼吉昌的兒子們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泰然處之,或是做出驚人之舉呢?

凡人是看不見小怪的身體的,但是聽說在這宮中的都是度會氏族的神官們。
這些事情都是剛來這不久後從阿雲那聽說的。並且她只做了大概的說明,便一臉焦急地消失了。自打那以後再也沒見過她,也許她和益荒一樣在斋那個女孩的身邊。
既然是神職就有可能具有見鬼的能力。如果被看到的話會十分麻煩,所以小怪恢復了真身並隱身。
如果以小怪的形態隱身的話就有點麻煩,既畏保持小怪的身形又要運用神氣,還要抑制自己的神氣。這樣隱身的話,很容易疲勞。
剛開始要保持小怪形態需要相當集中精力。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還要定期確認自己的神氣是否完全隱藏起來的,這一點絲毫不敢懈怠。
即使隱身,神氣仍然有可能外泄,所以必須相當注意。
就這一點來說是非常麻煩的。
紅蓮感覺到有人的迹象。
於是隱藏在陰影之下,窺探著。
有兩個人正在談論,有一個靈力比較強,另一個稍微弱一些。靈力強的那人很可能會發現小怪形態的自己,所以選擇恢復真身再隱形無疑是正確的選擇。
(……是老人……和年輕人嗎……)
紅蓮從聲音來推測。
兩人好像在為什麼事而爭執。
(……不,不對,是年輕在反駁老年人。)
神將的聽覺比凡人更敏銳。
只要稍微集中一下注意力,就能清晰地聽到每一句話。
「……益荒他們究竟在想什麼啊!」
度會潮彌厲聲問道。
據監視者滙報,今早剛剛從外面返回的益荒和阿雲帶回來了不明身份的男子和小孩,還有四腳的動物。
他們直接進入了只有斋才能使用的東側宮殿。
那邊是東側嗎,紅蓮在心裡嘀咕著。因為雨和雲的關係,連方向都難以辨認了。
「帶不明身份的人上島,這是絕不允許的!禎壬大人,請嚴懲益荒他們……!」
度會禎壬站起身來打斷了潮彌的話,冷冰冰地開口道。
「嚴懲?你是說讓我來懲罰益荒和阿雲?」
「是的。」
怒氣衝衝的潮彌,斜視著東邊。
「他們總是在禎壬大人面前無法無天,這我絕不允許的。雖說他們是神的式神,但現在統治這宮的不是我們度會的長老禎壬大人嗎。做了那種破壞規矩的事情還自以為了不起,不就是因為益荒他們使著有這後台嗎。」
此前積壓在肚子裡的不滿似乎一下子發泄了出來。
潮彌是司職於海津見宮最年輕的神官。
他實在想不通。
沒有力量的巫女,玉依姬。原本代替巫女直接參與神事的應該是斋戒一職,但現在斋究竟有沒有履行職責,潮彌也不知道,而受命於天御中主神的那兩個人卻一直包庇著斋。
「如果有什麼想問的即管問,潮彌,你到底想怎樣。」
「之前我已經說過了,早一點把天皇之女帶到這裡來,讓她代替斋來進行斋戒。」
潮彌的眼睛閃著憤怒的光。
「我認為斋就是一切災難的源頭。只要有她在,雨就不會停,玉依姬的力量也會一直變弱,神的聲音也無法聽到,祈禱也不能傳達,索性讓她成為地御柱的祭品算了……」
突然,老人用力地敲打著附近的牆壁。
潮彌頓時倒抽一口氣,怯怯地環顧四周。
禎壬看著意識到自己失言而臉色蒼白的潮彌,厲聲說道。
「說話注意點,潮彌。既然這裡是天御中主神在這個國家唯一降臨的宮殿,就絕不允許口無遮攔,放任自己的言靈。」
四周雖然很安靜,但是空氣中充滿了緊張的氣氛。潮彌無力地低著頭。
「益荒和阿雲是侍奉天御中主神,服從玉依姬命令的人。他們如果要保護斋,那一定是神的意思。」
「但是……!」
老人嚴肅地看著無法理解的青年,隨後將目光轉向遠方。
「不要再說了。不然的話……」
忽然,大地發出了巨響,宮殿也隨之有些晃動。
兩人在晃動停止之前都沒有說話。
宛如呻吟般的地鳴聲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猛烈的雨聲。
「……京都出現了一條金色的龍,那之後怎樣了呢?」
潮彌又恢復了一點精神,點了一下頭。
「聽說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它的身影……也許是玉依姬的祈禱傳達到了神明那裡。」
「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好了,不過還是不敢確信。」
潮彌看著一臉疑惑的禎壬,下定了決心般的開口問道:
「——禎壬大人。有件事情我想問一下。」
禎壬沉默著,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青年臉色蒼白地問道。
「玉依姬的力量已經無法傳達到神明那裡了嗎。」

