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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遗落的汉化组][B'sLOG]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6 君主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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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3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原名:おこぼれ姫と円卓の騎士6 君主の責任

      译名: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 6 君主的责任
  ----------------------------------------------------------------------
  作者: 石田里奈
  插画: 起家一子
  翻译: 兮喵
  校对: Demonstee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本组今后首发 乙女浮世绘 论坛
   小说已出了大结局,是一对一(不是逆后宫),请放心食用~


    封面及简介:

   

  
   

   最强女王传说,察觉到自己职责的第6回!!
   下任女王蕾蒂丝雅与诺兹尔斯公国君主手中收到了基尔夫帝国.建国祭的邀请函。
   虽寄信人的签名令蕾蒂觉得不安,她仍是执意前往了基尔夫帝国,并在那儿听到事关皇帝的流言,骇人听闻。
   蕾蒂为确认其真相,制定了一个计划,虽然将自己的骑士与诺兹尔斯公、再加上伊尔斯托国的王子也卷进来,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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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目录


第一章 献给公主的协奏曲
第二章 各自的小夜曲
第三章 开战的前奏曲
尾声
后记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被冰封的北大陆之上持有着广阔领土的基尔夫帝国。
在这个冬天时会被雪埋住的国家,仅仅是要“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件难事了。夏天很容易被冻灾袭击,冬天如果没有足够的木柴就会被冻僵,是一块让人很难生存下去的土地。
但是基尔夫帝国中却有很多埋藏有矿脉的山。金山、银山、铁矿山……正因为这些才让基尔夫帝国成为了大帝国。

而与这个基尔夫帝国常年保持着紧张关系的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将会成为索鲁威尔国的下一位王。
在即位之日到来之前,必须要找到愿意向自己宣誓忠诚的王的十二个专属骑士(圆桌骑士)才行,然而直到现在,向蕾蒂宣誓忠诚的骑士还只有四个人而已。终于可以从现在开始认真的寻找自己的骑士了……现在的她正这么打算着。
“基尔夫帝国和索鲁威尔国一直处于战争、互相对峙、战争、互相对峙这样的关系。像保持友好这样的词汇,在彼此的词典中大概都是不存在的呢。”
听着蕾蒂关于“基尔夫帝国”的说明并认真的点着头的,是从遥远的凌皇国前来留学的第八皇子榭岚。
看着如今的榭岚,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认真思考自己的使命,学习异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的皇子吧。然而在他访问索鲁威尔国之初,却是一个抱有相当棘手的内情的,麻烦的客人。
奉凌皇国皇帝之命,前来搜寻消失的国宝的榭岚,曾扮成自己的皇妹试图将索鲁威尔继任国王的王妃之座强行收入囊中并将此作为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
结果,由于不知道继任国王是女性,“送上门的妻子”计划失败了。但在这期间,榭岚在蕾蒂身边体验到了很多事,并感到自己有很多想要学习的东西,凭借自身的意愿选择了成为蕾蒂的骑士。目前对外以“在索鲁威尔国留学”的形式待在这里。
“基尔夫帝国与你的祖国凌皇国说不定有些相似呢。在基尔夫帝国广大的领土当中存在着许多‘国家’。”
基尔夫帝国用力量压制并吞并一些小国与民族,以此成为了大帝国。
在这方面凌皇国也是同样的。在凌皇国当中有数不清的民族存在着。
“既然这样,基尔夫帝国中就应该有能够掌握住国家的强大的皇帝才对吧?”
对榭岚的发言,蕾蒂点了点头。
因为如果没有持有绝对强大力量的王,多民族的国家就一定会被分裂。
“过去曾有过强大的皇帝,但现在有的只是普通的皇帝而已。”
“现任皇帝无法控制住国家……那莫非会发生内乱吗?”
“现在 ‘即将发生内乱’这种话语正在漫天传播呢。据说内政也已经相当混乱了呢。”
蕾蒂这样说着,看向微微有些阴郁的北边的天空。
——那片天空之下有着诺兹尔斯公国,以及更远处的基尔夫帝国。
就在蕾蒂思考着那片远方的土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位拥有银色短发与透出强烈红色的紫色双瞳,浑身充斥着野性的青年——诺兹尔斯公向她搭话了。
“让您久等了。公主,榭岚皇子,希望下次有机会能与你们深入交流。”
被索鲁威尔国与基尔夫帝国两个大国夹在中间,成为缓冲国的诺兹尔斯公国。那个国家的君主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又被称为“银狼公”的诺兹尔斯公,并非是那种为了避免被两方侵略而想要去弯下腰赔上笑脸的人。
与他相伴的异名“银狼公”,也并非只是因色彩与他的外貌,而是由于他是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都会狠狠咬住对方的咽喉的男人,是为了保持对他的警戒心而赋予他的东西。
蕾蒂与榭岚为了为这位前来访问索鲁威尔国的麻烦的诺兹尔斯公送行而走到了外面。直到他整理完毕之前他们一直在聊天,谈论与基尔夫帝国有关的话题。
“还真是匆忙的访问呢。现在变更行程明早再出发如何?冬天太阳落山的时间比较早哦。”
“这次只是针对格兰山的事件为了向索鲁威尔国国王道谢而来的访问而已。对于贵国的支援表示感激不尽,祈愿此后两国依然能够繁荣发展……之类的事。”
在四个月之前,被索鲁威尔国、诺兹尔斯公国与基尔夫帝国三方争夺其所有权的格兰山发生了山火,那场大火给诺兹尔斯公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这个冬天,诺兹尔斯公国大概会因此而出现死者吧。
奔赴格兰山山麓的蕾蒂,用自己的双眼亲眼见识到了受灾情况,因而做出了大规模支援诺兹尔斯公国的决断。诺兹尔斯公前来向索鲁威尔国国王表达自己的谢意——这也就是他这次前来访问的理由。
然而,访问的时间本应该在之后,诺兹尔斯公国安定下来的时候才对。
“基尔夫帝国建国祭的邀请函也送到了公主手中,这第二个目的也已经达成。我没必要在这里长期滞留下去了。”
诺兹尔斯公之所以将出访索鲁威尔国的预定提前,是因为对基尔夫帝国的使者送来的建国祭邀请函抱有着疑问。而那个使者同时也带来了送给蕾蒂的邀请函。
蕾蒂与诺兹尔斯公两个人都收到了基尔夫帝国建国祭的邀请函。
而邀请人,是四个月之前在格兰山向蕾蒂请求让基尔夫帝国第四王子流亡至索鲁威尔的,所属于基尔夫帝国年轻的将军瓦雷利•基里亚科夫。
但在邀请函上,最后的签名却并非是他本人的笔迹。
——究竟是谁,为了怎样的目的做出了这件事呢。
诺兹尔斯公大概是为了直接向蕾蒂确认她是否会接受这个迷雾重重的建国祭的邀请而来的吧。
“那么,下次与公主见面之时就是基尔夫帝国建国祭的时候了。”
“是啊,我很期待呢。请一路小心。”
(插图页)
蕾蒂所做出的决断,是出席建国祭。
在意邀请函之谜这件事自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理由是想要去亲自看一眼基尔夫帝国的内情。
(不仅仅只是这样。这也是一个能在近邻诸国面前作为索鲁威尔国继任国王露脸的好机会呢。——解决第四王子流亡的事件和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仿造签名事件也只是“顺便”而已)
反正不久之后就会再次见面了,蕾蒂迅速地结束了对诺兹尔斯公的送别。
蕾蒂在目送着诺兹尔斯公的马车远去之后,向着身旁的榭岚开口。
“这次虽然只是短暂的访问,但我觉得让诺兹尔斯公滞留在索鲁威尔国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的。多和他交流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谢谢您的建议。他真是一位有着强大意志的大人呢。”
榭岚的确有些注意诺兹尔斯公,但比起这个还有更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就是诺兹尔斯公之前也提到过的“基尔夫帝国”。
“……蕾蒂,在去参加基尔夫帝国建国祭建国祭的时候不能让我也同行吗?看样子诺兹尔斯公也会在场……”
身为东大陆凌皇国皇子的榭岚当然不会收到建国祭的邀请函,但如果作为被邀请人的蕾蒂愿意带他去的话,对方也会准备他的位置吧。
然而面对榭岚的请求,蕾蒂摇了摇头。
“基尔夫帝国现在是一个无论何时发生革命都不奇怪的国家。我不能将从凌皇国而来的皇子带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如果是那么危险的国家的话,我反对身为下一任国王的蕾蒂去那种地方。”
蕾蒂在与基尔夫帝国有关的事上只是重复的向榭岚强调那里“会发生内乱”和“是危险的地方”,她对自己的解释不足做了反省。
重新组织语言,再一次向他说明了基尔夫帝国的现状。
“尽管基尔夫帝国确实是一个无论何时发生内乱都不奇怪的国家,但发生内乱的预兆却还没有出现。如果真的将要发生内乱的话,就会进行相应的准备,如果进行相应的准备的话,被安置在帝国中的我国的间谍是一定会察觉到的。就目前来看这段时间内还没什么问题哦。”
“既然这样……!”
“但国政动荡不安使基尔夫帝国内变得十分危险也是事实。如果在这种只是经过街道也可能会遇到劫匪的状况下把你带去的话,增加需要被保护的人这件事就会成为我其他骑士们的负担。——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等我回来。”
“就算是这样,一般的武术我还是有学过的,并不是想成为累赘的啊……”
尽管嘴上说着“我明白了”,但榭岚依然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那么至少,可以安排一下让我在诺兹尔斯公国等待蕾蒂回来吗?您之前也说过我应该亲眼见识一下诺兹尔斯公国的政治和经济比较好对吧?”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好”,对于榭岚提出的妥协提案蕾蒂点了头。
(已经能够做到提出自己有些任性的意愿了。对于榭岚来说是个不错的倾向呢)
只能被称作是随波逐流地活着的榭岚,在与蕾蒂相遇之后发生了改变。试着去自己思考,自己站起来,迈步前行了。
“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去详细的向雷恩请教与诺兹尔斯公国有关的事宜哦。如果提前获得了一定程度的知识的话,也就会知道应该看些什么学些什么了吧。”
“好的,非常感谢。”
将榭岚送回房间后,蕾蒂立刻再次奔波了起来。

作为下一任国王而处理着各项工作的蕾蒂是很忙碌的。
结束了对诺兹尔斯公的送别后,蕾蒂不得不去自己母亲那边的公爵家借来去基尔夫帝国时随行的侍女。为了能尽快做完这件事,她正以优雅的姿态和相当快的速度横穿过王宫。
在斜后方跟上她的脚步的,是蕾蒂的第一名骑士,原本所属于王立骑士团的杜克•巴尔黑德。最近完全没有了出于自己的兴趣而去和他下棋的时间。只能像现在这样一边走路一边和吩咐他一些必要的事了。
“杜克,在基尔夫帝国中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我尽可能的把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能想到的可能性全都写下来了。你去考虑一下这些状况的应对方法。”
蕾蒂头也不回的就把手里拿着的资料向后递过去。
杜克接过了资料,逐条阅读了蕾蒂用漂亮的字体书写着的各种可能性。
“……还真是连相当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有呢。”
“表面上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堂堂正正的姿态,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进行出逃的准备,这就是身为未来的圆桌骑士第一席的你的工作哦。这次我虽然帮你做了一半,但下次这样的事就要全都由你来做了。”
——如果,停留在基尔夫帝国王宫的过程中,发生了革命的话。
这并非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在被当做有价值的人质之前,必须要尽快逃出基尔夫帝国才行。
——如果,基尔夫帝国向诺兹尔斯公国进攻的话。
就现在来说,基尔夫帝国并没有对诺兹尔斯公国发表宣战布告的理由。虽然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如果开战的话基尔夫帝国与索鲁威尔国之间的街道就会被封锁。要回国而经过的路途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动,不能再经过诺兹尔斯公国,而要从基尔夫帝国东边的罗姆尼国离开,经由伊尔斯托国回国才行。
(无论是怎样细微的可能性都不能忽视,要认真的考虑,并制定相应的对策。这对于将要成为圆桌骑士第一席的杜克来说是必须要做到的事。……但并不仅仅是这样啊)
蕾蒂必须要理解杜克在思考些什么,会做出怎样的判断才行。
假如,在军事方面持有着仅次于王的权限的圆桌骑士第一席和王看到了不同的方面的话会变成怎样的状况呢。作为蕾蒂的代理去远方的杜克所下达的指示,就有可能会偏离蕾蒂原本的意图。
为了避免这种事态的发生,他必须与自己向着同样的方向才行。
“在你把所有的对策给我过目之后,会给你打出分数。因为现在库雷格不在身边,所以我打算去拜托身为骑士团长的沃哈尼斯哦。”
“库雷格大人在出访基尔夫帝国之前能赶得回来对吧。”
“会想办法搞定,在上次收到的信中他是这样说的。”
作为蕾蒂第二个骑士的库雷格•巴德曾经是王立骑士团的副团长。蕾蒂看中了他在还是副团长的时代被人欠下的人情,并非让库雷格作为一个护卫,而是让他在去和那些自己参与的街道整备或其他交易中不得不向其寻求协助的贵族们进行事前交涉。
“阿斯翠德呢?已经对骑士团长说过要把他借走的事了吗?”
“嗯。骑士团并不会因为仅仅阿斯翠德一个人离开了就失去原本的功能啊。说到底事到如今他还在骑士团工作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呢。”
作为蕾蒂第三名骑士的阿斯翠德•加尔,为了积累人生经验依然保持着所属于王立骑士团的状态。
尽管阿斯翠德是战斗方面的天才,但除此以外却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一个持有着遗憾的才能的人。虽然对于和平的索鲁威尔国王立骑士团来说,就算有战斗方面的天才与也毫无用武之地,然而他本人却对这样的状态乐在其中。
“……到达基尔夫帝国之后,因为外面被雪包围着无法出门只能待在房间里,应该会多出很多空闲的时间,久违的有些想要和你下棋了呢。”
“那还真是值得期待啊。要赌些什么吗?”
“我在没有会赢的自信之前是不会下赌注的啊。仅仅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对于出席基尔夫帝国建国祭这件事,在众多的不安因素当中也有着为数不多的乐趣。
蕾蒂抬起头望向略阴郁的北方天空。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献给公主的协奏曲


琉璃绀色越是到下摆色调越在不断加深。直直延伸到裙摆处的刺绣上方点缀着钻石。这样一套仿佛描绘着冬日的夜空中划过的众多流星轨迹的礼服,搭配上会让人联想到雪的纯白外套,以及如冰晶一般散发出冰冷的光辉的项链与耳环。
在少女与女人之间游移不定,这是只在一段很短的时间之内才能看得到的危险的美丽,而此时此刻正持有着着它的蕾蒂,正在红色绒毯上优雅地移动着步伐,并止步于基尔夫帝国接待者的面前。
在蕾蒂换上了温和的表情之后,对方也因此而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初次见面,蕾蒂丝雅公主。能够邀请到像您这样肩负着索鲁威尔国未来的美丽的公主殿下是我国的荣幸。”
对蕾蒂表示出欢迎之意的,是基尔夫帝国第一王子米哈伊尔。
有着灰金色头发和浅蓝色双眸,容貌美丽的他浑身上下满溢着自信。作为第一王子早已深入参与了政治及军事方面的米哈伊尔,据说已经毫无疑问的将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了。
未来的索鲁威尔国王,与未来的基尔夫帝国皇帝。
下一次会面的场合会是战场还是和平会议呢,蕾蒂一边这样冷静地思考着,一边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向对方致以问候。
“能够受到基尔夫帝国的邀请,我感到无比荣幸。对于建国的祝词请允许我在当天献上。自从我曾听王兄描述过春告鸟行进的场景后,就一直发自内心的期盼着能够亲眼见证这样画面的一天到来。”
在基尔夫帝国的建国祭中,在环绕帝都一周的游行到达王宫后,会有放出告知春天的鸟这样的环节。白色的鸟一同飞向天空之后,会有花瓣从固定在它们背上的盒子中洒出并从空中飘落下来。
对这个似乎只有在故事中才能看到的梦幻般的场景,不仅只是在这个西大陆,就连东大陆的各国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请问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将军现在在帝都内吗?对于送来了建国祭的邀请函这件事,我想要找个时间向他表示谢意呢。”
为蕾蒂送来的基尔夫帝国建国祭邀请函的邀请人署名,写的是瓦雷利•基里亚科夫这个名字。然而那个签名只是被模仿出来的,并非他本人的笔迹。
——有人假借了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名字。
首先必须要向本人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才行。为此本打算让米哈伊尔来制造出与他会面的机会,然而米哈伊尔的样子却发生了骤变。
“……您刚才,说的是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吗?”
“是啊,在邀请函上的署名是他的名字呢。我本以为是之前,由于在格兰山见了面的这一层关系,因而基里亚科夫将军才以个人的名义邀请了我……?”
听到了蕾蒂的话后,米哈伊尔小声地说了一句“这不可能”。
“怎么……会,……要做出这种事根本就……”
仿冒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署名。
因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名字而动摇的第一王子。
看来被卷进麻烦事里已经变成决定事项了,这样想着蕾蒂做出了觉悟。
“米哈伊尔王子?莫非基里亚科夫将军出了什么事吗……?”
蕾蒂做出了一副担心的表情,试着去探究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米哈伊尔迅速的收起了动摇的表情,向她说了一句“非常抱歉”。
“基里亚科夫将军现在由于在部队执行任务,现在并不在帝都。在蕾蒂丝雅公主滞留在这里的期间内赶回来大概很困难吧。”
尽管被授予了圣安德烈勋章的年轻英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不出席建国祭很不自然,但蕾蒂并没有更多地去深入探究,只是一脸遗憾的说着“是这样啊”。
“既然如此,作为代替能给我一个向他的主人阿尔托王子表达谢意的机会吗?”
据瓦雷利说,第四王子阿尔托被软禁在帝都之内。
那么,对这个问题你要怎么回答呢?这样想着,蕾蒂观察着米哈伊尔的反应。
“……阿尔托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大概无法出席建国祭了。”
米哈伊尔丝毫不出乎意料的表示出了“拒绝”的态度。这个大概是在他预料之内的问题吧。以早已决定好的答案来进行回答,他用的就是这样的表达方法。
“而且,看样子是我方出现了什么疏漏。虽然作出了招待将要成为索鲁威尔国继任国王的蕾蒂丝雅公主这一决定,但貌似将邀请人的名字写错了……。‘我国’对公主的来访表示欢迎。在建国祭之前会有各种不同的活动——特别是为了各位年轻的宾客也做了很多准备。敬请期待吧。”
担任接待者的米哈伊尔这样说了之后,就带着侍从们在蕾蒂之前离开了房间。
“不知道在未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会怎么做呢。”
正如蕾蒂所说的,一般来讲米哈伊尔应该下达将蕾蒂一行人带去客房的指示才对。然而他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这是十分失礼的举动。
无奈之下杜克只好拜托一位静候在后面的女官为他们带路了。



基尔夫帝国的冬天被大雪覆盖,街与街之间的往来变得困难了起来。
冬季的这段期间在家中度过的时间变多,自然而然的使得那些无暇顾及时间埋头去做的事——比如刺绣、绘画、音乐得到了发展。拥有着如是历史的基尔夫帝国的室内装饰,已经到达了艺术的领域。
“……艺术室内这样的评价并非是浪得虚名呢。”
蕾蒂打量着被带领到达的房间,之后不由得感慨房内家具简直精巧到了极点。
用来做窗帘的蕾丝并没有使用丝质的布料,而是大量的使用了仅由丝线在空中重复做出的缝缀品,和能够将花的轮廓立体的表现出来而略向外凸出的蕾丝。据说这是光做成就要花上三年时间的艺术品。
与其他各国中被各色花朵所装点的庭院不同,在冬天就会被一片银白所覆盖的基尔夫帝国在更多时候会将能令双眼获得享受的色彩用于装饰房间。被插在花瓶中的那朵拥有着被加工到薄到几乎可以透过它看到对面的紫水晶花瓣的鸢尾花,似乎只是眺望着就会被折断一样。
蕾蒂身为大国索鲁威尔的公主,平时的生活也都是极尽奢华的。但即使如此,这里还是一个会令她忍不住因感叹而叹息出声的,与舒适自在无缘的房间。
(记得……古多殿下在出发前,似乎……说过些什么啊)
在蕾蒂向古多报告说自己要去参加基尔夫帝国的建国祭的时候,曾在以前出席过建国祭的古多这样对她说:
“在看到了被带到的房间后,我立刻把自己的指甲剪短磨平了。”
蕾蒂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还以为这会是不是平时经常会出现的那个啊,之后把它当做古多流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玩笑没有去深究,但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玩笑而仅仅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床罩上面的蕾丝似乎很容易被挂到指甲上呢。是自己解开呢还是让这里的女仆来处理呢,这种事真的是不想去考虑啊。”
被刮住再被解开的结果,大概就是这个光是做出来就要花上三年的蕾丝需要被换成新的了吧。于是,蕾蒂决定在今晚修整一下自己的指甲。
在把装在马车里的行李搬到房间里,刚到达时这段忙乱的时间告一段落之后,蕾蒂让闲杂人等全都离开,让房间只剩下了自己的三个骑士。
“米哈伊尔王子的样子有些奇怪呢。”
对于蕾蒂直截了当的发言,杜克点头赞同。
“看起来似乎在与基里亚科夫将军和第四王子有关的方面有所隐瞒。如果什么事都没有的话,在谈论有可能是基里亚科夫将军以个人的名义送出的邀请函这个话题时,米哈伊尔殿下应该会提出‘您没有收到以基尔夫帝国的名义送出的邀请函吗?’这样的问题来向殿下确认才对。”
米哈伊尔以基尔夫帝国的名义向蕾蒂送出了邀请函。同时瓦雷利也以个人的名义向蕾蒂送出了邀请函。这样一来她应该收到了两封邀请函才对。
然而送到她手中的邀请函只有一封,而且邀请人是瓦雷利•基里亚科夫。这也就说明了基尔夫帝国为蕾蒂送出的邀请函被某个人调包了。
而对于这个“某个人”米哈伊尔是有头绪的,他做出的种种反应表示了他欲言又止的态度。
“看来,基里亚科夫将军此时似乎正处于绝对不可能送出邀请函的状况呢。”
无法送出邀请函的状况——不会单纯只是去远方执行任务这么简单吧。
“往好的方面想是被监禁,往坏的方面想的话估计已经到了神的座前……大概就是这种状况了吧。”
“如果他已经不在人世了的话,我们就必须要提高警惕了吧……”
听了杜克的推测后,阿斯翠德发出了“呜哇~”的一声。
如果这是由逝者送来的邀请函的话,这个话题就一下子向让人不想去考虑的方向发展起来了。
“基里亚科夫将军送来的邀请函,对于米哈伊尔王子来说是预料之外的事对吧。但当我在询问第四王子阿尔托的情况时态度却变得冷静了下来。将军之前说过阿尔托在当时被软禁起来了,但现在究竟处于怎样的状态呢。”
是正如瓦雷利所说的还继续被软禁着,因而米哈伊尔才会冷静下来一如往常那样说他只是“身体不好”呢。
还是说在很久之前事态就变得相当严重,现在所有事件都已经结束,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看到活着的阿尔托了呢。
(……再继续思考下去也没什么用处啊。情报简直太少了)
蕾蒂放弃了继续思考,而选择了付诸行动。
“你们去找一找在格兰山时跟随基里亚科夫将军的军人。如果发现了有印象的人,就立即去询问将军和阿尔托王子在哪里出了什么事吧。我也会去和王族中的某个成员拉进关系,从那个角度探听消息。”
首先要做的事是脚踏实地的收集情报。
因此蕾蒂在考虑要选择哪一个王族来作为突破口。
(看样子米哈伊尔王子是不可能了。唯一一个有交叉点的阿尔托王子也不行。如果有人能为我介绍年纪相近的公主的话……)
仿佛要寻找什么人一般的,蕾蒂的视线在无意识中四处游荡起来。从身旁开向南边的窗向窗外的庭院处眺望去,出现在眼前的是被寒风吹过冰封住的花坛。
在除了寒冷以外无法作他想的喷泉旁,坐着一位男性。从他在弹奏鲁特琴的样子来看,大概是为了在建国祭上演奏的宫廷乐师吧。
(哦呀?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趁着对方没有看向这边,蕾蒂目不转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宫廷乐师,正在这时那位男性忽然抬起了头。在两人视线重合的瞬间,蕾蒂与那人都不禁瞪大了双眼。
“啊,蕾蒂丝雅公主,您最近好吗?接下来我们两个一起去喝茶如何?”
仅仅是凭借那个男人嘴部细微的动作,蕾蒂就大概已经能想象出他会说出些什么了。

“上次见面是在萨维里奥举行婚礼的时候呢。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公主惹人怜爱的样子就一直在我脑海当中挥之不去,让我连活下去都倍感艰难了。啊,因为寒冷所以在茶里加入白兰地比较好。”
明明并没有被招待却不请自来的访问了蕾蒂的房间,并且连细节之处都对女仆们提出了具体要求的是伊尔斯托国的第一王子,维克托。
索鲁威尔国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有云,“维克托其人,就是一个一边说着不想结婚啊一边在老大不小的年纪里还讴歌着青春的笨蛋”
“哎呀哎呀,感觉浑身都变得暖和了。基尔夫帝国还真冷啊。明明在伊尔斯托即使是在冬天为了获得女性的称赞依然可以轻松的弹奏鲁特琴,在这里手指却会变得难以活动,还止不住的在颤抖,好险差点就快要被冻成冰雕了。”
怎么就连来到了其他国家也还是这副德行啊,蕾蒂感到很无奈。看样子他为了诱惑女性,还特地把鲁特琴也一起从国内带过来了。
“身为伊尔斯托国第一王子的您,为什么会亲自来到这危险的基尔夫帝国呢?……啊,你的未婚妻是这个国家的第一公主对吧。”
“我本来是打算找正享受着新婚生活的萨维里奥的碴,把他推出来出席基尔夫帝国的建国祭,不过正如公主所说的,因为我的未婚妻殿下在这里所以才特意跑到这来了。伊尔斯托国的看法是尽管这里很危险但目前应该还没有什么问题。”
维克托与基尔夫帝国第一公主安娜塔西亚的婚约,是四年前被订下来的。
尽管当时说准备找到合适的时机就举行婚礼,然而内政不安的基尔夫帝国却一直没能制作出那个“合适的时机”,因而结婚一事也就被无限延期了。
就到结婚为止,维克托做出了如是发言后,开始游移不定地充分满足着自己追求女性的兴趣来。
“本来打算机会难得趁着这个机会和安娜塔西亚公主加深一下感情,所以提出了长期停留的申请。为此我还先蕾蒂丝雅公主一步提前到了基尔夫帝国,但是……”
“看您的样子并不是‘和计划中的一样’这样的展开呢。”
“据说安娜塔西亚公主因身体不适而卧床不起了哦。多亏如此有了大把闲暇时间的我才得以往返于城下,和基尔夫帝国的女性们加深感情。啊,这也是作为一名王子应该有的人生经验之一,是十分重要的事哦。”
尽管蕾蒂觉得他这并不是什么人生经验完全是出于他的兴趣而已,但因为太麻烦了所以她选择了保持沉默。
“所以您有没有获得什么有趣的人生经验呢?如果有的话请务必告诉我啊。”
听到她这样说,一直挂着外交用的笑容微笑着的维克托,一副“等的就是这句话”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在城下,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传闻。”
如同要说什么隐秘的话题一般,维克托把脸凑近蕾蒂,压低了声音。
“要不要换个地方?……您有去参观过那个装饰着众多基尔夫帝国艺术品的长廊吗?曾有人为我带过一次路,所以像解说这样的事我还是能做到的哦。”

