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たくみ]絕對雙刃 11[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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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丝袜都没破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絕對雙刃 11 Jeg kan lide d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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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柊★たくみ
　　插畫：浅葉ゆう
　　譯者：邱香凝
　　圖源：辣雞kid
　　錄入：养老驴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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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與「第四圜」莫卓慘烈的死鬥後又過了一個月。
　　為勝利付出巨大的代價，透流再次失去音羽，連莉莉絲和小虎的身影都從學園中消失。
　　「666」依然沒有明顯舉動，透流等人只能懷抱隱約的不安度日。
　　殊不知，在平凡無奇的日常生活背後，殘酷的命運已悄悄但確實造訪。
　　此外，尚未釐清自己心意的透流身邊，出現了令人懷念的對象……？
　　唯有和夥伴之間擁有羈絆，才能攫取未來。學園戰鬥小說第十一彈！
　　殘酷的命運與嚴苛的考驗，這一切都是引領他們追求理想的過程――

　　作者簡介
　　作者：柊★たくみ
　　主要以PC遊戲腳本作家的身分活動中。
　　代表作有遊戲「Aster」、「星空へ架かる橋AA」等。






　　「茱、茱莉……」

　　「——？」

　　回頭一看，茱莉手上拿著蓮蓬頭與洗澡海綿，做好幫我刷背的萬全準備，一副充滿幹勁的樣子等在那裡。




　　簡直就像從前——仿佛回到在昊陵學園度過的那段時光。

　　無論多麼冀望，那已經是無法回去的過往。

　　「走吧，兩位——為了將一切做個了斷。」




　　完美。
　　——如果橘沒有醒來的話。

　　「九、九、九重……你、你——你在做什麼……？」

　　完蛋。




　　（真希望，和大家在一起的時間能永遠持續下去……）

　　明知世界上沒有永遠。
　　即使如此，還是有種錯覺，好像眼前的現在能永遠持續下去。





　　CONTENTS

　　第一章　「前往祖父身邊」
　　第二章　「迎向什麼樣的結局」
　　過　場　「成為你的競爭對手」
　　第三章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第四章　「放棄約定吧」
　　特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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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偶……？」
　　
　　
　　躺在薔薇盛放的花園中，身穿漆黑衣裳的少女──
　　看見這幕非現實的光景，剛滿十一歲不久的莉莉絲•布里斯托不由得睜大藍寶石般的眼睛。
　　黑衣少女閉著眼睛動也不動，也難怪金髮少女會那麼想。
　　當然，莉莉絲馬上發現眼前的女孩並非人偶，更不是屍體。
　　輕微起伏的胸部，證明黑衣少女是個活生生的人。
　　「簡直就像童話故事裡的薔薇公主……」
　　不過，代替王子之吻喚醒她的，是和薔薇花園一點也不搭調的聲音。
　　滴滴滴、滴滴滴……鬧鐘的聲音。
　　黑衣少女靜靜睜開閉起的眼睛。
　　接著，她坐直身體，拿起放在身旁的懷錶，按掉鬧鈴。
　　明明剛睡醒卻一點也不顯睏意，立刻站起來不知要往哪走去的黑衣少女，終於看見視野裡的莉莉絲。
　　（真美的孩子，似乎是東洋人……大概比我小三、四歲吧？）
　　見這名有著端整的五官與淋濕的烏鴉羽毛般漆黑的頭髮，身材嬌小的黑衣少女盯著自己，莉莉絲只得開口。
　　「呃……妳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這裡可是警衛森嚴的黎明機構「黎明星紋」研究所──
　　在這個區域裡研究的是超越人類的異質存在，不管是小孩或研究所員的家屬，普通人絕不可能獲准入內。
　　這麼說來，這孩子是出於好奇心偷跑進來，或是不小心迷路了吧。莉莉絲如此猜測，黑衣少女的答案卻出乎意料。
　　「我是在這裡工作的人。」
　　「咦？工作……難道妳是研究員？」
　　「我才想問，妳是不小心迷路闖進來的嗎？最好在被警衛發現前趕快離開。」
　　黑衣少女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這麼說，看來並非擔心再度睜大藍寶石般雙眸的金髮少女。
　　「還有──提醒妳，離開後別再靠近研究所。」
　　「……我、我是和研究所有關係的人。」
　　被顯然比自己小的女孩那麼說，莉莉絲一方面困惑，一方面想辦法反駁。
　　莉莉絲的祖父，也是黎明機構三首腦之一的菲力普•布里斯托，目前正前來研究所視察，身為繼任者的莉莉絲也一起來觀摩參訪。
　　然而，原本應該出來迎接祖父的研究所所長──「黎明星紋」的發明者九十九月心博士，卻從數年前起患了疾病，為了投藥治療正好外出。
　　得知需要等待一段時間後，莉莉絲決定在研究所內走走看看，就這麼來到這座薔薇花園。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妳自便吧。」
　　黑衣少女看來毫不懷疑莉莉絲說的話，輕輕提起黑衣裙襬，優雅地低下頭。
　　「日安。」
　　「啊……等、等一下啦……！」
　　看她說完轉身就要走，莉莉絲急忙叫住黑衣少女。
　　「……什麼事？」
　　黑衣少女停下腳步，只轉過視線。
　　「啊……」
　　情不自禁叫住對方，卻沒什麼值得一提的理由。
　　因此莉莉絲說不出話，被對方這麼一問才湧現一個念頭。
　　不該就這樣和她道別──
　　這更是一個沒來由的念頭，莉莉絲只能跟著直覺行動。
　　「可以跟妳說一下話嗎？」
　　「不可以。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剛才我嚇了一跳，沒想到會有人在這裡睡覺，情不自禁就──」
　　即使對方冷淡拒絕，莉莉絲仍不在意，繼續往下說。
　　「還以為妳是個人偶呢。」
　　黑衣少女瞬間露出驚訝的反應，停下腳步低喃：
　　「……也不算說錯。」
　　這句輕聲低喃並未傳入莉莉絲耳朵，只有薔薇的芳香隨風飄過。
　　「啊，反正妳等一下嘛！」
　　看到黑衣少女再次往前走，莉莉絲抓住她的手制止。

　　「請放手好嗎？我得回研究室了。」
　　「有什麼關係嘛，就算妳真的是研究所員工，跑來薔薇花園睡覺一定是蹺班啊？既然如此，跟我聊一下又有何妨？」
　　「不是妳說的那樣。午睡的目的是為了恢復體力，而這裡的薔薇花香能促進大腦活性化，最適合用來提昇工作力。」
　　「是、是喔……所以才會在這種地方──是說，那些知識妳是從哪裡學來的啊……」
　　對方的回答實在太不像個小孩，莉莉絲露出半驚半疑的表情。
　　「是祖父教我的。」
　　這麼說來，眼前的少女或許和未來將繼承布里斯托家的自己處於類似的立場──莉莉絲心中如此暗忖。
　　要不然，實在很難想像為什麼會讓這麼小的孩子從事研究工作（雖然莉莉絲認為只是做做樣子）。
　　「可以放開了嗎？我有必須去做的事。」
　　聽到她夾雜一絲不耐的聲音，莉莉絲只得放手。才一放開，少女立刻往前走。
　　「再讓我問一件事好嗎？」
　　黑衣少女腳步不停，莉莉絲不在意地對著她的背影說。
　　「妳必須去做的是什麼事？」
　　「……………………」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竟然停下腳步，帶著自豪的表情回頭望向莉莉絲。
　　「把『神』創造出來──」
　　
　　
　　過了一會兒，薔薇花園裡只剩下金髮少女一人。
　　「大小姐，原來妳在這裡……！」
　　莉莉絲愣愣目送黑衣少女離去後，聽到好友也是隨從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九十九博士就要到了，大老爺請妳馬上回去。」
　　「這樣啊，我知道了。」
　　我找了妳好久喔！隨從氣喘吁吁地這麼說著，看來經過一番奔找。
　　抱歉啊，莉莉絲如此回應，率先邁步向前──
　　一陣風吹過，將她的金髮吹得向後揚起，少女停下腳步回頭。
　　（……忘了問她名字。）
　　凝視薔薇盛放的花園，想著剛才邂逅的女孩，莉莉絲聳聳肩。
　　真想再見她一次。
　　表面看來滿不在乎，心裡卻是這麼想。
　　（下次要問她的名字，嗯，還要和她說很多話。）
　　說不定──不，她一定會用和剛才一樣冷淡的態度回應吧。
　　當然，要和她說話一定也不容易。
　　即使如此也沒關係，金髮少女比出手槍的手勢，做了一個射擊動作。
　　（覺悟吧，我可是很纏人的喔♪）
　　
　　這就是莉莉絲•布里斯托與九十九朔夜的相遇。十三個月後，黑衣少女的祖父過世，她也繼承了「操焰」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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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前往祖父身邊」


　　從那天起──
　　音羽離開後，過了將近一個月。
　　連續多日的炎熱日照開始緩和，令人感受到季節的變化。
　　緩和下來的不只是強烈的日照。
　　失去音羽的痛楚，也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平復──
　　話雖如此，有時不經意發現音羽留下的東西時，心頭還是會一陣激動。
　　被寂寞與哀傷絆住，甚至無法繼續往前走。
　　可是，我非繼續向前邁進不可。
　　『要幸福喔。』
　　這是音羽最後留給我的話。
　　如果現在就此停住，她一定會很難過。
　　所以，我得向前邁進才行。
　　為了總有一天抬頭挺胸地去見音羽。
　　（音羽……）
　　視線朝放在桌上的相框望去。
　　裡面是大家一起拍的合照。
　　我把音羽遺留在平板電腦裡的照片印出來了。
　　音羽笑著站在眾人之中。
　　看起來非常開心。
　　「……寂寞嗎？透流？」
　　見我凝視照片，銀髮少女喚我的表情中帶著一絲憂慮。
　　「說不寂寞是騙人的，可是一直這樣下去，音羽會擔心……」
　　「這樣啊……」
　　「我們走吧，茱莉。」
　　「好。」
　　最後朝照片投以一瞥，在心中對音羽說聲「我出門了」，我和茱莉一起走出房間。
　　昊陵學園短暫的暑假已經結束，再次恢復日常生活。
　　從那天起，和過去大大不同的日常生活。
　　改變的不只是音羽不在這件事。
　　也多了幾件令人困擾又擔心的事。
　　其中之一是──
　　「茱、茱莉……」
　　「──嗯？」
　　茱莉歪著頭，詢問我什麼事嗎。
　　當然是有事才會叫住她。
　　我低下頭，紅著臉開口。
　　「不用牽著也沒關係啦……」
　　視線前端，茱莉小巧白皙的手正牽著我的手。
　　「不行，沒關係，請不用擔心。」
　　什麼沒關係，什麼不用擔心啊？
　　牽手這件事或許有療癒心靈的作用，但現在的狀況只會帶來反效果。
　　畢竟現在我們並不在自己房中，而是在房間外──從宿舍走向教室的路上──暴露在眾人毫不留情的目光下。
　　「那兩人果然……」「早就知道了。」「九重必須死」、「嗚嗚……」「別哭了啦……」
　　伴隨著眾人的視線，還能聽見這類竊竊私語。
　　「今天也很恩愛嘛……」
　　沒錯，不只是今天。
　　看過音羽留下的留言影片後，茱莉開始頻繁採取這種行動。
　　根本原因應該是我在她胸前哭泣那件事。
　　那天之後，只要一看到我想念音羽，茱莉就會用她自己的方式為我打氣。
　　她想安慰我的心情雖然令人欣慰，但真希望她能稍微顧忌一下旁人的視線。
　　只可惜，「絆雙刃」茱莉連一丁點也沒有接受到我這份心思。
　　更別說，旁人這下完全以為我和茱莉總算開始交往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
　　但我也知道，在這種狀況下說什麼都是徒勞。
　　所以只能內心暗自嘆氣。
　　這就是改變之後的日常生活中，令我感到困擾的事。
　　自從茱莉溫柔撫慰哭泣的我之後，兩人間確實產生某種尷尬的情緒，正因如此所以更困擾。


　　一如往常地走進教室，過了一會，搖晃一對兔耳的月見來了。
　　開始開班會，月見環顧教室苦笑。
　　「那兩人好像踏上愛的逃亡之旅，不打算回來了呢☆」
　　看看兩個空著的位子，白兔模式下的月見用調侃的語氣說。
　　莉莉絲和小虎──
　　我出院回宿舍隔天，他們兩人就從學園裡消失了蹤影。
　　沒有告訴任何人，實在太突然了。
　　據最後看到他們的人說，小虎和莉莉絲一起搭上她的私人直昇機離開。
　　不只是我，所有同學只看過他們鬥嘴吵架，誰也沒看過他們感情和睦的模樣──拜此之賜，關於兩人之間關係的話題甚囂塵上了好一陣子。
　　加上對我和茱莉關係的誤解，大部分人都猜測他們是戀愛了。
　　只是始終沒有新的動向和消息，直到現在也不見他們回來，漸漸地，這件事也不再是眾人討論的中心話題。
　　不久前我問過理事長，她也只是苦笑著說不知情。
　　「雖然是朋友，但她這人本就隨性，捉摸不定。」
　　──最後她還附加了這句。
　　（他們兩人到底上哪去了……）
　　從莉莉絲的個性看來，有可能是為了紀念兩人交往而提議旅行──雖然也有這樣的傳聞，但追根究柢，那兩人之間從未有過交往的蛛絲馬跡啊，雅如此強烈否定。
　　雖然我對男女感情很遲鈍，但也贊同雅的說法。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吧，難道──
　　（至少該留句話給我們吧……）
　　──出神地想著這些時，聽見趴在桌上的泉叨叨絮絮的低喃：
　　「唉，九重和茱莉整天卿卿我我，小虎和莉莉絲踏上愛之旅，連音羽都去留學了，今年夏天真是多重打擊……」
　　「……………………」
　　察覺我微微低垂的視線，茱莉握住我的手。
　　「謝謝，不過我不要緊。」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口，見我微微一笑，銀髮少女也理解地點點頭。
　　不過，她卻沒有放開手，從手掌傳來的體溫感受到她的貼心，讓我心情輕鬆了幾分。
　　在我的要求下，對周遭同學隱瞞了音羽的死。
　　向理事長打過招呼後，決定表面上的說詞是：出完上次任務後，音羽就轉學到黎明機構設籍海外的學校了。
　　音羽原本就不是「超越者」，只是出於某些原因才暫時來昊陵上學。由於原本就是這樣告訴身邊的人，所以大家也不特別驚訝，接受了上述說詞。
　　因此，現在同學們偶爾會跟我聊起「妹妹最近好嗎」、「妹妹不在身邊很寂寞吧」之類的話題。
　　這種時候，我總是笑著回應「她一定過得很好」、「我也不能讓她擔心」。
　　對同甘共苦的同學們說謊產生的罪惡感，令我有些心痛。


　　上完第一堂課，覺得喉嚨有點渴，我朝教學大樓出口走去。
　　出口旁有個自動販賣機（免費）──
　　看到從戶外走向教學大樓的兩個人，我不由得停下選果汁的手。
　　是昊陵學園理事長「操焰魔女」九十九朔夜──
　　以及像個影子跟在「魔女」身後的隨從，這裡的教務主任，三國老師。
　　「──結束研習後到這裡……對，在宿舍……」
　　從斷斷續續聽見的內容判斷，應該是和任務有關的事。
　　走到入口處，兩人也察覺了我，我輕輕點頭致意。
　　理事長平靜地笑了笑，三國老師則沒什麼特別反應。
　　「那麼，之後我會把資料帶來，在那之前請好好休息。最近您──」
　　「三國，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準時過來，知道嗎？」
　　「……是。那我先告退。」
　　理事長以略顯強硬的語氣打斷三國老師的話。
　　低下頭，三國老師朝警衛隊的方向走去。
　　至於理事長，對我投以一瞥後，什麼也沒說地走上樓。
　　（她是不是沒怎麼休息……）
　　黑衣少女望向我的時候，我大概能明白三國老師擔心的原因。
　　她眼睛下出現黑眼圈，臉上倦容明顯。
　　「……不要太勉強自己喔。」
　　朝她背後這麼一說，「魔女」笑著轉頭回應：
　　「呵呵，沒想到會有讓你擔心的一天。」
　　「我和妳之間訂有契約，擔心也是應該的。」
　　「明明不是出於自己意願訂下的契約，你還這麼講禮數？話說回來，比起擔心我，是不是該擔心一下自己比較好？」
　　見我瞬間為之語塞，理事長笑了笑，留下一句「日安」便再度走上階梯離開。
　　她是打算回辦公室吧。
　　剛才之所以說不出話，是因為被她一針見血地說中了。
　　「星紋狂衡」──
　　這個現象隨時可能在現在的我身上發作。
　　憑著堅強的意志力──靈魂之力超越肉體極限，原本超出自己程度的高階「黎明星紋」產生了反應。
　　然而，這只是暫時的，當肉體恢復正常狀態時，就會出現頭暈目眩、欲嘔等痛苦症狀──這就是「星紋狂衡」。
　　雖然沒有和茱莉及大家說，其實這一個月來，我身上已經出現過幾次這症狀了。看來一切都逃不過理事長的手掌心。
　　我目送理事長離開──原本是這麼打算的。
　　「──咦！」
　　走到樓梯一半時，黑衣少女的身體忽然以不自然的姿勢晃了一晃。


　　幾分鐘後──
　　我抱著黑衣少女，和三國老師一起來到辦公室。
　　倉促之間，我跑過去接住從樓梯上摔下來的理事長，她卻發出規律的鼾聲，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剛才身處險境。
　　和她平常的樣子相較起來，眼前這符合稚嫩年齡的安詳睡臉真令人心情複雜。不過，我立刻回過神來，趕緊叫住還在附近的三國老師，再來就是現在了。
　　「這邊走。」
　　──三國老師引領我到隔壁房間，那裡似乎是理事長的私人房間。
　　（她生活起居都在這裡嗎……）
　　年僅十一、二歲就當上昊陵學園的理事長，同時還要協助「黎明星紋」的開發工作。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標，不惜做出不人道的行為，有時甚至呈現令人感到瘋狂的意志力。這樣的她，自稱「操焰魔女」。
　　我到現在才察覺，自己對她私底下的生活一無所知。
　　（還真不像個孩子的房間……）
　　金碧輝煌的吊燈、豪華的大紅地毯、裝飾細緻華麗的家具、桌子，以及附有頂蓋的床，我想起電視裡偶爾會介紹的貴族房間。在我的認知中，放眼望去看到的都不該是理事長這年紀的女孩該感興趣的東西。
　　「讓她在這裡暫時休息一下吧。」
　　讓理事長躺在床上後，三國老師觀察了一會兒她的狀況，輕輕蓋上棉被，稍微壓低聲音這麼說。

　　一回到辦公室內，我立刻問三國老師：
　　「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是指？」
　　得到的是他這樣的反問。
　　「她是不是太勉強自己了……」
　　「和你沒有關係──我很想這麼說，但是就現狀而言，你是有可能達成朔夜小姐目標的人，雖然我無法告訴你太多，只能這麼說──」
　　三國老師以淡然的語氣告訴我：
　　「時候快到了。」
　　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
　　看三國老師的表情，即使問了他也不會說吧。
　　不過，從剛才說的話來想像，我心中也浮現了答案。
　　在「靈魂」與「力量」淬鍊極致之後，抵達的終極領域──「絕對雙刃」。


　　晚餐時，我恍惚想起白天的事──回想起三國老師說的話。
　　（「絕對雙刃」啊……）
　　進入昊陵學園那天和之後，不知道聽過多少次這個詞彙，我們「超越者」總有一天會到達的領域──「絕對雙刃」，這就是理事長的目標。
　　三國老師說的確實是「時候快到了」。
　　（是誰即將到達最高「位階」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會是誰……？）
　　我能想得到的，就只有在雪山宿營時遇見的瓦萊里婭教官。
　　如果是那位人稱最強「超越者」的教官──
　　「透流……透流……」
　　「嗯？」
　　茱莉的呼喚使我回神，坐在老位子──我身邊的她正緊盯著我看。
　　「你沒事吧？」
　　「啊、嗯，只是在想點事情……」
　　「這樣啊，那──」
　　茱莉把筷子伸向我的盤子，夾起炸雞塊。
　　她這麼做，當然不是想擅自吃我的食物。
　　「請張開嘴巴，透流。」
　　「不不不不……」
　　對著想餵我的茱莉拚命搖頭。
　　看來她是誤會我又在想音羽了。
　　茱莉只是一如往常用她的方式在關心我，不知情的周遭眾人卻對我投以或冷淡或溫暖的視線及笑容，各種複雜的感情朝我們集中。
　　「呃、呃……」
　　我向坐在對面的雅及橘求援──
　　「啊哈哈……有、有什麼關係……？」
　　「你就老實接受人家的好意吧，九重。」
　　知情的兩人只是苦笑，也不幫忙制止茱莉。
　　以前遇到這種情境時還有莉莉絲會介入，但她今天還是沒有回來。
　　結果我在羞恥中發著抖讓茱莉餵我吃下炸雞塊，立刻以讓茱莉和雅驚訝得瞪大眼睛的速度吃完晚餐。
　　橘再次對我苦笑說：「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吃東西還是要細嚼慢嚥再吞下。」


