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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土桥真二郎]逃杀竞技场3[台/繁]系列完结(插图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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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31 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7-12-31 23:52 编辑

  逃殺競技場3
  ───────────────────────────
  輕之國度錄入組錄入
  作者:土橋真二郎
  插圖:白身魚
  譯者:劉子婕
  圖源:裸奔男
  掃圖:Naztar(LKID:wdr550)
  錄入:Naztar(LKID:wdr550)
  修圖: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信息
  本文特別嚴禁轉載至SF輕小說頻道和輕小說文庫
  ───────────────────────────
  牽連全校一千位學生的大規模死亡遊戲「競技場」。
  在確保二年一班最後一位倖存者沖羽留奈之後,萩原悠人成功地為遊戲帶來短暫的平衡。然而,漸趨惡化的情況卻迫使走投無路的學生們接連失控,衍生出更多的悲劇。
  即使如此依然摸索著能以「對談」解決一切的萩原,以及堅信著能夠與他重逢,一直孤身奮戰至今、身心早已傷痕累累的月島伊央。這兩人的命運將會如何發展?接下來,遊戲又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呢──?
  絕不容錯過!高潮迭起的學園逃生懸疑小說完結篇!

  插圖000

  作者:土橋真二郎
  生於2月7日,水瓶座B型。以在花店任職時所著的《扉之外》獲得第13屆電擊小說大賞「金賞」,終於得償宿願出道成為作家。這張照片是日本百大名城之一的廣島城,是我在見證喜愛的職棒選手投手山本昌棒球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之後,前往取材時順便照的。下次來寫跟城有關的作品吧?
  插畫:白身魚
  最後一集了呢。在我一如往常地拜託弟弟幫忙封面繪圖作業收尾的時候,他回了我這句話:「……我覺得最後應該靠你自己的力量來完成耶!(譯:老子超忙)」所以這次是靠我自己完成的。笑。

  插圖001

  插圖002

  「你過來。」
  「我不太會跳舞。」
  「沒關係,隨意就好。」
  如此狀況中,金剛依然保有其光輝。
  即使陷入泥沼,鑽石也不會失去它的價值。

  插圖003

  「是金剛真澄學姊沒錯吧?」
  伊奈川的槍口先是朝著躺在地上的環奈,
  接下來又移向怔在原地的羽留奈,然後在最後指向了金剛。
  「妳被捨棄了。」

  插圖004

  「抱歉,都是我的錯,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這樣很好。萩原同學雖然錯了,卻是正確的。」
  伊央靠在萩原身上,低聲說著。
  「我已經聽了你的請求,這次可以換你聽聽我的嗎?」

  插圖005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1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競技場主要動向 括號內為持搶玩家人數

  舊競技場

  ●七人棄權(剩餘二十三人)
  ●高槻里美 射殺中谷美莉亞(剩餘二十二人)
  ●雪村琴音 射殺司馬遙香(剩餘二十一人)
  ●月島伊央 刺殺高槻里美(剰餘二十人)
  ●前園茉奈 射殺三位自由玩家(剰餘二十人)

  現今的競技場

  ●伊奈川玲菓 屠殺二年一班學生(剩餘二十人)
  ●原田美砂與雪村琴音交戰(剰餘二十人)
  ●五十嵐渚主導組成玩家團體(剩餘二十人)
  ●金剛真澄啟動邏各斯(剩餘二十人)
  ●櫻木環奈與前園茉奈交戰 茉奈重傷(剩餘二十人)
  ●伊奈川玲菓等人餐廳交戰 射殺上原愛良(剩餘十九人)
  ●椎名流華啟動邏各斯(剩餘十九人)
  ●五十嵐渚襲擊宿舍(剩餘十九人)
  ●月島伊央射殺二年一班紺野真奈美(剰餘十九人)

  目前持槍玩家分布狀況預測

  ●校舍★★★★★★
  ●社團大樓★★
  ●宿舍★★★★★★★★★★
  ●購物中心
  ●操場★

  摘錄自沖羽留奈的電腦資料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1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6
  1 操場中央部

  「萩原悠人。」
  「櫻木環奈。」
  「在萩草原野上悠哉漫步的人。」
  「櫻花樹木,環狀八號線的環,奈良的奈。」
  「一年七班。」
  「九班。」
  「B型。」
  「我也是。」
  「一樣耶。」
  「一樣呢。」
  「…………」
  「…………」
  「太不自然了!」
  在一旁看著兩人互動的鈴原鳴美大喝一聲。
  「妳別否定我們兩個的對話行嗎?只要找到那個話頭,我們也可以聊得很開心的好不好。」
  「你們一直找,然後一直跳針。名字和班級都已經報過三次了。就算同血型那又怎樣?」
  環奈就站在萩原面前。閒到發慌的最後,他開始試圖和環奈溝通,但是對話完全搭不起來。
  「啊,環奈。對了,西洋棋研究會的正式名稱就是西洋棋研究會喔。」
  「嗯……講夠了沒?」
  萩原點了點頭之後,環奈便回到坐在長椅上的金剛真澄身邊去了。觀察了兩人一會兒,金剛拿出梳子,開始梳起環奈的頭髮。環奈色素淺薄的頭髮映著陽光,散發著銀色的光芒。相對於滿臉微笑的金剛,環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那副景象卻極為安詳。
  「她果然還是只喜歡親近金剛學姊。」
  「那是因為你們的互動太奇怪了啦!」
  「換成鳴美就有比較好嗎?我只是單純地以對話的方式,試著想跟她有些交流。妳可是用東西來引誘人家耶。這種給環奈一大堆飾品和有的沒的物品,來獲取友情的做法,妳也想得太簡單了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說話。我又沒有那種心機。」
  「好了好了,不要因為這種事情吵架。」
  正在廁所牆上畫著噴漆藝術的北野亮介入兩人的對話。他最近老是拿著噴漆罐畫一些歪七扭八的線條圖案。
  「說了這句話的北野,跟環奈的對話更不自然吧。什麼大蒜針的針劑成分其實沒有蒜頭,這種搭話的方式到底是怎麼回事。櫻木環奈和我都只能回『喔』──」
  一陣肚子發出的咕嚕聲響讓萩原沒有再說下去。仔細一看,鳴美正按著她的肚子。
  「都是妳害的,這下全想起來了。」
  「抱歉。」鳴美無力地道了歉。
  「對了,羽留奈。已經沒事了,妳過來這邊。」
  萩原確認太陽已經下山,操場已被染成一片緋紅之後,對沖羽留奈說道。他們利用廁所,用絲瓜搭了簾子和棚架,然後讓羽留奈坐在中間的長椅上。
  「這個真的有需要嗎?」
  羽留奈坐在長椅上,抱著盆栽嘆了口氣。羽留奈身上纏繞著被移植到盆栽中的絲瓜藤蔓,背上和胸前都垂掛著絲瓜的果實。
  「這可是環保的一環呢。羽留奈的皮膚很脆弱,不能曬太陽太久不是嗎?」
  「身體很重耶。」
  「那就先收割一小部分好了。」
  萩原用木刀割下垂掛在腰際的絲瓜,直接切成幾塊之後,遞給羽留奈。但是她卻搖了搖頭。
  「絲瓜可是可以生吃的,也有人把它做成沙拉喔。」
  「就算是這樣,我們一直都只有吃這個。」
  鳴美也拒絕吃絲瓜。萩原本人的心情也是一樣的。雖然肚子空空的,卻不代表什麼都可以吃得下。他曾經聽說過,災害發生時,就算有緊急備用糧食,但是也會出現有人因為沒有味道的乾糧難以下嚥,因而餓死的狀況。
  「好想吃點什麼有味道的東西。不然就是吃起來有飽足感的東西。」
  北野看著已經轉暗的天空說道。
  「吶,大家就袒誠相告吧,好不好?」
  萩原的提問讓三個人都歪著腦袋感到困惑。
  「像是藏有食物,不然就是可能口袋裡還有一些自己也沒注意到的食物。如果找到這些東西,我認為應該平分給所有人。」
  包含萩原在內,四個人的視線微妙地交會在一起。
  「我手上幾乎沒東西了。硬要說的話,只有剛剛抓到的蚱蜢而已。」
  萩原一從口袋裡拿出茶色的蚱蜢,鳴美就開始慘叫。
  「別這樣,我絕對不會吃的。」
  「我也已經去看過開在廁所旁邊的向日葵了,但是種子還不能吃。我手上沒有其他東西了。可不可以麻煩大家也找找看?」
  聽了萩原的話,三人開始檢查自己手上的東西,不過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不用說大家早就已經檢查過好幾次了。
  「吶,羽留奈,妳是不是說過主電腦是可以吃的?」
  「我只說過它的材質可以被分解並回歸大自然。」
  羽留奈把帆布背包裡的電腦藏起來,不讓萩原看見。
  「我也山窮水盡了。四天前分給大家的口香糖已經是我的僅剩之物了。」
  「北野,等一下。你的皮帶是真皮的吧?」
  萩原抓著北野長褲上的皮帶。
  「快住手,這東西怎麼可能可以拿來吃。」
  「還有鞋子也是真皮的。」
  「是合成皮啦!就叫你別幹些像卓別林會做的事。」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想來點有嚼勁的東西……嗯?」
  側頭一看,鳴美的手正擺在髮飾上,停下了動作。
  「鳴美,怎麼了?」
  「沒有啊,沒事。」
  鳴美迅速地移開了眼神。
  「鳴美,過來這裡。」
  萩原逐步逼近,鳴美則是逐步後退。
  「給我等等!」
  萩原使出擒抱技巧,撂倒正要逃走的鳴美。
  「這傢伙藏著某些東西。」
  萩原壓制著手揮腳踢亂動的鳴美,把北野和羽留奈叫了過來。
  「北野,你壓著她。羽留奈去檢查這傢伙的口袋。」
  「……什麼都沒有。」
  羽留奈檢查完鳴美全身之後,搖了搖頭。
  「鞋底裡面呢?還是內衣裡面之類的地方呢?」
  「沒有。」
  「怎麼可能。」
  萩原目不轉睛地觀察著鳴美身上的物品。映入眼簾的是她平常戴的螢光色髮飾……
  「就是這個。」
  萩原搶走粉紅色的髮飾。
  「住手!」
  「這傢伙居然還藏著糖果!你們看這個被用樹脂裹住的飾品的地方。」
  「真的耶,居然藏在這種地方!」
  北野看著髮飾也相當興奮。已經很久沒有攝取過糖分了。
  「你們不要使用暴力啦。」
  懷裡還抱著絲瓜盆栽的羽留奈出聲阻止,但是兩人並不理會,還對鳴美口出惡言:
  「妳好卑鄙。想必是打算獨享吧。」
  「不是這樣的。這個叫作仿真甜點飾品,是一種仿造真正糖果做出來的飾品,它最棒的地方就是真的有糖果在裡面,吃掉就沒價值了。」
  「囉嗦,蠢蛋!誰管妳那麼多啊!北野,去撿石頭來。我們拆了飾品大家分一分吧。」
  「快住手。」
  忽地一回頭,金剛和環奈雙手環胸站在他們身後。
  「這種情況下還吵架?」
  「不是的。這傢伙居然藏著糖果。」
  「那個是鳴美的非賣品限定飾品對吧?就算你們肚子再怎麼餓,有些東西是不能失去的吧?我們可是隊友啊。」
  北野急忙把撿來的石頭扔了出去。萩原拉起至今一直趴在地上的鳴美,把糖果型飾品還給她,嘖了一聲。
  「居然跑去跟學姊告狀,告密女。」
  「事情不是這樣的。這是我在活動裡抽中的飾品,是很重要的東西嘛!」
  快哭出來的鳴美使勁地揉著眼晴。
  「那麼小顆的糖果,吃了也沒意思不是嗎?」
  「我們不是山羊也不是兔子。想要的是從絲瓜或是蒲公英葉子上吃不到的味覺。金剛學姊三天前給了我們用食物纖維做成的環保收據,但是我們想要的不是那個,是味道。」
  金剛看著萩原這副模樣,對著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唉──看起來真的已經到達極限了。」
  「那個,我還可以。而且絲瓜也滿好吃的。」
  羽留奈晃著絲瓜搖搖頭。
  「一點也不好吃吧。肩上掛著絲瓜還裝什麼好孩子。」
  在萩原嘔氣的視線之中,金剛在他面前解下頭髮上的緞帶。她一頭咖啡紅色的頭髮柔順地衡洩而下。這是萩原第一次看到金剛把頭髮放下來,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與其這樣吵來吵去,不如就用我的緞帶來代替鳴美的飾品給你們吃吧。」
  「啊?」
  萩原盯著金剛手裡握著的淺黃色緞帶。是因為餓過頭了嗎?連金剛的腦袋都出了問題。
  「呃,我們並沒有那種吃女生飾品的興趣。」
  這下就連北野都困惑不已。
  「這個東西叫作清正緞帶。喏,你們知不知道熊本城考慮到被敵人圍困的狀況,發揮了什麼樣的巧思?」
  她的視線落在北野和鳴美身上,但兩人卻愣在當場。
  「他們用芋莖鋪成榻榻米,用乾瓢造土牆,當成儲備糧食。」
  開口回答的是羽留奈。
  「沒錯,簡單來說,這東西就是──」
  「不會吧,這不可能是乾瓢吧?」
  「嗯,就連對飾品很了解的我,都沒聽過清正緞帶這種東西。」
  萩原和鳴美視線交會,露出苦笑。
  「不過,我之前也一直有在想,學姊怎麼會繫著一條皺得亂七八糟的緞帶。」
  萩原也點頭同意北野的話。美女金剛和粗糙的緞帶確實十分不協調。但是,這東西不可能可以吃。
  「不管我有多喜歡金剛學姊,都不會想吃學姊的貼身衣物。」
  「萩原,別這樣說好不好。我又沒提到內褲。這是緞帶,清正緞帶。」
  「我只是故意提到內褲,試圖想要降低開口吃緞帶的難度……」
  這東西橫看豎看都是條緞帶。就算用了可食用的材料,難道不應該算在衣物類嗎?真的可以把它放進嘴裡嗎?這應該是不可越過的一道界線吧?
  然而,與內心想法相反,萩原伸手拿了她的緞帶。一抬頭便和微笑著的金剛四目相對。萩原在混亂的思考中,輕輕將金剛的緞帶含入口中,接著咀嚼了起來。
  「……哇啊啊。」
  「萩原,你怎麼了!」
  一直觀察著他的北野、鳴美和羽留奈都瞪大了雙眼。
  「是乾瓢。」
  好久沒吃到這個味道。一股又鹹又甜,從未在人生中嚐過的深奧味道。萩原受到有如被當頭揍了一拳般的衝擊,跪了下來。由於所有的神經全部集中在乾瓢的感覺上,導致身體失去了控制。
  「真的是乾瓢。金剛學姊的緞帶是乾瓢!」
  北野咬了一口緞帶之後也驚訝不已。
  「金剛學姊是乾瓢!」
  「別講得好像我是乾瓢一樣。」
  金剛對著吵吵鬧鬧的萩原二人露出苦笑,悄悄將羽留奈藏在自己身後。
  所有的一切也盡收萩原眼底。一直刻意忽略窺探著他們的視線。操場上的這六個人隨時都有人監視著。在操場外側觀察情況的學生們。校舍的窗戶上也映著人影。還有對準著他們的槍口──
  ……沒錯,這裡是競技場。