在维克托的带领下到达的,是王宫深处的某个长廊之下。
这个装饰着基尔夫帝国所拥有的各种各样珠宝饰品的场所,如果在一般情况下本应被严格的锁起来。然而维克托利用自己是第一公主安娜塔西亚的未婚夫这一身份,强制性的拜托这里的看守将门打开了。
对于对方提出的“请让我为您带路”这样的请求,他也一边说着“不用不用”一边摆了摆手,再次强制性的将外人赶走了。多亏了他的这一系列行动,这条只有蕾蒂和维克托两个人在的长廊恢复到了平时寂静无声的状态。
蕾蒂也因此能够尽情悠闲的参观这里装饰的各类珠宝饰品。
“这是第五代皇帝赠予他妻子的,使用白与黑的珐琅质蔷薇与金制波状装饰制成的胸针。说是这么说,然而由于针的那部分被损坏,已经不能作为服装的装饰品来使用了。也只能用来观赏了吧。”
蕾蒂正眺望着的,是用一粒粒雨滴状钻石做成花瓣,其间塞满了比装饰边缘用钻石还要小的碎钻的,呈立体状的大型胸针。穿插在边缘的金链尽管纤细但却依然细致毫无缺陷。这无疑是由有着高超技艺的匠人制作而成的。
“据说这是第三代皇帝举行戴冠式时佩戴的首饰。”
金链将共十六个上面各自刻画着宝剑、王笏、王杖、臂环和指环之类图案的奖章串联起来,中央挂着王冠,并被仿佛在守护王冠一般的蔷薇藤蔓缠绕着。
“像这样让人丝毫无法生起想触碰的念头的宝饰品也真少见呢。”
“是啊,就像是装饰在房间花瓶里的花之类的。那花似乎等同于房间的名字哟。装饰在公主房间里的是哪种花呢?”
“是仿佛被触碰就会被折断,由几乎透明的紫水晶制成的鸢尾花哦。”
“真的是哪怕在那样的装饰品旁边呼吸都会踌躇啊。……我对我国的宝饰加工技术很有自信。诺兹尔斯公国的宝石切割与研磨技术大概在整个大陆都是首屈一指的。然而,也还是敌不过基尔夫帝国宝饰品的那份美丽。”
一旦看到就无法再将目光移开,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基尔夫帝国的宝饰品被这样评价。
“……是由于基尔夫帝国的国民并没有考虑过它们是为了衬托其佩戴者而存在的东西吧。这是与绘画相同,仅仅是为了被鉴赏而存在的,将美丽贯彻到底的‘艺术’。”
将装饰在这个长廊当中的宝饰品佩戴在身上,即便如此还能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至自己身上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和它们相配的并非人类,而应该是天使之类的……啊,在人类当中也许也会有两个人呢)
第一个人是索鲁威尔国第二王子古多。
第二个人,则是基尔夫帝国现任皇帝已故的爱妾,埃琳娜•艾莲洛夫侯爵夫人
被誉为倾国的美姬的侯爵夫人,她的美貌甚至在索鲁威尔国都会有所耳闻。
如果是拥有着仿佛是由银丝制成的长发,以及看上去就像是由紫水晶镶嵌而成的美丽双眸的她,也许不会被这宝石的光辉所掩盖吧。
“接下来,差不多该到正题了。”
长廊的终点处,装饰在尽头的墙壁上的,是描绘初代皇帝戴冠式的画作。
在它正下方的,是被基尔夫帝国奉为国宝的帝国之蛋。
“这就是又被称为基尔夫帝国的皇太子的‘帝国之蛋’。”
帝国之蛋是一个用成人的手掌就可以包裹住的,小小的卵形装饰盒。
蛋的顶端是象征着基尔夫帝国的报春鸟。
表面是泛着蓝色的深紫珐琅,再加上黄金的装饰。
用来点缀蛋的底部的百合,其花瓣由白色条纹玛瑙制成,组成花蕊的是钻石、蓝宝石、欧珀三种宝石,茎叶由绿金制成。
用来支撑蛋身的三根柱子均为金制,并各自镶满硕大的钻石,在周围还用黑色的珐琅进行了装饰。
“比预想中的还要美丽呢。……不过宝石的光泽,不对劲。”
“真不愧是您啊,被放在这里的帝国之蛋仅仅是复制品而已。据说装饰在上面的宝石全都是用彩色玻璃来替代的。真品被保管在大圣堂,貌似只有在戴冠式的时候才能看到。”
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把被誉为皇太子的国宝装饰在这种地方吧。
“——公主,请问您知道在这个国家里没有皇太子这件事吗?”
“嗯。在基尔夫帝国,有着每当选定皇太子就一定会被杀的历史。所以只能暂时制定了名为选帝七侯的制度。”
选帝七侯,指的是拥有选出皇帝这一权利的七位侯爵。
如果皇太子会被暗杀的话,那么只要不选定皇太子就好了。过去的基尔夫帝国,会在现任皇帝去世后召开会议来决定成为下一位皇帝的人选。
“然而当皇帝的权利变大,就会变成并非由选帝七侯,而是皇帝自己来指定新的后继者这样的状况。并因此使得这个皇太子(帝国之蛋)诞生了。”
现任的基尔夫帝国皇帝并不会在自己在世的期间指定下一任皇帝。在这个帝国之蛋中,藏有他写着下一任皇帝名字的遗书。
在皇帝驾崩之后,帝国之蛋会被打开,下一任皇帝是谁也终于被公诸于世——就是像这样的一种独特的制度。
“那个有趣的传闻,和帝国之蛋有关吗?”
维克托在城下收获了有趣的传闻。而他并没有立刻将其内容告诉蕾蒂,而是带她来到这个长廊进行宝饰品的解说,并最终驻足于帝国之蛋的前方。
帝国之蛋……莫非是本应必须被当作秘密的下一任皇帝的名字被泄漏出去并称为传闻了吗,蕾蒂理所当然的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我很高兴您能立刻察觉到。在看到‘真品’之前先见识一下‘假货’才是正确的顺序对吧。”
维克托这样说着,并将视线从帝国之蛋移向了蕾蒂的身上。
“公主在到达王宫之后,有过拜见皇帝陛下的机会吗?”
“由于刚到达没多久,我问候过的也只有米哈伊尔王子而已呢。……莫非,您也还没有吗?明明是第一公主的未婚夫啊?”
“是啊。到达这里的当天晚上本以为会被国王陛下叫去共用晚餐,结果并没有。在第二天我的未婚妻安娜塔西亚就像为了避开我似的患上感冒倒下了。”
“自己难道做了什么讨人嫌的事吗”,维克托这样想着的同时也就失去了继续行动的想法。比起这个,他对基尔夫帝国能保持这种状态到什么程度更感兴趣,因此在城下和各种各样的女性搭了话。
而后在帝都被暗地里传播的“传闻”也就进入了他的耳朵。

“——国王陛下,在三个月前被杀了。”

维克托泄露给蕾蒂的,并不是会仅仅被限制在传闻这一范畴的情报。而是能让这个国家被动摇的,十分重大的东西。
“……从索鲁威尔派来的间谍嘴里并没有听到这样的情报呢。”
“我伊尔斯托国也是一样的。但请试着想想看。这个国家的内政动荡不安,如果皇帝死了的话毫无疑问会变得混乱起来。皇帝周边的人将这个事实隐藏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不再出现在人前的皇帝,同样理所当然的会出现‘传闻’。”
不在人前出现的皇帝。
一般来说本应会被说是“生病”或是“终于对政治失去了兴趣”什么的。像“皇帝已经死了”这样的话,只有那种对这个事态乐在其中的人,正因为觉得不可能才能说得出口才对。
但这个不可能的事却并没有被否定,反而在城下被越传越广,这也就代表着……
“传闻到达我们的耳朵里正是现在这个时候,是这样吧。这样才能说的通。”
“现在也差不多是我们彼此的间谍向国家报告这个‘传闻’的时候了。我因为想要再找一些确切的证据,所以在随意的对王宫里的一些女仆搭话,就在这个时候公主也到了这里。”
维克托看上去像是无视了自己尚有未婚妻这一事实,仅仅在漫无目的的玩乐,然而实际上似乎是在做一个认真的王子殿下呢。
“皇帝是在三个月前被杀。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死讯也差不多快要被公诸于世了呢。”
“是啊,看来我们也被邀请参加建国祭之后的戴冠式了啊。在那时就能看到真正的帝国之蛋哟。”
压下了皇帝已死的消息,以建国祭的名义将来自各国的宾客召集起来,并在戴冠式后一鼓作气推行新制度。如果这是下一任皇帝米哈伊尔的指示的话,那么其手腕了得值得称赞。
“还有一件事。在这次来访问与米哈伊尔王子接触时他有些太自来熟了。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
“如果他在内心已经把自己当做是皇帝了的话,也就可以理解他那种想要和你这位未来的伊尔斯托王更为亲近的想法了啊。”
蕾蒂一边在嘴上这样说,一边在内心想着“又是米哈伊尔么”。
(看来不管想要调查什么,都会和米哈伊尔王子有所关联呢)
对方是能够支撑起这动荡的基尔夫帝国的下一任皇帝。必须要采取慎重的行动才行。
“详细的内容应该试着王族的成员当中打探呢。”
“我看样子是已经被避开了,不过如果是蕾蒂丝雅公主的话也许能见到安娜塔西亚公主哦。”
“……被避开了?她是您的未婚妻吧?发生了什么事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听说了我在伊尔斯托的那些不安分的传闻也说不定。”
如果安娜塔西亚是有些洁癖的性格的话,在听说了维克托那每看到女性会先上去搭个话再说的所作所为之后,也许会感到嫌恶。
又或者安娜塔西亚另有喜欢的人,对维克托是自己的未婚夫这件事感到不满也说不定。
(不过,这方面的事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呢)
蕾蒂并没有想要撮合维克托和安娜塔西亚的打算。不久之前,在伊尔斯托国也发生了有些类似的事,她还没有忘记那时被折腾的悲惨经历。
“安娜塔西亚公主……么。迄今为止我与那位公主可是连招呼都没打过呢。如果没经过他人的介绍,擅自去拜访有些不太自然啊。”
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与基尔夫帝国第一公主安娜塔西亚。
尽管对方是蕾蒂有所往来也无可厚非的对象,然而事实上这次的建国祭却会是她们的初次会面。
尽管拜托维克托来介绍就不会感到不自然了,但如果由被避开了的他来做介绍人的话,大概会被对方以身体不适做为借口而礼数周到地拒绝吧。
“不必担心。您的表姐是伊尔斯托国第三王子萨维里奥的王子妃。而安娜塔西亚公主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伊尔斯托国的王妃。去拜托她‘在伊尔斯托请于我的表姐和睦相处’也并没有那么不自然哦。”
“这确实并非不可行呢。……作为被赠予传闻的回礼,如果在安娜塔西亚公主那个获得了‘传闻’的话,稍后我会传达给您的。”
“那就拜托了。”
来到异国的领地后,能交换情报的对象是十分珍贵的。这次似乎需要暂时和维克托互相协力了。
“安娜塔西亚公主是怎样的人呢?维克托王子曾与她见过一次面吧?”
对王族——特别是有望成为下一任国王的人来说,在结婚前只在肖像画中看到过自己婚约者微笑着的脸,像这样的事并不稀奇。尽管只有一次但至少和对方见过面的维克托还算是好的吧。
“只是见过一次而已所以并不算很了解哦。在我看来,她大概是一位沉稳的女性。不过在我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说了‘那我们结婚吧’之后还是被吓到了啊。”
维克托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决定要成为伊尔斯托国的国王了。不知是由于受到的教育的原因,还是与生俱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使他认为自己“结婚”的对象是国家。
王妃的人选必须由国家的情况来决定,如果身份合适的话那无论对方是谁都无所谓。
那个“无论是谁”,也只是恰好是安娜塔西亚而已。
“对了,安娜塔西亚公主,她的脸上——……”
蕾蒂注意到了维克托瞬间的犹豫。并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是关于安娜塔西亚公主被称为‘假面公主’的事对吗?”
“您知道的话就太好了。如果初次会面时不知道她带着面具的话会因为‘惊讶’而表现出失礼的态度。”
即使知道了也会被吓到啊,维克托这样告诉蕾蒂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并在最后做出了一副与蕾蒂寒暄的样子,“如果下次方便私下一起喝茶的话请让侍女们给我带个话”,这样用一如既往的态度提出了邀请,他留下了一句“稍后见”便率先离开了长廊。

多亏了这份以预料之外的形式获得的情报,首先应当做的事已经被摆在眼前了。
基尔夫帝国皇帝的生死,米哈伊尔可疑的举动,仿造的瓦雷利的署名,这些事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蕾蒂回到了房间,告诉自己的骑士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关于从维克托王子那里得到的‘传闻’,我们也在私下调查一下吧。即使不能弄明白皇帝是否真的被杀,也至少应该掌握‘皇帝不在公众前露面了’是否是真的这种程度的情报。”
蕾蒂一行人有着被邀请参加建国祭这一大义名分。
她想要在现在就算在王宫里随意闲逛也不会被追究的这段时间,尽可能的获得更多真相。
“与此同时,去调查与基里亚科夫将军和第四王子有关的消息。无论哪边情报内容发生的‘时间’都是很重要的哦。注意不要选择暧昧不清的调查方法。”
最新的传闻不见得就最接近真相。事件内容在被人们不断传播的同时,是必定会被扭曲的。将在王宫和城下获得的情报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起来的话,也许就会有所发现。
“但需要调查的内容也只是到此为止。与索鲁威尔国有关的,也只是皇帝是不是真的已经驾崩,驾崩后下一位皇帝是谁,以及伪装成基里亚科夫将军送来邀请函的究竟是谁——这种程度的事而已。像是谁杀了皇帝,或是犯人是被谁指使的,这样的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交给基尔夫帝国来处理就好。”
她并不打算对别国的内情指手画脚,更不想被卷入其中。
应该避免那些可能被指控为干涉他国内政的行为,蕾蒂这样清楚的表示出自己的原则。
“总之我会先去和安娜塔西亚公主进行交流。并命令侍女和女仆们尽可能的和王宫里的人亲近起来之后从他们那里探听消息。”
蕾蒂首先看向库雷格。
“……本来我有想过让你和基尔夫帝国的军人搞好关系,从那边收集情报,然而你的异名已经注定了这条路行不通呢。”
库雷格是前王立骑士团副团长,伴随着他的异名为“国境将军”。如果要问那个国境另一端的领土是属于哪个国家的……那当然是常年的敌国基尔夫帝国了。
对于索鲁威尔国来说是英雄的库雷格,对于基尔夫帝国来说却是怨敌的象征。其证据就是自从蕾蒂一行人进入王宫之后,库雷格一直都沐浴在各种人的视线当中。如果库雷格为了收集情报去向女仆搭话的话,恐怕那个女仆会被怀疑是内奸,下场十分凄惨吧。
因此这一次,库雷格的任务似乎只能是以一副“正在图谋些什么”的神情待在蕾蒂的身旁而已。
(库雷格只要这样就好了。因为正是为此才让他成为圆桌骑士的。将“那个库雷格”放在身边,并让他完全服从的下一任索鲁威尔国王——他只是存在着就会提高我的价值)
这样一来,离开蕾蒂身边去收集情报的,就是杜克和阿斯翠德了。
“库雷格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吧。这里可是难得你会比我更遭人怨恨的基尔夫帝国哦。小心别被人在背后偷袭。”
“遵命。”
“杜克,阿斯翠德,你们两个去收集情报。不是向士兵,而是那种嘴不太严又年轻的,为了准备建国祭而被短期间雇用的女性探听消息。”
听完蕾蒂的指示,二人点了头。
“在我从安娜塔西亚公主的房间回来之前,你们要掌握些什么情报。没问题吧。”
蕾蒂做出决定后就会立即行动。对侍女下达命令,换上了会令人想到春天的杏粉色礼服,将项链耳环换成花状的小装饰物,用白色带有樱草装饰的缎带将头发束了起来。
在做好准备后,她带着库雷格前去问候安娜塔西亚。
“我们也开始吧……”目送二人离去的杜克和阿斯翠德这样说着开始行动起来。
“嘴不太严的,年轻的,为准备建国祭雇来的女性么……”
杜克曾经是王立骑士。尽管已经习得了国内发生事件时的行动方法——“我是王立骑士团的人,请您协助”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这样说,直截了当的请求协助,但这次“请您协助”的方向却是不同的。
像维克托那样在闲谈家常的时候巧妙的将有诱导性的话夹杂在里面,让对方无意间说漏嘴这样的做法,对被评价为认真过头的杜克来说很难做到。
“没想到来到基尔夫帝国,会有将王立骑士团代代相传的‘无论谁都能做到的女孩子的搭讪法’付诸实践的这一天啊。我能行么……”
同样觉得很难的阿斯翠德的发言。听到他的话的杜克对那句“代代相传”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是代代相传的吗?我可没听过啊。”
“……是啊,对前辈来说没那个必要吧。”
即使什么都不说女性也会自己贴上来,对这种情况做出愁眉不展状的杜克一般来说都是男性公敌。
“如果是‘外部’的女孩子的话被戳到同胞意识,没准会松松口透漏些什么,可是被王宫雇来的人哪怕只是短期的,出身也一定是‘内部’的人啊。”
“外部?内部?这是什么意思?”
杜克追问着说出了意义不明的索鲁威尔语的阿斯翠德。
“……就是,你看,不是有基尔夫国被称作‘内部’,基尔夫国以外的国家被称为‘外部’的说法吗?诶?你没听过?”
“哦,原来如此。尽管索鲁威尔不会用这种说法,但这样一说就能理解了。”
原本,在北方的大陆就存在着名为“基尔夫国”的大国。
基尔夫国侵略了大大小小的周边诸国后,将它们合而为一构建了“基尔夫帝国”。此后基尔夫国王成为了各国国王的统治者——为自己冠上了“皇帝”之名。
时至今日,被侵略的诸国只能被当做一片地区、诸位国王只能被当做地区领主来对待,只有基尔夫国王才是名正言顺的王。不过作为当年的遗留产物,国家依然被称为“基尔夫帝国”,王也依然被叫做“皇帝”。
隶属于皇帝直辖地的侵略侧国民为“基尔夫国”人。而被侵略的各国中的国民是外部人。尽管这两方同属于一个国家,中间却有着明确的墙壁。在基尔夫帝国内会将除基尔夫国出身外的人蔑视为“外人”,给以差别对待。
“你这家伙,对这个国家的内情微妙的清楚啊。好好做出一副索鲁威尔人的样子,小心别无缘无故地被别人试探。然后,要怎么做?”
“我对‘内部’的事情不怎么清楚啊。……总之,向维克托王子学习,使用王立骑士团代代相传的搭讪方法从正面出击吧……”
“把这个方法也教给我。”
“虽然我觉得前辈只要笑着上去搭话就已经足够了,不过记住了也没什么坏处嘛。那么请先看着我怎么做。”
阿斯翠德将王立骑士团制服上钉着纽扣的线用牙齿咬断。
然后他用手拿着纽扣,向正在行走的女仆搭了话。
“打扰一下!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您好,请问是什么事?”
“刚才纽扣不小心被扯掉了。……我的上司是一个相当严厉的人,如果这样去见他的话一定会被骂……可以拜托您帮我缝好吗?”
“请问是哪里的纽扣呢?啊啊,是袖子这里的吗。这里的话很快就可以缝好,请您来这边。”
“非常感谢。遇到你这样亲切的人真是太好了啊。”
阿斯翠德用一副讨人喜欢的笑容作出笑眯眯的样子,成功的捕捉到了一名女仆。在这之后两个人会在某处的房间独处,在缝上纽扣的这段时间聊各种各样的事吧。
“——原来如此,骑士团代代相传的女性搭讪法还真是像模像样啊。”
虽然不知道是在任务中用还是在任务以外的时候穿着制服用,但总而言之在光荣的王立骑士团里存在着笨蛋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有机会就向骑士团长沃哈尼斯就骑士团的风气进言吧,杜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虽然也想要学习阿斯翠德做出行动而在王宫中走了一段时间,但似乎无论哪个女仆都在为准备建国祭而忙碌。
(……如果打扰到对方的工作就不太好了啊)
做事一板一眼的杜克决定要以正在休息的女仆为目标。于是先回去取来了外套,在王宫的一处小门附近徘徊,眺望着从门中出入的人。
瞄准了两个穿着私服似乎是女仆的年轻女性正要外出的时刻,杜克叫住了她们。
“打扰一下,请问二位接下来是打算去城外吗?”
同时露出了被评价是在索鲁威尔的年上女性中很受欢迎的笑容。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去推荐的点心店吗?我侍奉的公主很想微服出行,然而如果不适应这里的寒冷万一生病就麻烦了,所以我就只能自己去……”
被个子高的同时容貌端正,正是一副认真好青年模样的杜克搭话的两个女仆慌张地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将裙子上的褶皱抚平。
“那个,在去被派往的目的地中途会经过不错的点心店。让我们为您带路吧。”
“要满足公主殿下的任性也真是辛苦呢。”
“不会,那位大人也感到十分拘束,能为她做到的也只有这种程度的事了。”
两位女性一边说着“您真温柔呢”,一边抬头着迷地看向杜克。
这是身处王宫的女仆所期待的事之一。像这样与异国的王族或贵族相遇,如果可能的话……这样做着短暂的梦,这是在城外工作的人无法体验到的特权。

在杜克和阿斯翠德向女性搭话的这段时间里,蕾蒂带着库雷格到达了目的地的房间。
——基尔夫帝国第一公主安娜塔西亚。
原封不动地继承了母亲那美丽的容貌,拥有着浅金色头发与如紫水晶般神秘的双眸的她,在某一天,脸被烧伤了。自那以后,她为了隐藏丑陋的伤疤开始带着假面度日,因此在私下有人偷偷称她为假面公主。
尽管蕾蒂知晓她不得不带假面的缘由,但实际亲自用双眼看到后,虽然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但就和维克托所说的一样感到相当惊讶。
安娜塔西亚脸的上半部分被纯白的假面所覆盖着。虽然勉强能看到嘴角的位置,但那嘴角纹丝不动,完全无法推测她正在想些什么。
看到了安娜塔西亚那被大多数人认为有些毛骨悚然的样子,蕾蒂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但却依然带着善意,礼节周到地对她致以了问候。
“初次见面,安娜塔西亚公主。我是是索鲁威尔国的第一公主蕾蒂丝雅。此次是为了对贵国的建国祭致以祝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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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次的来访十分突然,但安娜塔西亚依然邀请蕾蒂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看来“身体不适”这一用来答复维克托的理由,似乎真的是谎言。
(维克托王子到底做了些什么事让安娜塔西亚公主感到不快了呢)
让她感到不快的,也许不只是维克托一个人。在房间中也是战战兢兢的,她这样的行为让蕾蒂意识到自己正被她警戒着。
“在四个月前,我的表姐夏洛蒂与维克托王子的弟弟萨维里奥王子结婚了。但尽管已经嫁为人妇,夏洛蒂自身还是有很多孩子气的地方。如果您嫁到伊尔斯托国的话,还请务必把她当做妹妹,和她好好相处吧。”
面对用这样一副完全不了解内情的样子对自己表明来意的蕾蒂,安娜塔西亚想着“是这样啊”松了口气,氛围变得柔和起来。
看来蕾蒂来访的理由已经成功的让安娜塔西亚接受了。
“……这边才是,初次见面。……请您先坐下来,和我聊聊夏洛蒂公主的事吧。我也十分希望能和未来的弟妹好好相处……”
“去把从维克托王子那里收到的点心拿出来”,安娜塔西亚这样对女仆下达了指示。看来是对蕾蒂的到来表示欢迎了。
“他们在伊尔斯托国举行的婚礼十分盛大呢。今天向偶遇的维克托王子询问了二人的状况,听到他们的关系十分融洽我就放心了。”
“请问,夏洛蒂公主是怎样的女性呢……?”
“在年幼时我一直都担任着倾听夏洛蒂对未来美好憧憬一类话题的角色呢。夏洛蒂一直对命中注定的王子会来迎接自己这件事坚信不疑……”
“真是可爱呢。”
也正是由于夏洛蒂那满脑子里都是可爱的幻想又轻飘飘的性格,才会在与萨维里奥举行婚礼之前被人欺骗,发生了那种与其他男人私奔的不得了的事。尽管蕾蒂与维克托他们为了让这件事平安落幕而费劲了心力,但这种事没必要对安娜塔西亚说。
“夏洛蒂命中注定的王子殿下就是萨维里奥王子。来到了索鲁威尔国的萨维里奥王子爱上了夏洛蒂,而夏洛蒂也回应了他的感情……没想到这种如同童话故事一般的爱情会出现在身边呢。”
“能够与所爱之人终成眷属什么的,这种事真是太美好了……!”
即使看不到表情,也能通过声音来知晓安娜塔西亚此时的心情。
对蕾蒂来说夏洛蒂和萨维里奥的爱情故事只是说用一句“啊啊真是太好了”就能终结的程度而已,但在安娜塔西亚看来似乎是十分美好的故事。
在这之后,蕾蒂提供了一些像是在伊尔斯托时被推荐的纳帕尼亚的美容液用后感、或是新颜色的染甲这一类适用于贵妇人的话题。
安娜塔西亚也积极的参与了与蕾蒂的对话,即使带着假面无法看到脸,但听到声音就知道她也乐在其中。
(……听说她是假面公主,并在回避维克托王子,本以为她是那种原本就厌恶他人的人,然而……)
看着眼前的安娜塔西亚那友好的样子,蕾蒂产生了像“她与维克托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样的新疑问。
“公主殿下,大提琴的老师……”
在谈话的中途,侍女对安娜塔西亚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安娜塔西亚在对蕾蒂说了抱歉中断了两人的对话后,这样回复侍女:
“……毕竟是这种时期,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拜托他后天再来吧。”
“大提琴的老师”与“后天再来”。听到这两个关键词后,蕾蒂就能初步想象出安娜塔西亚的兴趣是什么了。
“安娜塔西亚公主在学习大提琴吗?”
“是啊。不过今天的练习中止了。……毕竟演奏会就近在眼前,大概老师也在忙着指导其他人吧。”
米哈伊尔之前说过的“建国祭之前的活动”之一,就是由基尔夫帝国的王族共同演奏的交响乐。那些对艺术有着很深的造诣的王族们所演奏出的美妙乐曲,相比于乐师们的演奏都毫不逊色。蕾蒂也听说过这被称作值得一听的演奏会。
“那么安娜塔西亚公主也会在其中演奏大提琴吧。我很期待呢。”
在蕾蒂说了自己一定会去听之后,安娜塔西亚摇了摇头。
由于戴着假面的缘故,无法得知现在的她是怎样的表情。
“……因为演奏会的乐谱,被不小心弄丢了……”
“那如果借用指挥的总谱,将大提琴部分的乐谱单独提取出来的话……”
“不行的,而且现在的我就算没有乐谱也可以将曲子演奏出来。乐谱不见了,是有人就连我只是进行演奏会的练习都看不顺眼的证据。就连在我身边照顾我起居的侍女与女仆都肯定会……”
她这样说着,声音沉静又寂寞。
“蕾蒂丝雅公主,您知道我的母亲是娼妇这件事对吧?尽管我被称作基尔夫帝国第一公主,然而却并非王族。只不过是由于与维克托王子订下了婚约,才没有在母亲去世后被从王宫里赶出去……”
只有对己方有利时才是王族,除此之外都是娼妇的孩子。
安娜塔西亚很清楚周围的人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我知道我的母亲有多么的令他人憎恨。而那份罪孽,由身为她女儿的我来继承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尽管如此……”
抱有着幻想的我真的很愚蠢啊,安娜塔西亚轻声这样说。
“到现在为止我从未被邀请参加过王族……家族的演奏会。……今年也一定,不会有人让我参加吧。”



在满怀善意的说了“希望可以再次与您聊天”并道别后,蕾蒂离开了安娜塔西亚的房间。由于有些在意的事,所以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直接去访问了维克托。
大概是已经预料到蕾蒂会来,维克托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迎接了她。
“关于安娜塔西亚公主的母亲?她的事蕾蒂丝雅公主也知道不是吗?”
“但不如您知道的详细呢。而且,我是可以拥有三个王妃的国家的公主啊。”
与在你们这种情况下生活的人感觉不太一样,蕾蒂这样催促着维克托说明情况。
“……在三年前去世的安娜塔西亚公主的母亲,埃琳娜•艾莲洛夫侯爵夫人,是一位能在后世的基尔夫帝国史中被誉为‘倾国的美姬’的女性对吧。据说过去曾是高级娼妇的侯爵夫人,受到了现任基尔夫帝国皇帝的宠爱,而后变为因病卧床的艾莲诺夫选帝侯的妻子,正式成为了‘皇帝的情人’。”
他说的这些事蕾蒂也知道。埃琳娜用自己的美貌迷惑皇帝,使皇帝沉迷于对埃琳娜的爱中,荒废了国政。
皇帝不断地满足她的任何愿望,肆意妄为的结果——本来就日渐消沉的国度,堕落到了可以被说成“已经不行了”的地步。
“埃琳娜侯爵夫人有两个孩子。第一个是第一公主安娜塔西亚,第二个作为她弟弟的第四王子阿尔托。听说这两个孩子被厌恶埃琳娜侯爵夫人的正妃以及佣人们虐待的很惨。”
“难道侯爵夫人不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吗?”
“似乎是对孩子没兴趣啊。所以他们姐弟只能缩在王宫一角,老老实实地待着。就连安娜塔西亚公主脸上的烧伤也是——有传闻说是虐待当中的一环。”
“也就是说演奏会的乐谱被偷也是被欺凌的一部分,是这样对吧。”
“没错,应该是这样。虽然我只在初见她的那一次听到过,但安娜塔西亚公主演奏出的大提琴的音色真的十分美妙。然而她却一次都没被王族的演奏会邀请过。就是因为她仅仅是娼妇的孩子,而并不是王族的一员。”
“……真是可怜啊。”
安娜塔西亚在继承了王室的血脉,被称作公主,其立场被人利用命令她嫁往伊尔斯托国的同时,却并没有被作为家人得到相应的认同。
“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啊……然而安娜塔西亚公主却没有憎恨自己的家人呢。”
在告诉蕾蒂自己无法参加家族演奏会时的安娜塔西亚的声音里,掺杂着寂寞与无可奈何。但其中并没有憎恨。
“因为对于她来说,那些人是家人。无论他们是多么的可恨。”
这样么……蕾蒂小声低语,回想起了与安娜塔西亚的对话。
(也对呢……对于家人,确实很难单纯的憎恨起来呢。如果觉得自己多少也有错的话,就更难做到了……)
她大概在想着如果能够弥补这种过错的话,那些人也会把她当做家人吧。
“……安娜塔西亚公主,与她唯一的同母弟弟阿尔托王子之间……”
“安娜塔西亚公主和阿尔托王子的关系很好哦。然而他也没有什么力量。还不如说他其实是身处于被安娜塔西亚公主包庇的立场。”
四年前,安娜塔西亚与维克托订下了婚约。
而在一年后,安娜塔西亚的母亲埃琳娜被杀。原本在那时安娜塔西亚和阿尔托就应当被赶出王宫,然而那时的安娜塔西亚已经成为了维克托的未婚妻,因而被允许继续以“公主”的身份留下来。
而多亏了当时的安娜塔西亚拼命庇护自己的弟弟,才使得阿尔托被允许在安娜塔西亚结婚离开这个国家之前都可以留在王宫里。
“当安娜塔西亚公主吧阿尔托王子介绍给我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但似乎只有对他的姐姐的安娜塔西亚公主的事还没有放弃一切希望。因为在这之后他来找过我对我说‘以后姐姐就交给你了’。”
“和自己的亲生弟弟关系很好……这是仅有的一丝救赎呢……然而。”
——和同父同母的弟弟关系还好,有这个就已经足够了吧。
这样看待安娜塔西亚公主的人也是存在的吧。表面上被当做公主来对待,生活中没有任何不方便之处,除此之外还想要些什么呢。
(我……无法否定她那想和弟弟一起被纳入家族一员的愿望。毕竟那是谁都会有的,理所当然的感情……)
然而,无论有多么的同情,蕾蒂也几乎没什么可以为安娜塔西亚做的事。唯独能做到的,也只有祈祷安娜塔西亚可以尽早和维克托结婚离开基尔夫帝国,在伊尔斯托国幸福的生活下去而已。
“原本期待着的演奏会也一下子变得扫兴了起来呢。”
“确实如此。”
偷走演奏会乐谱这种阴险的寻衅。
以及通过不让她去参加演奏会的方式来表示不认同她是王族的主张。安娜塔西亚是令基尔夫变为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倾国的美姬埃琳娜•艾莲诺夫侯爵夫人的女儿。他人对埃琳娜的怨恨波及到安娜塔西亚的身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如果她能干脆地憎恨自己的家人,会轻松很多吧……)
然而安娜塔西亚并没有这样做。在接受着大家的批判同时,也没有切断对家庭的渴望,一直静静的向他们伸出手。
——蕾蒂觉得这样的她,好像与谁有些相似。
(……她和我很像呢。和那时对不断接近的未来感到绝望,想着干脆憎恨兄长大人会比较轻松的我……)
蕾蒂背负着成为王的命运。然而为了使蕾蒂成为王,她那两位亲爱的兄长不得不死去。就像是已经准备好了一样,两位王兄的对立变得激化,而兄妹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然而被指名为下任国王的是蕾蒂。从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莫非会有转机,这样开始抱有了希望。
(虽然,已经无法再回到幸福的过去了……)
未来也许有着不同形式的幸福也说不定,现在的她可以这样想了。把这样的想法也穿递给安娜塔西亚的话……
“……维克托王子,可以教我如何变成坏女人吗。”
“坏女人,是吗?”
“嗯,是啊。因为我是在没有任何不便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虽然知道可以让对方不快的命令方法,但却对如何有效又可爱地向男性提出请求的方式一窍不通呢。”
在背后的库雷格谏言表示希望她不要摄入太多不良的知识,然而蕾蒂选择了无视。

