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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文库] [野村美月]S与S的无赖同盟1[台/简]【插图已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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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1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no2body 于 2017-9-3 18:18 编辑

【录入格式:#xx#为加粗。[xx]为注音上标。】

S与S的无赖同盟1
————————————
轻之国度epub组录入
作者:野村美月
插画:冬野春秋
译者:Runoka
图源:月歌々星语
录入:no2body
校对:no2body
修图:江火如画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和轻小说文库
————————————


简介
真田大辉是个艺术白痴,却选择加入美术社。其实,美术社社员只是表面上的身分。
他真正的目的是从美术教室偷偷鉴赏管弦乐社的美园千冬,尽情盯着她看。这就是非正式的社团「鉴赏社」。
美术社还有个跟他一样会偷看音乐教室的社员。是名拥有一对宛如天青石的深邃蓝眸,以及柔顺耀眼金发的美少女──蓝本露琪雅。
大辉怀疑,露琪雅会不会也是同道中人……!?

虐待狂男主角与虐待狂美少女为恋情联手的纯爱故事!



CONTENTS
第一话 小提琴天使与长笛妖精,以及无赖的我们
第二话 兔子小屋的不幸美少女~才怪,是无赖的同类
第三话 无赖的夏天·无赖的挑战
附录 美园千冬的愤怒日记~告白五分钟后就把人家甩掉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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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 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话 小提琴天使与长笛妖精,以及无赖的我们

本帖最后由 no2body 于 2017-9-3 18:14 编辑

听见身旁传来甜美忧伤的叹息声,我——真田大辉将视线移向旁边。
「唉——」
跟天青石一样的深邃蓝眼目光陶醉,光滑白皙如大理石的脸颊染上蔷薇色,这个正在凝视窗外的人,是拥有一头灿烂柔顺的金发、校内赫赫有名的女生。

(#蓝本露琪雅#!该不会#这家伙也#——)

我屏住呼吸,人称全校第一美女兼才女的那女人,用明亮的双眼对我投以嫌弃的目光,像要求证般开口询问:

「那位眼神嚣张又阴险、身上散发出一股体味、不修边幅的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你也是吗#?」

◇  ◇  ◇

一听到我是美术社社员,国中的朋友和现在的同学都惊呼出声。
「咦!大辉是美术社的啊!?」
「你这个画香蕉画苹果画橘子统统都会变榴莲的艺术白痴竟然加入美术社!」
「在素描大会上展示的风景画,建筑物的线条抖来抖去,颜色也因为用太多紫色和绿色,搞得跟《DERODERO》(注:日本漫画家押切莲介的搞笑恐怖漫画。)里面的鬼屋一样的大辉加入美术社!?」
大家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们学校规定学生一定要加入社团吗?所以你才选了个感觉比较轻松的?」
「原来如此,只有名字登记在上面的幽灵社员啊。难道你会去那边画画、刻版画?」
「就是在美术教室看看漫画、睡睡午觉嘛。那我就可以理解了。」
他们擅自推测,下达结论。
对他们来说,我加入美术社就是如此疯狂的行为。
我觉得很麻烦,所以刻意不去反驳,喃喃回答:
「谁知道呢……」
小学我就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艺术细胞,因为美术成绩满分五分,我永远只有两分。
大概是因为我的劳作做得还算认真,老师顾及我的感受,不忍心只给我一分吧,可是看到我用纸黏土做的熊猫,坐在隔壁的女生因为它太恐怖,吓到哭出来了。虽然头有三颗、眼睛掉出来、舌头断掉了,那确实是熊猫啊。
总之,直到高中一年级的夏天为止,我参加的都是练习累到不行的田径社,后来和学长起了些争执退社后,就一直没加入社团。
至于为何现在——升上高二的五月,我每天放学都一定会去校舍四楼的社团教室报到?
为何每天都把桌子搬到窗边,用一点都不擅长做细工的粗糙的手乱捏黏土,拍它、扯断它、把它们黏在一起,制作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秘物体?
是因为我在偷偷进行某个非正式社团活动。
没错,美术社社员只是我表面上的身分。
只不过是真正的社团活动的烟雾弹。
我将十六岁的满腔热血统统投注在其中的唯一且最棒的社团。

那就是——「鉴赏社」。
不是干涉内政的「干涉」,不是完全胜利的「完脱」,也不是Sentimental Journey的「感伤」。
和静静观察事物,思考它本质上的意义的「静观」有那么点不同。
和欣赏景色的「观赏」也不太一样。(注:「干涉」、「完胜」、「感伤」、「静观」、「观赏」皆与「鉴赏」日文同音。)
「鉴赏」的意思是理解艺术作品美的价值,并且充分品味它。
因此,鉴赏是需要对象的。
对我来说,#她#比全世界的艺术品都还耀眼。我的鉴赏对象美园千冬,出现在我用来制作神秘物体的美术教室正对面的音乐教室,中间隔着中庭。
她跟我一样是私立尤莉卡高中的高二生,留着一头在肩膀下面摇晃的柔软清爽黑发,皮肤白、身材娇小、文静有气质,是个内向认真的女孩。
第一次见到她时,我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符合我理想的少女,纤细可爱又楚楚可怜,感动得意识差点飘到大气层。
甚至觉得在第一志愿的应考日得了流行性感冒,发高烧窝在棉被里还拉肚子拉到呻吟是件幸运的事,激动得全身颤抖。
顺带一提,尤莉卡高中的偏差值虽然比较高,从我家搭电车过去单程就要一个半小时。不过美园的可爱、腼腆的微笑、染上淡粉色的稚嫩脸颊、从犹如樱桃的嘴唇间传出的细小声音、拘谨地默默低下头的动作,全都正中我的好球带,足以让我遗忘漫长无聊的通车时间。
我马上调查她的姓名、年级和班级,也查到美园从小就在学长笛,社团是管弦乐社。
还知道社团活动时间,她总是坐在靠窗的位子练习吹长笛。
真想多看看她可爱的侧脸。真想为她每一个害羞的表情赞叹出声。真想被她优雅的动作治愈。
然而,想加入管弦乐社必须懂乐器。我#碰过#的乐器却只有直笛和口风琴,乐谱也一样,怎么看都是群发情的蝌蚪。
而且,像我这种臭脸男跟她待在同一个社团,无礼地盯着她猛看,八成会吓到纤细如雪的美园。
这样非常不好。
想要尽情欣赏全世界最喜欢的事物,又不想被当事人发现,该怎么做?
从可爱的发旋到纤细的脖子,小巧玲珑又惹人怜爱的胸部到纤纤细腰、自裙底伸出来的苗条双腿——想要猛盯她的身体又不吓到对方,应当如何是好?
我用单程一个半小时的通车时间绞尽脑汁得出的结论,就是加入美术社。
入社前我当然有先去参观过,不着痕迹地确认从窗户看出去的景致。
在我看到中庭另一边的教室,美园将樱桃色的娇嫩嘴唇轻轻抵在银色长笛上,雪白脸颊染上淡粉色,优雅低下头的瞬间,我为自己的视力远高于二点零,抵达奇迹的领域一事,感激得全身颤抖。
这样就能好好「鉴赏」美园吹错时害羞得脸红的模样,以及吹得好时粉嫩的嘴唇微微扬起,高兴微笑的模样。
于是,我拿美术社社员的身分当烟雾弾,创立社员只有我一个人的鉴赏社。
所谓的鉴赏社,简单地说就是尽情欣赏、品味自己喜欢的美丽事物的社团。
可是为了避免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只能远远「看着」她。
那就是我制定的铁则。
一旦跨越这条界线,害美园有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的危机感或厌恶感,就不是神圣的社团活动,而是恶心的跟踪狂。
既然叫做社团活动,果然得加点限制,不能只是乐在其中。
此外,正因为有这个限制,单纯凝视对方的这个行为才会升华成高尚的喜悦。
幸好美术社社员本来就少,外加入社当天其他社员来跟我打招呼,看到难以言喻的不祥物体在我手中逐渐成形就「呃!」了一声,哑口无言,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般迅速离开,在那之后都没找我说过话。
因此我可以不受周遭的干涉,专注于鉴赏社的活动上。
今天我也坐在面向中庭的特等座,一边乱捏黏土,一边鉴赏全世界最可爱、温柔、楚楚可怜的人。
美园就是要配长笛。不管是钢琴还是小提琴,都无法引出那至高无上的清纯性感气息吧。
美园无垢的嘴唇碰到冰冷银色长笛的那一幕果然很赞,她吹得太用力,脸颊慢慢泛起红潮的画面也不错。
看乐谱时垂下的视线也令人兴奋。
噢,美园刚才是不是吹错了?眉毛有点垂下来!脸颊越来越红,看起来很沮丧。她皮肤白,所以脸一红就很明显。美园害羞沮丧的表情果然最棒了。喔喔喔,眉毛又垂得更低啦。
真想再对她坏一点,把她欺负到快要哭出来。
我开始妄想。
故意对她口出恶言、对她冷眼相待,美园两眼泛泪,抬头看着我,用那纤细微弱的声音说——

——大辉同学,你、你好坏。

——请你……不要欺负我。

——讨厌!我……我会害羞啦。大辉同学。

啊啊,太棒了。
美园性感的哭脸万岁。
当然,我不可能对现实的美园使坏弄哭她。
看到美园无精打采,我会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管弦乐社的女社员萨克斯风不小心撞到美园的肩膀,害她晃了一下时,我差点忍不住打开窗户破口大骂「混帐!给我小心点!」。
我绝不原谅伤害美园、吓到美园、害美园难过的人。包括我自己。
然而我总是会忍不住妄想美园含泪发抖的模样,真矛盾。
仔细一想,我幼稚园的时候曾经拿上面爬着毛毛虫的树枝追着喜欢的女生跑,把她吓哭。
她的眼泪超棒的。
我一定从小就有这种嗜好。

——真是个变态。

在用恶心的视线偷看心上人,把她从头到脚审视一番的这个瞬间,我就已经无法摆脱这个称号。
没差,就算是变态也没什么好害羞、难过的。
在外面随便展示自己的变态嗜好当然很有问题,但我可是高贵的鉴赏社社员。不能用理性掩饰自身的变态之处成何体统?
茂密树枝上的绿叶,在五月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天空万里无云,连空气都亮晶晶的,坐在音乐教室窗边的美园千冬将樱桃色的嘴唇凑近长笛,在我为她惹人怜爱的可爱侧脸叹息时。
「哎。」

旁边传来跟我一样的叹气声。
「呣。」
我望向隔壁,留着一头高调金发的女学生,在我旁边的窗户撑着颊叹气。
白金色长发如一道耀眼的金色长瀑,自肩膀垂落腰间。皮肤像大理石一样白皙,看起来冰冷光滑,安装上明显的双眼皮、给人一种倔强感的高挺鼻梁、性感的红唇等高水准零件的脸孔也非常美丽。
她侧身对着我,身体微微前屈,因此引人注目的丰胸、纤细腰部、形状姣好的臀部都被特别强调出来。
隔着窗户热情凝望对面校舍的眼睛,是和天青石一样的深蓝色。
我知道这个存在感强烈到让人觉得烦的女人是谁。
她是混血儿,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统,金发和蓝眼都是天生的,成绩也名列前茅,品行端正,性格知性冷静,人称全校第一的美人兼才女,但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一脸「我长得漂亮脑袋又好」、孤高冷僻的女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头发也留太长了。她本来就是金发,看了让人觉得很碍眼,给我剪短啊。上游泳课时你的头发塞得进泳帽吗?
假如这里不是美术教室,假如这女人看得入迷的不是音乐教室。
假如那里没有管弦乐社的社员拿着乐器努力练习,我八成会别过头,完全不会在意。
然而。

(#蓝本露琪雅#!该不会#这家伙也#——)

我屏住呼吸瞪着她,那对耀眼的天青石色眼睛便往我身上看过来,仿佛在嫌弃、观察我。
她接着用有点冷酷的高傲语气询问:

「那位眼神嚣张又阴险、身上散发出一股体味、不修边幅的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你也是吗#?」

果然是这样!我心中瞬间燃起怒火。
其他社员还没来美术教室,只有我和蓝本露琪雅两个人。气氛紧张起来。
我们像在威吓彼此般瞪着对方,同时开口。
「你爱上美园了吗!」
「你也看上忍了?」
露琪雅瞪大眼睛,想必我也是一脸错愕。
「忍是谁啊?」
「美园是哪位?」
我和她的声音再度重叠。
「眼神跟歹徒一样、邋里邋遢的你不认识忍吗?是管弦乐社的小笠原忍。拉小提琴的模样梦幻又美丽,二年一班座号二号的忍。」
露琪雅带着高高在上的眼神说,一副「竟然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样子,害我顿时不爽。
「眼神跟歹徒一样的人是你。说到管弦乐社当然是美园千冬啊。你竟然不认识吹长笛、楚楚可怜、文静有气质那个美园。」
「不,说到管弦乐社就是忍。纤细苗条、纯洁无垢又可爱的小提琴天使。」
「不对,是清爽纯真又健康的长笛妖精。」
「是忍。」
「是美园。」
我们的脸近到额头快要碰在一起,咬紧牙关互瞪,然后猛然回神。
露琪雅也把嘴巴瘪成「へ」字形,再次确认:
「简单地说,你那无礼的视线不是在看忍对吧?」
「我又不是Gay。你才是,你应该不是在看美园,色眯眯地叹气吧?」
「我不是蕾丝边。」
露琪雅挑起金色的眉毛否定。
神秘的天青石色眼睛闪过一道光芒。
「我喜欢纯洁有礼的可爱男孩。就像忍那样。」
「我也喜欢文静柔弱的清纯女孩。像美园那样。」
「那你从这扇窗户偷看的不是忍,而是那个美园同学是吧。因为从这里可以尽情偷看管弦乐社嘛。是用来偷窥的绝佳位置。最棒的特等席。」
「你说偷窥?哈!竟然用这么低俗的词汇眨低自己的行为。才女之名都要扫地啰,蓝本露琪雅。」
看到我嘲笑她,露琪雅冷冷皱起眉头。
「那你是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打算跟我说你在认真参与社团活动?那才叫卑鄙又丑陋。」
「不,这不是借口,我纯粹是在这个地方参与社团活动。只不过,是鉴赏社的。」
「『鉴赏社』?」
露琪雅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那是什么?」
「美术鉴赏的『鉴赏』。不过鉴赏的不是艺术品,是美园。」
我为露琪雅说明鉴赏社的活动内容和铁则。这和单纯的跟踪狂不一样。鉴赏是测试自己的理性及人格、更加自律的行为。
露琪雅抿起嘴唇,面色冷淡听我说完,用酷酷的声音回了句「令人傻眼」,然后——

「不过,我觉得很棒。」

她脸泛红潮,天青石色的双眼炯炯有神,用那对眼睛看着我宣言:
「我也要加入鉴赏社。」
什么!

◇  ◇  ◇

一周后——
起初我担心这么引人注目又盛气凌人的女人坐在旁边,会妨碍鉴赏社静谧的活动,不太想让露琪雅入社,露琪雅却说:
「只要看着纯洁无垢的忍,你那张令人不快的脸根本不会进入我的视线范围。」
「我也是,除了可爱的美园,其他东西我统统可以过滤掉。」
「那就没问题啰。」
「嗯,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如此回答。
露琪雅把椅子搬到窗户正前方,将素描本放在大腿上,一边用炭笔素描,一边热情凝视窗户对面的教室,我则在她旁边继续进行我的社团活动。
刚开始那两天,我们都无视对方的存在,但或许是因为我们本来就很像吧,自然而然就开始交谈。
「今天忍的肌肤也一样光滑耀眼。水泼到他身上应该会变成透明的宝石弹开来吧。」
「美园的黑发好像也变得更柔顺有光泽了。每一根发丝都和纤细漆黑的丝绸一样。」
「真庆幸我的视力高于二点零。」
「我也每天都会吃菠菜和纳豆,努力维持这奇迹般的视力。」
「没错。我没有一天会忘记吃蓝莓胶囊。」
我们面向窗户,低声交谈。
表情是完美的扑克脸,一个捏黏土一个素描,手从来没有停过。
美术社社员因为全校第一的美女兼才女露琪雅的加入,显得坐立不安,但由于露琪雅带着完美的冷淡表情专心画画,外加素描本上的画有的像被分尸的尸体,有的像融化的史莱姆群,实在太过异常,难以理解,其他社员便别开目光,悄声离去。
现在他们也在远处对我们投以看待神秘事物的目光。
「对了真田同学,你在捏的东西是?被车辗爆的猪内脏吗?」
「你看过被车辗爆的猪内脏啊,蓝本露琪雅。这是美园。我才要问你在画什么。是摔到地狱针山上的鸢吗?」
「你看过摔到地狱针山上的鸢?这是忍好吗!」
露琪雅冷静回答。
当然,小笠原忍不像针山也不像鸢。
是个听露琪雅说他是「一丝无垢的天使」、「全世界最纯净至高的美」会深感意外的,极为普通、长得有点像女孩子的柔弱少年。
「我第一次见到忍,是在新学期刚开始,淡粉色樱花盛开的时候。当时我走在学校走廊上,听见可爱的尖叫声,接着眼中盈满泪水的忍弯腰跑出来,撞到了我,跟小松鼠一样颤抖不止,对我说『有、有、有X螂』。我用手上的书包把追着忍飞过来的X螂打到地上,一脚踩死它。忍脸色苍白,抬头看着我。他好像还没从被X螂追的打击中恢复,吓到话都讲不出来。我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掉,一边回想忍那双盈满泪水、惹人怜爱的眼睛,心脏跳得快到不行。当天晚上,我用天蓝色的笔在日记上写下『我遇到了理想中的天使』——」
露琪雅踩烂的那东西是谁收拾掉的呢……我忍不住在意起不重要的部分。
说起来,被区区一只又黑又亮的虫吓到快要哭出来,到处乱逃,同为高二男生的我觉得挺可悲的,可是露琪雅好像觉得这软弱的部分正是萌点。
小笠原忍在音乐教室窗边优雅歪过小小的脸,拉着小提琴,露琪雅用天青石色的双眼热情凝望他,神魂颠倒地叹了口气。
「啊啊,忍。真想不打麻醉就把和我的眼睛同样颜色的耳环刺进你可爱的耳垂,让你漂亮的脸蛋因恐惧与痛苦而扭曲。真想用冷漠的言词骂你,让你哭出来。」
露琪雅本来就长得好看,所以她陶醉地讲出这番话的模样如黄金女神般高贵,甚至让人有种慈悲为怀的感觉,但内容还挺那个的。
「真想塞住忍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看他痛苦地用纤瘦的四肢无力挣扎,用泛泪的眼晴看着我哀求。真想把蜗牛放在他纤细的脖子上。想看他被冰冰凉凉的触感吓到,觉得蜗牛很恶心而扭曲的表情。」
「扭曲的是你,蓝本露琪雅。要是你真的这么做,你的地位肯定会从校园女王掉到变态。」
我冷静地告诉她,露琪雅却丝毫不觉得惭愧。
「我才不需要校园女王这种头衔。莎士比亚说过,『玫瑰不叫玫瑰,亦无损其芳香』,就算我从女王变成变态,我的美貌与智慧依然不会改变。」
她如此断言。
「而且我知道妄想终究是妄想,我也是有理性与自制力的,不会随便发泄自己的欲望,害他人感到不快。这种事我只会跟你一个人说。」
「跟我说就没问题吗?」
「嗯。因为你跟我一样恶心不像话。可是,你肯定这样的自己。」
「是啊。我们是一丘之貉。如果你是变态,我也是变态。」
「没错,我们是披着理性之皮的变态,高贵的鉴赏社社员。」
「就是这样。」
提问的声音和回答的声音都同样冷漠,我却感觉到在那之间仿佛萌生了温暖的同感。
蓝本露琪雅,我本来以为你是惹人厌的金发女,想不到你意志坚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露琪雅也瞄了我一眼,嘴角似乎微微扬起。
「真田同学是因为和田径社的学长吵架才退社对吧?我听说那个学长会欺负特定的一年级生,你跑去跟他抗议。你正义感满强的嘛。我非常意外。」
「只是因为我看学长那个时候穿的粉红色企鹅T恤不顺眼啦。」
我回答时依然看着正前方,露琪雅再度眯起眼睛,好像轻笑了一声。
之后,和平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露琪雅开口说道:
「至今以来,我一直都只有在自己的脑内思念忍,不过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挺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进行鉴赏社的活动,两个人也不错。」
「可以跟别人聊心上人的事真开心。」
「我说不定也希望有人可以听我聊美园。也许我一直都想跟别人畅谈美园羞得染上粉红色的脸颊实在太纯洁,真想让她的脸颊被像水晶一样的眼泪弄湿。」
「我也是,真想不停欺负忍,让他哭到喘不过气。然后再紧紧抱住他。」
「美园紧张时把身体缩起来的样子也很让人兴奋。想让她更害怕一点。想把毛毛虫放在她丝绸般的头发上。」
「想监禁忍,用黑色的铁链把他绑起来。」
「想帮美园戴上红色项圈,逼她学狗叫。」
我们带着神清气爽的表情分享越来越危险的妄想,仿佛在对美丽的艺术品发表感想。
我的胸口被热情填满,心跳加速。
多么幸福的时间。

「美园果然是长笛妖精——不对,是女神。」
「忍是小提琴天使。不,是构成我的世界的神。」
我们陶醉地眯起眼睛。在我产生这段光辉灿烂的时间将永远持续的错觉时,「那件事」发生了。
在对面的音乐教室窗边专心演奏长笛和小提琴的美园千冬与小笠原忍,突然——肩膀一晃,抬起头。
然后,美园看着小笠原。
小笠原看着美园。
两人互相凝视。
他们单薄的肩膀抖了一下后,同时急急忙忙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潮。

刚刚那是……

在窗户后面目击整个过程的我,僵在原地。
露琪雅跟我一样,在旁边动也不动。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看着对方,害羞地移开视线低下头,简直像爱情电影中的画面——
心里涌上一股不安。
不,那只是巧合!
他们对对方抱持好感——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不希望有这种事。
在我旁边沉默不语、面色僵硬的露琪雅肯定也在想同样的事。我很了解支配她、拘束她的焦躁与混乱,以及胸口传来的痛楚。因为那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拜托是巧合。
拜托是错觉。
在我带着心如刀割的心情如此祈愿的这一天,小笠原和美园再也没有对上目光。
不过——
美园千冬偷偷抬起头,害羞地看着低头拉小提琴的小笠原忍。
小笠原看着低头优雅吹着长笛的美园,一副心急难耐的样子。
只有我跟露琪雅知道。

◇  ◇  ◇

看来鉴赏社面临重大的危机。
过了几天。
我和露琪雅日渐焦躁。
从我们第一次察觉到危险的那一天起,小笠原忍和美园千冬开始频频四目相交。
起初时机总是错开,一方看着另一方,另一方却常常没发现,专注于练习上,不过之后大概是对对方的视线越来越敏锐了吧,只要看着对方,对方就会抬起头,目光交会的次数逐渐增加。
他们肩膀一颤,立刻害羞地别开视线低下头,瞄了对方一眼。
然后再度对上眼,双颊泛红,又把头低下来。
奇怪……美园害羞的表情明明是我最喜欢的配菜,看到她因为小笠原而脸红,我的胸口却闷闷的。
旁边把素描本摊开的露琪雅也拿着炭笔停止动作,难过地咬住嘴唇。
「……」
宛如一道长瀑的白金色发丝也没什么光泽,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热情的天青石色眼眸今天也是熄火状态。
露琪雅突然开口。

「……真田同学。」

「干么?」

「……没事。」

令人难受的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后,露琪雅低着头咕哝道,语气僵硬。
「没事。」
接着她拿起炭笔在素描本上「喀喀喀」猛画,开始增加线条。
简直像要把所有的心力都投注在这幅画上,紧咬下唇,低头瞪着素描本不停动笔。
到目前为止,露琪雅都是一边在素描本上随便乱画,一边看着窗外,鉴赏对面校舍的小笠原忍,陶醉地眯起眼睛,现在她却只盯着素描本,仿佛有人在阻止她,叫她绝对不可以看音乐教室。
我错失向露琪雅搭话的机会。
到了离校时间,我们一起离开美术教室。
夕阳把操场染成一片暗红色。
我们默默并肩而行。
露琪雅盯着脚边,神情严肃。空气明明凉凉的,我却觉得身体一直在冒汗。
走出校门时,露琪雅看都不看我一眼,扔下一句「……我要走这边」准备离去。
我反射性抓住她的手。
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纤细手腕,令我心跳漏了一拍,露琪雅咬紧牙关回过头。
她瞪着我,像在骂我「你这是在做什么?」。
有点无助、没心力再去思考其他事的倔强又柔弱的表情,害我该说的话又卡在喉咙。跟露琪雅互看了一会儿后,我僵硬地放开她的手。
「……抱歉。」
露琪雅低下头,面色紧绷。
「你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吗?」
我答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露琪雅仍然不看我的脸,冷淡地对我说:
「再见。」
然后越走越远。
我像在原地扎根似的杵在那里。
露琪雅在社团教室讲到一半的话是?
她想跟我说什么?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那时她对我露出的表情非常不安、脆弱、痛苦。
可是,最后我并没有问出答案。
风又变冷了。
我看着宛如一道冰冷耀眼的奔流的金色长发,消失在染上夜色的马路对面,胸口隐隐作痛。

◇  ◇  ◇

隔天下课时间。
我因为睡眠不足,在自己的座位上撑着头思考昨天的事时,同学们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你去问啦。」
「不要,因为,怎么可能嘛!」
「对啊,大辉跟蓝本最好是有可能。」
他们好像在聊我和露琪雅,我便把头转向那边。
「找我有事吗?」
我主动询问,同学们尴尬地缩着脖子走过来。
「大辉,你跟蓝本露琪雅在交往吗?」
啥?
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这家伙在说什么?
露琪雅跟我交往?怎么可能,跟把用绿辣椒做成的泰式酸辣汤淋在用整根红辣椒做成的超辣咖哩上吃一样扯。
「昨天放学后,有人看到你跟蓝本牵着手一起回家,现在都传开了。」
「什么!」
「美术社的人也说你们在美术教室都把椅子靠在一起说悄悄话。」
「没错,说你们绝对在交往。」
我哑口无言,一面叫自己冷静下来,一面向他们解释:
「我跟蓝本只是同社团,没有特别的关系,我们家也在反方向,不可能一起回家。」
我语气冷淡,眉头也皱了起来,说不定他们会觉得我在生气。
「说、说得也是。」
「根本不可能嘛。听说蓝本对高中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同学们有点畏缩,接受我的说法。
胸口还是闷闷的,不太舒服。
该死!昨天有人看到我抓住露琪雅的手吗?然后被人加油添醋,传出「我和露琪雅在交往」这种夸张的谣言。
我虽然很普通,金发美女露琪雅在尤莉卡高中可是个大名人。现在谣言肯定又传得更开了。
得想点办法。
我站起身,走向露琪雅的班级。
可是在教室里找了一遍,却没看到那头引人注目的金发。在这里待太久可能会让谣言越传越厉害,我只得乖乖离开。
下一堂下课时间,下下一堂下课时间,我都故作自然地跑到露琪雅班上偷看她在不在,却仍然找不到她。
难道她没来上学?

