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系】拉玛库南

桃符

很久以前，拉玛库南也是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现在的人们偶尔见过的四个月和现在已经化作沙漠的另外八个月——合在一起恰好是美丽而完整的一年。

后来，萨鲁玛王朝的阿敕利王即位后不久，一艘豪华商船驶入了拉玛库南西海岸的港口。那时候正是十月，海上刮着遂人心愿的信风，海鸟们集结在一起抢食迁徙的鱼群。而在那艘以遥远海域的怪兽为船首雕像的异国船只入港当天，整个西海岸却异乎寻常地寂静下来，连信风都比往日微弱。
那一天，年轻的阿敕利找到师尊拉昂询问他众多海鸟飞聚在御花园中是什么预兆。
拉昂师尊低下头回答：“王啊，它们是在祈求您的庇佑。”
“师尊，你不必对我这样的年下者低头。”
老人便抬起头，忧心的神情令人不安。“伟大的萨鲁玛的第十四世生，阿敕利王。那是众生在祈求您的庇佑。望您在坦因赫的指引下以您从先人处继承的力量带领我们远离邪恶。”
“邪恶？什么样的邪恶？纳曼罗的军队要入侵了吗？”
“不，是从海上来的。”
“缇兰？不可能！”
然而拉昂师尊垂下眼皮不再说话。阿敕利决定不打搅他的冥想，皱着眉头独自离开了。

整个上午，他都在花岗岩砌成的宫殿里和大臣们商议各种问题。
临近中午时分，宫中的信使来报告说，有三位东海的富商前来请求阿敕利王允许他们在拉玛库南经商。年轻的国王让他们进来。
很快，三个身穿精致长袍的男子来到灰白色的石阶前。他们庄严地向统治者行礼，随后站在中间的一个开口道：“萨鲁玛的阿敕利王，请原谅外乡人礼数粗疏。如果方才无意中冒犯了您，就请收下这些薄礼以代表您的宽宏大量。”他的话语谦卑但神态坚定，令人产生敬意。仆役们依次抬上来数十个朱红的大木盘，其中一些里面摆放着做工一流的珠宝，另一些是光彩丝毫不逊色于宝石的布匹，还有形态各异的大小器皿，只是随意摆放在地上已经令人眼花缭乱。

在所有珍贵的礼物中，最后出现在阿敕利王面前的是个全身被一袭白色的华美绸缎笼罩的女子，即使隔着整块未经裁剪的布匹仍旧能感觉到她身姿窈窕，步态曼妙。
两个商人走上前掀开那块绸缎。顿时，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一阵疾风在宫殿中呼啸而过。
当他们再度睁开眼睛时，正看见那优美的身影向阿敕利王致意，“伟大的萨鲁玛的第十四世生，阿敕利王，愿坦因赫永远庇佑您和您的臣民。”她的话语中带有很浓的异国口音，犹如未知世界里飘来的神秘歌声。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宫殿四壁笨重的石头似乎都闪烁着、奏出音乐来。有人毫无知觉地发出模糊的惊叹。
这位自称叫做“葛丽格尔”的女子有着难以形容的美貌。从她出现的一天起就不断地有乐师和诗人反复歌咏她的美丽。她就像冬季的清晨，阳光在雪峰之巅燃起的白金色火焰——这是最广为流传的一个比喻。

阿敕利王同意了商人们的请求，收下所有的礼物，同时也赐给商人们拉玛库南的珍宝以及在本国经商的机会。

后来的一年中，与海外诸国的贸易给双方都带来了丰厚的利润。翡翠宫就是在那时候修建的。
宫殿是拉玛库南的传统样式。建筑本身很小巧，而宫殿之外则是非常大的花园，几乎构成一座森林，里面的种种植物随着季节的变化展现出繁荣或萧索的景色。
尽管传说修建这座宫殿很不顺利事故非常频繁，但工程还是如期于五月完成。阿敕利王带着葛丽格尔去她的新住所。车子来到山丘上，恰好可以眺望整座宫殿的地方，葛丽格尔看着山脚下惊喜地说：“王上是要把这一块翡翠之地送给我吗？”
阿敕利王怎样回答都不重要。只是这座精致的小宫殿，它的名字就这样传开了。