“……哎呀,要怎么办呢。这下可糟糕了。”
蕾蒂与米哈伊尔分别坐在棋盘的两边。
在米哈伊尔看来,眼前蕾蒂那由于在象棋中处于不利形势而用手托腮认真思考着的样子,似乎十分惹人怜爱。
“所以我已经说过了这对公主来说有些困难……”
尽管米哈伊尔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困扰,然而脸上却是一副对这种状况乐在其中的样子。
“米哈伊尔王子真的很强呢。别看我这副样子,以前还赢过古多王兄呢……”
“那一定是因为……没什么,公主也相当有实力啊。”
难道不是对我放水了吗、米哈伊尔本想这样说,却害怕惹蕾蒂不开心而慌忙改了口称赞她。

——男人这种生物,如果被惹人怜爱的女性满足了自尊心的话,就会轻而易举的答应对方的请求哦。
维克托选择了协助蕾蒂的阴谋,并制订了能满足米哈伊尔自尊心的计划,甚至为她做了演技指导。至于库雷格,则让他指导了“看似无意的拙劣下象棋方法”。
之后蕾蒂立刻去拜访米哈伊尔,告诉了他自己的“请求”。
——可以请您给我一份演奏会的总谱吗?我听说那是十分美妙的名曲,因此无论如何都想提前看一下呢。
米哈伊尔对蕾蒂突如其来的“请求”感到十分震惊,在明白了这仅仅是公主殿下任性的想法之后,郑重的拒绝了她。
“由于那是仅仅为了我们的演奏而作的曲子,所以尽管非常抱歉,但我不能交给您。”
“那您可以和我用象棋来比试一场吗?听说米哈伊尔王子很擅长下棋。正巧我也对下棋方面有些自信呢。如果我赢了的话,可以请您给我一份乐谱吗?”
米哈伊尔似乎正在考虑要如何拒绝。
“如果我赢了的话,公主又能给我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那么,就把邀请函的疏漏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好了。”
关于邀请函的送信人,米哈伊尔亲口说过是由于他们的“疏漏”。把这个当作交换条件拿出来的话米哈伊尔也就无法彻底拒绝,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这场比赛了。
——但是赢是不行的哦。要让他心动一次,并认为你作为一个女性相当不错。如果快要输了的话,就请可爱的作出为不知下一步棋该往哪走而困惑的样子吧。一点一点变得别扭起来,在最后对他撒娇要求“再来一次!”,做出想要翻盘重来的样子。
(……意外地顺利呢)
照着维克托的演技指导去做出可爱的样子后,米哈伊尔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好了。然而对方可是那个可以支撑起逐渐衰败的基尔夫帝国的米哈伊尔啊。真的可以这么简单的如她所愿吗?
“将军。”
被不紧不慢逼入绝境的蕾蒂终于快要守不住国王。
走到了这里,之后还有三步就会输掉。
“……是我输了呢。”
“这是场不错的比试。公主是一个很强的对手。”
“明明在下到一半的时候还很顺利呢……再来一次,请您再和我下一盘棋吧!”
被请求再下一盘的米哈伊尔说着“这就有些困扰了啊”,却也只是说说而已。
尽管就算如蕾蒂所愿继续和她对战,自己也有能赢下去的自信,但临近建国祭,有很多事情要忙。然而就这样草草结束,却让他感到有些意犹未尽。
“蕾蒂丝雅公主,为表示谢绝您第二战的歉意,请允许我稍后为您送去一份礼物。”
“不需要什么歉礼哦。明明是我提出了强人所难的请求。”
与其送来礼物不如再来一局,对于这样穷追不舍的蕾蒂,米哈伊尔说着“请您稍安勿躁”抚慰着她。
“……为您奉上的歉礼是演奏会曲子的总谱。请您务必为我将乐谱交给您这件事保密哦。”
“哎呀……!真的吗!?”
那是专门为基尔夫帝国王族的演奏会而作的曲子。有着被密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人看到的价值——也并非如此。米哈伊尔仅仅是由于蕾蒂是外人,所以姑且拒绝了她一次而已。
“非常感谢您……!我真是太开心了,感觉更加期待演奏会了呢。”
被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一脸开心的道谢,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心情愉快吧。
而身后的库雷格默默的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向被“坏女人”算计的米哈伊尔送去了同情的眼神。

“殿下,您这次选择了十分迂回的手段啊。”
走出米哈伊尔的房间,在确认身边没有其他人后,库雷格向蕾蒂搭话。
蕾蒂并没转身,只说了一句“是啊”肯定了他的话。
“主动提出了邀请函的疏漏这件事,作为补偿表达自己想要乐谱的强烈请求,这样一来哪怕不下这盘荒唐的棋也能弄到手。但我更希望米哈伊尔王子能心情愉悦的把它交给我。”
基尔夫帝国与索鲁威尔国之间存在矛盾。只因眼下基尔夫帝国国内动荡,无暇对索鲁威尔国出手,才使得两国之间表面上保持了友好关系,仅此而已。
“我想要尽力避免将会成为索鲁威尔国王的我,与将会成为基尔夫帝国皇帝的米哈伊尔王子之间产生矛盾的情况。所以才要扮演一个坏女人,去可爱地提出要求。”
“殿下在外交方面比我想象中还要谨慎。”
“这是,在称赞我吗?”
“是对您的赞美之辞。像这样男人无法做到的方法,令我十分钦佩。”
蕾蒂十分清楚这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自己所身处之处是“敌国”,如果令其感到不快,那么她自身……她的祖国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因此蕾蒂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法。
(米哈伊尔王子轻而易举的上钩了,稍后要向维克托王子道谢才行。)
但是……蕾蒂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是由于外界对米哈伊尔的评价,与他本人所表现出的粗心大意有些不相符吧。

——这是演奏会曲子的总谱哦。
听到蕾蒂这样说,安娜塔西亚面具之下的双眼睁大了。
不久之前的午后刚刚同蕾蒂交谈过,在那时她不经意间把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演奏会中大提琴部分的乐谱这件事说了出来。在那之后她还因对初次见面的人说了无聊的话感到失落,却没想到当天晚上蕾蒂会再度来访……
“请、问……演奏会的总谱、指的是……?”
看着蕾蒂亲手交给她的大信封,安娜塔西亚有些混乱了。
明明以为,听了她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的无聊抱怨后,蕾蒂该感到厌烦才对。
“我向米哈伊尔王子提出了用下棋来进行较量的请求,得到了一份总谱。……不过把乐谱交给您这件事要对其他人保密哦,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这样的说法听上去就像是蕾蒂取胜了一样,不过就先忽略不计吧。
尽管维克托和库雷格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不把那两个人列入“仅有两人”的范畴内也可以吧。
蕾蒂微笑着,催促着安娜塔西亚“请打开看看吧”。
“……不会…吧……是真的吗?真是难以置信……!”
安娜塔西亚看着信封内的乐谱,声音颤抖了起来。
令她不敢相信的并不是乐谱的存在,而是白天,初次见面的蕾蒂听了自己的抱怨之后,特意为了自己而拿到了总谱这件事。
在此之前,又有谁为无法去参加演奏会的安娜塔西亚和她的弟弟做过什么呢。
父亲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母亲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被兄妹所憎恶,被拒绝参加演奏会。尽管向大提琴的老师请求的话还是能够得到乐谱,但自己每当想要练习演奏曲的时候都没什么好脸色。侍女和女仆在表面上说着“真是可怜呢……”,内心里大概也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吧。
蕾蒂是第一个能够为安娜塔西亚付诸“行动”的人。
对于内心中不断涌上来的喜悦之情,安娜塔西亚不知该如何表达。
“谢…谢谢……,非常感谢您……!真的…不知要怎样对您道谢才好……!”
被安娜塔西亚抬头用盈满泪水的双眼看着,蕾蒂说真是太好了。
“我只是很想听到您喜悦时的声音而已。”
面对看上去真的这样想的蕾蒂,安娜塔西亚觉得异常感动。
从不知晓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温柔的人。
也不知晓能够感受到这份温柔的居然可以是自己。
有谁能够预料到,这远远比去参加演奏会还要开心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呢。真的是……难以置信。
“请允许我向您道谢……!如果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无论什么都好……!”
面对安娜塔西亚拼尽全力的请求,蕾蒂说着“这样啊……”思考了片刻。
“我想要听您演奏大提琴呢。”
“欸……?”
“在基尔夫帝国停留的期间能否让我听一次您的演奏呢?我曾经学习过钢琴。如果是会弹的曲子还可以为您伴奏,我们一同演奏吧。”
蕾蒂的提案让安娜塔西亚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次有人说想要听她演奏大提琴。不仅如此,蕾蒂她…还说了想要为自己的演奏伴奏……
“那个,我练习的不够好,可能会让您听到难以入耳的演奏……!”
“我才是,最近都没有练习过,可能会演奏得更加不像话呢。”
“……绝对、绝对没有这种事!那个…我…从明天开始会努力练习的。……真的,非常感谢您……!”
“下次见”安娜塔西亚这样说着送别蕾蒂,语言中比白天包含了更多的感情。

蕾蒂回到了为她准备的客房的同时,杜克和阿斯翠德也已经回来了。
两人将目前收集到的情报向蕾蒂报告。
“我问到的女仆是像公主殿下所说的只有在建国祭时候才被雇来的人。听说每年都会有人跟她搭话,问她今年和往年有什么不同的时候,她表示似乎比往年要多工作三天。关于第四王子和基里亚科夫的事,她说根本就没见过他们所以不知道。”
“我问的不是临时工而是原本就在王宫工作的女仆。听说是负责准备饮食的人,和阿斯翠德那边一样,今年似乎要多为贵宾准备三天的膳食。她们虽然知道阿尔托王子和基里亚科夫将军,但纷纷表示貌似最近几个月都没见过他们。”
尽管与阿尔托王子和基里亚科夫将军的消息没什么收获,但关于维克托带来的“建国祭之后要举行戴冠式”这个消息却得到了相当重要的情报。
与往年不同的建国祭准备,令传闻越发接近真相了。
“今年基尔夫帝国的物价如何?”
“比去年增加了一成。今年南部的粮仓地区受到了热浪的侵袭。物价上涨也无可厚非。”
“治安的状态呢?”
“有很多人,十分热闹。但没见过有女性独自出门。……在帝都之内的话,大概就是这种状况了。等到夜间我再去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只有白天的“片刻”无法看出是否存在内乱的可能性。
听完了杜克的报告后,蕾蒂产生了如果时间充足的话就去亲眼看看“外部”的想法。她想要看到的是包含外部在内的“基尔夫帝国”。
“还有,她们给我介绍王宫的女仆们经常去的店。我打算明天去店里看看,再问问店主或是店里的客人。”
“王宫的女仆们嘴那么严,真亏你能问出这么多事啊。”
“只是偶然遇到了容易被套话的人而已。”
阿斯翠德一边感叹着,一边露出了在想其他事的表情。
“第一天就能找到这么多线索,距离让真相浮出水面也没多远了。就保持这个状态继续做坏男人吧。”
“殿下呢?今天不是去问候安娜塔西亚公主了吗?”
“由于种种原因,在米哈伊尔王子面前扮演了一次坏女人呢。”
蕾蒂简单的对他们说明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听她说完后杜克对米哈伊尔居然会这么轻易的上钩而感到无语,阿斯翠德则一脸兴奋地表示如果是他的话在最初蕾蒂提出请求的时候就会点头同意的。
“最开始定下的安娜塔西亚公主搞好关系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就结果来看还算可以吧。”
尽管嘴上这样说,但蕾蒂的表情却谈不上高兴。
(为了达到目的,我已经为安娜塔西亚公主做了一切我能做的……然而)
尽管由于蕾蒂的灵机一动,从米哈伊尔手中拿到了安娜塔西亚丢失的乐谱,但事实上安娜塔西亚已经将大提琴的乐谱默背了下来,蕾蒂将乐谱弄到手交给她也没有多大意义。
——不过得到乐谱的她是发自内心感到开心的。
她的愿望是能够参加演奏会,被纳入家族的范围之内。然而对于她的这个愿望蕾蒂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就算被兄妹们所憎恨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如果要说安娜塔西亚有罪,却也不尽然。……现在自己所能做到的,也只有提出要为她的大提琴伴奏而已了。
再多做一点……至少要再为她做些什么,这样想着抬起头来,就与库雷格视线相交了。
(对啊,这里不是有好几个人在么)
蕾蒂已经开始思考起了突然想到的计划实施的可能性。
“库雷格,你作为伯爵家的次子,应该有过学习乐器的经验吧。”
“因为兄长会演奏小提琴,为了与他合奏我也曾学过中提琴。不过在进入骑士学校之后就没再继续过,因此大概有三十年左右没碰过了。”
尽管如此依然记得中提琴的握法对吧,蕾蒂这样说着擅自做了决定。
“杜克,你也学过什么对吧。”
“曾经学过小提琴……不过现在也只会拉小星星了。”
“姑且问一句你现在还在练习吗?”
“之前在王立骑士团时报名占了王立骑士乐团的一个席位。为了慰问孤儿院的孩子们每年都会演奏小星星……”
“啊,就是那个将其称之为音乐简直就是对音乐的亵渎的,最差劲的乐团么。”
为孤儿带去音乐吧!虽然不知道是哪位王立骑士在何时说了这种大义凛然的话,但他的意志被默默地继承了下来。除了有那些出身于贵族家庭学习过乐器的骑士,还有被强制来充人数的担任打击乐部分的新人骑士的参与,因此演奏变得离噪音更近了一步,这样的王立骑士乐团现在依然出色地在进行着活动。
曾经有过那么一次,有人问蕾蒂听完乐团演奏的感想,那时她除了“如果首席小提琴手能好好拉的话姑且还是能成调吧”之外无法作出更多的评价。顺带一提弗莱德海姆放弃了提建议直接表示“干脆解散了吧”,古多则是提供了“低音提琴A弦走了半个音”这种明显有哪里不太对且偏离了重点的意见。
“维克托王子应该也能演奏些什么乐器才对,再让阿斯翠德用钢琴弹奏主旋律的部分,我做伴奏……这样就有了五个人,姑且像那么回事了。”
尽管被称为乐团会感觉有些寂寞,但至少比四重奏人数要多。事不宜迟就从明天开始……就在蕾蒂这样想着制定计划时,被一个扰人的声音给打断了。

“公主!那个传闻你听到了吗!”
气势汹汹擅自打开门走进来的,是有着银色短发与泛红的紫色双眸,浑身充满野性的青年。这一次,与蕾蒂同样收到了有着假冒瓦雷利签名的建国祭邀请函的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也就是现在的诺兹尔斯公。
这位不知何时到达基尔夫帝国的诺兹尔斯公,迅速地听说了与基尔夫帝国皇帝有关的传闻,此后跑到先他一步到达的蕾蒂这里来进行确认了。
“……请不要不经通传就擅自进入淑女的房间好么。……这样就有六个人了呢。”
蕾蒂完全没有寻求诺兹尔斯公的许可,就将他拿来充数了。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们、给我、好好地、配合我的伴奏!”
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自说自话状态的长笛声,令蕾蒂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吹出断断续续声音的诺兹尔斯公表示了不满。
“别以为我还能顾得上去听其他人的声音!我可是已经有十年没碰过这东西了!”
诺兹尔斯公一副拼尽全力的表情咬牙切齿地反驳蕾蒂。
就在昨晚,被“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吗?”轻而易举地挑拨的诺兹尔斯公,在阔别了十几年之后再次拿起了长笛。
然而由于太久没有碰过,根本就无法让它发声。练习了一会,在总算能吹出声音之后,就开始沿着过去的经验练习《圣母的祈祷》了,然而……现在的他仅仅是为了让手指不出错就已经尽了全力。
“你们那边怎么样?”
蕾蒂询问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发出不靠谱声音的,负责弦乐器的杜克和库雷格。
“殿下,我手指好痛,感觉好像快要断了。”
“我觉得锁骨差不多要骨折了。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在战斗中负伤啊。”
杜克和库雷格尽管能拉出声音,但也只是能出声而已。颤音是拉不出来了。别说是半个声调了整整偏了一个调,更有甚者演奏的本人都没有察觉到。拿弓的手法也不对,长音在中间就断掉了。
不过他们在以前还是没少练习过的,能再继续练习一段时间找回原来的感觉的话,还是让人能够不致愁眉苦脸听完全程的吧。
“阿斯翠德呢?”
“虽然记住了手指的顺序,可是圣母的祈祷一直在脑袋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循环……要怎么才能停下啊这个……”
“就保持这样让它一直在你脑内循环。比起那边完全听不到我的钢琴声的某人简直好太多了。”
只有右手被教了钢琴主旋律的阿斯翠德,看起来还算是像模像样。
只不过如果弄错了一次手停下了的话,就不知道该从哪里继续,没法再进入演奏中了。
“……维克托王子,希望您能不要每次都改变伴奏。”
“我只是为了配合当时的感觉随便弹弹而已啊。”
维克托虽然由于身为身份高贵之人所持有的雅兴而学习了小提琴,然而为了在城下搭讪女孩子似乎又自学了鲁特琴,现在已经不会弹其他的了。
钢琴、小提琴、中提琴,长笛,鲁特琴——尽管是由这些奇妙的组合一同构成的合奏,但那个声音安定的鲁特琴却是唯一可靠的成员。
“全员都知道《圣母的祈祷》真是太好了。”
这是初学者的练习曲,无论是谁都曾听过这段旋律。
对蕾蒂来说这首曲子早已被手指记住,然而对这个由外行混合而成的乐团来说,难度却相当大。
最开始本打算练习更加完整的合奏的蕾蒂立刻放弃了这个决定。改成由自己与维克托来负责伴奏,其他人全部演奏主旋律。
(演奏的分明是同一段旋律却产生了这种微妙的不协调感是为什么呢……明明用的是基尔夫帝国产的乐器……)
蕾蒂本想着难得来访问了基尔夫帝国,提出了想要试用一下远近闻名的基尔夫帝国产的乐器,于是对方就为她准备了小提琴、中提琴和长笛,以及这间配备了钢琴的练习室。而现在这些远近闻名的乐器,这在这个练习室里被演奏出了不和谐音。
于是并不是专业音乐家的蕾蒂不得不放弃了很多事。



基尔夫帝国举办的“王族同奏”音乐会,由于其演奏得到了比之宫廷乐师也不逊色的评价,因此聚集而来的贵宾比蕾蒂想象中的还要多。
在那众多贵宾当中的一个人,诺兹尔斯公的视线与蕾蒂相交了。
用视线传达出“我们聊聊吧”的讯息,她将诺兹尔斯公带到了会场的边缘处。
“您已经和米哈伊尔王子打过招呼了对吧?问他关于邀请函的事了吗?”
“米哈伊尔王子当时脸上一副又来了的表情。之后就说了一句是疏漏就没有下文了。”
看来不管怎么说被第二次询问已经不会有那么显而易见的反应了。
“对于他……您有什么看法呢?”
“是个像基尔夫帝国一样的王子啊。对自己充满自信,多少有些实绩。他的话应该能成为平凡的皇帝吧。”
诺兹尔斯公评价米哈伊尔会是个“平凡的皇帝”。
(确实……是这样呢。比想象中的要普通……)
米哈伊尔,应该无法成为能够压制众多国家与民族的“强大的皇帝”吧。
“白天去城下的时候,对这个国家有什么看法吗?”
“居然能够维持至今,应该说尽管腐朽了也还是大帝国啊。”
诺兹尔斯公也和蕾蒂同样,由于物价的上升在合理范围内,因此判断应该不会立刻发生内乱。
“‘基尔夫国’在米哈伊尔王子令人拘一把辛酸泪地努力下还算是过得去眼,相比之下基尔夫国‘外部’估计已经变得相当不像话了吧。”
“……应该是吧。”
变得不像话的外部,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小型暴动。
不过没有像样武器的一般民众,只会被基尔夫帝国军轻而易举的镇压住。到现在为止还达不到被称作内乱的程度。
“对于基尔夫帝国来上这场建国祭和戴冠式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候呢。米哈伊尔王子究竟是能将这个帝国掌握住还是会推动内乱加速,亦或是会缓慢拖延呢……”
“就让我们看看他的手腕如何吧。不过如果内乱爆发我这边可是欢迎之至。”
我一定会把武器高价卖给他们,诺兹尔斯公这样说着,露出了如反派角色一般的笑容。
正是因为诺兹尔斯公国对各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不管不顾,专注于做生意并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才会被周边各国所厌恶,诺兹尔斯公也因此才会被称作银狼公。
“还有一件事,有基里亚科夫将军的消息了吗?我至今为止还没有抓住什么头绪。”
“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如果他在帝都之外的地方可就不怎么好找了。”
看来诺兹尔斯公也还没能揭开邀请人一事的谜底。
蕾蒂本以为关于邀请函这件事,只要到达基尔夫帝国就能知道些什么,然而事情似乎不会这么顺利。
“差不多该去席位坐好了,时间快到了。”
回过神来就发现座位基本上已经被坐满,之前还能听到的舞台内侧各种各样的乐器声也已经消失。
在蕾蒂与诺兹尔斯公落座之后,幕布立刻被拉开了。第一王子米哈伊尔致辞刚结束,鼓掌声就一下子回响了起来。
(……安娜塔西亚公主和阿尔托王子果然不在呢)
在一边鼓掌一边搜寻二人身影的蕾蒂旁边,诺兹尔斯公不屑一顾的说了一句“真是闹剧”。
“先代皇帝既不是由帝国之子指名,也不是由选帝侯所选出,只是个篡位皇帝罢了。为了让反对声尽可能减少王族们才扮演‘高贵的王族’而已。还真是辛苦了啊。”
基尔夫帝国现今的王朝瑟斯克朝,始于先皇对其叔父,也就是当时皇帝的武装夺权。
并非经过帝国之蛋之名而登上皇位,而是用力量夺取王座,先代皇帝这样的做法理所应地引起了他人的反感。也正是因此,基尔夫帝国内前朝贵族比当朝贵族要多,每当皇帝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反对声。
“在这一点我索鲁威尔国也是一样的哦。明明第十三代尤里乌斯王也是杀了第十二代亚历山大王之后篡夺了王位……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都忘记了呢。”
尤里乌斯王是继承了神之子即骑士王血脉的伯爵家次子。尽管已经是十足的旁系了,然而对已经延续了很长年月的如今索鲁威尔王家来说,已经换成了从贵族那里继承了神之血脉的王族这样的说法。蕾蒂因为母亲与父亲都是王族,因此被称为是纯血的公主。
(……明明在尤里乌斯王之后,骑士王的血脉就已经变得相当稀薄了啊……)
这种无视对自己不利之处的行为,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应该都是同样的吧。

演奏会上的演奏果然名不虚传。
米哈伊尔的小提琴声与好几种不同的声音重叠,奏出了美妙的和声。
那是借由切实的积累与练习才可能做到的,正确的速度,与正确的音程,再加上毫无缺憾的清澈高音与厚重的低音共同构成了这场合奏。
并非“兴趣”的延伸,而是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这样的王族所演奏出的管弦乐,哪怕是平日一直与最顶级演奏打交道的蕾蒂也能感到享受。
当演奏结束的那一刻,会场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称赞着演奏。在听过美妙演奏后恰到好处的兴奋热潮,已经经由开着的门涌向了走廊。
“演奏真的很棒。回国之后我可以和大家炫耀了。””
“明年的建国祭请务必让我再听一次。”
在据说是下任皇帝的米哈伊尔身旁,许多人聚集着,向他诉说着感想。诺兹尔斯公表示观看这场闹剧也就到此为止并迅速地离开了,但由于蕾蒂从米哈伊尔手中拿到了乐谱,所以不可能和他一样离开。本打算混进人群中,对他说一句“真是美妙的演奏”之后就离开这个地方。然而米哈伊尔一看到站在蕾蒂身旁的维克托,就向这边走了过来。
“维克托王子,不知您对今晚的演奏会可还感到满意吗?”
“真的是非常出色的演奏。我很开心回到伊尔斯托国后可供谈论的话题又增加了。安娜塔西亚公主没能出现还真是遗憾啊。”
在维克托对演奏的赞美之辞中,掺杂着少许嘲讽。
然而米哈伊尔只是装作毫无觉察的样子,亲切地邀请着维克托。
“安娜塔西亚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出席。您之后可有时间……”
“非常抱歉。我已经与蕾蒂丝雅公主约好了要送她回房间。”
维克托连眼都不眨地道出了谎言。
成为了矛头指向的蕾蒂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做出一副异常喜悦的样子。
“能听到这么美妙的演奏真是感激不尽。今晚可能要睡不着了……!我回国之后也有了可以和他人炫耀的资本呢。”
“不过安娜塔西亚公主不在还真是遗憾呢”,这样说着蕾蒂也对维克托的话表示了赞同。
听她这样说,米哈伊尔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请问蕾蒂丝雅公主,与安娜塔西亚见过面吗……?”
“前几天,维克托王子向我介绍了安娜塔西亚公主。因为我的表姐夏洛蒂与伊尔斯托国的萨维里奥王子结婚了,所以想要拜托安娜塔西亚公主嫁到伊尔斯托国的时候和她好好相处。……今天的演奏真想让夏洛蒂也听听呢,真的非常棒。”
蕾蒂解释了夏洛蒂这层关系后,米哈伊尔表示理解。同时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比刚才更加亲近起来。
“明年的建国祭也会邀请萨维里奥王子夫妇。请与许久未见的表姐殿下一同出席演奏会吧。”
“非常感谢您。我现在就开始期待明年了呢。”
米哈伊尔向二人行了一礼,说了“请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总觉得他突然就做出一副过分亲近的样子了呢。”
“访问之初第一次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我也有同感。甚至已经到了戒备他有没有什么背后动作的程度。也不知道和我搞好关系有没有让他达成目的。”
“如果只是作为‘未来君主’的同伴意识倒还好说……不想了。今晚演奏会的前菜已经结束,该上正餐了。”
那是与刚才的演奏相比无限接近于噪音的东西,做好觉悟吧。
当蕾蒂离开人群时,维克托也紧随其后。两人走到几乎没什么人的地方之后,维克托突然伸手抓住了蕾蒂的手腕。
“如果这里不是安娜塔西亚公主的母国基尔夫帝国的话,我就会邀请您去看星空了。”
“您是说要去白天差点把您冻成冰雕的外面吗?如果选择如此愚蠢的死法,这个事迹可能会由于太过愚蠢,不仅仅会留在索鲁威尔国的国史上,就连基尔夫帝国史上都会有所记录的吧。”
“您真是擅长逃避问题,应该说不愧是您啊。”
维克托放开了抓住蕾蒂的手,表现出不会再用像平常一样玩世不恭的态度。
“……我一直觉得公主您很温柔哦。在伊尔斯托国萨维里奥他们私奔引起骚动的那次就经常感觉到,经过了这次更加让我这样觉得。”l
“我只是希望安娜塔西亚公主能和夏洛蒂好好相处而已。”
“您的温柔不仅仅只是针对安娜塔西亚公主。……不是像我一样直接对米哈伊尔王子表现出自己的不快,也不是无视米哈伊尔王子等人的反对强行让安娜塔西亚公主出席演奏会,而是创造出一个能够让大家接受她的场合。您这样的地方,真的很温柔。”
“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有所企图,我是不会这样的。”
最开始的契机毫无疑问是出于对她的算计。所以蕾蒂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维克托的话。