  被孤立的日子即將邁入第五天。
  萩原一行六人彷彿漂流在汪洋大海中,被世界孤立了。這種情況從羽留奈成為這個世界的關鍵人物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持續著。
  二年一班的最後一人,為了以選拔方式破關的這個目標,羽留奈是個無可取代、至關重要的人物。然後,以班級整體存活下來,目標成為最後一個班級的團體來看,只要殺了羽留奈就能破壞選拔破關的方式。
  在這些想法之中,龐大的武力正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互相敵視。
  萩原一行人也待在操場,盡全力確保羽留奈的人身安全。以絲瓜搭建而成的簾子也是其中一個手段。他們必須讓羽留奈避開玩家們所持槍枝的射程範圍。北野用噴漆罐在廁所牆面等處畫上的圖畫也是對策之一,這些圖案真正的用途是製造『錯覺』。為了對付遠距離射擊,他畫上了會令人距離感錯亂的錯覺圖案。
  但是,他們也不能將羽留奈藏得太過密實。他們不得不隨時讓某個團體看見羽留奈,展現她很安全的狀態。這個團體便是以宿舍為據點的五十嵐渚一行人。
  她們的目標是以選拔方式破關,在羽留奈死亡的瞬間,這個團體便會瞬間瓦解。也就是說,她們必須經常性地確認羽留奈的人身安全。因此,只有面向宿舍方向的綠色簾子是打開的,讓她們可以看見羽留奈的身影。
  如果說有誰想要羽留奈的命,應該就是校舍區的人了吧。校舍中潛伏著以最後一個班級為目標的班級團體。渚等人的選拔團體也對他們有所戒備,正監視著校舍。槍口彼此相對,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開戰的危險地帶。
  那麼位於這危險地帶深處的購物中心的情況又是如何?已知在椎名流華的指揮下,人員已團結起來。這個團體雖然表明願意接納難民,但是拒絕持槍的玩家進入。
  她們應該也會接納萩原等人吧?然而,這麼一來他們就必須捨棄手上有槍,有極高可能性會成為新的導火線的環奈。最重要的是,從目前的所在位置看來,距離購物中心太遠,是個最不切實際的計畫。
  萩原的視線移向背後的社團大樓。
  萩原等人所屬的同好會會長黑川咲季也在那裡。如果要用一句話表達她們的立場,那應該就是中立吧?獨自進行武裝,不屬於以選拔或最後一個班級為目標的任何一方。但是羽留奈的避難要求卻已遭到咲季的回絕。
  簡單來說──他們被孤立了。
  萩原等人只能在操場正中央,靜靜等待時間流逝而已。目前膠著的情況遲早會結束,雖然也可以靠自己動手打破這個局面,但是屆時肯定會發生新的戰爭。以羽留奈為中心,子彈四處飛竄,應該又會死很多人吧。這一刻將會在萩原他們離開這裡時來臨。
  萩原一行人留在這裡也許只是拖延問題發生的時間,但是他們也無法起身面對這個問題。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這群人應該以遊戲破關為目標,還是該接受死亡。維持現況真的好嗎?又或者他們只是在這裡漂蕩著而已……?
  萩原思考著這些事,閉上了眼。
  他聽見了海浪聲。身體晃來晃去。彷彿人就在海中似的。渺小的橡皮艇漂浮在汪洋大海之中。沒有任何目的,只是隨波逐流。
  然而,即使他在腦中想像著海的景象,也立刻會被拉回現實。首先是口渴的感覺。接著感覺到的是間歇性的腹痛。悶痛的感覺有如沉重的回響般傳遍全身。被子彈擊穿的腹部傷口便是競技場的象徵。
  「萩原。」
  一睜開眼,看見的是搖曳的綠意。枝枒間流洩而下的陽光讓他瞇起了眼。
  「你剛剛在呻吟,還好吧?」
  有張臉靠過來看著他。
  萩原壓著肚子撐起身子。全身已是一片汗濕。
  「不小心睡著了一下。」
  「作了什麼奇怪的夢嗎?」
  「我夢到鳴美在我肚子上跳查爾斯頓舞。」
  「啊?你在說什麼傻話?」
  鳴美皺眉的習慣和身上大量色彩繽紛的飾品都沒有任何改變。和平常在教室座位一回頭就看得到,坐在自己身後的鳴美一樣。
  環顧四周,眼前看見的是平時的操場。萩原剛剛在操場正中央休息區的櫸樹下睡著了。耳邊傳來如浪潮聲般的蟬鳴,強烈的陽光讓操場顯得十分炎熱。和平常毫無二致的夏日校園……
  但是視線範圍內依然可看見有人影正在監視此處。在這些視線之下,感覺自己的精力也一點一滴地被剝奪了。
  「吶,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
  萩原抬頭看著飄在天空中的積雨雲,對鳴美問道。
  「不知道呢。」
  鳴美目不轉睛看著校舍。
  不知道班上同學的情況怎麼樣了……萩原在眾多班上同學中想起了她。
  在他盯著天空的時候,不知不覺間雲朵也轉為了鉛灰色。
  入夜之後便下起了雨。