第五节课。
我又跑去露琪雅班上,站在外面偷看。
「真田同学?」
这时,去年跟我同班的女生出声叫唤我。
「你来找露琪雅呀?」
「啊,呃……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跟蓝本只是同社团的伙伴。」
人家又没有问,我就急忙解释起来。对方轻笑着说:
「嗯,露琪雅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你们是S伙伴,即使会成为共犯,也不会在一起。」
「——」
那家伙说了这种话啊。S伙伴是什么鬼。好啦,她说的或许没错。
对方突然露出担忧的表情,对越来越慌张的我说:
「露琪雅说她有张画赶着画完,下课时间也一直待在美术教室,午休时间结束后,她就因为身体不舒服早退了。不过她说只是有点累,睡一天就会好。」
「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
我向她道谢,回到班上。
早退?她真的没事吗?
还有,她是为了画画才……
昨天她也是拼命画那张画,为什么露琪雅不惜这么拼,也要把那张画画完?
仍然是个谜。

◇  ◇  ◇

放学后,一切的谜团都解开了。
我独自坐在美术教室窗边,又开始思考露琪雅的事时,一名长得有点像女孩子的男学生从门口探出小巧的脸,用温和的声音说:
「那个,不好意思。」
是小笠原忍!
我慢慢走过去,只有隔着窗户看过的少年出现在眼前,连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害我心跳加速。
站在他前面仔细一看,细致的肌肤与柔顺的头发确实令我惊讶,不过他果然不到绝世美少年、天使这种程度,就是个极为普通的娇小少年。
小笠原慎重地将手上卷成筒状的纸递给我。
「这是上午蓝本同学拿给我看的,她忘记带走。不好意思,请你帮我还给她。」
他彬彬有礼地小声说道。
「……是蓝本的画。」
「咦……嗯、嗯。」
小笠原突然支支吾吾起来,睁大眼睛目光游移,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
我瞬间意识到。
露琪雅跟小笠原告白了。

——……真田同学。

——……没事。

意识到那时露琪雅讲到一半收回去的话。以及,为何露琪雅坚持画完那张画。
一切都联系在一起——包含午休时间结束后,露琪雅就因为身体不舒服早退——血液一口气冲上大脑。
那个时候,露琪雅决定跟小笠原告白,想要问我有什么意见。
把画画完是为了给小笠原看蕴含心意的那张画,早退的原因肯定是——
心脏痛得宛如刀绞。苦涩的唾液在口中扩散开来。

#露琪雅被小笠原甩了。#

「那就麻烦你了。」
小笠原把露琪雅的画交给我,离开美术教室。
打开那张画一看,上面画的是有点像五官歪掉的笑福面,又有点像被压烂的馒头的神秘物体。
究竟小笠原有没有看出这是在画他呢。
「一定没看出来吧……」
这句自言自语一传出口中,胸口就抽痛起来。
我咬紧牙关,仿佛失恋的人是自己,低头看着露琪雅的画。

◇  ◇  ◇

隔天,露琪雅在下课时间主动到教室找我。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喔、喔。」
看到露琪雅一脸神清气爽,我困惑不已,和她一起走向美术教室。
窗帘是拉上的,教室里有点阴暗。一进到只有我们两个的教室,露琪雅就用优雅的手势将肩膀上的浓密金发往后拨,直盯着我说:
「你昨天好像有来我们班找我?」
「……」
「谢谢你。」
「没什么。」
「我要退出鉴赏社。」
「……」
我默不作声。
「你不惊讶呢。」
「……昨天放学后,小笠原忍拿着你的画过来。他说是你忘在他那边的,托我还给你。现在在我这里。」
露琪雅眼中初次浮现怯弱的光芒,瞬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然后像在忍耐般,使力提起嘴角。
「是吗?」
她低下头,一边用手卷头发。
「忍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所以没办法回应我,不过他很高兴……谢谢我的心意。画也是,听到我说我想让他看看这张画,他就收下了,一点都没有不甘愿,还拼命夸我『真是张富有哲理的画,不愧是蓝本同学,这张画肯定具有非常深奥的含意』……」
露琪雅声音微弱,讲话断断续续的。
她轻轻哽咽一声,抬起头展露笑容。
「忍真的是个好孩子。不愧是我,眼光真好。」
是抹令人心痛的美丽笑容。
犹如一道长瀑的金色发丝勾勒出雪白脸颊的轮廓,天青石色的眼睛闪耀坚强又苦闷的光辉。
然后又露出略显悲伤的表情。
「其实,我有点松一口气。因为我觉得要是忍被我的美貌吸引,答应我的告白,我会讨厌他。一下就改变心意的男人最差劲了。」
露琪雅用开朗、凄凉的语气,不时像要把泪水逼回去般眨眨眼睛、倒抽一口气,一面用手指卷发尾,一面说道「所以,幸好忍是我理想中的纯洁又专一的男孩」,不晓得这是真心话还是在逞强。
想必两者都有。
「……蓝本」
「别安慰我唷。你跟我一样是S,不适合做这种事。」
我闭上嘴巴。
确实,这个抬头挺胸、拥有漂亮眼睛的女人,不适合安慰与同情。换成是我也不会想被人同情吧。
因为蓝本露琪雅是个自尊心高的女人。
所以,做为安慰的替代,我挺直背脊说道:
「可以等一天再退社吗?明天放学后,来办鉴赏社最后的社团活动吧。到时我有事想跟你报告。」

◇  ◇  ◇

请你午休时间到美术教室来。
我一大早就把写着这句话的信,放进美园千冬的鞋箱。
至今以来,我光隔着窗户看她就满足了,从来没想过要跟她告白、要跟她交往。
仅仅是看着美园千冬这个可爱、清纯、楚楚可怜、我理想中的少女,为此感到喜悦。
还因为窗户对面的美园不会知道有人在看她,擅自拿她拼命妄想。
我在脑内弄哭了美园无数次,不断害她羞得满脸通红。即使如此,窗户对面的美园也没有被我玷污,仍然优雅低着头,吹着长笛。
怎么鉴赏都不会腻。
可以的话,真想一直看着她,尽情想象。
不过,看到她跟小笠原忍害羞地互相凝视时,我发现了。
美园千冬不是用来鉴赏的艺术品,是拥有自我意志的活生生的女孩。
她虽然会在妄想中做出符合我理想的表情、讲符合我理想的话,现实的美园却绝对不会照我的意思行动。
我以为我知道自己有多么扭曲,控制住了自己扭曲的心态,乐在其中,其实我并没有发现。觉得这是游戏,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没关系,刻意无视这点,假装没发现。
等到美园跟小笠原深情凝视的那一瞬间,我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才发现现实的残酷。
美园不再是将我的妄想具现化的人偶。
而是拥有自我意志,也会喜欢上同社团的伙伴的一般高中生。
露琪雅一定也有发现。
于是她借由和小笠原告白,做了了断。

鉴赏社会解散。

不过,在那之前——

门静静打开,美园千冬走进美术教室。她的身体因紧张而僵硬,脸色有点苍白。
「那个……你要跟我说的话是……」
用我喜欢到不行的樱桃色嘴唇和梦幻纤细的声音,努力从口中挤出一字一句。
我用又大又粗糙的双手,将昨天带回家紧急赶工做好的黏土雕像递给美园。
美园目瞪口呆。
黏稠、扭曲、诡异的某种物体。
如果我说这是以她为模特儿制作的,美园说不定会吓到哭出来。
这东西肯定不是美园,而是我自己的——真田大辉的心。
所以即使会被她讨厌、会被她鄙视,我还是要把在我注视她的这段期间累积的心意,传达给她。

「我想——让你看看它。」

没错。就算会吓到她,会被她觉得恶心。
蓝本露琪雅,你也是这种感觉吧。
美园睁大眼睛,僵在原地。想必她非常混乱,不知道该对这恶心的雕像发表什么感想,不知道我为何要问她的感想,我则开口对美园告白。

「我一直很喜欢你。」

美园倒抽一口气。
露出不知所措、泫然欲泣的表情。


「抱歉。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所以我没打算造成你的困扰,只是想在最后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你。这个黏土雕像是我想着你做的,我想让你看看。」
「那、那个……」
美园眉梢越垂越低,努力发表感想。
「我觉得……这、这个雕像非常有独创性……这么奇特的作品,也很……不错。」
她拼命设法找出可以称赞的部分,这模样令我心头一紧。

——忍真的是个好孩子。不愧是我,眼光真好。

露琪雅的声音、笑容再度浮现脑海,使我身体发热。
啊啊,美园也是个好孩子,是个心地善良的温柔女孩。
虽然我对她的爱很扭曲,一直喜欢的对象是美园真的太好了。
「谢谢你,美园。托你的福,我好像可以放弃了。」
我静静微笑,和她道别。就在这时。
「为什么要放弃!」
美园高声大叫。
乖巧的美园发出这种声音当然让我很惊讶,不过——
「我、我确实有喜欢的人……等我发现时,那个人一直在看我,我也变得有点在意他……」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管弦乐社的小笠原对吧?小笠原一定也对你——」
「不是的。小笠原同学是我姊的男朋友。」
「什么!」
「我、我不小心看到他们在姊姊的房间接、接吻……姊姊可是大学生,竟然跟高中生做那种事……之后我看到小笠原同学就会觉得尴尬……小笠原同学也会红着脸偷瞄我……这、这不重要!总而言之,我——」
姊姊的……男朋友?
小笠原忍和美园的姊姊在交往?
美园用泛泪的双眼看着嘴巴合不起来的我。雪白脸颊微微泛红。
我心跳加速,身体冒出汗水。

「我喜欢的人是——」

◇  ◇  ◇

「为什么要拒绝?你跟美园同学不是两情相悦吗?」
放学后。
露琪雅拿炭笔在素描本上「喀喀喀」画画,理智地问我。
「……我不知道。」
我捏着黏土低声回答。
为什么我跟美园说了「抱歉」?为什么我没去追哭着跑出美术教室的她?
今天,管弦乐社的窗边看不到美园千冬,也看不到小笠原忍。
我跟露琪雅也不是把椅子朝向窗户,而是面对面懒洋洋地做自己的作品,一边交谈。
「竟然被对方发现了。这样你没资格当鉴赏社社员唷。」
「……真没面子。」
「而且人家还喜欢上你。哪有这么好的事。」
「……唔。」
「你却甩了人家,真是个笨蛋。」
露琪雅斩钉截铁——镇定地说。
「你看不起我吗?因为我一下就变心了。」
「也不是。」
她冷冷回答后,轻声呢喃:
「为什么呢。」
「你不是要退出鉴赏社吗?」
「嗯,我会退出鉴赏社。不过在找到下一个可以专心投入的事物前,留在美术社也没关系吧。你才是,这样你待在这里的目的不就没了?」
「我跟你一样,在找到代替鉴赏社的社团前就继续留在美术社好了。」
「是吗?你这次要用黏土做什么?」
「你又在画什么?」
我们陷入沉默。
我没有告诉她我拿她当模特儿。
我也开不了口告诉她,向美园千冬道歉时,不知为何我脑中浮现她的脸。
「……」
我不知道露琪雅为什么一语不发。总觉得她看起来虽然很冷静,脸却有点红。
我们清了下喉咙,扯开话题。
露琪雅带着酷酷的表情冷淡地说:
「下次创个检验男女关系的社团或许也不错。」
我也正经八百地回答:
「是啊,例如研究如何把用绿辣椒做成的泰式酸辣汤淋在用整根红辣椒做成的超辣咖哩上之类的。」
属于我们两个的社团活动,看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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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话 兔子小屋的不幸美少女~才怪,是无赖的同类

本帖最后由 no2body 于 2017-9-3 18:13 编辑

一进入梅雨季空气就会变得十分潮湿,令人忧郁。
就算待在教室里,也会有种制服衬衫吸进水气,黏在身上的感觉。
在这样一个一年最忧郁的季节。
放学后,我在美术教室捏着黏土,坐在我对面画画的蓝本露琪雅天青石色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对我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表情八成很错愕。
露琪雅有,喜欢的人了?
我急忙闭上合不拢的嘴巴,然后皱起眉头,紧盯着露琪雅如一道长瀑散开的亮丽金发、大理石般光滑的脸颊、脸上淡漠的神情。
幸好露琪雅视线落在腿上的素描本上,持续创造常人无法理解、糊成一团的怪画,她好像没发现坐在她对面的我有一瞬间停下捏黏土的手,一脸错愕。
不行……
以这个S女的个性,只要稍有动摇,她就会用S的眼神把我看到死,讲出深深刺进我心里的S发言。
因此,我把表情绷得更紧,用超级从容不迫的冷静成熟声音「喔」了一声。
可是我内心一点都不冷静。
是说蓝本露琪雅啊,#你不是喜欢上我了吗?#
不,就算「喜欢上」这种说法太过自恋好了,至少也快要喜欢上了吧?
我用媲美云霄飞车的速度,回想我和露琪雅因为不能大声张扬的嗜好凑在一起,结为同盟的过程。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左右前——校内的树木颜色彻底转为翠绿的五月。
当时我们都有喜欢的对象。
露琪雅称呼小笠原忍这个瘦弱的管弦乐社二年级生为「理想中的天使」,我则诚心认为美园千冬这名纤细可爱、容易害羞的管弦乐社二年级生是梦之国的妖精。
听起来只是一般的暗恋,但我跟露琪雅有个特殊癖好。
想要让纯洁可爱的存在难为情,弄哭对方,尽情欣赏他羞红的脸颊和脸上的泪水,乐在其中。
光是想象就会令人兴奋,快感直冲大脑,这扭曲的情感要是被家人或朋友知道,绝对会吓得倒退三尺。
也就是说,我跟露琪雅都是彻头彻尾的S。
不过我们也知道,要是被人发现,生活就会崩坏,因此对喜欢的异性抱持的邪恶热情,只停留在看着对方妄想的阶段。
毫无艺术细胞的我#就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加入美术社,用视力高于二点零的眼睛不断观察美术社对面的管弦乐社练习。
我将这严以律己却又无礼的行为命名为「鉴赏」,以仅有一人的高贵鉴赏社社员的身分,专注在社团活动上。
和我一样只是为了看小笠原忍才加入美术社的露琪雅,也对我的想法产生共鸣,成为鉴赏社的一员。
在那之前,我对露琪雅的了解仅限于长相与名字。和我一样是二年级,身上只有四分之一日本血统的混血儿,走路时白金色长发会在空中飒爽飞扬,拥有冰冷深蓝色眼睛的高挑美女。
完全不是被身材娇小的柔弱女性吸引住的我会喜欢的类型。
我以为露琪雅跟我之间存在的,只有身为共犯的同伴意识。
然而,知道露琪雅跟小笠原忍告白,被他甩掉的时候,想到她瞒着我这件事,假装跟平常一样,我的胸口紧紧揪起。
这家伙也是女孩子……也有柔弱的部分……总之,露琪雅哀伤的表情闪过我的脑海,我那么喜欢的美园千冬对我说了那么有希望的话,我却——

——抱歉。

低头向她道歉。
而且还是在#我跟她告白后#。
露琪雅听到这件事,天青石色的眼睛散发寒意,对我说:
「你这人真残酷。」
还酸我竟然被鉴赏对象发现,没资格当鉴赏社社员。一边毫不留情地对沮丧的我说要退出鉴赏社,一边又有点开心地说「在找到下一个可以专心投入的事物前,留在美术社也没关系吧」。

——下次创个检验男女关系的社团或许也不错。

我也超级认真地回答她。
——是啊,例如研究如何把用绿辣椒做成的泰式酸辣汤淋在用整根红辣椒做成的超辣咖哩上之类的。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酝酿出和同道中人的共鸣不同的、令人害臊的气氛。
开始对对方产生好感,寻找以一对男女的身分相处的共存之道,或者是说准备进入正式交往前的尝试期。
我以为露琪雅也是这么想的。
确实,这两个礼拜我们只有面对面坐着画画、捏黏土,毫无进展。
「绳子果然就是要用红色」、「最近我开始觉得黑色也不错」、「黑色蜡烛也很令人兴奋」、「噢,还有这种东西啊」、「嗯,现在什么东西都能用网路买到,项圈和脚链也有」。我们没有散发甜蜜气息,也没有因为四目相交而小鹿乱撞或脸红,只有这种狂热分子间的对话。
没错,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我告诉露琪雅我要留在美术社时,看到她脸好像有点红,难道是错觉吗?
还是说她只是身体不舒服,有点发烧?
意思是我彻底误会了?
不,等一下。
说不定她说的「喜欢的人」=我。
露琪雅个性如此乖僻,有可能用这种迂回的说法。
所以我心平气和地问:
「这次你喜欢上谁啦?」
露琪雅酷酷地回答:

「就是在我面前的你,真田大辉同学。」

——并没有。
她的表情美丽冰冷如一座冰雕,声音也不带温度,讲出我不认识的男人的名字。

「是来我们学校帮请产假的老师代课的暮林纯平老师。他正是我理想中的阿多尼斯(注:希腊神,相貌十分俊美。)。」

阿多尼斯?
而且是代课老师?
「他还是管弦乐社的临时顾问。你看,就是那个战战兢兢站在讲台上,缩着脖子的眼镜美青年。」
天青石色的眼睛一亮,露琪雅望向窗外。
外面仍在下着细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就算我视力惊人,也没办法看得跟平常一样清楚。
即使如此,我还是皱起眉头凝视,想看看谁是露琪雅说的阿多尼斯。
这时,我跟过去的心上人——正好在音乐教室窗边吹长笛的美园千冬对上视线。
她的视力应该没我那么好,在雨水的遮蔽下不会连我在看什么都知道。不过美园大概是感觉到讨厌的气息吧,梦幻柔弱的小脸朝我转过来,突然吐出舌头。
然后别过脸去。
一眼就看得出美园在生气,因为我暗恋她、拼命观察她甚至跑去跟她告白,却在她答应「我也喜欢你」后拒绝了她。
她八成在想「这人搞什么鬼!」。
我跟她告白后,美园可爱的身影从窗边消失了一段时间,最近她恢复在窗边吹长笛,偶尔会竖起眉头往我这边瞪过来,仿佛在表示对我的不爽。
还会在跟我对上视线时向我比中指。
那个文静害羞柔弱的美园比中指!
不,只是我擅自从美园乖巧的外型和立刻就会羞得脸红低下头这点,认定她是这种个性,实际的美园千冬说不定是个意外火爆的人。
还是说她是因为太恨我,导致性格大变?若是如此我感到非常内疚。
美园对我吐舌头害我心情复杂,接着我想起「不对,现在要找阿多尼斯」,将视线移向讲台。
原来如此。
仿佛会被一阵微风吹走的柔弱眼镜男,缩着脖子紧张兮兮地站在那里。
淡茶色的头发大概是自然卷吧,有点翘起来,肩膀跟女生一样窄,腰也很细。小巧脸庞上戴着眼镜,纤细手指不安地一直把眼镜往上推。
因此他的脸被手遮住,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跟阿多尼斯一样俊美,不过看得出他是个正中露琪雅喜好的大M男。
旁边的露琪雅用冷静却藏不住热情的声音说:
「#纯平先生#今年刚从音乐大学毕业,是水嫩嫩的二十二岁,上个礼拜开始代替教音乐的村井老师上音乐课,还身兼管弦乐社的指导老师。纯平先生高雅无垢的身影初次映入我眼中,是在三天前的放学后。我碰巧经过音乐教室前面,看到满身粉笔灰的纯平先生坐在教室门前。他拿下全都是灰的眼镜,眼眶含泪的懦弱表情,让我胸口都揪起来了。」
「喂,等一下。」
美园又露出恐怖的表情看着我,这次比了个倒过来的大拇指。
应该是在心里骂我「死变态看什么看」吧。
先别管这个了。
「暮林为什么会满身粉笔灰?他是会在学校玩这种Play的变态吗?」
「不。纯平先生人如其名,还很纯洁唷。尽管他拥有迟早会因为这种行为感到羞耻及愉悦的资质。」
大概是在想象那个未来吧,露琪雅露出嗜虐的微笑,对我说:
「纯平先生是被学生欺负。」
「啥?被欺负?他可是老师耶?」
「新老师被欺负并不稀奇吧。尤其是纯平先生这种纤弱白皙的美青年,看到他提心吊胆跟大家自我介绍,当然会想在他鞋子里放图钉、拿生鸡蛋扔他,好好疼爱他欺负他啰。」
「也是啦。」
我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圣人,所以如此回应。
只不过,就职不到一周就被人洒粉笔灰,会不会太快了点?他是做了什么事被社员讨厌吗?还是管弦乐社也有露琪雅这种S?
露琪雅心荡神驰地眯起长着金色睫毛的眼睛,接着说道:
「一打开门粉笔灰就会从头上洒下来,虽然是传统老套的手段,亲眼目睹却会发现那是极为美丽、令人兴奋的光景。肌肤跟雪一样白的梦幻美青年噙着泪水,在白色粉末下咳嗽。我深深感觉到命运的存在。」
看来露琪雅真的爱上那个全身粉笔灰的眼镜男了。同为S的我能明白,露琪雅与生俱来的S魂受到强烈刺激,兴奋度直线上升。
「蓝本啊,你之前不是说过一下就改变心意的人最差劲?」
你被小笠原甩掉才过了两个礼拜耶。
露琪雅带着犹如冰之女王的声音和表情,堂堂正正地说:
「我不是会抓着没有发展性的恋情不放,自己揭自己疮疤还因此感到愉悦的M。反而是想不停揭开对方的旧伤欺负他的人。虽然也可以把忍从他的大学生女友手中抢走,欺负他玩弄他,但我认为应该选择更有未来的路线。」
「是这样没错……」
她从刚刚到现在都把我撇除在外,那我怎么办?只有我对她有意思吗?确实我不是露琪雅喜欢的M,而是彻头彻尾的S啦。
「所以,我要让鉴赏社复活。」
在我烦恼之时,露琪雅将面对我的椅子转向窗户。
「还有,复活后的鉴赏社要变更几条规则。」
「变更规则?」
「嗯。之前的规定是只能用看的,绝对不可以接近鉴赏对象、跟对方有接触。」
鉴赏社是恣意欣赏自己喜欢的美丽事物,在脑内将对方吃干抹净的社团。同时只能从远处「凝望」,以免被对方知道我们的存在。
那就是我制定的鉴赏社铁则。
「忍被女大学生抢走,让我发现我的觉悟不够。」
她帅气地大声说道。
找到新目标的露琪雅,侧脸看起来甚至有种神圣的感觉,害我不小心看得出神。露琪雅本来就是金发碧眼的华丽型美女,这种表情实在太适合她。
「我们至今以来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以观众的身分欣赏美术馆里的画,所以才订了这个规则。不过我之后要以成为画的主人为目标。意思就是,要升级成让对方变成自己的东西,尽情鉴赏、疼爱他。」
「原来如此。」
意志坚定的这番话,令我反射性表示赞同。露琪雅用炯炯有神的天青石色眼睛直盯着我,理所当然似的说:
「真田同学,你会帮忙的吧?假如你这次愿意尽全力协助我,等你以后遇到刺激你嗜虐心的究极M女,你将得到一个可靠的帮手。」
我本来以为可以跟你谈恋爱耶……
不过现在我知道那完全是我误会,讲出来实在太难看、太丢脸了。
我可不是会因为丢脸而高兴的M。
结论就是,把泰式酸辣汤淋在咖哩上也只是辣而已,不会好吃吧。咖哩是咖哩,酸辣汤是酸辣汤,应该分开来品尝。
因此,我将两个礼拜前想象的未来蓝图深锁在心底,绷紧脸颊,严肃地回答:
「……好啊。」