在演奏会开始之前,蕾蒂曾让女仆给安娜塔西亚捎了句话。
“在我来之前,请稍微让手指保持温暖。”
安娜塔西亚没能理解蕾蒂的这句话,但她听话的坐在暖炉前,仔细倾听着从远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演奏,同时呆呆的望着眼前那仿佛在合着乐曲跳动着的火焰。
“……阿尔托……你现在,在哪里呢……?”
当一人独处的时候,在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如今不在此地的弟弟身影。
一想到阿尔托现在身处何方,想要做些什么时,明明正被壁炉的火焰温暖着,却因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不行,我必须要振作起来……。如果那孩子把蕾蒂丝雅公主和诺兹尔斯公牵扯进来的话……”
安娜塔西亚拼命把恐怖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为了不让自己东想西想,努力让自己专注的倾听远处传来的声音。
(今年也是,尽管已经练习了……但果然还是没被邀请呢……)
每到这个时期,当为演奏会而作的曲子完成后,大家都会热衷于练习。
尽管安娜塔西亚也勉强拜托大提琴老师给了她一份乐谱,想着如果有万一而努力练习了,然而每年都只是在练习而已。
(……声音,消失了。今年的演奏会也结束了啊)
自己和阿尔托是无法进入那个华丽的地方的。明明每一年都能深深的明白,但尽管如此也会幻想着有万一而不肯放弃。
(我还真是……愚蠢呢。又在做些不着边际的梦了……)
本以为母亲去世后,会有什么发生改变。——不,也许已经发生改变了。然而那改变,却不是安娜塔西亚所期望的……。
“公主殿下,蕾蒂丝雅公主殿下来了。”
正陷入思虑之中的安娜塔西亚听到侍女的声音后立刻摆正了姿势。起身带着侍女站到了门前。
来访者蕾蒂在看到安娜塔西亚的那一刻露出了微笑,递给了她一个信封。
“……这是?”
安娜塔西亚本以为蕾蒂是怕她难过才在演奏之后来安慰她的,但看样子却并非如此。
“是即将举行的演奏会的邀请函哦。由我来带领您前往会场。”
安娜塔西亚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收下了信封后,她身旁的女仆迅速为她开封,将里面一张折成两折的纸交给她。
“三国演奏会的邀请函……?”
“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吗,在我滞留在这里的期间您要为我演奏大提琴。”
蕾蒂吩咐安娜塔西亚的侍女将她的大提琴拿来。
之后轻轻的向还没消化掉眼前状况的安娜塔西亚伸出了手。
“那么我们出发吧。”
安娜塔西亚那只战战兢兢伸出的手,被蕾蒂用力地抓住了。

蕾蒂带领安娜塔西亚来到的地方,是一间隔音的练习室。练习室里点着的灯,就如同火焰一般令人感到温暖。
“让我来介绍一下。首先是客串演奏的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公。负责演奏长笛。”
“初次见面,安娜塔西亚公主。有机会能与您这样出色的大提琴演奏家共同出席演奏会,我荣幸之至。”
诺兹尔斯公用一副如同表演般的动作恭敬地向安娜塔西亚低头致意。
“之后是我从索鲁威尔带来的三位骑士。负责小提琴的杜克,负责中提琴的库雷格,负责钢琴的阿斯翠德。”
拿着乐器的三人依次低下了头。
安娜塔西亚的视线依次划过诺兹尔斯公、杜克、库雷格、阿斯翠德,并停在了最后一人——维克托的身上。
“我是协同举办今晚演奏会的维克托。欢迎来到三国演奏会。”
“维克托王子……”
与一直试图避开的维克托面对面相处,安娜塔西亚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为了避免安娜塔西亚恢复冷静之后拒绝他们,维克托让安娜塔西亚坐在了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
蕾蒂吩咐女仆放下大提琴,并做好了准备。
“安娜塔西亚公主,演奏曲是《圣母的祈》。侍女说您平时以这首曲子来练习手指的灵活度,请问需要乐谱吗?”
被蕾蒂询问后,还没能理解现状的安娜塔西亚慌张的抬起了头。
“那首曲子的话我已经能够默背下来了……。请问,这是……那个,要和大家一起合奏…是吗?”
“是的。……不过很抱歉,大家都是一副好久没拿过乐器的惨状,所以很难做到像今晚举行的演奏会那样美妙的演奏……”
尽管他们经过练习,已经勉勉强强到了能被称作是合奏的程度,但依然很糟糕。与方才的演奏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失礼。
“那么就请调弦吧。需要钢琴声吗?”
“没关系的,很快就结束了。”
安娜塔西亚慌忙拿起弓,适度拉紧后在弦上打上松香。之后把琴颈移到脸的左边,调节位置。为了确认发出最高音的A弦弦音,动手依次试了试琴音。
“……那个,可是我……”
突然之间,安娜塔西亚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蕾蒂及时询问她。
“调弦结束了吗?”
“是的……”
如果继续磨蹭下去,安娜塔西亚也许会说出“果然还是不要了”这种话。
在确认大提琴调音完毕后,蕾蒂立刻和她搭话。
“那么我们开始吧。”
听到蕾蒂的话后大家都摆好了姿势。
安娜塔西亚也慌忙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边的弦和弓上。
“……预备——起。”
随着蕾蒂的声音,大家一起奏响了乐器。
弦乐器有小提琴、中提琴,以及鲁特琴。键盘乐器是钢琴。木管乐器则只有长笛。
这群由无限接近于外行的人们组成的怪异乐团所演奏出的音乐,无论是谁听了都不会觉得是动听的演奏吧。
大提琴奏出的安定的主旋律,与一同演奏主旋律却微妙有些合不上的小提琴中提琴和长笛,以及单手演奏的钢琴。再加上随意演奏的鲁特琴,和似乎很难演奏的钢琴结合而成的伴奏。
有稳定的声音,也有飘忽不定的声音。有演奏出的颤音,也有完全没演奏出原本颤音的声音。不确确实实的将演奏谱上的每一个音符都演奏出来,在休止符后略过了半拍,又或是相反的慢了一拍,就是诸如此类问题层出不穷的,乱七八糟的演奏。
对于平日里一直被兄妹们的美妙演奏所熏陶的安娜塔西亚来说,这与其说是合奏,还不如说是各种声音在各自暴动吧。
(……然而,大家都是如此认真,如此开心的在演奏。——和这样的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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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接近尾声,钢琴的伴奏变得越来越缓慢,最后的和音随着钢琴声一起消失了。
在这就算是客套话也称不上是出色的合奏结束后,除安娜塔西亚以外的全员都露出了一副愧疚的表情。
然而安娜塔西亚却忍不住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我,在第八小节的休止符,停顿的稍稍有些久了,对不起。”
蕾蒂说着“是这样吗”开始回忆起来。
而除了蕾蒂以外的人由于完全没有听其他人的演奏,所以就算是说了在休止符处停顿太久也不清楚情况。
“所以,可以请大家再合奏一次吗?下一次一定会演奏得更好。”
听到她想要再演奏一次的请求,蕾蒂也笑容满面的说了“那就这样吧”并点了点头。
“预备、起。”
随着蕾蒂的信号,全员再一次奏起了圣母的祈祷。
这一次,大家多多少少有些从容了。
尽管无法做到与伴奏互相配合这种高难度的技巧,但多多少少有余力去听那些本能听到的声音了。
也考虑过安娜塔西亚可能会因太差劲而无语结束演奏这种可能性的蕾蒂,一边认真听着大家的演奏一边用余光跟随着优雅演奏着大提琴的安娜塔西亚。
(安娜塔西亚公主……太好了,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在笑着呢)
和刚才同样的,钢琴的旋律逐渐变缓,比第一次像样的和音渐渐消失了。
“……真的是很棒的演奏。非常感谢大家。”
安娜塔西亚用发自内心开心的语调向大家道谢。
“可以拜托大家,再最后演奏一曲吗?”
“当然,不过会弹的曲子也只有圣母的祈祷而已。”
为了回应安娜塔西亚的愿望,第三次的《圣母的祈祷》演奏开始了。
第三次,大概是最出色的一次演奏了吧。
没有了显而易见的失误,休止符处的步调也一致起来,能够同时奏响各小节的第一个音。
尽管声音摇摆不定,但依然到达了最后渐慢的部分,大家共同演奏出漂亮的和音——然后声音同时消失了。
“这真的,是全世界第一美妙的合奏……!是我至今为止听到过的,最棒的……!”
安娜塔西亚站起身,向大家诉说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如果……能再多练习几次就好了……”
“没那回事,真的非常棒。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同合奏呢。……真的很开心,真的很谢谢大家……!”
安娜塔西亚看向在这里的全员。他们全都平静又温和地注视着安娜塔西亚。
——这些人,接受了我。
这样一想,安娜塔西亚的眼中不禁涌出了泪水。
“非常感谢大家,我要怎么向你们道谢才好……”
蕾蒂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安娜塔西亚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脸上露出了放下心来的表情。
“您能这样说,真是太好了。我也为能给您美妙的大提琴伴奏而感到非常开心呢。”
安娜塔西亚听了蕾蒂的话后,回握住了她的手。
“维克托王子,也真的非常感谢您。能够为我创造这样的机会……”
“我只是在旁边弹弹鲁特琴而已。无论是筹划还是执行,全都是由蕾蒂丝雅公主来做的。……能够给我共享这样一段时间的机会,感激不尽。”
“作为她的未婚夫来向您道谢,”维克托这样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今夜在基尔夫帝国的王宫里召开了两场演奏会。
并非王族的演奏会,由蕾蒂组织成员举行的另一场演奏会,尽管技术拙劣却包含着心意,对于安娜塔西亚来说是最棒的演奏。


在演奏会结束后,将安娜塔西亚送回房间变成了维克托的任务。
看着身旁静静向前走着的安娜塔西亚,维克托不禁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已经,不用再躲着我了吗?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您不快的事……”
“不是的!……非常抱歉……我……那个……”
安娜塔西亚的反应昭示着被躲避的理由并不在维克托身上。
“没关系哦。能够听见您……愉快的笑声,我就放心了。”
维克托没有继续质问安娜塔西亚。不仅如此,还隐隐显露出担心她的样子。
“晚安,愿您好梦。”
“今晚非常感谢您。也希望美梦能伴随您,维克托王子。”
安娜塔西亚与维克托道别后,换上睡衣,让女仆关上了卧室的门。
在被黑暗所包裹的卧室当中,即使摘下面具躺在床上,睡意也迟迟不肯到来。回溯着今夜演奏会的记忆,内心越发充满了幸福。
“蕾蒂丝雅公主……,温柔的人……”
得到了被弄丢的乐谱,重新交给她。
还不仅仅限于此。知道了安娜塔西亚无法参加王族的演奏会后,蕾蒂既没有责备她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有认为可怜向她施以同情,而是重新召开了一场完全不同的演奏会。
协助蕾蒂的维克托、诺兹尔斯公以及索鲁威尔的骑士们全都认真的,乐在其中的合奏着。这一定是因为……
“蕾蒂丝雅公主被大家所爱着呢……”
那是哪怕是为了安娜塔西亚这样一个娼妇的孩子,也会理所当然的做到这种程度的人。
说了“谢谢”之后,会露出了天使一样的微笑并对她说“我也很开心”。
——那张笑脸,从脑海中挥之不去。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被握着的手渐渐变暖。
想要更加了解她。如果邀请她一同喝茶的话应该会来吧。要再次向她道谢,询问她各种各样的事,聆听她的回答……
“会有这样的心情……还是第一次……”
心地善良的蕾蒂丝雅公主。
如果是她的话——可以相信,不,是可以信赖的。可以对她放松警惕。鼓起勇气,摘下假面,用素颜同她交谈。
安娜塔西亚一边考虑着蕾蒂丝雅的事一边缓缓合上双眼。
就在安娜塔西亚准备带着此时内心的幸福感入眠时,忽然被女仆的喊声惊醒,迅速的从床上坐起身来。
“公主殿下!米哈伊尔王子前来拜访!”
“为什么”,安娜塔西亚这样想着。同时也意识到了“果然如此”。
慌张的穿上长袍,戴上面具从卧室走出来后,出现在视野中的是脸上挂着奇异笑容的兄长,米哈伊尔。
“……已经就寝了吗?”
“没,还没有呢。……米哈伊尔兄长大人,请问您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
“演奏会后和各位贵宾们交谈的太过愉快以至于拖到这么晚。……安娜塔西亚。”
被叫到名字的安娜塔西亚似乎在颤抖。
“今年也让你感到寂寞了呢。”
她很快意识到米哈伊尔所说的寂寞,指的是演奏会的事。
“那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么。”
“不过,明年就不一样了。安娜塔西亚。”
米哈伊尔向她走近了一步。
“之前都是无可奈何。父皇还在,我手中没有太大的权力。不过如果我成为皇帝,安娜塔西亚就能堂堂正正的成为家人的一员了。明年你也能在演奏会中演奏大提琴。当然……阿尔托也是。”
一瞬间,安娜塔西亚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间。
自己该对米哈伊尔说些什么呢,她不知道。
——好开心啊,兄长大人。
——骗子,明明不可能会有那种事。
(……米哈伊尔兄长大人讨厌我和维克托。而且,他知道我一直有着想要加入家人的圈子里这样愚蠢的愿望。所以……才会这样,用甜美又温柔的话,试图来诱惑我)
安娜塔西亚几乎想要觉得尽管如此也无所谓。
那是渴望已久的成为家人中一员的权利。她本可以向它伸出手的。
“……如果要让这件事变为可能……只有我当上皇帝才行。”
“兄长大人……”
“为此应当做些什么,你知道的不是吗?”
——我,知道的。米哈伊尔兄长大人所重视的,并不是我。而是皇帝的宝座。
被当做未来的皇帝教养,被周围人寄予希望,盼望着,米哈伊尔就是这样活下去的。
然而……这位未来的皇帝却……
“哪怕是为此,也需要知道阿尔托的藏身之处。别担心,我不会做出责备他的事。因为阿尔托是我重要的弟弟啊。”
“……好、好的,如果有了阿尔托的消息,我一定会……”
“一定,要告诉我。安娜塔西亚,我期待着明年啊。”
对他的这句话,安娜塔西亚没能做出回答。仅仅是敷衍的说一句“晚安”就已经让她用尽全力了。
米哈伊尔离开后,在再度恢复寂静的卧室里,安娜塔西亚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要如何是好呢”,这样想着想要依靠谁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了蕾蒂的身影。
那个温柔又温暖,会邀请安娜塔西亚参加演奏会的,如同天使一般的人——。
“……不可以的,安娜塔西亚,振作一点……!”
在想到蕾蒂的瞬间,安娜塔西亚回过神来,将维克托的诱惑从脑中驱逐出去。
“必须要,由我来守护蕾蒂丝雅公主和诺兹尔斯公才行……!”
能够从阿尔托引起的可怕的事当中守护那两个人的,肯定只有自己了。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各自的小夜曲

纤细的钢琴声响彻在被安装了隔音设施的练习室里。
在键盘上自由滑动着手指的蕾蒂,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啊,抱歉。我没打算打扰你的。”
“不算是打扰哦,收集情报辛苦了。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吗?”
走进房间的是杜克。之前为了收集情报有一段时间离开了蕾蒂身边,不过看样子已经告一段落所以回来了。
“昨天那个被我搭话的女仆似乎有一个曾经侍奉过阿尔托王子的朋友,说好了今晚让我见见她。之后如果得到了消息的话会再回来报告。”
“我期待着哦。”
听完了杜克报告的蕾蒂再次将视线落在了钢琴的键盘上。
弹奏出的钢琴声,既悲伤,又甜蜜。
“请问曲名是?”
“云雀小夜曲。是一首思念在早晨离开家的恋人的恋曲哦。……我打算下次为安娜塔西亚公主的大提琴伴奏,所以正在练习。”
安娜塔西亚与蕾蒂他们在昨晚举行了演奏会。看蕾蒂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到此为止,而是想要继续缩短与安娜塔西亚之间的距离。
“这样啊”,杜克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环视着练习室。
自从来了基尔夫帝国之后一直被蕾蒂带在身旁的库雷格并不在场。代替他的,是在长椅下躺着的阿斯翠德。
“库雷格殿下呢?”
“被曾经相熟的天敌邀请,去下棋了。虽然我事先跟他说如果有危险就大声喊出来,一定会去帮忙的,不过至今为止都没有听到过悲鸣所以还没什么事哟。”
“……这个是怎么回事?”
“只是睡着了而已。最近晚上一直让他去做其他工作了,利用这段时间让他睡一会儿。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尽可能选择了不会打扰到他睡眠的音色温柔的曲子呢。”
看样子是因为库雷格离开了蕾蒂身边,作为代替阿斯翠德跟着她。然而感觉自己在勉强他的蕾蒂,命令他趁没什么危险的现在补眠。
(阿斯翠德在睡觉,在库雷格殿下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应该由我来做殿下的护卫吧)
杜克站在蕾蒂的斜后方,注视着她弹奏钢琴时的样子。
那副如同人偶般异常端正的美丽容颜,不久之前的自己还只是对此抱着“真是个美人啊”这样理所当然的感想吧。不过现在却有些不同了,如今的他会觉得,想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将她的容貌深深烙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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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实在盯得太久了,蕾蒂转过头来看向杜克。
“怎么?对钢琴很感兴趣吗?还是说有什么不想说的事?”
“只是正在感慨居然能让手指那么灵活地动起来而已。”
“哦,这样啊,我在看你演奏小提琴的时候也有这种感想呢。”
“只是在看手指的动作而已”,听到他这样说后,蕾蒂就无视杜克的视线继续练习去了。
“……你在看的,不是手指对吧。”
对从脚边传来的阿斯翠德的低语,杜克回了他一句“哪里都无所谓吧”。
“啊,破罐子破摔了。”
“你这家伙,不是睡着了吗?要睡的话别在地上,躺在长椅上睡。”
“身为护卫怎么可能睡着啊,只是闭着眼睛而已。……在发生状况不得不行动的时候,像长椅那种会让手陷下去的素材会让起手速度变慢,不在地板上的话……”
“你的这种地方还真是厉害啊。护卫的工作由我来跟你换班了,去睡一会儿。”
不知是不是因为真的有些疲惫了,阿斯翠德听话地点头说了一句“那我就不客气了”,再度躺倒在地板上。
聒噪的后辈变得安静下来,正当杜克打算尽情注视蕾蒂的侧脸时,阿斯翠德跳了起来。
“怎么了?”
“有人接近了。……从步幅上来看,应该是女人的脚步声。”
“是不是安娜塔西亚公主的女仆拿来了昨晚的谢礼呢。”
蕾蒂停下了弹奏钢琴的手,杜克和阿斯翠德为了以防万一变得戒备了起来。
足音在门前停止,并敲了敲门。
“蕾蒂丝雅公主殿下,安娜塔西亚公主殿下让我向您带话。”
出现的人是安娜塔西亚的女仆,和蕾蒂预料的同样,是与“昨晚的谢礼”有关的事。


蕾蒂被安娜塔西亚邀请一同喝茶。由于库雷格不在,于是她带着杜克前往安娜塔西亚的房间。
“……真是太好了,殿下。”
“是啊。和安娜塔西亚公主搞好关系的话,没准就可以知道在这个基尔夫帝国里隐藏着的‘某些事’也说不定。”
蕾蒂冰冷的话语与她身上所穿的点缀着蕾丝的樱草色礼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杜克话里有话的问了她一句“是这样吗?”。
“……什么啊,如果有话就直说。”
“只是在想你总喜欢装出一副恶人的样子这一点,要过多少年才能消失呢而已。”
“对我摆出一副长者态度的,只有库雷格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你给我闭嘴。”
“好好好。”
“明明是你让我说我才说出来的”这样想着,杜克听话地闭嘴了。杜克的主君有着老好人的一面。尽管她本人用一些言论将自己武装起来,做出“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的样子,然而一旦接近她就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正是因此,无论是库雷格殿下还是阿斯翠德,就连榭岚皇子也被殿下所吸引了)
而这一次成为蕾蒂具有欺骗性外表的牺牲者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安娜塔西亚公主了吧。被做了那样的事,不会有不觉得感激的人。

“昨晚非常感谢您。得到了如此难以忘怀的幸福回忆,我很开心。”
正如杜克所预料的,安娜塔西亚依然是一副掩饰不住兴奋的样子,在向蕾蒂道谢。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蕾蒂和安娜塔西亚一直在聊一些无关痛痒的音乐方面的问题。
比如说平时都会练习一些什么样的曲子。以及在索鲁威尔国也有演奏大提琴的王族之类的事。
“阿尔托王子会演奏什么乐器呢?”
蕾蒂想着身为同母姐弟,安娜塔西亚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于是在谈话过程中若无其事的提起了第四王子的名字。
“……请问蕾蒂丝雅公主,和我的弟弟有过什么交流吗……?”
安娜塔西亚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表现出的是一副过度惊讶的反应。
蕾蒂做出了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表示自己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之前听米哈伊尔王子说他似乎身体不适。不知道在那之后有没有好一些呢。”
“是、是这样……那孩子他,由于感冒倒下了……不是的、我……”
安娜塔西亚用力握住了自己放在桌子下面的手。
“……有一些话想要单独对您说。是关于我弟弟的事。可以让周围的人回避一下吗?”
与安娜塔西亚变得亲近,进而获取与第四王子和皇帝之死有关的情报。
看样子事情似乎正沿着蕾蒂的计划进行着。
“当然。……杜克,却外面等着。”
安娜塔西亚的侍女们与杜克一同离开了房间。
当房门被关上后,安娜塔西亚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地站起身来。
“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对您说,我想我应该摘下面具用真实的面容面对您才行。”
“安娜塔西亚公主……?”
“可能会有些吓到您,很抱歉。”
安娜塔西亚这样说着,将手覆在了面具上。
没有给蕾蒂阻止的时间,面具就这样被摘了下来。在那里,本应有着作为她常年用面具掩面的原因的烧伤痕迹才对,然而——。
(……这是,怎么回事……!?)
安娜塔西亚她,有着与其说是人类,还不如说是妖精或是天使更容易被人接受的,纯洁的美貌。就如同这个艺术大国基尔夫帝国首屈一指的雕刻家所雕成的美丽雕像,亦或是名画家花费数年描绘而成的圣母像那般,是只有人造物才会拥有的纯粹而完美的美丽。……然而那里,并没有烧伤的痕迹。
蕾蒂也想过会不会是化妆后被掩盖了,但看样子并不是这样。
那如美丽的紫水晶般的双眸,正直视着蕾蒂。
“……您一定很吃惊吧。我其实,并没有被烧伤。……只是因为无法忍耐自己有和那样的母亲相同的面容,才说了谎戴上了面具。”
——原来是这样啊,蕾蒂这样想着理解了她的做法。
虽然只有一点,但她似乎也有过同样的感觉。蕾蒂也曾被人说过与已经亡故的母亲长的很像。然而那种感觉却并不仅仅只是令人愉快的……。
“我觉得,您应该是可以信赖的人。……接下来我会告诉您在这个国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请认真听我说……!”
看着眼前安娜塔西亚那拼命鼓起勇气的样子,蕾蒂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请求。
“……先从我母亲的死开始说起吧。三年前,我的母亲被女仆刺杀,最终死亡。被称为倾国的美姬的我的母亲被正妃殿下、我的异母兄妹、心系国家的家臣……以及很多很多人所怨恨着。……母亲去世虽然令人悲伤,但对国家来说是一件好事……我这么觉得。”
那时这个国家的政治仅仅是因被皇帝宠爱着的埃琳娜的心血来潮而运作着。
国政被荒废,在各地出现了小型的叛乱。
安娜塔西亚本以为身为罪魁祸首的埃琳娜不在了之后,这个国家会好起来,然而……
“可是国家的状况却变得越来越差。在母亲去世后,父亲大人……国王陛下的政权变得越发荒废起来。……我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可怕的传闻。像是这样下去会发生叛乱吧,这将会成为革命的诱因之类的,很多人都这样说……”
仿佛要赶走那可怕的未来一般,安娜塔西亚垂下了眼。
“大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必须要赶快改变这个国家。在事态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快一点……快一点……!!”
米哈伊尔王子早晚会成为皇帝吧。然而他要想继承那个称不上是高龄人的皇帝的王冠,一定是不知道几年还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然后,在三个月前,可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安娜塔西亚用拼命压制住自己感情的声音。说出了那个已经在城下被传开的传闻。
这一切行为的意义只有一个。
“……皇帝陛下从楼梯上摔下来,去世了。”
安娜塔西亚给予了蕾蒂她一直想要的真相。
“……这,是真的吗?”
“是的。究竟只是意外还是……被人推落的,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即使只是单纯的事故,也只会被认为是有人杀死了基尔夫帝国皇帝。毕竟这是所有人都期望着的事。
“关于要不要把皇帝陛下去世这件事公开,大家在王族内部进行过讨论。然而因为可能会变成内乱的导火索,所以大家一致选择了隐瞒。”
在这方面蕾蒂和维克托已经预料到了。
服丧的期间是三个月,在此期间王族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在他们安分守己的这段期间里发生内乱的可能性很大。
“大家听从了米哈伊尔王兄的提议,选择在建国祭之后公开丧事,并且为了留住各位宾客,决定举行戴冠式。……下一任皇帝的名字被写在了已经驾崩的皇帝陛下的遗书上,放到了帝国之蛋中。”
“米哈伊尔王子会成为下一位皇帝对吧。”
第一王子米哈伊尔代替了无心于政事的皇帝,支撑起了基尔夫帝国。就连蕾蒂都能够理所当然的在这种时候提起他的名字了。无论是谁都不会反对了吧。
然而安娜塔西亚并没有赞同她的话,“其实……”一边这样说一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曾经我也是这样想的。然而那封写着未来皇帝的名字的遗书,连同帝国之蛋一起被人偷走了。有人认为犯人可能是对米哈伊尔王兄成为皇帝这件事感到不满的,追随先王朝的某位贵族。”
皇帝已死。帝国之蛋和指名了皇帝的遗书遭窃。
蕾蒂拼命地整理着安娜塔西亚给她的庞大的情报。
(传闻是真的。皇帝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亡。并且在建国祭之后会举行戴冠式。然而下一任皇帝的名字连同帝国之蛋一起消失了……)
如果犯人是对篡位皇帝感到不满的追随先王朝的贵族的话,为了让继承前王朝血缘的某人登上皇位,恐怕会将遗书替换之后公诸于众吧。……这样一来确实会成为内乱的成因。
“我记得基尔夫帝国在使用帝国之蛋以前有可以指名皇帝的选帝七候在吧。不是应该尽早让七位侯爵指定皇帝的人选,整顿现有的体制吗?”
“正是如此。自从帝国之蛋被做成后就变得空有虚名的选帝七候,在阔别了百年后再一次召开了指名皇帝的会议,……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选帝七候,是指用有选择皇帝选择权的七位侯爵。
曾经的基尔夫帝国就是凭借这几位选帝侯来选出皇帝的。但随着皇帝权利的增大,就变得可以亲自指名自己的后继者。也就是将遗书放在帝国之蛋中这一制度。
对于这件事,蕾蒂也曾学习过所以知晓。然而……
“安娜塔西亚公主您不是王族吗!?作为皇帝候补中的一员,再成为为皇帝所用的‘选帝七候’难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王族成为选帝侯的话,可能会给自己投出一票。对于这样的事,其他的王族是不可能允许其发生的才对。
“……因为我的母亲,是艾莲洛夫选帝侯的妻子。艾莲洛夫选帝侯没有子嗣,在他去世后我的母亲成为了女侯爵,而在母亲去世后爵位就变为由我来继承了。也就是说我并非王族,而被看作是臣下的子嗣。”
蕾蒂开始头痛起来了。即便如此考虑到万一会出现的情况,难道不会有人反对么。实际上,万一真的发生了怎么办呢。……不过基尔夫帝国已经混乱到了可以无视抄近路这种事的程度了。
“我已经大概清楚这个国家里发生的事了。”
之前维克托提到过的,米哈伊尔不知为何会亲切同他接触的理由。
安娜塔西亚就是其中的原因。他大概是觉得在身为选帝侯的安娜塔西亚不知该选择谁而感到迷茫的时候,身为她未婚夫的维克托会成为和她商量这件事的对象吧。毫无疑问的,他是为了让维克托能说出“应该选择第一王子米哈伊尔”这样的话,才去接近他的。同样在知道了蕾蒂和安娜塔西亚之间有所来往之后,态度立刻发生变化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米哈伊尔王子会去给那些从先王朝世袭而来的选帝侯,以及至今一直被给予不公正待遇的安娜塔西亚做思想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问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那么,为什么安娜塔西亚会对蕾蒂说这番话呢。
就如同米哈伊尔所想的那样,一般来说商谈这种事的对象由未婚夫维克托来担任才比较合适。不如说在这之前,有什么事是需要“商谈”的呢。
如果安娜塔西亚尽管被这样残忍的对待也没有去憎恨米哈伊尔,依然觉得他应该成为下一任皇帝的话,直接将一票投给他就好了。
“安娜塔西亚公主……您莫非,在疑惑不知道谁应当成为皇帝吗?”
本应给米哈伊尔投出一票的安娜塔西亚,听到蕾蒂的询问后点了点头。
“……大概大家都认为米哈伊尔王兄应当成为皇帝吧。可是,我……知道一件令人害怕的事。”
安娜塔西亚用颤抖着的声音,诉说着曾经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
“在三年前,母亲去世后,我的同母弟弟阿尔托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虽然亲生母亲去世后,子女沉浸在悲伤当中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阿尔托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我们被骗了,全都是被设计好的’。”
阿尔托是被誉为“倾国的美姬”——埃琳娜•艾莲洛夫侯爵夫人的第二个孩子。
和安娜塔西亚同样,是有着浅金色头发与紫水晶色的双眸,甚至会被认作是少女的美丽少年——这些,是蕾蒂在看过他的画像后知道的。
他所说的“被骗了,全都是被设计好的”究竟指的是谁,做了些什么呢。
“从那之后,不知为何阿尔托就一直住在米哈伊尔王兄在城下准备的房子里了。那个一直视我们姐弟为无物的米哈伊尔王兄,似乎频繁的出入那里。我也因为担心所以去过好几次,然而……每一次在见过王兄后,阿尔托都会显得十分消沉。”
蕾蒂一下子就意识到这就是之前瓦雷利所说的“第四王子被软禁”。
“……终于,在那一天,三个月前,皇帝陛下驾崩之后……”
安娜塔西亚说出了那件“令人害怕的事”。

“帝国之蛋和阿尔托同时消失了。”