  當天晚上,萩原呆呆站在操場上淋著雨。看著被雨水和霧氣繚繞的操場,有種自己好像被帶到另一個世界的錯覺。
  「發生什麼事了嗎?」
  背後有人遞來一把傘。金剛正撐著一把被丟在廁所旁邊的破傘。大家即使在雨天時,也依然像這樣輪流負責看守。
  「沒事。但是,我在想一直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萩原凝視著雨中的操場。雖然視線範圍被遮蔽了,但即使是現在,還是有學生們正窺探著此處吧。這樣的情況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情況一直沒有變化。在眾多槍口之下,我還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呢?」
  「如此膠著的狀態帶來的並不是只有壞處。我們可是曾經在這所學校裡共度相同時光的人們喔。不會打從心底希望做出互相殘殺這種事。像這樣放任時間流逝一陣子,可能殺意也會減弱。」
  「是這樣嗎。」
  「維持現狀是很重要的事喔。人類覺得採取行動才是正確的,所以像這樣只能待命的情況之中,會容易感覺到壓力和不安。」
  「但是,如果一直維持現狀,拖延事情的發生,結果在不知不覺間進了難以回頭的死胡同呢?到時也許會覺得要是採取行動就好了,說不定現在就該行動。」
  「這點除了神以外,沒有人知道。」
  金剛的聲音彷彿融入雨中消失了。
  站在這種地方,不管怎樣腦海中都只浮現不幸的結局。不是悽慘地被槍打死,就是逃到別的地方去,想達成競技場破關的目標,他們這六個人是無法全數存活的。等待他們的是捨棄某個人的結局。
  萩原淋著雨,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此時此刻,自己能做到的就只有淋個落湯雞,並詛咒著自己的無力而已……
  他聽見雨聲中夾雜著歌聲。往旁邊一看,金剛正哼著歌。她察覺到萩原的視線之後,把傘收了起來開始踩起舞步。
  「是〈雨中歡唱〉嗎?」(註:電影「萬花嬉春」主題曲)
  金剛沒有回答,一邊揮舞著雨傘一邊唱著。太過完美的舞蹈動作讓萩原不禁笑了出來。這麼說來,學生會活動宣傳影片的片頭,總是看見她笑容滿面地跳著舞。
  「你過來。」
  金剛跳著舞,對萩原招了招手。
  「我不太會跳舞,而且肚子也還在痛……」
  「沒關係,隨意就好。」
  金剛撐起傘,牽起萩原的手踩著舞步。似乎是顧慮到他腹部有傷口,節奏整個緩慢下來。
  「〈雨中歡唱〉這首歌呢,雖然無法讓雨停下來,但是這首歌中蘊含著,人在雨中依然能歡聲歌唱的涵意在。所以我們就盡力而為吧。」
  「是這樣嗎?」
  「我剛剛才想到的啦。」
  金剛把傘扔出去之後,雙手環抱萩原的身體,緩緩打著節拍。
  「學姊好厲害啊。」
  萩原放任自己在雨中隨著金剛起舞,坦率地這麼想著。在這種狀況之中,金剛依然保有其光輝。即使陷入泥沼,鑽石也不會失去它的價值。
  「謝謝。不過,我也是因為有人如此仰慕著我,才得以光輝閃耀。」
  金剛撥開直順垂下的髮絲。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鳴美和羽留奈我都保護不了。」
  「你不保護我嗎?」
  金剛盯著他看。
  「我會保護學姊,因為學姊是女生。」
  「萩原,謝謝你。」
  金剛開心地露出笑容,然後在萩原的頰上輕輕落下一吻。
  「……學姊,會淋濕的。」
  萩原發現金剛的襯衫濕了,準備把掉在地上的傘撿起來。金剛在大家面前連泳裝都沒穿過,應該不會喜歡這種情況。
  「吶,你想看看我衣服底下是什麼樣子的嗎?」
  金剛令人意外的發言,讓他嚇了一跳。襯衫底下可以看見粉紅色的內衣。
  萩原坦白地說了「想看」。
  「我不太喜歡男生,不過即使是這樣,我並不討厭萩原喔。現在這種不便的生活,也意外地讓人覺得開心。」
  「如果我們能活下來,學姊可以讓我看看嗎?」
  「現在也可以喔。」
  金剛噗哧一笑。
  「可是呢,如果看過我的全部,就不能回頭了喔。無論真實的我是什麼樣子,你都必須負責。而且要待在我身邊,為我增添光采。不僅要努力維持我的光采,甚至即使哪天我的光華褪去,你也得一直愛著我。」
  看著雨中的金剛,他這麼想著:搞不好自己已被眼前的學姊吸引了也說不定。
  「如果這些你都能做到,要我現在立刻裸身露體也沒問題。」
  萩原無法將眼神從金剛身上移開。環在她腰間的手自然地用力,將她拉近自己。金剛毫無抵抗地靠在萩原身上。她比想像中來得纖瘦。兩個人就在這極近的距離下四目相交。他看見金剛的嘴唇顫抖著。
  「現在的我好像有點奇怪。」
  「我也是。不過,總覺得現在的話……」
  「……啊。」
  他忽然按下金剛的頭,抬頭往頭頂上方看去。
  「雨滴?」
  萩原撿起雨傘,幫金剛打傘。回過神來的兩人立刻移開了視線。
  「我可以取消『現在立刻裸身露體也沒問題』這句話嗎?」
  「我明白。等一切平靜下來之後,我再挑戰看看。」
  遮著兩人的雨傘突然發出聲音,萩原驚訝地瞪大雙眼。落在雨傘上的並不是雨滴。鐵塊滾落在潮濕的地面上。
  「是子彈啊。」
  當天被擊發的子彈會在深夜零時全數補回到校內。雖然今天未曾聽見槍聲,不過在這保持著微妙平衡的學校之中,還是有人暗地裡開了槍。

  *

  打開門,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蕩蕩的空間。
  「……沒有人。」
  聖澤緋香里環顧著教室內部。
  「逃走了嗎?」
  本田遼一確認過走廊的情況後,走進教室。
  桌椅都被搬去走廊搭路障了,教室裡面空無一物。窗戶微微開了個縫,窗簾隨風飄動著。這個班級裡沒有持槍的玩家,築起路障之後,就一直躲在這裡閉門不出。因此食物不足的狀況越發嚴重,最後似乎是因為耐不住飢餓,才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裡。但是,他們上哪去了……
  窗邊坐著一個人偶。人偶右眼的地方已經損壞。總覺得這間空教室看起來,就像是名為學校的這個存在之中的死亡象徵。
  「好像還活著。」
  本田看著智慧型手機畫面確認著。只要連到學籍名冊的頁面就可以查詢學生的存活狀況。
  「要是早點來就好了。」
  他們是因為無法丟下飽受飢餓之苦的班級才來的,看樣子是慢了一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分食物給他們很危險,而且也很花錢。」
  「就算是這樣,或許大家還是該談一談。」
  由於對死亡的恐懼,大家都避免互相接觸。但是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反而讓恐懼感更加膨脹了呢?明面上的爭鬥是減少了,但是學生們的恨意是否都累積在心裡了呢?
  「都逃走了就好。代表這棟校舍內無端爭執的火種消失了。」
  「是啊。這棟校舍內如果可以漸漸穩定下來,也許就有空間可以讓大家談談。」
  緋香里點點頭,把壞掉的人偶拿在手中。
  「差不多該走了。我們手上沒有槍,在外面晃太久也很危險。」
  本田確認著智慧型手機上的子彈雷達,走出教室。雖然他們如此小心翼翼地行動著,但是最近校舍之中既沒有槍聲也沒有人死亡。或許在那場戰爭之後,,競技場中的戰鬥已逐漸往完結的方向邁進。
  ──那場戰爭。萩原和鳴美似乎被捲進了以關鍵人物羽留奈為中心的爭端。然後一直被孤立在操場區。即使想要伸出援手,也因為渚她們的團體的看守,連接近都接近不了。緋香里他們要是靠近操場,想必會被認為是要去攻擊羽留奈的吧。
  「雖然班上那群人四處搜索過了,不過像屍體那些東西,好像都已經被收拾完畢了。」
  「校舍裡的嗎?」
  「是啊,倒在走廊上那些屍體也都不見了。」
  緋香里和本田走在走廊上,對四周保持警戒。
  「這樣啊。就是說有人在幫忙收拾這些屍體嘍。」
  『只要把屍體丟進垃圾井,就會有一筆處理獎金入帳。』
  這個人工聲音是從緋香里懷中的沃姆所發出的。鼠婦形狀的機器人對她們的對話產生了反應。
  兩人保持沉默地走在路上。她們看過設置在走廊上的自動販賣機,但是所有的物品都已賣完了。
  「回去吧。」
  再在校舍內逛下去,也不會再發現什麼了。這個時候,背後傳來的聲響讓兩人回頭看去。
  「原來是吸塵器。」
  本田深深吐出一口氣。圓盤形狀的吸塵器正在清潔走廊。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機器人依然持續著清潔工作。
  緋香里把壞掉的人偶一丟,吸塵器就靠了過來。從吸塵器伸出來的機器手臂撿起人偶,將人偶丟進設置在圓盤上方的籃子之後,揚長而去。

  兩人目送吸塵器離開後,繼續在走廊上前進,最後站在圖書室前。緋香里說出暗號,打開了門。
  兩人進門之後,班上同學們見到她們回來,放下心來。這間圖書室就是一年七班的據點。為了能應變有人突然闖進來,他們把書架排列地十分複雜。
  「情況怎麼樣?」
  「沒有任何異常喔。」
  緋香里對著班上的同學們點點頭。這句話讓班上眾人的表情都放鬆了下來。沒有任何異常。如此簡單的情報是維持學生們精神狀態的重要訊息。正因如此,即使有風險,他們一天之中也會出去巡邏好幾次。
  「既沒有聽見槍聲,也沒有交戰的痕跡。」
  班上的同學們坐在鋪在地面上的墊子上。白天他們就讀讀書來打發時間。緋香里也是很久沒讀到紙本書籍了。她開始覺得紙本書籍似乎比電子書籍更適合用來轉換心情。
  「不過,食物也差不多快要吃完了。」
  坪井泰葉困惑地說著。想要糧食就得到餐廳去,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他們已經好幾天都沒辦法去餐廳了。圖書室中的存糧即將告罄。
  「還有資金問題。」
  其他同學也開口了。
  「得想辦法解決沒錢這件事。」
  「要是有個萬一,要怎麼辦?」
  零星的又出現了其他意見。聽了這些話,緋香里開始思考起來。剛逃進圖書室時,大家心中都只有生命安全受到保障的安心感。逃離死亡的恐懼之後,大家就一直窩在這裡。但是,即使經歷過那樣的情況,隨著時間過去,情緒就會逐漸平復。對死亡的恐懼感減弱,求生欲望會取代恐懼感。
  「那筆醫療費花了我們很多錢。」
  某個同學開口說道。
  「她是為了保護我們才會做出那些行為。」
  緋香里開口制止,但是更多的攻擊性發言一句又一句地出現。
  「那些行為不是為了保護我們吧?只不過是和渚學姊的團體進行了一場沒有意義的交戰。」
  「她有開槍,而且也有中槍。」
  「我覺得那把槍是班上的共同財產。她開槍前應該要跟我們商量才對。」
  聲音語調雖然很低,但是溫度卻逐漸升高。在這間圖書室之中,七班同學彼此之間的交談開始慢慢帶著幾分火藥味。
  「拿醫療費來說嘴也沒什麼意思吧?」
  「不過,從下次開始,只要有人中槍,就只能這麼處置了。」
  男同學拿出一本名為『急救手冊』的書的大家看。
  「在不打麻醉的狀況下,由我們自己來取出子彈和縫合傷口。」
  他們已經沒有資金可以支付高額的醫療費用。
  「不會有人中槍的。最近連槍聲都沒聽過。」
  「這種事誰知道呢。搞不好有人做了消音器也說不定。」
  其他同學否定了緋香里的意見。現在鳴美不在這裡,女同學們的中心人物便成了緋香里。應該說她是硬被拱上了這個位置。而這個中心位置正在逐漸縮小,壓迫著緋香里。
  「事實上之前就曾經發生過那種規模的槍戰,如果再次發生該怎麼辦?此刻我們也無法開槍還擊。無法開槍的她,不要說幫助我們了……」
  「不要再說了。」緋香里語氣稍硬地出聲制止。「既然如此,你們自己動手殺人不就得了。殺人這件事,不用槍也辦得到吧。」
  緋香里的發言讓整個場面靜了下來。
  緋香里看著沉默的場面心裡想著:這就是自己的班級嗎?還有,以前的自己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嗎……
  在無人開口的狀況下,緋香里站了起來。她背對班上同學,在迷宮般排列的書架空隙間前進。像是在書架之間鑽來鑽去,走向那個地方。
  牆邊擺著一張椅子,上面坐了一個女同學。
  她的手腳和頭上都纏著繃帶,雙臂無力地下垂。那副模樣就像具壞掉的人偶。她的腳邊散落大量的阿斯匹靈包裝,染血的襯衫上有著黑色的汙漬。
  女同學注意到有動靜,微微張開眼睛,露出她紫羅蘭色的眼眸。
  「緋香里,歡迎回來。」
  緋香里對她露出微笑。
  「伊央,我回來了。」