那时候很多人都以能够出入翡翠宫为荣，因此当有消息说葛丽格尔要学习音乐时，自命不凡的乐师们立刻在王宫围墙外排起了长龙。音乐在拉玛库南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传说坦因赫就是在某种业已失传的乐声中领悟了整个世界的奥秘。最有，围墙外的乐师之中有两人被选中。其中一位将在每天的上午教授葛丽格尔演奏各种乐曲的技巧，另一位则在下午交给她歌唱的技巧，其中包括记录着拉玛库南漫长历史的长诗。

很快葛丽格尔就已经可以在她举行的小宴会上为众宾客演奏。据说她的演奏非常美妙，有着令人迷幻的魔力。而她吟唱的史诗更是令人赞叹，仿佛那些意味深长的句子一直都在她心里，只须拨动一根琴弦就能唤醒沉睡的记忆。

阿敕利王对此异常满意。他让人从宝库里取出独一无二的七弦琴和钟琴，然后派传令官去请这两位乐师。传令官很快回来向他报告：两位乐师都失踪了。

这消息十分令人震惊，阿敕利王立刻下令在全国进行搜索。很快他们在流浪汉聚集的阴暗角落找到了其中一位。尽管他已经疯了，但士兵们仍旧把他带去见国王，这个可怜的乐师见到王上时似乎恢复了些微的理智，他从地上爬起来，喃喃地说：“你们想找到我那位同伴对吗？他在花园，下午讲解冗长的叙事诗，像藤蔓那么长那么密……雪山顶上清澈的白金色火焰……”随即他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拉昂师尊沉默地注视着众人慌张奔忙。他叫来侍卫长，让他去检查翡翠宫花园里有藤蔓植物的地方。

午夜时分，侍卫长满脸惊恐地求见拉昂师尊。“师尊……”——他是个战士，此时却说不出话来，拉昂师尊为他倒了一杯酒，等着他平静下来。“师尊……如您所言，就在藤蔓的架子下面。那位乐师……”侍卫长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被吃掉了、大半。”

然而拉昂师尊并不震惊，他问：“还有呢？”

“……没有了，师尊，没有了！那是假的！是幻觉！是我疯了！是不存在的！！骗人的！！”他竟然歇斯底里地高声叫嚷起来，双眼则像盲人一样盯着某个虚无之处。

“坦因赫永世庇佑你。”师尊低声叹气。

次日清晨，神庙里司管医药的执事报告说昨天由王宫送来的病人死了。似乎是在无知觉的时候死去的，面容十分平静，但腹部却被残忍地挖开，而且肝脏不见了。传令官怒斥这个前来报告的执事，说他们神庙里尽是些懒汉，居然把野狗都放进去了。执事只好讷讷地告退。

这件事情便没有传得更远，而阿敕利王也暂时无意关心一个疯乐师的生死，他在这一天中最关心的事情是——葛丽格尔看起来不太舒服。

“大概是昨天的食物不太合适，”她说，“我想，在我们取用肉食的时候不应该给家畜造成痛苦才是，否则它们的血、肉和腑脏都会大打折扣。”

因此阿敕利王久下令要尽可能干净利落地宰杀牲畜。大臣们愣了愣，立即赞美王上的仁慈。

两位乐师的遭遇，仿佛转眼间已经过了一百年那么遥远。


此后的整个七月和八月，翡翠宫都不分昼夜地飘出乐声和香气。
十月，水塘里最后一支莲花都凋谢之后，就到了拉玛库南迎接自己真正的王后的日子，是阿敕利王的父王和拉昂师尊的师尊早就决定下来的事情。