躲藏在暗處偷聽的紅蓮,因為意料之外的話而屏住了呼吸。
剛剛聽說玉依姬是傳達天御中主神之神意的巫女,現在又從侍奉她的神官口中聽到了這樣的懷疑。
總感覺潮爾似乎對斋、乃至玉依姬本身都比較排斥。
他剛才說益荒和阿雲是神的式神嗎。原來如此,難怪二人與十二神有相似之處。如果他們真是天御中主神的式神的話,也算是廣義上的神族吧。
紅蓮總算有些明白了。這時又聽到老人的語氣忽然尖銳起來。
「不是的,玉依姬的力量沒有消失,一切都是因為……」
空氣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是因為斋無法擔當起斋戒之職……!」
宛如嘆息般的聲音。紅蓮已經明白了斋在這座宮殿裡的立場。
他明白了她至今為止被排斥的理由。
斋戒乃是代替巫女進行實質性工作的職位。在儀式時踏入神域深處的是斋戒而非巫女。
斋擔任斋戒一職,也就是代替玉依姬執行神事。雖然年幼,但比一般的神官責任更重,所以可以理解她傲慢的態度。
可是禎壬再三強調斋已經沒用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根據紅蓮的判斷,斋擁有神秘的力量。她能夠一眼看穿面前的昌親的心。所以紅蓮實在沒想到她竟然不具備斋戒的力量。
雖然不能只憑聲音來判斷,但斋至少擁有比裡面這兩個人,尤其是潮彌更強大的力量。紅蓮能如此斷言。
「還沒有虛空眾的回報嗎。」
「是的,不過我已經下令讓他們絕不能被益荒搶先一步。」
「那是應該的。很好。決不能讓公主落入斋的手中。如果公主被他們帶走,恐怕就無法讓她讓出斋戒之位了……」
兩人的聲音與腳步聲一起漸漸遠去了。
紅蓮隨之現身,深吸一口氣化為小怪,並把自己的神氣完全隱藏起來,準備采取秘密行動。
(接下來……)
轉過身的小怪忽然看到了站在長廊盡頭的斋。
小怪眨了眨眼。斋也睜大了眼睛。她對它清澈透明的眼睛和強烈的目光記憶深刻。
小怪緩緩地搖動自己的尾巴。
「在京城裡見到我的就是你嗎……!」
斋沉默地走到它跟前,小怪微微瞇起了眼睛。
斋的確住在東邊的宮殿,而這裡是經過渡殿的中宮。度會他們既然會在此處談話,就說明這裡應該是可以自由進出的地方。
如果這裡是神宮禁忌之所的話,那我進入這裡豈不是要引起軒然大波嗎?小怪心想。
斋在小怪面前停止了腳步,彎下了膝蓋。
「……你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誒?」
小怪胡亂地反問道。斋面無表情地說。
「你的真面目是剛才的樣子吧。我對你究竟是怎樣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很有興趣。」
雖然表情貧乏,但是雙目烔烔有神。
不知道為什麼,小怪的腦海忽然出現了那個沉默寡言的同胞的身影。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你隨時都可以改變身形嗎?」
原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又怕斋會跟著它,所以小怪一臉不耐地回答道。
「只要運用神氣就行了。我因為某些理由必須變成這個模樣,必要時候再變回去。」
「原來是這樣啊。」
斋似乎明白了,站了起來。小怪穿過她旁邊,走向昌親所在的房間。
斋跟在小怪後面。
小怪瞥了她一眼。
「……不要跟著我。」
斋沒有回答。也許只是他們要去的方向一樣吧。一想到這些,小怪咋了咋舌,有些心煩。
益荒和阿雲、斋和玉依姬,至少這四個人知道昌浩陷於內心黑暗的事。
但是聽了度會他們的話後,小怪心中又有了其他的疑問。
小怪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你們打算把公主脩子怎麼樣,到底要讓她做什麼事情呢。」
斋一下子把目光移到小怪身上。
「她是必須的。」
小怪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是必須的,如果不是那樣的話,就不會特意費盡心機要把公主帶到這個島上了。
不過小怪覺得斋和度會他們的目的有所不同。
度會他們是計劃用脩子來代替斋擔任斋一職。脩子只有五歲,雖然現在還太小,但是如果她有一定的分辨事物的能力,也許能盡到斋戒的責任。
天照大御神是天御中主神的巫女。皇家是天照大御神的後裔。作為公主的脩子確實是最理想的斋戒人選。
將他自己的想法告訴斋以後,斋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你,很聰明。」
這樣的說法讓小怪有些不爽,對斋傲慢的態度嗤之以鼻。
雖然有些怒火中燒,但小怪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只要把對方當成小孩子看待就好了。
為了讓凌亂的心平靜下來,小怪努力深吸了一口氣。
甩了甩它的長耳和尾巴,晚霞般的眼睛徑直注視著前方。
「……」
小怪慢慢走著,它的絨毛看上去是那樣的柔軟。
斋不由得伸出了手。在快畏觸及到它的時候,小怪突然停下了腳步。
斋迅速縮回了手。在小怪回過頭的時候,少女又變得面無表情。
「度會那些人說要讓脩子來代替你的斋戒之職。」
少女的表情絲毫沒有医變,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是嗎。」
「你也需要脩子嗎。」
「是的。」
小怪的眼睛閃著光。
「為了什麼。」
少女的眼底毫無感情。
「——我沒有回答的義務。」
這和以前阿雲的回答完全一樣。被別人盤問時,就斷然截住話題。
小怪皺起了臉。
斋默默地轉過身去。
少女沒有回頭看一眼站在那裡看著她遠去的小怪,直接向背邊的宮殿走去。
小怪伫立在原地,忽然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視線。
是站在角落的阿雲。
萬一小怪要加害斋,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朝他發起攻擊的吧。
小怪發覺了她的存在,只是覺有點麻煩,索性置之不理。
四目相撞,迸出火花。
小怪依然慢悠悠地從盯著自己的阿雲身邊走過。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6
這神宮中,究竟有著怎樣的人際關係?
昌親看著回來後一直一臉困惑的小怪,小心地問道。
「騰蛇,有什麼事嗎?」
「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
昌親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臭著臉、不知所云地嘀咕著的小怪。
實際上,自從十二神將騰蛇化為異形以來,昌親就從沒有像現在這麼長時間與它在一起過。這次來到伊勢是第一次。
托雪白嬌小的外形之福,騰蛇原本激烈的神氣也一同隱匿起來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哪怕是和昌浩一起在他身邊,昌親也對要和騰蛇一起待這麼長時間敬謝不敏。
自從兄長成親得知昌親受命跟隨昌浩一行追趕安倍晴明之後,就一直嘮叨著他也想去。只有在那時他才對自己參議女婿的身份厭煩不已。
將視線投向飄雨的天空,昌親陷入了沉思。
昌浩心底有嚴重的傷痕。而玉依姬他們真的會幫助他嗎?
雖然當時相信了自己的直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是正確的了。
短暫的思考之後,昌親維持著仰望天空的姿勢開口說道。
「……騰蛇。」
小怪聞言回過頭來。昌親淡淡地問道。
「為什麼昌浩會受那麼重的傷呢?」
「……」
小怪沉默了。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嗎?
昌浩的傷是因為他保護不周的緣故。出雲激戰之時,昌浩離開了紅蓮身邊,才發生了那種事。
當時在他身邊的同胞只有太陰。不過太陰雖然拚盡了全力,卻在危急關頭動彈不得。
小怪不由得想起了平常見到自己時總是一臉怯然的年幼之姿的同胞。小怪其實並沒覺得對太陰有什麼隔閡。不過因為自己的強大而讓對方有些畏懼,多少也算是交流障礙吧。但這絕非是太陰的過錯,只是出於對十二神將騰蛇強烈神氣的本能的恐懼,而導致無意識地畏縮罷了。
當然這也並非是紅蓮自身的過錯。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性格不合吧。
昌親靜靜地看著沉默的小怪。
他看到了對方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光。小怪眨了眨眼。
「……你也是陰陽師吧?」
昌親點了點頭。
身為陰陽師,必定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心中要經常保持平靜。因為如果心動搖的話,術也會為之迷惑。迷惑的話,不僅威力減半,更可能反噬自己。
如果沒有一定的覺悟的話是不可以使用術救人的。窮途末路的人類經常因為極其微小的事情就走向墮落。
小怪垂下了尾巴。
「……上個月你們似乎有事前往過出雲,是嗎?」
勾陣、天一、太陰,還有昌浩與小怪。
而現在勾陣還在出雲的道反的聖域中靜養。
小怪嘆了口氣。
雖然感覺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似的,但事實上那不過是上個月發生的事。
無論昌浩有多麼急躁,小怪等人有多麼擔心,但短短的一個月時間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雖然之後昌浩曾說過沒事,但那不過是因為在太過劇烈的衝擊之下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罷了。
就連安倍晴明也是直到最近才能在嘴上提起他當年曾遭遇過的事。紅蓮也一樣。
而那件事距今已經有五十年了。
「發生了不少事,應該說遇到了很糟糕的事吧……直接來說,就是在昌浩遇到生命危險時,彰子擋在了伸向昌浩的刀刃之前。」
昌親看著不帶感情色彩只是淡淡陳述事實的小怪,說不出話來。
「……啥?」
雖然他條件反射般地反問道,但從昌親的表情便可以看出他其實並沒有理解小怪話中的意思。
他當然知道小怪所說的昌浩指的就是他弟弟昌浩。至於彰子則是寄住在安倍家的少女,左大臣藤原道長的女兒。現在正與內親王脩子一起前往伊勢。
「擋在……刀前……?」
聽到昌親更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反問後,小怪無言地點了點頭。
昌親屏息凝視著小怪。
「怎麼會……這種事……」
「這就說來話長了。以後我會告訴你的。如果你自己去問晴明的話,可以得到比我這更詳細的答案。」
「這倒無所謂,不過……」
雖然昌親早已預料到昌浩必定遭遇過危險,但沒想到會如此嚴重。現在他總算明白了。
原來那孩子一直背負著如此沉重的負擔啊。
在接到天皇的命令前往伊勢的一路上,昌浩什麼也沒有說。在他緊閉的雙唇背後,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不顧一切地前進著。
昌親似乎從未注意過那孩子的表情。
小怪看著端坐著的昌親,又繼續說道
「昌浩他……很害怕。」
「……什麼?」
昌親忽然覺得心底滲出一絲寒意。小怪搖了搖尾巴。
「為自己無法實現誓言,也為自己能那麼簡單地傷害別人而害怕。」
昌親沒有話說。雖然親耳聽到弟弟傷害別人,卻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
當然,如果說他完全沒有動搖是騙人的。這句話的確在他心裡投下了波瀾。
但他是陰陽師。即使內心受到衝擊仍然能冷靜地處理。
他看著小怪晚霞般的眼睛,以苦無其事般的口吻說道。
「這一個月以來,昌浩自己一定也有所考慮吧。」
「就我所見,他不過是在勉強自己,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強,希望自己無所不能罷了。」
昌浩經常覺得自己的能力遠遠不夠。所以他拚命學習更多的術以及與此相關的龐大知識。在完成寮的工作之餘,還大量閱讀過的的資料。為了變強,他幾乎是竭盡全力地在克服自己的不足。
只有掌握盡可能多的知識與技術,才能進一步發揮陰陽師的才能。昌浩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拚命學習一切可能掌握的東西。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種好的傾向。昌浩的愛憎都很激烈。他不會放棄自己做不到的事,也會努力將自己不擅長的事變得拿手。」
但毫無節制就不好了。以小怪自己為例,如果昌浩自己對於唯一的式神車之輔究竟在想些什麼,說些什麼,都能了解,但小怪不行。雖然知道這是自己的缺點,但小怪並不在意。
「因為自己在關鍵時刻的無能為力,所以拚命提高自己的能力。因為不能很好地分配自己的力量,所以無法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這一切其實都是他自己的不成熟導致的。在那之後他才有了如此覺悟。」
當清楚覺察到自己還有不足之處時,卻已經無法彌補了。
「無能為力的恐懼,無法守護自己所愛之人的恐懼。因為恐懼而強迫自已,隱藏除此之外的所有感情……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
這也是身為十二神將的紅蓮與身為普通人類的昌浩之間的決定性差別。
無論是在這世界上的生存時間,或是對待他人的方式都截然不同。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
小怪回頭凝視著昌親。
「你和成親應該更能理解昌浩的傷痛吧?」
「……是啊,的確如此。」
昌親瞇起了眼睛。
他相當尊重別人的心。他認為如果昌浩不想說的話,就沒有必要去問。如果有必要,昌浩會親口告訴他,但如果那孩子不想啟齒的話,他也絕不會貿然去問個究竟。
他認為那是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行為。
「人類是很脆弱的……陰陽師同樣脆弱,不過不會因此而動搖罷了。他們不會讓細小的傷口進一步潰爛。」
昌親抬頭看著飄雨的天空。
「不過這也是表面話而已。事實上無論是我自已,哥哥或是昌浩都不願意體會這種軟弱而帶來的痛苦。」
「……啊啊。」
「就算真有一天我們不得不面對,也只希望盡可能不傷害到他人。」
小怪低下了頭。
他明白昌親的想法。
就像最初聽到的昌浩的誓言一般。
不傷害任何人。不犧牲任何人。成為最強的陰陽師。
雖然小怪明白這種誓言或許有一天會變質,但他仍然希望昌浩能按他自己的誓言生存下去。
不過這也是小怪等人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即使他能夠嚴格要求自己作為陰陽師生活,但不遠的將來,他會有伴侶、有孩子,而這些都會影響他的決斷,最終他還會盡可能地讓自己身邊的人遠離自己所帶來的陰影,幸福地生活。
晴明、吉昌、成親還有昌親都是這樣一路走來的。昌浩今後也會走上同樣的路。陰陽師就是這樣的存在。
說起來其實也不過如此。如果細小的傷口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痊癒的話,其實也不過如此。
「對於當時的情況雖然我沒有親見到,但那件事對昌浩應該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吧。雖然那孩子一直盡量保持著平靜。或許他以為只要沉浸在工作裡就能逐漸忘記一切。或許這次我們回家以後他還是會一頭扎進書堆裡,讓自己沒有時間考慮其他的事吧。」
但即使如此,只要睡著就會陷入噩夢。稍不留神又會回想起當時。
這樣反反覆覆,被甦醒的記憶壓得喘不過氣來,最終無法動彈。
很容易便能用語言解釋昌浩的行為,但也只不過是表面的說法罷了。對於他內心深處的情感,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的。
「所以昌浩陷入混亂之中,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只能從自己最想保護的彰子身邊逃走。事情就是這樣。」
但事實上昌浩至今仍沒有意識到逃避這件事,本身更進一步地証明了他的軟弱。
昌親默默點了點頭。
小怪的語氣非常平靜,是因為抑制了自己的感情吧。
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小怪或者紅蓮必然難以壓制自己對此事的憤怒之情。
紅蓮太過強大,他的感情會影響身邊的人。
而現在小怪之所以能保持平靜,是因為比起在他身邊一無所用的自己,他更寄希望於玉依姬吧。
「就算被其他所有人願諒,只要他不原諒自己的話,心靈就永遠別想安寧。而一味地責備自己是無法成長的,所以他陷入了泥沼之中。」
昌浩必須自己認識到這一點。即使別人告訴他這個事實,如果他拒絕承認的話,也不過是徒勞罷了。
雨還在下。
昌親靜靜地聆聽著小怪的話,還有雨聲。
為什麼會演變至此呢?
小怪對昌親說道。
「……你讓心底的傷口痊癒,一共花了多久?」
青年眨了眨眼。
小怪所指的,正是之前被斋一語道破的、昌親心底的傷口。
昌親微微笑了一下,歪了歪頭。
「我已經記不清了……好像是三年吧……」
是嗎?小怪點頭道。
是只需要這麼短的時間就能痊癒的傷口嗎。
「這是身為陰陽師必須越過的一道牆。而陰陽師自己在超越它之前,通常並不會覺得自己在迷宮中徘徊。」
而發覺自己的停滯需要數以年計的時間。他曾經也和昌浩一樣不肯面對自己的傷痕,假裝已經忘記了一切。
「……我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大家都在為自己擔心……我現在仍然感謝他們。」
感謝默默地守護著自己的家族,還有神將們。
昌親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又說道。
「你對這神宮有什麼發現嗎?」
他忽然轉移了話題,言下之意也就是說上一個話題已經結束了。昌親似乎並不想知道究竟。因為他很清楚弟弟究竟處於怎樣的狀況之中。
如果還有他所不知道的部分,也是他已經無能為力的地方了。
但身為兄長,他隨時會對昌浩伸出援手,這一點毋庸置疑。
小怪抖了抖耳朵。
「這裡的神官……也就是那個叫阿雲的白衣女人說過,曾與度會氏發生過爭執。」
小怪將自己隱形時的見聞盡可能清楚地告訴了昌親。
在他說話的期間,昌親插嘴問了幾句,在知道度會禎壬與潮彌的想法後皺起了眉頭。
「說那個叫斋的少女已經沒用了……」
小怪與昌親有著同樣的疑惑。那少女絕不是沒有能力的人。
而且即使再有能力的人也不可能代替巫女傳達神之意。
斋和保護她的益荒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阿雲和那個名叫益荒的青年似乎擁有足以與神將匹敵的能力。
而這兩人保護的少女究竟是什麼人呢。
三人的模樣忽然與一臉悲傷的昌浩的臉重叠了。
「……昌浩究竟會怎樣?」
昌親喃喃地說。