身为阿尔托的姐姐的安娜塔西亚,一直关注着自从母亲死后就有些不对劲的阿尔托。因此……才注意到了这件事。
“阿尔托他……似乎与父皇的死,有所关联……我这么猜测。”
安娜塔西亚并没有明说,但表示出了自己的怀疑。
尽管如此,蕾蒂依然察觉到了她想说的是什么。
“消失的帝国之蛋使米哈伊尔王兄焦虑了起来。王兄将阿尔托的心腹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将军从格兰山召回,以怀疑他与别国勾结为由将他关进了监狱。……就像这样,可怕的事接二连三地,不断发生着。”
“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了”这样想着蕾蒂不禁叹气。
(所以米哈伊尔王子才会惊讶啊。因为基里亚科夫将军本应在狱中,却送出了不可能被送出的邀请函)
基尔夫帝国内一连串事情的真相渐渐明朗了起来。
然而最重要的疑惑却依然没有得到解答。
“……安娜塔西亚公主,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番话呢?面对索鲁威尔国的公主,透露这么多内情是不是有些……对您的未婚夫维克托说比较合适不是吗?”
第四王子的流亡,与不知是由谁替换的署名是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邀请函。
关于这两件事,蕾蒂想要知道更加详细的情况。然而,是谁杀死了皇帝,又是谁偷走了帝国之蛋这样的问题,同蕾蒂与索鲁威尔国并没有什么关系。在这一点上基尔夫帝国的人想怎么争执就怎么争执也无所谓。蕾蒂没有想要插手的打算。
“正如蕾蒂丝雅公主所说的那样。原本这是不能对代表索鲁威尔一方的蕾蒂丝雅公主说的事。对伊尔斯托国的维克托王子也是同样。可是……因为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而说出口……我选择了回避维克托王子。”
皇帝的死亡,以及第一王子与第四王子参与其中的可能性。
安娜塔西亚也清楚这是不能泄露给外人的事。
“在阿尔托那孩子消失的前夜,曾来见过我。并问了我这样一句话。‘姐姐您曾经和蕾蒂丝雅公主、诺兹尔斯公见过面吗’。”
蕾蒂对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阿尔托的口中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
蕾蒂与阿尔托从来没有过任何交流。尽管曾经提起过是否要定下婚约,但在画像被送来的时候就立刻被她拒绝了。仅此而已。
诺兹尔斯公也和蕾蒂同样,第一次见到瓦雷利就是在格兰山的那次。如果诺兹尔斯公与阿尔托有所交流的话,应该会和他的心腹瓦雷利见过面吧。
为什么,阿尔托会提到蕾蒂和诺兹尔斯公的名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呢?”
安娜塔西亚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毕竟他这样提起了。所以我才猜想他会不会有可能去见您或是诺兹尔斯公……”
“莫非……”,蕾蒂似乎想到了什么。
(假借基里亚科夫将军的名义送出邀请函的……是阿尔托王子?)
为什么只有蕾蒂和诺兹尔斯公收到了邀请函呢。
在那片她不愿深究的,基尔夫帝国内部的黑暗当中,也许就有着其中的真相。
“安娜塔西亚公主,如果我得到了阿尔托王子的消息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蕾蒂只能这样和她约定。


回到房间后继续思考这件事,还是有几个点没法串联到一起。
“到最后,邀请函的谜团还剩没能解开呢……”
假借瓦雷利的名义,向蕾蒂与诺兹尔斯公送去邀请函的人。如果只是简单的来考虑的话大概是第四王子阿尔托吧……但这并不是只从简单的角度考虑就能解决的事件。
还有,瓦雷利开始提到关于阿尔托流亡一事,是四个月前在格兰山,皇帝被杀之前。这件事也是同样,从单纯的角度考虑的话国家会发生动荡……大概是这样的情况吧,但也许有更深刻的隐情也说不定。
“公主殿下,之前的那个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不愧是王宫,真是戒备森严啊。”
听到阿斯翠德的声音后,蕾蒂停止了思考。
反正这两件事就算再怎么想现在也得不到答案。
“……真快啊。让我看看。”
阿斯翠德自从来到基尔夫帝国的王宫之后,就一直不在蕾蒂身边。他一边向女孩子搭话,一边进行着蕾蒂交给他的另一项工作。
那个工作,是绘制基尔夫帝国王宫的平面图。
在阿斯翠德那个危险的前职当中,绘制建筑物的平面图似乎是一个必要技能。他所绘制的平面图已经细致到了可以转职去做建筑家的程度。
“因为目前要优先进行绘图,所以没能完全掌握巡逻的路线和时间,还有警卫兵的人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戒备暗杀者,内部警卫的配置似乎每天都在更换。”
在平面图中画出的每一个房间上,都写着房屋的名字以及使用者的名字。
(……贵宾区的房间配置有些让人在意呢。基尔夫帝国莫非已经到了无暇顾及这些细节的程度了吗)
各个宾客的房间分配需要考虑其国家的形式来进行。
将来自关系不和的国家放到不同的楼层,有亲戚关系彼此友好的国家尽量放到一起,像这样的事是举办方最需要注意的。
然而现在却把来自伊尔斯托国的维克托和诺兹尔斯公安排在了同一层,把蕾蒂安置在与他们不同的楼层。
伊尔斯托国与诺兹尔斯公由于关税的问题争执不休这件事,基尔夫帝国也应该知道才对。
“公主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警卫的配置每天改变也不奇怪呢。还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前辈从负责准备饮食的女仆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据说每天都会有女官两次拿走一人份的食物,我们两个探听了一下她的出处之后发现……”
“那个女官,是米哈伊尔王子手下的对吗?”
“……欸,公主殿下好厉害。为什么会知道啊?”
那个女官似乎是米哈伊尔乳母的女儿,很久以前就在他身边工作了。
“女官拿着食物去了地下牢。那边警卫不如王宫内部那么多,我就偷偷溜进去了。”
“在牢里的是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将军对吗?”
“就是这样。……欸?公主殿下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为什么会知道啊”,阿斯翠德异常吃惊。
“只是在别处听说了类似的事而已。……他的状态如何?”
“还是那副明明活着却像是死了的样子。米哈伊尔王子貌似不想杀了将军。为囚犯在牢狱里生火,真是破格的待遇啊。”
米哈伊尔将瓦雷利作为威胁阿尔托的人质关进了监狱。然而他是被授予了圣安德瑞勋章的英雄。所以打算尽可能以平和的手段解决,甚至收为己用吧。
“能把我带到关押着基里亚科夫将军的地方去吗?我有话要对他说。”
“……用您的力量可以做到让别人看不见自己之类的事吗?”
身为骑士王转世的蕾蒂,体内有着骑士王之剑与其他十二把约定要守护骑士王的十二把剑。虽然她把其中的一把送给了阿斯翠德,但如果只是想保护自己的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然而,除此之外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骑士王的力量走的是常规路线,天变地异系的魔法倒是比较擅长……”
骑士王的力量能够创造火海,招来暴风雨,唤出激流,粉碎大地。对于蕾蒂来说,巧妙便捷的使用方法有些难以掌握。比起这个,还是让她去破坏那座山来的实际些。
“啊……对了,有一种方法没准能够做到。……如果没能顺利进行的话,就用他出现了幻觉这样的说法来蒙混过关吧。”



◆ ◆ ◆
这里是“诸王的会议室”。在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毯上,众神的故事被金丝线绣出的稻穗围绕。天花板垂下木质的大吊灯,地毯上是古雅美丽又坚实的槲树桌子。用同一种木材造成的椅子上到处都刻着装饰,椅背上的镂空雕刻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蕾蒂一直都是通过梦境的形式出入着这个聚集着骑士王转生者的这个房间。
本打算让哪位王教自己使用水镜之剑,却因有不常见到的王出现在房间里而震惊了。
“……您好,伏尔克王。”
第九代索鲁威尔国王伏尔克,其谥号为守护王。
拥有色调冰冷的银发,以及琥珀色双眼的青年伏尔克抬起头,眯眼看着眼前这位来自遥远未来的女王。
“晚上好,我是第二次在这里遇到您对吧。”
“是的。您不去守护国家,待在这里没问题吗?”
“看样子我偶尔……也会有想要休息的时候啊。”
守护王伏尔克是一位从周边诸国的侵略中,一直顽强地守护国家的王。
他所经历的战争毫无疑问是命运的显现——历史书上这样写着。
命运站在了为守护国家而奔赴战场的伏尔克一方。当敌军迫近国境时会有暴风雨袭来,试图渡过大河时又被浊流所冲击。
(……他将骑士王的力量用在了守护国家上。)
蕾蒂知道其中那些没有被历史所公开书写的事实。
“在您难得的休息时间打扰真的十分抱歉,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将您那些守护王的知识教给我吗?我想要知道水镜之剑中‘镜’的使用方法。”
伏尔克是比狮子王亚历山大年代还要久远的王。更加熟悉世界与魔法,他作为王在世的时候骑士王的力量还十分巨大。
“你明明是骑士王的转世,却不知道水镜之剑的使用方法吗?”
“只知道大略的用法哦。像是从河里取水之类的,这样的事就算没有人教也能做到。”
如果从小就处在需要使用某些复杂的手段——不得不使用魔法的环境之中的话,蕾蒂也许就会像亚历山大那样了解魔法了吧。
然而她并没有那样的机会,只能做到解放不能被称之为魔法的力量这种程度。尽管最近做了一些练习,但还差得很远。
“……未来,是那个样子的吗。作为教给你方法的代价,告诉我一件事。”
伏尔克伸出手,触碰了蕾蒂的肩膀。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蕾蒂意识到自己“被看到”了什么。
“……您刚才,做了什么?”
“我看了你的灵魂。……是没有扭曲的,闪耀的灵魂。是这样啊,一定是因为他觉得不需要所以舍弃了,你们才会有自己的意志存在。”
伏尔克似乎理解了什么,露出了一副放心的表情。
然而蕾蒂并不理解他所说的话。
“蕾蒂丝雅女王,人如果活得太久就会变得扭曲。因此神没有把人做成可以长生的生物。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伏尔克的说法,听上去就像是他已经活得太久了一般。
在蕾蒂所学过的历史当中,伏尔克在六十二岁时死亡了。说长的话可能是有些长,但活着的时间依然是在人类的范围之内的。
“对了,是在说水镜之剑的事对吧。你想要做什么呢?”
“……想要在远处反射出我的样子。因为是‘镜’所以应该能做到对吧?”
虽然还有其他在意的事,但现在应该优先知道的是水镜之剑的使用方法。
蕾蒂认真地听了伏尔克教给她的使用方法。
◆ ◆ ◆


用水将在闪亮的银盘盛满。
蕾蒂毫不犹豫地将双手伸进了有些太过冰冷的水中。之后集中注意力。
向着自己那已经不在身边的水镜之剑。

“殿下?哇啊!”
当杜克进入房间向蕾蒂搭话之后,旁边的水“啪嗒”的溅了起来。
“你先别说话!啊,真是的……魔法要是不加以练习,还真是做不成呢。”
在站在门旁的阿斯翠德所抱着的剑的旁边,站着蕾蒂与另一个用水做成的“类似蕾蒂的东西”。
那另一个蕾蒂呆滞的样子,让杜克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你们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练习会用到水镜之剑的魔法。据说可以把人在远处反射出来哦。”
“原来殿下真的能使用魔法之类东西啊……”
不知是在敬佩还是感到无奈,听到杜克这样的语气,阿斯翠德不解地侧首。
“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啊?公主殿下不也全都跟前辈说了吗?”
“‘自己是骑士王的转世,手持骑士王之剑与其他十二把誓约之剑,能够使用其中蕴含的力量’——这样的事倒是听她说过,但相不相信就是另一码事了。”
“您不相信公主殿下说的话吗?”
“对殿下之前当作玩赏动物的黑手其实是凌皇国的黑龙这件事,我多少还是相信的。”
对眼前的阿斯翠德会说着“诶—?”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件事,杜克才感到更不可置信。
“反过来说为什么你会相信殿下的话啊?现姑且不提真的能使用不明所以的力量这件事,像骑士王转世这种事是无论怎么说都没法证明的不是吗?”
“我因为有各种各样的记忆所以……对哦,这个普通人是没法相信的啊。”
阿斯翠德曾被在骑士王时代被诅咒的武器哥斯·安纳吉附身过。尽管蕾蒂察觉到了并将他从哥斯·安纳吉中解放出来救了他一命,但他脑海中依旧残留着少许被诅咒之剑上带着的骑士王时代的记忆。
因此阿斯翠德能够相信蕾蒂是骑士王的转世,能够自由的操纵其力量,甚至能在真正的意义上任命骑士。
“如果前辈也被诅咒的武器附身一次的话是不是就能相信了啊……”
最为蕾蒂所信赖的杜克却无法相信她最重要的部分。尽管他可能并不认为那是谎言,但尽管如此,阿斯翠德也希望杜克能像自己一样能理所当然地去理解蕾蒂。
“被诅咒的武器?被它附身会发生什么事啊?”
“会被诅咒半年左右就会死掉。”
“……你这家伙,其实很讨厌我吧。”
由于省略了关键的地方,就变成了阿斯翠德为了杀死杜克才推荐他被哥斯·安纳吉附身试试。
在两个人重复着被杀和不被杀这种事的时候,蕾蒂已经结束了练习,将做出来的镜子变回了水。
“阿斯翠德,你看过房间的周围了吗?”
“看过了,现在没有被监视。”
“等下,你说现在,也就是说有时会被监视吗?”
听了杜克的疑惑后,蕾蒂回答他“似乎是这样呢”,并看向了阿斯翠德。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是时刻都跟着,只是有时而已。不知道是想做些什么。”
“公主殿下,关于这件事……”
有些在意监视眼的阿斯翠德注意到了“某件事”与“有时”之间的关联。
“大概……不是在监视公主殿下……”
“莫非是在监视库雷格吗?”
库雷格是被基尔夫帝国所憎恨的敌人,因此就算是被某些人出于私人的原因监视也不奇怪。
然而阿斯翠德却说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名字。
“不是,被监视的是诺兹尔斯公。只有公主殿下在和诺兹尔斯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清楚地感觉到他人的视线。”
“诺兹尔斯公?”
无论是怎样的大国都会去死死咬住,以缔结会使关税下调的新条约,这样的银狼公着实烦人。像他这样就算被基尔夫帝国当作重点注意对象也的确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多亏诺兹尔斯公自作自受地被基尔夫帝国关注。就趁着我们没被戒备的现在赶快行动吧。”
这次滞留在基尔夫帝国的期间,诺兹尔斯公派上了不少用场。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这样想着蕾蒂不禁叹息。
“阿斯翠德,为了以防万一,在你有空闲的时候也注意一下监视诺兹尔斯公的人。说不定会发生些什么事。”
“我知道了。”
诺兹尔斯公也和蕾蒂同样,是收到了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署名的建国祭邀请函的人。姑且还是注意一下吧,她这样想着下达了指示。



——行动就在今晚。
阿斯翠德抱着蕾蒂交给他的水镜之剑,偷偷潜入了地下牢。此后他并没有立刻去见瓦雷利,而是在等待指示。
片刻之后,他抱着的水镜之剑被微光包围住。“水镜”被制作了出来,映出了此刻远离此处的蕾蒂的身影。
阿斯翠德为由水做出的、仿佛就是蕾蒂本人的镜子披上了外套,抱着作为水镜源头的那把剑轻手轻脚第向目的地的那间牢房走去。
通过牢房外点着的灯与牢房内的火所投射出的,瓦雷利的影子一动不动,直直地仰望着天花板。
“……好久不见,基里亚科夫将军。”
从远处通过镜子看到他这幅样子的蕾蒂,向瓦雷利搭了话。
一瞬间,瓦雷利用看着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的眼神看向了蕾蒂。
“您是……蕾蒂丝雅公主……!?”
(插图页)
“我被基尔夫帝国邀请来参加建国祭,现在作为正式的客人滞留在这里。你的事我从安娜塔西亚公主那里听说了。因为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就直奔主题了。”
蕾蒂使用的水镜的魔法并不是那种会用尽骑士王之力的强力招数。然而却是很难控制的,因而不能长时间使用。
“我想问的事有三件。首先第一个,阿尔托王子和米哈伊尔王子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您知道吗?”
“……我并没有直接从王子那里听说些什么。全部,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让我猜猜。——是不是二人与艾莲诺夫侯爵的死有所关联。并且与皇帝的死也有关。在那之后他们二人决裂,并将您也卷了进来。请问您是的猜测是这样的吗?”
蕾蒂慎重地选择了措辞,向他讲述了自己基于安娜塔西亚给予的信息而做出的推测。
“您还真是选择了十分温和的说法呢,对此我表示感谢。”
瓦雷利既没有说“正是如此”也没有说“并非如此”,看来和蕾蒂所想的是一样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带走帝国之蛋的,是阿尔托王子吗?”
“……恐怕,是的。正因如此米哈伊尔王子才把我抓了起来。如果有人会知道阿尔托王子的去向的话,估计除了我和安娜塔西亚公主之外也就没有别人了。”
“那么,阿尔托王子在哪里?”
“不知道。虽然大概有几种可能性,但我不想说。”
“我想也是”,蕾蒂这样说,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打算。
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露出这种眼神的人,是死都不会松口的。
“阿尔托王子为什么要将帝国之蛋带走呢?难道他有想成为皇帝的野心吗?”
“不是的,那位大人并不是那种人……。他会为每况愈下的这个国家每日担忧不已,祈愿自己能否做些什么,为因内乱而死的人逐一献花,真的是拥有温柔的心的大人。……因此,我才会决定,要一生追随阿尔托王子……”
“没有想要成为王的野心。.....那么,有没有被别人利用的可能性呢?”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瞬间,瓦雷利的眼神有些动摇了。
“……是的,有谁,一定是被谁唆使了。王子他,真的是一位很温柔的大人。为了要守护姐姐安娜塔西亚公主而拼尽了全力。并且祈愿着国家能够恢复和平。可是,从那天开始……王子他就……”
瓦雷利说着“我不明白”不停地摇头。之后蕾蒂提出了问题。
“那个想要做些可怕的事的……王子是‘谁’?”
很熟悉阿尔托的瓦雷利所说的‘谁’。
正准备详细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蕾蒂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
(糟了,水没有办法继续保持聚集状态,要散开了……!)
魔法解开的时间比想象当中的要早。蕾蒂慌忙将这件事告诉了拿着水镜之剑的阿斯翠德。
“阿斯翠德,时间到了,我先回去了。”
“啊,好的。抱歉,我先离开一下。”
阿斯翠德抱着剑远离了关押着瓦雷利的牢房。
很快,由剑作出的水镜散开,地面上出现了小水洼。蕾蒂的魔法失效了。
尽管阿斯翠德就这么回去也可以,但他有些在意蕾蒂问的第三个问题。
(公主殿下应该还想再听听关于阿尔托王子的事才对……)
虽然不知道做到什么程度能遂蕾蒂的意,不过阿斯翠德决定要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去再和瓦雷利说一次话。
“……那个,关于刚才那个话题的后续。”
“蕾蒂丝雅公主呢?”
“公主殿下因为还有事要忙所以先回去了。关于第三个问题,您给蕾蒂丝雅公主殿下和诺兹尔斯公送了建国祭的邀请函吗?”
蕾蒂来不及说的第三个问题,是谁送出了那封邀请函。
然而瓦雷利似乎和这件事无关,反问了一句“邀请函?”。
“似乎有人用您的署名向他们二人送去了建国祭的邀请函。您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么……没有,我想不到什么。”
看样子这个问题到头来似乎依然是个未解之谜。
“那么”阿斯翠德这样说着,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提第二个问题的时候,您说了‘第四王子’被谁?这样的话对吧。而并不是公主殿下所说的‘其他的什么人’。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是自己不知道的人。”
阿斯翠德虽然偶尔也会有有意的说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对方原来是这种感觉啊”他心不在焉地这样想着。
该怎么说呢,有一种除了叹气之外什么都说不了的感觉。
“您是因为很了解阿尔托王子,才选择侍奉他对吧?”
“我非常了解王子。但自从艾莲诺夫侯爵夫人去世之后,我觉得他有些变了。……不是变了,是哪里不一样了。有我不知道的谁在那里。”
“……抱歉。我虽然……很擅长基尔夫语,但依然不懂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很明白,所以这样就足够了。”
是用了什么很难的比喻手法么,阿斯翠德这样想着。他真的不擅长这种麻烦的说法啊。还是在骑士团做报告时候用的那种简短的,无论是谁都能够理解的说话方式比较好。
(恩——,不是改变了,而是有不知道的谁在……?)
瓦雷利在表述阿尔托王子的事时用的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如果就这样传达给蕾蒂的话,她能理解么。
(……等等……?总觉得,这种情况,之前也……)
阿斯翠德意识到自己似乎曾经有过类似的记忆。正准备试着回忆的那一瞬间,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巡逻的士兵……!?巡逻时间居然和昨天不一样……!”
声音听上去似乎是正在下楼梯。如果尽快往回赶的话可以在途中的阴影处藏身,没准可以蒙混过去。正当阿斯翠德想着“事不宜迟”准备往回跑的时候,瓦雷利叫住了他。
“——过来!!”
瓦雷利用不知何时拿出来的细铁丝打开了牢房的锁。
在阿斯翠德被拉进牢房之后,瓦雷利说着“来这里”将他塞到了床下。
将耳朵贴到地面,就能清晰的听到脚步声。
规则且毫不犹豫的脚步声。从缓台走到楼梯时没有丝毫的踌躇昭示着这里对于对方来说是走惯了地方。由此来看估计和预料的一样只是普通的巡逻吧。
走到瓦雷利面前的士兵随手举高了手中的提灯,以此来确认瓦雷利没有什么异变。之后连不远处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滩水渍这件事都没有发现,就抬步原路返回了。
(呜哇~得救了。.....不过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一副已经死了的样子,却相当能干啊)
虽然没法达到持有暗黑之剑的蕾蒂那种程度,不过阿斯翠德也很擅长夜视。
被藏在床下的各种工具——前端被磨尖(估计是在地板上磨的)的勺子,从床上拔下来的钉子,从床单上裁下来的布料,笔,不知道是哪里的钥匙。
估计是满心打算越狱,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准备、并且在不引起看守和巡逻的士兵注意下藏下来的吧。
“帮大忙了,非常感谢。还有,这次的事希望您能保密。”
“那是自然。毕竟与索鲁威尔国有关联这种事我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还有,我从以前就想说了,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基尔夫语发音比较好。说话的时候时不时会过于自然地略过母音直接发子音。作为一个索鲁威尔人,你也不想无端被人猜疑吧。”
比起索鲁威尔语,更擅长基尔夫语的索鲁威尔国骑士。
无论阿斯翠德的愿望有多么的纯粹,其他的人也只会从外层来判断。
“……非常感谢您的忠告。”
如果自己被人怀疑的话,会给蕾蒂带来麻烦的。
要更加注意才行,阿斯翠德这样告诫自己。
“基里亚科夫将军,您是打算从这里逃出去吗?是的话趁着建国祭游行刚开始进行的时候行动比较好哦。需要给您信号吗?”
作为获得帮助的回礼,阿斯翠德提出要帮助他越狱。
但瓦雷利表示“没有这个必要”拒绝了他。
“我留在这里,也许可以让王子在做可怕的事时多几分踌躇。哪怕存在一分这样的可能性,我就还不打算离开这里。”
“阿尔托王子准备做的事是指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会将整个基尔夫帝国都卷入其中的大事吧。如果王子并不期望如此的话我会阻止。……快走吧,如果被发现的话会给你的主人添麻烦的。”
果然是个会说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的人啊,阿斯翠德这样想着,向他低头致意后悄声离开了。

在小心的确认过没有人尾随之后,阿斯翠德回到了蕾蒂的房间。之后将瓦雷利与他的对话一字一句原封不动的复述给了蕾蒂。
“……你和基里亚科夫将军的这段对话,究竟是因为你在把基尔夫语翻译成索鲁威尔语时用错了单词才导致了意义不明,还是因为他原本就说了意义不明的话,是两者中的哪个?”
“原本就是意义不明的。需要我再用基尔夫语说一遍吗?”
“也好。”
蕾蒂听他用基尔夫语复述了一遍“是谁”的后续。
然而就像阿斯翠德所说的那样,果然还是意义不明。
“‘不是变了,是哪里不一样了。有我不知道的谁在那里’……居然会有说话方式比你还要意义不明的人存在啊。”
“我跟他说了自己不能理解之后,将军对我说‘我也不是很明白’。”
“……总而言之,阿尔托王子不是独自一人,有谁在他的身边,应该是这样没错了。姑且不论他是被人利用还是在利用他人。”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件事”,阿斯翠德向蕾蒂报告了自己在床下看到的东西。
像是瓦雷利虽然给人一种对人生感到疲惫,就这样死去也无所谓的感觉,但实际上内在却是满心想要逃脱,甚至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并且已经轻而易举的就能打开牢门之类的。
“是呢,基里亚科夫将军有自己的考量,才会决定在目前这段时间里对米哈伊尔王子表示顺从。”
阿尔托王子和“某人”正准备做些什么。米哈伊尔对此感到畏惧,并将瓦雷利当作了人质。同时瓦雷利也希望王子能够停手。
(看来剩下的谜团全都与阿尔托王子王子有关呢)
因此蕾蒂决定再去向除瓦雷利之外同样很了解阿尔托的安娜塔西亚打听一下情报。