那天夜里，王宫举行着盛大的宴会。虽然这个季节已经没有盛放的花朵，但是华服的宾客们和缭绕出梦幻的香料烟雾足以把宫殿装点出富丽高贵的气氛。金色的光芒充满着整个大厅，仿佛一推开宫殿大门就会溢出源源的金砂。
阿敕利王还未出现。掌握着拉玛库南权势的众人无拘无束地交谈着。大半的话题都集中在国境之内最耀眼的两颗星辰上。甚至有人开始隐晦地猜测究竟哪一颗星辰会更早陨落。
正当他们自以为这隐喻十分高明的时候，王后雅乙兰出现在大厅门口。随即，充满敬意的寂静迅速从门口蔓延开去。她穿着装饰庄重的金褐色长袍，与她的身份和眼前的盛景十分相称。在她穿过大厅，接受了大臣和显贵们的致意之后，奉承和自斟句酌的闲谈像潮水般再次涌起。
稍后不久，葛丽格尔也如大家所愿地出现在宴会的入口，却并不如某些人期待的那样盛装妍然。相反，她穿着非常简单的红色衣服。介于黑色和茶褐色之间的头发上装饰着极为普通的细小红色宝石。这样的服饰在她往常倾向于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了非常温暖的色彩，令她的微笑看起来格外亲切温柔。
她向着雅乙兰的方向走去——按照礼仪，她应该向王后致意并站在与她相对应的另一侧。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在真心地向雅乙兰表示祝贺和恭敬。而雅乙兰也十分得体地向她还礼。
最后一个到场的是阿敕利王。当这位萨鲁玛王朝最年轻的统治者驾临之后，宴会就真正开始了。有一些人在中途离开，但是断断续续的琴声还是一直持续到天亮。

第二天中午，信使忽然来报告说，雅乙兰王后的父亲去世了。阿敕利王那时正独自躺在翡翠宫花园的月桂树下休息，听到这个消息，他几乎怀疑自己正在月桂花的香气中做梦。
但是关于葬礼的事宜还是按照本国的礼仪安排下去，并且很快就准备妥当了。

老人静静地躺在棺木之中，就像一堆已经燃烧殆尽的的灰烬，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留下的这最后一点形骸吹散。连墓地的杂役都为他这副枯槁的模样感到惊诧，不过他们还是像平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将他安葬了。
人们按照风俗在死者的坟墓旁插上一根树枝，据说这样就可以让大智大慧的灵魂进入“第三种生命”，成为贤者树。在萨鲁玛王朝以及更久远的时候，人们常常向贤者树寻求问题的解答。然而这一次，坟墓上的树枝却很快地枯死了，没有丝毫成为贤者树的迹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状况。从来没有哪一棵贤者树还没有成长便像普通树枝一样枯死。


阿敕利去请教拉昂师尊。
“因为他的灵魂被来自黑暗深处的邪恶之物吞吃了，他失去了‘第三种生命’。”
师尊回答得非常快，仿佛不假思索。阿敕利王意识到，他一定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
“那是什么样的邪恶呢？”
“想想海鸟飞聚到您的花园那一天。”
“您的意思是葛丽格尔……但是，在我小的时候您教我只有愚昧的君主才会招来邪恶，给国家带来厄运……迄今为止，我都没有作出什么不明智的决定，不是吗？拉玛库南的人们都快乐而富有不是吗？”
拉昂师尊望着像撒谎的小孩一样神态慌乱的阿敕利王，“没错，到这一刻为止，拉玛库南都是南海上最美最富有的国家。我不打算竭力向您做任何建言，因为‘师尊’这一称呼的传统如此。不过我恳请您在两个月亮都成为满月的夜里，不要借助灯光，请您去看一看葛丽格尔的影子。”

三天之后就是夜空中出现两个满月的日子，阿敕利王在皇宫里犹豫不决地徘徊着。他见过葛丽格尔的影子，那是一道非常优美的剪影。但是师尊一定没有错，他们是距离坦因赫最近的人，他们陈述见解犹如坦因赫亲自讲授。阿敕利知道葛丽格尔的影子一定会呈现出他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异样形状，散发着令人魂飞魄散的恐怖气息，甚至会发出来自另一个更黑暗世界的阴沉声响……然而，最终他对自己说：宴会那天葛丽格尔并没有离开过王宫，而一棵贤者树枯死的原因实在太多了。

翡翠宫里的情形仍旧是美妙异常的，冬天降临时，色彩富丽的绸缎成了主要装饰。拉玛库南的冬季从未寒冷到需要火炉的程度，味道稍浓的香料便代替了木材。每天早晨，宫女打开窗户通风再倒掉香炉的灰烬。其余的时候，烟雾总是不紧不慢地缭绕着，进入翡翠宫的人无不觉得自己正渐渐沉入色彩斑斓的梦境。