大海隨著鳴分開。
這情景似乎在朝著四周擴展。
屏住呼吸的昌浩正要出聲,從他身後傳來平靜的聲音。
「冷靜點。」
昌浩連忙扭頭一看,發現身穿白衣的玉依姬正站在他的身後。
景色的究竟改變,還有緊接著出現的玉依姬,那些恐怕並不是實體。
這裡是昌浩的夢。能在夢中出現的,只有神、死者或者生者的靈魂。
如果連早已死去的榎岦斋都有引導昌浩夢境的力量,那麼對玉依姬來說,出現在這裡應該只是小菜一碟。
玉依姬把雙手按在昌浩肩上,嚴肅地繼續說道。
「這裡是現實與夢殿的夾縫。你必須繼續留在這裡修養身心。」
昌浩眨眨眼,環視了一下四周。
周圍是陰暗的黑暗深淵。
他發現潮水已經退去,黑色的影子像巨木般直衝雲霄。
那是一無際的高大柱子。
「這是……?」
昌浩茫然地抬頭望去。玉依姬瞇起眼睛,和他一樣仰望著柱子說道。
「地御柱——可以說是這個國家根基的巨大柱子。」
「地……御柱……?」
昌浩在腦中將陌生的詞語轉變為漢字。
土、壤——地。
國家的根基,那大概是象征的意思吧。那麼真實存在的最為高貴、不可或缺的柱子,應該是坐鎮都城的當今天皇。
當今天皇身為天照大御神的後裔,是可以稱為國家根基的存在。
立於數萬民眾之上,至高的存在。天皇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國家安泰的中軸之柱,失去的話便會造成國家傾覆。
「天皇的身上有什麼……?」
不過,玉依姬對昌浩的低語緩緩搖了搖頭。
「不……不是指天皇。」
「不對嗎?」
玉依姬點點頭,朝柱子指去。
「這柱子確實是支撐著這個國家的存在。你看得到吧?」
昌浩瞇起眼睛,朝她白晳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柱子被黑色繩子般的東西緊緊覆蓋著。
能看到的部分全部都被黑色繩子纏繞著。
「那,到底是……」
玉依姬一把拉住想要上前一步的昌浩的肩膀。
「現在的你會被它吞噬掉的。不可以靠近。」
昌浩回頭朝玉依姬望去。她注視著柱子,能看出眼眸中充滿哀愁。
他又回頭凝視著柱子。
纏繞在上面的東西似乎正蠢蠢欲動。
在發現此事的瞬間,昌浩只感到全身汗毛倒立,有種噁心的東西在皮膚下到處亂爬的感覺。
昌浩不禁朝後退去,結果撞在了玉依姬的身上。
「……抱歉。」
昌浩連忙道歉。玉依姬搖搖頭蹲下身。
昌浩也跟著彎腰,坐在端坐著仰望柱子的玉依姬身邊。
集中精神,好像能聽到遠處傳來類似地鳴的響聲。
那聲音似乎正漸漸靠近。
「……地鳴……」
昌浩皺起眉頭。玉依姬在他身邊開口說道。
「——在痛苦著。」
昌浩不解地注視起公主的嘴邊。她依然紋絲不動地看著柱子。
黑色柱子高不見頂。地鳴是從遙遠的上方傳來的。
昌浩混亂了。明明是因為地面鳴動才叫地鳴,可聲音卻又從上面傳來。
他按住地面嚇了一跳,從地下傳來微弱的脈動。
啊啊,這是氣脈的活動。
昌浩這樣想道。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過應該有誰正處於痛苦中吧。
玉依姬嚴肅地回答了昌浩的疑問。
「支撐這個國家的神正痛苦著。」
接著,她痛苦地嘆息道。
「……我的祈禱,已經無法傳到神那裡了。」
天也好地也好,都再也傳達不到了。
「雖然我一直在祈禱,但神卻變得不再回應……」
有時,真的只是有時,天之神會向她的心裡傳達自己的旨意。她將其作為言靈記下,再傳達給神官們。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奉行神事,實際的祭事由物忌(注:指參加神事的童男童女)負責。
她祈禱,傳達神的旨意。
她就是這樣的存在。
玉依姫注視著柱子,朝默默地眺望著自己的昌浩望去。
「你的心受了嚴重的傷害。」
昌浩點點頭。現在他明白了這一點。雖然之前一直無視它,但是他無法永遠坐視不管。
「暗之屬們特別喜歡那種傷。如果一直帶著傷,內心與靈魂都會變得扭曲。」
如果彎曲直線照射的光,那裡就會產生扭曲。扭曲會產生空隙呼喚黑暗。
人心脆弱,會簡單地沾染黑暗。昌浩雖然知道那一點,卻感覺有些缺乏真實感,無法感同身受。
正因為差點墮入黑暗,所以才會明白。
不親身經歷的話,大概無法理解那是怎麼一回事吧。
「你有著非常脆弱的心。就算你想要變堅強,它也弱小、脆弱、淺薄、醜陋……因此才能去追求光明,好讓它變得更加閃耀。」
因為受了重傷,昌浩心中的黑暗部分才增加了深度。黑暗變得深邃,也就意味著他擁有那種程度的強烈光芒。
「今後,每當你成長時,大概也會多次受傷吧。但是絕對不要被吞噬。如果你被吞噬的話,這柱子就會粉碎。」
這裡是現實與夢殿的夾縫。
夢殿裡住著死者與神。
地御柱是神之物。如果被黑暗吞噬,就會變成污穢的神的道具。
變得喪失人心,從破壞中發現喜悅與安寧,在粉碎一切之前無法住手。
「如果被黑暗吞噬的話,就會從陷害、傷害他人中感到喜悦。你會把所有和自己有關的人都拖入自己墮落的深淵中吧。那將成為死也無法消除的罪孽,再次轉生時將背負重蹈覆轍的命運。」
那是披著人皮的鬼。那和模樣完全改變的鬼不同,是無法一眼認出的可怕魔物。
「現在,這個世上有著無數保持人類姿態但內心被破壞化為鬼的存在。鬼討厭神,討厭光。光即是神。」
玉依姬暫且按住話頭,站起身來。
「神之名從人們的心中消失。被遺忘的神之神威變得稀薄。那應該就是暗之屬的真正目的吧。正因為如此,才會那樣……」
昌浩也站起身,仰視著玉依姬問道。
「只要切斷那繩子一樣的東西就行了嗎?」
將其切斷、從柱子表面除去的話,柱子應該就不會粉碎了吧。
玉依姬俯視著昌浩,悲傷地搖搖頭說道。
「切不斷。就算能切斷,只要不除掉根源,它也將再度覆蓋柱子。」
「那麼,請告訴我除掉根源的法術。」
可是,玉依姬沒有回答昌浩的問題。她回頭望向柱子,瞇起眼睛說道。
「在你的內心深處,現在也潛伏著與黑暗相連之物。請不要解放它。」
昌浩無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裡傳來堅硬的觸感。即使不去看,昌浩也知道那是什麼。
胸口深處傳來痛楚。心仍在劇烈動搖著。
自己真正想要做些什麼?如此追求力量,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曾以為是想要保護她,以為是想要遵守誓言。那些全都是為了別人嗎?
他忘記了,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不是為了她想要保護她,而是為了自己想要保護她。
不是為了別人想要遵守誓言,而是為了自己想要遵守。
不想犯錯是因為自己的矜持、自己的心。如果希望變強的人是自己的話,那麼不承認軟弱、想要隱瞞淺薄與丑陋的人也是他自身。
啊啊,沒錯。
昌浩輕聲嘀咕道。
「……我……還是……什麼也做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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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依姬聽到昌浩的話,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為什麼會那樣想?」
她真的很驚訝。玉依姬著腦袋再次問道。
「為什麼?」
「哎……」
昌浩一時語塞。
他仔細思考起來。自己還是個半吊子,不知道與做不到的事也有很多。無法成為自己希望的樣子,每當有事發生時都會感到與目標背影之間的差距。
聽他老實地說完,玉依姬搖了搖頭。
「不……絕對沒有那種事。你現在只是忘記了那一次次的超越。」
因為太痛苦了。痛苦是因為自己什麼也做不到。因為做不到,所以才希望認為那是無可奈何的。
昌浩動搖了。內心深處顫抖著,轟轟作響,像風暴般劇烈起伏著。
「粉碎這根柱子的,應該是沾染上黑暗的人心吧。那麼保護這根柱子的,就是擁有光明的人心。」
人能夠成為任何一方。處於夾縫中時,道路會因為不同的選擇而簡單地劃分開。
玉依姬淡淡而悲傷地微笑道。
「……應該不會再樣和你交談了吧。因此,不要忘記。」
她彷彿要罩住昌浩臉頰般俯下視線。
「你可以成為任何一方。我為了讓你重回光明,將那個人招來此處。那個人至今從未在親近之人的夢中出現過。」
昌浩想起了剛才遇到的榎岦斋。
住在夢殿之人能夠出現在人的夢境中。從未出現過的話,也就表示祖父也沒有做過關於他的夢。
岦斋多次說過因為自己錯了。也許他認為因為自己錯了,所以才無法相見。
玉依姬突然開口說道。
「——希望你能保護這柱子,希望你能斬斷束縛柱子的黑色繩子。」
昌浩有些不知所措。因為玉依姬突然改變語氣,尖細的聲音變得沙啞低沉。
「要、怎麼做……」
她剛剛明明才說過切不斷的。
玉依姬睜開眼睛說道。
「 有人內心沾染了黑暗。希望你能將那人救出黑暗。正是那人造出覆蓋柱子的黑色繩子。」
「那人是誰?」
「……」
玉依姬沒有回答。
她再次朝柱子看去。
「……神之意已經無法傳達到這裡。」
昌浩眨了眨眼。
玉依姬所說的神。
不明白,越聽越混亂。玉依姬到底想傳達些什麼呢?
昌浩想了又想,拚命思考,突然茅塞頓開。
會不會因為他想要以人的想法來理解,所以才變得難懂呢?
昌浩回想起貴船的祭神高龍神。那個神也會根據時期不同改變說辭,經常說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話。
人的心無法揣摩神的想法。
神的語言與人的不同。既有相反的時候,也有相同的時候。
昌浩突然想了起來。
神的旨意。
他挖掘記憶,回憶剛才和玉依姬進行的對話。
語調突然改變,從之前平靜、略帶溫柔的聲音變得嚴肅毅然。
昌浩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
他好像從注視柱子的玉依姬側臉,看到與其相重合的面孔。
放著淡淡磷光的那個面孔,並不是玉依姬。
「……神……」
不知道那是什麼神。但昌浩明白,與之前和自己交談的玉依姬完全不同的意志,現在正支配著她。
玉依姬人如其名,將神降臨到了自己身上。
她緩緩地轉身看向昌浩。昌浩對她眼眸深處的強烈光荒有印象。
這光讓他想起寄宿於那龍神琉璃色雙眸深處的鮮明光輝。這毫無疑問是神所擁有的。
「保護地御柱。不然的話,這個國家將粉碎消失。這是國家的根基。」
昌浩挺直身子說道。
「……那麼,請教給我保護它的法術。」
「將天皇之女帶到這裡。不是伊勢,而是我的身邊。」
他指的是內親王脩子。不過,神敕應該是要求把脩子帶去伊勢才對。為什麼不是伊勢而是這裡呢?
「不能讓她去伊勢,去那裡的話她會沒命的。」
昌浩倒吸一口冷氣。
他與脩子有著不解之緣,雖然這只是昌浩單方面的想法。
脩子現在有祖父和彰子做隨從。脩子喪生的話,大概也會對她身邊的隨從帶來影響吧。
「為什麼會沒命?」
「她到達伊勢的話,就會被要求完成巫女的使命。在因雨水而使神氣稀薄的伊勢,尋求光芒的魔物已經開始聚集。」
魔物們喜歡以年幼的少女作為目標。
「她留在伊勢將成為生贅。如果失去她的話,保存至今的光就會消失。天皇之女也天照大御神的分身。」
天照大御神作為皇家之祖,他的光現在正漸漸照射不到這個國家。
在伊勢奪去身為神之分身的脩子性命,那將制造出與遙遠神話時代天照藏身岩戶深處時相同的狀態。
神話中的天照大御神打開岩戶,再次出現在地上。可脩子畢竟只是人類,要殺死她很簡單。而她一旦喪命,就不可能再次甦醒。
昌浩的心臟在不自然地跳動。
這樣下去的話,危險也會逼近與脩子在一起的彰子。
玉依姬默默地注視著臉色鐵青的昌浩,表情完全不為所動。對神來說,人心的動搖大概只是很小的事情吧。
應該已經癒合的傷口似乎再次疼痛起來。岦斋曾經說過,癒合的傷口是不會再次裂開的。
傷口並沒有裂開。動搖的話,疼痛就會重新襲來。那是因為疼痛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為了將傷口之外的痛苦也化為過去,他還需要很長時間。
昌浩按住胸口,深呼吸了好幾次。在夢與現實的夾縫中,那痛楚變得更加激烈,提醒著自己的存在。原本看不見的傷口,在這裡變得與現實無異。不,也許變得更深了。
玉依姬俯視著屈膝蹲下的昌浩,轉身朝柱子張開雙手。
黑暗突然變得更濃了。
地鳴聲開始漸漸響起。柱子溶入黑暗,玉依姬的身影也混入其中消失不見。
昌浩一邊不斷喘息,一邊拚命讓心情平靜下來。
不去不行,某處。
必須保護,某人。
昌浩深吸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般地低吟道。
「……彰子……去彰子那裡……!」
不是為了其他人,是為了保護彰子。
不是為了某人的誓言,是為了自己的誓言。因為自己想要保護她,所以即使疼痛、受傷、苦惱、難過也要過去。
白色的影子出現在單膝跪地的昌浩身後。
「……還遠呢,離心的平穩很遙遠。」
昌浩表情痛苦地回頭望去。
「你是……」
那是在巨大的三柱鳥居洞穴時和玉依姬一起的少女。
少女繞到昌浩的正面,盯著他的胸口眨了眨眼睛。
「……這樣下去,馬上就會再次打開的。」
心臟咚咚跳動著。
少女不禁瞇起眼睛說道。
「那是痛楚的記憶。傷口已經消失,不要再拿痛楚的記憶折磨和責備自己了。」
少女吸了口氣,伸出手觸摸昌浩的額頭。
「作為除去痛楚的交換,希望你能聽聽我的請求。」
昌浩瞪大了眼睛。