　　回到房間不久，我前往浴室洗澡。
　　訓練後已先淋浴沖掉汗水，但還是得泡個澡才能消除整天下來的疲勞。
　　最重要的是，洗澡是我一天中唯一能平靜獨處的時間──本該如此。
　　「透流，我幫你刷背。」
　　「噗────？」
　　原本在房間看電視的銀髮少女，突然闖進浴室。
　　她一踏進來，我立刻伸手遮住視線。
　　「沒事，沒關係。」
　　這麼說著的茱莉，只用毛巾遮住身體重要部位，在這樣的情境下，就算是她也不免有點害羞臉紅。
　　「話、話不是這麼說……」
　　就算她說沒關係，眼前的光景對我這年紀的男生來說還是太刺激了。
　　平常在房間裡她就已經只穿一件襯衫（因為是夏天，穿不住我以前給她的運動衣了），害我不知該將目光放在哪裡才好。不過，那和眼前的光景比起來根本只是小巫見大巫。
　　（等等！趁還沒泡澡，還可以趕快請她回房裡！）
　　「茱、茱莉……」
　　「────？」
　　回頭一看，茱莉手上拿著蓮蓬頭與洗澡海綿，做好幫我刷背的萬全準備，一副充滿幹勁的樣子等在那裡。
　　「好吧……那拜託妳只刷背就好。」
　　「好的♪」
　　茱莉一臉開心，對照之下，我則是偷偷嘆氣。
　　說實在的，有人幫忙刷背真的是很舒服。
　　話雖如此，茱莉把毛巾圍成那樣，一看就知道她滿心想一起洗澡。我在心中發誓，等一下絕對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一方面害羞，一方面心癢難熬，偏偏又覺得很舒服，在這樣的心情下，很快地讓茱莉用蓮蓬頭幫我沖完了背。
　　「謝謝啊，茱莉，超舒服的，再來只要泡澡就好，妳可以先回──」
　　嘩啦！
　　「──嗯？」
　　晚了一步。
　　與我開口同時，茱莉也往自己身上沖水了。
　　「沒、沒什麼……」
　　除了放棄之外別無他法，這次輪到我幫茱莉刷背。
　　將洗澡海綿遞給我，茱莉解開包住身體的毛巾，向我袒露背部。
　　「……………………」
　　「……透流？」
　　「啊、啊啊……」
　　不敢直視白皙纖細的身體，稍微轉移視線焦點，拿起海綿開始刷背──
　　「透流，謝謝你這麼溫柔，不過可以再用力一點沒關係。」
　　茱莉提出要求，於是我稍微加重力道。
　　「這樣可以嗎？」
　　「嗯唔……好、好舒服……再用力一點……嗯唔……」
　　正如映在面前鏡子上的表情，她好像真的覺得很舒服。
　　用力擦背時，聽見她略帶性感的喘息聲，連我都開始覺得舒服得不得了。
　　──這時，我突然察覺。
　　鏡子裡的茱莉用來遮掩胸部的毛巾有點下滑。
　　（～～～～～～～～～～～～唔！）
　　好像看到什麼不能說出口的東西。
　　急忙轉過頭，但已經來不及了，經過超化的動態視力早已看見。
　　「這樣差不多可以了吧？沖水可以麻煩妳自己來嗎……」
　　「好，謝謝。」
　　毫不知情的茱莉頻頻點頭，我趕緊背對她泡進浴缸。
　　茱莉用我還給她的海綿開始擦洗身體，我為了拂去綺念，開始在腦中高速唸起繞口令。
　　差不多鎮定下來時，只聽見噗通一聲，浴缸水面漾起一圈漣漪，茱莉也泡進來了。
　　茱莉面對我，將身體沉入水中，而我們的浴缸絕對稱不上大。
　　於是，她變成坐在我的雙腿之間，不用說，肌膚當然緊貼著我。
　　「泡澡果然很舒服，好放鬆喔。」
　　茱莉似乎想尋求我的認同，我卻是處於超級緊張狀態。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這下剛才透過鏡子看見的茱莉身體又浮現腦中。
　　「──嗯？」
　　看到我苦悶的表情，茱莉歪了歪頭，我的腳抵在她的腰上，她彷彿一點也不介意。
　　「你怎麼了？」
　　「呃、呃──對了！晚餐時妳好像誤會了，我還是把話說清楚好了──」
　　一方面為了掩飾此時的心情，我將晚餐時自己的思考──關於理事長的事和從三國老師那裡聽到的話──告訴茱莉。
　　「他說『時候快到了』……指的就是那件事嗎？」
　　「是啊。所以我並不是為了音羽的事難過，妳不用那麼擔心……不過還是謝謝妳。」
　　「好……」
　　先是微微低下頭，抬起頭之後的茱莉用佩服的表情看著我。
　　「話雖如此，沒想到你竟然知道我在擔心，真是意外。」
　　我差點在浴缸裡跌倒。
　　「不過──」
　　水滴沿著雪白的肌膚滑落，茱莉露出微笑。
　　「如果想依賴誰的話，請隨時告訴我。因為我寂寞的時候，透流也總是讓我依靠。」
　　心頭小鹿亂撞，心跳加速。
　　茱莉溫柔的笑容實在太有魅力了。
　　「透流？」
　　見我看傻了眼，茱莉露出不明就裡的表情湊近我。
　　「啊……啊，那到時候再拜託妳了……」
　　深紅色的雙眸一如往常靠近，兩人的距離近得聽得見彼此的心跳，我不由得別過頭──不過，這次我的態度實在太不自然，茱莉更加狐疑地逼近。
　　緊盯著我看──────────────────────────────────！
　　「「……………………」」
　　率先試圖打破狀況的人──是我。
　　「差、差不多該起來了，身體也泡得很暖和了……！」
　　難耐緊張的氣氛，我嘩啦嘩啦地站起來。
　　「啊……」
　　從茱莉的櫻桃小口中發出輕聲驚呼。
　　「咦……？」
　　一邊狐疑她為何驚呼，一邊發現茱莉身體僵硬，滿臉通紅。
　　我的男性象徵，正名副其實地掛在她眼睛鼻子前面。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慌忙用雙手遮住雙腿之間，跳出浴缸。
　　茱莉則和剛才一樣，保持身體僵硬，滿臉通紅的樣子。
　　「……那個、抱歉……冒犯了……」
　　「不、不會……」
　　背對著她道歉，回應的是心不在焉的微弱聲音。
　　我就這樣離開了浴室，關上浴室門前朝身後迅速一瞥，只見茱莉還以相同姿勢僵在原地。


　　約莫一小時後，我獨自在夜空下散步。
　　茱莉洗完澡後，房間裡一直瀰漫一股尷尬的氣氛，我坐立不安地留下一句「如果我太晚回來，妳自己先睡」，就這麼逃出房間。
　　（即使如此──）
　　在校園裡繞了一圈，再次回到看得見宿舍燈光的地方時，先前在浴室裡所看到的景象浮現在腦海裡。
　　我想起的，是茱莉背對我時，背上那令人心痛的傷痕。
　　令銀髮少女成為「復仇者」的詛咒。
　　「一樣嗎……」
　　過去茱莉曾這麼說：
　　「我和透流一樣……都是『復仇者』。」
　　重要的人在眼前被殺害。
　　發誓一定要復仇。
　　不是由別人，而是自己親手完成復仇。
　　和我一樣──曾經。
　　原以為再也無法再見的寶貴親人──音羽。
　　直到她重新出現我面前為止，我一直是那麼想的。
　　然而，死者並不冀望我的復仇。
　　被留下的人應該要擁有幸福的未來──
　　這是第三者阻止復仇者時經常說的話。
　　可是，不是當事人怎能明白這句話有多沉重。
　　這就是為什麼很少人能順利阻止復仇。
　　但是，音羽在那段奇蹟般的日子最後，這麼拜託了我。
　　她說希望我能擁有幸福。
　　音羽的心意讓我產生一個念頭。
　　茱莉的父親一定也帶著和音羽一樣的心願離世。
　　回過頭，朝聳立夜空下的鐘塔望去──過去我曾在那裡和茱莉誓言成為「絆雙刃」，發誓要保護她。
　　「復仇……」
　　揮下復仇之刃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死者希望活下來的人擁有什麼樣的未來？


　　回到宿舍時，距離熄燈還有一段時間，我決定前往交誼廳。
　　交誼廳裡還有十幾個學生，我在其中看見幾個平常和我頗有私交的同學。
　　「啊、透流同學。」「九重，晚安！」
　　交情特別好的其中一人是雅，接著也發現坐在她身邊的吉備津。
　　另外，坐在她們兩人對面的橘正拿著講解將棋的棋譜，聽到我的名字才抬起頭。
　　「嗨，九重。」
　　我一邊輕輕揮手回應，一邊問雅她們在做什麼──
　　「我和小桃在看這個喔。」
　　──說著，雅指向放在桌上的雜誌，那是一本以青少女為對象的流行雜誌。
　　從打開那一頁的大標題看來，她們正在看的是介紹秋季時尚的特輯。
　　「已經開始介紹秋天的衣服了啊……」
　　看著雜誌裡穿長袖服裝的女生，我心想這不會太早了嗎。
　　最炎熱的高峰期雖然已經過了，暫時還是得穿短袖過日子吧。
　　「呵呵，明明還這麼熱，對吧？」
　　看出我的反應，雅笑著說，吉備津也頻頻點頭同意。
　　「啊、對了，透流同學現在有時間嗎？」
　　「嗯，熄燈前想在這裡打發時間。」
　　「是喔，真難得沒跟茱莉同學在一起。」
　　心臟中箭。
　　「哎、又不是『絆雙刃』就得二十四小時在一起。」
　　「也對──」
　　看吉備津很乾脆地不再追究，我也鬆了一口氣。
　　問題是，雅卻一直盯著我的臉。
　　「雅、雅……？」
　　「啊……如、如果透流同學樂意的話，我想聽聽男生的意見。」
　　雅略帶苦笑地指指雜誌，看來是在想找時機跟我搭話。
　　「可以啊，但我的意見值得參考嗎？」
　　「充分值得參考啊。畢竟自己認為適合的衣服，看在別人眼中可能很奇怪。」
　　「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的話──」
　　「妳想問的不是男生的意見，是九重同學的意見吧？」
　　「──唔！才、才不是呢，不是啦！小、小桃妳不要亂講話好不好……」
　　紅著臉的雅慌忙否認，看到她那副模樣，吉備津更戲弄起她來：「愈說愈可疑了喔！」
　　「總、總而言之，可以拜託你給我意見嗎？透流同學……！」
　　「那我也一起拜託好了，如果買下九重同學幫我選的衣服，穿上之後就能看到你心動的樣子了。」
　　「──咦？小、小桃妳不是已經有月見老師了嗎……」
　　把同性送作堆好嗎？
　　……算了，搞不好當事人覺得很幸福。
　　「是啊，不過我也喜歡九重同學～」
　　「唔唔唔，我忘了這件事……」
　　「再說，這也是老師吩咐的事呢。」
　　月見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我們催著吉備津快往下說。
　　「呃，她叫我穿上可愛的衣服邀九重同學出來約會，老師會在約會到一半時來會合，這樣九重同學就會很高興地請我們吃好吃的東西。」
　　吉備津說得一臉悠哉自然，我和雅卻是聽得頭痛。
　　「咦？小雅和九重同學你們怎麼了？」
　　「這、這根本就是仙人掌吧……」
　　「你想說的是仙人跳吧？」
　　聽到橘從一旁發出的吐槽，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這個姑且不提，還以為最近月見也顧慮音羽的事而安分了點，沒想到她竟然暗地裡進行這種邪惡的計畫。
　　（真是個沒救的傢伙……）
　　不過，她的計畫有一大破綻──我和吉備津不可能單獨外出。這就是這個計畫絕對不容忽視的缺陷。
　　不，追根究柢──
　　「呃，可以換我說了嗎？那個，九重同學還沒告訴我你的意見。」
　　「啊、喔，好。」
　　我的思考被雅打斷，為了回應她的要求，我從兩人並坐的沙發後方探頭朝雜誌內頁望去。
　　「橘不看嗎？」
　　我問對青少女雜誌毫無興趣，再度埋首棋譜的橘，得到她半是苦笑的回答：
　　「還是棋譜比較適合我。再說，我的衣服只要交給雅，讓她幫我挑選就行了。」
　　「其實我覺得妳可以嘗試更多不同的風格……」
　　雅有點無奈地嘆著氣說。
　　話雖如此，這種事也無法強人所難。於是我和雅及吉備津再次看起雜誌。
　　「嗯，這件怎麼樣？」
　　雅從各種秋季流行服飾的照片中，指著一個身穿胭脂紅色針織衫的女生。
　　「這件很可愛耶！」
　　「呃……」
　　我看看雅，再看看雜誌，反覆了幾次，腦中想像她穿那件衣服的樣子。
　　「……應該會很可愛，但是我覺得妳更適合再穩重一點的顏色。」
　　「我倒是覺得這種明亮色系很好啊。」
　　「呵呵，那我下次去店裡找找有沒有其他顏色再說好了。」
　　意見一開始就分歧，雅立刻巧妙地打了圓場。
　　之後，她們兩人繼續熱烈討論起「這件如何？」「我喜歡設計但希望有其他顏色」等等意見，我也提出自己的想法，一頁一頁往下看。
　　（……這件衣服，好像很適合茱莉。）
　　途中雖然想著這種事，但也提醒自己現在是要給雅和吉備津意見，所以沒有說出口，不料──
　　雅指著攤開的那一頁裡一件白色系的衣服，朝我轉頭說：
　　「這好像很適合茱莉。」
　　「茱莉啊……對耶，好像很適合。不過要說這件適合的話，前兩頁有一件也很適合。」
　　腦中浮現茱莉的身影，我終於提起剛才注意到的那件衣服。
　　「不愧是『絆雙刃』，隨時把對方放在心裡……」
　　雅微笑著說，我笑笑回答「或許吧。」
　　「那我也以『絆雙刃』立場展開對抗吧。」
　　說著，雅這次指的是剛才那件白衣服旁的頁面。
　　「這件衣服，應該很適合小巴。」
　　「我……？」
　　聽見自己的名字，抬起頭的橘臉上滿是困惑。
　　「妳、妳這樣說我是很高興啦，可是這衣服不會太誇張了嗎？裙子也太短了……」
　　「和制服差不多，或是短一點而已吧？」
　　「制、制服是制服，便服要另當別論。」
　　我看了看發表奇怪理論的橘，再看看雜誌，再看看她，腦中想像她穿那件衣服的樣子。
　　這當中，女孩們繼續討論。
　　「小巴長得美，身材又好，不打扮一下太可惜了。」
　　「就、就算妳這麼說我也……身為武家之女，我無法想像自己穿那麼誇張的衣服──」
　　「嗯──我倒是覺得挺適合的啊……」
　　「九、九重你在說什麼啊！」
　　「沒說什麼啊，只是說妳適合而已吧。」
　　「唔……」
　　似乎沒想到我會和雅站在同一條陣線，橘說不出第二句話。
　　「我也覺得很適合，不如下次去店裡試穿看看吧？」吉備津說。
　　「唔唔……」
　　面對三對一的狀況，橘也難以反駁了。
　　「我很想看看妳穿起來是什麼模樣，就像吉備津說的，去店裡試穿看看如何？如果不喜歡，不要買就好了。」
　　「我、我為什麼要因為你想看就去試穿啊──」
　　分不出是為難還是生氣──橘帶著這樣的表情這麼說，就在此時。
　　舍監來到交誼廳，提醒我們還有十分鐘就要熄燈，要大家快回房間。
　　「時間到了啊，還差一點就要說服橘了呢。」
　　「你、你是在開我玩笑嗎？」
　　「一半一半啦，不過我說想看妳穿是真的喔。」
　　橘睜大眼睛，嘴巴開開闔闔，我衝著她笑笑地說「我可是很認真的」，再向咯咯笑的雅和一旁點頭的吉備津道晚安後，正想離開交誼廳時──
　　『禍稟檎（蘋果）！』
　　這個字眼忽然跳進耳中。
　　倏地做出反應，我停下腳步。
　　聲音從放在交誼廳的電視裡傳來。
　　『震撼全美的飲料，今年秋天登陸日本！』
　　──隨著這句廣告詞，畫面上出現Malus High、果汁等文字，以及喝了這飲料的人們興奮變身動物，在街道上奔馳騷動的模樣。
　　簡單來說，就是一種新商品廣告。我嘆口氣，視線離開螢幕。
　　（我想太多了嗎……）
　　Malus──這個帶有「蘋果」意涵的字，讓我想起一個月前的戰鬥。
　　與「666」的支配者「圜冥主」之一──「第四圜」莫卓的戰鬥。
　　那傢伙確實曾經在戰鬥過程中說了：
　　「禁忌的禍稟檎」──
　　破壞現在的世界，改變為由「力量」決定一切的世界，「666」的這個計畫名稱，就叫「禁忌的禍稟檎」。
　　我們打敗了莫卓沒錯。
　　可是，「666」並未毀滅。
　　組織裡還有其他「圜冥主」──我的魔法老師雨果視為危險人物的「第一圜」克洛維也仍健在。
　　正因如此，可以肯定他們的「禁忌的禍稟檎」一定也未消失。
　　（聖祭之夜，是嗎……）
　　很顯然地，這指的是執行計畫的日子。
　　聖誕節──
　　慶祝聖人誕生日的祭典，黑暗中蠢動的惡意以這天為目標。
　　那傢伙一定也潛伏在這股蠢動的惡意之中。
　　鳴皇榊──殺死音羽的仇人。他絕對在那裡。

　　◇

　　「我是莉莉絲•布里斯托，妳呢？」
　　「………………」
　　「喂、喂？別不理人自己睡著啊！是淑女就該報上名號才符合禮儀吧！」


　　「我是莉莉絲•布里斯托，妳呢？」
　　「………………」
　　「……啥？又不理人？這已經是第四次了耶……算了，這樣的話，不管幾次我都會來的。別看我這樣，可是很纏人的喔！」
　　「……這我已經確實感受到了。」


　　「我是──」
　　「都第七次了，我再不想知道也記住了好嗎？莉莉絲•布里斯托。」
　　「啊……呵呵，終於願意和我說話了嗎？」
　　「如果繼續不理妳，以後就別想好好睡午覺了。」
　　「既然如此，妳又何必一定要來薔薇花園？」
　　「妳剛說什麼？」
　　「沒什麼，我什麼都沒說，別管那個了，告訴我妳的名字吧？」
　　「九十九、朔夜。」


　　「妳醒啦，朔夜。」
　　「如果妳覺得我現在不是醒著的，那妳最好去看個醫生。」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茶會已經準備好囉──」
　　「我沒那個時間，前幾天也明確告訴過妳了吧？」
　　「哎呀，我已經問過研究所的人，這個時段有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對吧？午睡十分鐘，來回的時間多抓一點一樣算十分鐘──妳說，還剩下幾分鐘？」
　　「……好啦，不過，就只能十分鐘。」
　　「是啊，當然。來吧莎拉，幫朔夜泡杯茶♪」


　　「如何？」
　　「……什麼如何？」
　　「一起喝好茶的這段時間，沒妳想像中的差吧？」
　　「要是不陪妳喝茶，妳一定會糾纏到我答應為止啊。」
　　「當然♪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先來認識新世界。當這一點變成理所當然時，再來思考那個世界是不是重要。」
　　「補充糖分可以消除疲勞，陪妳喝下午茶可以節省回研究所後的麻煩──只是如此而已。」
　　「是喔……
　　話是這麼說，妳最近開始露出輕鬆的表情了喔♪
　　」


　　「妳在做什麼，朔夜。」
　　「爺……爺爺……」
　　「這不是月心大人嗎？我爺爺平時承蒙您照顧了──」
　　「我現在是在問朔夜。如果有話要說，請等一下再說……朔夜。」
　　「我在喝茶……為、為了補充糖分……」
　　「已經超過給妳的休息時間了吧？」
　　「……很抱歉。」
　　「回答我，妳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繼承『操焰』名號，創造神。」
　　「對，這就是妳生下來的目的。妳只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而存在，這就是妳的價值。」
　　「是……」
　　「再次體認到自己價值何在了嗎？既然如此就回去吧，朔夜……還有，莉莉絲小姐，今後請不要再浪費朔夜的時間了。」
　　「……………………」
　　「莉莉絲•布里斯托，以後就算妳再到研究所來，我也不會陪妳喝下午茶了，特此聲明，妳確實聽見了吧？那麼──日安。」


　　在昊陵學園裡的歐式涼亭中──
　　「……朔夜小姐，時間到了。」
　　幾年前繼承了「操焰」名號的「魔女」──九十九朔夜，聽見負責擔任她護衛的三國呼喚聲，睜開眼睛。
　　昨天，幸好透流就在不遠處，千鈞一髮之際才沒有受傷，為了多少能夠消除一點疲勞，今天特地騰出時間午睡。
　　不斷犧牲睡眠與飲食，換來的是愈來愈差的效率。
　　朔夜自己最明白這一點，即使如此仍勉強自己是有原因的。
　　一個月前，「修羅會」即將落幕時──
　　就在失去音羽的透流茫然自失之際，那個幽暗靜謐，有著夜色般眼瞳的少年這麼對朔夜說：
　　「下次再會，『操焰魔女』，就在不遠的將來──終焉之地。」
　　不遠的將來──這表示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
　　如果無法達到那個目標，自己將失去活在這世界上的價值。
　　因此才會不斷勉強自己，直到不支倒下。
　　然而，還沒有結束，還有時間。
　　只是剩下的時間究竟還有多少，包括朔夜在內，身邊的人都不知道。
　　就是因為這樣，朔夜才會稍微改變自己對研究的態度。
　　改成這種保持在臨界點前耗損身心與生命的方式，直到那一刻來臨。
　　瘋狂的另一種說法就是固執，在這樣的執念下，一心只想攀上「黎明星紋」的巔峰領域。
　　「……………………」
　　拿起眼前的咖啡杯，湊近嘴邊。
　　三國準備的咖啡相當濃，苦得連大人喝下都會皺眉。但是朔夜卻面無表情地喝下。
　　並不是不覺得苦。
　　也喝得出香氣和滋味。
　　只是沒有感覺罷了。
　　對朔夜來說，睡眠與飲食只是占據研究時間的煩心事。
　　很快地喝光咖啡後，黑衣少女站起來，對三國說：
　　「那我出發了──前往祖父身邊。」

kidcs1214

　　第二章　「迎向什麼樣的結局」


　　進入九月的第一個星期天──
　　和龍一起在訓練室訓練到將近中午才收工離開──
　　「透流……！」
　　回房間的路上，聽見一個驚喜交加的聲音呼喊我的名字。
　　「怎……？」
　　轉過頭，我也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跟著舍監的一群人，其中一個人是──
　　我認識的，令人想念的女生。
　　「伊、伊万里……？」
　　過去，在剛進昊陵學園時曾與我決鬥，後來又在南海孤島重逢的女孩就在那裡。
　　伊万里對舍監說「謝謝您的帶路！」接著告訴其他人（在分校看過的熟面孔）「你們先走」，便朝我這裡轉身。
　　「透流！」
　　搖晃註冊商標的馬尾，舉起一隻手朝我奔來──
　　我也舉起一隻手，雙方的手在高處互擊，發出令人痛快的擊掌聲。
　　「啊哈哈，好久不見♪」
　　「嗯，是啊，真的……」
　　最後一次看到她是和分校的聯合宿營，那已經是超過一年前的事了。
　　話雖如此，比起懷念之情，驚訝之情更勝一籌，我傻傻地愣在原地。
　　『下次再見，透流。』
　　『嗯，下次再見，伊万里。』
　　過去我和伊万里曾如此約定再會──
　　這約定突如其來地實現，要我不驚訝也難。
　　「妳、妳怎麼會來本校？」
　　等伊万里也和龍擊掌慶祝重逢後，我這麼問。她豎起食指。
　　「呵呵，研習啊、研習♪直到今天早上都在東京都內參加警衛任務，再來會在本校待到明天。」
　　「是喔，原來是研習，真懷念──」
　　說到這我才發現一件事。
　　「──這麼說來，妳已經達到『位階Ⅲ』了？」
　　過去我也走過這條路。在昊陵學園，達到「位階Ⅲ」的同時就能擁有畢業資格。
　　因此，即使仍在學，也得參加護陵衛士的任務，做為研習。
　　「恭喜妳，伊万里！」
　　我的雙手緊緊抓住她的手，送上祝福。
　　正因曾和一心想成為護陵衛士的她戰鬥過，看到她獲得這份資格，就像自己獲得一樣驕傲，真的太開心了。
　　「啊……唔、謝謝、透流……」
　　大概是又高興又害羞吧，伊万里臉上浮現羞赧的苦笑。
　　「話說回來，研習啊……第一次一定很緊張吧？」
　　「啊哈哈，第一次是很緊張♪不過，在說這件事之前……可以先放開我的手嗎？」
　　「嗯？啊！抱歉！握太大力弄痛妳了？」
　　「不、不是這樣的……
　　呼……覺得難為情的只有我……？
　　」
　　喃喃低語了一句我不懂意思的話，伊万里很快恢復平常的模樣，繼續往下說。
　　「其實我這已經是第四次參加研習，所以很習慣了，不用擔心。」
　　伊万里拍拍胸脯，一副「放心吧」的模樣。
　　「第四次？咦？妳已經參加過這麼多次了……？」
　　「成為『位階Ⅲ』是一年級第三學期時的事了，我比透流想像中的更努力喔♪」
　　還以為她一定是在二年級第一學期尾聲升上「位階Ⅲ」，聽到她這麼說，我就能理解了。
　　（伊万里真的比我想像的更努力……）
　　在一年級結束時進階「位階Ⅲ」的人，即使是本校都屈指可數，伊万里在分校不知道有多努力鍛鍊她的身心。
　　「不愧是分校的王牌。」
　　「什、什麼啊，別說這麼奇怪的話。」
　　「哈哈，這是上次聽理事長說的啊。」
　　伊万里噘起嘴，我立刻看出這是掩飾害臊的表情。
　　「是喔，那個理事長竟然會這麼說我──」
　　──伊万里睜大雙眼時，龍的肚子正好發出盛大的咕嚕聲。
　　哈哈大笑中，龍說聲「那我先上學生食堂去了」便先行離開。
　　「伊万里，別一直站在這裡說話，如果還沒吃飯的話，一起去食堂吧？」
　　「我是很想啦──可是難得到明天都沒事，我想盡情放鬆後再回分校♪」
　　伊万里將交握的雙手高舉頭頂伸展身體，我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分校位在大海中的孤島上，平常能接觸的娛樂有限。
　　「簡單來說，就是想出去大玩特玩吧？」
　　「沒錯♪」
　　聽了我的話，伊万里笑得爽朗。
　　「你要履行那時的約定喔♪」