  *

  時間來到早上。往窗外一看,昨天晚上突然下起的那場驟雨已經停了。
  「那我們走嘍。」
  班上同學們點頭回應了伊央的話,卻沒有任何人和她眼神交會。
  「小、小心點喔。」
  女同學開口回答,聲音顫抖著。伊央試圖微笑回應,但是乾燥的嘴唇裂了開來,血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之中。吃了太多阿斯匹靈讓她口乾舌燥。
  「我和伊央去去就回,你們小心戒備。」
  緋香里對大家說完之後,打開了圖書室的門。
  「伊央,我們走吧。」
  伊央在緋香里的催促之下,久違地踏出了圖書室。
  糧食問題迫在眉睫。之前因為伊央受傷,已經有段時間沒辦法去餐廳了。餐廳雖然是停戰地帶,但是沒帶槍是去不了的。
  「要妳在這種狀態下出來,真是抱歉。」
  「別在意。」
  伊央對緋香里搖了搖頭。
  「有輪椅,妳要坐嗎?」
  「不用。我自己能走。」
  緋香里一個箭步趕到搖搖晃晃的伊央身邊,但是伊央回絕了她的協助。
  「不能讓其他玩家看到虛弱的樣子。」
  伊央肩膀靠在牆上,勉強在走廊上移動著。全身好像被灌了鉛一般,無法自由行動。中槍的那隻腳裡感覺塞了根鐵棒。沃姆真的幫忙取出子彈了嗎?身體裡有如被塞進近千發子彈般沉重無比。
  「有陣子無法出來巡邏了。」
  「我們有出來巡。」
  「但是沒槍就不能去太遠的地方。我們的領地變小了吧?」
  這棟校舍是七班和其他以成為最後一班為目標的班級的共管式公寓。然後每天都得在據點附近留下痕跡,四處走動。經由這個方式來確認彼此的領地範圍。但是這幾天伊央連走都走不動。
  「不要講這種好像流氓在講的話。」
  「確保安全區域是很重要的不是嗎……妳看。」
  她看向剛剛踩出聲音的腳邊。地上被灑了一片自動筆筆芯。這應該是其他班級做的吧。
  「明天得把領地奪回來才行……我們走別條路吧。」
  伊央拖著腳,調頭走回走廊。
  「伊央,妳不用在意。這陣子也沒聽到槍聲。」
  緋香里臉上掛著一個硬擠出來的笑容。
  「不過,搞不好是所謂的暴風雨前夕什麼的。」
  這份靜謐也可能是一段壓縮的時間。爆發前夕的寧靜。反倒是槍聲不絕於耳的響起,還比較能讓人釋放負面情緒吧?
  「理論上交戰是不會發生的,沒事的。子彈很珍貴喔。就算射出子彈取得勝利,只要子彈一用完,下一場交戰就會兵敗如山倒。所以不會有人開槍的。」
  在伊央陷入無法行動的狀態的時候,似乎都是由緋香里在統籌班上的一切。現在萩原和鳴美都不在,重擔全落在緋香里一個人身上。就像平常的月島伊央一樣……
  「走吧。」
  伊央手撐著牆,往餐廳走去。為了配合伊央的速度,兩人移動得十分緩慢,花了一個小時以上才抵達餐廳前。
  伊央在進入餐廳之前,檢查了一下槍枝。共六發的彈膛中裝了五發子彈。她已經解除了安全裝置,為了怕槍枝走火才把第一發空了下來。她在空彈膛裡裝入子彈。
  「別大意。」
  伊央對緋香里這麼說道,把槍收進槍套裡。
  『請把空容器丟進垃圾桶,請把槍收進槍套中。』
  兩人打開被用噴漆亂塗鴉的門,走進餐廳。
  裡面有兩個團體。三人和四人的團體稍微拉開距離落座。大家看見纏著繃帶的伊央好像都吃了一驚,卻沒有人跟她們搭話。託休戰協定的福才得以維持著這微妙的平衡。
  伊央若無其事地坐在遠離眾人的位子。不能讓持槍的對手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給我兩人份的炒飯和湯,還要三十人份的速食食品和不用解凍的微波食品三十人份,再給我即溶咖啡和砂糖……」
  緋香里對只穿著內衣的女同學下達指示。身上只穿著內衣的她們,本來是一開始占領餐廳的班級的學生,但是現在卻淪落為餐廳的女服務生。
  過了一會兒,解凍完畢的蝦仁炒飯被送上桌來,伊央卻沒有動手進食。她完全沒有食慾。她一坐到椅子上,一放鬆下來,感到身體一下沉重許多。連湯都提不起勁喝。遭子彈射入的身體,彷彿在拒絕更多異物進入。
  「妳只要裝個在吃的樣子就好了。剩下我會處理。」
  緋香里在伊央耳邊悄聲說道。伊央拿起沉重的湯匙,把湯送進嘴裡。喝起來毫無滋味。身體受到損傷之後,連身為人的基本功能都喪失了。
  「……抱歉,給妳添麻煩了。」
  伊央低聲咕噥了這麼一句。因為自己任性的行為,害班上被逼入絕境是個事實。伊央的醫療費也是班上同學們湊出來的。
  「現在連槍都開不了的我,對班上來說一點用處也……」
  「沒關係的。」
  「不,有關係。在我開了那一槍之後,一切就走調了。」
  伊央想起班上同學的視線。那是充滿害怕的視線。他們對出於自己的意願開槍殺人的伊央感到害怕。雖然他們並不是百分之百清楚伊央做了什麼事,大家還是察覺到了。他們恐懼的不是班上失去武力,而是畏懼著伊央的槍。
  「是我殺了紺野真奈美。」
  這是伊央第一次將這個事實說出口。她開槍射殺了二年一班其中一位生還者。
  「嗯,我知道。」
  緋香里並沒有把眼光從伊央身上移開。
  「我開槍殺了一個身上有傷、動彈不得,毫無抵抗能力的女孩子。」
  從槍口飛出的鐵塊明明白白地蘊含著伊央的殺意。即使是現在,當時的場景依然帶著臨場感在腦海中重演著。但是,這也只是讓伊央心跳稍稍加速而已,從她眼裡並沒有流下半滴淚水。或許自己的心裡早已開了一個洞也說不定,而身為一個人最重要的部分正從這個洞流失著。
  「謝謝。謝謝妳救了他。妳是為了他才做出那種事的吧?」
  伊央的視線往下方看去。她平常就已注意到緋香里對萩原抱有好感了。
  「能和妳喜歡上同一個人,我很開心。」
  伊央抬起頭,看見緋香里正在微笑。
  「緋香里……」
  平常的緋香里是個溫和的人,總是笑容滿面。但是眼前的她,臉上的表情卻比過往的任何場面都來得更加溫柔。
  「這樣講可能不太好,但我覺得我是在學校變成競技場以後,才發現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樣子。才知道什麼東西是最重要的。」
  「競技場只不過是個惡夢而已。」
  「即使如此,我還是這麼覺得。在那個班級裡,我也只是個虛偽的人而已。」
  「沒這回事。班上是需要緋香里的。」
  「伊央不在了以後,窗邊的花也枯萎了,教室裡黯淡了不少。班上真正需要的人是妳。」
  「妳要是在那間教室裡對我這麼說就好了。」
  伊央垂首搖了搖頭。自己已經離那間教室好遠了。
  「因為當時我很不爽嘛。明明就長得很可愛,總是戰戰兢兢、看起來很沒自信,然後連察言觀色都不會。都是伊央的錯,給我添了很多麻煩。」
  聽了緋香里的話,伊央咬著嘴唇。
  「這麼說來,妳還記得萩原同學突然提議,要拍游泳大賽宣傳影片的那件事嗎?」
  「嗯。」
  似乎是因為游泳大賽當天播放的影片,最後決定由西洋棋研究會負責拍攝,所以萩原前來尋求身為班長的伊央的協助。
  「因為伊央開口要我們去當模特兒,所以我們就去游泳池嬉鬧了一番對吧。本來以為播出的會是我們嬉鬧玩樂的影片,沒想到最後影片的主角是渚學姊,我們七個女生只是路人甲。」
  「可是,那是因為大家說穿泳裝很害羞,我才硬著頭皮去拜託已經很習慣眾人目光的五十嵐渚學姊的耶。」
  「女生口中的不要就是要啊。」
  伊央感覺臉上一熱。為什麼事到如今……
  「我可是努力地盡了身為一個班長的責任!有什麼看不慣的,就直接跟我說清楚講明白不就好了。」
  「女生怎麼可能有辦法直接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意見。我就是不喜歡妳不懂察顏觀色這一點。」
  「我、我之前也不喜歡緋香里啊。雖然妳老是笑臉迎人,可是眼神裡沒有笑意,言行舉止也很冷淡。」
  伊央這席話讓緋香里臉上的表情添了幾分怒意。
  「我覺得自己已經在能力所及範圍內,儘量幫忙伊央了。」
  「我以前只是希望妳能把我當朋友看待!」
  「早跟我說不就好了。」
  彼此互瞪的兩人,不知道誰先開始的一起笑了出來。
  「我想跟妳一起活下去。」
  緋香里握住伊央的雙手,「叩」的一聲撞了一下伊央的頭。
  「就算會死,我也想好好過完剩下的時間。雖然過往的日常生活已不復存在,但我想讓一切重來一次。」
  「……我也想。」
  這也是伊央的心願。她來到了這個距離過往日常生活遙遠的地方,才第一次感覺到彼此心靈相通。
  「我不想再開槍了。不想傷害任何人。」
  「沒關係。其他人的心情也跟伊央一樣。狀況一定會逐漸恢復到原來的模樣。狀況一定會演變到不需要靠子彈,而可以利用對談方式來解決的。」
  「真的是這樣嗎?既然如此,當初我果然還是不應該開槍。」
  已射出的子彈是無法再塞回槍口的。當時放任自己被感情左右而開槍射出的鐵塊,連帶削去了自己一部分的心,隨著鐵塊飛逝無蹤。
  「我錯了……」
  「一切由我們共同承擔。班上的同學們也都在,妳不要自己一肩扛下來。我們都可以是妳痛苦情緒的出口。」
  砰地一聲,緋香里站了起來,緊緊抱住伊央。擺在桌上的沃姆掉落地面滾到別的地方去了。伊央整個人靠在緋香里身上流著眼淚。她心想,原來自己眼裡還留有淚水的庫存啊。
  「我會在餐廳裡等著,然後跟大家呼籲不要再開槍了。」
  射出的子彈無法收回。但是應該可以防止更多子彈流出。不能再失去更多的子彈和情感了。
  「嗯嗯,我也來幫忙。」
  緋香里點點頭,回頭看向附近的女服務生。
  「我問妳,伊奈川同學大概都是在什麼時段來?」
  「這三天都沒有來。」
  「那雪村琴音同學班上呢?」
  「最近沒來。」
  伊奈川和雪村琴音都是會積極採取行動的玩家。想開啟對談就得先從這兩人下手。若要提到其他比較積極主動的班級,應該就屬一年一班的汐見麻衣班上了吧?總之必須在這個達成休戰協定的餐廳裡,統一大家的想法才行。
  「好奇怪喔。」
  緋香里疑惑地歪著腦袋。聽女服務生說,汐見麻衣最近似乎也沒有來。她是如何補給班上所需的糧食呢?
  「不知道是不是離開校舍了。」
  「沒槍的班級好像都離開校舍了。應該是逃去購物中心那裡了。」
  緋香里的話讓伊央放下心來。原來她們在餓死之前先逃走了。
  「我去把沃姆撿回來。」
  緋香里站起身子,往滾落地面的沃姆走去。沃姆剛剛那一滾,滾到餐廳門邊去了。
  伊央看著緋香里的背影,內心產生了些許不好的預感。就地理位置而言,要從校舍逃到購物中心並不是件難事。成為購物中心代表人物的椎名流華,也表明願意接納避難民眾,應該已經平安無事地接受保護了吧?
  但是,反之這情況代表校舍和購物中心有所交流。隨著學生們的來來去去,也可以傳遞物資。
  糧食應該就是這樣來的吧?只能認為最近沒來餐廳的班級是從購物中心領到糧食。比起菜色不多、只有微波食品的餐廳,購物中心的食物比較多樣化。
  ……該不會不僅限於糧食?
  校舍內的爭戰會停火,主要因素是因為子彈數量有限。但是,假設有子彈從其他地方流了進來呢?
  伊央額頭上的汗水「啪嗒」一聲滴落到桌子上。那滴汗水正閃耀著光芒。
  「…………」
  光源是來自放在桌上的智慧型手機。有許多光點正集中在畫面上。
  她猛地一抬頭,看見緋香里人正在出入口門邊撿著沃姆。就是那台沃姆的雷達出現了反應。
  「緋香里!過來這邊!」
  伊央站起身子放聲大喊。這些光點是大量子彈的集合體,就出現在門的另一邊。
  「咦?」
  伊央把嚇呆的緋香里丟在一旁,拔出槍枝。坐在其他桌的兩個團體眼見如此,也站了起來。
  下一秒,激烈的槍聲隆隆響起。入口附近的三人中槍倒地。還有一位發出慘叫的女服務生也血濺當場,倒地不起。
  「緋香里!」
  伊央舉起槍奔跑。
  「伊央!」
  緋香里已經跑了起來,壓低頭部正往她的方向飛奔。伊央以倒下的圓桌為盾,擺好攻擊姿勢。開始反擊的團體們開槍還擊,槍聲迴盪在餐廳裡。其他女服務生也抱頭趴在地上。
  「來這邊!」
  伊央從飛奔進桌子陰影處的緋香里手上接過沃姆之後,將它往其他出口丟了出去。
  「沒問題,那邊的出口沒有子彈反應。往那邊逃吧。」
  伊央舉起槍,從桌子後面跑了出去。
  「嗯?」
  然而緋香里並沒有跟上來。
  「緋香里!動作快!」
  緋香里在桌子陰影處蜷成一團。
  「別躲了,快逃比較好。」
  伊央折回桌子後方,強拉緋香里站起來。
  「伊央……」
  緋香里身子一滑,倒在地上。
  「咦?」
  緋香里的腹部已染成鮮紅一片。