馬上就到巳時了。
垂水行宮裡,還在進行著是否啟程的爭論。
守直主張盡快動身。但是,脩子因為過度的辛勞發起了高燒。
考慮到她的健康狀況,女官雲居堅持應該在此休息數日,兩者毫不相讓。
「應該以公主殿下的身體為最先考慮。必須停留一兩天好好靜養才行。」
「可是,雲居大人。這裡畢竟只是臨時行宮,是連藥師都找不到的深山。比起留在此處,盡快入伊勢國,抵達斋宮寮讓她休息才更重要吧?」
女官擋在不肯罷休的守直面前,豎起眉毛說道。
「你是說,要讓年僅五歲的公主殿下拖著病體去翻越鈴鹿峰嗎!」
即使是守直也默不作聲了。
前方的鈴鹿峰是前往伊勢中最為險峻的路程。雖說坐著轎子,但要在陡峭的山道上移動也實在是很困難。
「可是,昨夜襲擊的虛空眾也許會再次出現。盡快進入伊勢,踏入深受天照庇護的神宮才是最上策。」
守直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
風音用嚴厲的眼神瞪著他。那目光出奇的尖銳,就連守宜似乎也露出了怯意。區區一介女官居然會有這樣的眼神。
「……虛空眾應該沒有放棄公主殿下。他們為了要奪走公主殿下,大概什麼都做得出來。雖然昨晚幸運的只是以有人受傷收場,但下次也許會有誰喪命。在變成那樣之前……!」
守直很急切,甚至到了想試著逼退女官進入公主房間的地步。
不過,女官卻在屏風前張開雙手攔住了他。
「如果在此硬來的話,也許會使情況更為惡化。請止步吧,守直大人。」
守直被她一口回絕,氣得直咧嘴。
雖然守直瞪了女官一會,但最後還是默默地掉頭離去。
直到青年的身影消失為止,女官都一直沒有動彈。神氣在她身邊顯現。
「風音,你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太陰佩服地說道。風音則露出困惑的表情皺起眉頭說道。
「誰叫他說要讓公主現在行動的……」
她說的沒錯。因為昨夜襲擊的衝擊和大地的搖晃,脩子正發著高燒。
而且不只是脩子,就連彰子也是一樣。
太陰嘆了口氣。
「彰子小姐也因為辛勞倒下了呢……」
看來似乎是一直忍耐的東西像決堤般涌了出來。
即使如此,彰子還是堅持起身呆在脩子的身邊。
從剛才起,晴明一直在施展治療她們兩人的法術。不過就算因此退燒,馬上起程也太殘酷了。
六合在風音身邊現出身影。
「干脆用太陰的風,先把公主、彰子小姐和風音送去伊勢如何啊?」
太陰和風音不禁對視了一下。六合用沒有起伏的語調繼續說道。
「雖然晴明也許會不太情願,但考慮到兩人的情況,那應該比在雨中乘轎移動要舒服得多吧。」
「那……是沒錯……」
雖然太陰這樣回答,但她皺起眉頭忐忑不安地繼續說道。
「……我在想,我的風會不會讓她們的情況更加惡化啊?」
太陰很了解自己。雖然運送是沒問題,但考慮到脩子和彰子的身體狀況,這也不算是個好主意。
因為的確如此,六合也沉默了。
站在兩人之間的風音揚起一只手說道。
「請等一下,我覺得不要太早進入伊勢比較好。」
太陰聽到風音意外的發言,不禁瞪大了眼睛。
「哎?為什麼?」
儘管沒有出聲,但六合的眼睛裡也顯露出微微的驚訝。
風音看了看兩人。
「……直覺。我只能這麼說……」
風意摸著臉頰說道。
太陰和朱雀確認前往伊勢的神敕是真的。
聽說晴明的占卜也是那樣的結果。但不知為何,風音的心中卻被什麼攪起了波瀾。
真的應該去伊勢嗎?
六合默默地看著露出嚴肅表情的風音。她繼承了神的血脈,那直覺應該能匹敵作為陰陽師的安倍晴明。
不,既然和神有關,那麼她也許會更強烈地感覺到危險。
風音開始考慮盡可能延緩出行,爭取時間。那期間她盡可能先進入伊勢,去確認自己感覺到的東西。
有安倍晴明在的話,脩子應該也會安心。就算自己離開這裡一天,應該也不會有問題的。
聽她這麼一說,六合微微扳起了臉。雖然他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另一方面,太陰小聲嘀咕道。
「唔——你這麼說的話,感覺不能置之不理呢。到底怎麼回事?」
「我就是想去調查。必須和晴明大人談談……」
翻過鈴鹿峰,直接以斋宮寮為目標的話,即使立刻出發大概也要夜裡才能抵達。
「風音不在的話,公主會不安的吧?」
風音對歪著頭的太陰苦笑道。
「有嵬跟著她,我想沒問題的……」
她指的是昨夜表現活躍的烏鴉。雖然太陰沒有目睹它的勇姿,但根據沉默寡言的同胞所言,它似乎成功從名為虛空眾的戰鬥集團頭目手中救出脩子。
嵬現在也好好地呆在脩子的懷抱中。如果那黑色團塊不見的話,脩子就會馬上醒過來。因為風音叮囑這是讓她睡覺的必要手段,所以嵬才不情不願地鑽進了脩子的襯衣中。
風突然動了。
「哎呀哎呀……」
晴明的身影出現在屏風後面。
老人深深吐了口氣。
「晴明大人。」
面對出聲的風音,晴明表情沉重地說道。
「雖然施了法術……但我想像現在這樣休息才是最好的辦法。」
風音和太陰同時嘆息道。果然是這樣啊
太陰舉起一只手問。
「晴明,剛才六合的提議呢。」
「嗯?」
聽完六合的提案,晴明抱著胳膊,唔地低吟起來。
用風運送的確快速。可是聽過風音直覺的事後,晴明也覺得不那麼做比較好。當然了,太陰之風的粗暴性也在考慮之中。
「我也覺得既然除了公主殿下……連藤花小姐都是那個樣子,應該盡可能留在這裡靜養。兩人的身心都非常的疲憊。」
所有人都對老人的話默默點頭,表示贊同。
安倍晴明從年輕時起就克服了無數的困難,十二神將則服從於他。風音在年幼時就從道反聖域被帶走,歷經難。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能處變不驚。可脩子卻是第一次走出都城。她與家人分別,肩負使命前往舉目無親的伊勢。
她把為了父母當作唯一的心靈支柱堅持到現在。她本來就已經是在強打精神,卻又受到不明身份者的襲擊差點被擄走。再去勉強她實在是太殘忍了。
彰子也同樣損耗了心力。不想過於勉強她們,這是晴明的真心話。
要怎麼才能說服守直呢?風音對為此煩惱的晴明說道。
「晴明大人,我打算先行一步進入伊勢。」
「去伊勢?」
「是的。我一直對天照降下的神敕感到在意……」
風音的聲音突然中斷。她黑色的雙眸中閃起強烈的光芒。
太陰與六合也全身緊張起來。
晴明感覺全身瞬間豎起了寒毛。和昨夜一樣,鳥獸的氣息包圍了很宮。
「什麼時候,結界……!」
晴明命令屏住呼吸的太陰。
「太陰,保護公主殿下和彰子小姐!」
「明白了!」
太陰回答完後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晴明在慌忙間喊的是彰子的本名。
「晴明,注意點!」
太陰一邊沖向屏風後面,一邊提醒道。老人露出意外的表情皺起眉頭。他察覺到太陰在暗示什麼。
「說漏嘴了。」
他一邊在嘴裡嘀咕,一邊結印張開守護行宮的結界。
另一方面,風音與六合直接衝到外面。
不出所料,漆黑的野獸與飛鳥完全包圍了行宮,正以隨時會撲過的姿勢發出恐嚇的咆哮。
雨停了。那是彈開雨水的巨大結界。兩人看著和昨夜相同的虛空眾身影,不禁在心中咂舌。
這樣下去會成為昨夜的再現。
風音把披在肩上的袿衣放到行宮中淋不到雨的地方,一邊從袖口拔出隱藏的短劍,一邊低聲說道。
「要是益荒和阿雲再出現,可就應付不過來了。」
益荒、阿雲兩人似乎與虛空眾對立。不過,雙方在想得到脩子這點上是一致的。雖然他們應該不會聯手,但出現的話也會相當麻煩。
風音他們必須保護脩子。如果不同的敵人同時襲來,防備的戰力就會減半。
敵人無法進入其中。既然晴明已經張開結界,那麼沒有他的允許應該就無人能進入行宮。
漆黑之獸隨著遠吠聲跳躍起來。
六合的神氣彈開了它們。
虛空眾們從被彈開的野獸身下穿過,疾衝過來。
六合不悅地咂了下舌。對方是人類。無論是用神氣彈開,還是不讓他們靠近結界,自己都完全無法出手。
也許察覺到六合的心思,在袿衣與單衣下穿著短衣的風音跳了出來。
她用短劍接住揮來的刀刃,將其彈開。只聽見響起鏘的金屬碰撞聲。
「風刃!」
風音單手結印的咒文化作無數利刃。突進的三名虛空眾被法術擊中彈開。
彷彿填漏補缺一般,新的刺客緊跟上來。雖然阻止了其他兩人,但未能攔住的兩人成功侵入了行宮之中。
「晴明大人!」
風音的喊聲響徹四方。用銀槍橫掃野獸的六合轉過身去。與此同時,行宮裡面響起類似爆炸的巨響。
「……!」
傳來低聲的悲鳴。
風音與六合一愣。剛才的聲音……
「彰子小姐?!」
就連六合也變了臉色。晴明不是在她的身邊嗎?
他看了看風音,風音默默點了點頭。於是六合直接衝向行宮。
在倒下的屏風後面有好幾個人影。
脩子房間的牆壁被撕裂開。應該是使用法術打破的。
在打穿的大洞對面,安倍晴明正在院子裡一邊結印一邊與虛空眾對峙。
太陰在拚命打落漆黑的飛鳥。
黃褐色的眼睛瞬間掃過室內。
彰子表情痛苦地背靠著牆壁。她也許是被撞到那裡的。
尋找公主的六合發現,守直在蹲坐在草席的脩子身前張開雙臂,正與一名虛空眾對峙。
六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明明應該去了裡面,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守直將蜷縮著身體動彈不得的脩子擋在身後,與虛空眾相互對視。
過了一會,虛空眾的男子突然疑惑地說道。
「……你是畿部守直……?」
守直一愣。
他甚至忘了指著自己的尖刀,想要站直身子。
「你是……!」
蒙面的虛空眾眼中射出強烈的光芒。
「你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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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津見宮的西邊宮殿中,度會禎壬端坐於布置好的祭壇前。
度會氏的長老自從就座便閉上眼睛,已經一刻鐘以上沒有開口。
潮彌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的後背。
虛空眾很快就會把公主帶來。
她和斋那種人不同,是能完成物忌使命的少女。
那樣的話,就能把物忌的祭事交給她了。
潮彌雙手緊緊地抓著膝蓋。
只要斋不在的話,只要沒有斋的話,這個島就應該能灰復以往的平穩。
如果沒有那禁忌之子就好了。正因為有那傢伙在,一切才會變得亂七八糟。
儘管這樣,現在斋仍住在這海津見宮的東面宮殿,跟隨在祭殿之間祈禱的玉依姬左右。
斋那種人不過是累贅。因為有斋在,玉依姬的力量才會逐漸衰弱。
取走斋的力量,將其全部獻給玉依姬好了。那樣一來,玉依姬的力量也一定會恢復的。潮彌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光景,但他從年老的神官們那聽說了很多事。
玉依姬能夠降臨各路神明。
伊勢的斋宮是天照大御神的巫女。可以認為她只能降臨天照大御神的聲音。
玉依姬所能降臨的,是從天照大御神、月讀尊、素戋鳴尊的三貴子起居住在高天原的所有神明。
不止如此。
還有以三柱之神為首的別天神,以及之後誕生的神世七代。
海津見宮把天御中主神作為主祭神,祭祀著十七柱神。
斋正是因為肩負物忌之職,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因為沒有其他合適的童女。潮彌曾多次聽到其他神宮滿臉憎惡地吐出這樣的話。
那個囂張的小丫頭。明明她沒有力量,卻使著有益荒和阿雲保護,根本不聽從神官指示的無能物忌。
「……快點把天皇之女……!」
五歲的內親王脩子。如果她能來的話,就能夠廢掉斋,就可以不用再看到那張可恨的臉。
而且,應該也能讓玉依姬獲得安寧吧。
潮彌在兒時被任命為神官之前,曾偶然見過公主。
在島的西岸,人迹罕至的豈場。
月夜下,他曾窺見過那光芒四射般的美貌。
那時,潮彌便發誓將一生追隨玉依姬。
度會的人們並不是全都會進宮工作。如果想去島外的話,也能夠以絕不說出海津見宮的事為條件,渡海前往本土。
如果泄露了宮的情報,翌日就將浮屍大海。
為了隱藏海津見宮的存在,虛空眾作為神職的對立之影存在著。
可是,伊勢的度會、荒木田、畿部的人們不知道虛空眾的存在。虛空眾人如其名,總如天空般俯瞰眾生,其身影卻像風一般來去無踪。
看到他們的身影還能活下來的人,至今還不存在。
潮彌低頭瞇起眼睛。
現在,虛空眾應該正在奪取天皇之女。
跟隨內親王的人們大概已經變成屍體,正在垂水的山中被雨水沖刷吧。