　　離開宿舍，前往車站途中──
　　「……伊万里，妳怎麼啦？」
　　「…………沒什麼。」
　　鼓著腮幫子，伊万里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背後。

　　（嗯……到底是怎麼了。）
　　外出之後不久，狀況就變成這樣了。
　　因為伊万里對這一帶不熟，就把目的地交給我決定，於是我選擇了老地方a la mode。
　　如果去a la mode，遇到茱莉及雅她們的可能性很高。
　　今天早上茱莉在訓練室跟我說，今天要和雅及吉備津她們一起去a la mode。
　　把這件事告訴伊万里後，她就開始不開心了。
　　順便一提，橘則是另外有事外出。
　　眼前的伊万里，現在正一邊嘆氣一邊嘀嘀咕咕。
　　「呼……
　　還以為有點希望的呢……
　　」
　　「呃、還是我們去別的地方？」
　　「嗯……算了，就去a la mode吧。原本還有那麼一點放不下，現在正好一刀痛快了斷，樂得輕鬆。」
　　回過頭，走在後面的伊万里說著我聽不懂意思的話。
　　不過，臉上的表情確實如她所說，已經雲淡風輕了。
　　「一刀了斷是什麼意思……？」
　　「透流不用在意，我自己懂就好。」
　　「？？？」
　　雖然一頭霧水，既然伊万里可以接受，那我也沒什麼好說。
　　接下來，伊万里和我就像以前一樣開心地相處。
　　聽她說起分校和研習的事，我也分享了本校這邊發生的事──
　　在到達a la mode前，兩人的對話一直沒停過。
　　雖然過去的事沒有如果，我仍忍不住這麼想。
　　要是我們沒有在「資格之儀」上戰鬥，一定不會有這樣的日常。


　　到達a la mode，首先前往中華料理店填飽肚子。
　　一路上我小心注意四周，可惜的是完全沒發現茱莉她們的身影。
　　「這裡的韭菜包子超好吃喔！」
　　這裡我來過好幾次，一進入店裡立刻點了最喜歡的一道炒飯和韭菜包子──
　　「……我說透流啊，和女生一起吃飯時，可以不要二話不說就點那種會讓嘴巴變臭的東西嗎……？」
　　伊万里傻眼地說，我只得低下頭道歉。
　　「還是你根本沒把我當成女生？」
　　「怎麼可能，第一次見面時我不是說過伊万里很漂亮嗎？要是妳不是女生──」
　　噗！
　　伊万里噴出口中的冰水，噴了我一頭一臉。
　　「不、不要突然說那種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我只是誠實說出內心的想法。」
　　「呼……你就是這樣，才會害我莫名其妙誤會……」
　　伊万里紅著臉怒斥（為了避免影響旁邊的客人，刻意壓低聲音），我趕緊道歉，換來的是她今天第三次的嘆氣與無奈。
　　「莫名其妙？」
　　我這麼一問，她立刻發出今天最大的嘆氣聲。
　　「……就是誤會透流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唔！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我知道啊，但你也不用否認得這麼用力，我反而會受傷耶。」
　　伊万里翻了翻白眼，我一直道歉反省。
　　就這樣點的餐送上來了，話就說到這裡，我們開心享用起餐點。
　　「呼，真好吃♪」
　　把端上桌的料理吃光，看她的笑容就知道，伊万里吃得心滿意足。
　　「那太好了。這樣剛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很感謝妳。」
　　「好吧，看在韭菜包子的份上，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你以後說話要小心喔，要是再讓女生誤會的話，你可就對不起人家了。」
　　我沒有反駁的餘地，堅決誓言以後言行舉止都要多加留意。
　　吃過飯休息了一會兒，決定照伊万里的希望去逛服裝店。她看著店內導覽，開始確認品牌。
　　「嗯……我想去這間店還有這間店……確認過地點了，應該從這邊──」
　　「那兩間店我去過好幾次，不用找路了。」
　　「這樣啊──和誰去的？」
　　「茱莉。偶爾雅她們也會一起。」
　　每次來a la mode，不管要不要買東西，通常會順道繞過去逛逛，店舖位置和品牌名稱我都記得很清楚。我一邊說明，兩人一起往前走。
　　來到莉莉絲第一次在我們面前具現「焰牙」的地方──南館與北館交界處的哈伯大道，一邊在人群中走走停停，我一邊對伊万里說明每間店舖的特色。
　　「這裡的蛋糕很好吃，茱莉經常去吃，我們等一下也來。」
　　「呵呵，好期待喔♪」
　　「那裡的吃到飽自助餐也不難吃，但是茱莉食量小不划算，只有和龍他們來的時候才會去吃。」
　　「男生不用在意熱量真好，令人羨慕……」
　　「那間店的冰淇淋是雅推薦的，茱莉也很中意。」
　　「這、這樣啊……對了，你會和茱莉兩個人來嗎？」
　　「嗯，會啊，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那，跟雅呢？」
　　「也會一起來啊。不過那時莉莉絲或橘多半也會來。」
　　「是、是喔……」
　　聊完這些，目的地的店舖已在眼前，可是進去之後──
　　緊盯────────────────────────────────────！
　　一走進這間經常和茱莉一起來的店，熟悉的女店員立刻皺起眉頭，對我冷眼相看。
　　伊万里沒有察覺她的視線，立刻埋頭衣服堆中，一下說這件可愛，一下說那件也想買。
　　「我去試穿一下，你不要偷看喔！」
　　「誰要偷看啦！」
　　我的反應逗笑了伊万里，她走進兩間試衣間的其中一間。
　　另外一間裡似乎有人，不是冷眼店員的另一個店員正對著裡面的人說：「小姐，會不會太緊……」似乎感覺有點不安。
　　這時──
　　「你是透流先生吧？」
　　剛才那個冷眼看我的店員走過來搭話。
　　從第一次來這間店之後，每次來她都會拿很多衣服給茱莉穿，茱莉也很喜歡她。
　　「妳、妳好，每次都麻煩妳了。」
　　店員渾身散發出不安穩的磁場，我被震懾得低下頭。
　　「不，感謝您們每次惠顧都買很多東西，承蒙關照了。不過，可以問您一件事嗎？」
　　「好、好的……」
　　「您和我的可愛天使茱莉小姐……是分手了嗎？」
　　「噗────！」
　　「……雖然我想應該不會，難道您是偷吃了嗎？」
　　「啥────？不、不、不是的！我才沒有偷吃！」
　　其實追根究柢，我和茱莉根本沒有交往，但我已放棄說明此事。就在這時，試衣間的簾子被人拉開。
　　是已經有人在裡面試穿的那間。
　　「如、如何？雖然有點緊，但我想應該可以穿才是……！」
　　這麼說著走出來的，是有一頭烏黑長髮的女孩──橘。
　　看來剛才是她在裡面試穿，可是──
　　（嗯？那件衣服好像在哪看過……）
　　「雖、雖然您說沒問題，可是怎麼看都太小了……小姐您身材這麼好，一定有更適合您的衣服……」
　　女店員B（姑且這麼稱呼她）一臉抱歉地這麼說。橘身上的衣服確實很緊繃，眼看釦子隨時可能繃開。
　　「可、可是這件衣服只剩下這個尺寸了吧？不好意思，我無論如何都想買這件衣服……」
　　說著，橘拿起一本雜誌，指向其中的圖片。
　　那是前幾天在交誼廳看到的青少女雜誌，她指的正是雅說很適合她，我也贊成的那件衣服。
　　「橘，店員小姐說的沒錯──不、這尺寸根本就完全不合妳的身材啊！」
　　「呣唔？」
　　──橘朝我看過來，瞬間發不出聲音。
　　「……九、九、九重……咦？」
　　「嗨，妳說今天要自己出門，原來是來買衣服啊？」
　　「──唔！才才才才不是呢！我有別的事情，只是剛好經過，剛好看到這件衣服，想說既然你們非看我穿這件不可，那就……！」

　　（我們有說非看不可嗎……）
　　當我正在回想前幾天的談話時，橘紅著臉擺動雙手。然而，她實在不該這麼做。
　　一個不小心，那緊繃到極限狀態的衣服就突破極限了。
　　「啪哩！」一聲，胸口的釦子迸飛，解放胸前的隆起。
　　「啊……啊……啊……」
　　橘的臉比剛才更紅，就算說是通紅也不為過──
　　「不是的！我不是暴露狂！絕對不是────！」
　　隨著尖叫聲，橘用力轉身，全速衝進試衣間。
　　「什、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
　　手中現出「星紋」，伊万里緊張地從隔壁試衣間衝出來。
　　「伊万里！衣服、妳的衣服──！」
　　「咦……？呀啊啊啊啊啊────────！」
　　一提醒她只穿著內衣，伊万里就發出哀號，當場跌坐在地。
　　不只擾亂了店內，這場突如其來的騷動還吸引附近客人及其他店家的店員過來看熱鬧，茱莉她們也在人群之中。


　　隨後，店內更是一陣混亂。
　　向店家提出賠罪與賠償後，我們來到原本要請伊万里吃蛋糕的店──「甜點香格里拉」。
　　「噗哈哈哈──！沒想到竟然有機會親眼看到兩次那一幕！把自己塞進牆壁裡？妳以為自己在演搞笑漫畫喔！」
　　「嗚嗚……真是一輩子的恥辱……」
　　月見晃動椅子笑得東倒西歪，指著沮喪的橘大笑。
　　……妳看、跌倒了吧。
　　「話、話說回來真是嚇了我一跳，沒想到伊万里同學會來。」
　　貼心的雅想轉換話題──
　　「噗哈哈哈哈哈哈！塞進牆壁的學生會長，噗哈哈哈哈！」
　　跌倒後乾脆躺在地上打滾的月見繼續笑，不讓雅打圓場。
　　「妳這樣其他客人會很困擾，安靜點！」
　　「噗哈，嘻嘻！可是……難道你忘得掉她那副德性……？還是說怎樣？永倉的性感畫面深深烙印腦中，這邊對你來說更重要嗎？嗯？」
　　「……到底是誰把這傢伙帶來的？」
　　我嘆著氣問。
　　「是我喔！」
　　少根筋的吉備津舉手回答。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雅苦笑著說，茱莉也點頭附和「我也這麼想」。
　　「只能說是不幸的意外事故……」
　　發生意外事故的兩位當事人一起紅了臉頰。
　　「呼，真是太慘了……」
　　「嗚嗚，太丟臉了……」
　　「啊……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巴同學不必在意，讓透流負起責任就是了。既然都看到少女羞恥的一面了，你只好……」
　　「妳要我怎樣負起責任啊……？」
　　伊万里翻著白眼，我趕緊這麼問，心中只有不好的預感。
　　「男人能負起的責任不就只有那一個？」
　　「等、等一下！伊万里同學……再、再怎麼樣也不用叫他負起那種責任吧……！」
　　雅慌了手腳，伊万里無言地盯著她──
　　「噗♪啊哈哈哈！開玩笑的啦，雅。我怎麼會為了那種程度的小事叫他負責，這也太沉重了吧。再說，我從一開始就不想加入搶椅子的遊戲。」
　　「伊、伊万里同學……」
　　知道她是開玩笑的之後，雅垂落肩膀，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老實說，我也偷偷鬆了一口氣。
　　這時，茱莉拉了拉我的袖子。
　　「透流，男人負起責任的方法是什麼？」
　　「她們說的應該是指結婚吧。」
　　「……………………」
　　聽了我的答案，茱莉思考了一會兒。
　　「伊万里想跟透流結婚嗎？」
　　這個問題不只讓伊万里差點跌倒，連我都差點跌倒。
　　「那、那是開玩笑的啦，再說，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
　　「……是嗎。」
　　我們再次差點跌倒。
　　「哎呀，看到你們大家都沒變，我也放心了。那差不多該回──好了啦，巴同學妳也快別再沮喪了。」
　　伊万里苦笑著拍拍橘的背，舉起裝了果汁的玻璃杯。
　　「慶祝我們的重逢，乾杯♪」
　　我們也學她舉杯，杯子在半空中碰撞，發出清脆動人的聲音。
　　於夏末與我們重逢的女孩，像一道吹過日常生活的清爽薰風。
　　「修羅會」過後，生活裡一直瀰漫著一股沉重的空氣，只有這一天，大家打從內心歡笑，好久沒有過得這麼開心了。
　　可是──
　　那時的我們還不知道，永倉伊万里帶來的這陣風，會為我們造成什麼樣的變化。

　　◇

　　晚上，伊万里沒有在學校安排給她的房間裡，而是來到雅和巴的房間。
　　房裡已經有早一步來玩的茱莉和吉備津，眾人聊起白天沒聊完的話題，互訴這一年來發生的種種事件。
　　有時也聊年輕女孩之間流行的事物，或是訓練及任務之中發生的事等昊陵學園學生特有的經歷，談話內容五花八門、多采多姿。
　　大家輪流發表意見，現在輪到伊万里聊起自己的親身體驗。
　　「──就像這樣沒有任何失誤地結束。話說回來，那景色真的是太美了……我決定總有一天要自己去那裡旅行。」
　　「那裡的景色真的那麼美麗啊。」
　　伊万里第一次研習的任務是擔任護衛，陪同一位世界知名女演員私下旅行。
　　她說起當時造訪的觀光勝地風景有多麼美，不只茱莉，所有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沒看過那裡的景色就枉費這一生了。覺得在電視或網路上看過就好的想法更是太可惜。如果有機會──不，我建議大家一定要找機會去……當然，最好可以和某人去囉。」
　　某人──
　　指的是誰不言可喻。
　　重要的人，換句話說就是戀人。伊万里的意思是：最好可以和戀人一同造訪那個地方。
　　第一個有反應的是桃。
　　「那我要和月見老師一起去！」
　　「……我、我應該是透流同學吧……」
　　接在一臉陶醉的桃之後，雅也含羞帶怯地這麼宣布。聽到透流的名字，對自己心意毫無自覺的巴感覺胸口一陣刺痛。
　　接著──
　　「……我也想和透流一起去看看。」
　　茱莉口中說出的也是透流的名字。
　　「妳、妳要和透流一起去嗎……？」
　　「對，『絆雙刃』到哪都要在一起。」
　　伊万里小心翼翼地問，茱莉的回答一如往常。
　　「啊哈哈，我想也是……」
　　「──嗯？」
　　伊万里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巴、桃也一臉苦笑──
　　只有雅不同。
　　一陣沉默之後，視線落在腿上的手。
　　「可是──」
　　捏緊手心，雅繼續說。
　　「……就算是『絆雙刃』，也不可能永遠在一起吧……」
　　「雅……？」
　　茱莉不解地歪著頭，明明是自己先提起的話題，雅卻躊躇不前了。
　　不過，終於還是踏出一步。
　　「『絆雙刃』只是昊陵的制度……雖然我聽過有人在成為護陵衛士後還是繼續搭檔，可是那也不代表永遠都能在一起……」
　　一邊為自己說出口的話感到後悔，一邊還是繼續往下說。
　　「彼此信賴，互相激勵成長，一同歡笑、哭泣──我認同『絆雙刃』是非常好的搭檔制度，我也打從內心慶幸自己和小巴組成了『絆雙刃』……可是──」
　　頓了一頓，雅說出心中一直想說的話。
　　自己說的話將帶來什麼樣的改變，她也心知肚明。
　　「無論兩人之間培育出多麼堅定的牽絆，『絆雙刃』仍不等同於人生的伴侶……」
　　「人生的……」
　　「嗯、嗯……意思就是，將來會和透流同學……結婚……的人……」
　　抬起頭，雅知道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
　　也知道自己破壞了愉快的氛圍，即使如此，還是不得不說。
　　「現在的透流同學一定會想和茱莉一起去旅行吧……可是，總有一天他將找到比任何人都重要的，想共度一生的伴侶……」
　　雅並沒有說透流想共度一生的伴侶會是自己。
　　無論喜歡他的心情有多強烈，那都不代表透流也有同樣的心情，這點雅非常清楚。
　　「剛才我也說了，我希望總有一天能和透流同學一起去那個地方旅行……」
　　抬起頭，雅望著茱莉。
　　平常幾乎不表露情感的茱莉凝視著雅，臉上也不免露出一絲困惑。
　　「茱莉希望自己和透流同學的未來迎向什麼樣的結局……？」
　　「什麼樣的結局……？對我來說透流就像爸爸一樣──」
　　「但他並不是妳的爸爸。」
　　輕輕搖頭，雅推翻了茱莉原本想說的話。
　　「不管茱莉如何將他視為父親一般的存在──」
　　雅繼續說著，聲音裡滲著落寞。
　　「這並不表示透流同學真的把茱莉當作自己的女兒吧……」
　　「……………………」
　　茱莉沒有答腔。
　　到目前為止，她能從透流的言行舉止和態度中，感受到他把自己看得很重要。
　　寂寞的時候、痛苦的時候，他也總是陪伴在身邊，讓茱莉有所依靠。
　　就像過世的父親一樣，溫柔寬大地包容自己。
　　然而，透流並不是過世的父親，這點茱莉也很清楚。
　　過去茱莉並非不曾思考透流內心對自己的想法──儘管如此，還是選擇滿足於透流對自己說過的話。
　　那句「誰也不能取代的，重要的『絆雙刃』」。
　　「「……………………」」
　　茱莉、雅，還有其他人都沉默無語。
　　沒有一個人開口，只有時間分分秒秒流逝。
　　沉重的氛圍持續了一會兒，終於被製造出這份沉默的雅打破。
　　「抱、抱歉，我不該忽然說這麼奇怪的話。」
　　為自己破壞氣氛的話語道歉，雅站起身來。
　　「我、我去一下交誼廳，茶包好像不太夠了……那、那個，真的很抱歉……」
　　最後再道歉一次，雅快步走出房間。
　　頭也不回地，走廊上的雅反手關上房門。
　　靠在門上，輕聲嘆氣的少女喃喃低語。
　　「透流同學他──只是一個男孩子啊。」


　　茶包不夠只是藉口。
　　是雅用來逃離房間的藉口。
　　（做了對大家過意不去的事……）
　　一直想著總有一天要把這番話說出口……
　　雖然是早就想過的事，但也沒必要挑伊万里回來時的開心時刻，雅在心中如此自責。
　　「……雅！」
　　邁著無力的腳步向前走，正要下樓時，背後一個聲音叫住了她。來人不是自己的「絆雙刃」，而是搖晃馬尾跑來的伊万里。
　　「伊万里同學……」
　　不用說，巴原本也打算追上來的。
　　只是伊万里表示，這種情形比較適合讓自己來，所以制止了巴，代替她追上來。
　　「我也跟妳一起去。」
　　「咦……？可、可是拿個茶包而已，我一個人就……」
　　「這種藉口，妳以為誰會相信啊？」
　　被斬釘截鐵地指出是藉口，雅只得皺起眉頭放棄。
　　「好啦，那我們走吧。」
　　伊万里拍拍雅的背，雅在困惑中點頭，於是兩人並肩下樓。
　　「剛才真的很抱歉，難得伊万里同學回來，這麼久沒見了，我卻說那種話……」
　　「既然現在要道歉，剛才又何必說？」
　　「嗚……」
　　「不過──那種話一定得有人說才行。雅只是剛好扛起這個任務，又剛好在剛才把話說出口罷了。」
　　伊万里的語氣裡沒有責備，雅也聽得出來。
　　「如果莉莉絲同學在的話，一定能說得更圓滿……」
　　莉莉絲和小虎失蹤的事，伊万里已經知道了。
　　白天在a la mode，和雅她們碰頭時沒看到莉莉絲，伊万里問「她今天沒一起來嗎？」，才得知現在莉莉絲不在學校的事。
　　「或許吧，莉莉絲確實很會看場合說話。」
　　「嗯……」
　　伊万里故意不反駁雅的自虐發言。
　　因為她知道安慰有時比否定更容易挑起內心的傷口。
　　即使是從雅自己口中說出來的話也一樣。
　　話雖如此，還是比無謂的安慰好多了。
　　接受懲罰──雖然內心會受傷，但有時反而會因此得到救贖。
　　走下樓，兩人往接近熄燈而只剩小貓兩三隻的交誼廳走去。
　　「可是，雅……妳這麼做真的好嗎？」
　　「什麼？」
　　選好茶包，正打算離開交誼廳時──
　　伊万里對雅拋出一個問題，又像想確認什麼。
　　「我的意思是，妳對茱莉說那些話真的好嗎。要是讓她意識到自己也是一個女人，茱莉可是會成為最強大的競爭對手喔？」
　　是啊。雅這麼回答，可是──她又接著說：
　　「就算這樣也沒關係。無論結局會是怎樣，那都是透流同學的選擇……當然，到時候如果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就好了。」
　　雅露出笑容。
　　從那個笑容中，伊万里感受到一絲寂寞。
　　（敗給妳了……如果是我的話，絕對無法這麼想，更別說付諸行動……）
　　輕聲嘆口氣，伊万里對少女展開笑靨，內心對她佩服了起來。
　　接著，伊万里將內心的千頭萬緒化為一句話，送給她：
　　「戰鬥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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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場　「成為你的競爭對手」


　　一輛高級黑頭轎車行駛在街道上。
　　開車的司機，是個看似十五、六歲的少女，此時正從照後鏡中窺看後座。
　　坐在那裡的是一對男女。
　　後座上那個金黃色頭髮的少女是司機的主子，坐在她身邊的則是看似東洋人的少年。
　　少女──莉莉絲•布里斯托一臉緊張，臉上看不到平日陽光般的笑容。
　　少年──虎崎葵，身邊朋友都叫他小虎。也不跟身旁的少女說話，只是無言看著車窗外流過的景色。
　　路旁的景色不只有現代化的建築，更多的是看來歷史至少超過百年的傳統建築物。
　　不過，所有建築外觀都是西洋設計，沒有任何日式風格的房屋。
　　走在路上的人群中，也很少看到東洋面孔。
　　就算有，外表看來幾乎全是觀光客。
　　沒錯。這裡不是日本，而是海洋另一端的遙遠國度──英國。
　　他們遠渡重洋來到莉莉絲祖國的原因是什麼請容後再述。現在，小虎一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一邊回憶起過去。
　　過去，自己也曾像這樣無言地坐在車內，眺望車窗外的風景。