  *

  ──十個小時前。
  「妳有沒有想過,要看看世界的終焉是什麼樣子?在井然有序的文明崩潰之後,回歸混沌的模樣。就跟這種想法一樣,我很想看看學校逐漸崩潰。就只是這樣而已。」
  伊奈川玲菓握著話筒,輕輕一笑。
  『這是妳的願望嗎?』
  話筒另一頭傳來的是椎名流華的聲音。
  「是的。即使是遊戲中,這種結尾也是最有趣的。就是那種積攢至今的一切被輕而易舉毀去的末日遊戲。」
  『所以妳才會進行那場殺戮?』
  「那場殺戮只是在告訴大家遊戲規則而已。我只是想讓大家知道,遊戲中有槍,隨時都可能被殺掉。」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之間還留有協調的餘地。』
  「妳就是靠這種甜言蜜語才和校舍裡的班級搭上線的對吧?」
  『基本上我只是給他們糧食及生活物資等方面的協助而已。我只是因為擁有隱形眼鏡用品、生理用品以及藥品類的東西,而且還有豐富的資金,所以才伸出援助之手。』
  「還有也包括子彈?」
  對話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我們的區域裡沒有槍。所以把子彈當作一種牽制的力量交了出去。』
  「逐漸壯大的牽制力量,一定會在某個地方爆發。」
  『如果她們弄錯使用方式,那將會是一件令人哀傷的事。』
  伊奈川把硬幣投進電話機裡,嘆了一口氣。
  「講正事吧。這個世界裡,不是電子錢幣的硬幣可是很珍貴的。」
  『如果要跟伊奈川同學一樣,把這個學校比喻成世界,我的目的是維持秩序及穩定。也就是說,我必須排除會成為障礙的人事物。』
  「妳追求的是秩序,我追求的是混沌。妳覺得這樣還有協調的餘地?」
  『抵達目的地之前,總是會有走在同一條路上的時候。』
  「還是跟平常一樣辯才無礙呢。」
  『請讓我援助妳資金和物資。』
  「條件呢?」
  『我期望的是校內的穩定。但是如果有人對學生們散布具有惡意的情報,疑慮和恐懼就會傳染開來。』
  「妳是指邏各斯吧?不希望有除了妳以外的人可以利用它。」
  『現在我們正處於危機重重的狀況之下,我判斷可能會有人做出危險的行為……』
  「夠了。講重點就好。」
  『除掉金剛真澄。』