◇  ◇  ◇

过了五分钟——
我和露琪雅都把椅子朝向窗户,观察管弦乐社。
我一把椅子转向,坐在窗边的美园就瞪大眼睛,瞬间脸红,然后朝我瞪过来,我在心中告诉她「我绝对不是要骚扰你」。
抱歉,美园。你就把我当成放在窗边的秋田县土产——等身大生剥鬼人偶吧。
至于暮林,他好像在畏惧什么,经常缩脖子驼背,坐立不安的。乍看之下是音乐大学毕业的老师在指导社员,但他完全没有教师的威严,动不动就会吓到。
暮林之所以会受到惊吓,主要好像是因为坐在他正前方拉小提琴的女社员举起手来。
那名相貌端正,有着一头发尾卷起的亮丽棕色发丝的女学生,好像是二年级的雏崎弓华。她和我不同班,不过周遭的男生都说她是美少女,身材娇小胸部却很大,所以我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她比露琪雅还要矮,如果露琪雅是冷酷系女王,雏崎就是比她甜美的任性公主,不过双方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种有个性的女生当然不是我的菜,因此我从来没注意过她。
每当雏崎举起白皙的手,暮林都会明显受惊。雏崎高傲地竖起好看的眉毛,像在瞪暮林般板着脸发言,这段期间暮林也一直缩着身子,僵在原地不动。
喂喂喂……老师有必要怕一个女高中生怕成这样吗?你是被雏崎抓住把柄喔?
我看得傻眼,可是在露琪雅眼中,这似乎是个萌点。
「纯平先生……怎么这么可爱。简直像被人丢在狮子前面的白兔。」
她安详地眯起眼睛。
好吧,要是我看到清纯柔弱的女教师上课被学生欺负,吓得皮皮挫,大概也会觉得萌。
总之,看来暮林纯平被管弦乐社的人欺负是事实。
露琪雅镇定地说:
「那个雏崎弓华的父亲是学校的理事,人脉也广,是个有钱有权的人,雏崎自己也是管弦乐社的下一任社长兼中心人物,所以谁都没办法直接反抗她,雏崎的跟屁虫也跟着她一起欺负纯平先生。用粉笔灰整他好像只有那么一次,不过像现在这样问恶劣的问题害他不知所措、故意无视他说的话、嘲笑他——导致容易不安、纤细如蒲公英绒毛的纯平先生彻底怕了,每次下课时间,他都会跑到后花园角落的兔子小屋看兔子治愈心灵。」
「好娘的人。」
「纯平先生和神经大条的你不同,犹如送入烤箱前的雪白面团,是个拥有柔软心灵的人。」
反正我就不是你喜欢的纤弱M男啦。
我在心中抱怨,一边冷淡地问:
「所以咧?蓝本啊,不再只是用看的,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要帮助他不被欺负,让他欠你人情吗?」
「这样就不能鉴赏他害怕的模样,太无趣了。」
露琪雅一副「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的态度。
「等他成为我的东西后,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他出手,如果他让其他人看到那么诱人的表情,我也会严格处罚他,不过现在我想尽情欣赏那艺术般的脆弱脸庞。你可别说你不懂我的感受喔,真田同学。」
我无法否定。
那个……想要多多鉴赏喜欢的东西是人类的本性嘛。
「那你要怎么做?」
「我要成为病弱不幸的美少女。」

◇  ◇  ◇

隔天天空也是灰蒙蒙一片,下着像雾一样的细雨。
下课时间。露琪雅撑着清爽的水蓝色雨伞,在校舍后院用雪白的手拿着鲜艳的橘色红萝卜,轻声说道:
「那我走了。」
「嗯。」
我目送她离开,躲到校舍后面。
露琪雅挺直背脊走向兔子小屋,暮林还没来。
她一走到小屋前面,两只悠闲的兔子就突然叫了一声,身体僵硬,露琪雅冷冷递出红萝卜,兔子们匆匆跑到小屋角落,将软绵绵的身体靠在一起发抖。
嗯……是弱小的草食动物本能察觉到对方有危险吗?毕竟露琪雅是完美的肉食性。
就在露琪雅带着冰冷目光,试图用红萝卜讨好兔子时。
按照预定,撑着深蓝色雨伞的暮林一脸疲惫,垂着肩膀走出校舍。柔软的淡茶色头发乱成一团,甚至还在叹气。
是说,这家伙跟绝世美青年完全扯不上关系嘛!
第一次看到小笠原的时候也是,由于露琪雅疯狂称赞他是天使、美少年,他平凡的长相令我出乎意料,可是跟无精打采的暮林比起来,小笠原还年轻,所以肤质和发质都算不错。
暮林他——该怎么说呢,看起来很憔悴。
他发现兔子小屋有人先来,明显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视线飘来飘去,好像在犹豫要不要等先来的人离开。
应该是因为暮林在管弦乐社被欺负得太惨,害他对学生这个存在产生恐惧了吧。
这时,露琪雅在最恰当的时机回过头。
白金色发丝在水蓝雨伞下轻盈摇曳,神秘的深蓝眼睛静静仰望暮林。
纤细白皙的手上,拿着带绿叶的橘色红萝卜。
我不禁心生感叹。
露琪雅,真有你的。
没看过单手拿着红萝卜还能这么漂亮的女人。
露琪雅实在太美,所以暮林也将恐惧抛到脑后,看呆了。此外,露琪雅现在虽然面无表情,平常唯我独尊的波动却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散发出一股孤独氛围。

「啊……」

柔弱声音自红唇间传出。
天青石色的眼中浮现对可疑人士的畏惧,我再度叹为观止。
你是不是能去当演员啊?露琪雅?
先吓到人的暮林急忙道歉:
「对、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也是——那个,来、来看兔子的。我习惯休息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可、可是……我们……从来没见过面……对吧?」
露琪雅带着警戒的眼神询问。她的语气没有起伏,平常听起来高高在上的声音如今却显得胆小怯弱。
「那个,因为我上个礼拜才来这所学校,帮请产假的老师代课。啊,我是教音乐的暮林。」
「……这样呀。朝会的时候我身体不舒服,在保健室休息,所以好像没听见新老师致词。对不起。」
她彬彬有礼地低下头,浓密的白金色发丝在空中轻轻晃动。如同刚上岸的人鱼。
暮林神情疲惫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潮,看得出那家伙现在不是害怕,而是小鹿乱撞。
「你也常来看兔子吗?」
「是的。这些孩子是我的朋友。」
露琪雅垂下眼帘回答,暮林好像又被她迷住了。兔子因为害怕露琪雅,靠在一起缩在角落发抖,但暮林似乎没看见。
露琪雅又轻声细语地说:
「真不可思议……我们明明每天都会来,却从来没见过面。」
「对、对啊。」
入学后她这是第一次来兔子小屋,你们当然不会遇见。
然而,暮林完全相信露琪雅的话。
「我该走了……这根红罗卜,请老师喂它们吃吧。」
露琪雅轻轻将红萝卜放在暮林手中,迈步而出。
「那个!」
暮林叫住她。
「我想请教你的班级和名字。」
露琪雅停下脚步,缓缓回头。雨水打在水蓝色的伞上,发出细微雨声,露琪雅面色平静,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是二年一班的,蓝本露琪雅。」
然后用湿掉的伞遮住她美丽的容貌,转身离开。
暮林拿着红萝卜,露出仿佛看见了美丽幻影的表情,目送清纯的背影逐渐远去。

「你这个魔女。」
「这是在称赞我演技好对吧。谢谢夸奖。」
一跟在校舍后面等她的我会合,露琪雅就彻底解放她的高傲气息。
「之后就换我出场了吗?」
「不,现在还太早。再等两次吧。」
天青石色的眼睛发出大胆无畏的光芒。

◇  ◇  ◇

之后两天,露琪雅都在兔子小屋前扮演「散发出孤独气息的乖巧女高中生」。
露琪雅将手伸向兔子,兔子们就会猛冲到小屋角落避难,被露琪雅抱起来则会全身僵硬,可是看到露琪雅一边抚摸兔子的头,一边轻声呢喃「跟这些孩子待在一起,心情会平静下来」,暮林一脸感动的样子,腼腆地说:
「我也是。」
当天,露琪雅离开后。

「麻烦你啰。」
「喔、喔。」
我没有撑伞,顶着一头湿答答的头发大步走向在变小的雨势中,仍然呆站在兔子小屋前沉思的暮林。
「嗨,老师。」
我故意用轻浮的语气跟他搭话,暮林吓了一跳回过头,露出草食动物看到肉食野兽的表情,当场僵住。
我比暮林还高,骨架也大。因此我对他投以鄙视般的目光,威吓他:
「你刚才在跟蓝本露琪雅讲话对吧?老师啊,我看你最近跟那家伙走很近,你对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怎、怎么想的。蓝本同学……是、是学生,我是老师,就、就只有这样……」
暮林用微弱的声音说。
突然被眼神凶恶,看起来很粗暴的男学生缠上,暮林感觉随时都会昏倒,我竖起眉头吓喊他后,别过头说:
「……是喔。」
暮林之所以瞪大眼睛,是因为我露出失望的表情给他看吧。我就这样用单手揉乱自己的头发,表现出烦躁的样子。
暮林又吓了一跳。
「啊——该死!是喔……是这样喔——!老师喔!老师也是可以啦,不过——」
我又皱起眉头,面色正经地说:
「露琪雅那家伙愿意敞开心房交谈的对象,除了兔子外你是第一个。」
「咦。」
「可是那家伙都面无表情,语气也很阴沉,你可能一点都不觉得她有对你敞开心房。」
「不、不会,没这回事。」
「其实那家伙小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太漂亮被人嫉妒,遭到霸凌,一直没去上学。」
「咦!」
有必要加上「长得太漂亮」这个设定吗?虽然露琪雅确实是个美人,拿来当被霸凌的理由还满有说服力的。
事实上,那家伙根本不是会乖乖被人欺负的类型。反而会抓住对方的把柄,阴魂不散地欺负人家。不对,她八成会觉得欺负不美也不可爱的人很无聊,于是将对方从社会上抹杀,彻底无视对方。
无论如何,没有比「遭到霸凌」更不适合蓝本露琪雅这女人的词,然而只认识兔子小屋的露琪雅的暮林好像相信了,露出严肃的表情。
「现在她虽然会来上学,还是不太相信人,在教室也不会跟人说话。她的谈话对象只有兔子。」
「原来是这样。」
暮林眼中满是同情。
不,露琪雅虽然那副德行,还是有女性朋友。
她跟我一样,明白自己的嗜好和一般人差太多,也知道在公共场合应该把这个兴趣藏在心底。
「除此之外,那家伙的父母也因为工作忙,放着她不管,她已经半年以上没跟爸妈说过话,发烧的时候、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不会依赖人,只会独自窝在被窝里忍过去。」
「怎么会……」
话说回来,我没听露琪雅提过爸妈。
她好像有个弟弟,不过露琪雅说「我弟是个冷淡的孩子,无论我把假蟑螂放进他抽屉还是把恐怖漫画撕下一页放在他枕头旁边,他都不会吓到,一点也不可爱」。
既然可以这样对人家恶作剧,他们感情应该不错吧。家人大概也意外平凡。
我家也是这样。正因为家人是正常人,我才能冷静判断自己的嗜好不能公诸于世人。
「那家伙天生体弱多病,动不动就贫血发烧,心律不整。」
「经、经你这么一说,我就职的那一天她也在保健室休息,没听见我在朝会上致词……」
暮林面无血色。
不不不,那家伙之前才跟我说过「我没感冒的纪录从小学四年级维持到现在唷」。
而且我也没听见新老师致词,因为我虽然有参加朝会,却全程都在打瞌睡。
我露出更加悲痛的表情,讲出和内心的吐槽完全相反的台词。
「那家伙一直被人误解,校内校外都没人愿意去理解那家伙真正的模样……」
「咦?#那你呢?#」
在此之前,我都在瞧不起他「这家伙对我讲的话深信不疑,根本是生来被诈欺师骗的……」现在他突然纳闷地回问,害我紧张了一下。
「看你对她从小到大都那么了解,你是蓝本同学的青梅竹马吧?你不能帮助她吗?」
镜片底下的眼睛,纯洁到一点都不像二十二岁的男人。
对肮脏的我而言太过刺眼。我差点忍不住告诉他我正在骗他。
不是基于罪恶感,而是因为想看他惊讶的表情。
这样不行。
我仍然对帮露琪雅成就新恋情一事,有种难以言喻的烦闷感。
不过我都答应她了,就要展现不输给她的名演技。
因此我忽然别过头,演出悲哀、苦恼得肩膀打颤的模样。
「我、我虽然……小学的时候就认识露琪雅,对露琪雅来说,我既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是朋友。她应该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咦咦!为什么!」
「因为——我这人不是善类,没资格接近露琪雅。这双手已经被我做过的恶行玷污,所以我马上就得离开这里,到很远的地方去。这样我就再也不能偷看露琪雅。」
「很远的地方……是少年观护所之类的吗?还是要去国外……」
「还是别说了吧。这也是为你好,老师。」
「嗯、嗯。」
暮林点点头。
幸好他容易相信人。还是我演得很逼真啊?
我将双手放在暮林肩上。
「所以老师……请你代替我帮助露琪雅。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因为露琪雅对你……」
我痛苦地垂下头,低声呜咽后摇摇头。
「不行,这也不是我该讲的话。虽然以露琪雅的个性,她绝对不会主动说自己被你迷得团团转。」
我用像在自言自语的音量讲出最后这句话,转过身去。
「再见啦。」
「同学。」
身后传来暮林的声音。
我以为他要问我班级姓名,他却感激且尊敬地对我说: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蓝本同学的事。」
我偷瞄了他一眼,单手拿着深蓝色雨伞的暮林深深向我一鞠躬。
我板着脸喃喃自语。
「可恶,真服了你。」

露琪雅的眼光没错,暮林纯平似乎真的是个纯洁的人。

◇  ◇  ◇

「辛苦啰。」
一走进校舍,露琪雅就将毛巾递给我。
我接过毛巾,问:
「我有必要出场吗?那个老师打从一开始就相信你是个认真、善良、孤单的女学生耶。」
「嗯,因为纯平先生天真无邪,和我们不一样。」
露琪雅骄傲地说。
接着目光又恢复冷静。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会以教师的身分对学生出手。为了让他跨越这条界线,需要有人从背后推他一把。」
「我就是那个人?」
「没错。你演得很好。纯平先生肯定觉得自己必须守护不幸的我。还差几步就能让这个念头胜过教师的良知。一本正经的纯平先生竟然会因为对我的爱,苦恼着跨越道德这道高墙,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露琪雅扬起嘴角。
天青石色的眼睛也炯炯有神,导致她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图谋不轨的邪恶女王,一点都不像病弱不幸的美少女。
你的表情真的很邪恶。
「欸,蓝本。假如你跟暮林交往,你还打算维持这个设定吗?」
「怎么可能。」
神情恍惚、沉浸在妄想中的露琪雅一口否定。
「等到我完全抓住他的心,紧紧束缚他,让他再也无法离开我,就会跟他挑明一切。纯平先生肯定会很惊讶。他会跪在地上说『怎么会这样』,后悔莫及。可是他已经无法逃离我身边。」
她低声笑着,再度开始妄想,神游去了。
……这人有够鬼畜。
不过,刚才我也有想过想看暮林知道真相时的表情,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  ◇  ◇

隔天是晴天。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露琪雅不幸的际遇,在兔子小屋前跟露琪雅交谈的暮林变得比以前还要关心她,态度也变得更温柔。
暮林在管弦乐社还是一样会被社员欺负,因此守护比自己更加弱小不幸的露琪雅,成了他的心灵支柱。
对暮林来说,露琪雅升格成比一般学生还重要的存在,连在校舍后面偷看的我都一眼就看得出来。
继续旁观好吗?
那两个人感觉明天就会手牵手跑去海边的旅馆私奔耶。
不,身为露琪雅的S伙伴,她跟理想的M在一起,我不是该祝福她吗?可是……
「唔!」
我听见有人哀了一声。
这丧家犬般的声音绝对不是我发出来的喔!
我往旁边一看,对面校舍后面有个跟我一样眉头紧皱的女人,瞪着暮林和露琪雅。
是个栗色头发、发尾微卷,身材娇小、胸部丰满,感觉很高傲的女人。
这家伙不是管弦乐社的雏崎弓华吗!
是带头欺负暮林的人。
大概是不爽暮林和露琪雅这个美人有说有笑吧。雏崎垂下来的右手紧紧抓住裙子,快要把裙子捏皱了。
是不是该提醒她「喂喂喂,你的裙子被你抓起来,大腿都露出来啰」?
雏崎咬住嘴唇盯着暮林他们,表情非常紧张,看起来很痛苦,害我有点在意。
「喂。」
我悄悄走过去,开口叫她。
「!」
她吓得跳了起来。
「你——你——你干么!如果是要搭讪,我拒——」
「为什么要瞪蓝本和暮林?」
雏崎倒抽一口气,抓着裙子警戒地问:
「你……认识那两个人?」
「我和蓝本同社团。」
只不过不是美术社,是鉴赏社。
雏崎眼神变得更加恐怖。她瞪了我一眼,然后噘着嘴冷淡地问:
「蓝本露琪雅——和暮林在……交、交往吗……?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不,现在还没。」
「意思是总有一天会?」
「我不知道。」
「她——她会去暮林家玩……吗?」
「等他们交往应该就会了吧。」
因为有些事只能在家里做嘛。
雏崎不知为何大受打击,抓着裙子的手越来越用力,狠狠瞪着我,撂下一句「我才不会让她得逞」就跑掉了。
她是怎样?

◇  ◇  ◇

「雏崎弓华说不定是我们的同类。」
放学后。
露琪雅在美术室听我讲完话,神情淡漠地说。
「同类?那家伙也是S吗?」
「嗯。不过是等级比我们低的S。就算纯平先生是可爱又有魅力到想让人拿粉笔灰洒他弄哭他的天使,竟然只会在众人面前像小孩子一样欺负他,我可不想承认志向这么低的人是我们的同伴。」
「你看到满身是灰的暮林不是挺高兴的吗?」
露琪雅深蓝色的眼睛闪过一道光。
「这跟那是两回事。总而言之,雏崎弓华肯定也看上了纯平先生。不过我当然不会输给那种缺乏知性、不懂礼仪的粗暴S。」
露琪雅用修长的手指操作手机,开启未来一个礼拜的天气预报拿给我看。
「星期五——下雨的这一天,就是我们一决胜负的日子。我赌上S的尊严预告。这一天,纯平先生会被我攻陷。」
她信心十足地宣言。

◇  ◇  ◇

隔天早上,我搭电车上学时,看到露琪雅的前·心上人小笠原忍。
他在爆满的电车内被乘客淹没,满脸通红,低着头扭扭捏捏的,我还在纳闷他怎么搞的,原来是遇到色狼。
「喂,你干么?」
我抓住色狼的手,一名菁英上班族风的大叔甩开我的手,冲下电车,在月台上撞开人群逃走了。
唉,穿着高级西装的大叔是色狼,这世界没救啰。而且对象还是男高中生。
「谢谢你,真田同学。」
「你好歹是个男人,别乖乖让人摸屁股啊。」
「嗯、嗯……因为人很多,我怕万一是我搞错,会给人家添麻烦……而且我又不是女生,让他摸也没关系……」
他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再度令我无言。
小笠原忍有一头柔顺的黑发、跟女人一样光滑白皙的肌肤,眼睛也又圆又大,完全是露琪雅喜欢的那种会刺激嗜虐心的容貌。
暮林也好小笠原也罢,露琪雅喜欢的男人真的都跟我完全相反。我身高高,皮肤也黑,手脚也都是偏硬的肌肉。眼神跟态度都会被人说在瞧不起人。怎么看都不是会遇到色狼的类型。
不对,遇不到是好事……
「真、真田同学,你为什么突然沮丧起来?是我害的吗?对不起。」
小笠原向我道歉,却在挤得水泄不通的电车里撞到其他乘客,害羞地小声和那些乘客说对不起。
果然就是这种地方会激起露琪雅的S魂……我完全模仿不来,因此更加消沉,小笠原担忧地抬头看着我,所以我扯开话题。
「你跟那个大学的女朋友之后怎么样啦?」
他瞬间脸红。
「咦?啊……你听美园同学说的吗?」
是啊,听她说你和她姊在她们家做那种事。不过这个小朋友顶多做到亲脸颊吧。
「嗯,我和清衣小姐每个礼拜都会约会。在清衣小姐的房间、我的房间或是清衣小姐朋友的房间。」
咦,全是在房间?
「等一下,美园她姊朋友的房间是怎样?正常人会在朋友房间约会吗?」
「呃,那是……有点奇怪的房间……没有窗户,天花板上有锁链……墙上有蜡烛……」
小笠原声音越来越小。
喂,那真的是朋友的房间吗?你和美园的姊姊在密室做什么?
我想追问详情,却觉得还是不要问太详细比较好……
说起来,小笠原这个平凡的男高中生是怎么和念大学的美园她姊开始交往的?好像也不是透过美园介绍的。
我开口提问。
「去年管弦乐社的发表会,清衣小姐也有来看。当时我不知道她是美园同学的姊姊,清衣小姐碰巧贫血发作,身体没力气,我就陪她到医务室去。之后清衣小姐会帮美园同学送她忘记的东西来学校,我们见了几次面……她那时身体很虚,常常贫血,所以我每次都会陪她。她说自己活不久了,我很担心,就对她说『我会陪在清衣小姐身边的,你要加油』——但清衣小姐现在很健康,也完全不会贫血。她说这是爱的力量,原来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啊。」
不……你是中了她的圈套吧。
假装贫血引起他人的同情,刺激男性的保护欲,安排让对方主动告白,手法和露琪雅如出一辙。
美园的姊姊八成是我们的同类,在发表会上对小笠原一见钟情,耍手段得到了他。
小笠原开朗地聊起他的女朋友:
「恢复健康的清音小姐该说是突然变得很大胆吗,那个……她会想做很多奇怪的事,不过我很高兴清衣小姐战胜了病魔。」
奇怪的事是什么!为什么讲到那部分时要结巴脸红?在我挣扎该不该吐槽时,小笠原露出孩童般的纯洁眼神,说:
「真田同学在跟蓝本同学交往对吧。」
「我们看起来果然像一对吗?」
我下意识回问。
看到露琪雅努力攻略暮林,充满活力,我不禁觉得怀疑露琪雅喜欢我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丢脸到了极点。
之前认真摸索和她成为恋人的道路显得超悲情的,真想消除掉我们在美术教室相对而坐的那两个礼拜。
可是在他人眼中,我和露琪雅像一对情侣。
这么说来,我也被同学问过「你和蓝本在交往吧?」。
什么嘛,果然不是只有我误会。
大家都误会了嘛。是吗,是这样啊,哇哈哈哈哈。
呃——还不都一样是误会。这样也挺空虚的……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
「嗯!」
小笠原像要为再度陷入消沉的我打气般,用力点头,坚定地说。
「真田同学和蓝本同学感觉像是同类,非常速配喔。」
同类。
也就是S与S。
代表我们未来也只会是「同志」。
露琪雅这个S喜欢的是和自己相反的M。身为S的我无论如何都只会是她的同好,无法成为恋人。
唔,胸口好痛。
我竟然会被小笠原这番话刺激,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我是不是已经爱上露琪雅了?
「真、真田同学,我又说错了什么吗?那个,你表情好僵,眼睛都变成一个点了,好可——」
电车停下,我们和大量乘客一起被挤到月台上。我闷闷不乐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小笠原在我旁边拼命道歉。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喔,真田同学。」