　　虎崎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開設了製造海軍航空機的公司，因為這層關係，現在經營的是航太技術開發的事業。
　　身為虎崎家男孩的葵雖不是必須繼承家業的長男，將來也必定會成為公司的重要人物，故而從小接受著各式各樣的精英教育。
　　過著與同年齡少男少女截然不同的生活。
　　從早到晚，按照規定好的行事曆學各種才藝與技能──
　　當然也沒有自由玩樂的時間，和一般小孩完全不一樣。
　　葵就讀的是所謂名門小學，因為過著這種生活的緣故，沒有一個稱得上朋友的朋友。
　　沒有朋友的原因之一，是他自己也不追求「朋友」這種對等的存在。
　　然而──
　　就在此時，他的生活出現變化。
　　在接送他上下學的車上，平常總是無言看著窗外流過的景色。
　　那只是一次巧合。
　　偶然遇上了塞車，使他將目光停留在眼前看到的人事物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所格鬥技訓練所，裡面正在進行實際對戰的練習。
　　話雖如此，車窗外的景象對葵而言依然尋常無奇，他也並未認真看進眼底。
　　──直到那個瞬間。
　　眼見一個小個子男生將體格高大的對手擊飛，葵不由得瞠目結舌。
　　無論學業或運動，葵在同齡之中的成績向來頂尖，唯獨必須仰賴體型的競技，因為身材矮小的關係，是他最不擅長的項目。
　　因為身高不如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過去一直將失敗的原因歸咎於此，不斷這樣告訴自己，藉此掩飾不甘心的情緒。
　　然而，此時出現在眼前的勝負結果，卻和他認知中的現實全然不同。
　　看到小個子男生取得勝利，車內的少年雙手在不知不覺中握緊拳頭。
　　事實上，進行對戰練習的那兩人等級本就不相上下，只是體型差距看來很大而已。不過，這點身在遠處的葵並無從得知。
　　對他來說「以小制大」的結果就是一切。
　　只要自己能變強，或許也可以克服體格上的差異──
　　在看到剛才那幅光景後，少年心中會浮現這個念頭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疑惑在葵的心中形成欲望。
　　想要變強的欲望。
　　車子再次向前行駛，少年對開車的老紳士開口：
　　「……寺尾。」
　　「怎麼了，小少爺？」
　　「我想去學格鬥技──如果我這麼說，你會笑我嗎？」
　　「不會，這是好事。」
　　長年服侍虎崎家的寺尾臉上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
　　就他所知，這是少年第一次主動說出自己想做的事。
　　在這之前，他的所作所為全部按照父親吩咐，只是默默完成大人交付的事項。
　　正因如此，老人不但不驚訝，反而深感喜悅，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為少年實現願望。
　　那天晚上，少年請求父親讓他學習武術。
　　不是為了護身而是為了戰鬥目的提出的學武要求，一開始少年的父親堅決不答應。
　　因為他知道，武術這種追求個人強大力量的東西，在現代社會中的意義不大。
　　可是從那天起，少年不斷拜託父親。
　　這是少年有生以來第一次展現對事物的熱情，這份心意終於打動父親頑固的心。
　　「隨你了。不過，要是影響到其他學習，就得馬上停止。」
　　聽父親這麼一說，少年立刻低頭稱謝。
　　殊不知父親之所以答應，背後的原因之一是寺尾老人不忍小少爺事事只能接受家裡的安排，為了實現他的心願暗中說服了父親。
　　「我年少環遊世界時，不知道有多少次得靠拳頭解決危機──」只要一見到葵的父親，寺尾就像這樣努力說服他。
　　很快地，虎崎葵投入某間武術道場門下。
　　流派的名字是「一鬥流」──
　　葵的師父，正是透流等人的師兄。


　　葵在一鬥流門下學習柔劍術已將近一年，實力突飛猛進。
　　正如那日看到的情景，一鬥流的門生也會前往附近各種道場──空手道、柔道、日本拳法等──過招鍛鍊，和年齡相仿的對手交手時，葵大多都能取得勝利。
　　這一次參加的，是一鬥流本家舉辦的山中合宿訓練營。
　　除了葵對合宿本身確實感興趣外，最重要的是本家下任師父──人稱神童，與自己同年齡的少年也會參加──聽聞此事，葵立刻決定參加。
　　對方到底有多厲害，現在自己的武術程度究竟能發揮到什麼地步──
　　這些心思引導葵迎向日後改變自身命運的一場相遇。
　　「我是九重透流，這五天請多多指教了！」
　　「……你就是鳴皇榊嗎？我是虎崎葵──就讓我在這場合宿中見識見識傳說中神童的實力吧。」
　　第一天，來到合宿的地點──位於深山中的寺院時，一個比葵先到，年紀看來差不多的少年迎上前來自我介紹，並對他伸出友誼的手。
　　──然而，葵對那隻手視若無睹，只對旁邊站的另一名少年說話。
　　那是即將成為一鬥流下任師父的少年──鳴皇榊，只見他臉上浮現苦笑，這時介入兩人之間的正是透流。
　　「打倒這傢伙的人會是我，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你要是想跟他過招，得先來打倒我。」
　　「哥哥，你這句話一聽就是輸家的台詞……」
　　看似比少年們小兩、三歲的女孩──音羽在一旁嘆氣。「她說的沒錯──不過，沒關係，我就讓你知道一下自己的斤兩吧。」葵冷冷地回應。
　　本家師父與葵的師父看著兩個少年對話，不但沒有制止，反而覺得很有意思似的，立刻準備了讓葵與透流交手的場地。
　　以結果來說，最後的勝利屬於透流。
　　過程中葵不斷展開進攻也處於優勢，卻在最後一瞬間由透流擊出的一拳分出勝負。
　　被擊昏的葵，過了一會兒才在冰涼的觸感中醒來。
　　頭靠著音羽大腿，額頭上是一塊浸過山泉水的布巾。
　　「妳、妳做什麼……！」
　　理解自己身處的狀況後，葵難為情地怒喝著起身。
　　然而身體仍未從受到的打擊中恢復，一陣暈眩，搖搖晃晃。
　　「小葵，你得再多休息一下才行……！」

　　音羽強迫葵再次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因為被她按住肩膀，葵想再起身也無法。
　　「現在你就好好休息吧，小葵。」
　　「……不要叫我小葵，又不是娘們。」
　　「啊、抱歉……嗯，那這樣吧──你姓虎崎，那就叫你小虎囉♪」
　　「……………………」
　　雖然這也不是他想要的，但面對音羽毫無心機的笑容，葵知道說什麼都是白搭。
　　「……我輸了是嗎？」
　　「嗯，我哥很強吧？」
　　「……哼，下次我一定會贏的。」
　　「不，我還是會贏。」
　　聽見身旁傳來聲音，葵這才察覺透流躺在旁邊。
　　「你這傢伙在這幹嘛啊！」
　　「因為被榊打趴了啊……」
　　透流一臉不甘心的表情，指著在音羽旁邊笑得一臉抱歉的榊。
　　在打贏葵後，透流接著挑戰榊，結果徹底失敗。
　　「哼，輸得真難看。」
　　「哈哈，彼此彼此吧。」
　　面對葵的嘲諷，透流報以笑容和拳頭。
　　畢竟彼此都還躺在地上，和最初的握手不同，這次伸出的是友誼之拳。
　　「請多指教囉，葵──啊，你討厭人家叫名字吧，那我也叫你小虎囉。請多指教，小虎！」
　　「……隨便你。還有，話先說在前頭，別光憑這場比試就以為你已經贏過我。這次的結果雖然是我輸了，過程中幾乎都是我占上風吧。」
　　對透流伸出的拳頭視若無睹，葵──小虎執著的是剛才的勝負。
　　「嗯，說的也有道理……最後那一擊我也是賭賭看而已……」
　　「什麼……？」
　　見透流老實認同，死不服輸的小虎反而驚訝得睜大眼睛。
　　「好，下次我一定會贏得更漂亮，我們再找時間過招吧，小虎！」
　　（這傢伙搞什麼……）
　　面對咧嘴笑著提出再戰邀請的透流，少年滿心困惑。
　　「小虎？」
　　「……下、下次我一定會贏你！」
　　忿忿丟下這句話，小虎轉身背對透流。
　　結果──
　　這時兩人的拳頭終究沒能相碰。


　　合宿第二天晚上，兩人也迎向第二次的交手。
　　在兩人的熱切期望下，結束一整天下來最後的對戰訓練後，特地為他們開闢了戰場。
　　比試展開，和第一天一樣，小虎以繁瑣的招式和速度在上半場占了上風。
　　然而，從中段開始，小虎逐漸察覺透流的動作與昨天不同。
　　雖然不是全部，但昨天像是好不容易才能跟上小虎動作的透流，現在已經能主動展開攻擊。
　　（怎麼會有這種事？速度竟然比昨天還快──不對！這傢伙該不會早一步讀出我的動向了吧……？）
　　儘管結實吃了自己朝下盤踢來的一腿，透流仍站穩了腳步。
　　（──唔！糟了……！）
　　緊張產生焦躁，焦躁產生破綻。
　　隨後，透流施展了一記迴旋踢，正中小虎要害，勝負已分。
　　「……你沒事吧？小虎？」
　　「咕嗚……我……又輸……了……」
　　連續輸給同一個對手兩次，加上連續兩天讓比自己小的女生照顧，這種狀況對小虎而言簡直是雙重恥辱，令他咬牙切齒。
　　「小虎，你沒事吧？」「會不會想吐還是頭痛？」
　　站在一旁的透流和榊關心地問，師父與其他師兄弟也圍過來關切，在在提醒了少年自己的失敗。
　　「……哼，誇下那種海口還連續兩天落敗，不必擔心我這種人，想笑就儘管取笑吧。」
　　「才不會那麼做呢……」
　　傻眼的透流，苦笑的榊。至於小虎的師父則丟下一句「還能逞強就沒事」，說要準備晚餐就離開了比試房。
　　「哥哥，你們也先過去沒關係。我再陪小虎休息一下就去。」
　　音羽這麼說，和昨天一樣按住小虎的肩膀。
　　別說透流和榊了，就連小虎也已察覺音羽的個性，一旦說出口的話，她就一定會堅持到底。因此，在場所有人竟然達成共識，完全按照音羽說的去做。
　　「那我們就先過去了──噯，小虎，或許我這麼說太多管閒事，不過你最後會朝下盤攻擊的那一連串招式有個毛病，就是每次最初施展的兩招都太快又太輕，只要看到這個就知道等一下要出腿攻擊下盤了。」
　　「──唔？」
　　小虎的戰術幾乎都由三到五招組成，當他最後預備要使出下盤踢時，在此之前的攻擊通常比較重視速度。
　　透流在兩次交手中都以採取守勢為主，正因如此才發現了小虎這個習慣，使他獲得今天的勝利。
　　「你、你這傢伙是白痴嗎？為什麼要把這個可以稱得上缺陷的習慣告訴我？」
　　「咦？這樣你才會變得更強啊，那到時候交手起來，豈不是會比現在更加有趣！」
　　透流答得理直氣壯，小虎聽得愕然無語。
　　一旁的榊露出「我懂你心情」的苦笑，和透流一起朝吃飯的場所走去──
　　「小榊，那個，我擔心小虎……」
　　「嗯。妳照顧他。」
　　音羽不放心地解釋，榊靜靜一笑，追上已經往前走去的透流。
　　「……九重妹，妳哥是笨蛋嗎？」
　　「啊哈哈，我也覺得他是笨蛋，不過因為是個正直的笨蛋，所以大部分事情都可以原諒♪」
　　「正直啊……我只覺得孩子氣。」
　　「呵呵，或許吧♪」
　　笑得毫無心機的少女，讓少年暗自心想「步調都被她打亂了」。
　　此時，有個人正從暗處守望兩人。
　　（雖然不會誤會──但確實有點擔心。）
　　注視著對小虎綻放笑容的音羽，榊發出無聲的嘆息。


　　合宿第三天──這天也在最後的對戰練習後，安排了小虎與透流的交手。
　　和先前兩次一樣，第三次的交手，小虎仍以繁瑣的招式和速度保持優勢──
　　即使昨天透流提醒過，他仍反覆使出那以使人眼花撩亂為目的，只有動作快但力道不夠重的招式。
　　最後一擊依然是強力的下盤踢，已有心理準備的透流準確做出防禦。
　　（是改不掉習慣嗎？……不，以小虎的個性來看，他一定是不打算聽我的忠告。）
　　雖然只相處了三天，只要長時間一起鍛鍊武術，大致上的性格都看得出來。
　　除了發揮自己原本的強項外，連續敗在透流手下的事實也激發了小虎的反抗意識。
　　（不聽對手忠告──即使如此仍選擇這條路！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伴隨著一連串的招式，當第二次的下盤踢即將襲來時，透流決定就用和昨天一樣的方法分出勝負──
　　然而，透流的目的沒有達成，比試就這樣結束。
　　一如預料的連續招式之後，正當透流料定小虎要使出最後的下盤踢時，頭部瞬間受到強烈重擊，不由得屈膝跪地。
　　耳邊傳來「勝負已定」的聲音，透流問出現在模糊視野裡的少年：
　　「左……勾拳……？」
　　「你以為我那麼傻，只會一直連續使出一樣的招式吧？既然你這麼認為，那我何不好好利用這一點。」
　　「哈哈……我還真的……完全上當……以為你──」
　　「哼，雖然不想接受你的忠告，但總遠比繼續敗在你的手下承受屈辱來得好……這下我們算是扯平。」
　　所謂的扯平，指的不是至今的連敗，而是接受透流忠告的事。
　　聽從建議加以運用，這樣的建議才有意義──小虎漂亮地實踐了這一點，並直接用來代替對透流的答謝。
　　「明天我會把比分追平，你最好有所覺悟。」
　　背轉過身，少年提出再戰的要求──
　　然而，隔天這場戰鬥並未實現而暫時擱置了。


　　合宿第四天──
　　「……！……虎！小虎！」
　　「唔……唔……這裡是、咦……？」
　　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叫了幾次，睜開眼睛。
　　「太好了！你沒事吧！小虎！」
　　「沒事是指……？該不會我又輸給你這傢伙了吧……」
　　原以為自己輸了第三次，但是根本沒印象交手過。
　　最重要的是，現在自己所在之處，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小虎正想尋求解釋，頭部卻竄過一陣劇痛，忍不住伸手去壓。
　　不料，碰觸之處一片濕黏。
　　狐疑地朝手上一看，手上沾滿紅色的液體。
　　（血……？是我的嗎……？在哪裡、什麼時候受的傷──）
　　「別動，摔下來的時候好像撞到頭了。」
　　透流說的關鍵字，觸動小虎的記憶。
　　今天訓練的內容是跑步，一大早出發，跑到山頂小廟後再折返。
　　年輕人裡透流的體力特別好，小虎得費盡千辛萬苦才看到得他的車尾燈。
　　途中，山裡的天氣驟變，開始下起雨來，厄運就此降臨小虎身上。
　　看看天氣無法繼續練跑，在雨勢變小前只能躲在樹下避雨。此時，腳底踩到淋濕的樹根，就這麼滑倒了。
　　身體沿著山坡斜面往下滾，從高低落差特別大的地方摔下去，頭部受到嚴重撞擊。小虎的記憶只到這裡。
　　「為什麼你這傢伙會在這？」
　　「當然是來找小虎你的啊，這還用問嗎？」
　　透流原本在更高的山上躲雨，雨勢變小後回頭開始往山下走。
　　途中遇到有說有笑的音羽和榊，他們也一樣在躲雨，但是這時，三人立刻察覺情況不對勁。
　　音羽和榊原本落在小虎後方，但是現在都已經和透流會合了，途中卻沒有人看見小虎下山的蹤影。
　　透流和他們兩人再次往山上走，一路找尋小虎的蹤跡，很快地發現他倒在偏離山路的斜坡下方。
　　「你運氣真好，要是再往下滑一點，恐怕會掉下山崖，那可就糟了。」
　　動彈不得的小虎想看也無從看起，只是聽透流的形容，離兩人所在之處僅僅幾公尺後方就是個張開血盆大口的山崖。
　　「這個就先別說了，我已經請音羽他們去求援，你再忍耐一下！」
　　雨依然下個不停，透流撕下袖子代替繃帶，纏在小虎頭上止血。
　　「哼，結果竟然落得欠你人情的下場。」
　　「這種事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大約三十分鐘後，榊和音羽帶著師兄弟們回來了。
　　因為腳下泥土濕滑，勉強走動仍有滑落的危險，眾人決定從上方拋下繩子讓透流與小虎抓住，再把兩人拉上去。
　　小虎好不容易才能站起來，透流讓他搭著自己的肩膀，再抓住繩索。
　　接下來只要讓師兄弟們拉上去就行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這麼順利。
　　不，應該說演變成最糟糕的事態。
　　小虎的腳被泥濘給絆住了。
　　身體再次滑落，這次橫過山崖朝半空飛了出去。這時小虎眼中看見的，是丟掉手中繩索沿著斜坡往下狂奔的透流。
　　「把手伸出來，小虎──────！」
　　「你、你這個白痴！別過來啊，九重──────！」
　　按照透流的個性，怎麼可能乖乖聽從小虎這句話。要是聽得進去，現在他也不會跑到這連自己都隨時有可能滑落的地方來救人了。
　　用力朝地面一蹬，主動飛身向前躍出的透流，抓住了小虎的手臂，即使如此──
　　兩人還是一起掉下山崖。


　　「讓我說句老實話，你這傢伙真的是個大笨蛋。而且還是最笨的那種。」
　　這是小虎走進透流房間一屁股坐下後，說的第一句話。
　　合宿中止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透流奇蹟似的只有腿部骨折，現在正一個人在家裡悠哉地打電動，小虎是來探望他的。
　　「幸運的是山崖下的泥土因為下雨變得鬆軟──而且高度還不算太高，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你這傢伙……不，你這個笨蛋一定什麼都沒考慮到吧？」
　　「才怪，我是以為山崖下大概有河啦……」
　　「根本就沒有！」
　　事實上是身體在大腦做出思考前就擅自採取了行動，可是，要是真的這麼說的話小虎一定會破口大罵，結果還不是跟現在一樣。
　　（為什麼我要被來探病的傢伙破口大罵啊……）
　　小虎狂風暴雨般地罵完，嘆了一大口氣後低下頭。
　　「……謝謝你。要不是你衝過來救我，我不可能只受這點輕傷了事，說不定也無法來這裡探望你了。」
　　「彼此都平安無事，真是值得慶幸。」
　　「──唔！哪裡平安無事了？再說你這傢伙啊……」
　　小虎再次起身發出怒吼，不過這次理性在途中發揮作用，讓他鎮定了下來。
　　「……趕快把傷養好。等你傷好了我會到你們道場去繼續上次未完的比試。」
　　「好喔，我很期待。」
　　這麼回應著，透流臉上浮現毫無心機的笑容。看到這個笑容，小虎不禁心想，他和音羽真不愧是兄妹，笑容如此相似。
　　「不過，現在姑且先用這個拚個高下吧。只能跟CPU打，我都打膩了。」
　　「拚個高下……哼，好啊……！」
　　接過透流遞來的手把控制器，兩人在電腦世界裡的勝負擂台揭開序幕。
　　如果這裡有第三個人在，看到一邊打電動一邊發出怪叫的兩人，一定會以為他們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吧。


　　很快地，一個小時過去了──
　　在遊戲裡分出幾次勝負後，透流盯著電視畫面對小虎說：
　　「……謝謝你，小虎。」
　　「怎麼這麼突然……」
　　「謝謝你邀我下次再戰。」
　　「……哼，只是我的自尊無法允許連敗在你手下而已。」
　　「這樣也沒關係，不過──」
　　透流笑了起來，按下「開始」按鍵。
　　「如果小虎願意的話，今後可以和我不斷戰鬥下去嗎？」
　　「……只要彼此實力差距不要大到不成比例，當然可以。」
　　不用說，他的意思是指自己的實力突飛猛進，透流則毫無進步的狀況。
　　話雖如此，儘管做出了回答，小虎仍不明白透流說這話的用意，只能靜待他進一步說明。
　　無言之中，遊戲開始了。
　　不過此時，彼此不再像剛才那樣吵吵鬧鬧，只是靜靜地動著手指。
　　「小虎……我問你……你覺得榊怎麼樣？」
　　話題突然轉移到榊身上，不知道和剛才說的話有什麼關係，小虎也無從回答起，於是反問：
　　「……你覺得我會喜歡那個人嗎？」
　　「不、哈哈……」
　　合宿第三天時，打贏透流的小虎直接向榊提出挑戰，然後被他打敗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失敗，包括透流在內，小虎和年齡相仿的對手戰鬥時，從來沒有輸得這麼徹底過──沒錯，甚至連一擊都還沒發動就輸了。
　　「哼，我確實是輸給了他，不過總有一天一定會將他打倒。當然，你也是，九重。」
　　「總有一天啊……對啊，我也這麼想。」
　　「……榊和我們之間的勝負到底有什麼關係，你差不多可以說清楚了吧？」
　　從透流的聲音裡察覺一絲哀傷，小虎內心湧現莫名的焦躁。
　　「榊他──很孤獨。」
　　「孤獨……？」
　　「你也和他交手過應該明白，他強得像個怪物。」
　　「……哼，神童不是叫假的。」
　　和從小拜在一鬥流門下習武的榊相比，小虎的武術資歷尚未滿一年。
　　但是榊的厲害並不是光靠歲月就能累積出來的，交手過一次之後小虎也能感覺得到。
　　「榊很強，可是周遭的人都跟不上他的強大。我跟不上，小虎也是。最近連師父都快打不過他了。」
　　「……換句話說，那是一種逐漸失去對手的孤獨？」
　　察覺透流口中「孤獨」的真意，小虎這麼問，透流點點頭，繼續往下說。
　　「和小虎交手的時候超開心的。只有不知道會輸還是會贏的比試才……該怎麼說才好呢──非常刺激，不知道能持續到什麼時候，覺得很過癮，很有幹勁……嗯……該怎麼說才好……？」
　　「不用再說了，我懂你的意思。」
　　小虎也有一樣的感覺，即使言語難以形容。
　　能和實力不相上下的對手進行無法預測結果的比試──
　　這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在與透流交手的過程中，小虎已充分體會。
　　「至於我和小虎之間的比試又和榊有什麼關係……」
　　一邊操作遊戲，透流一邊將話題導入核心。
　　「我也希望能讓那傢伙體會我──體會我們感受到的這種樂趣。不過，現在的我還完全辦不到……可是我想，只要能繼續和你戰鬥下去，總有一天一定也能變強，足以讓那傢伙在和我交手時體會到這種樂趣。」
　　「……所以你是想拿我當墊腳石就對了。」
　　透流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這個想法，令小虎心中再度湧現焦躁的情緒。
　　「不是這樣的！就算最後不是我，是小虎跟他交手也沒關係。我只希望那傢伙──希望榊能體會這種樂趣。如果能讓那傢伙不再孤獨就好了。」
　　「……………………」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一切就要拜託你了。」
　　螢幕上出現大大的KO，回到選擇戰鬥角色的畫面。透流將控制器放在地上，眼神直率地望著小虎。
　　「小虎，做我的競爭對手吧。」
　　「要我……做你的……競爭對手？」
　　「拜託你了！」
　　透流會這麼說，並不是出於心血來潮。
　　過去也和許多年齡相仿的人交手過，但是他們往往在輸給透流一次，最多兩次之後就會放棄，不再求勝。
　　只有小虎不一樣。
　　兩次的失敗並未使他喪志，反而繼續挑戰第三次的戰鬥，並且取得勝利。
　　那時，透流感覺到。
　　只要持續和眼前的少年戰鬥，或許總有一天能追上榊。
　　「競爭對手是嗎……」
　　小虎喃喃低語，心境複雜。
　　曾經勝過自己兩次的對手，眼中看的是別人。
　　其實很想對他大吼「開什麼玩笑」──
　　不過，現在小虎改變想法了。
　　「……好啊。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成為你的競爭對手吧。」
　　（總有一天──要讓你眼中看的是我。）
　　少年在內心暗自發誓。
　　「謝謝你，小虎。還有──請多指教。」
　　小虎露出驕傲的笑容，透流朝他伸出拳頭。
　　「哼，你最好有所覺悟──透流。」
　　這句話背後的含意沒有說出口，小虎伸出拳頭，和透流的拳頭相碰。
　　「對了小虎。」
　　「幹嘛？」
　　「你電動真的打得有夠爛。」
　　「閉嘴。」