翌日,蕾蒂以“想要进行大提琴和钢琴的合奏”为由邀请了安娜塔西亚。
“既然如此”,安娜塔西亚这样说着将演奏场所定在艾莲诺夫侯爵夫人曾经居住的离宫。尽管如今已经没人居住了,但依然被打扫的很干净,因此才决定在那里不在意他人眼光的进行演奏。
“很抱歉选择了这个连装饰的花都没有的房间。这里只有我偶尔来作画的时候才能用到……如果平时一直打扫到可以招待客人的程度就好了。”
说归说,不愧是备受宠爱的侯爵夫人所居住的离宫,室内的摆设都十分讲究。
“只是为了演奏乐器才过来的嘛。钢琴……已经调好音了呢。”
蕾蒂打开钢琴的盖子按下琴键后,响起了深沉而清晰的琴声。
和无论到哪都一定会有人在的贵宾栋不同,这个离宫是安静的。除了蕾蒂和安娜塔西亚之外,就只有在隔壁房间静候的安娜塔西亚的侍女、杜克和库雷格、以及蕾蒂的侍女而已。
“我...在受到蕾蒂丝雅公主的邀请之后,也试着问了诺兹尔斯公要不要一同参加……但他说自己已经有预定了,真是遗憾呢……”
“……毕竟诺兹尔斯公很忙碌呢。”
如果那个让人深感遗憾的长笛声也加入的话,会无法集中精力演奏的。
安娜塔西亚也应该知道这点才对……肯定是因为记得演奏会时的恩情才会邀请他吧,这样想着蕾蒂就接受了。
(两人独处更容易加深感情,而且更方便聊一些女性之间的话题……)
就在蕾蒂觉得“这样就好”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某件事。
“……对了,安娜塔西亚公主。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在不是吗?既然如此试着把面具摘下来如何?”
蕾蒂的提议让安娜塔西亚有些犹豫。
“并没有什么想要冒犯的意思。……我也,曾被人说过和已经去世的母亲长得很像,但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因为她是一个不怎么顾及我的人……”
“蕾蒂丝雅公主……也是,这样的吗?”
“是啊。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清楚对方母亲的长相是怎样的。所以为何不仅仅作为两个名为安娜塔西亚和蕾蒂丝雅的独立个体,来看待彼此呢。”
不知道的话就不会在看到对方长相的时候觉得和母亲很像。所以摘下面具用素颜来面对对方如何。
安娜塔西亚对蕾蒂的提议稍作考虑之后,就说着“是这样呢”微笑起来。
并摘下了面具放在桌子上。
“将这份美丽藏在面具之后真是太浪费了。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最美丽的人是古多王兄,不过在安娜塔西亚公主摘下面具之后开始动摇了呢。”
“美、美丽……?您是说我……?”
“是啊,在我目前为止见过的人当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哦。”
在被蕾蒂夸奖后安娜塔西亚的脸上一下子布满了红潮。
“……谢……谢你。就算只是客套话,我也很高兴。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不是客套话哦,因为真的很美啊。”
“应该更加简单易懂的称赞才对”这样想着蕾蒂反省了自己的言辞。如果是索鲁威尔人的话,只要说是能与古多难分上下的美人,那么无论是谁都会理解是何种程度的美丽。
“维克托王子难道没有毫无顾忌的大肆称赞过你的美貌吗?”
“我...没让他看过摘下面具之后的样子……”
看来就算是维克托在没看到对方真容的情况下也无法巧舌如簧的对对方盲目进行赞扬呢。而且也不至于说出“真是有品味的面具啊”这种话。
“那、那个、蕾蒂丝雅公主也非常美丽,非常可爱啊。我真的觉得你就像是在宗教画当中出现的天使一样……!”
“谢谢。能被安娜塔西亚公主这样说我很高兴呢。”
已经习惯了称赞的蕾蒂能够坦率的接受这样的话。
而这份“习惯”,在安娜塔西亚看来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她说,我很美丽。好开心……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安娜塔西亚一边给大提琴调音,一边偷偷窥视坐在钢琴前的蕾蒂的侧颜。看着蕾蒂专注的凝视着乐谱的样子,她很奇怪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朋、朋友就是这样的吧……这还是第一次交到朋友,不知道之后要怎样做才好啊……。如果关系能变得更好就好了)
安娜塔西亚的母亲被这个国家中的人所厌恶。因此所有人都以严厉的目光看待作为其女儿的她。温柔对待她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不行,不能光顾着开心!我必须要守护温柔的蕾蒂丝雅公主才行……!有我在她身边的话,说不定能够牵制阿尔托……!)
为此,她决定尽可能地多待在蕾蒂和诺兹尔斯公的身边。
(蕾蒂丝雅公主不认识阿尔托。既然这样,阿尔托就并没有向蕾蒂丝雅公主寻求帮助……,他准备做什么事……。——必须由我……来阻止那孩子才行。因为,我是那孩子的姐姐啊。)
安娜塔西亚不知道阿尔托打算做什么。但既然他带走了帝国之蛋,就说明那毫无疑问是会使国家发生动荡的大事。
思考着弟弟的事,坚定了今后行动的决心后,安娜塔西亚再次看向蕾蒂。
“可否让我先练习一下?我现在还没什么自信呢。”
“当、当然可以,请吧。”
安娜塔西亚慌张的点了点头,之后蕾蒂微笑着向她道谢并开始弹奏起了钢琴。
一边听着蕾蒂奏出的那甜美的小夜曲的音色,一边看着她那弹奏钢琴时认真的侧颜,这时安娜塔西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可以趁这段时间做那件事啊……)
为了不打扰到蕾蒂,安娜塔西亚悄悄的站起身。拿了房间里的画布和木炭后,再度坐回椅子上。
用一只手固定住画布,另一只手拿着木炭在上面划动。
专注的注视着蕾蒂,手指上动作不停的安娜塔西亚在音乐停止的同时从投入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
“……安娜塔西亚公主?”
“啊……那个,很抱歉,我很想试着画出蕾蒂丝雅公主的样子……”
还什么都没说安娜塔西亚就擅自开始道歉,蕾蒂说了“没关系”并站了起来。显然已经对成为别人画中的模特这种事已经很习惯了。
“方才,你说了绘画也是爱好之一对吧。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不、不行!……才刚,画到一半而已……而且太不好意思了。”
安娜塔西亚慌慌张张抱住画布的动作,让蕾蒂忍不住想起了在索鲁威尔国的弟弟妹妹们,脸上露出了微笑。每当看到他们正在画些什么,并说“让我看看”的时候,那些孩子常常会护住手中的画一脸羞涩的表示“还不行!”。
“这里有安娜塔西亚公主其他的画作吗?”
“……有几幅风景画。”
“什么时候完成了请让我看看。呐,拜托了。”
用在索鲁威尔常常会作出的“姐姐”的方式提出请求后,尽管安娜塔西亚依旧羞涩,但却说着“如果完成的话……”同意了。
“那么,开始合奏吧。抱歉一不小心忘记正题了。”
“没有的事,我也得到了练习的时间。不过如果出错的话还希望你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现在也很紧张一定会出错,所以没关系的。”
安娜塔西亚架起了大提琴,蕾蒂面向钢琴坐好。
最开始的两小节是钢琴的独奏,之后大提琴再加入进来。
温柔的音乐声在离宫中回响。最初演奏时有些僵硬,似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声音,而后渐渐熟悉,变成了令人心情愉悦的合奏。
正当安娜塔西亚沉迷于与蕾蒂的合奏中时,屋外忽然传来了慌乱的声音。
“公主殿下!米哈伊尔殿下来了……!”
听到侍女慌张的声音后安娜塔西亚在考虑他“为什么会来”之前就已经条件反射的戴上了面具。
几乎是同时,房间的门也被打开了。
“米哈伊尔兄长大人……!?您怎么会到这来……!”
“因为听说从离宫中传来了美妙的演奏声啊。可否让我也加入其中?”
“当、当然……我,很欢迎呢。”
如果是在不久之前的话,安娜塔西亚对兄长主动提出合奏这样的事应该会觉得很开心吧。因为那时的她就算被人憎恶也不会返去憎恶他人,还会依靠着一丝丝微小的希望,祈求能被当做家人之中的一员。
然而如今由于弟弟的事,使她对应该与此事有所关联的米哈伊尔产生了戒备之心。无法对能进行憧憬已久的合奏而感到开心。甚至会产生“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要这样做”的想法。
“蕾蒂丝雅公主意下如何……?”
“并不是值得米哈伊尔王子一听的演奏,多少有些难为情呢。毕竟在演奏会的时候听到了那么出色的音乐……”
听了蕾蒂的话后,米哈伊尔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没有这种事啊。方才我听到的演奏也是十分不错的。”
“就算是客套话被您这样说我也很高兴呢。……那么,从最初开始再演奏一次刚才的曲子吧。”
“好的……”
“振作一点”安娜塔西亚这样训斥自己。
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她想让蕾蒂和米哈伊尔听到自己最好的演奏。
蕾蒂的伴奏部分再度响起,从第三小节开始安娜塔西亚和米哈伊尔加入其中。
三人的合奏和刚才两个人的比起来,蕾蒂的钢琴声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安娜塔西亚的大提琴声却突然变得疏离起来。时不时会错过一些音,甚至出现了拖长音的状况。
“……安娜塔西亚,你怎么了?”
一曲结束后,米哈伊尔看着安娜塔西亚的眼神中带了些责备。
“非、非常抱歉,米哈伊尔兄长大人。我有些太过紧张……”
尽管安娜塔西亚想着一定要好好演奏才行,但实际却事与愿违。手指不住颤抖着,无法弹奏出流畅的旋律。
在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如果是因为要进行这样美妙的演奏会的话,与我的约定被推掉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进到这个气氛紧张的房间中来的,是维克托。杜克不知为何也跟在他身后。
而后蕾蒂突然对维克托道歉了。
"对不起,我真是的,明明知道你们有约在先却完全沉浸在演奏中忘记了这回事。维克托王子和安娜塔西亚公主相见的机会本就不多,不能再继续占用二位的时间了。"
安娜塔西亚根本就没有什么与维克托的约定。然而蕾蒂却露出了一副充满歉意似乎真的有这种约定的表情。
相信了维克托和蕾蒂的话,“你在干些什么啊”米哈伊尔回头这样训斥安娜塔西亚。
“安娜塔西亚,别再做出忘记与未婚夫之间的约定这样无礼的事了。”
“好、好的,兄长大人,非常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蕾蒂表示想回自己在王宫中的房间,米哈伊尔提出要送她回房。
维克托用米哈伊尔也能听到的声音对安娜塔西亚说机会难得自己也想听听她的大提琴,间接传达了二人不和他们一起回去的意愿。
(他们……都在顾虑着我的处境……)
搬出了根本就没有的约定,准备让米哈伊尔远离她。
“今天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间。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再拜托您了。”
安娜塔西亚将内心的感激之情全都包含在了对蕾蒂这句道别的回复之中,“我才是,要麻烦您了”她这样说。


“……还好吗?”
“还好……非常感谢您。那个,我好像,有些紧张过头了……”
米哈伊尔离开之后,室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安娜塔西亚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终于放心下来。
“蕾蒂丝雅公主的骑士杜克告诉我您的状况不太好,希望我能带您离开。”
“是那个高大的,黑发的人啊……”
蕾蒂身边常常跟随着那个骑士,或是基尔夫帝国的天敌库雷格·巴德。
安娜塔西亚多少知道一些与库雷格有关的事。据说他是个高洁的人,在索鲁威尔国内被看作是英雄,而对基尔夫帝国来说则是个棘手的指挥官。
而说到那个名叫杜克的人……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但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不太好的传闻……”
“是吗?杜克应该不是那种经常受到恶评的人才对啊?是什么样的传闻?”
“……侍女和女仆对我说,他一见到女性就会上去搭讪,要多加小心才行……”
“这说的难道不是我吗”,维克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含糊地回答着点了点头。
维克托知道这个传闻会产生的原因是由于蕾蒂的命令。
——基尔夫帝国的皇帝已经死了。在建国祭之后就会举行戴冠式。
为了确认这个谣言的真伪,拥有容易被女性喜爱的外貌的杜克才会无可奈何的去和女性搭话……
“恩——,如果能完成工作的话,这种事也就无可厚非了不是吗?”
毕竟是事实,维克托也只能试着从其他角度帮杜克说话了。
然而看安娜塔西亚的样子似乎无法轻易接受。
“如果变成会给蕾蒂丝雅公主造成困扰的状况就糟了……!她可是那么惹人怜爱的人啊!”
“……确实,蕾蒂丝雅公主很惹人怜爱啊。”
那个一本正经的杜克,无可奈何之下才去和女性搭讪的杜克,估计是不会对自己的主君蕾蒂出手的吧。
尽管蕾蒂在自己面前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公主殿下,然而看那几个骑士完全在她的支配下所表现出的态度和行为,就会知道她是一个相当出色的“主君”。
“维克托王子,拜托您了。如果杜克做了什么会让蕾蒂丝雅公主困扰的事,请一定要帮帮她。”
“……我会尽力而为的。”
与许久未见的未婚夫之前的对话内容居然是“请帮帮我可爱的朋友!”什么的,还真是没情调。
(不过也好,我对自己的未婚妻所期待的也只有她“基尔夫帝国的第一公主”的名头而已)
一直被认为早晚会发生严重内乱的基尔夫帝国。
如果这变成现实,现王朝无法镇压内乱的话,现在这些王族的血脉就将会断绝。
(不过,如果伊尔斯托国中有基尔夫帝国王族血脉的话……)
如果要利用的话,自然是继承权较高的第一公主更好。
因此维克托选择了既是娼妇之女又因烧伤疤痕而带着面具的“第一公主安娜塔西亚”。自己选择妻子最重要的因素,只有能否为国家带来利益这一点而已。

“还真是崭新的见解啊。……真新鲜呢。”
蕾蒂从晚一步从离宫回来了的维克托那里听说了安娜塔西亚担心的事,几乎有些哑然失笑了。
“因为外表出众所以被同性反感了吧。对杜克抱有恶意的传闻就因此被传播开,终于已经传到安娜塔西亚公主的耳朵里了。”
——杜克他,会不会去引诱蕾蒂呢。
在索鲁威尔国,是不会有人担心这种事的。
杜克太过认真耿直,既没有成为蕾蒂的长兄弗雷德海姆的骑士也没有成为她次兄古多的骑士这件事给人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全索鲁威尔都认为“杜克被仅有美貌的遗落公主诱惑而放弃了操守”。被害人从始至终都是杜克,而非蕾蒂。
“如果恶评被传播的太过广泛安娜塔西亚公主会在意。皇帝已死的传闻已经传播的足够广了,甚至已经到了被他国公主询问是否知道的程度。就到此为止,杜克你可以老老实实的待着了。”
“您这样说我也觉得开心之至。……因为安娜塔西亚公主似乎对您充满了好感的样子啊。”
尽管维克托觉得这种好感是属于哪个范畴的还是个谜。
这样想着的同时,维克托离开了蕾蒂的房间,就在他走到走廊的时候,那个恶评被传播开的可怜的杜克追了上来。
“刚才的事,忘记向您道谢了。您能前来协助真的感激不尽。”
“我觉得,不得不道谢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啊。”
“即便如此也请让我向您致谢。”
“你大概就是那种会被人说认死理的人吧。嗯,也谢谢你能来叫我。”
“顺便问一句”,维克托提出了刚才在蕾蒂面前没能说出口的疑问。
“你觉得友情发展过头会变成爱情吗?”
尽管是突如其来的问题,但杜克依然认真的思考了。
“这只是一些个人的想法……爱情并不在友情的尽头,而是在友情的旁边,至于要不要让它发芽则根据每个人的想法而定……我这么觉得。”
“这是个崭新的见解啊。原来如此,即使发展成了恋爱,友情依然还是存在的。”
“我是这么认为的。”
对他合乎逻辑的恋爱论,维克托说着“真是有趣”点了点头。
“那么,当两个人从朋友关系变成恋人关系,而后情感破裂的话,友情也就很难继续维持下去了不是吗?”
“那也是因为恋爱存在于友情旁边的缘故。当友情和恋爱的界线变得模糊甚至被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很难把二者分开了。这样一来,恋爱的终结也就等同于友情的终结。”
“……也就是说,把这两种混杂到一起的感情看作是‘发展过头的友情’也没有问题对吧。”
话说到这里杜克终于意识到维克托是在说现实生活中某些人的事了。
“您说的莫非是与您未婚妻有关的事吗?”
说道“发展过头的友情”,杜克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安娜塔西亚。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被维克托问及理由的杜克并没有将“因为我在想她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同类”这种话说出口,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没什么……您大可不必担心,估计她感情的走向会变成宗教爱吧。您看到安娜塔西亚公主那张描绘着我的主君的画布了吗?”
“哦?她居然还画了那样的内容啊。”
“据我在远处看到的,我那个正在弹奏钢琴的主君的背后,不知为何长出了天使的翅膀。”
“……不过蕾蒂丝雅公主的确像天使一样令人喜爱啊。”
“那还真是印象派啊”,维克托点头表示赞同。
“没什么令人担心的事的吧?……对了,你眼中的主君有过看上去像是生出了羽翼的时候吗?我有时候会看到蕾蒂丝雅公主似乎穿着婚纱面颊微红的向我伸出手来的样子哦。”
“我觉得您还是去看看眼科比较好……”
“非常感谢,常有人这么说。”
维克托用一如既往的轻浮语气说着。



身为索鲁威尔国未来的女王,蕾蒂就算有未婚夫也不是什么怪事,但她并没有。
这一现状,是由于曾经本应是她的未婚夫的那位,古莱恩舒密特侯爵家的嫡男马迪亚斯横死所导致的。
尽管在那之后古莱恩舒密特侯爵家也曾询问过是否要再与次子订下婚约,但蕾蒂的父亲,也就是现任国王表示反对,决定在国外选定目标。虽然看中了当时那位诺兹尔斯公的嫡子奥古斯都,但被他拒绝了。
此后基尔夫帝国也有意并送来了第四王子的肖像画,然而国王无意将女儿嫁到那个据说随时可能发生内乱的国家,拒绝了这个提议。
就在还没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时候,蕾蒂说服了国王接受她“不必现在就做出决定”的想法,并与他约定时机成熟后一定会选择对国家有利的人作为结婚对象,并拖延至今。
“事先说明,索鲁威尔国未来女王的丈夫这个位置可是相当有价值的。最好的证据就是那些为此而凑过来的狼。”
这句话是对正为“不知何时诺兹尔斯公居然向蕾蒂求爱了”而震惊的杜克,和“确实如此啊”这样说着并点头赞同的库雷格说的。
“米哈伊尔王子说了会举办让各位年轻宾客也能尽情享受的活动对吧?那说的就是会准备进行恋爱游戏的场所的意思哦。每当这种时候,总会举办这种活动呢。”
针对未婚的年轻王族举行的茶会。萨维里奥和夏洛蒂也是在那种场合相识并互相了解的。
“机会难得我也出席吧。原本未婚且没有未婚妻的‘基尔夫帝国第四王子’也会参加这个茶会的。没准会成为交谈的话题也说不定,你把耳朵洗干净认真听周围人说的话。”
蕾蒂不知为何盯着杜克的眼睛,这样对他说。

“羡慕啊!”
“太令人羡慕了!”
弗莱德海姆口中的“笨蛋二人组”那满含羡慕的声音,被正准备穿着正装的杜克彻底无视了。
那对原本来见蕾蒂的笨蛋二人组已经完全把正题抛到了一边,现在正死死咬住与“茶会”有关的话题不放。
“居然要被未婚女性包围的场合喝茶!?欸,连丈夫也能获得继承权的乌鲁克帝国公主和会与丈夫持有共同统治权的贝叶迪亚国公主也会来吗!?如果会来的话我现在就去离婚!不对我本来就没有正妻应该有出席的权利才对啊!”
“听说乌鲁克帝国的公主和琉几亚国的公主都十分美丽,真想和她们交谈一次啊。我还听说那几利亚国公主的歌声也非常动听。”
对于姑且算是已婚者的诺兹尔斯公和已经有未婚妻的维克托二人接连不断的对自己表示羡慕这样的行为,杜克也只能不断回答他们“哦,这样吗,真对不起”。
在听蕾蒂说“虽然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但还是要出席”的时候,他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回了她一句“哦那你加油”,结果在她说“你也要去啊”的时候一下子被震惊了。
“你,难道已经忘了自己将来会成为圆桌骑士的第一席了吗?在外国人眼里看来就是索鲁威尔国最高将军哦。就算出席也没什么奇怪的。”
“虽然这么说,但索鲁威尔国的最高将军这种身份并不能和别国的公主结婚吧。”
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驳的蕾蒂稍微有些震惊了,“是呢”她这样说并微笑了起来。
“圆桌骑士是仅限一代的名誉职位。你真正的身份应该是男爵才对……就算和在场的某位公主相识了,也不可能结婚,不过……”
蕾蒂用温柔的目光与杜克对视。
“我虽然实现了你的梦想,但作为代价,却夺走了你普通的幸福。一旦成为了圆桌骑士的第一席,能平静的与家人一同度过的时间也就变得很有限了。”
“……殿下不必挂心这种事。我是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了去实现梦想。”
“尽管你这样说啊。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可能的获得幸福。为此我不会吝惜对你的帮助。”
“还记得吗”蕾蒂这样问他。
“我在最初就说过了对吧。如果你以圆桌骑士的身份殉职了的话,我就会让那个名为杜克的人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公(音同杜克)。”
“嗯,我还记得。”
劝诱时那份让人印象十分深刻的记忆,令杜克想忘也忘不掉。
“那时我是认真的哦。就算无法成为继承王族血脉的公爵,但把我持有的侯爵爵位送一个给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需要。”
杜克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蕾蒂的提议。
蕾蒂所给予他的东西,有这个圆桌骑士的第一席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他不想向蕾蒂要求其他任何东西。
她是实现了自己梦想的人。如果一定要做些什么,那也应该是由他来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
如果是平常的蕾蒂,估计只会说一句“这样啊”,之后就不会再对杜克的事深究了。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有些不同。
“拜托了。如果你的恋爱只要彼此身份对等就能成立的话,就来依靠我吧。我既能让你成为侯爵,如果对方身份较低,也能让她成为能与你门当户对的贵族家的养女。”
我希望你能获得幸福——被蕾蒂再三这样强调,杜克有些困惑了起来。
(……莫非她,不会的……我不记得自己做过那么愚蠢的事啊)
蕾蒂只是还记得自己当时对她说过“有喜欢的人了”而已。
应该不会是发现了他的感情,来绕圈子警告他才对。
“殿下,……如果我说,我没有和任何人结婚的打算你会怎么办?”
“我已经决定在圆桌骑士中,唯一能够允许单身的,就只有妻子已经亡故的库雷格而已。其他人全都要结婚。”
“只有库雷格大人?为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避免后人把我称作情人王啊。”
虽然蕾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样说着,但杜克却完全不能理解她说的是什么。



夏天先姑且不论,基尔夫帝国的冬天实在无法让人轻易地踏出房门。到头来,那些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北地之国的王族和贵族们,只剩下和其他同样很闲的宾客闲谈这一项娱乐活动了。
这样一来“传闻”就成为了她们的一种美餐。
“您听说了吗?据说在建国祭之后还要举行戴冠式呢。”
“听说了,米哈伊尔王子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对吧?”
在这个只有年轻的王族和贵族会参加的茶会中,大家围绕着之前那个皇帝已经驾崩的传闻和谁会成为下一任皇帝这两个话题讨论得十分热烈。
尽管帝国之蛋失窃,和选帝七侯被传唤到帝都之类的事还没被传到众人的耳朵里,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米哈伊尔王子会焦虑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被大家称为是未来的皇帝,却没有被选帝七侯指名的话……可不仅仅是事关面子的问题了)
只要在选帝七侯当中,有四侯隶属于米哈伊尔的阵营就够了。
安娜塔西亚理应是其中之一。然而如今她却在纠结是否要投票给米哈伊尔。
(搞不好……这次的皇帝指名会变成不得了的事呢。)
说实话,她真的很想在建国祭结束之后,不出席可能会成为内乱导火索的戴冠式,立即回国。
“蕾蒂丝雅公主,可还尽兴?”
“嗯,非常感谢您。”
正想着米哈伊尔的时候,他本人就来和蕾蒂搭话了。米哈伊尔似乎已经将最近逐渐和身为选帝七侯的安娜塔西亚亲近起来的蕾蒂丝雅定为了可以争取的对象。
(真是令人讨厌的男人……。就因为知道安娜塔西亚不会去憎恨自己……知道她希望被承认是家人中的一员而特意利用了这一点。)
如果没有阿尔托的那件事,安娜塔西亚大概会因那位米哈伊尔兄长的温柔而喜悦不已,听话的将那左右着未来皇帝人选的一票投给米哈伊尔吧。
(……究竟是一无所知的沉浸在兄长那哪怕只有一时却确实获得了的温柔当中比较好,还是像现在这样知晓了一切却烦恼不已比较好,我也不知道)
——因为那是,需要安娜塔西亚去选择的事。
蕾蒂这样理清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对那个她所厌恶的男人米哈伊尔表露出自己的嫌恶感,而是在脸上挂上了外交用的笑容。
“有公主这样美丽的女性为茶会锦上添花,令我十分高兴。您感觉如何,有哪位在意的人吗?”
“各位出席者都十分优秀……感觉能成为很好的友人呢。”
蕾蒂在变相告诉他没有令她感兴趣的人。
“您带来的那位骑士很受欢迎啊。真是让人羡慕。”
“对于还没有习惯这种场合的杜克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呢。”
正如米哈伊尔所说的那样,在场的各位王族的公主和贵族家的小姐们对外貌出众的杜克都很感兴趣,纷纷坐立不安的寻找和他搭话的机会。
多亏了杜克将女性的视线和男性嫉妒的目光集于一身,蕾蒂难得变得空闲了起来。
“对了,我听说了一些传闻呢。不过‘恭喜您’这样的话就先留到建国祭之后吧。”
蕾蒂微笑着,用单纯只是听说了传闻后来祝贺他的表情,戳中了米哈伊尔的要害。
估计在今天的茶会上,米哈伊尔己经被祝贺了很多次了。他苦笑着,用一句“这件事还没有着落呢”回避了这个话题。
“说起来,公主和诺兹尔斯公关系亲密吗?”
被怀疑了与诺兹尔斯公之间的关系让蕾蒂有些惊讶,但她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这个人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基尔夫帝国未来的皇帝。因此也就理所当然的会知道索鲁威尔国在诺兹尔斯公国发生山火的时候给予了大规模援助的事,估计是在意诺兹尔斯公国会不会因此而倾向索鲁威尔国吧)
尽管米哈伊尔表面上是从个人的角度询问关系是否亲密,但实际上想探听的应该是两国之间的关系如何吧。如果直率过头的告诉他“最近关系不错”估计会引发问题。
于是蕾蒂回答他“那个银狼公还是老样子谁的帐都不买,索鲁威尔国也感到很棘手呢”。
“因为我的两位兄长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和诺兹尔斯公有交流,所以诺兹尔斯公向我询问了一下他们的状况。……我自己的话,虽然曾经有一次被提起过是否要和他订婚。不过诺兹尔斯公已经拒绝了这个提议。”
蕾蒂强调着自己和诺兹尔斯公并不是恋人。顺便也提起了曾经也与他有过一段并非自愿的关联。
“关于山火的问题也还有些争执……真是个令人感到困扰的人呢……”
“这还真是……诺兹尔斯公真是做了一件令人惋惜的事啊。无论是从国家,还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说都是。既然这样,稍后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让我向您介绍一下我的弟弟吗?我很希望能了您聊聊与索鲁威尔国有关的事。”
“谢谢您。我很期待。”
直到后来,蕾蒂才知道米哈伊尔所问的这些话的真意。
她与诺兹尔斯公并不亲近的这一回复,令蕾蒂的未来发生了些许变化。




阿斯翠德为了向蕾蒂报告他刚刚看到的那幅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回到了她的房间。
由于蕾蒂和杜克去参加茶会了,所以房间里只有库雷格一个人。
“大事不好了!就在刚才,诺兹尔斯公被带到北之塔里去了!”
“……你说什么!”
“我听到士兵们对他说‘您涉嫌与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共同参与皇帝被杀一案。在洗脱嫌疑之前请不要轻举妄动’。……诺兹尔斯公的侍卫和侍从们也被带去了其他地方……”
北之塔也在阿斯翠德绘制的平面图当中。那里是专门用来监禁王族和贵族的地方。
“他被是在什么地方被抓住的?”
“在北之塔附近的一个房间。诺兹尔斯公因为米哈伊尔说‘想谈谈关于今年春天交易的事’这个理由被叫出来,去了那里。”
“避开他人视线私下进行的秘密逮捕……么。原来如此,如果房间的安排也是故意为之的话,那这个计划也许在最开始就被定下来了。”
在听完了阿斯翠德的报告后,库雷格立刻做出判断,开始行动了起来。
“大家尽快作好回国的准备。动作要快,不必获得殿下的许可。做好准备之后,就听从指示经由东边的罗姆尼国回索鲁威尔国去。”
向侍女和女仆下达指示后,房间立刻变得一片忙乱。
“库雷格先生,这是……”
“事态已经发展到无法阻止的程度了吧。”
诺兹尔斯公是一国之主。一旦被逮捕,可就不是一句“抓错人了很抱歉”能解决的事了。
“——基尔夫帝国与诺兹尔斯公国之间,将会发生战争。”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开战的前奏曲

——诺兹尔斯公被逮捕并且遭到软禁。
一国之君被这样对待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战争的开始。
多亏了暗中对监视诺兹尔斯公的人多加留意,蕾蒂一方才能迅速得知诺兹尔斯公遭到了暴行这一事实。
“侍女和女仆们已经安全出发了。但愿她们能在街道被封锁之前逃到罗姆尼国去……”
现在的基尔夫帝国内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万一在滞留期间发生革命,搞不好就会波及到那些受邀的宾客们。在出发之前,蕾蒂已经这样告诉了全员。
因此她才会决定带着最少的人数出访,在到达之后,也一直把行李保持在整理好的状态,以便随时都可以出发。
“多亏了阿斯翠德才能察觉到房间安排的违和感,并迅速获得诺兹尔斯公被逮捕的消息,真是帮大忙了。这个计划恐怕是在相当早之前就准备好了吧。”
蕾蒂也在思考和库雷格一样的事。
和诺兹尔斯公不亲近的人……房间的位置反而与他在同一层。
这其中的用意,就是为了拖延某位与他亲近的人发现并说出“最近没看到诺兹尔斯公”这种话的时间。
“我觉得殿下也一起回国比较好。被指出有杀害皇帝嫌疑的基里亚科夫将军和诺兹尔斯公之间的关联,就在于那次发生山火的格兰山。当时殿下也在那里。……虽然目前米哈伊尔王子还没有将殿下也包含在共犯之内,但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蕾蒂无法对库雷格的提议立即作出答复。
——如果当初制定计划的米哈伊尔,对要怎么处置蕾蒂心存迷惑的话。
然而随着后来蕾蒂与安娜塔西亚变得越来越亲近,并告诉他自己与诺兹尔斯公不存在也不打算有私交,于是米哈伊尔决定不将蕾蒂也包括在“共犯”的范围当中的话。
“……让我考虑一下。今晚就拜托你们轮流护卫了。”
蕾蒂没有立即做决定,并命令库雷格他们离开房间。现在的她,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思考从今往后的事。
蕾蒂深知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有多么的危险。说不准明天就会被拿来当作对付索鲁威尔国的人质。因此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尽早离开这个国家。
(为什么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呢。如果我身处在米哈伊尔王子的立场的话……)
蕾蒂决定对他的行为追根溯源。
米哈伊尔想要成为皇帝。这应该就是最重要的动机了。
然而由于帝国之蛋失窃,使得原本板上钉钉的皇帝指名变得无法预料起来。
(会着急……也是正常的啊。毕竟在无法用帝国之蛋指名的情况下,就会由可能还拥护前王朝的选帝七侯来决定皇帝的人选。)
对现王朝持批判态度的他们,真的不会推出一个与旧王朝有所关联的人来做皇帝么。
米哈伊尔应该会抱有这样的不安才对。那么,如果是自己的话,为了能被指名会去做些什么呢?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不择手段的话……
“是因为这样吗”,根据推测出来的答案,蕾蒂理解了他的行为。
“——真是难以置信!居然利用战争来加分……!”
如果自己当上皇帝,就能让这个国家再次成为北方的强国。
米哈伊尔打算用行动来告诉选帝七侯这件事。
“将杀害了皇帝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将军与其共犯诺兹尔斯公共同处刑。同时向诺兹尔斯公国发出宣战布告,发动战争。”
估计米哈伊尔目前还没打算进攻索鲁威尔国吧。不如说他甚至不希望索鲁威尔方介入这场战争才对。毕竟以基尔夫帝国随时爆发内乱都不奇怪的现状来看,如果与索鲁威尔国开战的话毫无疑问会输。
正是因此,才必须要尽可能久的对索鲁威尔国瞒下这个计划。为此米哈伊尔才会对房间的配置做手脚,并探听般的询问蕾蒂与诺兹尔斯公之间的关系。
“这是仅仅为了彰显‘大国的威信’而发起的战争。他应该会想在索鲁威尔介入之前结束战争才对。这样的话就不会花时间去掌握和支配诺兹尔斯公国的全部领土。只要一鼓作气攻向首都,将其攻陷。凭自己的意愿拥立一个傀儡公,签订对其不利的条约就够了。”
米哈伊尔从最开始就不打算对蕾蒂下手。所以也就没有派人监视她。
“但如果我只是这样保持观望状态直到戴冠式结束的话,作为缓冲国的诺兹尔斯就会被基尔夫帝国收入囊中。”
如果原本与索鲁威尔交好的诺兹尔斯公国,成为了基尔夫帝国的附属的话。
基尔夫帝国将处于随时都可以向索鲁威尔国发动战争的位置。而手握大权的是那个米哈伊尔,他早晚会将这件事付诸于行动。
……因为他,是那种为了成为皇帝,连战争都能发动的人。
“必须要做些什么,来阻止两国开战才行……!”
如果蕾蒂经由罗姆尼国赶回索鲁威尔的话,在她抵达国内的时候估计诺兹尔斯公国也就被攻陷了吧。
要想阻止开战,她就必须留在这里。
“要怎么做……”
在蕾蒂正迷茫的时候,她收到了来自安娜塔西亚的联络。