斋從祭壇回到東邊宮殿,朝昌親與小怪所在的房間走去。
雨聲陣陣。
斋轉過拐角走進房間,突然停下了腳步。
那白色的異形不知去向。
昌親察覺到斋四處張的樣子,不解地問道。
「怎麼了?」
斋沉默地扭過頭去。
昌親追踪她視線掃過的地方,恍然大悟地說道。
「騰蛇……白色異形的話,正在這裡的房頂上喲。」
「房頂?為什麼?」
斋的表情變得凶惡起來。她的眼睛傳出不准擅自亂動的意思。
昌親苦笑道。
「它真的只是在屋頂上發呆而已。老實呆在這裡的話,似乎會讓它坐立不安的樣子。它正在淋雨冷靜頭腦。」
這些話並不是小怪留下的。昌親觀察焦躁的小怪,一邊看著那搖著尾巴滿臉不悅地爬上屋頂的白色身影,一邊猜測出大致應該是這樣的理由。
那多半是不會錯的。
「……是嗎。」
斋露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那樣說道。
斋微微低下頭,她的頭髮上沾著白色的東西。
有些好奇的昌親發現那是紙張燃燒後的灰燼。
「頭髮上有灰喲。」
斋眨眨眼,想要抬手拂去灰。可是勉強維持形狀的灰很快破碎,附著有了頭髮上。
她皺起眉頭使勁地拍起頭髮。那手法顯得有些笨拙。
看來平時這類事情應該都是益荒或阿雲在做。即使旁人,也能看出那兩人是多麼重視斋。
亮麗的黑髮上還留有碎掉的灰燼。昌親朝拂到一定程度後死了心的斋招招手。
「過來,我來幫你弄掉。」
斋後退一步,年幻的面孔變得僵硬。
昌親耐心地朝斋招著手。少女一臉可疑地望著青年,帶著謹慎的眼神慢慢朝他靠近。
「……」
「嗯,坐在這裡。」
昌親示意的位置是他的膝前。斋抿住嘴唇,默默地彎腰端坐下來。
在離低頭的斋的旋毛稍右的位置,碎掉的灰燼變得像白砂一般。
昌親歪著頭,仔細地拂去灰燼。
「之後去洗一下比較好呢。」
斋用仰望的眼神看了看昌親。她沉默地移開視線,就那樣站起來,轉身離去。
不過,他走了幾步後停了下來。
少女背對著他開口說道。
「……叫昌浩的人……」
昌親眨了眨眼。少女微微低下頭,黑髮輕輕滑落,使昌親看不清她的表情。
「為什麼要那樣責備自己呢?」
她雖然看得見傷口,卻看不清那原因。
斋只能看見在昌浩的內心最深處有深深的傷口,看見他滿身鮮血地哽咽哭喊的模樣。
雖然玉依姬能看穿那前方,但斋卻做不到。
她那嬌小的背影突然顯得有些柔弱。
昌親一邊斟酌詞語,一邊答道。
「……聽說是因為他沒能遵守重要的約定、保護重要的人。」
少女的肩膀好像微微晃動了一下。不過她沒有回頭,繼續說道。
「那是……為什麼?可以告訴我詳情嗎?」
「……抱歉。我也沒有被告知詳細的情況。」
斋徐徐扭過頭,窺探昌親的表情。
青年平靜地看著她。毫無敵意的視線。在這海津見宮裡不對她投以敵意的,只有益荒和阿雲。
其他人都不能相信。神官們憎恨、忌憚著斋她的存在,她的出身、她的誕生這件事本身。
「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嗎?」
面對她提出的問題,昌親微微思考了一下。
「……誰知道呢。」
斋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昌親和譪地瞇起眼說道。
「他大概想都沒這樣想過。因為重要,所以才想去保護。因為重要,所以不想犯錯誤。一定只是這樣而已。」
少女的眼眸劇烈晃動了一下。
「……沒能保護重要的人嗎?」
「是的。」
「那是差點失去的意思嗎?」
昌親默默地點點頭。對昌浩來說,在眼前目睹那身體被利刃貫穿就等同於失去彰子。
各種各樣的東西變得沉重,使昌浩的心受了傷。原因不止一個。昌親認為存在許多旳原因,那件事應該只是契機之一。
「……失去重要的人,就會受傷嗎?」
她嘀咕著,突然撇開了視線。
「……那麼……」
雨音繚繞。少女的低語太過小聲,結果被雨聲所掩蓋。
正當昌親準備問她說了什麼時,白色的異形從屋檐上跳了下來。它在屋檐下抖動身體,甩乾雨水。
斋彷彿用在看不可思議之物的眼神,眺望著兩滴和其他飛沫四散的情景。
在小怪進入室內的同時,她提腳離開了。
小怪樂顛真地來到昌親身邊,奇怪地皺起眉頭問道。
「怎麼了?」
「嗯。她好像想說什麼,可惜我沒聽到。」
小怪眼眸中光芒一閃。
「……會忘掉,是因為並不重要嗎?她好像是這樣說的。」
昌親瞪大了眼睛。
小怪扇扇耳朵。它以異形的姿態這麼做的話,真的好像普通的動物一樣。
小怪瞅見青年的神色,半閉著眼問。
「怎麼了?」
「你居然聽到了呢。」
「當然啦。我可是十二神將。」
昌親點點頭移動視線,朝斋離去的走廊望去。
會忘記,是因為並不重要嗎?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昌親啊。」
小怪的話中句尾語氣不善。昌親咻地挺直了脊背。它晚霞般的眼眸尖銳地閃爍著。
「情況好像有些奇怪。集中在西側宮殿的神官們正在交頭接耳。」
在談什麼?
昌親露出疑惑的表情。小怪扳起臉說道。
「實在沒法靠近……益荒和阿雲到別處去了。」
昌親聽到小怪的話為之一愣。
這麼說來,從剛才起就沒看到總是跟著斋的兩人身影。
兩人對望了一下。
「……你留在這裡。」
小怪命令完昌親,轉身離去。


安倍晴明在與黑衣的術士對峙。
「虛空眾……!」
繼昨夜之後又在大白天出現,是打算在脩子進入伊勢之前阻止她嗎?
如此不願脩子前往伊勢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兩名術士彼此毫不相讓,相互瞪視著。
「還活著嗎……!」
從行宮傳出的低語傳進晴明的耳中。
老人朝那邊瞥了一眼。虛空眾沒有放過那一瞬間空檔。
他一躍而起,朝著晴明的懷中跳去。晴明本想跳向一邊,卻因為絆到泥巴而失去平衡。
「唔……!」
從上空傳來尖利的悲鳴。
「晴明!」
與此同時,太陰的風卷起老人的肢體,瞬間將他推到空中。
虛空眾的白刃橫掃過晴明脖子曾在的位置,代替脖子被砍到的水珠化為兩瓣飛散開。
「切。」
在咂舌的虛空眾背後,趕來的風音快速發起了進攻。虛空眾勉強躲開攻擊,翻滾著逃過一劫。
水與泥漿飛起。在那聲音中,夾雜著小小的悲鳴。
虛空眾的白刃深深地刺進了挺身保護脩子的守直右臂根部,刀刃就那樣斜砍下去。
「……唔……!」
守直發出呻吟翻倒在地上。他身後的脩子一臉膽怯地全身僵硬著。虛空眾朝身穿袿衣的脩子伸出手去。
「好了,公主。請到我們的宮去吧。」
「……」
脩子一邊喘息著,一邊拚命地搖動。她既無法出聲也動彈不得。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拒絕意思的表示。
彰子雖然被撞到牆上,頭昏目眩無法動彈,卻仍在緩慢移動著視線關注局勢。
嬌小的脩子被虛空眾抓在手中抱了起來。
「……公主……殿下……」
彰子拚命地動著身體,卻發現因高熱和痛楚而無法自由活動四肢。
保護這件事真的很難,總是讓人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彰子唐突地這樣想到。
總是讓人感到不足。雖然想竭盡全力,卻怎麼也無法企及。她從不知道那會讓人感到如此的懊悔。
因為自己總是被保護著,自己總是呼救的一方,總是被保護的一方。
她從負傷休息的昌浩那逃走了。明明越是這種時候,自己越是必須呆在他身邊的。
自己從痛苦中逃走了。她不想讓昌浩看到這樣的自己。
「……公主……殿下……」
彰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虛空眾根本沒把柔弱的彰子放在眼裡。他注意的是晴明、神將和風音。
不能讓他走。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走。不然的話,自己在這裡就毫無意義了。
彰子使出全力朝虛空眾的男人撞去。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男人手一鬆,彰子便抱起脩子嬌小的身體踉踉蹌蹌地衝出了行宮。
她的腳被絆住而失去平衡。院子雖然從被結界覆蓋的瞬間就不再落雨,泥土卻早已變得鬆軟。
剛剛換上的衣服變得慘不忍睹。儘管如此,懷中的脩子卻毫髮無損。
「公主!」
她聽到太陰的喊聲。同時風聲鳴動,響起男人憤怒的低吼。
公主從她滿是泥濘的手中被強行奪走,伸出的手也被拂開。
夠不到。
心咚咚地鼓動著。
那時,昌浩也是這樣嗎?
朝自己伸出的手沒有夠到,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白刃刺穿的場面。
夠不到,夠不到。
保護一事竟是如此的困難。
「公主!」
那是風音的聲音。
對不起。因為我總是被保護,所以什麼都不知道。
四周回蕩著野獸的咆哮和鳥的叫聲。
彰子拚命站起身來。淚水流過沾滿泥土的臉頰。
「公主殿下……!」
當她悲痛欲絕地大喊時,身後響起一個凜然的聲音。
「——縛!」