　　「……到了，大小姐，虎崎少爺。」
　　開車的少女說話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不知何時車已開到郊外，朝山丘上那棟遠遠就能看見的大屋──布里斯托家駛去。
　　不到一分鐘，車子已開進大屋建地內，不久後便停了下來。
　　「就剩最後一把勁了，布里斯托。」
　　「……………………」
　　坐在身旁的少女沒有回應，側臉透露出幾許緊張。
　　這也不能怪她。
　　因為接下來，金髮少女將對從她出生前就是這個家主人的祖父張牙舞爪。
　　「哼，妳是怎麼了？這種狀態就是人家說的『像借來的貓一樣乖順』嗎？平常高傲的姿態上哪去了？」
　　「「────唔！」」
　　瞬間，莉莉絲和開車的莎拉表情大變。
　　「虎崎少爺，請恕我僭越，平常我就感覺您對大小姐的態度太無禮，請您──」
　　「莎拉，沒關係。」
　　嘆口氣，莉莉絲用充滿意志力的眼神對著小虎說：
　　「我只是有點緊張而已。一點點……話說回來，你把別人形容得這麼膽小，當初看到轉學昊陵的我時，你表現得不是更膽小嗎……為了掩飾被透流發現的擔心還對我虛張聲勢。」
　　「事、事到如今何必再提過去的事……！」
　　出乎意料的反駁，令小虎不由得提高嗓門，多虧莎拉介入其中安撫，兩人才鎮定下來。
　　「你要好好感謝莎拉。」
　　「妳才是吧。」
　　「「哼！」」
　　看著同時背轉過身下車的兩人，莎拉不禁苦笑。
　　他們兩人接下來要做的是去動搖黎明機構的根基，表現出來的卻簡直就像從前──彷彿回到在昊陵學園度過的那段時光。
　　無論多麼冀望，那已經是無法回去的過往。
　　「走吧，兩位──為了將一切做個了斷。」

kidcs1214

　　第三章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下次見囉，如果有機會一起出任務，再請多多指教了♪」
　　一星期的開始，留下這句話，伊万里就和其他分校學生一起離開學園了。
　　接著又過了幾天──
　　最近的茱莉很詭異。
　　至於要說是哪裡詭異嘛。
　　緊盯────────────────────────────────────―！
　　就像第一次見面那天一樣，她總是緊盯著我不放。
　　之後還會陷入沉思。
　　我實在無法不擔心，問她怎麼了，她也只說沒事。過了一會兒同樣的視線又朝我投射而來，然後再次陷入沉思，不斷反覆這樣的過程。
　　雖然擔心，但也不想勉強她說，結論是哪天茱莉想說了自然會告訴我，就這樣到了今天。
　　茱莉她──
　　明明還有一段時間才熄燈，她卻接連打了好幾個呵欠。
　　「雖然還有點早，今天不如就睡了吧？」
　　「好……就這麼做……」
　　揉著眼睛，茱莉點點頭，站起來時──
　　勾到自己的腳，跌倒了。
　　整個人還朝我摔過來。
　　幸好我牢牢將她抱在懷中才沒有受傷，可是──
　　「妳沒事吧？」
　　茱莉不知為何紋風不動，也沒有反應。
　　該不會是睡著了吧──才剛這麼想，就聽見她低聲回應：
　　「……沒事，不要緊。」
　　慢慢挪開身體，茱莉在我面前坐下。
　　大概是抱住她時撞到臉了吧，茱莉的臉頰有點發紅。
　　「不睡了嗎？」
　　「剛才那一跌又讓我清醒過來了。」
　　「這樣啊，那要不要喝蘋果茶？」
　　「要──♪」
　　一會兒之後，我將兩杯冒著蒸氣的蘋果茶放在桌上。
　　蘋果茶一點一點減少，喝完最後一口時──
　　「透流，你有想結婚的對象嗎？」
　　「咳噗！」聽到茱莉提出如此衝擊性的問題，我驚訝得嗆咳起來。
　　「你沒事吧？」
　　「沒、沒事……不過……妳怎麼突然問這個……？」
　　「前幾天，和雅她們談了很多之後，讓我想了各種事情。」
　　（各種事情……？）
　　看她那麼沮喪的樣子，這個問題顯然並非出自單純好奇。
　　真想知道她們到底聊了些什麼，但我似乎應該先回答她的問題。
　　「現在沒有這個打算喔……最重要的是沒有那樣的對象啊。」
　　「……那我就……稍微放心了。」
　　儘管我是苦笑著說完下半句話，茱莉聽了依然大大鬆了一口氣。
　　「可以問妳們聊了什麼嗎？」
　　「……就算是『絆雙刃』也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事。」
　　「絆雙刃」是昊陵學園制度下的搭檔，並非一輩子的人生伴侶──
　　原來她們聊了這種話題。
　　「或許她說的沒錯……可是，結婚是很久以後的事，現在還不用考慮那麼多吧？」
　　「也許……」
　　「至少，在畢業之前我們都會一直在一起。」
　　「……嗯！」
　　到畢業為止──
　　自己說出口的話，反而讓我覺得有點難過。
　　「我和茱莉是『絆雙刃』，今後永遠都是……」
　　這是過去我對茱莉說過的話。
　　當時的心意絕無半點虛假。
　　即使是當下這一瞬間，我仍這麼想。
　　可是仔細想想，她們說的也沒錯，即使是絆雙刃，也確實無法永遠在一起。
　　不只是我──
　　「透流，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
　　我暫時中斷自己的思考，詢問她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透流覺得我怎麼樣？」
　　我又嗆到了。
　　「什、什麼怎麼樣……」
　　深紅色的雙眸直視著我，等待回答。
　　「茱莉是我重要的『絆雙刃』，沒有人能取代的唯一搭檔──」
　　至今共度的時光，一起克服的生死關卡……在經歷了這些之後，我更是打從心底這麼想。
　　「這樣啊……謝謝你，透流，我很高興。」
　　說不出哪裡不同，總覺得茱莉的笑容和平常有點不一樣。不過，她開始收拾起桌上的兩個空杯。
　　（茱莉總有一天也會和誰結婚……）
　　看著在流理台洗杯子的茱莉，我重拾剛才的思考。這樣的未來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胸中傳來心臟揪緊的感覺，大腦閃過強烈的抗拒感，告訴自己不願繼續思考這件事。
　　（這是……）
　　我馬上知道原因，但又加以否認。
　　過去也否認過一樣的事。
　　我對茱莉的心意，不像那傢伙想的那樣。
　　（明明應該是這樣的，為何我……）


　　風吹過樹梢，樹葉發出令人感覺涼爽的聲音，秋天確實一天一天接近了。
　　再次迎來週末的今日，我一個人正在練跑──
　　「嗯？那不是橘嗎？」
　　跑過校園裡某處時，不經意看見橘的身影。
　　難得看到她一個人躺在樹蔭下。
　　（是在睡午覺嗎──不對，是打瞌睡了吧。）
　　看到掉在她身邊的書，我忍不住偷笑。
　　今天是個夏秋交替之際的晴朗好天氣，像那樣躲在樹蔭下，要不被睡魔襲擊也難。
　　（不好意思吵醒她，還是讓她睡吧。）反正也不是會感冒的天氣。
　　正當我準備離開時。
　　「嗯……不行……」
　　聽見她低喃的聲音，還以為醒來了，仔細一看，橘依然閉著眼睛。
　　猜想大概是說夢話吧，就在此時，聽到一句清楚的夢話內容。
　　「不行……九重……」
　　（我？）
　　不知為何，我似乎出現在她夢中。好奇心驅使下，一時無法就此離開。
　　「在這種地方做那種……下流的……有人來……怎麼辦……」
　　（到底是夢到什麼了啦？）
　　忍不住想大叫，好不容易才忍住。
　　「笑什麼笑啊……不知羞恥……啊、等一下……拜託……」
　　（什麼？在她心目中我是會笑得不知羞恥的人嗎？）
　　再次忍不住想大叫，如果是男人早就被我揍醒了，可是對女孩子這麼做太失禮。
　　正當我苦惱猜測到底發生什麼事時，橘開始扭動身體。
　　「嗯唔……拜託、唔……會被看見……九、九重、九重……！」
　　她的動作看來像在躲什麼，聲音與動作卻莫名嬌媚，就另一層意義來說更是惱人。
　　再加上不知何故，橘的兩條大腿開始相互摩擦，老實說，這光景實在教人難以直視。
　　「唔……這、這是……」
　　裙子已經掀到快露出內褲的危險地帶了。
　　看到她這副模樣，我情不自禁嚥下口水──
　　（不不不，不准看！絕對不行！）
　　我左右甩頭，想甩掉內心的掙扎。
　　「總、總之眼前的狀態得想想辦法……」
　　雖然原因和剛才己經不同，終究不能放任她繼續躺在樹下。隨時可能有人經過這裡，得在那之前趕快想辦法處理才行。
　　（拜託不要有人來……！）
　　如此向老天祈求，我打算採取的是最單純的動作──
　　抓住她的裙襬，放回正常的位子，只是如此而已。
　　跪在橘身邊，一邊隨時警戒周圍的狀況，一邊把手伸向她的裙子，抓住。
　　完美。
　　──如果橘沒有醒來的話。
　　「九、九、九重……你、你──你在做什麼……！」
　　完蛋。
　　就算退一百步來看，現在的我看起來除了正在掀橘的裙子外，沒有其他解釋。
　　這舉止實在太卑劣，太卑劣了，無論任何藉口都難以迴避她放聲大叫──不過，我有妙招。
　　「九重，你這個──」
　　「不好意思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橘開口大叫之前，大地發出悶響。
　　我雙膝跪地，用幾乎要把地面撞凹（事實上是撞凹了）的氣勢磕頭賠罪。
　　「九、九重……？」
　　趁橘驚訝得忘了大叫的瞬間，我抬起頭。
　　「抱歉！真的很抱歉！」
　　咚！大地再次發出悶響，我又磕頭賠罪了。
　　「啊、呃、好、好吧，既然你都反省了……再說，或許誰都會有一時衝動的時候……」
　　被我搶得先機，橘看起來已經不那麼歇斯底里了。掌握這個關鍵時刻，我再次抬起頭。
　　「不過，請妳聽我說，一切都是誤會！」
　　「誤會……？」
　　（很好，成功躲過誤會與大叫了，磕頭戰術大☆成☆功！）
　　看到愣愣反問的橘，我在心中擺出勝利姿勢。
　　「對啊，其實──」
　　在橘願意聽我解釋的狀態下，我把伸手抓住裙子的原因說明了一遍──
　　「真是非常抱歉啊啊啊啊──────！」
　　咚！這次換成橘在地上撞凹一個大洞。
　　雖然躲過誤會與大叫，終究還是躲不過她招牌的磕頭賠罪啊。
　　結果，我還是一如往常手忙腳亂了。只不過，和橘之間很久沒有上演這橋段，必須承認我倒也有幾分樂在其中。
　　過了一會兒，橘終於鎮定下來，我也拋出內心的疑惑。
　　「我問妳，妳剛才到底做了什麼夢？從夢話內容聽來，我似乎出現在夢中，還對橘做了什麼奇怪的事，笑得不知羞恥？」
　　「────唔！」
　　瞬間，橘滿臉通紅。
　　「那、那是……因、因為你企圖做不知羞恥的事──竟然想要逼我接、接、接吻！而且還是在別人面前！」
　　「什麼嘛，原來是親嘴喔？」
　　「什麼叫『什麼嘛』？是接吻耶？而且還是在別人面前，不知羞恥也該有個限度……！」
　　「嗯，也是啦……」
　　老實說，我原本想像得是更難以啟齒的內容，所以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不過，為什麼是我啊。而且還是親嘴──」
　　──這時，我想到某個可能。
　　難以置信地轉向橘，對方似乎也察覺我的思考了。
　　「才、才不是咧！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只、只是因為剛才看的小說有那種內容而已！」
　　橘慌慌張張地指向放在草地上的書。
　　她說那是跟雅借來的戀愛小說，裡面出現了接吻場景，才會害羞得讀不下去。
　　為了讓自己鎮定而躺下冥想，結果就這麼睡著了。
　　「原因我現在明白了，只是為什麼對象會是我……」
　　儘管她用盡全力否認，這一點還是讓我很在意。
　　「我猜應該是因為，平常最常相處的男生只有你了吧……」
　　「妳這麼說倒是很有道理，不過話說回來──」
　　看著地上的小說，我露出微笑。
　　「真沒想到橘會看戀愛小說呢。」
　　「看、看一兩本戀愛小說有什麼關係，我也是DJ啊……」
　　妳想說的是JK吧。（註：JK在日文中是高中女生「Joshi Kousei」的縮寫。）
　　「以前不是說不太喜歡看這種書？」
　　「唔呣……確實是不太喜歡，不過我想多少理解一下戀愛是什麼樣的情感。只是沒想到竟然有那種描寫……」
　　「畢竟是戀愛小說啊……」
　　看到橘害羞臉紅的樣子，發現她清純得連小說裡的接吻場景都不好意思看，令我內心感到訝異。
　　雖說看到電影或電視劇裡接吻或上床的鏡頭時，我也覺得很尷尬就是了。
　　「不過，是什麼讓妳產生這種心境上的變化？」
　　「……晶哥那件事的影響還是很大吧。我發現過去因為自己不擅長處理，一直逃避這方面的事。」
　　「那接觸之後的成果……應該沒必要問了。」
　　橘露出「不用你雞婆」的表情，賭氣似的背轉過頭。
　　「我說這種話聽起來或許自以為是，但我覺得這是很好的傾向啊。」
　　「怎麼說？」
　　「像個普通女生很好的意思。雅不是也說過，橘明明是個美女卻不愛打扮，太可惜了。」
　　「──咦！」
　　橘驚訝得羞紅了臉，睜大眼睛看我。
　　（……啊，糟了。才被伊万里提醒過，我又忘了……不過，橘應該沒關係吧。）
　　「不、我可不是說客套話喔。所以，下次買新衣服記得穿給我看。上次那件尺寸固然不太合，真的很適合妳。」
　　在店裡時釀成那麼大的騷動，現在才有機會把感想告訴她。
　　「適、適合我……？」
　　「是啊，看到雜誌時我就覺得適合了，實際上看妳穿，更是比想像中適合呢。」
　　「是、是喔……」
　　她難為情地不斷變換雙手交握的姿勢，像是很不習慣被稱讚。
　　「那我答應你，下次買新衣服就穿給你看，好嗎？」
　　「當然，我很期待喔。」
　　「……期待……是嗎……」
　　聊到這裡，我伸展了一下身體，站起來打算繼續練跑。
　　「那就這樣囉，別再打瞌睡了。」
　　「期待……期待……」
　　「橘？」
　　「嗚呀？啊、喔，你就好好期待吧！」
　　我點點頭，向橘打了聲招呼便離開。
　　練跑途中，一陣風吹來。
　　拂過臉頰的清風涼爽，肌膚直接感受到秋天即將到來的氣息。
　　（各種事情都要逐漸改變了……）
　　不只季節，我們也是。
　　對橘來說亦是如此，某件小事將帶來變化。
　　那或許只是小小的改變，也或許會是大大的變化。
　　改變的日子可能還很遠，也可能就在明天。
　　無論有沒有察覺帶來改變的小事，每個人身上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沒錯，絕對會。


　　『請你一定要獲得幸福。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擁有許許多多幸福……』
　　那天晚上，我看著照片，回想音羽留下的這句話。
　　幸福是什麼──
　　只能說每個人的定義不一樣。
　　那麼，對我來說，幸福是什麼？
　　首先浮現腦海的，是和厲害傢伙戰鬥的畫面，不過──
　　（這確實是我喜歡的事，但與其說是幸福，不如說是有趣，這應該算是興趣吧……）
　　當然，沉浸於興趣的世界也是幸福的一種形式，但總覺得那不是我追求的答案。
　　接著浮現腦海的是訓練時的情形，但這也屬於興趣。
　　最後是金錢、長壽、地位等等──
　　腦中千頭萬緒，卻沒有一個符合答案。
　　「好舒爽喔。」
　　這時，茱莉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了。
　　除了一如往常的襯衫外，底下難得加了一條短褲。
　　一邊想著真難得，一邊感到慶幸，終於可以擺脫目光不知該放何處的窘境了。
　　「頭髮有好好吹乾嗎？節目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始，不用這麼著急。」
　　「好！」
　　茱莉帶著還有些發紅的臉頰點頭。
　　即將開始的是她每週最期待的電視節目「柔和的自然百景」。
　　那雖是個介紹日本各地景觀的節目，出現鳥類的機率很高。
　　「透流，我來準備蘋果茶。」
　　「不用了，我來準備吧，茱莉坐著等就好。」
　　「不行，透流才坐著。」
　　「……可是我已經站起來了啊。」
　　茱莉和站起來的我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
　　一起笑了出來。
　　「那就……」「不如……」
　　「「一起去準備吧。」」
　　「就這麼辦！」「嗯。」
　　異口同聲的提案，又讓我們一起笑出來。
　　茱莉準備杯子，我把蘋果茶粉倒進去，兩人一起等待熱水燒開。
　　沒過多久，水壺裡發出開水沸騰的聲音。
　　正好在節目開始前泡好蘋果茶，兩人並肩在電視前坐下。
　　今天節目介紹四國的某座島，茱莉將重點放在長相有點像企鵝的鳥「冠海雀」身上。
　　「太可愛了……」
　　（看那閃閃發光的眼神。）
　　從旁觀察盯著電視畫面的茱莉，我得拚命忍住才不會笑出來。
　　看到幼鳥出現時，茱莉的眼神更閃亮了。
　　「毛茸茸的，好像毛球啊。跟好威鵡一樣。」
　　最後那個不對吧。
　　畫面裡，離巢的幼鳥拚命朝海邊跑，好不容易跑到岩岸邊──竟然掉入一道深溝。
　　「糟、糟糕了，透流……」
　　我驚訝地抬起視線時，只見幼鳥正勇敢地從深溝下往上爬。
　　「好、好厲害……」
　　好不容易爬上來，幼鳥繼續朝海邊岩岸奔跑，不只茱莉，連我臉上都綻放了欣慰的笑容。
　　終於抵達海邊，和等在那裡的母鳥會合，一起漂浮海面。節目就在這個畫面中結束。
　　「好可愛喔，透流。」
　　茱莉露出百分之一百二十心滿意足的表情，光看都覺得幸福。
　　（要是這樣的日子能每天持續……）
　　不再揮舞憎恨的刀刃，只要和銀髮少女日日過著這麼平靜的日子──
　　正因為希望她獲得幸福，才希望眼前的時光能永遠持續下去。
　　（幸福……）
　　再次想起音羽的話，我陷入思考。
　　對我來說幸福到底是什麼，我還是想不出來。
　　可是，我知道音羽希望我獲得什麼樣的幸福。
　　那是平凡但也非常簡單的事物。
　　一起歡笑，一起哭泣，無論何時都不放開牽起的雙手，每天一起向前走──
　　彷彿天經地義般過著這樣的日子，差點察覺不到這就是幸福──
　　這正是音羽希望我擁有的，和喜歡的女孩共同把握的幸福。
　　（大概能明白音羽的意思……閒聊當天生活中發生的事，一起喝蘋果茶，悠哉地看電視──咦……？）
　　忽然，我察覺一件事。
　　（那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
　　音羽說過，要我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
　　（原來是這個意思……）
　　幸福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我早已活在幸福之中。
　　只是自己一直沒發現而已。
　　「透流……？」
　　「──唔！」
　　茱莉突然湊近過來看我，害我倒抽了一口氣。

　　「妳、妳怎麼了，茱莉……？」
　　「叫你都沒反應。」
　　「我在、想、事情……」
　　「……………………」
　　她一直盯著我，距離又這麼近，臉頰不禁發燙。
　　「你臉好紅，感冒了嗎？」
　　「不、不是……」
　　搖搖頭，茱莉的臉依然不斷靠近，我情不自禁後退。
　　「茱茱茱、茱莉……？」
　　「不可以逃跑。」
　　追上我，茱莉進一步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
　　額頭相碰。
　　距離近得像是要接吻，還差幾公釐鼻尖就要靠在一起了。
　　「「……………………」」
　　茱莉會不會聽見我激烈的心跳聲──
　　這樣的擔心沒有成真，茱莉的臉離開了些。
　　鬆了一口氣與遺憾的心情同時浮現，茱莉則以有些疑惑的表情對我說：
　　「有點發燒喔。」
　　（誰教妳靠這麼近，體溫當然會上升啊……）
　　絲毫不懂我的心情，茱莉把手放在自己額頭上。
　　「……我好像也有點發燒。今天還是趕快睡覺吧。」
　　「嗯。就這麼辦。」
　　「好～晚安，透流。」
　　熄燈後，我們躺在床上。
　　在安靜流逝的時間中，我一邊感覺比平日快的心跳，一邊想：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那天晚上我終於察覺。
　　因為一點小事，讓我發現了自己的心意。
　　希望眼前的生活可以永遠保持下去的真正原因。

　　因為我，喜歡茱莉。

　　◇

　　巴翻雜誌的手停了下來。
　　「雅，妳覺得這件如何……？」
　　「我看看……？」
　　「這件和這件和這件──啊，還有這件。」
　　「呃，所以是全部……」
　　望向巴指的雜誌──雅從交誼廳借回來的青少女雜誌──頁面，雅如此確認。
　　「對、對耶，不好意思……」
　　「不會啊，別在意。對我來說，聽到小巴主動談服裝打扮的事很高興呢！」
　　巴突然對穿搭覺醒的原因，雅還渾然未覺。
　　頂多以為是在「修羅會」上與把愛她掛在嘴上的前未婚夫阿晶重逢一事，讓她起了心境上的變化。
　　兩人就這麼聊了一會兒關於服裝打扮的話題，這還是成為「絆雙刃」之後的第一次。
　　巴對穿搭不是很熟悉，雅高興地提供各種自己的想法和對流行時尚的知識。
　　那對巴來說雖然大多是陌生的東西，聊起來還是滿愉快的。
　　「啊……差不多該去洗澡了，否則熄燈前來不及把頭髮吹乾吧？」
　　「嗯，對耶……那下次再繼續聊吧？」
　　「嗯♪」
　　雅已經洗過澡了，還沒入浴的巴依依不捨地走向浴室外的更衣處。
　　（呵呵，沒想到我也會有主動聊起服裝打扮的一天。）
　　一邊脫衣服，一邊感受自己的內心的變化，少女樂在其中。不經意地，腦中浮現透流對她說的話。
　　「我覺得很適合妳啊。」
　　高興與心焦的情緒同時襲來，巴忍不住揚起嘴角。
　　（呵呵，因為穿的衣服被稱讚而高興，我也變得像個女人了嗎？這或許都得感謝──）
　　回想白天發生的事，巴內心暗忖。
　　（或許都得感謝小雅借我的小說。）
　　巴還沒察覺。
　　下意識希望被特定對象再次讚美的心思，會為她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要讓遲鈍的少女發現被透流稱讚這件事帶來什麼樣心境上的變化，恐怕還需要一點契機。