“蕾蒂丝雅公主,抱歉在这种时候把你叫出来……”
安娜塔西亚向她发出了“今晚方便共进晚餐吗”的邀请。
尽管蕾蒂最开始拒绝了,但她再一次强烈的表示“有话想要摘下假面当面和你说”,蕾蒂想着说到这种程度就没办法了,只得接受了邀请。
“……我从米哈伊尔兄长大人那里听说了诺兹尔斯公和瓦雷利的事。还听说了,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安娜塔西亚是选帝七侯当中的一人。也就是米哈伊尔不得不与之强调“如果自己成为皇帝会让北方的强国复活”的对象。
而成为契机的就是这次对诺兹尔斯公的逮捕,以及将瓦雷利以反叛者身份进行处刑。
安娜塔西亚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代表此事也已经传到了其他选帝侯的耳朵里。
“蕾蒂丝雅公主,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的骑士看到诺兹尔斯公被带往北之塔后向我报告了。……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
蕾蒂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安娜塔西亚知道她的话后续是什么。
“……诺兹尔斯公他,是无辜的。”
“安娜塔西亚公主?”
“诺兹尔斯公只是,被阿尔托和米哈伊尔兄长大人的计划牵连了而已。我是知道的!然而……!”
安娜塔西亚觉得作为阿尔托的姐姐,她应该为此负责。
“我想做些什么来阻止这种事发生。因为诺兹尔斯公我才能加入那次演奏,获得了那样美好的回忆,必须要回报他才行……!”
仅仅是一起合奏过一次而已,安娜塔西亚就对诺兹尔斯公感谢不已,希望能报答他的恩情。
这件事令蕾蒂忍不住暗暗叹息。
(……真是个不谙世事的老好人公主殿下呢。虽然这点我也一样。)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公主殿下,却想要去保护蕾蒂。
“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被米哈伊尔王子盯上的话,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那么……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一定不能弄错哦。考虑诺兹尔斯公国的事,为诺兹尔斯公国而行动是诺兹尔斯人的工作。同样的,我也只会为索鲁威尔国而行动。所以安娜塔西亚公主,你的任务就是为了基尔夫帝国,以及阿尔托王子而行动。”
蕾蒂事先告诉了她最重要的事。
视事态发展而定,安娜塔西亚会和蕾蒂走上敌对的道路也说不定。
“你在犹豫要不要选择米哈伊尔成为皇帝。这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米哈伊尔兄长大人……也许和父皇的死有所关联。”
“如果他当上了皇帝,将基尔夫帝国引导向好的方向的话,那种行为也许就会被评价为‘英明的决断’也说不定哦。”
“怎么会……!居然认为杀人是英明的决断这种事……!”
“不是的”,安娜塔西亚掩面这样说。
即使这样的决断是正确的,但米哈伊尔所做出的事……
“像那样,让能下手杀死自己父亲的人,成为基尔夫帝国的皇帝什么的……,我……”
“也许他是为了基尔夫帝国着想,经过了深思熟虑也说不定啊。”
“才不是!米哈伊尔兄长大人他只是……只是……!”
米哈伊尔只是想成为皇帝而已,安娜塔西亚意识到了这一点。之所以能意识到,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遭受到兄弟姐妹的欺凌,只能靠窥探着他人的想法活下去。
——我现在,有没有让他人感到不快呢?
——要怎么样才能让别人喜欢我呢?
安娜塔西亚能看到人类最阴暗的一面。因此……她看透了米哈伊尔心中“为了成为皇帝可以不择手段”这一阴暗面。
“……让那样的兄长去做皇帝,真的是为了基尔夫帝国好吗……?”
安娜塔西亚也正是纠结于此。
如果米哈伊尔当上了皇帝,基尔夫帝国真的会变好吗?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那就先好好考虑吧。现在还有时间去决定今后应该怎样做。”
“……可是,诺兹尔斯公他……诺兹尔斯公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的事就交给我吧。考虑到索鲁威尔国的利益,如果诺兹尔斯公在这次的事件里死掉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所以,你就用自己的方式来救他吧。”
要想帮助诺兹尔斯公,并不仅仅是将他救出来这么简单。
安娜塔西亚身处在选帝七侯的立场上。她的力量在拯救诺兹尔斯公性命这件事上应该能派上用场才对。
“米哈伊尔王子向大家展示了‘如果自己成为皇帝就能得到诺兹尔斯公国’。……那么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米哈伊尔王子,没有成为皇帝呢?”
如果其他王族成为了皇帝,就与可能会将米哈伊尔作为反抗自己的的逆贼捉起来,解放诺兹尔斯公,并带着诚意向他道歉。蕾蒂觉得如果是那种居中调停的角色的话她是可以担任的。
“我听说前王朝派贵族的不满也是目前内政混乱的原因之一。在现王朝的王族之中,有娶了前王朝王族的女性做妻子的人吗?像那种可以成为两个王朝之间桥梁的皇帝夫妻也可以作为备选项之一。”
“……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啊……”
无论内心怎么挣扎,安娜塔西亚也始终觉得米哈伊尔最终会成为皇帝。
然而蕾蒂告诉了她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与不纠结于血缘的其他着眼点。在知道了还有这样的选择后,她的世界一下就变的广阔了起来。
“其实还有很多种可能性呢。……从表面上看,最近选帝七侯都为了参加建国祭而聚集在了王宫不是吗?在见到他们之后聊聊这样的话题。在知道了他们想选为皇帝的人选之后,去见那个皇帝候补,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去思考。”
为了成为皇帝而试图挑起战争的米哈伊尔真的与那个地位相称吗。
蕾蒂希望安娜塔西亚能去思考这个问题。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如果她认为不是能够若无其事地耍这些小手段的人就无法成为皇帝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吧。
“我会试着去考虑的!去和其他的选帝侯们说说话,之后认真思考有没有其他能对这个国家有利的皇帝候补……!”
听了安娜塔西亚的话,蕾蒂如同祈祷一般地说着“那就拜托你了”。



◆ ◆ ◆
蕾蒂明明只是想睡一觉而已,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诸王的会议室。
今夜在这里的人有狮子王亚历山大、内政王卡尔海因兹以及失恋王路德格。
由于想听听前人与后人的意见,蕾蒂向他们说明了目前基尔夫帝国目前的事态。
“还真是不得了的话柄啊。不过战争说到底也就是这种东西。擅自杀了自己国家的皇太子,然后发出宣战布告说‘是你们国家干的’也是常用的套路之一啊。”
在乱世中摸爬滚打,最终掌握了半个西方大陆的狮子王亚历山大轻易的就认同了米哈伊尔的做法。
“为了掌控皇帝指名的走向,向众人宣告如果自己成为皇帝的话就会走向这样的未来。——素质相当不错呢。……那么,这是他自己想到的呢,还是背后有优秀的‘某人’在呢。”
内政王卡尔海因兹给了米哈伊尔的计划以很高的评价。
“问题是,索鲁威尔国可是被彻底的小看了不是吗?”
“你要怎么做?”,失恋王路德格这样问蕾蒂。
“你,应该是知道这之后我会怎么做的不是吗?”
“我的历史才学到卡尔海因兹王那里啊——。要记的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觉得为了后世的我你们不用建立那么多功绩也行啊~”
原本路德格应该是纳帕尼亚的王子,自从被以王婿的身份迎接到索鲁威尔国之后,就一直在学习索鲁威尔史。对于蕾蒂丝雅女王时代发生的事,他所掌握的只有像是“是个出色的女王陛下”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程度的知识。
“所以,要怎么办呢——?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质疑傀儡公然后拥立新的诺兹尔斯公,发动战争直到把基尔夫帝国的家伙们全都赶出诺兹尔斯公国为止哦。战胜之后拿到基尔夫帝国的矿山,之后在签订对本国有利的关税条约吧。”
“这样做确实比较妥当吧。”
就算赌上大国索鲁威尔的威信,也不能这样被小瞧却无动于衷。
所以路德格这样说,卡尔海因兹也同意了他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长驱直入进攻基尔夫帝国。”
亚历山大还是一如既往地发表了过激的宣言。
“大叔你也太喜欢战争了吧。做过火了的话绝对会有麻烦的事在后面等着啊。”
“洒下火种之后辛苦的可是后世的我们啊”,路德格无奈的说。
在听了过去的王与未来的王的意见后,蕾蒂小声低语着。
“……如果真的存在命运这种东西的话,我经常会抱有这样一个疑问。为什么骑士王的转世会是我呢。”
“啊,蕾蒂丝雅女王开始深究起来了?”
对插科打诨的路德格,蕾蒂回了一句“也许是这样吧”。
“亚历山大王虽然出身于继承了骑士王血脉的伯爵家,但已经是相当的旁系血统了。骑士王的转世出自旁系的贵族而非那个时代的王族当中。……那是因为,当时有着只有那个名为亚历山大的男人才能做到的事。”
除了这个男人之外,还会有能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活下来并赢得王位,甚至从未在与他国的战争中落败,以此划分出索鲁威尔这个国家的国土范围的人吗。正是因为没有了,出身旁系的亚历山大才是骑士王的转世。
卡尔海因兹王也是同样的。虽然他看似以索鲁威尔国王的嫡子的身份顺利继承了王位,但事实上却有很多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也是因此,之后的王路德格才会为在学习历史的时候有那么多不得不记住的功绩而苦不堪言。
(……那,我呢?)
这是蕾蒂从年幼时开始就一直抱有的疑问。
“在我这个时代,骑士王的转世应该是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才对啊。身为男性,又是国王的长子。那个人应该可以暗中利用这个力量,成为被所有人认同的王才对。”
然而真正拥有了骑士王的力量,并背负起成为王的命运的却是蕾蒂。
为什么会是蕾蒂呢。这其中一定包含着某种意义。
“蕾蒂丝雅女王很在意为什么吗?”
被知晓蕾蒂未来的路德格询问后,她点了点头。
“……迄今为止都还不懂,但经过这次这件事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已经决定了要怎样做。并做出了将其实施的觉悟。
◆ ◆ ◆



清晨,蕾蒂起床后立刻以“关于诺兹尔斯公被逮捕一事有话要对他说”为由,要求与米哈伊尔见面。
“昨天,我的骑士看到了诺兹尔斯公被带去了北之塔。”
“那个是……”
“我去问了安娜塔西亚,她告诉我诺兹尔斯公涉嫌杀害基尔夫帝国皇帝所以才会…….”
米哈伊尔在心里暗暗大骂安娜塔西亚“居然做了这种多余的事”。想着要怎么将蕾蒂蒙混过关呢,在片刻间思索着各种各样的对策。
而蕾蒂则打算趁着米哈伊尔不知所措的这段时间里一决胜负,进一步紧逼。
“我有一个请求。请让我去为诺兹尔斯公送一瓶红酒吧。”
米哈伊尔对蕾蒂为何提出这种请求感到不解,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诺兹尔斯公毕竟也是一国的君主。我们并不打算粗暴的对待他。”
也许她是觉得自己会加害他让他绝水断食也说不定。
为了让米哈伊尔安心,同时也让他废话少说,蕾蒂露出了微笑。
“不是的,并非您所想的那样。”
他眼前的蕾蒂将颤抖不已的手攥紧,视线下沉。
“诺兹尔斯公他,自小就和我的兄长十分亲近。尽管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毕竟也和我有过某种缘分。……我想,至少要保全他的名誉。”
“名誉?”
“……我想给他一个忏悔自身罪孽,自我了断的机会。”
米哈伊尔终于明白蕾蒂想要做什么了。
(她居然……说想要给诺兹尔斯公提供能自尽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米哈伊尔这样想着有些动摇,但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这位公主殿下,只是个明明没什么能力,却误以为自己擅长下棋的可爱却无脑的小姑娘罢了。仅听了安娜塔西亚的话,就毫不怀疑的相信“诺兹尔斯公是杀害皇帝的共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一切。
他简直要为索鲁威尔的下一任国王是个愚蠢的小姑娘这件事而笑出声来了。
“您希望我为您准备忏悔用的红酒……是这样吗?”
“是的。……那瓶红酒,可以由我负责拿给他吗?我想要将他的遗言转达给诺兹尔斯公国。”
米哈伊尔稍考虑了一下,就决定要利用她了。
直接对诺兹尔斯公下手的是身为索鲁威尔未来国王的公主。如果有什么万一,还能将责任推卸给她。
“可以请您稍等一下吗?我去为您准备。”
“好的……!对您给予诺兹尔斯公的仁慈,我表示万分感谢。”
蕾蒂面上做出了一副感激的样子,内心却暗骂米哈伊尔“真是个笨蛋”。
(和他见面当然是为了要商量怎么逃走好吗?居然能给我这种可乘之机,还真愚蠢呢)
如果只是普通地提出请求,米哈伊尔大概也会想到这种可能,不会允许她和诺兹尔斯公见面吧。因此蕾蒂对米哈伊尔说了激进到了能让他忘记这种可能性的,“给诺兹尔斯公下毒”这样的话。
从米哈伊尔如预料中一样上当受骗的这一点来看,应该并非是卡尔海因兹评价的那条“素质相当不错”,而是另一个……
(莫非……米哈伊尔王子的身后也有“某人”存在么)
如果他自幼就被当作未来的皇帝抚养长大,那身边就算有优秀的军师在也不是什么怪事。
以后要更加戒备米哈伊尔的身边人才行,这样想着蕾蒂打起了精神。

端着米哈伊尔准备好的放着毒酒的托盘,蕾蒂与米哈伊尔的侍卫们一同来到了软禁着诺兹尔斯公的北监禁塔。
这座专门用来软禁王族与贵族的塔内部构造规整干净,正如米哈伊尔说的那样,诺兹尔斯公在这里应该不会被粗暴的对待。
“您是蕾蒂丝雅公主对吧。您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请进吧。”
“为了以防万一房间会上锁,一旦发生什么事请大声呼救。我们会立即进去救您。”
在门前看守的两名侍卫应该已经听米哈伊尔说过了事情的原委。蕾蒂对两位担心自己人身安全的侍卫露出了无力的微笑后,进入了房间。
“……诺兹尔斯公,您还好吗?”
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蕾蒂,诺兹尔斯公惊讶得如同看到了怪物一般。
“我是在向米哈伊尔王子请愿之后,为将某样东西交给您而来的。”
蕾蒂将盛有红酒的托盘放到桌子上,之后立刻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
她轻手轻脚的靠近诺兹尔斯公。
“接下来的话请小声说。事先说一句,那瓶红酒里被放了毒哦。”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有话想对你说,我向米哈伊尔王子提出了要毒杀你。”
“也真亏你能想到这种事啊”,诺兹尔斯公对蕾蒂钦佩不已。
“……就算这样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允许我们二人独处啊。”
“确实呢。不过如果基尔夫帝国的士兵也在场的话米哈伊尔王子会感到困扰的。毕竟基尔夫帝国不能和毒杀一事扯上关系嘛。看样子米哈伊尔王子是想让‘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独自成为毒杀诺兹尔斯公的犯人呢。”
看起来他至少还有这种程度的智商在。但正是因为他那半吊子的城府,才能为蕾蒂和诺兹尔斯公提供了商讨的机会。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仅仅因为觉得可以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就立刻答应了我希望能与你独处的请求。”
对蕾蒂感叹,诺兹尔斯公也说着“果然是凡才的皇帝啊”表示同意。
“你,知道自己目前所身处的立场吗?”
“知道啊。那个蠢货王子貌似想把和基里亚科夫将军共同策划谋杀皇帝的罪名安到我身上。之后估计会先把我处刑,然后再攻打诺兹尔斯公国吧。”
“看样子你还能把握现状呢。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诺兹尔斯公无声的指向窗户。
窗外能看到的只有雪花飘落这样的场景而已。
“为了打发无聊我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想找找有没有监视的漏洞。……我现在,还不能死。不能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
蕾蒂曾经说过,诺兹尔斯公国的弱点就是诺兹尔斯公。
而如今,这个弱点已经被人紧紧地抓住了。
诺兹尔斯公国如果失去了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这个人,就不再是什么令人惊异的新兴国家,而仅仅是一个小地方而已。如果没有了诺兹尔斯公,那个国家就没法运作下去了——。
“要我帮助你逃脱也不是不行。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说看。”
“诺兹尔斯公国,希望和基尔夫帝国开战吗?”
身为君主的诺兹尔斯公被以莫须有的罪名为由软禁起来,还差点被处刑。如果能平安无事的逃离,这一暴行就会成为诺兹尔斯公国向基尔夫帝国宣战冠冕堂皇的理由。
“……哼,怎么可能开战啊。目前的诺兹尔斯公国根本没有和基尔夫帝国开战的能力。能做的只有讨好各个大国,用经济手段保全国家而已。”
诺兹尔斯公并不愚蠢。他能准确的了解出自己的国家所处的立场,并冷静地做出判断。而不会优先自己的脸面,去发起胜利无望的战争。
“也就是说,你希望能回避与基尔夫帝国的战争对吧。”
“公主你也是一样的不是吗?对索鲁威尔国来说,一个与索鲁威尔国交好的缓冲国是必须的。”
“是呢。”
这一次,诺兹尔斯公国与索鲁威尔国的利害是一致的。都希望能回避眼前这个正迈向战争的状况。
“如果索鲁威尔国想利用诺兹尔斯公国代替自己与基尔夫帝国开战,去阻止他们的侵略的话,视情况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你联手。”
听了诺兹尔斯公以开战作为前提的提议,蕾蒂摇了摇头。
“战争还没有开始。”
“已经开始了。所以越早开始行动越好。”
照这个发展来看米哈伊尔估计会被指名为皇帝吧。如果他当上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一定会去进攻诺兹尔斯公国。
“……我有一个可以阻止两国开战的方法。”
“你能说服他?真是天真,可别小看了那个蠢货王子。他可是不惜发动战争也一心想当上皇帝啊。”
“我需要说服的不是米哈伊尔王子,而是你。……我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回避开战这一事件的计划。但要想实施,需要以你的面子作为代价。”
蕾蒂的眼神昭示着她是认真的。
“米哈伊尔王子尽管有会小看人的缺点,却是一个会精打细算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也就是因此他才会停手。”
“我需要你协助我一同参与这场关系到能否阻止开战的赌局”,蕾蒂态度坚决地这样对他说。
诺兹尔斯公也不服输地用似乎要咬杀蕾蒂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你先说你的计划。如果那是个值得赌上我脸面的计划,那种东西,丢掉也无所谓。”
“不错的觉悟。其实我啊,很想看一次你哭泣求饶的样子呢。”
接下来就是背负起整个国家的外交了,这样想着蕾蒂打起了精神。

和诺兹尔斯公商讨完细节后,蕾蒂看向了放在桌子上的那瓶红酒。
“接下来,也该收个尾了。”
“……先说一句,我可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男人啊。”
“我知道。没关系,我就是为此才特意穿了蕾丝礼裙过来哦。”
诺兹尔斯公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瓶红酒。之后为了不打到蕾蒂小心的将它砸到了墙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和蕾蒂的悲鸣回响在房间外。
“烦死了!区区一个小丫头!”
听到诺兹尔斯公的怒吼声后,门外的士兵们慌忙冲进去,将礼服染上了红酒渍愣在原地的蕾蒂带了出来。
“公主,您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的。……他怎么能这样呢,好不容易给了他一次能被神明宽恕的机会……”
士兵们得知蕾蒂的劝说以失败告终了。
不过由于这次的毒杀并不在计划之内,就算以失败收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请不要太难过……我们送您回房。”
“好的,谢谢你们……”
他们用温柔的语调来安抚看上去很失落的蕾蒂。
而在暗地里,蕾蒂正用尽全力的控制着几乎快因紧张而颤抖的双手。

要阻止基尔夫帝国与诺兹尔斯公国开战。
为此,必须要让成为开战大义名分的,杀死皇帝的犯人逃走才行。
目前杜克、库雷格以及阿斯翠德正在为营救诺兹尔斯公与其臣下而东奔西走。
而另一边,蕾蒂独自一人来到了安静的王宫地下牢。负责在这里看守的侍卫们全都被她用召唤出的骑士王之剑击中了后颈部,正昏迷着。
“您好啊,基里亚科夫将军。因为已经没有时间所以我就单刀直入的对您说了。”
蕾蒂挥起了再度被召唤出的钢铁之剑。
仅仅只是一击,由铁制成的坚固牢门就被劈成了两半。
“现在米哈伊尔王子那边正因为‘谋杀皇帝的犯人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同伙——诺兹尔斯公从北之塔消失了而闹腾的很厉害哦。”
要将与谋杀皇帝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相勾结的诺兹尔斯公处刑,于戴冠式之后向诺兹尔斯公国宣战。
米哈伊尔对聚于一堂的选帝七候发表了这样的宣言。
然而现在最关键的诺兹尔斯公却逃走了。因此米哈伊尔应该会不惜任何手段,哪怕是尸体也好一定要将诺兹尔斯公找回来吧。
“……我终于从与他国勾结的嫌犯变成了谋杀皇帝的犯人么。”
“没错哦。毕竟就算以有叛国嫌疑为由将您抓起来,阿尔托王子也依然没有回来。而且您也拒绝了米哈伊尔‘来我的麾下’的邀请。所以米哈伊尔王子也就认为您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吧。”
米哈伊尔认为既然让他活着也是白费力气,那不如就杀了他利用他的最后一分价值。
——但是,瓦雷利还不能死。
蕾蒂将手中的匕首扔向瓦雷利。之后把外套也一并扔给了他。
“如果你们不在他的手里,那他也就失去了宣战的大义名分。一旦发动没有大义名分的战争,在停战时负责仲裁的国家对基尔夫帝国的判定也就会变得更严厉吧。这可以成为米哈伊尔犹豫是否要开战的原因之一。快离开这里吧。”
然而瓦雷利却没有动。
“我……不走。”
瓦雷利并不是想逃却逃不了。他本可以逃走,却选择留在这里。——为了阻止阿尔托的行动。
“您想要阻止正准备做一件可怕的事的阿尔托王子。然而您并没有能让王子停手的价值。既然如此就离开这里吧。逃出去,亲手阻止阿尔托王子吧。”
蕾蒂的话很戳心。令瓦雷利紧紧握住了蕾蒂扔过来的匕首。
“……您,放走我和诺兹尔斯公,能得到些什么呢?”
瓦雷利用他似乎已经死去的双眼,试着探寻蕾蒂的真意。
“如果继续冷眼旁观下去的话,基尔夫帝国就会和诺兹尔斯公国开战。而您,只需要站在诺兹尔斯公国一侧,对基尔夫帝国宣战,参加战争就可以了。尽管只是小规模但基尔夫帝国到处都存在小规模的纷争,仅仅只是国内的问题就已经很棘手了。”
用他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现状。

“明明眼前就有绝对能获得胜利的战争,您却说想要阻止它么?”

路德格和卡尔海因兹也像瓦雷利一样,对蕾蒂说了同样的话。她完全可以去参加战争,夺取基尔夫帝国的矿山,并缔结对索鲁威尔有利的条约。
但蕾蒂却说“不能这样做”,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所以我才会觉得男人的这一点令人讨厌啊。一旦绝对能赢的战争摆在眼前,就无法抵抗住诱惑了。”
——那个晚上,单臂王奥斯瓦尔德不在诸王的会议室。
如果是那位王的话,当有绝对能赢的战争摆在眼前时,会想些什么呢。
“确实从王的角度来看,一场战争‘赢了的话能得到些什么’是最重要的没错。但战争并不仅仅只是获得。其中也会有失去。”
战争会把一些悲伤的事变得理所当然。可蕾蒂并不想认为那些悲伤的事是理所当然的。这也许是因为自己并不适合成为王吧。毕竟生而为女性,她大概也是容易被情感所支配的。
“战争……会死人。会有国民失去自己的生命。”
四个月之前,在火海之中,蕾蒂与那位隶属于白衣师团的青年许下了约定。
自己成为王之后会创造出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家。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名为索鲁威尔的,决不发动战争的国家。所以活下来吧。
“一生都应为国家的利益而活。如果更加看重国益的话,战争是难以避免的吧。这确实是正确的政治行动。”
蕾蒂也觉得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被大家遗忘了。
“发动战争,胜利后占有了领土,得到了矿山的使用权,缔结对国家有利的条约。——你真的认为,这就是‘结束’吗?”
瓦雷利哑口无言。
被问到“这就是结束吗”,他却无法立即回答“是的”。
人类一旦被夺走些什么,就一定会想要再夺回来。
然而掠夺的一方却忘记了自己曾作为掠夺者的事实,只会觉得那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此,双方都会认为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并开始重复没有尽头的争端。
“现在的战争一定会为未来的战争洒下火种,无论最终的结果是胜,还是败。”
然而却总是有人会认为新战争的种子在自己的时代不会生根发芽,就这样被能赢的战争诱惑。——然而这种事,明明就没人能保证一定不会发生。
“这个世界上存在尽管想回避却无可奈何的战争。明明大家都会变得不幸,开战却依然无法避免。并且,也无法让它停止。我知道有着这样一种悲哀的战争存在着。”
尽管如此也要战斗下去。这是后世的王,奥斯瓦尔德的痛苦与绝望。
他那放弃一切的眼神和瓦雷利很像。
“那样的战争早晚有一天会发生的。将在此之前的和平时间奇迹般地延长几年乃至几十年。——这就是我作为‘王’需要完成的任务。”
为什么被选为骑士王转世的人,会是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呢。
不是弗莱德海姆,也不是古多,更不是雷恩哈路德,而是身为女性,曾离王位十分遥远的蕾蒂。如果这其中有什么深意的话……。
(……不会发动战争的王。哪怕一点也好,尽可能的将这段和平的时间延长,延续到下一代。能做到这件事的,肯定只有我了)
不适合当王,现在还仍然是一个过于任性的老好人的自己。但是,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成为骑士王的转世,背负着王的命运。
“我想要阻止这次开战。您呢?”
被蕾蒂询问,瓦雷利开始思考自己想怎样做。
“……我想,阻止阿尔托王子。”
“为什么?”
“如果能阻止王子的话……就能避免开战了……”
“那您,又为什么想要阻止开战呢?因为即使开战,有索鲁威尔介入也会输吗?”
蕾蒂在用语言诱导着瓦雷利。他真正的期望,就在她的诱导之下一步步成型。
“……因为王子他,从来就没有期望过这种事……。那位大人,是一个温柔到会给我故乡死去的人一一献花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希望这种事,这种牺牲他人生命的事发生的……!”
听了瓦雷利愿望后,蕾蒂向他伸出了手。
“那就和我一同走吧。这场战争,要由我们来阻止才行。”
火光将蕾蒂照亮。
就如同蕾蒂自身在发光一般,那份神圣的美丽,令瓦雷利不禁眯起双眼。
(——如果,这世界上有神存在的话……)
如果真的存在,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瓦雷利这样想。
他那如同寻求依靠般伸出的手,被蕾蒂紧紧抓住了。
“您是负责基尔夫帝国南部国境的将军对吧。那现在为攻打诺兹尔斯公国而被召集起来的士兵,应该是您的部下才对。……还有,应该还没人知道您被指为杀死皇帝的嫌疑人。在这件事传到众人的耳朵里之前,请您尽可能去阻止开战!”
“那您呢?”
“我会留在这里,去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国境那边就拜托您了。”
尽管这样的决定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蕾蒂早已做好了觉悟。
瓦雷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没有去阻止她。而是给她以祝福。
“……蕾蒂丝雅公主,愿神的加护常伴于您。”
一直主张没有神的瓦雷利久违地去依靠那个名为神明的存在了。



在地下牢与瓦雷利分开后,蕾蒂来到了维克托的房间。
房间里有着维克托,阿斯翠德以及诺兹尔斯公和他的臣下。
“……虽然这样也好。不过如果要说的话我还是更想把女孩子偷偷带回房间啊。唉,这次的外交真是没什么乐趣啊。”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米哈伊尔为了尽全力阻止诺兹尔斯公回国,不仅派了追兵,还封锁了街道。要突破这层层的包围网可以说是非常的难。
所以蕾蒂让他们装作向城外逃的样子,实则将他们藏匿在了王宫中。
“辛苦了,阿斯翠德。让你做了很难完成的工作呢。”
“没事的。”
为了将被软禁的诺兹尔斯公从塔里带出来而用的方法,与其说是制订了作战计划还不如说是耍了点小把戏。
阿斯翠德趁着夜晚的时候避开了士兵从塔的外壁爬上去,把窗户从内侧打破然后故意发出惹人眼目的声音,再跳下来。
理所当然的,无论是守门的士兵还是在塔外看守的士兵,都会误以为诺兹尔斯公是从上面跳下来之后逃走的。
当守门的士兵进入房间后,就会为敞开着乃至风雪被灌进房间的窗户与消失了踪影的诺兹尔斯公而震惊,为了通知其他人诺兹尔斯公逃走了而跑下去。
(但实际上……一直隐藏于黑暗之中的诺兹尔斯公,却在他们之后走楼梯离开塔……的确是个相当冒险的赌局,好在成功了)
以防万一,如果当时士兵们认真搜查房间或是继续寸步不离的看守在现场的话,在塔下的杜克就会大喊“发现诺兹尔斯公了,快来增援”。
即使如此也不肯离开的话,就只能强行把他们打晕了。
不过那些看守的士兵由于不安,从最开始就陷入了计策当中,因此导致杜克失去了出场机会。
“喂,阿斯翠德。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要不要来诺兹尔斯公国?我很中意像你这样有前途的家伙。给你将军的职位如何。”
“您不考虑邀请库雷格先生吗?是他把诺兹尔斯公您的侍从和护卫救出来的吧。”
“那个人根本没指望!”
“唉……是这样啊。不过很抱歉。如果有比公主殿下更美,更聪明的女性在的话,去诺兹尔斯公国也不是不行。”
“有希望得到那种完美女人的,只有那个完美到可恨的古多而已!”
诺兹尔斯公打算把阿斯翠德挖过来,却被干脆地拒绝了。明明眼下是这样的状况,这个人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阿斯翠德,明早之前把诺兹尔斯公带到大圣堂来。注意别被人看到。”
“我会趁着快要天亮的时候带他过去。为了追捕出逃的诺兹尔斯公增加了士兵数量的话,王宫这边的戒备应该会松懈才对。”
“维克托王子,请您像我之前拜托您的那样,在明早对各位参加建国祭的来宾传达‘有将要召开的活动请在午前到大圣堂集合’的消息。”
“我也会转告米哈伊尔王子的。”
在最后,蕾蒂面向了诺兹尔斯公。
“明天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比起这个,你可要想好如果那个傻瓜王子破罐子破摔的话应该怎么办啊。”
“嗯,我会的。”
各位晚安,蕾蒂这样说了之后,带着静候在门外的杜克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今夜估计会因为要思考明天的事而失眠吧。