吹過一陣風。是海風。
小怪停下腳步,抽動著鼻子四下嗅了嗅。
「……為什麼?」
斋雖然消失了,但應該是去往了宮中深處。因為海風是從裡面吹出來的。
最北面宮殿的巨大的石門正面有一座祭壇。
小怪停下腳步,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有氣息……」
與其說是氣息,不如說是神氣更為恰當。
四周飄散著莊嚴的神氣。雖然感覺上和西面宮殿相對的祭壇相似,但是這邊的神氣卻顯得比那邊更加強勁的激蕩著。難道是因為供奉著的神靈不同的緣故嗎?
石門被注連繩封印著。莫非這裡就是神體的所在嗎。
小怪躡手躡腳地爬上祭壇,走到石門跟前。
除了小怪剛才進來的那個入口以外,這裡沒有發現其他的出口。
小怪面色凝重地思索著。難道說也不在這裡嗎。
忽然,一陣細小的聲音傳進小怪那轉動著的耳朵裡面。小怪立刻停下腳步仔細地聆聽著聲音的來源。
在石門的後面,一陣腳步聲傳來。
小怪豎起了耳朵,緊緊地貼在石門上向裡面探聽著。應該有什麼地方是可以進去的吧。或者說這扇石門應該是可以打開的。
如果現在變回原形的話,想弄開這扇門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就在小怪為了變回原形而釋放出神氣的瞬間,沉重的石門忽然開始移動了。
「……對神氣有反應嗎?」
在眾神的居住地設置這樣的機關實在是相當少見。也許是為了阻止那些沒有得到神靈允許便擅自入內的人而設置的吧。
可是為什麼對自己的神氣也會有反應呢。小怪一邊在心裡思索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穿過石門向裡面望去。
裡面有風吹來。
小怪的眼睛夜視能力很強,所以能夠看到前面的樓梯一直向下方延伸著。
從地面之下吹來一陣海風。莫非對面是通向大海的嗎。
就在小怪驚訝於這一發現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地面傳來一陣輕微的顫抖而不由得皺起眉頭。
「地鳴……?」
小怪白色的尾巴來回擺了擺。昌浩就是被帶到這下面去了嗎?小怪回頭望了望設置在門前的祭壇。看來現在只能進去裡面看看了。
昌浩在玉依姬的身邊。而玉依姬是巫女。巫女一定會在宮中的最深處聆聽神的聲音。
海津見宮的最深處就是這座北面宮殿。可是在這周圍,小怪卻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可能是玉依姬的人影。所以玉依姬一定是在更裡面的地方。所謂的宮之最深處,一定就是這北面宮殿的地下,從這樓梯下去之後的那個地方了。
小怪把耳朵貼在牆壁上,仔細地確認著傳來的震動。
除了地鳴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震動。雖然不是很強烈的感覺。
「海風和波濤的聲音嗎?」
把耳朵別到腦後的小怪悄無聲息地向樓梯下走去。
大概走了十幾步,原本一片昏暗的前方傳來微弱的火光。那是篝火的光亮。
似乎小怪的判斷是正確的。
再向前走過幾步之後,小怪發現斋正端坐在篝火的中間。
斋正背向著這邊一動不動地端坐著,小怪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前面出現了一個巫女裝束的背影。
那就是玉依姬嗎。
就在小怪這樣想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些疑問。
如果那真的是巫女的話,現在從她身上所散發出的生命力未免顯得太稀薄了。簡直就好像是一個隨時都可能死去的人類一樣。
是因為和神過於接近的緣故嗎。越與神接近,她身上所散發出就不再是人類的靈氣,而是類似於神氣的氣息。
可是。
小怪的目光立刻變得尖銳起來。
無論如何凝結自己的氣息也好,也不應該是這種感覺。
小怪向四下望去,忽然在斋的身邊不遠處一個角落中看到了一件非常熟悉的物品。
小怪不由得張大了眼睛。
「這是……!」
無意識中脫口而出的話,立刻傳到了斋的耳中。
斋的身體立刻一震,啪的一下轉過身來。
「你這傢伙!為什麼會來這裡……!」
也許是因為憤怒的緣故,少女的聲音顫抖著,臉色也變得鐵青。
相對的,小怪也氣勢汹汹地問道。
「為什麼這東西會在這裡!這是昌浩的香袋!」(錄:我還以為是腦袋…)
面對小怪大聲的責問,斋毅然地反駁道。
「安靜!現在正是小姐祈禱的最關鍵時刻! ……那個,是剛才他掉在這裡的。」
慢慢地將香袋撿起來的少女,安心地嘆了口氣。
「如果是那麼重要的東西的話,就不應該系這種容易散開的活結啊。」
順著她的話語,小怪朝她手上望去,那原本應該牢牢系在脖子後面的繩結確實完全鬆散開了。
小怪站起身子從斋的手裡拿過香袋,斋望著小怪眨了眨眼睛。
小怪的憤怒似乎一觸即發。
他呲著牙低聲問道。
「昌浩在哪裡?回答我!」
斋沉默了起來。
原本噴涌著憤怒火焰的小怪的眼睛忽然定住了。
手裡握著香袋,從白色小怪的模樣變回神將的形態。
單膝跪地的紅蓮斜著眼睛用凌厲的目光注視著斋。被這樣的目光盯著,斋也不由得膽怯起來。
紅蓮把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
平時一定會出現的益荒和阿雲也沒有出現。
難道說。
「昌浩到底在哪裡?」
面對紅蓮充滿憤怒的詢問,斋面無表情地答道。
「——作為我治癒他傷勢的回報,幫助我完成我的計劃。」
「你說什麼?」
紅蓮金色的雙眸之中發出激烈的光芒。
斋依然面無表情地回過身去望著玉依姬說道。
「我將我無法做到的事情,拜託給了昌浩。」
紅蓮那凌厲的目光幾乎要將斋的側臉射穿。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曾經背叛過我的主君天御中主神一次。為了實現我的願望,必須借助昌浩的力量。」
無法控制自己憤怒與焦急情緒的紅蓮半帶恫嚇地說道。
「我問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少女緊緊地閉雙唇。
就在這個時候,再次傳來一陣地鳴聲。
紅蓮四下張望,忽然注意到豎立在玉依姬對面的三柱鳥居。
擁有三根柱子的鳥居,是祭祀三柱之神的場所的象征。
天御中主神、高御產巢日神、神產巢日神,被稱為造化之三神,是出現在這個國家的開天辟地神話之中最古老的神靈。
三柱鳥居本身就已經是非常少見的建築,而且從那建築規模上來看,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是憑借人力建造的。
望了一眼紅蓮那驚愕的表情,斋用嚴肅的口吻說道。
「那是我的主君天御中主神贈予玉依姬的鳥君。玉依姬的祈2全部都注入到了那鳥居之中。」
地下再次傳來一陣響聲,接著,地面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
雨聲和波濤聲交織在一起。而夾雜在其中的恐怖的地鳴聲就好似不協和音符一般回響著。
地下的空間很廣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吹來一陣風。篝火被風吹得不停地搖曳起來。
轉過身來,用不友善的目光望著紅蓮的斋冷冷地對他說道。
「快離開這裡吧。我絕對不會允許你破壞玉依姬的祈禱。」
但是紅蓮卻傲然地拒絕道。
「昌浩在哪裡?回答我。如果你不回答的話,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你所說的玉依姬的祈禱。」
斋用凌厲的目光注視著紅蓮。
「無知而又愚蠢的傢伙,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閉嘴,小姑娘!你究竟回不回答我的問題。」
面對毫不留餘地的紅蓮的威脅,斋也不由得猶豫起來,不過她還是毅然抬起頭答道。
「受我的委托,到內親王那邊去了。」
聽到這個回答,紅蓮也不禁一陣驚訝。
「什麼……!」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9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傳來的這陣聲音。
而且,所有人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縛縛縛、不動戒縛、神勅降臨!」
抱著脩子的男子的動作瞬間便被束縛住了。
不只如此。在場的所有人的動作全部都被不動縛之術封印了起來。
不只虛空眾,就連晴明、風音和六合也一起被封印住了。唯一逃過一劫的只有飛在天空中的太陰。
在被束縛住而無法行動的虛空眾男子身邊,忽然落下一個修長的身影。
在天空中看到這一切的太陰不由得屏住呼吸茫然地失聲說道。
「騙人……為什麼……?」
就在太陰稍微恍惚的這一瞬間,漆黑的惡鳥們再次攻了上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鳴叫聲刺入耳朵,太陰慌忙把目光轉移回來。面對已經沖到眼前的黑壓壓一片鳥群,太陰迅速地運氣,一發將惡鳥們全部擊落。
被擊落的黑鳥化做羽毛四處飄散。但是,飄落的羽毛又再一次幻化做鳥類的模樣,而且數量似乎也曾加了。簡直就像殺不死一樣。
對於在空中飛舞著的敵人,太陰必須竭盡一切可能將他們消滅。否則,晴明等人那邊就需要分心應付空中的進攻。現在她是唯一能夠在天空中飛翔的神將。在白虎不在的現在,太早就做好了承擔所有責任的準備。
自己絕對不能讓這些黑鳥靠近晴明,在緊關頭即使用自己的身體作盾牌也要抵擋住它們的去路。因為現在這裡能夠保護晴明的人只有兩個。
太陰和六合。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再沒有可以保護晴明的人了。
但是他們兩個所需要保護的卻不是只有晴明一人。彰子和脩子都需要他們保護。
一邊用龍卷風將不斷衝來的鳥群逼退,太陰拚命地向下望去。
身材修長的青年將被囚禁著的脩子一下子抱在懷裡。
「益荒,這邊。」
青年聽到呼喚,抱著脩子輕盈地躍起。
「可惡……給我站住!」
被困住的虛空眾們拚盡全力掙脫開不動縛之術。而其露力的連鎖效應也將晴明與神將等人的咒術一併破解了。
晴明的身體忽然失去平衡向地上倒去,就在這個時候虛空眾趁勢攻了過來。在千均一髮的瞬間,忽然有一個矮小的身影衝到晴明的身前。
橫空劃過一道刀印。
「——禁!」
瞬間構築起的屏障將虛空眾一下彈開。
「……!」
晴明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是呆呆地望著眼前的身影。
為什麼,會在這裡。
「把內親王交出來!」
向益荒衝去的虛空眾釋放出靈氣,頓時漆黑的野獸們一齊衝了過來。在天空中飛舞的黑鳥也都急速地向下飛去。
益荒目光冷峻地皺起眉頭。
忽然水流的波動急劇地旋轉起來,將野獸們全部吞噬進去。
「阿雲,堅持住!」
就在阿雲順著聲音望去的同時,真言之聲響起。
「歸命!普遍!諸金剛!暴惡魔障!大忿怒者!摧破!恐怖!忿怒聖語!不動明王!」
一瞬間將覆蓋周圍的虛空眾的結界如同木屑一般粉碎了。
隨著一陣好似玻璃碎裂的聲音,原本積蓄在其中的靈氣全部隨之飄散了。漆黑的野吠2和惡鳥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踪。
接著,原本被結界擋在外面的雨滴再次降落到地面之上。
「你這個傢伙!」
虛空眾們頓時火冒三丈。
結合他們全部靈力才做出的結界,竟然如此簡單地就被這樣一個小孩子給破壞掉了。
其中一人立刻操起兵器徑直衝了過來。
就在這時,六合趕到眼前。銀槍一閃。
六合擋住對方的攻擊之後,將銀槍大幅度地向前揮去。虛空眾飛身向後閃避。六合緊隨其身影追去。就在這時虛空眾在落地的一瞬間壓低了身體忽然閃到六合的身前。
六合急忙轉身閃過武器,濺起一片泥土,狼狽地拉開距離。
與此同時其他的虛空眾也一併從多個方向搶攻上來。就在六合思考應該如何應付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就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很有力道的咒文吟唱著。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靈力的爆發。
不只虛空眾,六合以及正在與敵人交手的風音也全部被卷進這場爆裂之中。
六合從爆裂的衝擊之中回過神來,確認風音平安無事之後才安下心來,接著用無法相信的目光向剛才的位置望去。
為什麼。
不只是虛空眾,甚至連自己也被剛才的攻擊擊中。
爆裂的餘韻漸漸散去,雨聲再次響起。
可是在場所有人依然呆立在原地。
「……」
身體僵硬並且緊緊閉著雙眼的脩子,感覺到自己被慢慢地放了下來。
原本打在臉上的雨水似乎忽然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公主殿下。」
脩子到剛才為止一直因為恐懼而不肯張開眼睛,聽到聲音後肩膀不由得輕輕地顫抖起來。
這個聲音,是自己熟悉的。
慢慢地張開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副無瑕的笑容。
「……啊……」
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脩子知道是他救了自己。脩子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如果真的是夢境的話,又怎麼會有如此強烈的真實感。明明應該已經忘記了的事情,現在卻又一幕幕鮮明地浮現在眼前。那究竟是不是夢呢?
而且每當這個時候,總是會有可怕的怪物襲擊今內里。
每當這個時候,脩子就會與這個少年相見。
脩子認得這個男子。就在好不容易熬過恐怖的夜晚終於能夠淺淺睡去的今天早上也出現了在她的夢中。
「公主殿下,有沒有受傷?有什麼地方覺得疼嗎?」
「沒、事……」
因為一直屏住呼吸,所以忽然開口說話有些困難。喉嚨好似被凍住了一樣,脩子拚命地擠出聲音來。
「沒事,我沒事的。」
雖然天空一直下著雨,可是她卻好像看到陽光一樣燦爛地笑了起來。
「太好了。」
脩子輕輕地點了點頭。
脩子哭泣著想見母親,昌浩對她點了點頭,似乎在答應著會將她送回去。
脩子的身體忽然劇烈地顫抖著啜泣起來。
「……」
在她身邊的少年將脩子抱在懷裡,然後用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接著將脩子抱了起來。
「益荒,阿雲。走吧。」
望著少年轉身離去的背影,太陰悲痛地大叫道。
「昌浩!」
昌浩停下腳步抬起頭來,與太陰四目相對。
昌浩眨了眨眼睛,便把目光移開了。
太陰茫然地低聲道。
「為什麼……在這裡……」
昌浩明應該在都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距離伊勢很近的垂水的山中呢。而且還為了脩子襲擊大家,並且和益荒與阿雲在一起呢?
太陰慌忙從天上飛了下來。
「昌浩!昌浩!等等!為什麼……」
就在這時,太陰忽然驚訝地屏住了呼吸。
原本倒在泥地之中的彰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雨水像要將她再次擊倒似的毫不留情地沖刷著她的臉。泥水也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
「昌浩……」
聽到彰子的呼喚,昌浩停下了腳步。
不過他的懷裡依舊抱著脩子,只是回過頭來注視著渾身沾滿了泥污的彰子。
彰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情景。
「昌浩,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完全不知道理由。
但是,彰子卻很期盼著與他見面。
非常渴望能夠見到昌浩。想要見到他,正視自己內心的醜陋和污濁,這樣就一定能夠找到答案了吧。
太陰降落到幾乎快要跌倒的彰子身邊,急忙將她的身體扶住。彰子抓住太陰的手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向前邁出已經完全使不出一丁點兒力氣的腿。
可是。
昌浩卻向益荒他們那邊轉過身去。
「——斋正在等著我們,走吧。」
昌浩沒有半點猶豫地抱著脩子轉過身去,益荒的神力將兩人包圍起來。阿雲白色的長髮劇烈地舞動著。
接著,四個人被水波包圍著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與他們出現的時候一樣,昌浩等人像風一樣消失了。
眾人都陷入了一陣驚愕之中,誰也無法追上去。
「可惡……益荒那傢伙……!」
憤怒的虛空眾無奈地罵了幾句之後也開始離去。
「守直……!」
忽然有一名虛空眾的男子向畿部守直衝去,就在他的武器即將刺入畿部守直胸膛之際,風音迅速出手將他的武器彈了回去。
「可惡……!」
按住自己受傷的手腕,男子惡狠狠地瞥了守直一眼。
「只有你這個傢伙,必須要被殺掉!畿部守直……!」
虛空眾的男子身上散發出強烈的憎恨。
身受重傷的守直一邊按住傷口一邊拚命站起了身。
「公主殿下……!」
臉色蒼白的風音見此情景急忙說道。
「你現在還不能動!」
風音急忙撕開衣服,把守直的傷口包扎起來。然後又在上面施加了止血的咒文,終於讓守直沒有再次倒下。
就在風音安心地呼出一口氣的時候,耳朵裡忽然傳來守直的喃喃自語。
「……虛空眾……我絕對不會再次被你們殺掉……」
聽到這話,風音不由驚訝地皺起了眉頭。
就在風音剛想開口問個究竟的時候,六合忽然把她的嘴安住了。風音轉過頭去,發現六合那黃褐色的目光似乎在告訴她,現在什麼都不要問。
六合向別處望去。風音順著六合的目光追望過去,不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晴明正拖著緩慢的腳步向前走去,在他前面的是彰子的身影。
被昌浩扔在原地的彰子茫然地伫立在那裡。
究竟剛才發生了什麼,要理解這件事本身就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吧。
「……昌……浩……」
他確實看到彰子了。
昌浩確實看到彰子了。他聽到彰子的呼喚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兩個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彰子一直拚命地想要向前靠近,可是……
他的目光。
在彰子張開的眼睛裡,忽然湧出了大滴的眼淚。
太陰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只能使勁地握住彰子的手。
彰子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昌浩確實有看到彰子。可是,他卻用一種好像看到陌生人一樣的目光望著彰子。
「彰子……」
晴明拉過彰子的手。她的手前所未有地劇烈顫抖著。
從腳底到肩膀,彰子的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無法停下來。
剛才他對脩子所發出的自信滿滿的笑容,和沒有受傷之前的他一樣。
是恢復了嗎?應該是這樣的。可是為什麼昌浩望向彰子的目光卻好似看到陌生人一樣呢。
彰子的心臟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手心也好似迅速失去了溫暖一樣變得冰涼。
內心好似受到了衝擊一樣劇烈地澎湃著。
彰子拚命的用不住顫抖的雙手捂住嘴巴屏住了呼吸。
「……」
無法相信,也不想相信。可是。