转眼新年到了。阿敕利王询问葛丽格尔希望举行什么样的庆祝活动，葛丽格尔回答，希望一切按照惯例进行，因为她从未参加过拉玛库南传统的新年活动。不过她随即又提出一个条件：希望阿敕利王允许她在都城内自由游玩。
“但是你要参加新年的仪式，不会有时间外出。”
“不，要参加王宫里各种仪式的人不是我，唯有雅乙兰才最适合那样庄严华丽的场合。”

新年夜像过去的数百年一样举行着盛大的祭典，阿敕利王穿上萨鲁玛第一世生的王袍，亲自点燃阿吉鲁香来供养将庇护拉玛库南七十九千万亿年的坦因赫。雅乙兰则佩戴上萨鲁玛王后第一世生的首饰向王都内的众人分送钱和谷物。
所有的仪式完成后，就是恣意游乐的时间。不止一个人问：“翡翠宫的葛丽格尔在哪里？”
阿敕利王回答：“她没有见过拉玛库南的新年，出去玩去了。”

这个时候葛丽格尔确实在王都内随意走动。不那么清醒的人从她身边经过时会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与新年夜满街的灯火极不相称的巨大浓黑影子。而那些认为自己神志清晰的人则会看见一个美丽非凡的女孩，她问：“这城里有什么盛大有趣的集会值得一去？”
几乎半条街的人都拥上来——本城四大富商每年联合举办的河畔盛会是最有意思的去处了。于是众人形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向河畔盛会进发。

延绵数里的河滩上有美酒美食歌舞和各种游戏，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这盛会要持续整整三天，彻夜灯火通明。但是那天午夜，最热闹的时刻，河滩上突然完全黑下来，参加盛会的人以为是什么新奇的游戏即将开始，都静静地等着。但是期待中的热闹景象并没有出现，相反，一种细小的声音渐渐传播开去……
次日清晨，还没有完全亮开的时候，早起或晚归的人发现，街道角落里丢弃着血肉模糊的东西，仿佛是狗和其它一些动物吃剩的残渣。但是很快负责清扫的人就发现，丢在角落里的全是残缺的胳膊和腿脚，以及其它各种令人胆寒的骨头碎片。这个时候人们才纷纷涌向治安卫队的大营。
经过调查，全城失踪700人，只留下少量尸体的碎片而且完全不能分辨。有极少数幸运的人说，他们在慌乱中看见长着尖牙利爪的怪物，把人活生生地撕开就着温热的鲜血大口吞吃。

阿敕利王默默地听完这些报告，拉昂师尊坐在他左边，完全没有要开口的迹象。直到阿敕利开口：“师尊……”
“我一直在想，我们宰杀牲口以便食用，那么牲口大概也会认为我们是邪恶的怪兽。”
阿敕利大为奇怪，难道不是拉昂师尊本人坚持认为葛丽格尔本身即是邪恶之物吗……
“不过，所幸我虽然被人称为‘师尊’，但毕竟也只是凡人，只需要在这一世生做凡人的作为就足够正确了。”

于是拉昂师尊来到拉玛库南境内最古老的坦因赫神殿，向这位创造并庇护着拉玛库南的大神祈祷，希望他能把拉玛库南的人们从恐怖的威胁中拯救出来。他祈祷了一个月，没有跨出神殿半步。有几个年幼的学徒想给他送一些食物，发现他的长袍堆在地上，人却不见了，神殿的执事赶来掀开衣物，发现下面是一堆细细的沙子。
三天之后，同样细细的沙子侵蚀了整个拉玛库南。花草、房屋、鸟兽和所有的人都变成细沙像水一样流淌在昔日平整的大街上。最后，连街道、山川以及河流也彻底化作沙砾。

这是关于拉玛库南最后的记载。但是传说这化成沙的国家并不是死去了，而是庇护他们的坦因赫把他们转移到了星辰的另一端。当拉玛库南的沙漠季节越来越短，直到最后不再有任何一天是沙漠的时候，整个拉玛库南就会重生，那又将是一个接一个完整而美丽的年份。

————THE END————

结尾彻底败了……

唯唯几句

貌似这是亲小说11辑上的文……

人名、地名风格还不错，语言比较美，有些浮
很多单句过长：你砸死了那些习惯“轻”的读者，总之，尝试拆开它们
其他诸如“缺乏人物内心描写，收尾过于仓促”等等，纯属个人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