  *

  一睜開眼,便看見操場正散發著銀色的光輝。
  萩原靠在廁所牆上,揉了揉眼睛。看來是在這裡看守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天色已破曉,朝陽映在繚繞著早晨薄霧的操場上。晚上那場雨似乎已經停了。查看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學校裡的時間依然維持凍結狀態,冰冷地刻劃著每分每秒。
  撐起身子,第一件事就是確認以絲瓜搭起的棚架空間。他看見羽留奈、金剛、鳴美都睡在那裡面。三人都平安無事。北野則是雙手抱膝坐在樹蔭下,閉著眼睛。
  他擦擦頭,深深吁出一口氣。雖然精神和身體都疲累不堪,最近卻完全睡不著。一直重複著進入淺眠之後,又被惡夢嚇醒的循環。由於食物受限的關係,最近對話也減少了。不能一直處在這種狀態下,得想想辦法才行……
  他發現四周都不見環奈的人影。這個時段應該是由她負責看守才對。
  「環奈?」
  他探頭看了看廁所裡面,沒有人的氣息。四處張望了一圈,只看見彷彿被銀色頭紗覆蓋的操場。廁所附近的陰影處也沒看見她。
  萩原心裡越來越不安。她在大家深夜熟睡時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嗎?最先想到的是環奈可能跟其他區域有所關聯。在萩原等人被孤立的狀況下,如果她曾經私下與其他學生接觸過,她就可能會成為特洛伊的那匹木馬。
  萩原看見操場的邊緣有東西在動,擺出戒備的姿勢。和校舍反方向的操場南邊面向的是一片雜樹叢。該不會沿著樹林來到操場……
  那個人影就在用來隔開棒球場的圍欄附近。萩原小心翼翼往人影走去。他好久沒離開過操場中央區域了。最近一直過著害怕子彈,以及躲避著那分恐懼感的日子。
  「……環奈。」
  站在圍欄旁邊的是櫻木環奈。萩原喊了一聲,她朝他的方向轉了過來。
  「妳在幹嘛?」
  除了環奈以外沒有其他人影。
  「我來摘吃的東西。」
  環奈的手正摸著垂掛在圍欄上的苦瓜。鐵絲圍欄已被苦瓜藤蔓侵蝕,成了一道綠色的牆。
  「絲瓜和苦瓜,中央區域不是都有嗎?為什麼跑來這裡?金剛學姊應該也說過,情況很危險,不要離開中央區域。」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強硬到什麼程度。他還不清楚環奈心裡真正的想法。雖然感覺得到她對金剛是敞開心房的,不過很難認為她對萩原和其他人也一樣。
  「大家都很煩躁。」
  環奈用手指彈著苦瓜,低聲說。
  「這是當然的。一直暴露在危險之中,又被卡在操場正中央動彈不得。我們大概是在今年夏天裡,這個世界上吃最多生苦瓜和生絲瓜的人了。」
  「你們說想吃點甜的。」
  「就是沒得吃才這麼煩啊。」
  「有得吃喔。」
  環奈歪著腦袋看著萩原。
  「咦?」
  「有西瓜。」
  「怎麼可能會有。這裡又不是熊本縣,難道路邊還會自己長出西瓜嗎!」
  萩原板起臉。操場哪裡有西瓜啊。
  「在環境委員會進行綠化工作的時候,因為有各式各樣的幼苗,我就把西瓜苗混在苦瓜苗裡種在這裡了。」
  環奈撥開苦瓜的葉子正在尋找著什麼。
  「吶,環奈,別說蠢話了……」
  「有了。」
  環奈指著一個垂掛在圍欄上,壘球大小的綠色圓球。
  「……是西瓜。」
  雖然小小的一個,但是那真的是西瓜。環奈拿刀割斷的藤蔓。
  「會開心嗎?」
  環奈手裡拿著西瓜,露出微笑。
  「金剛學姊一定會很開心。」
  「鳴美和北野,還有羽留奈也都會開心嗎?」
  「是啊,他們也會開心的。」
  萩原禁不住笑了出來。原來環奈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關心萩原等人。
  「希望會很甜。」
  環奈把西瓜抱在胸前。
  「如果很甜就太好了。」
  萩原走近環奈。環奈把西瓜遞了出來,萩原輕輕伸出了手。當他的手快要碰到西瓜的那一瞬間──西瓜破裂了。
  西瓜破裂了,鮮紅的汁液噴濺出來。萩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能認知到一聲爆炸聲響起,西瓜就破裂了。紅色液體隨著西瓜的碎片從環奈的手裡淌溢而出。她的襯衫被破裂的西瓜噴出的汁液染得一片鮮紅。
  ──紅色。
  在環奈胸口擴散開來的是血液的紅色。她在萩原面前倒了下去。
  「環奈!」
  萩原的身體終於動了起來,他飛奔至環奈身邊。操場上響起的爆炸聲並不是西瓜破裂的聲音,而是槍聲。
  「唔啊啊啊啊!」
  萩原接住差點環奈差點倒地的身體,躲在圍欄後方。同一時間,有個人影從雜樹叢中衝了出來。她看也不看萩原和倒下的環奈一眼,往中央的方向走去。
  「伊奈川!」
  伊奈川開槍擊中環奈,然後她真正的目的是中央區域。在槍擊持槍的環奈之後,接下來就輪到人在中央區域的羽留奈她們了……
  萩原再次聽見槍聲。迴盪在建築物內的槍聲是從校舍方面向傳來的。校舍裡也傳來了槍響。萩原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叫出聲。
  「金剛學姊!快逃!」
  無法喊出太大的聲音令他十分焦躁。
  「啊,環奈……」
  在萩原懷裡的環奈正在發抖。環奈胸口染血,手裡卻還是握著槍。萩原握住她的手扣下槍枝的扳機,往天空開了一槍。
  槍聲響徹早晨的操場。
  對這聲槍響有所反應的是宿舍方面。他們注意到伊奈川跑進中央區域,對她開槍。她們這個選拔團體,在羽留奈遭到伊奈川槍擊的那一刻便會崩潰。迅速的反擊讓伊奈川以飛撲般的氣勢趴在地上。
  「得、得去救她。」
  環奈的喉嚨裡擠出了細微的聲音。
  「振作點!壓住胸口!」
  萩原拿著手帕,要環奈自己壓住胸口。西瓜汁讓他無法判斷傷口在何處。不,他是不想檢查。總之得先回到中央區域才行。若想讓羽留奈她們逃離中央區域,還是需要環奈手上的槍。
  「我們走!撐住!」
  萩原抱起環奈。智慧型手機和沃姆都放在中央區域裡。想對環奈進行治療,只有先回到中央區域和金剛她們會合這個辦法。
  接下來又從別的方向傳來槍聲。是從校舍方面向傳來的。從校舍跑出來的玩家門正對著操場開槍射擊。她們開槍射擊的目標是來到操場的渚帶領的圑體。只要渚她們得到羽留奈,離完成選拔的時刻就不遠了。
  「可惡!」
  以伊奈川開的那一槍為開端,操場一下子化為戰場。
  往中央區域奔跑著的萩原聽見槍聲之後,當場蹲了下來。他附近的地面被子彈擊中,揚起一片塵土。仔細一看,伊奈川遇上渚她們的還擊,一個轉身便折回雜樹叢裡去了。她放棄槍擊羽留奈了嗎?但是操場上的槍戰依然持續著。這是一場校舍方面和宿舍方的駁火交戰。
  「環奈,妳沒事吧?」
  得早點和大家會合才行。但是會合之後,環奈還能開槍嗎?由於萩原強迫她移動,使得環奈胸前的血痕越趨擴大。在開槍前必須讓她先接受治療。
  「萩原!」
  鳴美在觀葉樹的陰影處呼喚著萩原。
  「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剛剛找不到你。」
  那棵樹在離中央區域有點距離的地方,遺世獨立。
  「趴下!」
  萩原對著鳴美大喊道。目前這個中央區域已演變成遭受交火波及的情勢。而且伊奈川應該也在伺機而動。鳴美心神混亂,萩原的聲音傳不進她耳裡。
  「往廁所那邊跑!子彈應該射不中!」
  「沒辦法啦!太可怕了!我不敢!」
  「笨蛋!待在那裡還比較危險!」
  「幹嘛叫我笨蛋!」
  鳴美雙手掩面,開始哭了起來。她已經完全陷入恐慌。
  「鳴美,我現在過去妳那邊。」
  萩原火速站起身子,抱著環奈往中央區域走了過去。
  「咦?咦?」
  看著萩原毫無防備地走在子彈四處飛竄的操場上,鳴美的眼睛瞪得老大。即使子彈劃破空氣的聲音就近在耳邊,萩原依然邁步向前。
  「笨蛋、笨蛋!你在幹嘛啦!」
  「妳看,打不中對吧?我呢,很喜歡動作片,像這種時候是絕對打不中的。」
  萩原手裡還抱著環奈,對鳴美露出笑容。
  「你又不是湯姆‧克魯斯,也不是傑森‧史塔森──」
  鳴美回復正常之後,注意到中槍的環奈,她的表情扭曲成一團。
  「環奈她……」
  「冷靜點,現在先做我們能做的。」
  萩原叫鳴美蹲下,重新把環奈抱好。
  「過來這邊!快點!」
  金剛的呼喚聲從廁所方向傳了過來。
  「在這裡太危險了。壓低頭部跑過去。」
  「可、可是。」
  「相信我。走吧!」
  萩原和鳴美拔腿往廁所方向跑去。流彈擊中廁所,牆面爆了開來。有幾個拿著防彈用障礙物的學生闖進了操場。要是他們抵達這裡就糟了。
  「進去!」
  萩原把鳴美推進廁所之後,自己也跑了進去。
  「環奈怎麼了?」
  在廁所裡的是金剛和北野。
  「她中槍了。」
  萩原讓環奈躺在廁所的地上。
  「我、我沒事。」
  「別亂動。妳別說話。」
  萩原制止想撐坐起來的環奈。
  「在這裡無法用沃姆進行治療。得逃到別的地方去。」
  「可是,要逃去哪?我們就是逃不了才會待在這裡。再過不久這裡也會被人攻陷。不管來的是校舍的人還是宿舍的人,我們都會被殺掉。」
  「他們不會殺我們的。環奈也會沒事的。」
  金剛開始動手脫下環奈的襯衫。她身上的運動內衣的右胸處開了一個洞。金剛連那件內衣都扒掉了,萩原和北野移開視線。
  「還好是射中胸部。只要沒射中心臟,胸部就沒什麼其他重要器官了。子彈也沒有留在體內。環奈,好險妳是個洗衣板呢。」
  金剛刻意開了個小玩笑。在這期間,操場上的槍聲依然不絕於耳。學生們手上握有的可是一千發的子彈。
  「我先幫她急救,鳴美,妳來幫忙。」
  正在發抖的鳴美點了點頭。
  「羽留奈呢?」
  聽見這個問題,北野的視線瞟向廁所的隔間。
  打開隔間的門,他看見羽留奈坐在裡面抱著頭。她一看見萩原便靠了過去,緊緊抱住他。萩原咬著嘴唇,抱緊羽留奈。他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們只是讓問題延後發生,在這個地方漂蕩不定。只是一直不願正視崩潰的日子遲早會來臨這件事。
  「放心吧!我們會保護妳的。」
  萩原用力緊緊抱住羽留奈。但是該如何是好呢?該把中槍的環奈搬去哪裡才能進行治療呢?
  「……去社團大樓。」
  北野開口說道。
  「距離太遠了。絕對會被槍打中的。」
  「原本我們能逃往的地方也只有那裡了。我們就趁著這場混亂到社團大樓去吧。」
  「你有看見那道路障嗎?在那裡就會被瞄準槍擊了。」
  社團大樓前有一道用桌子和架子等物品搭成的路障,難以闖入。在萩原等人被孤立在操場的期間,防衛線的體積又增加了。
  「只能請他們把防衛線撤掉。我去聯絡咲季學姊。」
  「沃克斯不能用。電波傳不到那麼遠的地方。」
  智慧型手機的對講機應用程式摻雜著干擾雜音,在眼下這個狀況裡派不上用場。
  「我有辦法可以跟她取得聯絡。」
  北野從口袋裡掏出硬幣。
  「現在外面正在駁火啊!你以為在演駭客任務喔!」
  「太危險了。」
  羽留奈一邊發抖,一邊拉住北野的手臂。
  「不用擔心。咲季學姊一定會幫助我們。萩原你去做一下離開這裡的準備。」
  北野說完之後,掙脫羽留奈的制止,走出廁所。
  「羽留奈,把筆記型電腦借我。」
  萩原從羽留奈的帆布背包裡拿出筆記型電腦。就算只是台小小的筆記型電腦,也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等一下!拿筆記型電腦去擋子彈簡直太荒唐了。」
  羽留奈察覺到他的念頭,抓住萩原的手臂,搖了搖頭。
  「這台筆記型電腦不是被壓路機碾過也不會有事嗎?」
  「那只是宣傳標語而已!別這樣!」
  「我和北野會規劃好怎麼逃脫。」
  萩原說完之後,眼神接著看向了環奈。裸著上半身的環奈就躺在那裡。鳴美努力地止血,金剛則在她身旁縫合傷口。
  「還要一下子。」
  金剛瞥了萩原一眼。
  「我馬上回來。」
  萩原帶著筆記型電腦走了出去。操場上的槍戰越來越激烈。女學生們在身前擺著障礙物,正在交火。一邊開槍,一邊緩緩挪動障礙物往中央區域接近。雙方陣營的目標都是羽留奈。
  「在通話了嗎?」
  萩原往在公共電話前的北野身邊跑了過去。
  「……我知道了。」
  北野已經在跟某個人交談著。萩原用筆記型電腦護住北野的頭。萬一在這種狀態下被人攻擊一切就完了。北野和萩原對雙方陣營來說都是死不足惜的存在。
  「喂,動作快點。」
  萩原焦急萬分,在他身旁的北野靜靜地掛了電話。
  「笨蛋!快趴下!」
  在萩原強迫北野蹲下的同時,受到流彈波及的話筒碎裂開來。
  「和咲季學姊取得聯絡了嗎?」
  「她說會撤掉一部分的防衛線。」
  可是,他心想。要抵達社團大樓不會很困難嗎?首先,他們會放過關鍵人物羽留奈嗎?萩原等人會被孤立在此,就是因為他們不能放過羽留奈。而且還有胸口遭到槍擊的環奈。不能把她丟在這裡揚長而去。
  起碼如果環奈平安無事,可以用槍的話……
  「學姊說會準備武器。」
  「什麼武器?」
  萩原板起臉孔。該不會跟送來環奈的時候一樣,又派一個玩家來吧?這種情況之下,那樣的方法會奏效嗎?不會有玩家願意投身槍戰保護萩原他們。甚至也存在於那位玩家突然對萩原他們開槍的可能性。
  「只能硬上了。」北野站了起來。「由我跑過去把武器拿回來。只有我一個人的話,跑到社團大樓不成問題。」
  「既然這樣,讓我……」
  「你肚子不是中槍了嗎?萩原你去準備移動櫻木同學和羽留奈。」
  「喂,你真的要去喔?」
  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北野就已經跑進了槍林彈雨之中。
  「可惡。」
  事已至此,只能把希望賭在那東西上了。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採取行動之後再死還強得多。萩原急忙回到廁所去。
  「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北野已經得到咲季學姊的保證,會從她那裡得到武器。我們就利用那個武器逃去社團大樓。」
  金剛已經縫完好傷口,正拿著封箱膠帶纏在環奈身上。