「小笠原同学,不可以靠近那个人。」

这个时候。
在我们穿过剪票口时,美园千冬双臂环胸,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等我。要是她眉毛不要竖得这么高,嘴巴不要瘪成「へ」字形,这张小脸看起来想必会是非常温柔乖巧的女孩。
「小笠原同学,你先去学校。」
美园抬头瞪着我,语气凝重,赶走小笠原。
「嗯、嗯……你们好像要讲重要的事,那我先走啰。美园同学,虽然我不清楚状况,不可以用书包打真田同学喔。」
小笠原是以前被美园用书包打过,还是看过美园拿书包打人?他忧心忡忡地离去,留下我与美园相对。
自从我跟她「告白」后,美园第一次找我说话。
只不过她一直隔着窗户对我比中指、吐舌头,我一点好久不见的感觉都没有。我甚至觉得在某种意义上,我和美园变得比我单方面「鉴赏」她时还要熟。当然,这么想的人只有我,假如我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讲出这种话,挂在美园肩上的书包八成会往我脸上砸过来。
「找我有什么事?」
总之先自然地询问。
美园仍然板着脸,扔下一句「这里人多,我们边走边说吧」先走掉了。
去学校有大路和小路可以走。走小路会稍微远一点,又窄又荒凉,所以人也少,我们学校的人都说情侣会走小路上下学。
美园走在堪称尤莉卡高中恋爱胜地的情侣专用道路上。
「你要讲的是?」
我开口询问,美园愤怒地说:
「你干么跟踪我们的顾问?」
「跟踪?我跟踪暮林?」
我表示疑惑,美园提高音量:
「有人说你躲在校舍后面,带着异样的眼神偷看暮林老师。而且不只一个人,有好几个人这么说。」
「噢,那个啊……」
应该是我帮露琪雅观察暮林的时候被误会了吧。
因为我这人眼神好像很凶恶。
说不定我看暮林的视线中蕴含「露琪雅为什么会喜欢这家伙」的怒意,导致它变成充满怨气的可怕眼神。
这样不行啊。
我叹了一大口气。
美园着急地说:
「干、干么故意叹气?我也一辈子都不想跟你这种人说话啊。每天都盯着我看,一副对我有意思的样子,结、结果我一说我也喜欢你,你就把我甩掉,真真真真是太差劲了,不过我听说你这次盯、盯上我们的顾问,没办法坐视不管。因为你的视线——那个,威、威力很大,被你盯着看会让人心里痒痒的,暮林老师又走阴柔路线,不如说是偏中性,现在在管弦乐社孤立无援,心灵脆弱,被你那双眼晴热情注视,说不定会害他有那个意思——不对,我觉得这实在不太可能,但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是个变态,撇除掉我个人的感情,就算是为了我们社团——」
美园不停摇头。
雪白脸颊变得红通通的,泛着泪光的眼睛也十分可爱,我忍不住在内心「喔喔!」赞叹。
美园千冬。你果然是个好女人。
你现在的外表和气质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啊啊,真想让那稚嫩清纯的脸蛋变得更红。不只是脸,耳朵、脖子和更下面的部位也是。
「欸,你干么发抖?」
「呃,我有点动摇。」
「因为被我说中了?」
「也是可以这么说。」
红着脸露出怯弱表情的美园太对我胃口,正是所谓的「命中红心」。
美园肩膀抖了一下。
「原来我说中了。」
声音也在颤抖。
「男人……你也可以啊。」
啊?为什么会蹦出「男人你也可以啊」这句话?再说喜欢暮林的人是露琪雅,与我无关。
「……那你和蓝本同学呢?」
「蓝本?」
「你们不是每天都面对面坐在美术教室窗边放闪,像要闪我一样吗?」
「我完全没那个意思,如果你有这种感觉,我向你道歉。」
是说美园也觉得我跟露琪雅是一对啊。
「在自己甩掉的女人面前和别人卿卿我我,你神经未免太大条。」
「抱歉。你视力真好。」
「也没好到那种程度!普通而已!不过蓝本同学那头显眼的金发和你这个大个子,当然看得出来啊。每次看到你们我都会想『啊啊,又来了』,气到不行,脑袋发热——啊啊啊啊啊一回想起来又让人觉得火大。」
「真的很抱歉。不过露琪雅只把我当成同社团的伙伴,她喜欢的是其他人。」
「咦?」
粗鲁地大步向前走的美园,顿时停下脚步。
然后又用泛红的脸颊抬头看我,露出要确认重要事项的认真眼神,战战兢兢地问:
「真田同学,你被蓝本同学……甩了吗?」
「大概是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对露琪雅有多认真。
但是,知道露琪雅有喜欢的人,我确实有种被留在原地的寂寥感。
「所以……你才会自暴自弃,把目标转移到男人身上。」
美园又讲了奇怪的话。
看着我的眼中浮现同情之色。
「这样……不行啦。」
「咦。」
「要交往的话,比起男生,女生比较好……」
她的语气突然变温柔了。
然后带着好像在烦恼什么的专注神情,轻轻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
「比如说……像我呀。」
美园羞得白皙脸颊染上一层淡粉色,垂下目光,纤细肩膀缩了起来,她果然是我理想中的女人。
「现、现在的话,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我内心涌上一股想帮美园戴狗耳发圈和附绳子的红色项圈的冲动,果断回答:

「不,我拒绝。」

美园脸颊抽搐。
我说,正常人都会拒绝吧。美园外表相当对我胃口,我明明用那种没品的方式甩了她,她竟然还主动跟我告白。如果问我高不高兴,当然高兴,我还觉得美园超有毅力。
我尊敬这种人。
外表是我的菜,个性虽然跟想象有点出入,进入有气质模式时还是很有破坏力,而且竟然能让我尊敬她,真是最棒的对象。
和美园交往想必会很愉快。
不过,还是不要在现在这个状况下跟她交往吧。
至少要等我看到露琪雅和暮林在一起。
所以我才会拒绝。
「~~!比起我,暮林老师更好吗?」
美园讲了一句奇怪的话,我还来不及确认,她就在樱花树和庭院有绣球花的老房子之间的浪漫小路中央大声呐喊「你这个变态!我才不会让暮林老师重蹈我的覆辙!」跑掉了。
她怎么了?
算了,幸好没被她拿书包揍。

◇  ◇  ◇

今天露琪雅心情也很好。
「我跟纯平先生说想去参观他的房间,他叫我这星期日过来。代表纯平先生终于做好觉悟,要跨越教师和学生的界线。」
她把素描本放在腿上,画着跟史莱姆一样黏糊糊的东西。好像是暮林房间的想象图,但窗户和门都融化了,墙上还有眼珠子和巨大的嘴巴,怎么看都是鬼屋。
从露琪雅宣布鉴赏社复活的那天起,我们的椅子就一直对着窗户。露琪雅透过那扇窗凝视她的心上人,在脑中妄想下流事。
这时的露琪雅真的邪恶又生气勃勃,甚至会让人觉得高尚有气质,跟恶之女神一样。一想到我没办法让露琪雅这么耀眼,心情就会变沉重。
「你和我坐在一起,从窗户观察管弦乐社练习,暮林不会怀疑吗?」
我问了个迟来的问题,露琪雅回答:
「纯平先生视力不好。」
那就好。
看得太清楚是不会幸福的。
美园注意到我,立刻拉上窗帘。
「真田同学,你跟美园同学最近怎么了吗?」
「没啊。」
「哦……」
听见我的回答,露琪雅怀疑地审视我的脸。
「算了。等到纯平先生成为我的人,我就能在感受得到他呼吸的距离尽情鉴赏他,不用隔着窗户了。」
露琪雅订的决战之日就在明天。
「这一天我要让纯平先生跟我告白,星期天去他房间加深关系。完美。」
她盯着手机萤幕上的行程表,露出没品的笑容。
「欸,到时请我吃车站前面的季节鲜果圣代。」
我胸口一阵抽痛,说:
「你也会吃水果圣代这种东西啊。」
「这个月的水果是樱桃。樱桃就是好在它感觉很色。拿来塞拿来滚拿来装饰尺寸都刚刚好,把樱桃梗打结也很好玩,引人遐想」
原来如此……
是与你再适合不过的禁忌果实。
我看着开心地谈论樱桃的露琪雅,胸口还是会觉得痛。
美园跟我吿白时,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在露琪雅跟暮林交往前,我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
意思是,我内心的某处还对露琪雅心存期待?
期待她不会选择暮林,而是选择我。
看露琪雅现在这样,这个可能性趋近于零。露琪雅和暮林交往后,我该如何是好?
「欸,蓝本。」
我像在跟她闲聊般,随口询问。
「如果我是M,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我会这样问?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是S,也没有否定这点,一直活到现在。为何我会想象自己是M这种愚蠢的事?
为什么我会问露琪雅?
我的表情大概很认真吧。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露琪雅也一脸正经地回望我。
然后小声回答。
「绝对不要。」

她的声音在安静——鸦雀无声的社团教室内逐渐融化。
我也认真回答:
「……嗯,我想象了一下也觉得挺恶心的。」
又高又壮眼神又凶恶的M——恶爆了。

◇  ◇  ◇

决战当天,如气象预报所说,一大早就在下雨。
啊——可恶,下雨了。
是说今年的梅雨季怎么那么长?
我的干劲从第一节下课开始就直线下降,无力趴在桌上。
根据露琪雅的推测,暮林今天午休应该会跟她告白。
要是午休时间不要到就好了。
我帮了那么多忙,还演了那么做作的角色,现在是在没劲什么?而且之前还问了露琪雅那种智障问题。在我骂没用的自已玷污S之名时。
神情凝重的露琪雅出现在我们班门口。
我察觉到状况不对,站起身来到走廊上,露琪雅抓住我的手臂,开口第一句就是:
「真田同学,我被害惨了。」
她咬住下唇,闷闷不乐地说。
「作战延期。」
「发生什么事?」
从露琪雅的表情和语气来看,好像发生了大事。
露琪雅又咬住嘴唇,声音中蕴含怒气。
「雏崎弓华被纯平先生从楼梯上推下去,受伤了。纯平先生说不定会被解雇。」

◇  ◇  ◇

下一节下课时间,我跟露琪雅在美术教室会合,面对窗户谈论这起事件。对面的音乐教室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
「雏崎虽然从楼梯上摔下去,不过是从中间摔到楼梯口,只有撞伤和扭到脚而已。她坚持是纯平先生把她推下去的,但谁都看得出来她是自己摔下楼梯,想要嫁祸给纯平先生。」
「暮林怎么说?」
露琪雅板起标致的脸孔。
「他陷入混乱,没办法帮自己澄清。因为……纯平先生很纤细。」
「纤细」同时也意味心灵上的脆弱。
可是,露琪雅也明白这点,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容许雏崎耍小手段伤害脆弱的暮林。
冰冷的深蓝色眼眸深处,燃起炙热的火焰。
「欸,就算雏崎是自己摔下去的,要是有个万一应该会受重伤才对。为什么她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陷害暮林?是不是代表事情非同小可?那个人畜无害的暮林为什么会让雏崎不惜做到这个地步?」
露琪雅说雏崎弓华是我们的同类,似乎也看上了暮林,真的是这样吗?
我想起雏崎右手紧抓着裙子,把裙子扯到大腿都露出来了,瞪着暮林和露琪雅。
她的眉毛高高竖起,嘴唇抿成一线,看起来傲慢不羁,眼神却略显不安。
露琪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不晓得雏崎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放着她不管是我的失误。我不会再坐视不管。我要抓住她的把柄叫她自首,然后把她当成虫子一样踩扁她。」
不是想查明真相,而是要逮到雏崎弓华的把柄逼她自首,实在很有露琪雅的风格。
我当然也被迫帮忙。
哎……我也很在意雏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所以帮就帮吧。

◇  ◇  ◇

于是下一堂下课时间,我去找美园千冬探听情报。
「什么!你你你你为什么——」
我站在教室外面向美园招手,美园瞪大眼睛,惊讶得身体后仰,然后跑到走廊上抖个不停,声音都变尖了。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的脸,也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不过现在是紧急状况。我有事想问你。」
我带她到四下无人的地方这么说。
「什、什么事?」
美园目光游移、坐立不安,看起来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又想知道我特地来找她的理由。
「我想跟你打听雏崎弓华的情报。听说她被暮林推下楼梯,受伤了。」
美园静止不动,表情转为严肃。
「我不相信那个暮林会伤害女学生,所以我在调查。听说暮林在管弦乐社会被雏崎欺负,有什么原因吗?」
「真田同学……你对暮林老师就这么……」
美园喃喃自语,看起来心情复杂,接着无奈地开始述说:
「起初大家都跟暮林老师处得很好唷。暮林老师不仅年轻,语气和给人的感觉也很温柔。练习结束后女生们都会围在暮林老师旁边问他问题。」
「雏崎也是吗?」
「没有。雏崎同学好像不喜欢暮林老师,社员们一个个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她态度也超级冷淡,大家和暮林老师聊天时她会别过头,一副嫌其他人吵的模样,不会接近暮林老师。雏崎同学明明是会在这种时候第一个跑去找老师说话的类型,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到现在都还记得。」
来问美园是对的。
纯洁的小笠原想必不会对此产生疑惑。呃,这不代表美园就不纯洁啦。
美园继续说道。
当时管弦乐社的女生计划去暮林家玩。
好像是暮林跟最近窜红的乐团歌手在同一时期上过同一家钢琴教室,大家想看有照到那名歌手年轻时期的发表会照片。
然而,雏崎在那之后立刻开始霸凌、排挤他。大家都害怕雏崎,因此没办法反抗。
接着就发生这次的事件。
「幸好有来问你。这情报很有用。谢谢你。」
「什——就算你捧我,我也不会再跟你告白!」
美园嘟着嘴巴说。

◇  ◇  ◇

放学后。我在美术教室告诉露琪雅这件事,露琪雅冷静得跟面无表情一样,陷入沉思。
然后问我:
「欸,真田同学。你之前说雏崎同学偷看我和纯平先生时是什么样子?」
「右手用力抓着裙摆,像这样轻轻咬住嘴唇,眉毛竖得高高的。看起来很不安。」
「不安……」
露琪雅再度开始思考。
「你跟雏崎同学交谈过对吧……」
「与其说交谈,她问我认不认识你们,然后小声问我你是不是在跟暮林交往、会不会去暮林家玩。」

——蓝本露琪雅——和暮林在……交、交往吗……?

——她——她会去暮林家玩……吗?

没错。
那个时候雏崎也不安地看着我。

——等他们交往应该就会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雏崎把裙子揪得更紧,大叫:

——我才不会让她得逞!

我有种脑中拂过一阵清风,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
也就是说,雏崎不希望我们学校的学生去暮林家?
露琪雅好像也跟我想到同样的事。神秘的深蓝眼睛闪过睿智光芒,开口说道:
「看来解开谜底的关键,就在纯平先生房间。」

◇  ◇  ◇

星期天。
我和露琪雅一起来到本来应该是她成为暮林的女朋友后,带着亲手做的蛋糕独自前往的干净公寓。
暮林筋疲力竭,衬衫领子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七八糟,脸色苍白。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累,他连我这个不能接近露琪雅的小混混理所当然似的站在她旁边,都不觉得奇怪的样子。
「……我不太清楚。那一天,雏崎同学在我下楼时找我说话,开始抱怨我对管弦乐社的指导方式。我告诉她『对不起我赶时间,之后再听你说』,走下楼梯——不对,记得是雏崎同学挡在前面,所以我想从她旁边过去。说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肩膀稍微撞到了她——然后雏崎同学就尖叫着从楼梯滚下去——」
暮林抱头坐在沙发上,肩膀颤抖不已,露琪雅温柔地伸出双手,轻轻将他搂进怀中。
现在可是这个状况,我却因为她明明是S却散发出母性光辉的举动,胸口抽痛了一下。
「我相信纯平先生。纯平先生没对雏崎同学做任何事。那是意外。」
她没告诉暮林雏崎是自己摔下楼的,也是为了不让纤细的暮林受到更大的打击吧。
「我会证明纯平先生是清白的。纯平先生,请你先让我看看相簿。」
「相簿……?」
暮林缓缓抬起头,满脸疑惑,可是看到露琪雅温柔的微笑,他就慢慢起身把相簿拿来。
「我听说某个有名乐团的歌手以前和纯平先生上过同一间钢琴教室。」
「那个人的话……」
暮林笨拙地翻阅相簿。
一张团体照映入眼帘。
好像是在钢琴发表会上照的。年龄从小学到高中的学生站在舞台上,大约有二十人。
那个戴眼镜、头发翘起来、穿着高中制服的纤弱少年,应该是暮林吧。
他紧张得杵在原地。不谙世事的氛围还是一样没变,不过皮肤比现在光滑,有点像小笠原忍。
站在正中央对镜头眨眼的金发高中生,好像就是那个歌手。确实很有那种感觉。
看到一个年纪约小学生的女孩躲在较为年长的学生背后,默默站在右边角落,露琪雅眼神立刻变得锐利。
我也注意到那个人。
体型像小猪一样圆圆的,脸颊也很有肉。眼睛小,鼻子塌,鼻孔还很大,牙齿也有点暴牙,很难跟「美少女」三个字搭上边。可悲的是,轻飘飘的连身裙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适合。因为衣服太可爱,反而会让她的外表更加突出。
表情也胆小怯弱,低头盯着下方。
可是——
#那女孩的右手紧紧抓着带荷叶边的连身裙裙摆。#

「找到了。」

露琪雅眼中的光芒,宛如发现猎物的肉食野兽,形状姣好的红唇因喜悦而轻轻扬起,坐在旁边的暮林见状,露出仿佛看见一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黑色生物从白兔群中爬出的眼神,倒抽一口气。

◇  ◇  ◇

隔天,星期一。
午休时间,被露琪雅叫来的雏崎弓华警戒地踏进美术教室。
左脚脚踩缠着绷带,走路有点不方便,不过再过几天应该就会痊愈。
「你说要跟我讲重要的事是什么?」
雏崎用一双大眼瞪着露琪雅。
睫毛长,鼻子挺,嘴巴也跟洋娃娃一样好看。
学校的男生都说雏崎弓华是美少女。
虽然她的脸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觉得她确实挺好看的。

「这人是你对吧?」

拥有不输给雏崎的美貌的露琪雅,拿出照片给她看。
是暮林相簿里那张钢琴教室发表会的照片。
雏崎表情僵硬,眼中迅速浮现混乱与恐惧。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像在喘气般双唇打颤。
「我——我——」
她应该是想说「我不知道」吧。雏崎脸部扭曲,讲不出话来。右手用力抓住制服裙摆,肯定是下意识的行为。
不安时会像抓住救命绳般揪住裙摆,想必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照片中的少女也跟她一样,单手紧紧抓住连身裙裙摆。
「你可以不用回答。看到你的反应我就知道答案了。」
「不、不是……」
雏崎冷汗直冒,瑟瑟发抖,拼命试图否定。
站在她正前方的露琪雅,表情跟冰之女王一样冷淡,嘴角却微微上扬,全身散发出残酷邪恶的气息。
相对于驼背缩起肩膀和脖子,身体缩得越来越小的雏崎,露琪雅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宛如长瀑的白金色发丝闪闪发光,天青石色的眼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雏崎感受到的恐惧与绝望,透过颤抖不已的娇小身躯传达过来。
露琪雅持续发动攻击。
「雏崎同学小学的时候挺胖的嘛。绰号是不是胖妹呀?眼睛也挺小的,是埋在脂肪里了吗?鼻子也好塌,牙齿好像也有暴牙。和高中时的你差好多唷。减肥成功会让长相变那么多吗?欸,前·胖妹。」
她的每一句话统统刺在雏崎身上。
每当露琪雅用冰冷声音和像在拷问人的语气说出什么,雏崎就会脸颊抽搐,肩膀一颤。
这副模样和在管弦乐社被排挤,因此总是提心吊胆的暮林如出一辙。
「别说了,别再说了。」
雏崎发着抖说。
露琪雅当然不可能就此罢手。
拥有耀眼的白金色发丝、晶莹剔透的深蓝色眼睛以及修长四肢——完美如女神的露琪雅,将已经丧失斗志的雏崎逼入绝境。

「你那张脸是整出来的吧。」

天生长得漂亮的露琪雅,残酷地宣言。
雏崎用力抖了一下。
「你是怕管弦乐社的社员去暮林老师家玩,看到他的相簿对吧?因为钢琴教室发表会的照片上,有照到整型前丑陋的自己。」
「——!」
「所以你才要欺负他排挤他,以免社员们跟老师关系太好。因为现在的你可是公主殿下。」
这就是正确答案。
起初雏崎只是躲着暮林,社员们计划去暮林家看相簿后,她立刻开始欺负暮林。
就这样,她成功让暮林遭到排挤,但雏崎还是会担心。
暮林会不会跟谁关系变好,拿相簿给对方看?
暮林会不会发现雏崎是发表会团体照上的丑女孩?
以前丑陋的模样会不会被大家发现?
雏崎既害怕又不安,排挤暮林后,仍然不敢将目光从暮林身上移开。
看到谈话对象只有兔子的暮林和露琪雅亲昵地交谈,雏崎不断在脑中想象最糟糕的发展,一面看着他们,一面自己把自己逼成这样。

——她——她会去暮林家玩……吗?