那么,接下来就正式开始了。
由于自己的侍女已经回国,蕾蒂拜托了安娜塔西亚,借了她的侍女来为自己打理头发。在这段时间里,她凝视着自己映在镜子中的样子。
(……一副不安的样子啊。事到如今我还在迷茫些什么呢?)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装作与自己无关一无所知的样子了。
“蕾蒂丝雅公主殿下,用迎春花做发饰可以吗?”
“嗯,就这样吧。”
在旁边看着蕾蒂梳妆打扮的安娜塔西亚在听到她准备用迎春花做发饰后,说了句“请等一下”并吩咐女仆去做了什么事。片刻之后女仆拿了一盆盆栽过来,把它放到了蕾蒂面前。
“我自己种了一盆迎春花。请不要用人造花,用这株真的吧。”
“但这是……”
“我听维克托王子说你要在大圣堂举行很重要的活动。……所以请使用真花吧。我听说花香能够缓解紧张……”
安娜塔西亚似乎看出了蕾蒂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紧张的事。
于是她决定心怀感激的接受她的好意。
“嗯嗯,太好了。……真是可爱的礼服呢。就像是带来春天的迎春花妖精一样。”
蕾蒂今天穿的,是纯白布料做底上面点缀着桃红色蕾丝的,到明年告别少女时期后就不能再穿的礼服。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件礼服。……本来是打算留在建国祭上穿的。”
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将迎春花装饰在头上之后,蕾蒂优雅地站起身来。
但安娜塔西亚却说“等等”叫住了她。
“还有时间对吗?要不要先聊聊天?”
“聊天……?”
“像是,比如说……蕾蒂丝雅公主有喜欢的人吗?”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这种话题,“喜欢的人?”,蕾蒂不禁这样反问了一句。
“本来想着找找有没有能缓解紧张的话题……聊聊这种话题应该会让心情变好吧……”
“……确实呢。”
的确,在听夏洛蒂说起恋爱的那段时间里,往往会感到无聊,感到厌倦……却不会紧张。恋爱的话题也许就有着这样的魔力也说不定。
“我一直都想问,蕾蒂丝雅公主和诺兹尔斯公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既然能邀请他来参加演奏会,应该是很亲近的关系吧。”
不知道想象出了什么,安娜塔西亚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和诺兹尔斯公只是国家外交的关系哦。”
“只是这样吗?你再想想看。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哦。蕾蒂丝雅公主怎么觉得?”
尽管蕾蒂很喜欢野心家,但像诺兹尔斯公那种类型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在考虑范围之外的。
“就算你让我想想看,事到如今我也只会把他看作‘诺兹尔斯公’了……”
“就是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那在索鲁威尔国有哪位比较在意的人吗?”
一旦聊起恋爱方面的事,主导权就完全掌握在安娜塔西亚的手里了。
国内在意的男性……“想让那个伯爵成为自己的骑士”,但好像不是在说这种事啊,这样想着蕾蒂摇了摇头。
“国内也没有呢。”
“……那你身边的几位骑士呢?”
不是诺兹尔斯公。也不是国内的人。那一直跟在身边的骑士又怎么样呢,安娜塔西亚这样一点点地试探着蕾蒂的喜好。
“那位被称作国境将军的骑士怎么样?”
“库雷格已婚了。”
尽管妻子已经去世了,但如果说起这个估计会变得麻烦起来,所以还是不说为好吧。
“那个可爱的红发骑士呢?”
“阿斯翠德?……嗯,我不喜欢比我年龄小的。”
虽然阿斯翠德直截了当地向蕾蒂告白过,但蕾蒂也同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因为不管怎么想,那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那,杜克呢?”
“杜克……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是这样吗?那从现在开始想想看怎么样?”
被安娜塔西亚这样说,蕾蒂只得一边说着“不是这样”一边苦笑着。
“杜克脸长得不错,剑术很出众,也擅长下棋……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没考虑过……应该说是故意没去考考虑才更合适吧。”
杜克是蕾蒂除家人以外希望能获得幸福的对象。
“——因为一旦考虑这种可能性,就会喜欢上他不是吗?”
对蕾蒂给出的答案,安娜塔西亚小声疑惑着“为什么呢”。
“不可以喜欢上他吗?”
“是啊。因为我们彼此分别站在王和骑士的立场上。没有结果的恋爱是很可怕的。如果光顾着为了一些无聊的事快乐或是悲伤的话,就会疏于王的职责。”
“确实……是这样呢。没有结果的恋爱……确实很可怕。”
安娜塔西亚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回想起来,自己总是会不自觉地注视着对方。仅仅只是看着那个人就会感到幸福。被他鼓励的话,会觉得自己能够变强。然而,悲伤的心情也会与幸福感同样满溢出来。
——再多看看我吧,多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吧,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但这种幸福又难过的心情也只会持续到戴冠式结束了。
“我……要摘下假面再去大圣堂。”
“安娜塔西亚公主……?可这对你来说不是……”
安娜塔西亚说着“确实如此呢”,对蕾蒂的疑惑点了点头。
但有蕾蒂在的话,自己就能跨越那份畏惧与看待母亲同样眼神的软弱。就能够变强。
“我只会看着你。其他人的面孔也好声音也好,我都不会去在意。所以……没事的。”
“我会一直看着你”,安娜塔西亚这样说,握住了蕾蒂的手。
“这可是我……好友所举办的,重要的活动啊。……我想要摘下假面,认真地看。”
安娜塔西亚想让蕾蒂鼓起勇气,拼命的向她传达着自己的心情。
被她感染了的蕾蒂认真的点了头。
“谢谢你,安娜塔西亚。我出发了。”
蕾蒂第一次没有在后面加上“公主”二字,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看来只靠我,是不行的啊。”
目送蕾蒂离开后,安娜塔西亚因自己的不中用而低头自责。
“完全没有缓解她的紧张啊。……如果不是能够一直在蕾蒂身边的人,一定是无法做到的吧。”
即使看穿了她的紧张,也就只能止步于次了。
安娜塔西亚试图鼓励蕾蒂。她的想法确实传达出去了。但蕾蒂也只是顾虑着安娜塔西亚,对她表示“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谢谢你”而已……
“能陪在蕾蒂身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明明想要在分开之前尽可能的报答她的恩情啊,安娜塔西亚这样叹息着。



被维克托邀请的各国宾客渐渐在大圣堂聚集了起来。据说能看到有趣的东西呢,众人这样期待着。
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场景,蕾蒂深呼吸了一下。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不,我确信这样做是正确的。可是……)
要阻止基尔夫帝国与诺兹尔斯公国开战。为此蕾蒂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东奔西走。
至今为止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接下来就只剩下在大圣堂的收尾。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需要背负重大的责任的……之前的那些事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今天她第一次需要做出会左右一个国家的决断。
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别说是一个国家,就连这片大陆都有可能会为之动荡。
这其中的重量与责任,都将由蕾蒂一人来背负。
(为了索鲁威尔国,与国家的未来,我需要做出决断。这就是我应当做的事,只有这点我不会动摇。)
——可是没人能保证这样做就能获得“正确无误的结果”。
能为此做保证的,只有自己。因此蕾蒂只能,且必须相信自己。
昨晚根本没睡着。因为不安和紧张,这件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但她不能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因为那样的自己是她最讨厌的。
“……公主,给你这个。”
向蕾蒂搭话的,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藏身于大圣堂中一个小房间里的诺兹尔斯公。
蕾蒂听了他的话回过头,看着诺兹尔斯公手上的东西,疑惑的歪了歪头。
“项链……?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是我叔父给我的。在我从父亲手里继承了国公的位置,第一次背负着一个国家向他国交涉的时候,为了让我有向前踏出一步的勇气他把这个给了我。”
诺兹尔斯公伸出手,将银色的项链环绕在蕾蒂的脖子上,在后颈处扣好。
“反正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就算给你也无所谓。”
感受到颈上金属的触感,一时间蕾蒂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对吧,我不需要的。
——我也不需要这个啊。
能够将自己的软弱隐藏起来的话,蕾蒂已经想到了许多。
但就在她将这些话说出口之前,却忽然被诺兹尔斯公按到了墙上。
诺兹尔斯公在蕾蒂询问“你在做些什么啊”之前开了口。
“虽然难以置信,但我第一次以诺兹尔斯公的身份奔赴他国的时候,感觉差点吐出来了。”
蕾蒂一直以为名为“银狼公”的诺兹尔斯公是个生来就傲慢的野心家。因此在他吐露出她从未想过的软弱时,蕾蒂感受到了震惊。
“……你,居然会……?”
(插图页)
“背负着的国家的重量,只有同是背负起国家的人才能理解。——可以不安,可以紧张,甚至可以感觉想吐。但,绝对不能把这些表现出来。”
蕾蒂感受着他强烈到几乎发痛的视线。说着“正是如此啊”,力的握住自己的手。
“不去依赖那些个骑士是对的,毕竟能理解王的重量的人也只有王。”
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会使国家动摇。这其中的恐怖也只有王才能明白。
“我原本就没打算要依赖他们啊。哪有骑士会让这种女人成为自己的主君呢?”
蕾蒂唯独不想让杜克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软弱之处。所以当他们在场的时候,会一直保持着平静的样子。
但她内心的不安和紧张,似乎被与她同为公主的安娜塔西亚,和同为王的诺兹尔斯公看透了。
“……虽然我觉得他们没准会觉得高兴,但这次就先当作么回事吧。不过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也能做好一切的公主,还真是个不可爱的女人啊。”
“很多人都这样说我啊
被诺兹尔斯公放开后,蕾蒂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她把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放到了谁都看不到的衣服里面。
“——米哈伊尔王子为什么不惜发动战争也要成为皇帝呢?”
为什么想要得到这个沉重的“王位”呢。
对蕾蒂的疑问,诺兹尔斯公一副愉快的样子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
“你为什么会为这种只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感到疑惑?”
“……理所当然?”
“最高的地位,最高的权利,最高的名誉——不会有不渴望这些的男人。这种名为‘想要’的欲望是与生俱来的。”
“你也是这样吗?”
“当然了”,诺兹尔斯公这样点头。
“而且你的兄长们也是同样的。特别是弗莱德海姆。本应属于自己的,最想要的‘王位’被夺走了。……我甚至可以断言,弗莱德肯定会做出和米哈伊尔同样的事。”
蕾蒂无法否定诺兹尔斯公的话。
蕾蒂知道弗莱德海姆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兄长”。那个人同时还是女王蕾蒂丝雅的“政敌”。
“你这种人应该不能理解吧。毕竟是个并不想成为王,却不得不成为王的公主啊。”
被认为发起的纷争会使国家一分为二的,两位优秀的兄长。
作为为了回避内乱的秘策,才决定让第一公主蕾蒂丝雅继承王位。她是得到了遗落的王位的公主——“遗落的公主”。
“……别擅自误会了。”
蕾蒂用冰冷的话语对一直发表着随心所欲言论的诺兹尔斯公说。
“我既不是想要成为王,也不是不得不成为王。”
蕾蒂已经意识到那是自下而上仰视着“王”的人才会说的话。
早已知晓自己命运的蕾蒂,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一切。所以既不需要想成为王的愿望,也不会被强行要求成为王。

“——我是那个‘会成为王’的人。”

蕾蒂向诺兹尔斯公宣告的,是已经身为“王者”才能说出的话。
“接下来,让我们献给米哈伊尔王子一次美妙的行事吧。”
向在外面待命的库雷格做出指示,蕾蒂将全员集合起来后踏出了向着大圣堂的一步。



“……非常感谢各位今天能在百忙之中聚集于此。在建国祭之前,我——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为大家准备了一个余兴节目。”
凛然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圣堂。
所有人都停止交谈,将视线聚集在了蕾蒂身上。
(米哈伊尔王子……在这里呢。……维克托王子也在安娜塔西亚身边)
摘下了假面的安娜塔西亚完全没有被周围人的惊讶影响,只是认真注视着蕾蒂。闻到了她送给自己的迎春花的香气后,蕾蒂感觉自己似乎获得了勇气。
“在索鲁威尔国,每位王的身边都会跟随着十二位圆桌骑士。目前只有四位骑士的我,将会在今天迎接第五位骑士的到来。因此我决定再次地召开骑士的叙任仪式。”
在场有许多人都知道索鲁威尔国骑士的习俗。
然而亲眼见到骑士叙任还是第一次,因此大圣堂里由于众人的议论声而变得嘈杂了起来。
尽管维克托曾见过库雷格的叙任,但还是说着“真期待啊”向米哈伊尔搭了话。

“——让我为大家介绍。将要成为我第五位骑士的,是这位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

蕾蒂的发言,让嘈杂声瞬间变大了。
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就是现在的诺兹尔斯公。让他成为索鲁威尔国未来女王的骑士也就意味着诺兹尔斯公国将会完全归顺于索鲁威尔国。
而打算与诺兹尔斯公国发动战争,下令追捕出逃的诺兹尔斯公的米哈伊尔因他本人的出现而被惊讶的无法言语,呆立在原地。
蕾蒂之前拜托过维克托“如果反抗的话就算揍他一顿也要把他带来”,不过看样子应该不需要使用暴力手段了。
“我与诺兹尔斯公是在私下比较亲近的关系。因此本次与国家无关,我们将仅仅作为蕾蒂丝雅和奥古斯都来举行叙任仪式。”
尽管蕾蒂说是由于“私人关系”,但估计在场的人也不会相信吧。
毕竟这完全表明了索鲁威尔国与诺兹尔斯公国结成了同盟。
“我以个人的身份,向曾支援诺兹尔斯公国的蕾蒂丝雅公主宣誓忠诚。”
诺兹尔斯公一边着重强调了以个人身份这一点,一边走上了祭坛。在走到蕾蒂面前后停下脚步,把手里的剑递给她。
蕾蒂接过了剑后,诺兹尔斯公跪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蕾蒂将诺兹尔斯公的佩剑从鞘中拔出,剑身置于正跪着的诺兹尔斯公的左肩上。
“使汝之右手为剑、使汝之左手为盾、至汝生命尽头为止宣誓忠诚。”
蕾蒂问后,诺兹尔斯公开口道。
“以吾之右手为剑、以吾之左手为盾、至吾生命尽头为止宣誓忠诚。”
彰显出忠诚的问与答。
这幅由二人构建出的神圣场面,令大圣堂变得如死般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见证着这一刻。
“汝、为吾之骑士。”
蕾蒂将剑身的一半放入剑鞘,还给了诺兹尔斯公。
诺兹尔斯公接过佩剑后站起身来,强有力的将剑插回剑鞘。护手被摩擦后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回响在大圣堂中。
诺兹尔斯公环视大教堂,对上了与米哈伊尔的视线。
“……这…这种事……!”
看着突然间出乎意料大叫起来的米哈伊尔,就在维克托正考虑怎样让他闭嘴的时候,原本紧闭着的大圣堂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尽管尽全力加速了,不过看起来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参加仪式啊。”

走进大圣堂的,是一位有着东方人特征的,黑发黑眸的少年。
他沿着杜克的指示,毫不迟疑的走向蕾蒂。
而后,在蕾蒂面前站定,弯下了膝盖。
“来迟了万分抱歉,我的公主殿下。”
“没关系,你能赶来我很高兴哦。”
“由于要视察诺兹尔斯公国军队与索鲁维尔国王立骑士团的共同演习,才推迟了出发时间。”
这样说完后少年站起身来,转身面向聚集在大圣堂内的观众们。
“——在场的各位,初次见面。我是凌皇国第八皇子轩岚·陆·文琮。于近日前成为了蕾蒂丝雅公主的第四位骑士。请多指教。”
听到“凌皇国”这一名词后,众人说着“是那个东大陆的凌皇国吗”再次议论开来。
索鲁维尔国的蕾蒂丝雅公主与凌皇国的榭岚皇子各自都背负着一个国家。由于自己的行动常常会被看作是自己母国的意愿,所以必须要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任才行。
这二人分别背负着国家,本应处于对等立场,然而现在榭岚却向蕾蒂折膝了。
这也就昭示着那个东大陆的皇国站在了蕾蒂丝雅公主——站在了索鲁维尔国那边。
这本应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当蕾蒂把它变为可能之后,一直以来仅仅被众人看作一个公主殿下的自己,正逐渐变化为能支撑起索鲁维尔国的,未来的女王。
“初次见面,诺兹尔斯公。对你成为第五位骑士,我表示欢迎。”
“还请作为前辈对我多加指导。”
诺兹尔斯公握住了榭岚伸出的手。
在维克托有意大声说出“还真是看到了好东西啊”并鼓掌后,众人也随他之后鼓起掌来。
看着那被欢呼与掌声包围的三人,米哈伊尔喋喋不休道“不该这样的”。
(索鲁维尔国与诺兹尔斯公国联手了。不过这无所谓,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可那个凌皇国的皇子说了什么!?索鲁维尔国居然和诺兹尔斯公国进行了共同演习!?难道我的计划被谁泄露了吗……!?)
米哈伊尔那个“速战速决攻下诺兹尔斯公国”的计划不得不修改了。如果索鲁维尔国的王立骑士团已经在诺兹尔斯公国内待命了的话,这场战争一定会输。
而且……如果那个东大陆的大帝国也选择支持索鲁维尔国的话……
(干脆对士兵下令,以有杀害皇帝嫌疑的名义再次强行将诺兹尔斯公抓起来……不行,这样行不通啊……!)
索鲁维尔国已经当众宣布与诺兹尔斯公国结为同盟了。
就算现在,米哈伊尔说他有杀害皇帝的嫌疑,在场的各国宾客也不会相信。
“基尔夫帝国的米哈伊尔王子看到缓冲国诺兹尔斯与索鲁维尔国彻底联手后,由于太过焦虑而说出了荒唐的无稽之谈,以此为借口想要发动战争。”
估计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吧。
在没有大义名分的情况下发动战争的话,周边各国就有可能会站在诺兹尔斯公国那边,参与这场战争。
明明必须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将诺兹尔斯公处刑才行。
可如今却被索鲁维尔国的公主抢先了一步。
“……可恶,阿尔托那家伙,说什么一定会顺利进行……!”
已经很难在戴冠式后开战了。不,在此之前,选帝七候会怎么想呢。明明已经抓住了诺兹尔斯公,对他们宣布了随时都可以开战,可现在在大圣堂看了这场荒唐的叙任仪式之后,他们会怎么想呢。
“米哈伊尔王子?您怎么了?”
“最近太忙,有些头晕了……请恕我先行告辞。”
“确实,这样比较好呢。距离建国祭还有三天,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有着计算能力的米哈伊尔已经认为“无法开战”了。
就如同蕾蒂所希望的那样,尽管只是暂时的,但成功阻止了开战。

顺利的完成了“仪式”后,蕾蒂一行人回到了房间。
前脚刚进门,后脚诺兹尔斯公就开始紧咬住蕾蒂不放。
“再强调一次,之后我只会在你的继位典礼再向你低一次头!这种屈辱的事我绝对不会再做了!”
“这句话我昨天已经听过不下十次了。而且我也不下十次对你说过这样就足够了不是么。”
尽管蕾蒂让诺兹尔斯公成为了自己的骑士,但她并不打算把他放在身边做骑士的工作。不如说就算他想做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会让他插手索鲁维尔的国政。诺兹尔斯公,始终是诺兹尔斯公国人。
“奥古斯都,你尽快回国做好准备。尽可能加固边境的防守。”
“……叫我诺兹尔斯公!”
“我们两个,是私下交好的关系对吧。我特许你和榭岚一样叫我蕾蒂。”
既然已经在众人面前宣告彼此有私交,就姑且要像模像样地换成亲密些的称呼方式才好吧。
“我要叫也只会叫你蕾蒂丝雅!”
“那个称呼方式,是专属于我父王和王兄的哦。如果你不介意我不小心回应错了的话就请随意吧。”
“你听好,要叫就叫我诺兹尔斯公。或者银狼公也行!我回国了,你也在被杀之前动作快点!”
不知是在抗议还是在担心她。扔下一句复杂的台词后,诺兹尔斯公带着他的臣下们回房间去了。就算他在这叫唤不停,也应该能迅速想出偷偷摸摸从基尔夫帝国出逃的方案才对。
“……榭岚,谢谢你能来。不过为什么?”
“我从诺兹尔斯公国的人那里听说基尔夫帝国的某处可能会发生内乱。虽然被阻止了,不过还是在街道被封锁前跑了出来。我觉得我既然是蕾蒂的骑士,就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才行。”
榭岚微笑着看着杜克。
“到达王宫后,杜克立刻来接我了,他对我说希望把诺兹尔斯公国和索鲁维尔国共同演习的事,以及凌皇国的名字一同在大圣堂当众说出来,我就照做了。能派上用场都是多亏了杜克。”
杜克这样说的话,应该是为了能帮上蕾蒂吧。
榭岚这样相信着他,说出了共同演习与凌皇国的名字,以此来震慑住了米哈伊尔。
“你能来帮我,真的非常感谢。”
“为了蕾蒂我乐意之至。”
没有任何选择错误,就这样蕾蒂走向了避免开战的未来。
但她并不觉得米哈伊尔会就这样安分守己地专注于准备建国祭。
“……库雷格,带着榭岚和诺兹尔斯公回诺兹尔斯公国。之后你就驻守在国境附近,让基尔夫帝国的人看到你在,以此来牵制他们。”
“遵令。要让他们看到实际上并不在这里的王立骑士团对吧。真没想到带来的骑士团时代的制服会派上用场啊。”
多亏蕾蒂事先制订了对策,现在才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阻止战争的脚步。
“蕾蒂呢?要留在这里吗?”
被榭岚询问,蕾蒂点了点头。
“我要在确认了米哈伊尔打算怎样做之后再回去。……杜克,阿斯翠德,你们留在这里保护我。”
“遵令。”
被阻止了开战后米哈伊尔会怎样做呢。
谁会成为皇帝呢。
——未来,还没有确定。能让它确定下来的是现在活在这里的人们。
“我要换一套衣服。杜克,帮我把发饰取下来。注意不要碰花瓣,我想把这朵花做成书签。”
蕾蒂的侍女已经全都回索鲁维尔去了。
再次担任侍女一职的杜克说着“知道了”,并点了点头。



为了换衣服,蕾蒂走进了房间内的寝室。
在一人独处时,她总算能安心地叹息出声。
“……成功的回避了战争……真是,太好了……”
自己能做到吗,能够不出错的达到目的吗,她一直为此感到不安。然而在借助了大家的力量后,总算还是做到了。
“这仅仅是个开始啊。我要振作才行!”
蕾蒂这样说给自己听后,准备换上平时穿着的常服——却忽然意识到了违和感。
卧室的窗户开着。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能听到轻微但持续传来的吱吱嘎嘎的响声。
难道自己早上出门前把忘了关窗吗,这样想着之后立即发觉不是这样否定了这个想法。
(有谁……进了这个房间……?)
是为了来偷宝石或者礼服么。为了确认蕾蒂环视着房间内部——之后视线停留在了小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月前,基尔夫帝国的皇帝被人杀害。
没过多久,帝国之蛋与第四王子阿尔托一同不见了踪影。
用帝国之蛋来进行的皇帝指名无法继续,令米哈伊尔焦躁不安,于是才制订了进攻诺兹尔斯公国的计划……

“……帝国之蛋?”

被置于桌子上的,是恰好能被成人的手掌包裹住的卵圆形物体。
顶端装饰着象征基尔夫帝国的报春鸟。
表面是泛着蓝色的深紫珐琅,再加上黄金的装饰。
用来点缀蛋的底部的百合,其花瓣由白色条纹玛瑙制成,组成花蕊的是钻石、蓝宝石、欧珀三种宝石,茎叶由绿金制成。
用来支撑蛋身的三根柱子均为金制,并各自镶满硕大的钻石,在周围还用黑色的珐琅进行了装饰。

蕾蒂见过帝国之蛋。
但她所看到过的是被放置在王宫长廊深处的,装饰着彩色玻璃的仿制品。
(这种只有宝石才有的光彩,并不是什么玻璃。这……是真品啊)
米哈伊尔拼命寻找着的东西之一,现在就被摆在这里。
蕾蒂屏住呼吸,走向桌子。
走近后她注意到了有纸片被压在了帝国之蛋下面。上面写着“致蕾蒂丝雅公主”。
看来这并不是被偶然放在这里的。而是已经知道了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是蕾蒂后才做出的行为。
蕾蒂将手伸向帝国之蛋……尽管中间踌躇了一次,但她仅仅咬住了唇。
(事到如今,这场骚动已经不再与我无关了。我可是早已被卷进来了啊。现在的我有看它的权利!)
做好觉悟后,她打开了帝国之蛋的盖子。
将里面放着的纸片拿到眼前。

“骑士王,你才配得上皇帝之位。”

看到这句话,蕾蒂瞬间变得面无血色。
有谁,知晓了自己的秘密。
并且这个人一直站在这场骚动的中心,引领着事态向前发展。
“……不对,我不是被卷进来的那个人。……是我把大家牵扯进来了……!”
蕾蒂死死地捏着那张纸片。
必须要找出“那个人”,揭露出真相才行。
于是回索鲁维尔的选项就这样消失了。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在大圣堂举行了索鲁维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的第五位骑士的叙任仪式。
作为见证人在旁边全程观看的维克托心情简直好的不得了。
一边用余光关注着忙碌的蕾蒂一行人,一边独自干杯庆祝着。
(这也难怪啊。一想到那个诺兹尔斯公居然会忍辱就……)
因为这次有蕾蒂在,而且他还为了给维克托的未婚妻举行演奏会帮了忙,所以维克托才不得不用友好的态度对待诺兹尔斯公。
然而事实上伊尔斯托国和诺兹尔斯公国的关系很紧张。再加上在弟弟的结婚典礼时发生了各种事,维克托在个人层面上也很讨厌他。
“做出在他国的公主面前低头宣誓忠诚这种事,内心应该相当不情愿吧……”
每每想起他那许下神圣的誓言的样子就会发自内心感到愉快,忍不住将高度数的烈酒如喝水一般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进肚子里。
(真是让我看到了好东西啊。……嗯,真的是,怎么办呢)
那个心地善良的,索鲁维尔国未来的女王。
她真是……真的是……
“维克托王子……?那个,您还好吗?”
回过神来,维克托的头已经枕在自己的未婚妻安娜塔西亚的腿上了。
被酒精侵袭后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嘴里忍不住发出了“欸?”的声音。
“我有想对维克托王子说的事所以前来拜访……您的侍从说希望能让我劝您少喝一点……”
“那个,我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只是看上去有些困了而已。不过看您似乎喝了很多酒,有些担心就陪在您身边了……”
“居然变成了这样啊”,维克托这样说着总算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呵呵,抱歉,因为心情太好了。”
情不自禁的笑出声的维克托以喝醉了为由向安娜塔西亚道了歉。
“发生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吗……?”
“嗯。特别高兴……因为蕾蒂丝雅公主她,让我看到了好东西啊……”
“啊,白天的那个是吧。……真是精彩的叙任仪式呢。”
令安娜塔西亚陶醉不已忍不住浮现在脑海中的,是那副如童话般的场景吗。
亦或是,当时蕾蒂那凛然而美丽的姿态呢。
“……公主,你不摘下面具吗?”
“白天的时候……已经摘下来过了。”
“可现在又戴了回去。明明如此美貌……至少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
但说到一半维克托立即想到“我在说些什么啊”改了口。
“抱歉,刚才的话,就当作没听到吧。……只要你还是基尔夫帝国的第一公主,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哪怕你戴着假面,哪怕你喜欢着什么人……”
维克托的话令安娜塔西亚感到疑惑。
于是她鼓起勇气,问了他“为什么”。
“……我,是王。需要为国家而结婚。所以……我已经决定不会,也不想认真的和什么人恋爱了。”
“只是玩玩看的恋爱就可以吗?”
“我只想享受那种愉快的感觉而已。像那种心爱之人不在身边的寂寞,无法陪在对方身边的焦躁,对方向其他人微笑时的嫉妒之类的,我不需要……对王来说,是不需要的东西。会让自己动摇的恋爱,是不必要的,所以……”
“……所以,在最开始,就故意忽视了在那里的可能性对吧。”
心爱之人不在身边的寂寞感。
无法陪在对方身边的焦躁感。
对方向其他人微笑时的嫉妒。
那是十分难过的,会令自己动摇的感情。——所以,就忽视了它。
“维克托王子……”
维克托没有回应安娜塔西亚的话。他再度陷入睡眠当中。估计短时间内醒不来了吧。
“蕾蒂也说过同样的话啊……”
安娜塔西亚把自己的手覆盖到维克托的手上。
“……蕾蒂她,思考过阿斯翠德和诺兹尔斯公的事。但对杜克,她却连想都没想过。”
——因为一旦去试着考虑,就可能会喜欢上不是吗?
蕾蒂这样说,之后不再继续思考了。
“我觉得……这就是答案。就和你一样,不去关注就摆在那里的可能性。”
这一定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王……
“王真是……寂寞的存在呢。蕾蒂她也一定……”
“是个寂寞的人吧”,安娜塔西亚这样轻声说。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大家好,我是石田里奈。
非常感谢大家能阅读《遗落的公主和圆桌骑士》第六卷。
首先要告知一个消息。多亏了各位读者,以及本作的相关人员的协助,《遗落的公主和圆桌骑士》已经决定于讲谈社《ARIA》上漫画化了!
作画将会由晓かおり老师来完成。无论是作为原作者还是作为一名读者,都十分期待。
其次要对刊登这部作品时提供帮助的各位致谢。真的非常感谢一直指导我的编辑,绘制了美丽插图的起家一子老师,与本作有关的各位工作人员,用信和邮件温柔鼓励我的各位读者。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最后,致各位读者们。
但愿这是一个能让大家在阅读之后感到有趣的故事。
让我们第七卷再见吧。

石田里奈
发表于 2017-8-14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大大的翻译,久违的看到情人王建立逆后宫呢wwwww以后绝对会被称作是情人王的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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