　　浴室裡傳來淋浴的聲音，雅站在窗邊。
　　映在窗玻璃裡的自己和宿舍外的燈光都沒有真的看進眼裡。
　　腦中出神地想著自己和周遭的人際關係。
　　（真希望，和大家在一起的時間能永遠持續下去……）
　　明知世界上沒有永遠。
　　即使如此，還是有種錯覺，好像眼前的現在能永遠持續下去。
　　雅應該最清楚，自己是如何拜透流之賜而產生改變。
　　即使如此，還是冀望這樣的日常生活永遠不要改變。
　　不過，雅已經察覺了。
　　大家如今都站在人生的岔路口。
　　「……伊万里同學說，我只是剛好挑起對茱莉那麼說的責任，可是──」
　　回想過去自己看在眼裡，感受在心裡的種種事件，雅喃喃自語：
　　「事實就是因為只有我發現啊……就算莉莉絲同學在場，說出口的人大概還是我吧……」
　　這樣的想法在背後推了少女一把。
　　無論會迎向什麼樣的結果，內心已有所覺悟。
　　希望有朝一日，陪伴透流身邊的人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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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放棄約定吧」


　　有所自覺是一件麻煩事。
　　原本生活中理所當然的事，在有所自覺之後，展現出完全不一樣的風貌。
　　「今晚我想一起睡。」
　　「咦？」
　　在我發現自己對茱莉的心意之後，隔天晚上，完全不知道我對她有好感的銀髮少女提出這個要求，使我不由得發出怪聲。
　　「……不行嗎？」
　　「不不不，也不是不行，也不是不行啦──不是不行可是……」
　　「──？」
　　我奇怪的反應讓茱莉不解地歪著頭。
　　看到這樣的她，我心頭小鹿亂撞，心跳加速。
　　（鎮、鎮定點啊我……！以前都一起睡過那麼多次了！只要和平常一樣就可以了！）
　　儘管這麼想，一旦上床後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應該說，我一夜清醒到天亮。
　　光是聽到茱莉發出的呼吸聲就能增加我的緊張程度，更別說她每次翻身都會引起我的反應，最後甚至想抱住我睡覺，把我的睏意完全趕跑了。
　　不只聽覺，聞到她身上的香味，摸到她柔軟的觸感，我只能死命保持理性，才能忍住想擁抱她的衝動。就這樣，不知不覺早晨來臨。
　　刺眼的朝陽令我放棄睡眠，撐起身體，映入眼簾的是因為睡得太熱而把短褲脫到大腿中間的茱莉。倒三角地帶完全暴露出來。
　　不言可喻，她如此激烈的攻勢令我傷痕累累，吃早餐時立刻被橘吐槽了。
　　「你的黑眼圈太明顯了吧，九重。」
　　「哈哈……睡前攝取太多咖啡因，結果完全睡不著……」
　　「到底喝了多少蘋果茶，要節制一點啊……」
　　雖然沒有咖啡含量那麼高，紅茶裡也有咖啡因，不能毫無節制地喝啊──橘嘮嘮叨叨地唸著，茱莉卻提出疑問。
　　「……我記得昨天回房間後只喝了一杯？」
　　「我、我指的是回房間之前啦！做重訓前多喝了點，對吧，龍！」
　　昨天我和龍一起做重訓，為了提高重訓效果，在開始前多攝取了一些咖啡因──這個藉口聽來已經有點牽強。
　　唔？我忘了！龍這麼回答，暫時模糊了焦點──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睡前喝的嗎？」
　　「我是想說傍晚，搞錯了啦，哈哈哈……！」
　　茱莉再次吐槽，使我不得不再說一個謊來圓謊。


　　有所自覺帶來的不只是麻煩。
　　比方說早上──
　　「早安，透流。」
　　一起床就能聽見喜歡的女生道早安的聲音，感覺比有所自覺之前更美好。
　　比方說中午──
　　「透流，剛才那一題，從這邊著手解題會比較易懂喔。」
　　雖然這樣就無法耍帥了，但能讓喜歡的女生教自己功課，總覺得更有幹勁。
　　比方說晚上──
　　「今天晚上有『小龍的動物園』耶，透流～」
　　她看電視時那一下高興一下驚訝的表情實在可愛，療癒了一整天的疲憊。
　　心動的另一面，有時也會感到痛苦。
　　絕對不能讓她察覺我的心意──
　　一旦被她察覺，我們的日常一定會改變。
　　因為我察覺自己真正的心意，所以才能擁有現在的幸福，多麼希望這個幸福能持續久一點。
　　在這樣的日常中，我也曾回想。
　　過去那傢伙對我說的話。
　　「你得到了愛的『力量』啊──」
　　那時，榊這麼說，我否認了。
　　絕對不想認同奪走音羽生命的那傢伙說的話。
　　可是，我錯了。
　　無論我多恨那傢伙，都沒必要對自己的心說謊。
　　和榊重逢之前，我和茱莉早已建立深刻的牽絆，我也早已被她吸引。
　　只要坦然順從自己的心意就行了。
　　如果──
　　如果我能早點順從自己的心意，音羽是不是能走的更安心。
　　沒有答案──
　　已經過去的事，沒辦法重新來過。
　　正因如此，有朝一日去見音羽時，更要抬頭挺胸地向她報告結果。
　　再說，只要茱莉還把我當作父親看待，無論我的心情如何激昂也不能隨便改變現狀。
　　（我可以希望現狀再維持一下嗎，音羽……）
　　這對我來說嶄新的，對茱莉來說卻沒有不同的日常，我希望能繼續過下去。
　　另一方面──
　　既然已經察覺自己的心意，就非改變不可。
　　我必須向對我抱持好感的女孩做出殘酷的告白。


　　隔天，在訓練時正好看到雅一個人落單，我下定決心朝她走去。
　　「等一下有話想跟妳說」──
　　原本是想這樣告訴她的。
　　不過，這句話最後沒能說出口。
　　在毫無前兆的狀況下，變化的風朝我們吹來。
　　『二年級九重透流、茱莉•西格圖納、橘巴、穗高雅、辰乃龍太朗──以上五名請儘速前往理事長辦公室。』
　　課還上到一半，校內廣播呼叫了我們五人的名字。
　　不明就裡的我們面面相覷，沒有人有答案，只能一起前往辦公室──
　　「咕哈，充滿了可疑的煙硝味喔。」
　　擅自跟來就算了，不知為何還走在最前面的月見看起來顯然很開心。
　　對照之下，跟在兔耳級任背後走的我們，臉上的表情就很僵硬。
　　除了緊急集合的命令之外，從被點名的幾個人看來，事情很有可能是與「666」相關的任務。
　　「……會又是像『修羅會』那樣的戰帖嗎？」
　　「很有可能。」
　　因為還是上課時間的緣故，走廊上沒什麼人，腳步聲聽來特別響亮。
　　這氣氛也加重了我們的緊張──
　　不久，抵達辦公室的我們推開厚重的門，踏入室內。
　　「全部人都到齊了吧。」
　　辦公室內一如往常地有理事長和三國老師，除此之外好像沒有別人了。看來並沒有和「修羅會」那次一樣的使者。
　　「請問找我們來有什麼事？」
　　「是她要求的。」
　　橘代表大家提出疑問，理事長以奇妙的語氣回應，同時指著我們後方。
　　回頭一看，門口上方設置著一幅巨大的螢幕，看到螢幕裡的人，除了月見之外，所有被召集來的成員都倒抽了一口氣。
　　「什麼……！」「是妳……！」
　　螢幕裡的人，是我們很熟悉的對象。
　　擁有金髮與藍寶石眼珠的少女。
　　「「「莉莉絲！」」」
　　『好久不見，透流、茱莉，還有大家。』
　　從學園裡失蹤已經一個多月了──
　　畢竟曾是每天都要見面的夥伴，彼此已經太理解對方。從莉莉絲的語氣感覺得出，即使只是一個多月不見，她和我們一樣想念彼此。
　　只是，莉莉絲臉上的神情少了過去熟悉的自信，似乎有點緊張。
　　「真的好久不見，妳到底跑到哪裡去了，這段時間都在做什麼？小虎和妳在一起嗎？現在──」
　　『這些事之後再慢慢說，現在可以先讓我說些話嗎？事關你們的將來，好嗎？』
　　「喔、好……」
　　清清喉嚨，莉莉絲開始說：
　　『……在此正式宣布，身為黎明機構三巨頭的家祖父菲力普•布里斯托自本日起正式退休，他的職務則由我──莉莉絲•布里斯托接任。』
　　「──咦？」
　　「……妳說正式宣布，表示這是內部已經決定的事項對嗎？」
　　『對，沒錯。』
　　名副其實的，三巨頭正是黎明機構的三位最高負責人。
　　正如莉莉絲所說，她是其中一人的孫女，又因為使用「獨一無二的焰牙」──「特別」，向來熟知學園內部的事。
　　我們也知道她將來一定會成為機構裡的重要人物，沒想到──
　　（竟然直接坐上三巨頭之一的位置……）
　　我和其他人都難掩內心的驚訝。
　　「我和菲力普先生半年前曾見過面，當時他身體健朗，給人暫時還不會退休的印象──可以請問這方面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妳應該知道，機構的事業方針向來由三巨頭共同商議，令人遺憾的是，在關於機構內最重要的事業，也就是「黎明星紋」的開發研究以及對「超越者」的運用上，祖父的意見和另外兩位產生很大歧異。』
　　「……換句話說，是他們拱妳上來頂替菲力普先生的嗎？為了擠掉大小姐妳的祖父。」
　　坐在沙發上的月見一副看好戲的語氣這麼問，螢幕裡的莉莉絲立刻搖頭。
　　『妳以為我會聽誰指使嗎──我的個性決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事。』
　　「……那麼，妳是自願坐上三巨頭之一的位置嗎？」
　　『沒錯，巴。接下三巨頭之一的任務，是出於我的自願……沒錯，是我說服其他兩位，自己取代了祖父的地位。』
　　「再怎麼說也不用這樣逼迫自己的骨肉親人吧……」
　　『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骨肉親人，光是想法不同這個理由就夠我這麼做了。』
　　莉莉絲回答了我低喃的疑惑，接著發問的人是理事長。
　　「這話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為了主動協助菲力普先生，不惜犧牲自己的妳會說出口的話。」
　　『為了達到我的目的，那是當時的我所想得到最適合的方法。話雖如此，既然原本的方法不是萬全，轉換方式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原來如此，這麼說確實有道理。」
　　見理事長同意得這麼乾脆，感覺得出莉莉絲也因為她的理解而鬆了一口氣──接著，她再次換上身為三巨頭之一的嚴肅表情。
　　『那麼，接下來請容我言歸正傳。』

　　金髮少女即將告訴我們。
　　她選擇的是一條什麼樣的道路。
　　以及即將發生的變革。
　　『從本日起，機構明令解除九十九朔夜昊陵學園理事長及「黎明星紋」研究所主任二職，同時凍結該開發事業。』
　　「什麼……？」
　　理事長原本微笑的表情大變。
　　震驚的不只是她，一旁的我們也一樣。
　　「解除理事長的職務……？」
　　「凍結『黎明星紋』的研究？這是怎麼回事……？」
　　「呼……聽起來真是有意思啊，大小姐。」
　　在連三國老師都難掩驚訝的情形下，只有月見對莉莉絲的發言表現出興致勃勃的態度。
　　那是因為她這人最喜歡興風作浪了吧。
　　然而，身為當事人中的當事人──
　　主導「黎明星紋」研究的理事長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這種話就算開玩笑也不應該說出口，妳應該很清楚才對──」
　　『遺憾的是，我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開玩笑。今後，「黎明星紋」的開發研究與對「超越者」的運用，將由我──莉莉絲•布里斯托主導進行。這已經是三巨頭間協議確定的事項喔。我說朔夜──』
　　莉莉絲不但宣布了對黑衣少女而言難以置信的事項，並且還這麼說：
　　『妳的使命已經結束。』
　　「我的使命……結束了……？」
　　理事長茫然若失地發出低喃。
　　然而，那也只是短暫的瞬間──
　　「我不承認！就算是三巨頭也不能妨礙祖父『黎明星紋』的研究！我拒絕！」
　　自稱「魔女」的女孩憤愾激昂，站起身來用力拍桌吶喊。
　　『不管妳要不要承認，這不是妳能決定的事。』
　　「──唔！」
　　畫面另一端的金髮少女語氣淡然，黑衣少女露出憤怒的眼神。
　　我能理解理事長為什麼這麼憤怒。
　　也曾親眼見過她那令人為之膽寒的瘋狂。
　　『我們研究者是聰明也是愚昧的人。相信只有自己的道路才會迎向絕對正確的結局，貫徹始終──研究者這種人就是這麼自私又自我。』
　　過去黑衣少女曾經這麼說過。
　　這條路上充滿黑衣少女的自私與自我，為了達到目的不惜犧牲許多人事物。
　　然而現在，昊陵學園的贊助者黎明機構封閉了她的道路。
　　『……開發「黎明星紋」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將九十九博士的個人研究應用在宇宙技術上，這也是機構願意提供贊助的原因，因為洞悉人類該往宇宙前進的未來。』
　　嚴苛的宇宙環境，不是脆弱的普通人類能夠承受。
　　為了適應那樣的環境，機構才會著手開發「黎明星紋」。
　　『治安維持部隊的成立是為了確認研究成果，也是為了促進研究的進展。』
　　「戰場是最能促進技術開發進步的地方──是這個意思吧？」
　　橘這麼問，莉莉絲點頭表示肯定，進入今天的正題。
　　『花了很長的時間研究，「黎明星紋」終於超越人體極限。那「力量」究竟有多大，你們幾位應該最清楚。』
　　無論「位階」為何，眾人皆點頭表示同意。
　　因為我們深深明白自己手中獲得的「力量」有多強大。
　　『但是已經夠了，「黎明星紋」已經達到當初要求的領域──不，十年前就已經超越原本要求的領域，朝更高的目標進化至今。可是，現在它將就此結束。今後沒必要為了追求更高的領域而做出無謂的犧牲。』
　　「妳的意思是，『黎明星紋』的開發限度將停留在目前的『位階』？」
　　『對，沒錯。目前最高位階是「Ⅸ」，到現在為止甚至連一個人都還沒達到這個位階，「總有一天會有人達到這個位階」的說法，滿足的只是九十九博士個人的欲望，機關卻不認為這是個有投資價值的可能性。』
　　「咕哈！該說是很合理的企業判斷嗎，如果是我也會得出一樣的答案。」
　　這句發言招來「魔女」惡狠狠的瞪視，月見倒是笑得滿不在乎。
　　『今後將進行汎用性更高的新型奈米機械開發事業，以投入該機械的人組成新的治安維持部隊──這就是組織的選擇。另外，我們也承諾「超越者」幾乎可維持現狀，請放心。』
　　「……很像愚者會做出的判斷。」
　　『隨便妳怎麼說，新型機械的實驗已經進行超過一年了，也得到充分的成果，這點妳應該很清楚吧。』
　　「……是啊，多虧有妳提供的資料。」
　　黑衣少女聲音裡滲著一股怒意，眾人的視線皆集中在她身上。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自己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新型機械的實驗應用從超過一年前就已展開。」
　　瞪著莉莉絲，理事長回答了我們視線裡的疑惑。
　　第一個理解的人是茱莉。
　　「莉莉絲，難道妳──不是『超越者』？」
　　『就是這麼回事喔。』
　　螢幕裡，金髮少女平靜地笑著承認。
　　看在我眼中，那笑容卻教人莫名心痛。
　　「『統率者』──模仿『超越者』的造物……妳就是第一號實驗者吧。」
　　莉莉絲不是「超越者」──
　　光是要明白組織現在發生的變革已經很困難了，這個新冒出來的事實更是令人難掩震撼與困惑。
　　『抱歉隱瞞了大家，可是就算是對你們，我也不能洩漏機構的機密──僅管我並不奢望你們諒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啊。」
　　「對，我也這麼認為。」
　　『透流、茱莉，謝謝你們，聽你們這麼說我心裡輕鬆多了。』
　　為了獲得復仇「力量」而來到昊陵學園的我，和原本就不是「超越者」的茱莉──
　　各自懷抱苦衷的我們展現了諒解之情，莉莉絲的表情也顯得柔和了點。
　　『……那麼回到原本的話題，正如剛才所說，機構今後將以「統率者」為主軸──』
　　「不能這麼做。妳──三巨頭難道想無視『統率者』尚未解決的大問題，而強行推動改革嗎……？」
　　『如果妳指的是行動極限的事，那總有一天會解決。比起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超越者」達到最高位階的問題，這問題要簡單得多。』
　　「所以就要我讓路？」
　　『對喔，請妳讓路。』
　　「以追求完美為目標的人卻要讓路給以不完美為優先的人，這是什麼道理？」
　　『黎明機構不是慈善團體，沒必要陪妳追求不切實際的夢想。』
　　彼此連一步也不退讓，針鋒相對的兩人。
　　『放棄吧，朔夜。這是三巨頭的命令。』
　　「我拒絕。我一定得達到『絕對雙刃』的領域才行。」
　　『……妳要和我決裂，是嗎？』
　　彷彿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
　　憑莉莉絲的聰明才智，當然預測得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正因如此，她一定早已決定採取強硬手段。
　　『黎明機構三巨頭之一，莉莉絲•布里斯托在此宣布──』
　　眼神透露著決心，金髮少女脫口而出決裂的話語。
　　『明天正午起，昊陵學園及位於該校地內之「黎明星紋」研究所將歸我掌管，抵抗者無論為何人，一律毫不留情剷除。以上。』
　　聽了她的宣言，現任學園掌管人「操焰魔女」也不甘示弱。
　　「既然如此，我九十九朔夜也在此宣布。昊陵學園及位於該校地內之『黎明星紋』研究所，即刻起脫離黎明機構管轄。以上。」
　　聽了黑衣少女的宣言，金髮少女望向我們幾人。
　　『事情正如你們聽到的。大致上的說明就可以了，請透流你們向不在這裡的學生及教職員們傳達這件事，請大家明天在校門外等待，直到事情做個了斷。麻煩你們了。』
　　莉莉絲的意思，是不希望這次的爭執波及不相干的人，明白她的考量，我們接受了她的請託──
　　接著，我先對她提出自己的疑問。
　　「……莉莉絲，我還是得問一問，妳說的新型奈米機械，也可以投入我們體內嗎？」
　　『現在雖然還沒有這樣的例子，但不是不可能喔。』
　　「假設投入了，會讓我們達到和現在一樣──不，甚至是比現在高的『位階』嗎？」
　　『那就不可能了。新型的最高位階只相當於透流現在的「位階Ⅶ」，因為我們認為不需比這更多的「力量」。事實上，如果只是用來應用在宇宙開發事業上，頂多只要「位階Ⅲ」就足夠了。』
　　這樣啊。我也料想到會有這回答，於是再提出因應這個回答的問題。
　　「會有緩衝時間嗎？」
　　『緩衝時間是指？』
　　她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問。
　　「現在我們已經明白，今後機構──護陵衛士的主軸將從『超越者』轉移到『統率者』身上。不過，我認為也不用立刻凍結對『黎明星紋』的開發吧。」
　　無論多麼困難，只要已冒出一絲嫩芽，就有開花結果的希望。
　　是否至少可以用縮小規模來取代凍結，讓研究繼續下去──
　　聽到我如此提議，莉莉絲回以苦笑。
　　『透流不是也不贊同朔夜的作法嗎？還是出於同情才這麼說？』
　　「是啊，我是不贊同，但也不可能同情。我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
　　在胸前握緊拳頭，盯著自己的拳頭，我開始解釋為什麼會如此提議。
　　「因為我需要『力量』……為了實現和音羽的約定，需要比現在更大的『力量』。因此，我希望『黎明星紋』的研究能繼續下去──所以這是為了我自己。」
　　研究若是遭到凍結，我的實力將永遠無法趕上那傢伙。
　　這麼一來，也無法回應音羽最後的任性請求了。
　　『這樣啊，答應音羽的事……』
　　聽到亡妹的名字，莉莉絲表情黯淡了下來。
　　除了我之外，她是在這裡所有人中，和音羽相處時間最長的人。
　　和音羽如姊妹一般度過的那段時光，莉莉絲不可能遺忘。
　　所以，她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
　　可是──
　　一道嚴厲的聲音，對表現出一絲動搖的莉莉絲提出警告。
　　那是個一直沒出現在畫面中，但似乎始終站在一旁聽我們對話的人。
　　『別被他說動，布里斯托。』
　　「──咦！」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聽到這突如其來聲音的瞬間，我已認出是誰。
　　「小虎！」
　　『……………………』
　　在我的呼喊下，小虎現身螢幕中，站在莉莉絲身旁。
　　毫無疑問地，那是我交往多年的朋友。
　　「你果然和莉莉絲在一起啊，突然消失讓我們好擔心。」
　　『……………………』
　　「小虎……？」
　　正以為他沒聽見我的聲音時，小虎開口了。
　　然而他說出口的話，卻並非呼應我的要求。
　　『一如莉莉絲的正式公告，「黎明星紋」的研究必須凍結，無論那位「魔女」如何反抗，這是絕對命令。』
　　冷淡的聲音，再次宣告了研究計畫的凍結。
　　「小虎，怎麼連你都……」
　　冰塊一般冷酷的視線，讓我明白他有多認真。
　　「看來，你是認真的……」
　　即使如此。
　　小虎應該能理解才對。
　　儘管在這樣的狀況下，我內心隱約明白這個念頭連最後一絲希望都稱不上。
　　正因如此，我拚命想說服。
　　「我需要『黎明星紋』的幫助。」
　　『那又如何。』
　　「……音羽最後的任性要求，你也聽見了不是嗎？」
　　『是啊，我聽見了。』
　　「我無論如何都需要『黎明星紋』，這樣才能實現和她的約定……！」
　　『……………………』
　　「小虎！」
　　『……放棄約定吧。』
　　平靜的聲音，傳達的是更甚平靜的殘酷。
　　深知我個性的小虎一定知道我不會接受，即使如此他還是這麼說。
　　「我──絕不放棄，怎麼可能放棄……！」
　　只有這件事絕對不退讓。
　　不可能放棄和音羽的約定。
　　「我的道路我自己決定，所以只回你們一句話──反抗到底！」
　　巧合的是，莉莉絲對理事長說的話及理事長做出的回應，正好也在我和小虎之間上演。
　　這同時也代表正式宣戰。
　　除了抵抗之外沒有其他選擇，彼此都已有所覺悟。
　　『那麼，我將成為你的敵人，和你戰鬥。和這女人一樣──』
　　和莉莉絲一樣，小虎吐露曾經隱瞞的事實。
　　過去他曾對我提過的「實驗」真相。
　　『以「統率者」的身分──』