她忍不住这么问。
假如露琪雅看到那本相簿,过去的自己就会被发现。
雏崎担心到没有发现这个可能性趋近于零。
事实上,暮林根本不知道雏崎弓华和他上过同一间钢琴教室。
他们上课的日程又不一样,或许有擦身而过或是打过招呼吧,不过小学生和高中生的年龄差太多,暮林跟她也没熟到会记住她的名字。
对暮林来说,雏崎只不过是数名学生中的其中一人。
然而雏崎的不安日渐增长,她忍不到请产假的老师回来,一心想着要尽快让暮林从学校消失,引起那个事件。
她在楼梯上找暮林碴,自己尖叫着从中间滚下来。
雏崎这么做毫无意义——不仅如此,还把自己逼进绝路。

「雏崎同学,你怕别人发现你整形成美少女,想把暮林老师赶出学校。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是你自导自演。」
露琪雅的声音带有威严。
雏崎已经濒临崩溃。话都讲不出来了。
「给我立刻去教师办公室告诉老师『暮林老师没有把我推下楼。暮林老师没有错』。否则——」
露琪雅从口袋拿出一叠照片,扔向空中。
全都是发表会团体照的复印件。
还仔细地用红色麦克笔把雏崎圈起来,写上「雏崎弓华,整形前」。
照片在雏崎头上华丽散开,纷纷掉到地上。
雏崎趴在地上捡起满地的照片——过去的自己。露琪雅又拿出一叠照片洒在她头上。
「我还有很多。要不要帮你放进全校学生的鞋箱?不,用手机同时传给全校的人比较省事。」
「不要,住手!」
雏崎喘着气用双手收集怎么捡都会无情地从头上飘落的照片,哭了出来。
「好过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是你先对暮林老师下手的吧。无视自己的恶行装成受害者,真是太丑陋了。我最喜欢欺负可爱漂亮的人,会怀着爱情欺负他们,不过欺负丑陋的东西只会令人不快。就算让这张照片传遍全校,大家都知道你整形前是个丑女,害你被所有人排挤,绝望得从顶楼跳下去,我也丝毫不会良心不安。」
露琪雅带着坚定的表情——冷静的表情——美丽的表情断言。
雏崎坐在地上,裙摆皱成一团,大腿一览无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挤出声音说道:
「呜——你、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我一直被人骂胖猪和丑女,被大家欺负,国、国中的时候,有人命令我从三楼阳台跳、跳下来,说如果我是猪,应该办得到。要是我不肯,就要把十元硬币的图案烙在我脸上,所以我只好跳、跳下去,结果脸——受了重伤,就去整、整形了——」
出院后,雏崎体重也大幅下降,得到美丽的身体与美丽的容貌。
「我、我还转学了,大家都说我漂亮,说我可爱,世界都不一样了——可、可是,我担心迟早会被发现——暮林老师来学校的时候,我吓到差点停止呼吸。瞒不下去了,完蛋了。」
露琪雅用S度全开的冷酷眼神俯视雏崎。
「这样呀,然后呢?你要去跟老师说吗?还是不去?午休快结束啰。等到上课钟响,其他学生说不定会进来唷。」
雏崎「呜」了一声,然后把头贴在地上,频频道歉。
「我、我去。我去跟老师说暮林老师没有错。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  ◇

把照片收拾干净后,我跟露琪雅站在雏崎两旁,几乎可以说是把她押到教师办公室,这段期间,雏崎也一直在哭。
「欸,雏崎。你对暮林做的事确实不对,不过你已经被骂得够惨了,别再哭啦。我不讨厌女人的眼泪,不如说超喜欢的,但你哭起来实在不怎样。不会让人兴奋。」
雏崎转头看着我,仿佛在说「你这男人怎么对正在哭的女孩子讲这么狠的话」。
她应该在想不只是露琪雅,露琪雅的同伙果然也是鬼畜男吧。看着我的眼中参杂责备与恐惧。
站在雏崎另一边的露琪雅也微微皱眉。八成是觉得「跟这种小女孩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她被露琪雅教训得那么惨,帮她说点话也不会怎么样吧。
我低头凝视泪流满面的雏崎,说:
「你高高在上的样子比较正。」
「呃!」
雏崎睁大眼睛,露琪雅肩膀晃了一下。
「你是管弦乐社的下一任社长,是社团的中心人物不是吗?那是你努力从最底层爬上来得到的结果,大可引以为傲,而且现在的你就是个美少女,给我有点自信。」
「唔……」
雏崎看着我,哑口无言。
走到教师办公室前的时候——
「去吧。」
我推了她肩膀一下,雏崎好像有点措手不及,差点站不稳,又红着脸看着我,然后噘起嘴巴,冷冷丢下一句「我不会忘记你们对我做过的事」,抬头挺胸独自踏进教师办公室。
「干么给那种人特殊服务。」
露琪雅闷闷不乐地说。
「鞭子抽完要给糖果,这不是基本吗?」
「……你明明是个S却很有正义感的这部分,我并不讨厌,可是偶尔会有点火大。」
「是喔。」
露琪雅好像还是不太高兴,但我选择敷衍过去。
「哎,有什么关系。之后有颗大糖果在等你啊。」

◇  ◇  ◇

隔天,暮林回学校了。
梅雨季结束后的天空万里无云,风也凉得恰到好处。午休时间,露琪雅在兔子小屋前用清纯的大眼看着暮林,浓密的白金色发丝在空中随风摇曳。
我躲在校舍旁边偷看。
「我……虽然很不安,但我相信暮林老师。因为,老师是我第一个……」
露琪雅话只讲到一半,轻轻低下头。跟少女一样羞得脸泛红潮。
你还是老样子超会做出刺激男人心的表情,露琪雅。
暮林也深情凝视露琪雅。
我看结果已经确定了吧。
胸口还是有点疼,不过也该调整心态了。
这时,暮林往我这边看过来。
呃,不小心跟他对上目光。
我急忙把头缩回去,暮林却高兴地呼唤:
「同学,过来啊!」
唔唔唔唔唔。等等可能会被露琪雅骂妨碍暮林跟她告白的大好机会。
「同学!同学!」
暮林仍在叫我。
没办法,我缩着脖子走到兔子小屋前,露琪雅在暮林身后轻轻眯起眼睛,像在对我说「你给我记住」,暮林则和蔼可亲地说:
「你之前跟蓝本同学一起到我家来呢。你也有和蓝本同学一起帮我说服雏崎同学对不对?谢谢你。还有,你能跟蓝本同学说上话真的太好了。因为你一直在守望她嘛。」
啊——这家伙彻底误会了。他到底有多善良啊。
露琪雅配合暮林,彬彬有礼地向我行了一礼。
「你帮了我很多忙。谢谢你至今以来的照顾。」
我也低头致意:
「啊,不会。」
现在是在演哪出?
是说,「谢谢你至今以来的照顾」还满伤人的耶。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雏崎同学也来跟我道歉『之前那样对你,对不起』了。」
暮林笑咪咪的。大概是因为烦恼解决了吧,本来憔悴的脸变得跟那张合照上的高中时期一样,光滑细致。
我仍然不觉得他称得上绝世美青年,不过真是个纯洁的家伙……
而且,他也完全不怨恨霸凌自己的雏崎。雏崎向他道歉,他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他一定是个好人。
虽然身为男人他太弱不禁风,心灵也很脆弱。
不过这跟坚强冷酷的露琪雅应该会取得不错的平衡。
是啊,他跟露琪雅很配。
「如果对象是你,我也服气了……」

我怀着苦闷的心情,低声讲出这句话。
暮林面露疑惑,露琪雅则认真看着我。
我抬起暮林的双手,紧紧握住。
露琪雅就拜托你了。
之前我这么说时是在演戏。
不过这次我挺认真的,正准备讲出这句话。
后院突然响起一声呐喊。

「不可以太早下决定!那家伙是变态啊!」

喘着气冲到我们面前的人,是美园千冬。
美园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在指谁?
是露琪雅吗?
是暮林吗?
还是在说#我#!
美园直线走向我,抓住我的手将我和暮林的手分开。
然后把我的手当成脏东西似的一把甩掉,指着我大叫:
「暮林老师,不要被骗了!这男人是变态告白魔!每天都用黏腻的视线盯着人家看,让对方对他产生好感后主动告白,等人家答应就像恶魔一样甩掉对方!本来没打算说出来的,但我还是无法坐视不管!连那个雏崎同学都跑来问我『美园同学,那个……你跟真田同学熟吗?』脸红通通的——我以为你盯上的人是暮林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对雏崎同学伸出魔掌的啦,变态!」
美园很激动,所以我听得一头雾水。
雏崎她……怎么了?
她问美园跟我熟不熟?为什么这个问题会扯到我对雏崎伸出魔掌?
露琪雅也因为美园突然杀进来,睁大眼睛,暮林则目瞪口呆。
「咦?咦?魔掌?咦?你吗?你是她说的真田同学吗?」
「不只是雏崎同学!这个人是男女通吃的变态大王,连小笠原同学他都想下手!之前他在搭电车上学的时候,对小笠原同学性骚扰!」
「性骚扰……对那个娇小乖巧的小笠原同学!?」
暮林终于惊呼出声。大概是听到跟自己同类型的小笠原同学遭到荼毒,有了现实感吧。
然而,我对小笠原性骚扰可是天大的误会。
「喂!美园!我才没有对人性骚扰!就算要玩那种Play,对象也不会是小笠原!」
我坚决否定。
「P、Play?」
美园红了脸,再度往我脸上狠狠瞪过来。
「我手中握有证据。」
她讲出电视剧里面警察会讲的台词。
「因为我得到情报,小笠原在早上爆满的电车里低着头满脸通红,你就站在他旁边!」
不是啦,那是小笠原遇到色狼,我去拯救他。
「还听说一个打扮时髦的西装大叔追着逃之夭夭的你跑。」
他才是色狼!
逃之夭夭的人也是他!
为什么情报会如此错综复杂?
「而、而且,我问小笠原『听说你遇到色狼,是真的吗?』他红着脸说『嗯、嗯……真田同学他……』然后就不说话了。」
小笠原~~~~!
为什么话只讲到一半!
搞得像我真的对你性骚扰一样。
暮林看我的眼神彻底改变。
「暮林老师也被这家伙盯上了!您没感觉到这家伙淫秽的视线吗?」
「经你这么一说……可是,我以为……那是在看蓝本同学。」
「不是的!他的目标是暮林老师!被这家伙害过的我一下就发现了!这家伙是深入骨髓的变态!」
啊——唔——怎么办?
干脆承认「我就是变态,那又怎样?」会不会比较能平息事态?
「这家伙放学后也会在管弦乐社对面的美术教室,用野兽般的眼神偷看暮林老师。」
「咦?美术教室……」
糟糕。要是有个万一,露琪雅在美术教室「鉴赏」暮林说不定会被发现。
这样他大概会觉得露琪雅也是我的同伙。露琪雅就不能钓暮林跟她告白,也不能跟他交往。
果然只能承认我是变态了。
反正我本来就是变态,事到如今有什么好顾虑。
好,我要说啰。
正当我准备开口。

「别搞错了。真田同学不是变态,我才是。」

冰冷声音在蓝天下传出。
美园顿时讲不出话来,陷入沉默。
暮林惊愕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到露琪雅身上。
我也哑口无言。
露琪雅,你在说什么啊?
暮林也在场耶。
你现在不是病弱不幸的美少女吗?
可是,露琪雅天青石色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她抬起好看的下巴,视线仿佛在斜眼鄙视他人,堂堂正正地断言:
「就算真田同学是变态,也比不上我。」
「蓝、蓝本、蓝本同学……你——」
露琪雅轻轻扬起红唇,对冷汗直冒、不知所措的暮林露出邪恶女王的妖艳微笑。
「我一直在美术教室窗边用淫秽的视线看着#纯平先生#。一边想象帮你戴上项圈,晚上在皎洁的月光下带你出去散步会有多么愉快。想要欺负你把你弄哭。想要用紫色的玻璃小瓶收集从你白皙柔嫩的脸颊滑落的泪水,和深红色的蔷薇花瓣一起排在床边。」
暮林眼睛睁大到极限。
美园的嘴巴也合不起来,看着露琪雅。
「喂,蓝本。」
我想要插嘴,露琪雅却轻轻举起右手制止我,叫我闭嘴。她的侧脸在放晴后的透明阳光照射下,显得高贵又帅气,甚至像在为变态的自己感到骄傲。
「体弱多病、入学后就习惯到兔子小屋看兔子、父母因为工作不太会回家,全都是为了引起你关心的#设定#,我妈是喜欢做手工艺的家庭主妇,爸爸是公务员,在准时上下班的轻松部门工作。真田同学之所以会盯着我看,是怕我失控袭击你,放不下心来。这样子的他怎么可能在电车上骚扰一般男生。他是正义感很强的人。换成是我,喜欢的男生近在眼前的话可能会浑然忘我,忍不住对他性骚扰。」
美园尴尬地垂下目光。

露琪雅在帮我说话。

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可是,露琪雅。
这样你就……
露琪雅再度望向暮林。
认真地对吓得身体僵硬的暮林说:
「虽然我是这样子的变态,我喜欢纯平先生,您愿意跟我交往吗?」
暮林神情困惑,倾听露琪雅的告白。
纯洁无垢的眼中浮现迷惘与混乱——以及恐惧。
应该是在努力思考自己究竟能不能和这名开口闭口都是变态的异常少女交往下去吧。
肯定没办法正常地交往。
于是。

「对不起。」

露琪雅看着暮林深深低下头,脸上是刚才我想跟暮林说「露琪雅就拜托你了」时,她露出的笑容。
苦涩且淡漠的笑容。

◇  ◇  ◇

隔天放学后。
我和露琪雅久违地面对面坐在美术教室窗边。中间隔了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盒我们午休偷跑去校外买来的新鲜樱桃。
这樱桃是秤重卖的,我们奢侈地装了满满一盒。我和露琪雅边吃边聊。
「太早告诉他真相了。应该等我把纯平先生的心抓得更牢再说才对。是我计算错误。」
露琪雅将一颗光滑的樱桃连梗放入口中,冷静地说。
那个时候,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说。
跟我为了避免露琪雅在这里鉴赏暮林被发现,想要承认自己是变态一样。
在我付诸行动前,露琪雅察觉到我要做什么,率先成了变态。
虽然露琪雅八成会说不是这样……
和美术教室隔着中庭,位在对面的管弦乐社,暮林正轻快地挥动指挥棒。他跟社员们好像处得不错。露琪雅大概也放下心了吧。
在窗边吹长笛的美园偶尔会愧疚地往这边看过来。和我四目相交也不会吐舌头、比中指,而是扭扭捏捏别开视线。
还有雏崎变得很爱在窗边拉小提琴。她冷冷别过头,不时往我这边看过来,然后又冷冷抬起头,开始拉小提琴。
看来那边也过得还算和平。
对于被暮林甩掉一事,露琪雅的反应是:
「我习惯了。我第一次失恋是幼稚园小班的时候。我超喜欢同班的俊之哭的样子,想把他弄哭,就在庭院抓毛毛虫从他脖子后面丢进去,结果他对我说『露琪雅是变态,好恶心,我再也不跟你玩了』,这就是第一次。之后我不晓得失恋多少次了呢。这次也是众多失恋中的其中之一。」
她表情冷静,语气也很平稳。
一如往常——
没错,露琪雅因为长得太漂亮容易遭人嫉妒,但她坚强勇敢到会反过来欺负霸凌她的人,就算不被身边的人理解也不会不相信人类,也有交到朋友,和朋友处得不错,有个当公务员的父亲和家庭主妇的母亲,以及不会被蟑螂吓到的冷静弟弟,在一般家庭长大——
是个会骄傲地说自己是变态的变态。
她看起来没有受伤,不过我认为,伤痕确实有刻在她的身上。
不只是这次暮林的事件。
一定是从幼稚园的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喜欢」不会被他人接受的那天起,一直到现在。
所以,她非得精心策划,先让喜欢的人迷上自己,束缚住对方,令对方无法逃离后才敢告白。
因为她觉得对方又会说她变态,说她恶心,又会从她身边逃离。
我觉得我能理解露琪雅心中的孤独。因为我心中也存在这样的想法。
露琪雅吃着樱桃,面色沉稳。
目光平淡,一语不发。
我拿起一颗樱桃,按在露琪雅的嘴唇上。
然后认真回望睁大眼睛的露琪雅,将光滑的樱桃塞进红唇里面。
不久后,露琪雅冷静地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樱桃这种食物挺色的。不觉得这样像在玩SM吗?」
「不要用我测试。」
「是啊,因为你是S。」
「你也是。」


我们之间不存在丝毫甜蜜气氛,却有种类似同伴意识的神秘情感。
「幸好你是S。」
露琪雅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讲一件一点都不重要的事。
「假如你是M,不但不可爱也不美丽,我还会很寂寞吧。」

我还会很寂寞吧。

她随口补上的这句话,或许是很难听见的她的真心话。

——如果我是M,你觉得怎么样?

——绝对不要。

那个时候大概也是。
「听说能用舌头把樱桃梗打结的人吻技很好,不过我打算朝更上级迈进。」
露琪雅用红色舌头将一颗樱桃籽推出来,说:
「樱桃梗和樱桃籽都有无限的可能性。比如说,真田同学,你知道人的身体有几个洞可以塞樱桃籽吗?」
「六个?」
「我找到九个。」
「咦?哪九个?」
「如果你是适合流泪的美少年,我就用你的身体告诉你,可惜并不是。我提不起兴致。」
「那我拿用樱桃梗让人高潮的高超技术交换如何?」
「真田同学,你用樱桃梗高潮过吗?」
「嗯,我是实践派的。」
「变态。」
「你才是,你试过哪九个洞塞得进樱桃籽喔?」
「那当然。不亲身体验看看,用在别人身上会不好控制力道嘛。」
「你也是变态。」
露琪雅不会希望我安慰她吧。
所以我们一边吃樱桃,一边谈论樱桃的色情之处,今天也在聊没品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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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话 无赖的夏天·无赖的挑战

本帖最后由 no2body 于 2017-9-3 18:12 编辑

首先,「呀……」的纤细叫声就戳中我的点了。楚楚可怜,澄澈无比却又柔弱,有种被逼急的感觉——
听见这声尖叫的瞬间,我背后一阵酥麻,冲到声音传来的中庭一看,一名女学生拼命用双手抓着疯狂扭动的水管,眼眶泛泪,被水淋湿后变透明的制服贴在苗条身躯上。
「谁、谁来、救救我。」
呼救的声音也优美又如梦似幻。
湿掉的黑色长发不停滴水,贴在白皙颈项和纯洁无垢的纤细手臂上。向人求救的眼睛是清澈的黑色,嘴唇是粉嫩的粉红色,低垂的眉梢分数也很高。
看到理想中的女性,我的内心变得比夏日艳阳还要火热。

◇  ◇  ◇

「那是恋爱的预感。」
七月初,期末考考完,气温和日照量都直线上升。
放学后,露琪雅今天也拿着在百元商店买的红色喷壶,帮美术教室窗边的盆栽浇水。
埋在盆栽里的东西,是我之前趁午休时间去学校附近的水果店买来的樱桃的籽。
露琪雅每天都带着冰冷的表情浇水,她说等樱桃发芽就要把它移植到学校中庭,让它长一堆樱桃出来,应该会是非常色情的画面。
窗户对面是管弦乐社。
我还怀疑她是不是假装浇水,其实在偷看管弦乐社。
上个月,露琪雅被管弦乐社的顾问暮林纯平甩了。
露琪雅虽然没有明说,说不定她对暮林仍心存留恋。毕竟暮林和小笠原不同,他也被露琪雅吸引住了,两人差一点就成为情侣。
露琪雅无法放弃暮林也不奇怪。
最近,我不经意地望向露琪雅时,常看到她端正的侧脸对着我,用喷壶默默帮填满茶色泥土的盆栽浇水。
再往管弦乐社看过去,就会看到一名戴眼镜、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暮林呆呆看着这边,害我心里一惊。
你都把露琪雅甩了,现在才在关心她吗?
暮林视力好像不好,或许只是脸朝着这边,并没有在看露琪雅。不过,他的眼神是露琪雅喜欢的那种脆弱眼神。
假如露琪雅也还对暮林有意思,偷看管弦乐社时发现暮林在看美术社。
假如他们俩对上目光。
一想到这些事,胸口就闷闷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其中牵扯到各式各样的因素,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另一方面,美园千冬仍然会愧疚地偷瞄美术社,雏崎弓华坐在超靠近窗边的位置拉小提琴,神情冷漠,偶尔会红着脸往这边看过来。
美术教室[这里]以前和音乐教室[那里]是不同的空间,我和露琪雅这两个鉴赏社社员,把那里当成唯有我们绝对不能踏入的世界,现在两者之间却产生了奇妙的联系。
用红色喷壶帮樱桃浇水的露琪雅,不晓得有没有感觉到……
我遇见在学校中庭帮花圃浇水,却搞到自己满身湿、快要哭出来的女学生,就是在这个时期。

我闪过从水管喷出来的水,迅速关掉水龙头,那名女学生用盈满泪水的乌溜溜大眼看着我,向我道谢。
「谢谢你。得救了。」
之后她立刻发现自己身上的夏天制服被水淋得透过去,连上衣底下的胸罩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脸色瞬间变红。
「失、失礼了……」
她轻声说道,用手臂抱住纤细的身体遮住它,小跑步跑进校舍。
她的外表、声音、表情、动作、反应,统统符合我的理想,放学后,我在美术教室告诉露琪雅这件事——
「那是恋爱的预感。」
她如此断言。
「不,与其说是恋爱,感觉比较接近萌,或者说是刺激到我的S魂。」
害美园失恋,被她怨恨。
露琪雅二度被甩。
升上二年级后发生许多事,导致我面对恋爱变得比以前还要慎重。同时,对露琪雅抱持的不明感情本来因为祝福她跟暮林做了个了断,现在又微妙地回到原点了。
在这种暧昧不明的状况下,断定看到符合喜好的人而感到兴奋是恋爱,感觉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
然而,从小失恋到大的露琪雅对恋爱并不会那么龟毛。
「能够刺激S魂。真是太棒了。」
她手拿喷壶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睛断言:
「光这样就足以让我们坠入爱河。遇到理想中的M,制定计划捕获他,绑住他一辈子鉴赏他,尽情疼爱他。这不就是至高无上的幸福吗?」
「呣,是这样没错。」
遇到相性好的女孩的机会并不常见。
美园千冬也是,本以为她是我理想中的对象,美园实际上的个性却非常好强,是个暴走系女孩。
因此,如果那位湿淋淋美女个性也符合我的理想,我成功用计——先不论我会不会耍小手段好了,我们能顺利交往的话,我的高中生活想必会一片光明。
「可是我没问她的名字,也没问她几年级的。」
我们学校学生很多,假如年级不同,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也就是无缘。
果然还是观察一下状况,等到我没那么兴奋比较好。如果我们有缘,之后应该还会再见面。到时再考虑要怎么做……
露琪雅紧盯着提不起劲的我,放下喷壶。宛如一道长瀑的白金色发丝反射阳光,绽放灿烂光芒。
「真田同学,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草食男了?不经常追捕猎物的话,肉食野兽的本能会麻痹唷。你想变成动物园里露出肚子躺在地上的老虎吗?」
「噢,那虽然很治愈,确实让人觉得挺窝囊的。」
「是呀,真想叫它撞破笼子回归野外。」
不,这样动物园里的人会一阵恐慌吧。我在心中吐槽。
「纯平先生的时候你帮了我的忙,所以这次换我帮你了。我来查出那个让你的S魂燃烧的女生的姓名和班级。」
露琪雅信心十足地说。

◇  ◇  ◇

隔天放学后。
「命运似乎站在你这边。」
我去美术教室上社团活动,比我先到的露琪雅用红色喷壶帮樱桃盆栽浇水,转身面对我,像预言者一样庄重地说。
「什么意思?」
「我知道她的名字和班级啰。我去问园艺股长,结果一下就中了。她也是园艺股长,那天负责洒水。不过我说命运站在你这边,原因并不是这个。」
「什么?」
我被露琪雅散发出的巫女般气质震慑住,紧张起来。露琪雅放下喷壶走向我。
然后用美丽的双手把面对面的椅子搬起来,沿着窗边走向前。
「喂,你要走去哪?」
露琪雅将椅子放在离我们之前坐的地方靠右数公尺的位置。

「这里就是——鉴赏社的新活动据点。」

「什么?」
「你也把你的椅子搬过来。」
她立刻坐下,摊开素描本放在大腿上,我一头雾水,把椅子搬到她旁边。
我坐在那里望向窗户,看到对面校舍的窗户和在那边上社团活动的社团。
到目前为止,我们看的都是管弦乐社。
不过用管弦乐社隔壁的教室上社团活动的,从拿乐器的学生换成了拿红色、黄色花朵的学生。
全是女孩子。
她们好像在地上铺了类似榻榻米的东西跪坐在上面,只看得见胸口以上的部位,有点诡异,其中一名女生优雅地站起身。
柔顺有光泽的黑发在单薄的背后摇曳。
雪白的脸颊。
挺直的纤细脖子。
忧郁的黑眸。
是在中庭把自己弄得满身湿的M系女孩!
那个时候深深吸引住我的画面,在脑中鲜明浮现,怯弱的哭脸、颤抖着的粉色嘴唇、被水淋得透过去的制服、制服底下纤瘦的身躯,令我胸口跟那时一样瞬间发热。
露琪雅在我旁边向激动得站起来的我确认:
「是她没错吧?」
「嗯。」
我盯着她优雅的侧脸,低声回应。
对美园千冬一见钟情后从未有过的震撼、冲击与感动,笼罩我的全身。
啊啊,想再看看她哭泣时眉毛垂成漂亮的八字形。想用水泼那脆弱纤细的雪白身躯。想邪恶地俯视她溺水时拼命挣扎、咳嗽、无力呼救的模样。
「她是三年二班的桃泽窗子。花道社的社员。」
「花道社……」
管弦乐社旁边原来是花道社。
我一直都只看管弦乐社,所以从来没注意过旁边的教室有什么人在做什么事。
那种长相和身体和气质都很M的美女竟然在插花。
桃泽窗子(Momonosawa Madoko)——名字也很棒。第一个字母是M·M,太美妙了。就叫你M子学姊——不对,窗子学姊吧。
我猛盯着她看,窗子学姊突然跌倒了。
「喔!」
她勉强撑住,我也松了口气,不过——
「呃。」
她再度绊到。
除此之外。
「唔喔!」
站稳脚步后,她的身体又倒向前方。这次好像整个人摔到榻榻米上了,消失在窗框下。
花道社的社员们纷纷站起来,聚集在窗子学姊跌倒的地方附近。
她、她没事吧……?
我紧张地守望她,窗子学姊单手按着额头,坐起纤细的上半身。她似乎相当难为情,耳垂到脖子都红通通的。眼泛泪光,眉毛垂得超低——那不安、怯弱的表情使我心脏跳得太快,差点从嘴巴蹦出来。
喂,那表情是怎样!太可爱了吧!
她是花神吗!是用手摘下来的瞬间会轻轻颤抖的勿忘草或抚子花的化身吗!