  「這將會是場賭注……這樣做好嗎?」
  「我是女生,就服從男生的意見吧。」
  「環奈由我抱著她跑。其他人……」
  萩原打開廁所的門。羽留奈正捂著耳朵,蜷成一團。
  「羽留奈,妳得自己跑,聽見了嗎?」
  「大家都住手……」
  羽留奈搖頭呻吟著。萩原揪起她的前襟,強迫她站起來。
  「振作點!妳再怎麼祈禱,子彈也不會自己轉彎避開。」
  萩原接著轉頭看向鳴美。
  「鳴美,沃姆就拜託妳了。還有別忘了正在充電的智慧型手機。」
  剩下就看北野了。不知道北野成功拿到武器了沒?萩原打開廁所裡的小窗子,窺探著社團大樓方向的狀況。但是角度不好,看不見北野。
  「萩原……」
  他聽見鳴美的聲音。
  「等一下!我看不清楚北野現在的狀況。」
  「萩原!」
  「幹嘛啦!」
  他一回頭,和臉色鐵青的鳴美視線交會。她顫抖的手裡正握著智慧型手機。
  「鳴美,怎麼了?」
  「雷達有反應。」
  智慧型手機上出現了令人絕望的光點。目前雷達的可偵測範圍,約是以雷達為中心的五十公尺以內。也就是說──
  「快退下!」
  在他喊出聲的同時,出入口處出現了一個人影。
  「啊。」
  羽留奈的表情絕望地扭曲著。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伊奈川。打從一開始伊奈川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這個校舍方面和宿舍方駁火時的可乘之機。
  「妳是金剛真澄吧?」
  伊奈川的槍口先是對準躺在地上的環奈,再來是呆立不動的羽留奈,然後最後則是瞄準了金剛。
  「妳被學生會長捨棄了。」
  槍口朝向金剛的頭部。金剛一動不動地回瞪著伊奈川。
  「等等,我們先談談。」
  萩原手裡拿著筆記型電腦站到金剛身前。
  「妳就算殺了我們也改變不了什麼──」
  ──槍聲響起。
  槍聲迴盪在狹小的廁所中,萩原整個人飛了出去,撞上牆壁。
  「呀啊啊啊!」
  鳴美尖叫出聲,趕到萩原身邊。
  「萩原!」
  身體被鳴美這麼一搖晃,萩原回過神來。子彈飛到哪裡去了?自己的頭上?還是心臟?該不會……
  「真的把子彈彈回去了嗎?」
  萩原看了一下拿在手裡的筆記型電腦。但是筆記型電腦卻毫髮無傷。
  一抬頭,他看見伊奈川好像在笑。血從她上揚的嘴角流了出來。她持搶的那隻手正在發抖。先是手槍落了地,接著伊奈川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當場癱倒在地。
  廁所的出入口出現一台輪椅。好像有人坐在上面,但是臉上被膠帶纏了好幾圈。
  「沒辦法,這是正當防衛。」
  金剛這句話是對北野說的。
  輪椅上坐著一個被綁著的女同學,而輪椅是由北野推過來的。輪椅的扶手上固定著一把被握住的槍,還安裝了奇怪的迴路和器具。
  「這好像就是所謂的武器。」
  北野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剛剛那一槍不是輪椅上的少女開的,而是北野動的手。整個構造看起來是利用裝在輪椅上的按鈕來發射子彈。
  「他們做的這是什麼鳥東西。」
  萩原使勁地咬著嘴唇。被綁在輪椅上的是前園茉奈。輪椅上甚至還裝了一個螢幕,用來顯示彈道計算應用程式的演算結果。咲季她們抓到前園茉奈之後,把她做成了這麼一台殺人機器。
  「伊奈川同學、伊奈川同學!」
  羽留奈搖晃著已然倒地的伊奈川。
  「住手!那傢伙剛剛可是想要殺掉我們啊!」
  即使萩原對著羽留奈怒吼,她還是對著伊奈川喊個不停。
  「如金剛學姊所說,這是正當防衛。別管她了,現在還是先利用茉奈快點逃吧。」
  萩原對北野說道。雖然他也不想使用這種非人道又不吉利的武器,但是萩原等人別無選擇。輪椅上裝有鐵板一類的東西當成障礙物。只能利用這玩意兒逃了。
  「羽留奈,妳給我適可而止!」
  羽留奈內心還在惶惶不安,萩原揪著她的前襟強迫她站了起來。
  「趴下!」
  在金剛大喊出聲的同時,廁所旁的電燈被擊碎了。
  「不准動!」
  是渚的聲音。她們一邊挪動用來擋子彈的障礙物,終於來到可將中央區域納入射程範圍的地方。
  「舉高雙手,趴在地上。不然就開槍殺了你們所有人。」
  走投無路的渚怒聲喊道。
  「大家小心!她們剛剛在那個距離就射到燈了。」
  北野躲在茉奈後面。
  「別驚慌失措。那只是機率的把戲而已。射出的子彈一定會打中某個地方。只是因為偶然打到一個很顯眼的地方,我們才會誤會那是她們有意為之的結果。所以,不要隨之起舞。」
  「茉奈的子彈呢?要拿伊奈川彈膛裡的來補充嗎?」
  金剛正在撿起伊奈川的手槍。
  「槍被固定了,好像沒辦法補充子彈。」
  聽了北野的回答,金剛把伊奈川的手槍丟了出去。假設裡面的子彈原本有六發,現在應該剩五發吧?究竟他們能否靠這五發子彈度過難關呢?
  「只能開槍了。」
  金剛的視線看向輪椅上的茉奈。
  「利用這台殺人機器的話,應該能打中渚。只要校舍方面和我們一起開槍,就能讓渚腹背受敵。只要讓她死,甚至只要身受重傷,選拔就會崩潰。我們再乘機逃去社團大樓。」
  「沒錯,只能硬上了。渚學姊不會朝羽留奈開槍的。優勢在我們這邊。」
  北野也點頭同意。事情演變到這地步,已經不可能高舉雙手投降了。只能以殺意對付殺意,以子彈回應子彈了。
  「殺了渚──」
  「不要再說了!」
  萩原的話被羽留奈的叫喊聲打斷了。
  「不要再說下去了,不要再為了我起爭執了。」
  羽留奈的話讓萩原和金剛都瞪大了雙眼。
  「咦?喂,喂,這句台詞不會太老套了嗎?」
  萩原轉向羽留奈的方向。
  她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萩原看見她的眼淚,驚覺一件事。羽留奈不是害怕子彈。她害怕的是因為自己而造成槍火四起的狀況。
  「我不想看見大家中槍受傷。但是也不希望看見大家開槍傷人。」
  羽留奈哭得抽抽噎噎地大喊道。
  「羽留奈……」
  廁所中陷入沉默。看見羽留奈的眼淚才發覺自己頭腦熱過頭了。身處充斥槍聲的環境太久,對槍聲都已經麻痺了。覺得用子彈殺害別人是理所當然應有的權利。萩原、北野,甚至連金剛都已被殺意所汙染。
  「羽留奈確實是世界上唯一有權利說那句台詞的人。」
  金剛跪在地上,擦去羽留奈的淚水,接下來她指著萩原說:
  「不由得被感動了一下。所以,萩原你想想辦法吧。只有男人能止住女人的淚水。」
  看金剛的表情,似乎也對自己的殺意感到慚愧。
  「但是,光靠那種好聽話是沒辦法……」
  「我們無法捨棄槍枝。但是,即使拖延問題的發生,我們還是應該摸索和平解決的方法。射出去的子彈就收不回來了,所以我們不能輕易開槍。所以你幫幫我們吧。」
  廁所裡迴盪著羽留奈和鳴美的嗚咽聲,還有北野急促的呼吸聲。
  「女人每次都只會講這些自私任性的話。」
  萩原搖頭。在這種情況下,要讓大家全部存活下來的方法……
  「進行對談。」
  萩原站了起身。
  「就說危險。」
  吃驚的鳴美想阻止他,但是萩原扯下脫掉的襯衫,站到廁所的出口。從校舍方面飛來的子彈擊飛了眼前樹木的枝枒。校舍方面的人瞄準著來到操場中央區附近的渚等人開槍射擊。
  「我們談談吧!」
  渚躲在障礙物後面,她注意到正在大喊的萩原,把槍口指向萩原。
  「等等,別開槍。請求對談!」
  萩原拚命地揮舞著襯衫。
  「別開槍!」
  羽留奈站到萩原身前。渚一行人眼見這一幕,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緊張。
  「羽留奈同學!」
  「不准過來!妳給我在那邊趴下。」
  萩原對隨後趕來的鳴美喊道,然後抱著羽留奈往樹蔭跑去。只要跑到校舍方面的視線範圍外就不會被子彈擊中。雖然來到這裡會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渚她們面前,但是她們不可能會開槍攻擊羽留奈。
  「讓我們談談!」
  「我知道了。我跟你們談,快趴下!」
  渚確認了羽留奈的身影,拚命地喊叫著。人稱五月玫瑰的她現在惶惶不安到一種悽慘的程度。此時此刻,對話的主導權已掌握在萩原手裡。
  「北野,把那個拿過來,做好準備,確保逃往社團大樓逃走路線。」
  北野點點頭,藏身在廁所牆邊,把輪椅往社團大樓方向推去。
  「我答應對談!」
  渚做了手勢要大家都趴下。
  「我們把羽留奈交給妳們!」
  羽留奈聽見萩原的話,雙眼圓睜,抬頭看著他。
  「我們有條件地把羽留奈交給你們。」
  萩原並不理會,繼續對渚大喊。渚雖然驚訝了一會兒,但是立刻回應道:
  「我們接受!」
  「不准起來!」
  萩原對著正要起身的渚怒吼著。
  「我們的條件是──」
  「等一下!」羽留奈拉扯著萩原的手臂。
  「只要加入選拔團體,羽留奈就能活下去不是嗎?」
  「你不要擅自決定好嗎!」
  「只要有妳在,我們就會成為槍擊的目標。我們想活下去就只能把羽留奈妳交出去。」
  被萩原這麼一說,羽留奈用力地咬著嘴唇。
  「條件是──讓一年七班,也就是我班上的鳴美也加入選拔團體。妳們那邊應該還沒有七號才對。」
  鳴美「咦?」了一聲,看向萩原。
  「鳴美,要讓大家活下來,就只能這麼做了。」
  「怎麼這樣……」
  鳴美深深地吁出一口氣,低下頭。
  「羽留奈,鳴美就拜託妳了。」
  「我才不要。」
  羽留奈抵抗著,身體不小心暴露在樹蔭之外。就在那一瞬間,激烈的槍聲響起,樹幹碎片彈飛出去。渚一行人發出慘叫,開始朝校舍方面開槍。
  「萬一羽留奈死了,學校裡的狀況會更混亂。所以不管多辛苦,羽留奈都必須活下去。」
  「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金剛學姊無法加入渚的選拔團體。我沒辦法丟下金剛學姊不管。」
  「金剛學姊比我還重要嗎?」
  「這只是很單純的拼圖遊戲罷了。」
  「在這個單純的拼圖遊戲中,比起我你寧願選擇金剛學姊?」
  「妳冷靜點。這是我能選出的最佳組合了。」
  「意思是你覺得你和金剛學姊非常合拍嗎?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嗎?還是她身上謎樣的氣質?又或者是因為她的緞帶是乾瓢的關係?」
  「吶,你們兩個,現在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嗎?有那種美國時間嗎?」
  鳴美張開著雙手,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
  「我接受你們所有的條件!求求你們,往後退!」
  渚懇切地喊著。
  「我知道了。」
  羽留奈將自己的頭抵在萩原胸口上。
  「相對地,你得實現我一個願望。」
  「嗯?」
  「因為我一直被你當包袱搬來搬去,最後希望你能溫柔地對待我。」
  「妳這傢伙是在幹嘛啦,身上掛著一堆絲瓜還要我做這種事……」
  嘴上雖然這麼說,萩原還是輕輕地抱了抱羽留奈的身體。
  「羽留奈,我會再去救妳的。」
  「我等你。」
  感覺槍聲好像平息了那麼一剎那。他發現原來羽留奈的身體這麼纖細。不對,自己從來沒有發自內心地抱過羽留奈的身體。第一次接觸的感覺柔軟得令人心酸。他不想放手。如此脆弱的觸感,讓他覺得一放手就會失去她。
  「再見。」
  羽留奈用雙手抵住萩原的胸口,離開他的懷抱。
  「我們準備好了。妳們兩個往這邊來!」
  渚手上拿著滅火器。
  「鳴美,走嘍!」
  羽留奈對鳴美招手的同時,白色煙霧噴了出來。
  鳴美和羽留奈往渚的身邊奔去。校舍方面應該也已察覺渚成功地確保沖羽留奈。宿舍前爆發了一場追擊的槍戰。萩原等人只能乘此機會往反方向的社團大樓逃去。
  「我們逃吧!環奈我來抱。」
  萩原奔至金剛身邊。
  「輕一點。儘可能慢一點。」
  萩原輕輕地抱起環奈離開廁所。他看見了乘煙霧瀰漫時逃走的羽留奈和鳴美,還看見鳴美邊跑還邊回頭。她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煙霧之中,不過他最後看見的鳴美是一副正在尖叫的表情。
  「咦?」
  幾乎就在他回頭的同一時刻,槍聲響起,金剛以往前撲倒的姿勢癱軟下去。在她身後,依然倒臥在地的伊奈川手裡正握著槍。接下來槍口對準了萩原──
  伊奈川的眼鏡上染滿了血。下一聲槍響是從他抱在懷裡的環奈的手中發出的。伊奈川腦漿迸發,停下了動作。
  「金剛學姊?」
  萩原戰戰兢兢地喊著倒地的金剛。
  「……萩原。」
  金剛對他的呼喚有反應,抬起了頭。
  「子彈只是擦過去而已,沒事的。」
  但是子彈從背後貫穿了金剛的腹部,傷口正溢出莫名烏黑的血。
  「一定是打中肝臟了。這樣的話,大概十分鐘左右就會因為出血而死了。」
  「我們一起逃吧。我保護妳。」
  萩原懷裡抱著環奈,努力地壓著金剛的傷口。但傷口還是出血不止。
  「我還不是被擊中腹部也活下來了。所以金剛學姊也……」
  「萩原和環奈的運氣都很好。但是,我不一樣。巧合是不會發生第三次的。」
  金剛壓著腹部跪了下來。
  「騙人的吧?我對金剛學姊的一切可都還一無所知啊!」
  「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就像那個時候你怕了解我,沒讓我把衣服脫掉一樣,我在這裡遭到槍擊也是命運。」
  「金剛學姊。」
  「萩原,最後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說什麼最後……」
  萩原愣愣地站著不動。
  「我死了之後,你就把我埋了吧。我不想讓大家看到我醜陋的屍體……」
  如金剛真澄自己所料,她在十分鐘之後身亡。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1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7
  2 事發過後