　　明日正午，在昊陵學園做一了斷──
　　莉莉絲最後留下這句話，結束了通訊。
　　我們沒有一個人開口，任憑時間流逝。
　　「給我找了個麻煩呢。」
　　不一會兒，臉上仍帶著憤怒之情的理事長開口這麼說。
　　「三國，馬上召集校內警衛隊、教職員和學生到講堂集合。還有，對近郊的護陵衛士傳達指令，做好明天作戰的準備。」
　　「……對方已經早一步下手的可能性很高吧？」
　　學園內對外聯絡手段有限，正如三國老師所言，在外面──尤其是待在機構相關設施待命的護陵衛士，很可能已經接到機構發出的指示。
　　理事長當然已經設想過這一點，也點頭同意三國老師的顧慮。
　　「所以你聯絡護陵衛士時，要這樣暗示他們：『統率者』成為主軸這件事，很有可能對『超越者』形成排擠。只要這個訊息留在他們腦中，即使投靠機構那邊，出戰時的腳步也會產生遲疑。」
　　考慮到護陵衛士可能與我方為敵，理事長下了這步棋。
　　懷疑會使人產生猶豫。
　　在戰鬥中，猶豫往往是分出勝敗的關鍵，正因如此，這確實是雙方陷入紛爭時值得使出的一著棋。
　　話雖如此，聽到暗示的內容，我還是感到有些不快，從旁插口。
　　「……妳的意思是要用謊言拖護陵衛士下水？莉莉絲不是說過嗎？除了凍結『位階』的開發外，其他一切都會維持現狀。」
　　「這不是謊言，再說，莉莉絲的口頭說詞也不可盡信。」
　　「莉莉絲不是那種會破壞承諾的人……！」
　　「這只不過是你個人對她抱持的印象罷了。」
　　雖然遭到理事長如此冷淡回應，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沒錯。
　　所以我也不再繼續提莉莉絲的事，察覺這一點，「魔女」笑了。
　　「不管怎麼說，沒想到你會站在我這邊，這倒是頗令我意外。」
　　直視著我，理事長這麼說。
　　「……我又不是為了妳，只是今後我仍需要『黎明星紋』而已。」
　　「也就是說，我們利害關係一致。我是無所謂。」
　　姑且不論好壞，只見她嘻嘻一笑，又從「魔女」的模樣回到原本的她。
　　收斂笑容，黑衣少女的視線從我身上轉向其他人。
　　「那麼，九重透流已經這麼說了……」
　　意思是詢問大家明天打算怎麼辦。在她這句話之後，我轉向茱莉低頭提出請求：
　　「和莉莉絲作對純粹是為了我自己，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借助茱莉的力量。」
　　「……透流，你忘了我曾說過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完成音羽任性的請求。」
　　「茱莉……」
　　「所以，我會和透流一起對抗，因為我們是『絆雙刃』。」
　　正當我向茱莉堅定的回答表達謝意時，雅也開口了。
　　「我、我也要一起戰鬥。我想為了透流同學而戰……」
　　雅清楚說出她的鬥志和原因。
　　「至今透流同學幫助過我的次數多得數不清……所以，即使只有微薄之力也希望能報答你。雖然我的力量完全比不上茱莉，即使如此還是想盡一份力……」
　　雅的話令我好感動──
　　同時也好心痛。
　　「不行嗎……」
　　「……沒這回事。雅的一份力可抵得上一百個人呢。」
　　見我勉強擠出笑容，雅苦笑起來：「你這麼說我反而會有壓力啦。」
　　既然要硬碰硬，「統率者」一定也會組成實力相當的隊伍前來。
　　那個隊伍的實力究竟高到何種程度不得而知，明知如此，她還願意與我並肩作戰──
　　更別說雅是我值得信任的夥伴，沒有比這更好的支援。
　　問題是，我即將傷害這麼重要的夥伴。
　　不能讓她對我有所期待──
　　讓人白白期待有多麼殘忍，我自己最清楚。
　　「透流……？」
　　「抱、抱歉，我在想一點事……」
　　「……這樣啊，那就好。」
　　接在雅之後開口的，是她的「絆雙刃」橘──
　　「莉莉絲他們或許也有什麼苦衷吧……說不定是只有他們才知道的苦衷，甚至是某種正當的原因也說不定。」
　　身為在任務中最常與那兩人交換意見的夥伴，橘露出心情複雜的表情。
　　「為了得知那個原因，只好透過戰鬥，直接從他們口中問出來了。再說，既然你說為了實現對音羽的承諾，無論如何都需要『黎明星紋』，我更沒有理由不幫這個忙。」
　　說著，橘望向雅，臉上浮現笑容。
　　「最重要的是，雅已經表現出那麼堅定的意志了。這種時候我要是不幫她的忙，那還叫什麼『絆雙刃』。」
　　「小巴……謝謝妳，嘻嘻。」
　　我向雅與巴道謝，再徵詢龍的意願，他也用力點頭表示願意助一臂之力。
　　「剩下就是──」
　　不用問也知道，三國老師一定會為理事長採取行動，剩下的就是這裡唯一一個尚未對明天的事表態的人。
　　「我啊──畢竟上次『異能』在我被打飛時救了我，還欠你一個人情啊……」
　　呵呵一笑，月見伸出舌頭舔了舔。
　　「話雖如此，這次可是『超越者』和『統率者』的火拚，我還願意站在學園這一邊，該好好感謝我喔。」
　　姑且不管她戰鬥狂的一面，我還是向願意提供協助的月見表達了感謝之意。
　　不過，一想到「超越者」本身就是模仿「覺醒者」而成的這個事實，她說的話也讓人內心五味雜陳。
　　就這樣事情有了個定論，「魔女」發出輕笑聲。
　　「所有人都願意加入防備的行列，真教人放心多了。」
　　「很感謝您這麼說，不過老實說，我們有勝算嗎？」
　　橘代替大家說出內心的疑問。
　　假設真能擊退想必會由莉莉絲和小虎兩人領軍的「統率者」部隊好了。
　　就算明天能擊退，我也不認為他們將就此放棄。
　　不管要戰鬥幾次，不管用什麼方法，他們一定會堅持拿到學園的掌控權。
　　儘管不想輸也不打算退讓，一旦進入長期消耗的戰鬥，戰況將對我們不利。
　　「只要打退他們三次就夠了，姑且不論莉莉絲，這樣我們就有籌碼和另外兩位巨頭提出交涉，最重要的是──」
　　只要失敗一次，就等於失去一切。
　　明知如此，黑衣少女臉上竟還浮現淺笑。
　　「得先順利撐過明天，否則一切將成泡影。」
　　辦公室裡響起嗤笑的聲音，彷彿她非常享受當下的狀況。
　　不──她可是「魔女」啊。
　　或許這次的事也被她視為「超越者」通往更高境界的考驗之一。


　　一小時後，全校學生、教職員和包括警衛隊在內的學園相關人士全部集中在講堂，由理事長親自說明學園現在面臨的事態。
　　要加入戰鬥，還是袖手旁觀──
　　理事長說，你們可以自由選擇。
　　若加入戰鬥，一旦戰勝則可破例獲得「昇華之儀」的資格，或選擇領取報酬金。至於後者雖然沒有特別獎勵，但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她還開玩笑說「順便告訴大家還可以有第三個選擇，那就是投靠黎明機構，不過奉勸你們最好別這麼做」。
　　考慮到學園方戰勝的可能性，確實不要做出那種選擇比較好。
　　集會很快地結束，理事長要選擇加入戰鬥的人晚上再度來講堂集合。
　　刻意採取這種說法，也是為了讓人難以做出旁觀的選擇。
　　從理事長的個性來看，肯定認為無法自願投入戰鬥的人沒有存在的必要。
　　夜晚很快來臨，我們按照指定的時間再次前往講堂，發現白天集合裡的人裡，差不多有四成都來了。
　　此外，雖然只有少數十幾個人，也看見願意投靠學園的護陵衛士身影。
　　我在裡面發現曾經在出任務時遇過幾次的園田隊長，睽違已久的重逢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彼此不免笑了起來。
　　之後，護陵衛士和警衛隊員（都是學園的畢業生且全部都是「超越者」）紛紛被指派為隊長，分別組成幾支部隊，關於防備的配置也大致底定。
　　我和茱莉隨三國老師防守形同總部的校舍和研究大樓。雅和橘隸屬的隊伍也負責防守研究大樓。月見單獨打游擊。龍則加入園田隊長率領的部隊。
　　編制和配置與大致上該採取的行動決定後便先行解散──
　　回宿舍途中，橘露出為難的表情。
　　「明天要展開的嚴苛戰鬥，一定和過去的所有戰鬥都不一樣吧。」
　　「對手是『統率者』啊……」
　　根據理事長的情報，「統率者」和「超越者」幾乎沒有兩樣。一樣會具現「焰牙」，體能的超化及透過「位階昇華」分段提高「力量」的方式也一樣，畢竟莉莉絲和小虎表現出來的真的和我們沒有任何不同。
　　──不過，還是有些差異。
　　由於「統率者」更重視汎用性，「適性」的必須數值遠低於「超越者」。
　　可是他們的超化數值又與「超越者」相當，以這點來說確實是勝過「黎明星紋」的優點。
　　不過，當然也同樣有缺點。
　　據說投入這種新型奈米機械的人，每週至少需要進行一次維修調整。
　　如果沒有進行維修調整，超化的效果就會變小，引起睏意、倦怠等身體狀況，如果奈米機械一直無法獲得調整，很快就會停止機能。這就是理事長昨天提到的「尚未解決的問題」。
　　這麼說來，之前莉莉絲和小虎確實常在星期日時不見人影。
　　還有，上次的「修羅會」上，兩人的行動也曾突然變遲緩。
　　當時說是身體狀況不好，其實根據理事長的說法，那是因為戰鬥拖延太久，沒時間調整體內的新型奈米機械導致。
　　為了進行調整，雖然帶了幾支攜帶型特殊噴射器針筒，但也全部用盡。如果那場最後的戰鬥再遲一天──不、只要再遲幾小時，結局說不定就會完全不同。
　　此外，光是一次的調整就得花費大筆金錢，這也是目前這種方式還無法成為主流的原因。
　　「話說回來，沒想到連理事長也無法掌握『統率者』目前的部隊規模。」
　　原來「統率者」只是為了針對宇宙開發而進行的研究，並非以達到終極領域為目標，所以理事長也只是稍微看過一遍報告書而已。
　　因此，理事長愉悅地說，據她所知新型機械的實驗體，包括莉莉絲和小虎在內大約超過三十三人左右，應該就是明天將前來鎮壓學園的「統率者」部隊人數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為今天這件事採取行動，但以打團體戰的熟練度來說，肯定比學園方更強。」
　　「我也有同感。我們這邊說起來就是倉促成軍的隊伍。」
　　「可是巴，我們也有『位階』較高的優點。」
　　「對、對啊，位階高於『Ⅳ』的『統率者』只有莉莉絲和小虎吧，一定有辦法……」
　　茱莉加入談話後，雅也看似為了擺脫不安而發表對我方優勢的看法。
　　當然，前提是一切都在理事長掌握範圍內。
　　話雖如此，新型奈米機械的汎用性雖高，但也只限於起跑點──
　　和「超越者」一樣，要超越「位階Ⅲ」達到「位階Ⅳ」同樣很難。
　　「我們這邊有月見和三國老師，就個別戰力來說應該比較高吧？」
　　「……可是，無論個別戰力有多優越，以戰術和數量取勝的例子古今中外所在多有，這點可不能忘了。」
　　「嗚嗚……」
　　「啊……小雅，我的意思也不是說我方一定不利啦──」
　　就算有優勢也不能鬆懈，這才是橘想說的話吧。沒想到反而令雅聽了這麼消沉。
　　從雅的反應看出她沒聽懂自己的想法，橘趕緊提出解釋，她們的一來一往令我忍不住偷笑起來。
　　「……透流，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
　　「雖說是與音羽的約定，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她的意思是，就算利害關係一致，站在理事長這邊真的好嗎？
　　判斷橘和雅聽不到我們討論的聲音後，我才回答了茱莉的疑惑。
　　……附帶一提，那隻兔子已經蹦蹦跳跳走得很前面了。
　　「老實說，我也認為研究規模縮小比較好。順利解決這次的事件後，我會好好和莉莉絲討論這件事。」
　　過去莉莉絲曾說過。
　　說她並非完全認同理事長的做法。
　　既然如此，我認為應有交涉的餘地。
　　除了自願前往最終領域的人之外，不要將其他人捲入「魔女」的考驗中──
　　就算沒有和我之間的契約也一樣。
　　「這種形式應該是最好的吧。」
　　說完我的想法後，茱莉也點頭表示同意。
　　「就算為了這個目標，明天也一定要先獲勝不可。」
　　就這樣──明天即將來臨。
　　明日，我們即將站上通往未來的岔路口。


　　正午的報時鐘響，響徹晴朗的藍天。
　　這同時也代表了戰鬥的開始。
　　『這裡是SⅠ小隊！南方天際有複數戰機靠近！』
　　耳機裡，守在南方監視塔的部隊傳來報告，緊張的氣氛瞬間攀升到最高點。
　　空路或海路──
　　要攻入位於海上孤島的學園，只有這兩條路。
　　和過去分校受「神滅部隊」襲擊的狀況很相近。
　　不過，這次事先宣告了開戰時間，我方已做好迎擊準備。
　　話雖如此，不可否認的是人手的短缺，除了哨兵部隊外幾乎所有人都配置在校舍周圍。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前來，還真是守禮數。」
　　現在和我們一起以「迎接主賓」名義來到校舍前的是嘻嘻竊笑的理事長。
　　平常和我們共同行動的雅和橘則按照昨夜決定的配置行動──
　　為了防衛研究大樓，此時她們兩人不在這裡。
　　『已確認有六架敵機！機種是──』
　　「……各機內收容人數超過二十人，總計可能組成超過兩百人的部隊吧。」
　　三國老師對機構配置於國內各地的運輸機型相當熟悉，立刻從最新傳來的報告中推算出敵方的戰力。
　　「咕哈，還以為會有超過這十倍的人打過來呢。」
　　儘管月見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我們這裡的人力也稱不上多。
　　選擇與機構對抗的學園方「超越者」人數不到八十人──
　　再怎麼樂觀計算，至少也有一倍的差距。
　　「嚴禁大意，誰知道還有沒有伏兵，個別實力的差距更是未知數。」
　　「是、是、是，我知道了──」
　　『這裡是NⅡ小隊！東北方出現複數機影……嗯……那是什麼？』
　　透過耳機聽到哨兵小隊長困惑的聲音。
　　「怎麼了？」
　　『雙翼機……？』
　　得到的不是回答，而是狐疑的低喃。
　　在學園前廣場待命的我們一頭霧水，抬頭往東北方天空望去──
　　看見給人復古印象的飛機，正發出獨特的引擎聲接近學園。
　　低空飛行的飛機，數量將近十架。
　　「──！」
　　即將飛過學園上空時，雙翼機尾端噴出煙霧。
　　從幾乎每一架飛機皆同時噴出煙霧這點看來，這是刻意而為的舉動──可以視為煙幕彈。
　　「……很像莉莉絲會布置的場景。」
　　彷彿以航空秀揭開序幕的做法。理事長抬頭望著被煙霧染白的天空，笑著這麼說。
　　不過，此時揭開的是決定「超越者」未來的戰鬥序幕。
　　煙霧還沒完全消散，從南方接近的運輸機已經開始通過學園上空，人影陸續從機體上跳下。
　　「來了！」
　　「所有人待在原地，進入交戰準備！不用打倒對方也沒關係，不要勉強自己，只要撐到游擊隊趕來就好！」
　　所有人具現「焰牙」，三國老師對全隊做出指令，就在這時──
　　『這裡是EⅡ小隊！海上正有敵軍試圖登陸，數量──嗚哇啊啊啊啊啊！』
　　西側監事塔的部隊傳來報告，同時伴隨著遭突襲的尖叫聲。
　　「剛才那個可不只是航空秀啊！」
　　趁我們把注意力放在上空──對方挖空心思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時，再靠時間落差攻從外圍展開攻擊。
　　配置於六個監視塔的部隊陸續傳來報告。
　　根據報告，敵軍早已潛在水中等待登陸時機，現正展開登陸。
　　通訊中斷，開戰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學園內已到處響起交戰的聲音。
　　「那是──『統率者』……！」
　　遠遠可以看見，守在校舍周圍防衛的學生和警衛隊正和護陵衛士相同裝扮的部隊交戰。
　　目前看來勢均力敵，或者該說有點落下風。
　　即使如此，以臨時編制的隊伍來說，已經表現得很出色了。
　　不過，機構方除了派出這麼多空中部隊，又再增派從海面登陸的部隊，從這點看來，戰況肯定將隨時間的經過變得更加嚴苛。
　　正因如此，三國老師才會做出以下指令。
　　「絕對不要窮追猛打，也不要想打倒對方。」
　　「專心防守，保持不敗的戰鬥即可。」
　　至於他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指示──
　　「好囉，那我準備出發！」
　　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容，將「牙劍」扛在肩上的月見負責的正是游擊支援的任務。
　　不過，就在她正要出發時，目光停留在朝學園逼近的一架雙翼機上。
　　「喔，用這種方式登場嗎？」
　　月見發現了，我們也發現了。
　　逼近的雙翼機翼，隨風閃動金黃色的光芒。
　　出現在駕駛艙左右兩邊的，是我們熟悉的身影。
　　「莉莉絲、小虎……！」
　　「咕哈，真華麗的進攻方式呢，喂！」
　　故意用來轉移我們注意力的飛機、來自海面的突襲，接著是再度從空中襲來的──
　　「統率者」主將本人親自發動的突襲，教我們不驚訝也難。
　　「好啊，就讓我像上次一樣，用『牙劍』斬了你們──我是很想這麼說啦，不過今天就先忍耐一下，用那些小角色來充數吧！」
　　月見飛奔而出，彷彿與她擦身而過似的，雙翼機靠近我們。
　　飛機的高度實在太低，忍不住懷疑是否要就此墜落，就在此時，雙翼機的機首一口氣朝高空拉提──
　　在因此舉而掀起的一陣狂風中，兩個人影降落地面。
　　不用說，從雙翼機上下來的兩人當然是莉莉絲和小虎。
　　與他們兩人對峙的是我、茱莉、三國老師和理事長。
　　看到兩人一口氣衝過來，周遭許多夥伴雖想上前支援，卻被三國老師阻止，嚴令眾人不可離開防禦崗位。
　　「好久不見了，透流──說是這麼說啦，其實昨天才透過螢幕見面。」
　　在上方逐漸遠離的引擎聲中，莉莉絲對我眨了眨眼。
　　「……………………」
　　「哎呀，你怎麼了嗎？」
　　「看看狀況好嗎？妳要我有什麼反應？」
　　遠方傳來戰鬥的劍戟聲，我勉強才能做出回應。
　　在這樣的狀況下，莉莉絲竟然表現的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不過，身穿護陵衛士裝扮的他們站在我面前，毫無疑問地告訴我，彼此正站在對立的兩端。
　　「這身打扮適合我嗎？」
　　莉莉絲轉了一圈，裙襬微微飄揚。

　　「……嗯，很好看。」
　　外套的顏色雖然是深藍色而不是黑色，原本以為穿上它應該會是兩年後的事了。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看到做護陵衛士打扮的他倆。
　　「可以讓我知道原因嗎？」
　　為什麼狀況會變成這樣──
　　或許在不知道原因的狀況下戰鬥比較好。
　　知道原因之後，揮動拳頭時可能會有所遲疑。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知道。
　　莉莉絲望向小虎，小虎輕輕點頭。
　　「……好吧，否則透流應該無法接受吧。」
　　我有話想問小虎。
　　但是，莉莉絲筆直的視線告訴我，現在是該聽她說話的時候。
　　「該從哪裡說起才好呢──不，應該把能說的全部說出來比較好。可能會有點複雜，這點還請見諒。」
　　我點頭答應了。
　　「這得從五年前開始說起，某天，我跟著祖父造訪英國的『黎明星紋』研究所。」
　　在那裡偶然遇見的，就是比今天更稚嫩的黑衣少女──九十九朔夜。
　　莉莉絲一直想和她交談，卻屢屢遭到拒絕。
　　原因是她必須「創造出神」。
　　「『神』……？」
　　看到莉莉絲點頭，我情不自禁望向理事長。
　　「真令人懷念的往事啊。」
　　身為當事人的理事長沒有否認莉莉絲說的任何一句話。
　　雖然有點難以置信，但只能接受這是事實了。
　　「拒絕的理由是這麼荒唐，她說的也不像那年齡該說的話──我只以為她是怪孩子，不過，對這樣的朔夜感到非常好奇也是不爭的事實。」
　　莉莉絲自己似乎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對理事長這麼感興趣。
　　之後又造訪研究所無數次，半強迫地和理事長成為會一起喝茶的朋友關係。
　　直到某天，在理事長祖父的阻止下，才又失去了這樣的相處時光。
　　「當時，我好不容易才察覺，為什麼自己會對朔夜感興趣……因為我太害怕一點也不像個小孩的朔夜，同時──」
　　莉莉絲的視線轉移到理事長身上。
　　「妳聽了或許會生氣，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藍寶石眼瞳中浮現的是憐憫的神情。
　　「我覺得這孩子好可憐。」
　　「……真沒想到妳這麼看扁我。」
　　不過那又如何呢？理事長彷彿一點也不在意似的笑了。
　　「是啊，是的。妳很可憐，被剝奪了身為一個孩子的生活，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只不過是妳祖父九十九月心為了延續研究而創造出的一個傀儡人偶……」
　　「傀儡人偶……莉莉絲，妳也不用說得這麼過分吧──」
　　先是同情，最後認定對方只是個傀儡人偶，這說詞未免太殘忍，我還想繼續表達抗議，莉莉絲卻搖搖頭說：
　　「朔夜她──打從生下來就不是個普通孩子。」
　　「所謂的普通指的是……？」
　　自己也異於常人的銀髮少女提出疑問。
　　「透過操作基因的方式，這孩子生下來智能就很高，出生幾個月就能與人交談了。」
　　「騙人的吧……」
　　天才──這兩個字背後隱藏的竟是如此事實，我不由得為之語塞。
　　這實在太亂來了。
　　莉莉絲搖搖頭，表示這就是事實，理事長也沒有否認。
　　「老邁的九十九博士為了讓自己的研究繼續下去，創造了朔夜這個傀儡人偶。如此一來，就算自己死了，也能確保達成他所追求的目標。」
　　「『絕對雙刃』嗎……？」
　　從黑衣少女口中聽過無數次的這個詞彙，就是她的祖父，創造「黎明星紋」的人追求的目標吧。
　　事實逐漸明朗，關聯性也更清楚了。
　　不過，還不是這樣就結束。
　　「創造『神』，這就是理事長想完成的事吧？這和最終領域『絕對雙刃』有什麼關係？」
　　為我回答這個疑問的不是莉莉絲，而是理事長本人。
　　「說得正確一點，這兩者是有相關性的兩件事。」
　　「什麼意思……？」
　　「最終領域指的是『靈魂』提升到最高境界的階段，此時『超越者』將在真正意義上超越人類，得到這個稱呼──」
　　黑衣少女臉上浮現笑容。
　　「『如神者』。」
　　現在，我終於體會到莉莉絲為什麼說理事長的想法荒唐了。
　　我當然不懷疑她說這話有多認真，但也不認為這是正常的。
　　不，這正是我一直以來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氣質──瘋狂。
　　感到背脊一陣發涼時，莉莉絲再度開口。
　　「九十九月心已經死了，可是，他的瘋狂卻化成詛咒，獲得生命，直到現在還不斷侵蝕朔夜的心，不允許她恢復成人。」
　　「……所以妳才要全力阻止研究進行？」
　　或許是「詛咒」這個字讓她想起了什麼。
　　茱莉難得多話地再次對莉莉絲提出疑惑。
　　「這真的是最好的作法嗎？勉強切斷詛咒，就能讓理事長恢復成人嗎？」
　　聽在我耳中，這就像是對自己的疑惑。
　　父親遭殺害，決定踏上「復仇者」之路的茱莉正如此自問。
　　過去茱莉說過。
　　背上的傷痕是一個詛咒。
　　只要詛咒無法解除，未來就永遠會被憤怒之火焚身，不容她以人的身分向前走。
　　「光聽現在這段話，我不認為妳就是正確……」
　　「妳認為應該讓『黎明星紋』帶領『超越者』前往終極領域──成為『如神者』？」
　　「對。」
　　「……我也認為那樣最好。所以我才會調查朔夜的研究，在得知她的目的時，我就對自己發誓，我要成為『如神者』──成為將這孩子從九十九月心創造的地獄中救出來的光──『深淵光芒』。」
　　「……真是相當自我的想法啊。擅自同情我，覺得我可憐，還以拯救我為豪……」
　　「是啊，沒錯，那只是我擅自的感覺和擅自的想法罷了。」
　　或許是孩子特有的正義感也說不定。
　　一心只想幫助眼前的對象──只有這個念頭。
　　「不過啊──我是辦不到的。不，不只是我，透流也好、小虎也好，其他任何人也好，所有『超越者』都無法成為『神』──絕對無法。」
　　「所以妳這次才這樣採取強硬手段……？」
　　「……是啊。既然沒有辦法解除詛咒，只好讓她放棄這條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莉莉絲自責又痛苦。
　　面對這樣的她──我感到些許憤怒。
　　「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要擅自認定別人無法達到終極領域，無法成為『如神者』？這一點也不像莉莉絲會做的事！」
　　憤怒使我脫口而出。
　　看到莉莉絲隨時可能哭起來的表情，內心一陣刺痛。
　　「……別再說了，透流。你說的事，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什麼意思，小虎……？」
　　在這之前不發一語的小虎，此時開口介入。
　　「你認為──『神』是什麼？」
　　「是什麼……？」
　　「回答我，透流。」
　　突如其來的質問，是我現在該回答的問題嗎？
　　那真的是「黎明星紋」的目標嗎？
　　（『神』嗎……）
　　我將想到的話一一說出口。
　　「超越人類智慧的存在，各種信仰的對象，創世者，全知全能者──」
　　「沒錯，掌握森羅萬象，司掌因果循環，創造世界──這就是『如神者』，也是這女人追求的結局裡不可或缺的存在。」
　　「結局──是指『絕對雙刃』嗎？」
　　「『絕對雙刃』是個概念……對吧，『魔女』。」
　　「是的，或者該說是『現象』可能更正確。」
　　在某種原因下產生的現象──這就是「絕對雙刃」的真相，我等著進一步的解釋，想知道和「如神者」之間的關聯性是什麼。
　　「『黎明星紋』是達到『如神者』所需的『力量』──可是透流，如果你真的成為『如神者』，又要怎麼證明？」
　　「怎麼證明……？」
　　不把話全部說清楚，只是拋出提示要我自己思考，我知道莉莉絲這麼做是想加深我的理解，所以拚命動腦思考。
　　「為了證明自己是『如神者』，是不是要施展身為『神』的『力量』……？」
　　「『神』的『力量』……難道是剛才小虎說的……？」
　　茱莉好像想到什麼，我回想剛才小虎的話，脫口而出：
　　「掌握森羅萬象，司掌因果循環，創造世界……」
　　「熟知世間一切，決定命運並創造出的是──」
　　聽著茱莉的喃喃低語，我靈光一閃。
　　「未來……？」
　　聽了我的答案，理事長露出笑容，莉莉絲點頭，小虎則嘀咕「終於發現啦」。
　　「沒錯，『神』的『力量』就是清楚明白世界的未來，並導向自己希望的結局。若想證明這份『力量』為真──只要和真正的『如神者』對決就行了。」
　　「『如神者』和『如神者』的對決──」
　　「這個現象就是──『絕對雙刃』。」
　　真相終於攤在眼前。
　　要同樣達到終極領域的人刀劍相向，分出終極勝負的戰鬥──
　　這就是「絕對雙刃」。
　　（可是──）
　　內心浮現疑問。
　　假設一個人以「黎明星紋」的作用成為「如神者」，他該對決的另一個「如神者」又會在哪裡呢？
　　「──唔！」
　　如雷灌頂般，一句話從記憶中甦醒。
　　巧合的是，那是月見曾若無其事說過的一句話。
　　正牌與仿冒品──
　　「不會吧……？」
　　我望向茱莉。
　　創造「超越者」時的模仿對象──「覺醒者」。
　　（可是茱莉沒有那樣的「力量」──）
　　發現我幾乎已找到答案，黑衣少女微微一笑。
　　「茱莉•西格圖納確實有那個潛力──不過不是她。」
　　想成為「光」卻無法實現的金髮少女露出悲痛的表情。
　　「聽了擁有看見結局『力量』的那傢伙說的話，我只能選擇這條路。」
　　幾度交手，一起變強的朋友告訴我：
　　「那傢伙是誰，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鳴皇榊──他就是『如神者』。」