「——真想用红色颜料在窗子学姊的身体上画满一年四季的花。」

呃,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
我望向旁边,露琪雅天青石色的眼睛看着花道社。她的表情冷静无比,用平淡的声音轻声说道:
「想用珍珠做成的链子绑住她纤细的脚踝,不断拉扯,害她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客厅跌倒。」
「喂。」
「想尽情享受她裙子乱掉,白皙双腿一览无遗的样子,脖子上也要戴用玫瑰刺做成的项圈,欣赏她雪白的喉咙被刺伤,鲜血流出来的模样。之后再用舌头和嘴唇拭去她的血。对害怕的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令她更加恐惧。」
「喂喂喂。」
别预知我的妄想!
不对——
「我还没决定鉴赏社的活动要重新开始。」
「你在说什么呀?你看她的眼神跟野兽一模一样,眼底发亮。」
「唔。」
露琪雅冷冷看着无言以对的我,然后将视线缓缓移回窗边。
「哎呀,又跌倒了。」
「什么!」
那张超可爱的脸又要染红了吗?她眼眶泛泪,眉毛垂成八字形了吗?我怎么可以漏看!
我像要撞破窗子般探出头,猛然惊觉。
可恶,我被露琪雅牵着鼻子走,不小心遵循本能行动了。
我咬紧牙关,露琪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
「恭喜你。鉴赏社复活啰。」

◇  ◇  ◇

就这样,隔着窗户凝视花道社女神的日子揭开序幕。
这是恋爱吗?是欲望吗?
我和露琪雅的关系会怎么样?
虽然我内心有这些小小的纠结,只要看到在窗户另一侧晃着柔顺黑发,楚楚可怜地走路的M子学姊——不对,窗子学姊,身体就会瞬间发热,眼前一片光明,呼吸紊乱,五感都会集中在她身上。
「如果要在窗子学姊苗条的身体上插花,果然要用粉红色的桃花吧。窗子学姊本身的香味和桃花甜美的香气参杂在一起,想必会恍若身在天国的花园。」
露琪雅冷静地跟我搭话,我瞬间妄想这个画面,想得出神。
「不,百合花也很难割舍。那清爽纯洁的芳香应该跟桃花一样适合她。也可以用盛开的桃花洒在她全裸的身体上,拿百合装饰。」
「百合和桃花花季对不上吧?」
「那就桃花和风信子。」
没品的对话流畅地展开。
我对窗子学姊的欲望就是如此强烈。
我果然是彻头彻尾的变态兼S吗?得到理想中的M,我的高中生活才会十全十美吗?
被我用肮脏的眼光看待,当成妄想对象的窗子学姊是很棒的M人才没错,不过该说正因为这样吗,她也是非常迷糊的人。
每天都会跌倒一次。
多的时候一天会有两、三次。
每次摔倒她都会垂下眉梢,面色羞愧,让人受不了。
还有,我也常看到她停下插花的手,低头忧郁地盯着剑山附近叹气,不晓得是不是有烦恼。
叹完气她会偷瞄四周,确认有没有被人看见,仿佛这样做是不对的。
此情此景又会令我心跳加速。
真想用最阴险的声音告诉她「我看到啰……」。
我知道你的秘密喔。
如果叫她「不希望我说出去的话,我讲什么你都要听」,她八成会回答「我知道了」,可爱的双眼盈满泪水。
啊啊,真想说说看。
想知道她的反应。
想听她害怕、颤抖、绝望的声音。
为此得查明她叹息的原因。
「窗子学姊在烦恼什么呢?」
我一面用粗糙的手乱捏仿佛将我的邪念具现化,变成不祥之物的黏土,一面喃喃自语。在素描本上画了好几只疑似变形虫一家的黏糊物体的露琪雅,轻描淡写地说:
「我去帮你问。其实前几天,我带在走廊上跌倒的窗子学姊去保健室,硬是卖她人情,现在我们认识啰。」
「什么,你做了这种事啊?」
我大吃一惊。
「我不是说过吗?新的鉴赏社不能只用看的,要运用智慧与力量,团员互相帮助,让目标变成自己的东西。」
这个新规则也适用于我身上吗?
看来这事在露琪雅心中已经定案,她对我说「下次我遇见理想的天使时,我会叫你还我人情的」,害我心情复杂。

◇  ◇  ◇

露琪雅隔天就告诉我窗子学姊叹气的原因,速度和查出她的班级姓名时一样快。
「窗子学姊说她暑假必须参加沙滩排球大赛。」
「沙滩排球大赛?」
脑中浮现穿泳装的女孩在海边玩七彩海滩球的画面。她们跳起来和接球的时候,晃来晃去的胸部和大腿能保养观众的眼睛,是象征夏天的活动。
确实,我们学校也每年都会募集参赛队伍,在附近的海边花一整天举办比赛。
「窗子学姊要参加啊?」
去年班上的人邀请我,所以我陪他们一起去看,那里连啦啦队都有,还挺热闹的。
「嗯,没错。这是这个地区的有名活动。四个人组成一队,以淘汰赛的形式比赛。优胜队伍能得到上面刻着爱神之箭的特制奖牌。听说把那个奖牌送给心上人告白,有百分之八十五的人能顺利交往。」
「好具体的数字。」
「因为百分之百太假,才随便掰了个百分之八十五吧。」
「原来是掰的啊。」
「不过这个优胜奖牌对爱的告白有奇效似乎是真的。因为人人都知道它是告白道具,外加又有优胜队伍成员才能拿到的稀有性。收到它的对象要是觉得对方是为了自己努力赢得这枚奖牌,也会不小心被感动到,一时冲动答应人家的告白吧。至于恢复理智后那人会不会后悔,说之前的告白不算数就先不论了。」
「结果到底有没有效?」
「简单地说,重要的是你能展现多少真心给对方看。」
露琪雅下达平凡的结论。
「有点偏离正题了。本来是在讲窗子学姊要参加沙滩排球大赛。」
「她一天到晚跌倒,看起来不擅长运动,体力也不好,参加排球比赛没问题吗?在夏天的海边打排球可是很累的喔。而且参赛者还要穿泳装——」
窗子学姊穿泳装。
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头晕目眩。
适合她白得发亮的苗条身体的泳装,是鲜艳的红色,还是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白色?淡粉色和水蓝色应该也很适合,不过我希望她挑战大胆路线。布料的面积也要少一点,两腿害羞地磨来磨去,满脸通红,这样最对我胃口。
「遇水会融化的泳装——感觉挺有趣的。」
「是啊,那要站在最前面猛盯着看吧。」
话题又开始扯远,我清了下喉咙修正方向。
「也就是说,窗子学姊是因为要参加沙滩排球大赛而烦恼。」
「嗯,就是这样。」
露琪雅冷静回答。
「她在花道社的朋友有个暗恋对象,无论如何都想要奖牌,结果窗子学姊被抓去凑人数,拒绝不了。如你的推测,窗子学姊的运动细胞和体力都趋近于零,个性却很认真,所以她好像在担心万一上场比赛时不停失误,给朋友添麻烦怎么办。」
「原来如此。」
确实很像窗子学姊会有的烦恼。
她果然是内心与文静、梦幻、纯真的外表相符的人。虽然这种烦恼不能拿来威胁人,我对她越来越有好感了。
「所以我跟她说要介绍经验丰富又很会教人的能干教练给她认识。只要特训到比赛当天,多不擅长运动的人都能变得至少能接到球,发球也发得到对面。」
「等等。教练是指我吗?」
「不然你觉得还会有谁?」
露琪雅冷淡地说。
「我没打过沙滩排球。」
「体育课应该打过一般的排球吧。而且真田同学,你本来不是运动社团的?听说你一年级就当上主力选手。」
「嗯,#田径社的障碍跑#。」
「只差在有没有球不是?那就没问题啰。」
「不,差很多好吗?」
「只差在个人竞赛和团体竞赛吧。」
「就说差很多了。」
「窗子学姊拜托我务必帮忙。假如你不愿意当她的教练,就得找其他人教她了。找个像白马王子一样的爽朗系帅哥,看到女生就想追,目标是这个夏天要达成百人斩的教练如何?」
「爽朗系王子还想达成百人斩,未免太差劲了吧。你认识这种烂人喔?」
「我会把窗子学姊的照片传到网上征人,举办面试严格筛选应征者。照片就用她跌倒后跪在地上露出大腿和内裤,噙着泪水想要站起来的怎么样?」
「知道了,我答应。」
以露琪雅的个性,她很有可能真的去拍窗子学姊露内裤的照片传到网上征人。我并非对自己的运动神经没自信,要教的对象也不是运动社团的人,而是超不擅长运动的窗子学姊。既然只要让她进步到发球能过网,总会有办法吧。
「一开始就答应不就得了?你明明是S,怎么这么不果断。」
露琪雅语气有点不悦。不过表情没什么改变就对了。
总觉得我答应她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不,不可能。
因为这个计划是露琪雅主动向我提议的。
露琪雅一边用红色喷壶帮樱桃浇水,一边冷静地说「明天放学后,我会把你介绍给窗子学姊。在那之前我会整理好窗子学姊的攻略法传简讯给你。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浇完水就走出美术教室。
潮湿的黑土还没有冒出芽的迹象。
我看着盆栽,思考明天跟窗子学姊见面好吗?
纯鉴赏的活动固然愉悦,却没有发展性。
这是我跟露琪雅从痛苦的经验中学到的。
然而,要是我和窗子学姊在「外面」见面,我和露琪雅现在的平衡会不会崩坏?
如果我成了鉴赏对象的物主。
也就是和窗子学姊成为情侣的话。
露琪雅怎么办?
我能跟之前一样,以S伙伴的身分,以鉴赏社同志的身分,和露琪雅相处吗?
胸口又开始闷闷的,我望向对面的校舍。
不是花道社,是管弦乐社。
我一看过去,在窗边吹长笛看着这里的美园千冬就吓了一跳,睁大眼睛,嘴巴一开一合。
在她旁边绷着脸拉小提琴的雏崎弓华也突然脸红,惊慌失措起来。
美园好像叫雏崎冷静点。雏崎噘起嘴巴,回了美园什么。
不过令我惊讶的不是美园千冬,也不是雏崎弓华,是站在对面的暮林。
暮林手拿指挥棒,呆呆看着窗户。
散发虚幻氛围的身影,让人觉得有点凄凉……
腹部传来一阵像被狠狠掐住的痛楚,我拉上窗帘。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到好几个原因,却觉得每一个都是正确答案,每一个都不够精确。
白色窗帘吸进夏日刺眼的阳光,变成温暖的奶油色。
现在还不到拉窗帘的时候。可是,那一天我始终无法拉开窗帘。

◇  ◇  ◇

隔天午休,我在教室吃便当时,收到露琪雅传的简讯。她叫我放学后不要去美术教室,到学校的后花园来。
一起传过来的「窗子学姊攻略法」也落落长一串,因此我看着看着又开始犹豫,这样照露琪雅的计划行动好吗?
然而,我又不能放她们鸽子,放学后便乖乖来到后花园。
不过为什么是后花园?
那里没什么人,空间也算大,是很适合练习打沙滩排球没错,但露琪雅忘记她上个月才在那边被暮林甩掉吗?
正常人应该不会想靠近有不好回忆的地方吧?
还是说在露琪雅心中,那已经是不值一提的过去,只有我一个人在吃醋?
仔细想想,露琪雅爱上全身都是粉笔灰的暮林,让鉴赏社复活,是被小笠原甩掉的两周后。
说不定在恋爱上,女性切换心境的速度比男性还快,也比较冷漠。
或者是#刻意让自己冷漠#……
我明明走得很慢,却已经走到后花园。
一名少女背对我蹲在兔子小屋前,柔顺黑发用橡皮筋绑成两束。
她好像在看兔子,身上穿的不是制服,是学校的体育服。
「桃泽……学姊?」
我犹豫着开口叫她,窗子学姊纤细的身躯吓得抖了一下,转头面向我。
白皙、小巧、纤细。
之前在中庭弄得湿答答,穿着透过去的制服眼泛泪光的美人,瞪大清澈的眼睛抬头看着我。
来到这里前我明明那么踌躇不定,如今近距离看到窗子学姊本人,我忍不住在心中大叫「唔喔喔喔喔!」。
单方面鉴赏的写真女星,或是在电视萤幕里活动的喜欢的艺人出现在眼前,用漂亮的脸蛋看着自己,每个人的反应都会跟我差不多吧。
窗子学姊不晓得是不是在紧张,眉毛有点垂下,乌溜溜的眼睛也泛着泪光。粉红色嘴唇微微张开,全都戳中我的萌点,令我再度于心中呐喊「哇喔——!」。
背脊一阵酥麻,胸口发热。
和隔着窗户看的威力截然不同。
糟糕。
一旦知道这让人身体打颤的兴奋感,光从窗户偷看说不定会再也无法满足我,导致欲求不满。
眼前的学姊就是有魅力到让我脑中瞬间冒出这些念头。
窗子学姊僵硬地站起来。
「那……那个,你就是——真田大辉同学……?」
声音也很棒。
如梦似幻又柔弱,却澄澈得让人听得很清楚。
发出那可爱的尖叫声的人,是用这种声音讲话啊。多么M的声音。
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轻轻点了下头,窗子学姊睁大眼睛,窄小的肩膀仍然绷得很紧。
「好……好惊讶……想不到你就是真田同学。」
啊啊,窗子学姊记得我帮她关掉水龙头。
「之前谢谢你帮我关水。对、对不起……我一个人先跑掉了。」
她频频向我低头。
对年纪比她小的我如此卑微。
跟小动物一样胆颤心惊的。
这也是萌点。
对了,露琪雅的攻略上有提到。
窗子学姊非常害羞,特别怕男生,和班上的男生也没办法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因此从一年级的时候开始,有好几个男生跟她告白,窗子学姊统统用「对不起!」一秒拒绝,逃之夭夭。
仔细一看,窗子学姊一边跟我道歉,一边慢慢后退。虽然没像之前那样转身就跑,她本能地想要跟我保持距离。
假如我迈出一大步突然靠近她,她是会尖叫,还是会脸色发青僵在原地呢?
不管怎么样,她应该都能做出刺激我S魂的好反应,害我迫不及待想要尝试,这时身后传来酷酷的声音。
「你来啦,讨厌女人的硬派男真田同学。」
「唔喔!」
我忍不住跳起来。
喂,蓝本,你什么时候偷偷走到我后面的?
是说#讨厌女人的硬派男真田同学#是怎么回事?
「设定。」
露琪雅用只有我听得见的音量,迅速在我耳边说道。还顺便轻轻踹了我小腿一脚。
噢,对喔。
这也有写在攻略上。
窗子学姊怕男生——所以我要扮演讨厌女人的硬派男,严格对待她。
她告诉窗子学姊我对女人过敏,碰到女人就会长荨麻疹,因此我很安全。
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原来是真的!
「请、请你……多多指教,真田同学。不过我是很严重的运动白痴,或许会给你添麻烦。」
窗子学姊再度怯生生低下头。
露琪雅把手伸到我后面,捏了我屁股附近一下。
该死!
我努力绷紧脸部神经,露出认真的表情,用比平常还要低沉有魄力的声音说:
「嗯。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手下留情,我会好好训练你。首先从慢跑锻炼体力开始!跟我来。」
窗子学姊吓得脸都白了,用恐惧至极的声音回答「是、是」,坚强地跟在跑起来的我身后。
露琪雅冷冷目送我们。
这一天,窗子学姊才跑了一公里就跌倒三次。除此之外,慢跑完她跟露琪雅练习接球时,她努力想要接到球,又不晓得摔了几次跤。
最后我叫她发球看看,窗子学姊因为举起手的反作用力再次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挥空的球则掉在她旁边。
每当她跌倒,我都会严厉地斥责她。
「你在做什么!快给我站起来!」
「不准松懈!」
「那么无力的球你也接不到吗!不要在那边犹豫不决,给我追着球跑!化身为破浪前行的鲨鱼!」
「不要跌倒!给我站稳!」
「用整个脚底踩在地上!」
「球又掉了!你这白痴!给我想成球掉在地上会把半径五十公尺的范围都炸掉!」
认真的窗子学姊含泪回答:
「是。」
「对不起。」
「非常抱歉。」
一边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向球。
啊啊,那怯弱的表情太让人受不了了。
每次听见我大吼,窗子学姊都会害怕地缩起身子,垂下眉毛,同样令我心跳加速。
她软绵绵的摔法和坚强站起来的模样、瑟瑟发抖的四肢,也是种艺术。
露琪雅叫我扮演讨厌女人的硬派男时,我心想「现在这时代哪来的硬派男,你以为我是几百年前的不良少年老大喔」,不过——这角色很适合我。
老实说,超愉快的。
在窗边鉴赏优雅插花的窗子学姊,一边想要欺负她、弄哭她的妄想,如今成了现实。
太赞了!
假如我放声大叫,半径五十公尺内的人都会吓到吧。
我很清楚,我现在用全身上下感受的快乐是不道德的,应该遭到排除。
不过,这种感觉果然很棒!
至少让我在内心呐喊吧。
M到极点的窗子学姊万岁!

特训持续到太阳下山。
窗子学姊气喘吁吁,跪在地上吐出微弱气息,肩膀上下起伏。此情此景又让我蠢蠢欲动。
「亏你跟得上。」
我扔了条白毛巾到窗子学姊头上,她顶着那条毛巾仰望我。
含泪的双眼中浮现一丝诧异之色。八成是在想「这个人在关心我,还夸了我」,一头雾水吧。
「是、是,谢谢你。」
窗子学姊不知道该说什么,努力挤出回应。
顶着毛巾的窗子学姊也好可爱。柔软的黑发乱成一团,垂在雪白脸颊上,令她看起来更加性感。
我心里虽然这么想,表情却始终严肃,像个男子汉般转身离去。
我换好制服,走出更衣室,露琪雅还穿着体育服在外面等我,表情依然镇定,询问我感想。
「怎么样?」
「超棒的。」
我立刻回答。
「是吗。」
露琪雅低下头,轻声说道「我要跟窗子学姊一起回去。明天也努力执行糖果与鞭子作战吧」,走掉了。
如果我拼命努力,最后和窗子学姊交往,你会高兴吗?这个问题止在喉咙,没有问出口。

◇  ◇  ◇

尽管我有些好奇露琪雅的真意,隔天愉快的特训仍在持续。
听见我的怒吼声,窗子学姊会做出让人觉得有趣的敏感反应,噙着泪水把身体缩得小小的,不过我用骂她十次夸她一次的比例夸奖她,她就会害羞地扭来扭去。嘴角也有点扬起,看来露琪雅制定的糖果与鞭子作战正在慢慢生效。
特训第三天。
我来到后花园,看到除了露琪雅与窗子学姊,美园千冬和雏崎弓华也在,吓了一跳。
而且她们都穿着运动服,头发也绑起来了。
「美园同学和雏崎同学好像要代表管弦乐社参加比赛,所以想跟我们一起练习。」
露琪雅冷静跟我说明。
「因为比起两个人,大家一起练习更有效率。只是这样而已。」
美园竖起眉毛,雏崎则板着脸声明:
「我是要侦察敌情,观察对手——不、不对,对手当然是指排球大赛的对手。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我还以为学乐器的人会避免做可能会伤到手的运动,看来并非如此。
「我是无所谓。」
我望向窗子学姊,她吓得身体一颤,小声说道:
「我、我也没关系……跟大家一起练习,比较安心。」
美园和雏崎斜眼瞪着窗子学姊。美园鼓起脸颊,雏崎把嘴噘得高高的。
喂喂喂,怎么现在就表现出敌意了。那个人可不是值得你们比赛前就在提防的选手喔。
被两人狠瞪的窗子学姊缩起身子。我说,这里面她年纪最大耶。除了我以外的人给我对她心存敬意。
露琪雅在旁边冷冷看着。
就这样,五个人的特训开始了。
「要上啰!你们几个!」
我继续维持讨厌女人的硬汉这个「设定」,雏崎喜孜孜地想把掉到地上的球捡给我,我竖起眉头怒吼:
「别碰我!被女人碰到我会长荨麻疹!」
「呃,什么鬼!你这态度真令人火大!我、我也不想碰你这种人好吗!」
她生气了。美园也对毫不留情把球打到她身上的我大叫:
「好痛——!真田同学,你碰到球个性就会变吗?还是说这才是本性?你果然是鬼畜男?」
噢,美园有点泛泪。现在这个用双手抱住头的姿势很M很不错喔。雏崎那个流露出一点柔弱的不爽表情也挺赞的。
好,再多刺激她们一下。
喔喔,又是个好反应。哇哈哈哈,赞喔赞喔。
要是认真打排球的人听到我对排球的感想是「排球能光明正大欺压对面球场的人,巨细靡遗地鉴赏对手悔恨羞耻的表情,真是个好运动」,八成会拿铁球代替排球往我身上砸过来——我边想边故意把球打到难接的地方。
令人意外的是,美园和雏崎运动神经挺好的,尤其是嘟着嘴巴朝球扑过去的雏崎。她卖力的表情又刺激到我的S魂,我加重发球的力道。
雏崎飞扑过去却没接到球,在地上滑了一下。
「呜……」
她皱起眉头,不悦地呻吟,表情仿佛在问「为什么要欺负我」,看着我的眼神有点怨恨,之后倔强地板起脸也超棒的。
雏崎,你挺不错的嘛。
很M喔,雏崎。
美园也是,松掉的头发黏在脖子上,小嘴痛苦地喘着气,实在惹人怜爱又柔弱,外表不愧是高M值,真是太美妙了。
窗子学姊就不用说了。和昨天一样,想接球会跌倒,想托球球会掉到脸上,想发球会因为手臂挥太用力,身体转半圈再绊到脚摔到地上,每次她都会「对、对不起」向我道歉,垂下眉梢,眼眶泛泪。
这脆弱的表情根本是杰作,我频频在内心欢呼。
只有露琪雅不会眼泛泪光,也不会面露不甘,表情平静至极,接得到的球就接起来,托得了的球就托起来,杀得了的球就杀下去,沉着镇定地打排球。
不是我放水,露琪雅在四名女生中属于特别厉害的,她动得最多,却最没有服务精神,一点都不萌。
这也没办法。
因为那家伙是S不是M。
她八成也在把球打回来给我的时候心想「这么大只又邋遢的男人一点都不萌。如果是白皙纤细的男孩噙着泪水追球,跌倒磨破膝盖咬住嘴唇,我就萌得起来了」。
然而她却愿意以鉴赏社同伴的身分陪我,我必须感谢她。
除此之外,我对露琪雅还有很多看法,不过和美园她们打排球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会忍不住以自己的癖好为优先,比起缺乏反应的露琪雅,目光更容易飘向过度反应的窗子学姊和美园与雏崎。
欲望的优先顺序胜过理性,是否代表我也还不够成熟?
可是会萌到就是会萌到,我也没办法。堂堂正正承认吧。
「喂喂喂,再蹲低一点!」
「你们下的工夫不够喔!」
「站起来!还没完!」
我不断将球打向她们。
「果然这才是你的本性~」
美园哀号着说。
「唔唔唔,我、我不会输的!」
不知为何,雏崎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窗子学姊咕哝道。窗子学姊被我的怒吼声吓得发抖,可是她无论跌几次跤都会「我、我没事」含泪站起来。
练习结束后,我冷淡地将OK绷扔到窗子学姊手中。
「拿去用吧。」
窗子学姊用有点高兴的目光注视我,然后立刻害羞地低下头,轻声说道:
「谢、谢谢你。」
美园和雏崎见状——
「唔——」
「唔唔~」
看起来不太高兴。
「……」
露琪雅也静静合上好看的薄唇,挺直背脊,用冰冷的眼神——看不出情绪的眼神看着我们。

◇  ◇  ◇

放暑假后,我们依然会在学校集合,继续特训。
运动神经烂得异于常人的窗子学姊也因为持续的努力,进步到可以把发球打回对手的场地。
第一次把球打回去时,窗子学姊雪白的脸颊瞬间泛红,脸上慢慢漾开笑容,大为感动。
「都是托真田同学的福。谢谢你。」
她深深向我一鞠躬,抬起头对我展露柔和微笑,害我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跌倒快要哭出来的窗子学姊时那令人兴奋的快感固然很棒,这种害臊的感觉也不错。
「不,姚泽学姐那么努力,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听见我的回答,窗子学姊红着脸高兴地说:
「是。」
然后再度扭捏起来。
「我、我今天……做了果冻。那个,大、大家一起吃吧。」
她刻意强调#大家一起吃#后,把保冷袋拿过来,从中取出用小塑胶杯分装的手制果冻。
亮晶晶的透明果冻里,有切片的凤梨、橘子、葡萄柚、挖成圆形的西瓜等水果,很有夏天的感觉,颇清爽的样子。
「请用,真田同学。」
窗子学姊连着塑胶汤匙将果冻递给我。她微微抬起视线,提心吊胆地对我投以担心——却又期待的目光,凝视着我。
美园跟雏崎又在瞪我们。
露琪雅也冷冷看着我们——
「……」
我绷着脸,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样,窗子学姊眼中的光芒消失,尴尬地垂下头。
「啊,你不喜欢果冻吗?对不起。」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道,准备把手中的果冻收回去。
我迅速抓住她的手。
窗子学姊再次抬头看过来。
我仍然绷着脸,将果冻从窗子学姊手中拿走。
「我不吃女人做的甜点……不过,这次是特例。」
窗子学姊睁大眼睛,然后扬起嘴角,脸上绽放笑容。
乌溜溜的眼睛闪耀温暖的光芒。
看到她幸福至极、毫无防备的表情,我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打算主动进攻,却遭到威力超出预料的反击,害我心里小鹿乱撞。
窗子学姊泫然欲泣的表情是最棒的,事到如今就不用说了。可是,笑容也很棒。非常棒。想多看看她这种像要融化似的笑容。我为这个念头感到困惑,脸颊莫名其妙开始发烫,便故作冷淡用鼻子哼了一声,和她拉开距离。
太大意了。
难道我的心情反映在脸上了?
瞪着我们的美园和雏崎在咬指甲,手握得紧紧的。
「唔——」
「唔唔~」
露琪雅还是——
「……」
毫无反应。
天青石色的眼睛依然黯淡无光,我有点担心,偷偷瞄了露琪雅一眼,和她四目相交。
露琪雅抿成一线的嘴唇立刻放松,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不愧是真田同学。刚才的糖果与鞭子不错唷。
看到这抹笑容,我仿佛听到她酷酷地这么说。
可是,总觉得她好像有点寂寞,是我多心吗?