在昌浩的心中,已經沒有自己了——


畿部的神官們在受到襲擊的時候全都躲在宮內的深處連大氣也不敢出。
虛空眾大概是要將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殺掉。不過幸虧被突然出現的益荒等人阻止才沒能得手。
虛空眾會將所有看到他們的人都殺掉這是常有的事。抓走脩子這最初的目的得手之後,他們接下來就是要清理現場了。
「……太陰。」
晴明開口對因受到剛才的衝擊而顯得十分憔悴的太陰說道。
「什麼事?晴明。」
太陰努力作出很有精神的樣子。老人瞇起眼睛說道。
「麻煩你……把畿部的神官們送回伊勢去可以嗎?」
望著太陰吃驚的樣子,晴明繼續冷靜地解釋道。
「虛空眾是絕對不會讓這些目擊者生還的。而且現在在公主殿下被奪走的狀況下,他們繼續留在這裡也毫無意義。」
「被奪走……這個說法……」
帶走脩子的是昌浩。被奪走的這種說法,聽起來實在是太不自然了。
可是晴明卻沒有一點動搖的樣子。
「盡快行動吧,我們行動得越快危險就越小。如果在伊勢的結界之中的話,即便是虛空眾也無法輕舉妄動,守直是這樣說的。」
「……明白了。」
太陰點了點頭靠近晴明說道。
「送完他們之後我會回都內一趟。」
「太陰?」
望著晴明驚訝的表情,太陰一臉嚴肅地答道。
「為什麼昌浩會在這裡……那真的是昌浩嗎?我要去確認一下。所以,晴明你要等我的消息。」
接著,太陰又望了彰子一眼。
風音正在為彰子清洗她那被泥水弄髒了的長髮。而彰子則一直在那裡哭個不停。
大概是因為太過悲傷的緣故吧,彰子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地掉眼淚。
一邊說著想見你,一邊哭泣著。雖然是自己決定要離開你,但還是想要見你。
——明明想要見你。
太陰兩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我先走了……不過馬上就會回來……所以……」
「嗯,我等你。」
太陰用力地點了點頭。


昌浩拉著脩子的手,一步一步地帶著她向石梯下面走去。
「請注意腳下。」
昌浩一邊小心的叮囑著,一邊配合著脩子的步伐放慢了腳步。
從脩子懷中滑落出一件黑色的物品。可是她只是專心地移動著腳步,並沒有發現東西掉了。
雖然東西落地發出了一陣微小的聲音,可是很快就淹沒在海風之中了。
過了一會,昌浩與脩子終於從石梯上走了下來。
篝火依然在燃燒著。
脩子眨了眨眼睛向前望去。
篝火旁有一位少女伫立在那裡。
昌浩將脩子帶到斋的身旁,然後放開了一直拉著的她的手。
「——昌浩!」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昌浩轉過頭順著聲音望去。
身後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眼睛裡面閃爍著好似燃燒的火焰一樣的青年正面色凝重地望著自己。
「……」
昌浩仔細地端詳了對方一會,卻認不出對方究竟是誰。
斋對驚訝的昌浩低聲道。
「辛苦你了,謝謝你。」
昌浩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忽然眼睛一閉向後倒了下去。
「昌浩!」
紅蓮急忙抱起倒下的昌浩,大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昌浩!喂!昌浩!」
「他只是完成任務之後睡過去了而已。」
紅蓮用凌厲的目光注視著斋大聲問道。
「你說什麼!」
斋把手放到因為害怕而把身體縮成一團的脩子肩頭。脩子的目光在四周打量著,似乎在與自己的恐懼努力地進行抗爭。
脩子忽然看到站在對面的阿雲,身體不由得開始顫抖起來。
阿雲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後拍了拍益荒的肩膀,似乎告訴他以後就拜託你了。益荒默默地點了點頭。接著阿雲的身影便消失了。
這個時候脩子才放鬆下來。
看完這一切的斋再次把視線轉移到紅蓮那邊說道。
「昌浩本來沉睡在治癒之眠中。雖然如此,我還是借助了他的力量。僅此而已。」
嘆了口氣之後,斋轉過身去。
端坐在結界對面的玉依姬依舊一動不動。
注視著玉依姬的背影,少女平靜地繼續說道。
「我,就這樣背叛了神靈。」
聽到這句話,紅蓮不由得感到背後一陣發冷。
少女的目光一直注視著玉依姬的背影。而站在一旁注視著她的益荒則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
雨聲和波濤聲混雜在一起,夾雜在其中的還有大地鳴動的聲音。
三柱鳥居的波濤之中,漸漸升騰起一片金色的霧靄。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地鳴聲,那漂浮在波濤之上的霧靄急劇地集合到一起,幻化做一條盤旋著的巨大身影。
紅蓮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是……
「難道說……」
在三柱鳥居的中間,顯現出一條狂怒的金色之龍。而且用一種憎惡的目光注視著正面對著它的玉依姬。
「地龍!」
紅蓮不由得向前跨一步。就在這個時候斋那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的願望,只有一個……」
金色的龍咆哮起來。氣脈的化身,龍脈的暴走也都隨之具體化。
地龍的咆哮聲在四周回響著,雨聲、波濤聲和地鳴聲全都交織在一起。
連周圍的空氣都跟著顫抖了起來,脩子無助地緊緊閉起眼睛。
而斋的目光卻依舊注視著玉依姬的背影,一動不動。


『————給玉依姬,帶來死的寧靜』


忽然在宮的屋檐下飛上一只黑影。
「可惡……這種程度的雨又能奈我何!」
一邊拍打著黑色的翅膀,嵬在雨中自言自語。
「要是不快點回到公主身邊的話……」
風吹得更加猛烈了,雨水似乎也變得更大,使嵬的前行之路充滿困難險阻。
「混蛋……這種程度的暴風雨,休想讓我停下腳步……」
烏鴉向著烏雲密布的天際飛去。
在它的身後,響起一陣電閃雷鳴。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0 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錄:我真的很不想打後記的…足足10頁)

延續前一卷的危機。

大家最近過得怎麼樣呢!兩個月沒見啦,我是結城光流。
少年陰陽師也出到了第二十四卷,玉依姬篇已經是第四卷了。
那麼,按照慣例先來看看人氣排名。
在第二十二卷時發生了變動的角色排行榜,這次的結果又是如何呢。
第一位是安倍昌浩。很努力的主人公呢,終於再次奪回冠軍寶座!
第二位是十二神將之火將騰蛇,又名紅蓮。第一的寶座只坐了一期,真是遺憾。
第三位是小怪。能夠一直確保在前三名,看來也是擁有相當高的人氣呀。
以下依次是:勾陣、六合、風音、爺爺、青龍、玄武、太陰、冥官、彰子、太裳、天后、天一、晴明年輕版、成親、朱雀、脩子、白虎、章子、敏次、斋、一鬼、淺木和結城。
在第二十二卷中被紅蓮奪走了第一寶座的主人公終於在這次重新奪了回來,主人公真的很努力呀。果然少年是不敗的。希望今後也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喲。
不過紅蓮的輝煌太短暫了……還會不會再次奪取第一的寶座呢?而且小怪再次奪取第一寶座的那一天還會到來嗎?
各位讀者寶貴的一票即將決定他們的順序。參加投票的方法就是在讀者來信之中顯眼的位置寫上「我投XX一票」的字樣。也許因為你的一票就會產生驚天大逆轉也說不定哦,期待你的參加喲!

那麼,正如我在一開始所寫的那樣,危機還在繼續。
之前我也說過電腦出現了危機。(雖然在之後的決鬥中我最得了勝利,資料也全部完好無損。不過我還是做了備份,確保今後萬無一失)而在這之後又出現了新的危機。
危機的名字叫做人生的首次中暑。不過中暑初期我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因為是夏天所以很熱。而且每年都是如此,再加上我本人是夏天出生的,所以對於天氣炎熱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不過,今年卻有些不一樣。
本來並沒有感冒發燒的症狀,可是就是無法退熱。總之一直覺得疲倦想休息。
於是我一邊揉了揉脖子,以為是最近自己太疲憊了,一邊還在為十月究竟發不發新書而苦惱著。不過和H部先生討論之後,認為在目前這個狀況下,如果不及時推出的話一定會使讀者感覺到焦急,所以必須努力一下,還是決定出新篇。
既然決定要出新篇,那就必須要寫原稿了。可是自己卻完全無法工作。
總之就是完全無法退熱,吃了退燒片也無濟於事。而且一直感覺到非常的疲憊,即便休息過後也沒有疲勞緩解的迹象。就在這樣的狀態下,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已經到了再不提筆寫發售時間就來不及的困境。可是雖然想寫,腦子裡卻混亂的一點思路都沒有。
可是即便如此還是要堅持著,拚命地把原稿在截稿日期之前寫完。
某天深夜。我成為作家以來第一次在電腦前面失去了意識。幸好我很快便醒了過來。不過之後又連續出現了第二次第三次,這個時候我終於意識到了情況的異常。
實在是太奇怪了。竟然在工作的時候出現這種情況,我究竟是怎麼了。到目前為止我雖然有過很多次疲憊狀態下的工作,可是無論如何的疲憊也好,如何的困倦也好,我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失去意識的時候。
我稍微思考了一會,然後忽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在額頭上貼了一個冷卻貼。
……稍微感覺好些了。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中暑嗎?
於是我在網絡上面查了一下關於中暑的資料,發現自己的症狀和中暑簡直完全一樣。
原來如此,這就是中暑……!」雖然聽起來不是很嚴重的症狀,不過真要嚴重起來可是會致人於死地的,絕對是不可小覷的病症啊。
不過,就算是中暑也好,或者什麼更嚴重的症狀也好,明天就是截稿日了,不在今天晚上寫完的話是不行的。
於是我用空調把室內溫度降低,盡量多補充了一下水分,又在頭上貼好冷卻貼,專心地在鍵盤上敲擊起來。接下來就是與時間的戰鬥了。
雖然終於是趕在最後一刻把原稿寫完了,不過我整個人也都晃晃悠悠的了。給H部先生打完電話告訴他原稿送過去了之後,我就完全陷入昏睡之中了。
從我成為作家算來也有八個年頭了,可是像這次這樣時間趕得緊緊地交稿還是頭一次。(錄:後記五千字我也是第一次見。)不開玩笑地說,我當時甚至都考慮要不要叫救護車來了。
雖然最後還是平安無事,不過對於中暑這個症狀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應該大量補充水分,但是在中暑的時候喝平時的那種水是不行的。據我的一位老婆是護士的朋友說,最好喝那種市面上有賣的某藍色運動飲料,然後按照1:1的比例倒入平時的水中,如果不加水的話就有些太濃了。然後再向裡面加入一些食鹽(錄:我覺得這樣喝下去才要叫救護車…)。雖然我自己沒這樣試過,不過差不多知道他的意思了。大概是為了補充體內缺失的鹽份吧。
其實我是那種超級喜歡在浴缸裡面泡澡的類型,整個人都泡在熱水裡的那種感覺真是太舒服了,可是最近因為太忙而一直都只能淋浴。
雖然可能沒有必然的聯系,不過泡澡的時候我都會在浴缸裡加點鹽來促進排汗。人體在排汗的同時自然就夠將體內的有毒物質也一起排出體外,所以可能的話我都盡量選擇泡澡。不過洗澡之後一定要將鹽份清理乾淨。特別是使用那種帶有加熱功能的浴缸的時候更要注意,不小心的話會導致加熱器損壞。(錄:不考慮去當浴缸代言人麼?)
而冷卻貼我也準備了額頭用和身體用的雨種。雖然買了很多可是因為每天都需要消耗掉大量冷卻貼,所以很快就用光了……(錄:那你看醫生不行麼)
還有食欲也直線下降。現在回過頭來看,當時真是太多的異常表現了,為什麼沒有早點發覺呢。(錄:你問我我問誰…)
所以現在實在是很後悔,沒有好好關心自己。(錄:誰曉得你夏天不開冷氣)
不過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教訓,雖然一直以為自己是夏天出生的人,絕對不會怕熱,不過這次對自己算是有了一個正確的認識。居然發現了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錄:作家連後記都特別喜歡用誇張手法,長知識了)
後來我和H部先生之間達成了一個共識。
那就是在夏天一定要休息。(錄:人家冬眠你夏眠)
夏天本身就是容易使人崩潰的季節,所以我都在心裡暗自發誓,以後的夏天絕對不再給自己規定這樣緊迫的時間表了。(錄:幹脆夏天就不做人了,等冬天吧)
可是,雖然是這樣忙碌地熬過這個夏天,我的體重卻沒有一點減輕的迹象,這實在是太令人悲哀了。我明明都折騰得這麼虛弱了,就不能讓我稍微瘦下來一點嘛!(錄:我也被你這後記折騰得快瘋了,我還沒進精神病院呢)
雖然經歷了很多的困難,但是各位讀者們的來就是一直支持著我奮鬥的動力。謝謝大家!
說些題外話。每次我體力不支倒下之後再次恢復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下一個病倒的一定是H部先生(錄:這世界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辛苦的)。簡直就好像病魔是在把我們按照先後順序逐個擊倒似的(錄:你自我意識過剩了吧…)。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要是有昌浩或者爺爺那樣的快速治療咒術的話,一定能夠很快就恢復了吧。或者有個紅蓮陪在身邊的話,那肯定完全都不會生病了。他會以小怪的樣子呆在我身邊嗎(當然絕對不會那樣的)(錄:除了中暑之後你還有其他什麼病的吧,看醫生吧)。總之生病痛苦的時候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又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啊。