kidcs1214

　　特別篇　「裸○○○法」
　　
　　
　　「歡迎回來，透流。」
　　銀髮少女出來迎接從洗衣房回來的我。
　　「我回來了，茱莉。妳那邊如何？」
　　我問一樣是去洗衣服（她去的當然是女生專用洗衣房）的茱莉，茱莉點點頭，銀鈴發出悅耳的叮噹聲。
　　「嗯，幸好沒人。要是排不到洗衣機，明天就糟糕了。」
　　意思是，她除了身上現在穿的內衣褲外，已經沒有得換洗了。
　　十二套換洗內衣褲，一般來說已經十分足夠，問題是在連日舉行模擬戰與體能強化訓練的昊陵學園，這數量可能還是少了點。
　　雖說我這年紀的男孩聽到這件事（女生換洗內衣褲的數量）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就是了。
　　總而言之，茱莉不是故意不洗衣服的。
　　這幾天，因為不習慣這麼炎熱的天氣，加上不熟悉日本的冷氣，讓茱莉不太舒服，也沒辦法去洗衣服。
　　不過，幸好她終於順利把內衣褲拿去洗了。為了甩開占據腦中的內衣褲，我將視線轉移到電視上。
　　「妳在看什麼？」
　　「對健康有益處的睡眠法。」
　　那似乎是個新聞特輯，螢幕畫面上出現睡眠法的名稱，以及促進血液循環和新陳代謝等效果的字幕。
　　「哇，集合時間快到了，差不多該出發囉。」
　　「好，真期待♪」
　　今天附近有七夕祭典，等一下我們要和大家一起去玩。
　　關掉電視，前往集合地點──交誼廳。
　　
　　七夕的夜晚──話雖如此天上烏雲密布，天氣不好，看來得等到明年才能看到織女和牛郎相遇了。
　　不過，雖然看不見星星，通往祭典會場的大馬路旁倒是人潮擁擠。
　　「茱莉，不要發呆，小心走散。」
　　寫上願望的小紙片、飄揚的流蘇、剪紙作成的繽紛漁網裝飾等等……一再吸引銀髮少女停下腳步觀看。
　　「好，不好意思。」
　　回過神的茱莉，和我並肩向前走。
　　和走在前方的大家雖然隔了一段距離，身材高大的龍在人群中很是醒目，不怕走丟。
　　「好多人喔，透流，比a la mode的人還多。」
　　「去年舉行祭典的兩天就吸引了將近三十萬的人潮呢。」
　　「是吉姆列人口的十倍……」
　　「哈哈，難怪妳會這麼驚訝。」
　　看到睜圓眼睛驚訝不已的茱莉，我忽然從她說的話中產生一個疑問：
　　「吉姆列的祭典是什麼樣的感覺？」
　　「參加最大的祭典時要穿上傳統服飾，大家圍在廣場中央的火堆四周跳舞。」
　　「是喔，有點類似日本的中元節祭典呢。傳統服飾是怎麼樣的？」
　　茱莉說上半身是有彩色刺繡的白色罩衫，下半身是以黑為底色的長裙，裙子上有紅色條紋和一個花朵圖案，此外還要繫上紅色的長腰帶。
　　「呃、呃……」
　　沒有藝術細胞的我想像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服裝。
　　「上網找找看，或許能找到圖片。」
　　「說得是，不過與其看檢索到的圖片，我更想看茱莉穿。」
　　「…………」
　　「茱莉？妳怎麼了？」
　　銀髮少女不知為何垂下視線，悶不吭聲──
　　「……不行，太難為情了，不能穿給你看。」
　　「是、是喔……」
　　茱莉紅著臉如此回答，我一如往常地，實在搞不清楚她難為情的基準是什麼。
　　「那不然這樣吧，妳再說多一點關於吉姆列祭典的事好嗎？」
　　「好。廣場周圍會有賣糖果點心的攤子，我常和爸爸媽媽三個人一起買烤蘋果吃，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說到烤蘋果，我只想像得出蘋果糖。」
　　「……嗯？」
　　茱莉歪了歪頭，鈴鐺又響起悅耳的聲音，看來她似乎不知道蘋果糖。
　　很快地找到賣蘋果糖的攤販，買了一份。
　　「這就是蘋果糖，先舔舔外層的糖衣，再咬一口蘋果，最後兩者一起吃，這是我建議的吃法。」
　　「……糖衣很甜，和蘋果的酸味搭配得剛剛好，非常有趣的口味，口感啪哩啪哩的也是一絕，非常好吃。」
　　她好像很喜歡，推薦她吃蘋果糖真是正確決定。
　　「對了透流。」
　　「嗯？」
　　「雅她們怎麼不見了？」
　　「……咦？」
　　被她一說我才發現，到處都找不到龍醒目的身影了──看來我們兩個已和大家走散。
　　「算了，路雖然大條但只有這條路，走著走著總會在哪裡會合。」
　　「說的也是，那就這樣吧。」
　　「那我們繼續往前走，難得來參加祭典，得好好享受才行。」
　　「好～♪」
　　
　　過了一小時左右。
　　「還是沒遇到他們耶……」
　　都已經走到底再往回走到入口處了，還是沒看到大家。
　　「是不是在哪裡超越他們卻沒注意到呢。」
　　祭典會場這條路很寬，如果和大家擦身而過的話，應該會注意到高大的龍才對。
　　這麼說來，或許真像茱莉說的，我們兩個在不知不覺中超前的可能性很大。
　　「抱歉，都怪我……」
　　「沒事，能和透流一起很開心啊。」
　　茱莉露出微笑，我看了也很高興。
　　「啊、透流──！」
　　這時，從會場出來的莉莉絲叫了我。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大家太熱衷玩點心脫模的遊戲，我們正好就在那時候超前了。
　　「也沒時間再從頭逛一圈了。」
　　「哎呀，我是無所謂啊。」
　　「莉莉絲是不用在乎門禁時間的『特別』，我們可不一樣。」
　　結果包括莉莉絲在內，大家決定先回學園──剛走到車站前，一滴冰涼的東西落在鼻尖上。
　　「時間還抓得真剛好。」
　　站在月台上等電車時，雨正式下了起來，一聽到我這麼說──
　　「哼，真的是這樣嗎？」
　　小虎就一副傻眼的樣子做出反駁。問他什麼意思，他用更受不了的語氣說，難道你忘了下電車後還有一段路要走？
　　正如他所說，車站到學園那段路雨勢沒有減弱，回到宿舍時，我們所有人都被雨淋得全身溼透了。
　　「那我去那邊囉。」
　　「謝謝你把浴室讓給我，透流，不好意思……」
　　雖然是夏天，被雨淋濕的身體還是冷極了，不趕快暖和身子會感冒。
　　因此，我把房間裡的浴室讓給茱莉使用，自己去用訓練室裡的淋浴間。
　　不過──
　　「透流。」
　　正要離開房間時，茱莉叫住了我。
　　「今天真的很開心。」
　　「聽到妳這麼說才是最開心的事。」
　　畢竟是我害她和大家走散的，能聽到茱莉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
　　然而，茱莉叫住我，似乎不光只為了說這件事。
　　「叫住你很不好意思，但我想拜託一件事……」
　　看到茱莉抬起眼睛看我的樣子，我也明白她想說什麼了。
　　「……今天晚上想一起睡是嗎？」
　　「對、對……」
　　心情還沉浸在祭典的歡樂氣氛中，她一定想在身邊有肌膚溫暖的狀態下入睡吧。
　　歡樂的時光過後，心情總是特別容易感到寂寞。
　　「嗯，好啊。」
　　「……透流♪」
　　我明白茱莉的心情，所以摸摸她的頭髮答應她的請求。
　　睡在一起這件事雖然有點害臊又緊張，但我更不想讓銀髮少女承受孤單寂寞的心情。
　　「那待會見囉。」
　　「好──♪」
　　
　　除了交誼廳之外，宿舍內的所有設備在熄燈前一小時就會停止使用。
　　走出淋浴間時已稍微超過使用時間，我前往交誼廳和同學閒聊了一會兒才回房間。
　　「我回來了，茱莉──咦？已經睡了嗎？」
　　「……還沒，我還醒著。」
　　茱莉躺在我床上，身上包著毛巾被，只露出銀色的頭髮。
　　（在祭典上玩得太累了吧……）
　　加上直到昨天身體狀況都不好，就算是「超越者」也經不起疲勞的累積。
　　「今天就這樣睡了吧。」
　　關掉電燈，我也躺上床。
　　抓住我的衣袖，茱莉靠了過來，到這裡都和平常沒有兩樣──但今天總覺得哪裡不同。
　　是肌膚。手臂碰到茱莉柔軟的肌膚面積也太大塊了吧。
　　覺得疑惑，已熟悉黑暗的眼睛朝茱莉望去──
　　（咦……？）
　　映入眼底的是茱莉的肩膀。如果有穿睡衣的話，不應該看到肩膀吧？
　　這表示──
　　「茱、茱莉！妳現在該不會……？」
　　「……不好意思，洗澡前忘了先去拿洗好的衣服，沒有衣服好替換。」
　　對，茱莉現在是赤裸的。
　　不只內衣褲，她好像連睡衣等衣服都一起拿去洗了。
　　這就是她在我回來之前鑽進毛巾被的原因。
　　「我、我現在去幫妳拿──」
　　「女生專用的洗衣房透流進不去，而且現在這時間應該也上鎖了。」
　　「說、說得也是……」
　　「沒辦法，今天晚上就這樣休息吧。」
　　「就這樣……這樣好嗎？不會難為情嗎……？」
　　「說不會害羞是騙人的，可是，是我先提出一起睡的要求……」
　　（也不用在這種時候這麼堅持吧！）
　　儘管這麼想，混亂和困惑卻讓我發不出聲音，只有嘴巴一開一闔。
　　「沒問題的，當作是裸睡健康法就好。」
　　（原來如此，這麼說起來，去祭典之前看的電視節目確實介紹了這個健康法……不不不，這還是很有問題啊！問題可大了！）
　　然而，銀髮少女聽不到我內心的吶喊，閉上眼睛。
　　「晚安，透流。」
　　接著──
　　我徹夜未眠。在身旁有個裸體美少女的狀況下，怎麼可能睡著。
　　早知道就把我的衣服借給她──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是在聽見茱莉鼾聲後才想到的。
　　之所以沒早點想到，都是因為思緒太混亂。
　　吵醒她也過意不去，我就這麼無眠地過了一晚。
　　（累死了……）
　　和照進房間的朝陽相反，腦袋一片朦朧的我決定爬出床舖，喝睡醒──雖然沒睡──後的蘋果茶。
　　很快地，房中開始飄散甜美的香氣──
　　「嗯唔……透流……？」
　　大概是被香氣吸引了吧，銀髮少女睜開眼睛。
　　「早安，茱莉，時間還早，再睡一下沒關係喔！」
　　「不行，我要起來……」
　　即使還有睏意，茱莉仍這麼說著起身。
　　這時，我忘了一件事。
　　「已經起來的話，茱莉也喝一杯吧──」
　　忘了我徹夜未眠的原因是什麼。
　　睡眠不足的爛泥腦袋──看到白皙膚色的瞬間，一口氣清醒了。
　　「等、等一下茱莉！不行！現在不能起床──」
　　「……咦？」
　　我的忠告來得太遲。
　　朝陽中，揉著惺忪睡眼的茱莉從床上起身──
　　雪白的肌膚，就這麼烙印在我記憶中。
　　
　　
　　特別篇　「另一個世界的絕對雙刃　─例如這樣的開端─」
　　
　　
　　事情發生在那個夏天，我去探望擔任青少女模特兒的妹妹時。
　　叮鈴──炎熱的天氣裡，在攝影外景地的海濱公園中，這清涼的聲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停下腳步的我，倒抽了一口氣。
　　眼前那個銀色髮絲隨風飄揚的少女，令我不由得看得出神。
　　從她對著相機擺姿勢的模樣看來，她和妹妹一樣是模特兒。
　　「咦……？」
　　瞬間，我懷疑自己的眼睛。
　　銀髮少女與我四目相接。
　　為什麼她會看我呢──這疑問立刻得到解答。
　　「哥哥♪」
　　因為音羽跑過來，衝進我懷抱。
　　「又不是小孩子了……」
　　「人家等好久了嘛♪」
　　「……妳等很久的不是我，是這個吧。」
　　「耶嘿嘿♡可是，人家真的也很想看到哥哥啦♪」
　　看到我帶來當慰勞品的冰淇淋袋子，妹妹笑得毫無心機。
　　「音羽，妳還真敢說。」
　　「討厭，人家是說真的啦！」
　　「好好好，我知道了。對了，我買了足夠大家吃的份量喔。」
　　「謝謝，那我拿去給大家……啊，對了，還有一小時就結束，我們一起回家吧，哥！」
　　說完，音羽跑向其他模特兒身邊。
　　其中也有幾個過去我陪她來拍照時，在工作現場見過的女孩。
　　外國來的金髮女孩有著和髮色同樣明亮開朗的性格；以一頭黑髮為特色的女孩則給人和風美人的感覺，個性就像個班長；另外還有一個性情穩重，身材好得不像國中生的女孩……
　　收下音羽轉交的慰勞品，她們遠遠朝我低頭致意，我也輕輕舉手回禮。
　　雖然是比我小三、四歲的女孩們，看到這麼豔麗又可愛的女生，還是叫人有點難為情。
　　之後，我坐在樹蔭下的長椅悠閒觀看她們拍照，銀髮女孩的拍攝工作似乎已結束，朝音羽她們走去。
　　音羽將冰淇淋交給她，然後又跑向噴泉邊。
　　「你是透流哥哥吧？」
　　銀髮少女走向我，突然朝我開口，我驚訝地發不出聲音。
　　「不是嗎？」
　　「咦？啊，我是叫做透流沒錯──妳是？」
　　因為剛才看她看得出神的緣故，此時心頭有如小鹿亂撞。我趕緊這麼反問。
　　「我叫茱莉•西格圖納，音羽給了我說是哥哥帶來的慰勞品，我想向你道謝……」
　　因為收下了冰淇淋，所以才來跟我說話的吧。
　　「不用客氣，再說，不趕快吃的話，冰淇淋要融化囉。」
　　我指指她手中的杯裝冰淇淋。茱莉點點頭──
　　坐在我身邊吃了起來。
　　（為什麼要在這裡吃啊？）
　　以為她會回到其他模特兒身邊，包括特地來道謝的事在內，這孩子在想什麼我真是搞不懂。
　　看著在噴泉邊拍照的音羽，煩惱該跟這女孩說什麼才好──
　　「好好吃。」
　　「這是音羽很喜歡的冰淇淋。」
　　「原來是這樣啊。」
　　銀髮少女嘴邊浮起一抹微笑，我們就這麼聊了起來。
　　很快地，她把冰淇淋吃完了──但卻不站起來。
　　「呃……妳、妳不回去大家那邊嗎？」
　　「……我跟大多數人今天都是第一次見面，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和我不也是第一次見面嗎──這麼想的時候，茱莉將視線轉向音羽，繼續這麼說：
　　「和音羽有好幾次……一起拍攝的經驗，因為我還不太適應日本，她每次都會來陪我說話。我很感謝她，可以請透流哥哥幫我轉達嗎……」
　　她是為了說這件事，才跑來坐在我身邊的吧。
　　「為什麼要我去說？」
　　「……因為很難為情。」
　　微微紅著臉，低下頭的模樣非常可愛，讓我情不自禁想撫摸她的頭──為了抵抗這個誘惑，我用力左右甩頭。
　　「就算難為情，這種話我覺得還是自己說比較好喔。那樣音羽一定會比較高興。」
　　「……說的也是，你說的對。」
　　睜大眼睛頓了一頓，她又用力點頭。
　　「加油！」
　　「好──」
　　這次我抗拒不了誘惑，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又再次頻頻點頭。
　　這時，正好聽見工作人員呼喚茱莉的聲音。
　　輪到她拍照了。
　　「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好，以後也要和音羽做好朋友喔。」
　　「好的，我才要請她多多照顧。還有──」
　　站起身來，銀髮少女深紅色的雙眸盯著我。
　　「如果能跟透流哥哥做好朋友，我也會很高興。」
　　表情雖然沒有變化，臉頰卻微微發紅。我向這樣的她點點頭。
　　「好啊，今後也請多多指教囉。」
　　「好的──♪」
　　小巧臉龐露出可愛的笑容，銀髮少女衝向大太陽下的拍攝現場。
　　這就是我與銀髮少女的初次相遇。

kidcs1214

　　後記
　　
　　
　　睽違半年，大家好，我是柊★たくみ。
　　上次第十集差點來不及交稿，後記裡忘了開頭的搞笑，這次也懶得想哏了，所以這次也不搞笑囉。
　　順便告訴大家，這次也差點來不及交稿。
　　各位相關人士，給大家添麻煩了，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那麼，從本集開始，做為高潮系列的第三部《成神者篇》正式揭開序幕。
　　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從第一集開始默默鋪的哏，終於可以開始發揮作用，真是令人感到開心，同時也要對支撐著我寫到這個系列的各位讀者表達感謝之情。從下一集開始也請繼續支持鼓勵！
　　正如第十集的預告，對於終於能夠揭示書名的意義感到十分感慨，接下來就要一口氣進入衝刺階段囉。
　　……明明還要再等半年才會出新刊，到底是哪裡衝刺了。
　　關於這次的副標題，其實是在動畫版中擔任莎拉配音員的西田望見大姐（目前正以超＊＊＊△配音員的身分活躍中）教我的丹麥語。因為是上次配音時她教我的，所以已經是一年半前左右的事了。（註：jeg kan lide dig,是丹麥語「我喜歡你」的意思。）
　　不管怎麼說，這句話終於能在大家面前亮相，真是太好了！我打從心底感謝西田小姐！今後也請多多支持！
　　
　　接下來是感謝詞。
　　淺葉老師，這次的進度也很緊迫，真的太感謝您了。這次我特別喜歡您畫的茱莉。
　　責編K大人，老是動不動就說「我不行了」，真抱歉。
　　
　　那麼各位，我們第十二集見。
　　剛才也寫過了，下次預計在冬天出版。
　　最近幾乎都間隔半年推出新刊，我動作太慢了，真的很抱歉──再會、再會。
　　
　　柊★たくみ

1924128985

无聊翻翻居然发现已经录入了，十分感谢

鳯仙爱莉丝

本来春季3、4月看到MF官网要发售12卷，结果中途延期，一直延到现在。耸肩，再复习一下11卷吧

caiqi168

感谢大大录入  尤其是在怎么有爱的日子里  辛苦了

xwin5733

感恩大大 台版收錄好快 辛苦你了

eve556613339

感謝錄入
不過這麼快不會有問題嗎

ku6

感谢楼主录入台版，good job

ko00koko

不破的丝袜不是好丝袜

agreatman

我懷疑我看了本假書，居然沒有破襪

asdzx7845

11卷出的真快，感謝錄入!

午夜行歌

居然录入了11卷，我还以为这个系列在轻国被放弃了。。感谢录入
想顺便问下有没有录入第十卷的打算，这中间断了一卷看起来有点难受TAT

suchia

午夜行歌 发表于 2017-9-13 16:39
居然录入了11卷，我还以为这个系列在轻国被放弃了。。感谢录入
想顺便问下有没有录入第十卷的打算，这中间 ...

去年就有了.
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thread-883026-1-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