◇  ◇  ◇

练习结束后,我换好衣服来到美术教室看看,露琪雅仍穿着体育服,正在帮樱桃浇水。
窗外被夕阳染上一片橙色,露琪雅光滑如大理石的雪白肌肤,显得比平时还要冰冷。
在头上绑成一束的白金色发丝,像冰冷瀑布一样垂到纤细的背后。她的头发也染上暮色,闪闪发光。
露琪雅拿着红色喷壶,帮看起来只有一堆黑土的盆栽浇水,我还是觉得她一副孤单寂寞的样子。
她在想什么呢?
我犹豫着要不要叫她,发现忧郁的深蓝色眼睛看着窗户。
露琪雅的视线前方,是和美术教室隔着中庭的对面校舍的窗户。
是音乐教室——
我停止呼吸。
天青石色的眼睛哀伤地泛起泪光。
令我胸口揪得更紧。
暑假期间的音乐教室没有开灯也没有人。
可是蓝本啊,你在看#谁#?
那双眼睛看见了#谁#的身影?
是那个头发乱糟糟、戴眼镜、感觉不太可靠的代课老师吗?
你果然还是喜欢他?烦躁感刺得我体内阵阵发疼。
我有件事没告诉露琪雅。

前天,我们在后花园特训时,暮林从对面走过来,一看到我们就急忙躲到校舍后面。

然后就这样站在那里,用苦闷的眼神看了露琪雅一会儿。
        
暮林大概是想去兔子小屋吧。
当时我心想,露琪雅选后花园当练习地点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暮林很可能出现在这里。
暮林马上就离开了,露琪雅似乎没发现他热情地凝视自己。
我也没跟她说。
「……」
露琪雅依然看着窗外。
夕阳西下,景色慢慢转暗。
我迈出步伐。
「它一直没发芽耶。」
我装出一副刚刚才到的样子。
露琪雅也回过头,对我微笑,仿佛刚才她并没有隔着窗户含泪注视管弦乐社。
「对呀,说不定一直不会发芽。」
「这样帮它浇水不会很没意义吗?」
「就是这种空虚的感觉好。」
露琪雅轻声说道,脸上仍挂着微笑。
是一如往常的露琪雅,冷静、高傲、意志坚定……
「比起这个,快要比赛了呢。如果能拿到优胜就好了。」
「不,花道社队不可能优胜吧。队员全都是女生,窗子学姊虽然有进步,也只是从罕见的运动白痴变成一般的运动白痴而已。」
「我不是说花道社,是在说你。」
「啊?」
「正确地说是#我们#。」
她在说什么?
「我已经用美术社队的名义报名比赛了。其实我本来想用鉴赏社队,但比赛规定要四人一组。」
露琪雅轻描淡写地对愣住的我说。
我忍不住探出身子大叫:
「我们也要参赛啊!而且还是美术社队?剩下两名队员怎么办?」
「我找了三年级的土居学姊和一年级的高岛平同学。」
就算她跟我说名字,我也不知道是在指谁。
我完全忘记了,美术社除了我和露琪雅这两个隐性鉴赏社社员,还有其他会认真画画和刻版画的正式社员。
我们俩大多都坐在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弯着背默默做劳作,不会有交流。
起初其他人也会过来找我们说话,但看到我用黏土捏的无以名状的物体,以及露琪雅画的邪恶图画后,他们哑口无言,铁青着脸离开,从此以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遭到了排挤。
可是,露琪雅竟然不知不觉把他们拉进队伍!?那两个社员也是,亏他们愿意答应耶?其实露琪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其他社员混熟了吗?
这家伙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女人。
「是说……为什么连我们都要参赛?」
「为了奖牌吧。」
又是个出人意料的回答。露琪雅突然露出没品的眼神。
「你知道吗?那个奖牌不是挂在脖子上,是绑在手腕上的。海蓝色的幸运绳上面有个像太阳一样的金色小奖牌。奖牌上有附别针,所以也可以拿来当徽章用。把幸运绳绑在各个部位挺有趣的,拿奖牌上的别针轻轻刺人也很棒唷。『这些事是用优胜奖牌做的……』的特别感又会使人更加兴奋。」
「一旦和你扯上关系,什么东西都会变下流。」
我无奈地说,接着猛然意识到。
露琪雅之前告诉我,把奖牌送给心上人再跟他告白,机率会大幅上升。因此,大家都是为了奖牌参赛。
她是不是也想夺得优胜奖牌,再跟暮林告白一次?
心情被这个推测搞得闷闷的,这时露琪雅说:
「如果我们得到优胜,你会把奖牌送给窗子学姊吧。」
「咦?喔……对啊。」
我还在想露琪雅跟暮林的事,回答得含糊不清。
露琪雅当然会觉得我要送窗子学姊。因为她就是为此协助我,不惜跟大家一起练习的。
刚才她在休息时间和我对上目光时露出的清爽微笑浮现脑海,胸口隐隐作痛。
那个时候她看起来有点寂寞,说不定也是因为想到暮林?
身为她鉴赏社的同好兼S伙伴的我看起来跟窗子学姊进展得很顺利,让她把我拿来跟失恋的自己比较,然后就……
「窗子学姊对你颇有好感。太好了,看来不掩饰S的本性,而是一开始就过度展现S度的计划奏效啰。用这个做法的话,你只要稍微对她温柔一点,窗子学姊就会感动到不行。今天她也痴痴看着你。一副『这个人虽然严厉又可怕,会不会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呢』的样子。」
露琪雅语气平静,愉快地接着说道。
我默默听着。
「比赛当天,如果窗子学姊在场上跌倒扭到脚就太棒了。她一天到晚都在跌倒,可能性挺高的。到时你只要把她公主抱起来,温柔地送她到医务室就好。然后在医务室向她承诺『我会代替你夺得奖牌』,在黄昏的海边迎接美好结局。」
「……是啊。」
碰到这种女孩子梦寐以求的老梗展开,窗子学姊也会喜欢上我吧。
不过,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窗子学姊确实是我理想中的女性,不只是M到极点的动作和表情,幸福的微笑也让我心动,可是……
我怀着这股烦闷的心情,一边和露琪雅讨论幸运绳与别针下流的可能性,一边踏上归途。

◇  ◇  ◇

比赛当天。
我第一次和美术社的其他社员正式面对面交谈。
三年级的土居学姊是名体型颇有分量的女性,两截式泳装被她撑得快要破掉。她这个体型有办法在盛夏的海滩上追着球跑吗?会不会喘不过气昏倒,搞得要叫救护车来?我非常担心,但听说她直到高二冬天都是排球社社员。
仔细一看,她虽然胖胖的却没有肚子,还有练出腹肌。
土居学姊豪迈地说,由于她几乎确定可以靠推荐上大学,这个夏天想要努力创造回忆。我还以为美术社全是阴沉不起眼的社员,原来有个性这么强烈的人。
另一位一年级的高岛平同学眯着眼说他昨天熬夜把投稿作品画完,现在睡眠不足,是个一直在发呆,感觉没啥干劲的家伙。他呆呆地说「沙滩排球拿来当题材好像挺有趣的,所以我顺便来取材」,然后将数位相机交给我,留下一句「轮到我们上场麻烦把我叫起来。啊,请帮我用这个录影。重点在女生身上。我要拿来当参考资料」,就突然睡着了。
这家伙没问题吗?
至于美园跟雏崎,美园身穿清爽的水蓝色两截式泳装,雏崎是带荷叶边的粉红色比基尼,心神不宁、扭扭捏捏地宣言:
「我不会输给真田同学的!」
「没、没错!我绝对要拿到奖牌,然、然后——」
美园的胸部小巧玲珑,雏崎则大到快要掉出泳衣。胸部小的好像在在意自己胸部小,胸部大的好像在在意自己胸部大,两人若无其事地遮住胸部,使我心跳加速。
喔喔,不错嘛。
我紧盯着她们,两人脸色都越来越红。
「你这个视奸魔有够夸张!」
「你的态度未免太堂堂正正了吧!」
她们竖起眉头,嘟着嘴气冲冲地离开。
顺带一提,管弦乐社和我们一样是男女混搭的队伍,剩下两名队员其中一个是身材高挑的高一女生,另一个竟然是小笠原。
「你怎么在这里?」
美园跟雏崎生气走掉后,我看到在后面坐立不安的小笠原,惊讶地问。
队员如果是三女一男,正常来说应该会选可以成为战力的男生,可是讲白了,小笠原看起来是这四个人里面最弱的。
美园光看外表也是柔弱的少女,但由于她看我不爽,现在鼓起脸颊充满干劲。相较之下,小笠原则是不安地把身体缩得小小的,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呃,那个,因为队员好像不够……我就来凑人数。」
小笠原红着脸咕哝道。
啊啊,他感觉就是那种受人拜托会无法拒绝的类型。不过竟然把这家伙抓过来,想必她们烦恼了很久。
她们就这么想参赛吗?
「而、而且清衣小姐说她想要奖牌。我想努力赢得比赛,送她当礼物。」
清衣小姐是美园的姊姊,小笠原的大学生女友。
什么嘛,为了女朋友努力,这家伙也挺有男朋友的样子嘛。在我敬佩他时——
「因为清衣小姐说用奖牌到处绑到处刺好像很有趣。欸,真田同学,这是什么意思呀?」
他用纯洁无垢的眼睛看着我问。
「……祝你好运。」
我用双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我想看窗子学姊是不是也到了,寻找她的身影,结果看到一个女生蹲在参赛者区域的角落,用白色连帽外套的帽子盖住头,瑟瑟发抖。
难道是……
「桃泽学姊。」
「哇!」
泪眼汪汪转头看过来的人,果然是窗子学姊。
「真、真田同学……我不行的……球,发不过去,也一颗都接不起来,会给大家添麻烦……」
她好像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中。我因为她的M样心跳加速,心想「垂下来的眉毛和泛泪的眼睛果然超级赞」,另一方面又想鼓励紧张的窗子学姊,于是我竖起眉毛,怒吼道:

「少在那边磨磨蹭蹭的!给我振作点!」

蹲在沙滩上的窗子学姊吓了一跳,缩起身子。
「对对对对不……」
我直挺挺地站着,眼神锐利,俯视准备跟我道歉的窗子学姊——斩钉截铁断言:

「球不会发不过去,也不会一颗都接不到!接不到的球就放弃吧,当成命运就是要你接不到,下一球再接到就行了!」

我蹲下来向睁大眼睛的窗子学姊伸出手,将外套的帽子一把拉到后面。
绑成两束的柔顺黑发倾泻而下。
这次我对肩膀打颤,再度把身体缩起来的窗子学姊微微扬起嘴角。
「别担心,你都撑过我的特训了。」
听到我这么说,窗子学姊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脸颊瞬间泛红。
我第一次对她笑,所以她吓到了吧。
然后,她提心吊胆站起来,害羞地轻声说道:
「我、我觉得……好像,没问题了。」
「嗯,这样就好。」
窗子学姊扬起嘴角,再度扭捏起来。
「那个,真田同学……等到比赛结束,那个,我有话想……没什么,比赛结束后……我再跟你说。」
她轻轻向我低头致意,回到队友身边。
我也回到自己的队伍。
「我看到啰。你刚才在跟窗子学姊讲话。气氛不错。」
露琪雅在我旁边低语。
今天她把白金色的头发绑成一根马尾,苗条身躯上穿的是白色比基尼泳装。
胸大、腰细、屁股翘,凹凸有致的身材只能用「厉害」两个字形容,光是站在那里就震慑住周遭的人。
比起性感更让人觉得高贵,也许是因为她过于冷淡的表情吧。
长得很M的男人们羡慕地看着我。
「离幸福结局只差一步啰。」
「谁知道。」
我随口回答。
比赛结束后——
究竟会怎么样呢?
不久后,主办单位致完开幕词,各队开始打第一轮比赛。
我们的美术社队轻松打赢第一场比赛。
一年级的高岛平虽然动作懒洋洋的,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不过接球有我,托球有土居学姊,杀球有露琪雅,我们不断得分,就算高岛平站在球场正中央熟睡大概也不会有问题。
在隔壁球场比赛的管弦乐社队,也打了一场出人意料的比赛。
我知道美园跟雏崎还满会打的,但那位一年级的高挑女生是个伏兵。美园他们漏接的球全都被她漂亮地救起来,打到好打的位置。
让人觉得根本不可能接到的球也会迅速追上去,在快要碰到网子的地方将球高高托起。
「那个人肯定有经验。我猜她国中可能是排球社。而且是相当厉害的人。」
土居学姊瞄了旁边一眼,「唔呣呣」沉吟起来。应该在想万一之后对上那队,会是难缠的敌手吧。
原来如此,那个一年级加入,美园她们就够有胜算了。所以剩下一名队员找小笠原也没差。
至于小笠原,他接球的时候脚滑了一下,脸上全都是沙,羞愧地道歉:
「对、对不起。」
小笠原的大学生女友不晓得有没有来这里观赛。有的话她现在说不定在扭着身体说「鼻子和脸颊都是沙还两眼泛泪的忍好可爱~」。
实际上,喜欢过小笠原的露琪雅也在感叹
「不愧是忍。摔倒的方式也梦幻又楚楚可怜。」
窗子学姊的花道社队在我们之后比赛,所以我可以从头开始看。
四名队员都是女生,而且全都是千金小姐风的美女,那些全身散发高贵气质的女生穿着泳装又跑又跳,摔倒在沙滩上,大受观众的好评,声援声也特别大。
窗子学姊穿着风格雅致的花纹比基尼,腰间缠了一块布。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也很性感。
而且之前她穿制服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窗子学姊虽然身材苗条,胸部却挺有料的。看来她是穿衣服会显瘦的类型。
若要问我喜欢小胸还是大胸,我绝对是小巧玲珑的小胸派,可是从窗子学姊看起来很软的双峰到细腰之间的柔滑曲线也很有女人味,挺不错的。
只要再加上她必杀的含泪眼睛、下垂的眉毛和粉嫩的嘴唇,要人不萌还比较难。
事实上,她超级萌的。
萌到我忍不住在心里为敌队加油「赞喔赞喔,把她逼得更急一点,让她多跑一点,多摔一点,让她的脸被汗水与泪水弄得脏兮兮的」。
对手是两男两女的男女混搭队伍,窗子学姊的队伍只有女生,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即使如此,观众们仍然不断为努力不懈的美丽女高中生加油,窗子学姊发的球也顺利发到对手的场地,虽然她有一半的球漏接,另一半倒是好好接到了。
这让我非常欣慰。
啊啊,太好了,窗子学姊。
我说真的,亏你一直努力到了今天。
比赛结束后。
我走去窗子学姊那边,看到四名队员搂着彼此的肩膀,哭哭啼啼。
「对不起唷。」
「不会啦,谢谢大家。」
「我们很努力了。」
「嗯,好开心。」
「不过,真想打进第二轮。」
「嗯,好想要奖牌喔。」
「别担心。就算没有奖牌,佐保子的心意也会传达到的。」
「对呀。告白也一定会成功。」
「嗯,嗯,谢谢你们,我会鼓起勇气。」
要是我萌百合,这个情境肯定超萌的。
对我这个彻头彻尾的S来说,文静有气质的女孩们流泪的画面是很萌没错,但我更喜欢独自默默哭泣的样子。
窗子学姊发现我,对朋友们说「对不起。我离开一下」,擦干眼泪朝我走过来。
「我们输了。枉费真田同学每天都在教我。」
她缩着肩膀,愧疚地说。
「不,很精彩的比赛。观众全都在帮你们加油喔。最后不是还响起掌声了吗?我当然也有鼓掌。」
窗子学姊感激得眼泛泪光,轻声说道:
「嗯,我知道……看到你在为我们鼓掌,我好高兴。」
现在向她承诺我会代替她拿到奖牌,应该会很有气氛吧……
虽然和露琪雅写的剧本「将受伤的窗子学姊公主抱到医务室」不太一样。
窗子学姊对我投以充满感谢与信赖的目光。
她已经不怕我了。
观众的加油声逐渐远去,海浪拍打在岸上的声音逐渐变大。
蓝天耀眼夺目,空气又热又黏腻。
在像南国水果一样的酸甜气氛——

「我会代替你——」
我话讲到一半就卡在喉咙。
我应该没纤细到会在这种时候害羞才对。
不知为何,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原因不明的焦躁和从头上照下来的阳光,慢慢灼烧我的胸口。
海浪声与欢呼声听起来都模糊不清。
「那我也得加油啰。」
结果,我扔出一句安全的台词蒙混过去。
窗子学姊不可能知道我内心的纠结,眼角还带着泪水,对我露出纯洁的笑容。
「这次换我帮你加油了。」

◇  ◇  ◇

为什么我开不了口答应窗子学姊要代替她夺得奖牌?
比赛途中,我觉得当时没说出口的话仍然卡在喉咙,怪不舒服的。
因为没优胜的话会很难堪?
不,我想都没想过。
既然如此,又是为什么?
思考停滞,我咬住嘴唇。
这样搞得我像害怕得出答案一样。
第二轮比赛我们也顺利晋级,第三轮的准决赛对手竟然是管弦乐社。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美园好强地说。雏崎好像不敢跟露琪雅说话,冷冷噘起嘴巴,向我宣言:
「我要报那个时候的仇。」
小笠原没察觉到我跟美园她们之间的紧绷气氛,展露天真无邪的笑容。
「真田同学,蓝本同学,请多指教。」
露琪雅酷酷地说: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对决吧。」
在泳装上穿了件连帽外套的窗子学姊双手紧紧交握于胸前,在观赛区看着我们。
看到她的瞬间,我又有种喉咙缩紧的感觉,但我告诉自己现在要集中在比赛上。
比赛一开始就乱成一团。
美园跟雏崎都把球往露琪雅那边打。雏崎或许是想报复露琪雅把她暗黑时代的照片洒了满地威胁她,可是美园也竖起眉头,眼睛变成倒三角眼,拼命瞄准露琪雅的肩膀和脸。
美园屈起纤细的手臂,雏崎过于丰满的胸部隔着球网摇晃。
「真可怕,这是由爱而生的恨意吗?可是你们搞错攻击对象啰。」
露琪雅语气平静,接连把球打回去。被白色泳装包覆住的胸部也优雅晃动。
窗子学姊好像在烦恼该为我们这队还是美园她们加油,嘴巴一开一合。
这段期间,对手仍在集中攻击露琪雅。
大概是因为体重的关系吧,土居学姊虽然是优秀的接球员和举球员,却跳不太起来,不是很擅长攻击的样子。高岛平还是一样睡眼惺忪,明明在比赛,他的头却会不时点个几下,差点打起瞌睡。
因此,只能由我代替露琪雅杀球。
我避开敌队那个高大的一年级,主要将球打向小笠原的方向。欢呼声响起,美术社队得分了。
观赛区的窗子学姊两眼发光。
「真田同学!你一直瞄准小笠原同学,太卑鄙了!」
「对呀。给我堂堂正正地比赛。」
美园跟雏崎有意见,所以我把球打到她们两个之间,两人额头撞在一起,一屁股坐到沙滩上。
「你、你故意的吧。」
「卑鄙小人。」
又被骂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笨。比赛就是卑鄙的人赢,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
露琪雅激怒她们。
「蓝本同学这种总是假装从容不迫的个性,超让人火大。」
美园红着脸又把球击向露琪雅。
「我并没有#装#。只是一直都在提醒自己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的事,都要冷静观察、判断。」
露琪雅丰满的胸部一晃,用双手接住球,将球托起。
球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落向敌队场地的后方。站在那里的小笠原惊慌失措。
「哇哇——!」
「让开!」
雏崎用手肘撞开小笠原,把球救起来,高大的一年级托球,然后又由美园将球杀向露琪雅。
「蓝本同学才不是冷静,是在逃避吧。」
「我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美园同学,你最好也冷静一点。」
「你就是这样,只会置身事外,高高在上地给人意见。」
「真遗憾……只要闭上嘴巴,你就是真田同学喜欢的类型,可惜一开口就破功了。」
「要你管。」
喂喂喂,你们怎么啦。
像在吵架一样。雏崎鼓起脸颊,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不甘心自己被无视。
「再说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你在他面前狂骂真田同学变态,我早就交到理想中的可爱男朋友了。」
「你是变态又不是我害的!而且,反正你们交往又不会顺利到哪去。」
「你有资格这么断定吗?」
看到露琪雅跟美园吵得越来越激烈,搞不清楚状况的小笠原、排球打得很好的高大一年级生,以及我们这队的队员都一脸困惑。窗子学姊也在观赛区睁大眼睛。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她们会讲出什么话。
得快点让比赛结束。
就在这时——
露琪雅表情突然僵住。
之前她都在冷冷回呛美园,现在却身体一颤,睁大眼睛,仿佛受到什么冲击。
露琪雅的视线前方——
有个戴眼镜、头发乱七八糟的年轻男子,坐立不安地站在大量观众之间。
是暮林!
露琪雅发现暮林,思绪被扰乱了。
「蓝本同学,球!」
土居学姊大叫。
露琪雅猛然回神。
球斜斜擦过露琪雅的肩膀,即将掉在沙滩上。
露琪雅被白色比基尼包覆住的苗条身躯用力倒向旁边,伸出手。
「唔!」
球和沙尘一同高高飞起。
为了帮露琪雅飞奔而出的我,直接跳起来杀球。
这次换成对手的球场扬起一片沙尘。
球没有弹起来,是我们得分。
这一分成了决胜点,美术社队胜利了。美园跟雏崎难过地「啊!」了一声。
窗子学姊拍着手,好像很高兴。
「好!赢了!」
我面向旁边,露琪雅仍坐在沙滩上,按着右脚。
「喂,你怎么了?」
「好像……有点扭到。」
她悔恨地说。
露琪雅试图站起来,脚却站不稳,又坐了下来。
「别勉强。」
我抱起穿泳装的露琪雅。
美园和雏崎瞪大眼睛。
观众们也「哇——!」惊呼出声,我眼角瞄到窗子学姊露出有点忧伤的表情看着这里,但走没几步就马上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取而代之的是探出身子的暮林,他也一脸哀愁,不过我才走两步就看不见了。
「想不到我会被你用公主抱抱走。这个世界总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呢。」
被我抱在怀里的露琪雅轻声呢喃。
她看起来并不害羞,也不高兴。可是也不像会排斥的样子,跟行李似的默默让我抱着。
个子高、胸部又丰满的露琪雅称不上轻。
我们身上都只有穿泳装,双方的肌肤不管怎样都会接触到。露琪雅身体湿湿的,有点冷。
是我体温比露琪雅高吗?
她会不会觉得我的身体很烫?
我尽量不去注意露琪雅光滑的肌肤触感,将意识集中在手臂上的重量,走向前方。
设置在海边的组装式医务室有开冷气,挺凉快的。其他人正好统统离开,剩下我跟露琪雅。
医务室内只有冷气吹出冷风的声音。
国中时我参加田径社,学过扭到脚该怎么做应急处置,所以我让露琪雅坐到椅子上,蹲在地上帮她的脚踝缠绷带。大腿和小腿也有被沙子磨到,可是那种伤一下就会好,因此我叫她之后要把伤口洗干净消毒。
「下一场就是决赛了。」
「嗯。」
「很遗憾,我应该不能出场。」
「有三个人就够了吧。虽然得先拿一桶水往睡昏头的高岛平头上倒下去,把他叫起来。」
露琪雅垂下目光,轻声说道:
「……我本来觉得自己很冷静,看来并不是这样。这些伤是我的失误造成的。」
她好像很沮丧,虽然从她的表情看不出来。
因为露琪雅想要奖牌……
站在观众群中的暮林浮现脑海,胸口一阵刺痛。
暮林用哀伤、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我抱走露琪雅。
「……你想要奖牌,是为了暮林吗?」
「……」
露琪雅没有回答。
我抬起头,看到她用冷静的双眼俯视我。她现在的表情真的跟人偶一样,看不出情绪,毫不惊讶、毫不慌张。
身体也一动也不动。
冷气的声音变大了。
一阵沉默过后,露琪雅忽然把刚缠好绷带的脚轻轻伸到蹲在地上的我面前。