因為我的生日在八月,所以收到了很多祝賀的信息和卡片。甚至還收到了從台灣寄來的禮物,實在是讓我大吃一驚。在這裡也要再次謝謝各位。
等到這本書出版的時候,天氣大概也會轉涼了,那時候我的身體應該也都恢復了吧。不過從此以後我會好好地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只知道埋頭寫小說而不管其他的事情了。
對,人生不是只有小說的。(錄:對,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
十月十日發售的『BeansA』Vol。 16上會開始完全新作的漫畫連載。
題目為『曉之誓約』。我負責原作,松尾葉月作畫。雖然松尾是名新人,但是她的畫面很有動感,尤其擅長描繪具有大魄力的動作場面。
故事的內容是西洋風格的幻想世界。以世界盡頭的小島『艾林』為舞台,講述與邪神戰鬥的聖騎士和德魯伊少年的故事。
雖然是以凱爾特人的傳為藍本進行的創作,不過看過故事的讀者們也許會發出「這哪裡是凱爾特人?」之類的感慨。實際上那種感覺是凱爾特人。對,最關鍵的是感覺(笑)(錄:現在感覺非常差…越來越差)。
另外,我最喜歡的角色既不是少年騎士庫魯也不是少年德魯伊寨伊,而是托利。(錄:幹脆把人物介紹寫上來吧)
就好似我在少年陰陽師中最喜歡小怪一樣。主人公雖然是騎士和德魯伊,但實際上最喜歡的是托利。因為托利它真的非常可愛。
和小怪一樣,托利也是那種一見就很惹人喜歡的類型。吉祥物是非常重要的。總之就是非常可愛啦,大家一定要去看一看。
不過因為我整天總是托利托利地說過不停,所以被負責漫畫擔當的S川先生訓斥道『主角是人類,不要總是整天托利托利個不停了』(錄:即主角不是人類就該托利托利個不停了,整天),我要控制自己(錄:我控制不了)。
第一話的原稿我反覆地讀過幾次,雖然是自己寫的,可是讀過後依然覺得很興奮。自己所創作的小說即將通過別人的手來漫畫化,雖然之前也有過這樣類似的經歷,可是一想起來還是難以抑制地興奮。
雖然在接到委托問我有沒有興趣給漫畫創作一個原作時,我只是覺得好玩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了。不過在答應下來之後才發現,因為是要給連載漫畫做原作,這就說明我除了小說的截稿日以外又多了一個漫畫的截稿日。
哎?是我發覺得太晚了嗎?不不,這種能夠讓你在不知不覺中進入圈套的手段才是編輯們的絕技……(錄:有種你就棄掉)
雖然在截稿日前一直都忙得七葷八素的,不過寫這個故事確實很有意思。「曉之誓約」和「少年陰陽師」是發生在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之中的故事,所以對於其中的情節和角色等都讓我感覺非常的新鮮。
真想早點讓更多的人都讀到這部新作啊,而且非常地想聽聽讀者們的感想。
我寫的時候內心都感覺到特別激動,非常期待,要是讀者們也和我一樣有激動的期待心情就好了。(錄:嗯,這後記快完了,期待)
在十月十日發售的「BeansA」上開始連載的「曉之誓約」。請各位一定要捧場喲!當然還請繼續支持「少年陰陽師」(錄:總算記起來了麼),我在這裡謝謝大家了。

前幾天我去參加了一次每六十年才舉辦一次的大型慶典。
地點在島根縣。說到這裡也許有人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了。
我在這個炎熱的夏天去參加了出雲大社御本殿的特別參拜。
如果能夠有機會進入到國寶級別的御本殿之中,完全沒有不去的道理。要是錯過了這次的機會,只能等下一個六十年,即便我能活到那個時候也懷疑自己有沒有力氣走進去了,更別提是否有力氣參拜了(錄:你想太多了)。
因為趕上黃金周,所以外面早早地排起了長蛇一樣的隊列。聽說最長時間得排四個小時,所以我也早就迶了覺悟(錄:我覺悟得太遲才會打這篇後記的)。可是因為我事前申請了整理券,所以意外地基本沒怎麼排隊就獲得了進去參拜的資格。
終於能進入到一直都只能在外面眺望的御本殿之內了,心裡抑制不住地興奮。
我現在,正站在國寶御本殿之中……
我繞著御本殿轉了一圈,向下望著圍在籬笆外的遊客們不由得感概起來,平時我也是一直在那裡向上面仰視著的啊(錄:我平時也不打後記呢)。
將描繪在天花板之上的八雲之圖牢牢地記在眼睛裡之後,我感概萬千地走下台階,戀戀不捨地走了出來(錄:我還被這篇後記卡住不能睡)。
接著,因為跟我一起去的朋友獲得了允許,於是開著車子把那邊的神社都逛了個遍。
在須我神社抽簽抽中了大吉,真是讓人感到非常的高興。
雖然天氣依舊很熱,不過下午一個三點之後這邊連蟬鳴的聲音都跟東京不一樣了。而且這裡的太陽雖然很毒,可是只要一躲進樹蔭裡面便會馬上感覺到涼爽,東京則因為是大都市有熱島效應,所以即便站在樹蔭之下也不會覺得涼快到哪裡去。
在島根玩了三天兩晚。能夠在一天之內往返於日御奇神社和美保神社,多虧了那有駕駛執照的朋友開車帶我去的。
玉造溫泉我也去了。一邊品嘗著幾乎跟手掌一般大的生牡蝦,一邊喝著日本酒「大和大蛇,一邊在深夜眺望著遠處的六道湖,實在是非常令人難忘的出雲旅行啊(錄:一邊打到幾乎手抽,一邊餓著肚子,實在是非常難忘的錄入之夜啊)。
自從曾經吃海鮮而食物中毒以來,我一直都不敢吃牡蠣,不過坦白地說這次的牡蠣實在是很好吃,而我也因此擺脫了之前的陰影。出雲,真是太感謝你了!(錄:結城,真想揍死你啊!)
京都雖然也很不錯,不過出雲是更好的地方。真想每年都能去一次啊。
想去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不只是國內,「曉之誓約」的舞台原型愛爾蘭也是我憧憬的地方啊。在第三卷的後記之中所記述的愛爾蘭之行也是令人難以忘懷(錄:…謹向錄入第3卷的同志致敬…。)。
不過要是我現在再去的話,一定會有和那個時候完全不同的感受吧。
和往常一樣,我每個月都要去一次京都。要去一次爺爺所在的地方還有高龍神所在的地方。
之後就是到處閑逛。
雖然偶爾也會買些小咸菜什麼的帶回來,不過大部分我喜歡的東西都是無法長時間保存的,於是只能拚命在那邊吃個夠……
因為實在是太好吃了嘛。

玉依篇的主題是「心之傷」。(錄:天啊…這裡才是後記吧…前面的根本是一個月份的週記嘛…)
那麼所謂的心之傷又究竟是什呢?心為什麼會受傷?要怎麼做才能夠平復這傷痕呢?雖然我自己也一直這樣思考著,可是畢竟作為凡人來說是有自己的局限性的。
於是我特意詢問了研究此道的專業人士,並且聽到了各種各樣的故事。
即便四十歲、五十歲了也好,有的人依然被自己幼年時期或者青年時期的心病所困擾(錄:對,我以後也不會打後記的了)。
還有傷害了別人的人自己也受到良心的折磨。
還有無法正視自己的價值,經常把「為什麼偏偏是我……」做為口頭禪的人。
當然還有很多很多的例子在這裡就不一一列舉了,再細說我變成專家了(錄:專家不是細說就能當的,結城)。有興趣的人可以自己去查一查相關的書籍,有很多介紹這方面的。
總之,就是如果把心之傷就那麼放任不管的話,時間長了,心靈自己就會在那裡包上一層硬殼。你永遠也無法從中擺脫出來,並且每次碰觸到的時候都會痛。
不過如果在受傷之後能夠堅強地跨越過這道牆,那麼對於你的心靈來說就將是一次成長的飛躍。
對於昌浩來說也是一樣。
彰子也終於能夠正視自己的價值。
最不好處理的部分終於過去了,就連我自己也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按照預定,下一卷就將是玉依篇的結局。
因為這次的主題太沉重,所以最後的結局一定會產生嚴重的分歧。我對於這一點也很清楚,所以目前正在腦中仔細地思考著。
雖然這次的內容可能太過於黑暗和沉重,不過還是希望各位讀者能夠從中體會到我的良苦用心。
話說回來,最近晴明年輕版一直都沒有登場 ,於是我只能在雜誌的附加故事裡多寫一些晴明年輕版的事了。
請大家繼續支持「少年陰陽師」和「曉之誓約」,並且一定要把您的感想告訴我。大家的聲音就是我繼續寫下去最好的動力。
那麼,讓我們在下一卷中再會吧。

結城光流
发表于 2008-11-10 08:30 | 显示全部楼层
触风你竟然抢了我家雪儿的活……而且这繁体字看起来也很费眼……[s:08]

不过少阴你可是后赶圣母啊……这么拖起来的猴年马月才是个完啊……
发表于 2008-11-10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阿.
开始看简介还真的以为昌浩忘记了彰子,不过看到最后一章还是觉得安心.
下一本玉依篇就完结了.算一算结城喜欢4与5本就一篇故事的.(那也好不用太长)
期待下一本到来.
发表于 2008-11-10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1楼 的帖子

好呀, 終於有得看喇, 不知昌浩今次會如何解決, 各人心中的傷如何恢復
发表于 2008-11-10 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就现在的情形看,
彰子受的打击更大了
好了,搞到现在这个样子,
接下来肯定是要大闹一场了
先不说,假借昌浩身体的事;
光是两派人马抢人;然后一派当中又有内讧;
真是有的瞧了
有句名言曾说“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发表于 2008-11-10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压抑了整本书的吐槽力终于在后记里爆发了么……不过触手啊……
相较某个自称“我写了这么一本书就是为了写这点后记”的时雨泽来说,结城正常多了……再相较某个写下《电波男》那长得不像话的血泪后记的本田来说,结城真的很正常了……

[ 本帖最后由 逃~ 于 2008-11-10 14:42 编辑 ]
发表于 2008-11-10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还是希望快点有下载版的发布
发表于 2008-11-10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哎!!!希望结局能够让我们理想吧
彰子真可怜啊``
发表于 2008-11-10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剧情明朗化了,不过似乎2个人也伤的更重了。。。怎么看都觉得下一本会很凄惨的样子。。。
发表于 2008-11-10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纠结啊...
要怎么结尾啊...
玉依篇看得我好郁闷啊...沉重的气氛...
不过最后昌浩很帅呢!!
希望有个好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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