「舔我的脚。」

修长的腿从白色泳装下伸出来。上面多少有点擦伤,渗出一些血,但整体而言跟大理石一样雪白耀眼。
是双纤细的美腿。
「是叫我用舔的帮你消毒吗?要舔你自己舔。」
「你帮我舔。」
「不要。舔你的脚我也不会高兴。」
实际上,我一点少女的裸足近在眼前的感动都没有。
我觉得这双腿很漂亮,有些人应该会觉得这是价值无双的美腿。
然而,只要没有触动自己的心弦,即使给我看全世界最美的艺术品,也只是一般的画作或雕像,露琪雅的腿对我来说就像这样。
她叫我舔她的脚,我也完全不会心动。
不会兴奋。
如果是满脸通红的窗子学姊害羞地拜托我「那个,请、请你舔我的脚」,我可能会失去理智化为禽兽。
换成是美园对我这么说,我也会万分挣扎,拼命克制欲望吧。
不过露琪雅冰冷的眼睛、冷静的声音,会让我心中的热度也冷却下来。
露琪雅冷静,我也很冷静。
我不能在这种状态下舔同伴的脚。
露琪雅冷冷看着如此断言的我,然后放下脚,轻笑出声。
她的表情看起来孤单寂寞,前一刻我心情明明还很平静,胸口却突然揪了一下。
「是呀……」
露琪雅喃喃说道。
声音听起来也很寂寞。
我怎么了啊?
身体突然躁动起来,静不下心。
身上都只有薄薄一层布料,跟全裸差不多的我们,一起待在密室里面,对此我依然没有燃起欲望。
可是,有另外一种感觉使我的胸口紧紧揪起。
为什么露琪雅一露出寂寞的表情,我就会这么难受?这不是欲望,也并非友爱的异常心情,一直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决赛将近。
必须回到球场。
土居学姊他们应该也在担心,而且我们两个独处太久会被人怀疑。在众人面前抱起露琪雅的时候想都没想过的事,忽然害我担心起来。
「站得起来吗?」
我轻声询问。
「……嗯。有用绷带固定住,所以可以自己走了。我们回去吧。」
露琪雅也用一如往常的声音和表情回答。
即使如此,胸口的痛楚仍未消失,我对自己站起来的露琪雅说:
「我一定会赢得比赛,帮你拿到奖牌。」

◇  ◇  ◇

决赛对手是三男一女的大学生队。
我们则是去掉露琪雅,由我、土居学姊和一年级的高岛平组成的三人队伍。
观众们的声援集中在有穿着大胆红色比基尼的大学美女的敌队上。
顺带一提,队里有四个女生虽然OK,四个男生却是被禁止的。比赛规定一定要有一名女生在队伍里。想必是因为这样比较能炒热气氛。
幸好土居学姊是女生。如果她是男的,我们就不能参加决赛了。因为比赛虽然同意队伍可以少人,纯男生的队伍好像不包含在特例内。
尽管土居学姊体重可能高达一般女生的两倍,女生就是女生。
美园和雏崎在观赛区的第一排,两个人都闷闷不乐瞪着我。我跟露琪雅一起回来的时候,她们也是这种表情。
窗子学姊站在第二排左右。
我们回来时,她露出放心的表情,然后低下头,仿佛在为自己的举动感到难为情。
我没看到暮林。
是回去了吗?
还是还在会场的某处?
工作人员帮忙在我们的球场旁边放了张椅子,露琪雅坐在那里看着球场,面色镇定。

——我一定会赢得比赛,帮你拿到奖牌。

我盯着她宣言时,露琪雅瞬间垂下目光。接着抬起头,用深邃的深蓝色眼睛静静回望我,轻声说道:

「……我很期待。」

这句话听起来冷淡,犹如理所当然会给予同伴的激励,其中并没有蕴含强烈的感情。
我不知道露琪雅听见我的宣言是怎么想的。
可是,我一定要赢得优胜,拿到奖牌。
比赛开始前,我拿宝特瓶里的水往在阳伞下睡觉的高岛平头上淋下去,把他叫起来告诉他:
「我们绝对要赢!」
高岛平似乎终于清醒了。
「啊……是。」
他的回答很单纯,不晓得是胆子大还是没有想太多。不过比赛开始后,之前动作都慢吞吞的高岛平突然变得很敏捷,常常接到球。
「高岛平,你打得不错嘛。」
「啊——因为我看了很多排球影片当漫画的参考资料。」
看影片就学得会啊?
虽然他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总之帮大忙了。
高岛平接球,土居学姊托球,我杀球。
对手也很强,不愧是打到决赛的人。但我不能输。
头上的太阳灿烂夺目。汗水滴到沙滩上,形成黑色痕迹。
不能输!
露琪雅坐在椅子上冷静观察赛况。被白金色发丝包覆住的苗条身躯很美,天青石色的眼睛闪耀神秘光芒的模样,也跟海之女王一样。
另一方面,拥有一头柔顺黑发和梦幻黑眸,宛如纯真的人鱼公主的窗子学姊,也站在观众群中紧盯着我。看到我杀球得分,她的脸颊与嘴唇都会浮现笑意。
吸引我这个男人的、刺激我欲望的,无疑都是窗子学姊,外表及个性都完全符合我的喜好。
我不会对露琪雅产生欲望。
完全不会想吻她、想碰她、想欺负她弄哭她。再说就算我这么做,她也只会满不在乎地敷衍我吧。
真的很没有欺负的价值。
从来没看过这么不会刺激S魂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露琪雅的身影在我眼里逐渐变大?
为什么她美丽冰冷的白金色发丝、天青石色的眼睛,不会从我脑海消失?
假如我赢得比赛,拿到奖牌。
把奖牌送给露琪雅。
会怎么样?
这一次,我跟露琪雅的关系会产生什么变化吗?
我想知道!
映在沙滩上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黑。
黄昏前。太阳最耀眼的时候。
天马上就要黑了。
漫长的你来我往令观众们探出身子,大声加油。
「欸——!真田同学!都打到决赛了,要赢啊!」
「要是你赢了我们却输给别人,我可不会原谅!」
是美园和雏崎吗?
非常有干劲的声音,那两个家伙骨子里肯定是滥好人。
我觉得心情舒畅,忍不住笑出来。
「笨蛋!你在笑什么啦!」
美园再度呐喊。
露琪雅默默看着,一语不发。
窗子学姊不晓得是不是太害怕不敢看,两手交握,双眼紧闭。
土居学姊托了个绝妙的球给我。
只要这球得分——!
我杀下去的球,射进对手场地的正中央。
欢呼声掩盖住宣布比赛结束的哨音。
赢了!
我们是冠军!
土居学姊用身体撞了下高岛平。我也冲过去撞他们,呐喊着「太好了!」「我们赢了!」抱住他们的肩膀。
兴奋的主要是我和土居学姊,高岛平这个一年级小鬼被体态丰腴的学姊和又高又壮的学长夹在中间,好像很困扰。
美园跟雏崎也牵着手跳来跳去。但她们马上就回过神,板起脸,一个「哼!」了一声,一个「啧!」了一声。
窗子学姊含泪为我们拍手,至于露琪雅——
露琪雅站在椅子前,静静微笑着鼓掌。
我想跑到露琪雅身边。
想抓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高高举向开始染上暮色的天空。
可是裁判叫我们整队,我们隔着球网和对手互相敬礼,握手称赞对方的表现后,我回过头,露琪雅已经不在那里。
那家伙跑哪去了?
我左顾右盼,睁大眼睛寻找,却找不到那头引人注目的金色发丝。之后颁奖典礼开始,我们三个做为优胜队伍的成员,从上一届比赛的优胜队伍手中接过奖牌。
海蓝色幸运绳绑在我的右手腕。刻着爱神之箭的金色奖牌在上面闪闪发光。
我们三个一同举起手,露出奖牌给观众看,欢呼声再次响起,掌声如雷。
露琪雅明明也该跟我们一起接受这值得骄傲的祝福,她究竟去哪了?
她说,受伤是她的失误造成的。
那家伙自尊心高,或许是不想在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缺席的比赛上,被人当成胜者称赞。
发完奖脾,从颁奖典礼得到解放后,尤莉卡高中的新闻社说想采访我们,我把这件事交给土居学姊和高岛平,跑去找露琪雅。
空气逐渐从金色变成朱红色,从海上吹来的风也让裸露的肌肤觉得有点冷。
露琪雅在哪里?
我四处走动,在开始踏上归途的人群中寻找白金色的头发。
亏我遵守了要帮她拿到奖牌的约定。
那可是我为你赢来的奖牌耶。
用别针固定在海蓝色幸运绳上的金色奖牌,绑在心急如焚的我的右手腕上,在朱红色阳光的照耀下闪耀光芒。
她该不会已经回家了吧?
不,怎么可能穿着泳装回家。
我走向女更衣室的方向。
然后在种来防风的松树林处,看到有东西闪了一下。
亮晶晶的浓密发丝被强风吹得从松树旁飘出。
是露琪雅!
她换回短裤和T恤,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塑胶包。果然是打算一个人先回去。
得跟她抱怨几句。
我朝露琪雅冲过去,在途中停下脚步。
露琪雅不是一个人。
一只男人的手臂从松树后面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腕。
露琪雅没有甩开。
我压低脚步声慢慢接近,心脏犹如被紧紧掐住。
耳中响起「别去」、「快回头」的声音。
脚却停不下来。
抓住露琪雅的那只纤细脆弱的手——该不会是。
胃液涌上喉咙,我吞了口口水。
接着,不只是手臂和手,窄小的肩膀、纤细的腰部、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戴着眼镜、感觉很胆小的脸庞,映入眼帘。

暮林——

不知不觉,我好像走到离他们挺近的地方。
我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
冰凉的风将像在喃喃自语般的细微声音,从染成一片橘红的松树林送过来。
「蓝本同学,请你跟我交往。」
他拼命。
诚恳地。
讲出这句话。
那不是老师该对学生说的话。
但他说出来了!
那个懦弱、消极、不可靠、被学生欺负也只会一直忍耐的暮林。
请露琪雅跟他交往。
这件事让我受到仿佛头部被贯穿的冲击,下一刻,我听见露琪雅的声音。

「嗯。」

露琪雅将另一只手放到暮林手上,证明这平静的声音不是我听错。
白金色的头发被风一口气吹乱,遮住露琪雅的表情。然而,她的手仍放在暮林手上,一动也不动。
暮林好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谢谢你」。这个时候,我转身背对他们,迈步而出。

——请你跟我交往。

——嗯。

两人的对话在脑海不断回放。
每次都会让我心底发凉。
或许我就是因为有预感会发生这种事,看到暮林在注视露琪雅才都会感到莫名不安。
对露琪雅来说,暮林是理想中的男人。
那家伙跟她告白,露琪雅凭自己的意志回答「嗯」。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前一刻还在发热的身体,与内心一同慢慢降温。
不意外。
因为我在太阳西下的时候,只穿着一件海滩裤在吹起海风的沙滩上四处走动。
内心寒冷如冰,思绪明明很冷静,胸口却痛苦得像被紧紧掐住。
快点换好衣服回家,吃饱上床睡觉吧。
今天太热血,累死我了。
露琪雅想要的这个奖牌……结果也不需要了。
就算没有这种东西,露琪雅也和喜欢的男人两情相悦。
在我举起手,拿手腕上的奖牌挡住夕阳余晖时。

「真田……同学。」

微弱的声音传来。
窗子学姊在小可爱风的衬衫上穿了件连帽外套,站在染成一片橙色的海岸边,红着脸注视我。
比赛时绑成两束的黑发放下来了,随风轻轻摇曳。
「我……在等你……可是,你一直没有回来,我还想说要不要回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快要被浪涛声掩盖过去。
乌溜溜的眼睛泛着泪光,宛如终于找到主人的迷路小狗。
这虚无缥缈、柔弱、具有魅力的表情,使我冰冷的内心重新燃烧起来,全身发热。
由于我默不作声,窗子学姊胆怯地垂下眉梢。
这个表情也让我心跳加速——一想到我的心脏还可以跳得这么快,就有点感动。
窗子学姊怯生生地开口。


「恭喜你赢得优胜。」
「……」
内心又迅速降温。
因为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值得庆祝的事。
窗子学姊当然没有错。
正常人都会恭喜我吧。
「然、然后……我有件事想等比赛结束再跟你说……」
嗯,你中午也说过。
窗子学姊低下头,仿佛没心力去思考其他事。她害怕男生,应该没主动讲过那种话吧。
「今后……你也愿意跟我……那个,跟我单独见面、说话吗?」

「请你跟我交往。」

窗子学姊立刻抬头。
她的表情相当震惊,脸颊、耳朵和脖子都变得比夕阳还红。
我解下附奖牌的幸运绳,轻轻执起窗子学姊的右手。
窗子学姊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反抗。
啊啊,好细的手腕……感觉一折就会断。我一面心想,一面将幸运绳戴在她手上,系好绳子。
露琪雅告诉我她喜欢上暮林时,我心想如果他们在一起,我该怎么办?
因为我从跟美园告白的那时候开始,就对她有好感……
因为我在期待是不是可以与露琪雅建立新关系……
得知露琪雅并非如此,我不知所措。
事实上,看到露琪雅接受心上人的告白,我选择的是转身离去。
我也很惊讶自己放弃得这么干脆。
心中的海洋也风平浪静。所以,我再也不用寻找那莫名烦躁的心情是什么,应该也不会告诉露琪雅这件事。
窗子学姊既害羞又困惑,低头看着我帮她戴上的海蓝色幸运绳和金色奖牌。柔软雪白的手放在我粗糙的手上,我又直接问了她一次:
「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窗子学姊放在我手心上的小手动了一下。
海浪声越来越大,水平线染上金色,天色则与其相反,慢慢变暗。
在这样的景色中。
窗子学姊战战兢兢看着我,眼泛泪光,用如梦似幻的声音回答:

「嗯。」

这一次,我没有回她「抱歉」。
我突然放下心,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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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附录 美园千冬的愤怒日记~告白五分钟后就把人家甩掉是怎样!

本帖最后由 no2body 于 2017-9-1 13:07 编辑

X月X日
那个人又在看这里。
我走在走廊上要换教室上课,忽然感觉到强烈的视线,于是偷偷看过去,发现是身材高大、长得很有男子气概的那个人。
竖起来的粗眉毛下是明显的双眼皮眼睛,直盯着我,热情的视线移动到我的头发、额头、眼睛、脸颊、鼻子、嘴唇及喉咙。
仿佛不管是我多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他都不想漏看。
我脸颊发热,默默低下头。
我注意到他在看我,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最近不只是走廊上,放学后,管弦乐社用来上社团活动的音乐教室对面的美术教室,开始出现他的身影。
美术教室和音乐教室间隔着中庭,所以没办法清楚看到他的脸,但看那高大又有男子气概的身影,肯定是那个人没错。
他总是把椅子和桌子搬到窗边,在那里做劳作。
然后看着在音乐教室吹长笛的我。
被人用那么热情的眼神注视,起初我感到困惑,不过现在倒有点小鹿乱撞。
一想到他什么时候会来跟我说话,就会忍不住在床上滚来滚去。

X月X日
美女混血儿、成绩优异、运动万能,以奇迹般的高水准闻名的蓝本露琪雅,好像加入美术社了。
放学后,她会把椅子搬到他旁边,之后我望向窗外都能看到他们在一起做劳作,感情很好的样子。
每当蓝本同学闪亮亮的金色头发映入视线范围,我的胸口都会隐隐作痛。
蓝本同学都在跟他聊什么呢?
他对蓝本同学……我不要!

X月X日
我本来就因为他跟蓝本同学的事心情不太好,想去姊姊房间还她借给我的书时,看到姊姊的男朋友来我们家玩,两个人在做不得了的事。
他们在接吻——没有错。
虽然没有错,他们还做了连日记都不能写——不对,正因为是日记才不能写的异常行为——不、不能再写下去了!
否则我那个漂亮稳重又温柔,世人都会觉得是理想中的姊姊的姊姊,就会被人发现是无可救药的变态。
另外,除了姊姊和男朋友做的行为,更让我惊讶的是她的男朋友是和我同社团的小笠原同学。
姊姊来我们学校看管弦乐社的发表会时认识小笠原,之后他们就交往了。
姊姊是大三生,和高二的小笠原同学差了四岁。
这个年龄差在现在这个时代或许很普通,可是小笠原同学身高矮,脸也小,是个看起来像刚入学的高一生、有点像女孩子的柔弱男孩。
这么胆小、缺乏魄力的他和姊姊这种人交往,感觉会被姊姊牵着鼻子走,姊姊异常的要求也会忍不住答应,好可怕。
事实上他们确实做了很惊人的行为。
姊姊也真是的,干么偏偏对和我同社团的人出手啦!
小笠原同学红着脸离开后,我这么跟姊姊抱怨,姊姊露出轻柔的笑容回答「因为他太可爱,我觉得这是命运嘛」,害我更加火大。

X月X日
管弦乐社练习时,我没办法正眼看小笠原同学的脸。小笠原同学也会特别在意我,不时会跟我对上目光,讨厌死了。
美术社的他和蓝本同学感觉越来越亲密也超讨厌!

X月X日
班上的男生在谣传蓝本同学跟美术社的他是一对。听说他们两个亲密地牵着手一起回家。
我大受打击!
我还以为他喜欢我。
那他为什么要用那么热情的眼神看我?

X月X日
我搞不清楚美术社的他在想什么,心里闷闷的。
干脆由我主动跟他告白——可是,万一他真的跟蓝本同学在一起,不就没意义了吗?
啊啊,怎么办?

X月X日
烂透了!
美术社的他跟我告白了。
他说「我一直很喜欢你」,过了五分钟就把我甩掉。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
可是,这就是现实。
他拿着在美术社做的恶心淫秽物体给我看,说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我,这样他就能放弃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我着急地告诉他我也喜欢他,他就突然僵住不动,然后——
「抱歉。」
低头拒绝了我。
说他不能跟我交往。
#那你干么跟我告白!#真的超~~~~~~扯的!你只是想让我看那块恶心的黏土对不对?
还是你是视奸狂兼告白魔?
讨厌讨厌,大烂人!大烂人!
是说为什么搞得我像被他甩掉一样!
真田大辉!
史上最烂的名字!
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我混乱得含泪跑掉,早知道应该在那之前赏他一巴掌踹他一脚。

X月X日
玩弄我的感情拿猥亵物给我看后甩了我,还每天都在对面的美术教室跟金发美女卿卿我我,我认为真田大辉罪该万死。

X月X日
我无意间看到真田大辉对管弦乐社的临时顾问暮林老师(♂)投以野兽般的眼神。
难道他男人也可以?

X月X日
听说真田大辉在通勤时间的电车上对姊姊的男朋友小笠原同学毛手毛脚!我去向小笠原同学求证,他满脸通红,害羞地承认了。
那个男人是和姊姊不相上下的变态!
我忍不住了。我要去叫他不要在我身边耍变态。暮林老师和小笠原同学都靠不住,得由我保护他们不被真田大辉的魔爪荼毒。

X月X日
真田同学对暮林老师说不定是真心的,不是玩玩而已……看到他为了暮林老师那么努力,我有点心动。
不行,不可以被骗。

X月X日
真田大辉果然是大烂人!
今天管弦乐社练习的时候,二年级的雏崎弓华扭扭捏捏地过来找我,嘟着嘴巴红着脸,向我打听真田同学的情报。
他问我真田同学和蓝本同学是不是在交往。还有真田同学的兴趣、真田同学假日会做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是说为什么雏崎同学会对真田同学有兴趣?不对,已经不只是有兴趣,她喜欢上他了吧?
我这么询问,雏崎同学脸变得越来越红,竖起眉毛恼羞成怒。
「怎怎怎怎怎怎么可能!你才喜欢真田同学吧?」
我回她: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那种变态!」
「那、那就算我跟他变好,那个……你也无、无所谓吧……」
她突然又扭捏起来,我准备回她「对呀,无所谓,请便」。
没错,如果她想自己投入变态的魔掌,我没道理阻止她。雏崎同学只是和我同社团,我们又没好到哪去。再说我已经只把真田同学当变态看。
雏崎同学真的没什么好怀疑的。所以我要极其冷静地讲出「请便」这句话——
我轻轻开口。
看着雏崎同学,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
 楼主| 发表于 2017-9-1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本帖最后由 no2body 于 2017-9-1 13:08 编辑

各位好,我是野村美月。
本作的第一话「小提琴天使与长笛妖精,以及无赖的我们」是二〇一三年收录在法米通文库出版的《社团文集②「春」》的〈鉴赏社无赖的道德观〉的重新收录版。当时写完这篇短篇后,我很在意主角真田同学和蓝本同学之后会怎么样,便试着又写了两话左右。
当时虽然还不到可以出书的地步,这次能够将内容重新修改后在DashX文库出版,真是非常幸运。我打从心底感谢答应我使用已收录作品的法米通文库。真的很感谢。
第一话的内容灵感是来自于我朋友的故事。这部分我在「春」的后记有提过,方便的话请各位去看看。除了我的作品外,这本文集满载其他以社团活动为主题的独特作品,以及狂丢直球、令人感动的作品,是本有趣的作品集,我很推荐!
这本作品集里面还有漫画家千田卫人老师帮我的短篇画的美丽插画。请各位绝对要去欣赏。
至于本作则是由插画家冬野春秋老师为真田同学和蓝本同学画了许多插画。冬野老师淡雅却又鲜明的用色以及纤细的笔触,我以前就很喜欢,您愿意接下这份工作,我真的很高兴。我非常喜欢冬野老师画的冷酷系美少女那透明又有气质的表情!真是太期待看见成品了。
这个故事离结局还有一小段距离。
第二集预计秋天(日本时间)发售。我想并不会让各位等太久,所以续集也请务必拿起来阅读。
另外,六月由法米通文库出版的全一册作品《审稿男孩和投稿女孩~温柔青空所注视的、羞涩大海的故事》同样发售中。由我这个现在在为新人奖审稿的专业审稿者,以打工帮新人奖审稿的高中男生为主角所写的恋爱故事。
在轻小说领域大概是初次尝试的「审稿者」与「投稿者」的青春小说,请各位一定要看一看。
请多关照。

二〇一五年六月二十二日 野村美月


发表于 2017-9-1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了...
你应该先丢到TXT,再复制过来这
 楼主| 发表于 2017-9-1 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kidcs1214 发表于 2017-9-1 11:14
辛苦了...
你应该先丢到TXT,再复制过来这

感谢。不过粗体字要重新弄了。。。
发表于 2017-9-1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終於有了
野村美月最新那幾本都很想看 終於等到了! 感激!
发表于 2017-9-1 13:17 | 显示全部楼层
no2body 发表于 2017-9-1 12:46
感谢。不过粗体字要重新弄了。。。

虽然麻烦了点,但只好用word搜寻粗体
 楼主| 发表于 2017-9-1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kidcs1214 发表于 2017-9-1 13:17
虽然麻烦了点,但只好用word搜寻粗体

恩,改用#xx#当加粗了,在这里也不一一调回粗体字了……
发表于 2017-9-1 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听说第二卷会在这个月出来~第一卷刚好停在非常让人在意的地方了。。。
发表于 2017-9-1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神作预感.....一开始没注意作者 看到作者是野村美月....顿时....
发表于 2017-9-1 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先看了结尾,感觉好毒。。。ps: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17-9-1 22:2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胃药。。。。。我的胃药放哪了
发表于 2017-9-2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终于录入了啊。。。看看野村老湿这次走啥风格
发表于 2017-9-2 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诸君,我喜欢三角恋
(还没正式看,这是讲的三角恋吧?)
发表于 2017-9-2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野村大妈,追定了
发表于 2017-9-2 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野村大妈的多角恋爱又来了,追了。
发表于 2017-9-2 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焉的恒 于 2017-9-2 23:51 编辑

看第一话我还以为美园会很有机会。。至少也是和蓝本同等地位的女主角。
直到后面出现雏崎和窗子。。。。好吧,我都不知道蓝本会怎么输。。。
话说本卷结尾展开也太容易猜了吧。。
客观说,虽然一些剧情处理上(主要是第一话?)略显粗糙,但确实很久没看到这么牛逼的恋爱喜剧?了。上次大概还是风见周的我们就爱肉麻bla(书名都忘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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