  【黑川咲季 社團大樓】

  當天夜裡,校內落下了子彈。
  如雨般的子彈從無人機落下,這些都是用來維持總數一千發的補充用子彈。也就代表今日的炮火有多麼猛烈。黑川咲季站在社團大樓屋頂,沐浴在子彈雨中凝視著操場。
  夜一破曉,散落在操場上的子彈反射著朝陽閃閃發光。還有許多倒地不起的屍體。射進他們身體的子彈已是覆水難收。
  操場中央區域裡有幾個人影。少女蹲在長椅旁邊,正用她的雙手壓著土,把洞埋起來。
  「是金剛啊……」
  咲季喃喃自語著。金剛真澄的名字已經從學籍名冊上消失。而金剛的屍體就這樣被埋在那個推測是用來當壕溝的洞中。鑽石輸給了鐵製子彈,碎散殞落。
  環奈正在整理墳墓,無力軟弱的動作也讓她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胸口被開了個洞的她,隨金剛而去應該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吧。
  這場戰役之中,渚成功確保了羽留奈。而以校舍為據點,把目標放在成為最後一個班級的團體,也成功地削弱了渚一方的體力。
  但是,這場戰爭真正的勝利者是……

  【五十嵐渚 宿舍】

  「禁止使用沃姆。」
  宿舍大廳之中迴盪著渚的聲音以及傷者的呻吟聲。
  「可是,子彈……」
  有個女孩滿臉困惑,她正在幫忙救助一個看似她同班同學的人。
  「我們可沒那麼多資金去救所有的人。」
  渚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傷者大多都是負責防禦工作的人。他們都是被配給持槍玩家,負責拿防禦物品的人。交戰的炮火比想像來得猛烈,用來防禦的物品被子彈打穿,造成傷者接連不斷。
  「沃姆只能用來治療持槍玩家和稀有號碼。」
  只能依在選拔團體內的重要性來排定治療的優先順序。重要的是持搶人員和稀有號碼。
  換句話說,像羽留奈這種無可取代的號碼便具有優先權。
  「羽留奈有受傷嗎?」
  渚對附近的學生問道。
  「似乎沒有外傷,但精神上的傷害……」
  「沒有物理性的傷口就好。嚴加保護。」
  渚做出指示之後,走過躺滿傷者的大廳。
  「那個,至少給點止痛藥之類的藥品……」
  正在救助傷者的女學生對渚伸出了染滿鮮血的手。
  「我們連那種多餘的物資都沒有。妳想要的話,只能自己去宿舍的房間裡找。」
  渚搖了搖頭,走出大廳。走了一會兒便看見一個擺著沙發的談話空間,有群女學生正坐在那裡。
  「受傷的情況怎麼樣?」
  「沒有嚴重外傷。」
  坐在沙發上的是九位持槍的學生們。她們已經沖過澡,穿著洗滌乾淨的制服,身上一點血汙都沒有。渚對她們露出微笑。
  「我們是那場戰役的勝利者。」
  昨天發生的交戰,戰勝國就是這個區域。雖然出現了傷者,但幾乎都只是一般學生而已。在此區域的戰力未遭削減的狀況下,往收集所有號碼的目標邁進了一大步。競技場的主導權現在握在這個團體手上。
  「我們成功得到稀有號碼。而且現在也還維持著一定的武力。」
  保護羽留奈的武力正聚集在此處。
  「接下來──我們將正式開始進行收集完全所有號碼的動作,完成選拔。」

  【椎名流華 購物中心】

  「請以收集子彈為優先。」
  這場會議選在購物中心區域的露天咖啡座中舉行。
  「目前的狀況是,昨天射出的子彈目前散落在校內。購物中心就不用說了,操場那邊也要去搜索一下。」
  椎名流華以指尖碰觸著倒有綜合咖啡的杯子,開口發言。露天咖啡座裡一共有十多位的男女同學,是在目前的狀況下重新成立的新學生會。
  「請告知所有人,我們以高額收購子彈。」
  「我們尚未確保操場區的安全。」
  被重新任命為學生會副會長的男同學開口說道。
  「目前操場上的狀況如何?」
  「操場中可見的屍體共有十三具,全部都是未配槍的一般學生。伊奈川好像在中央區域的廁所裡面,不過已經身亡。問題是櫻木環奈。我們已確認她還活著,現在也還坐在長椅上。」
  「身受重傷的櫻木環奈應該連開槍的體力都沒有了吧。只要通知大家別接近她身邊的十公尺範圍內就好。」
  「有可能會和渚她們的團體有近距離接觸……」
  「我不會讓渚她們的團體離開宿舍。」
  流華確認了一下筆記型電腦中的資訊。她已經和校舍中大多數的武裝團體取得聯繫。
  「就利用這個班級吧。我們給她子彈和資金,相對地要她們負責牽制渚的團體,還有保護操場搜索隊。」
  流華用手指著一年一班,玩家是汐見麻衣。在經歷校舍中的幾次戰鬥之後,她變得十分具有攻擊性。而且還是田徑部成員,運動神經極佳。流華想利用她讓校舍區域歸到自己的支配範圍之內。廣大的操場是子彈的重要產地。只要也提供資金和子彈給校舍內的其他團體,並發布剛剛的通知內容,就可以得到權利。這是身為戰勝國的權利。
  「這樣就可以了。」
  流華看著地圖喃喃自語。除了校舍、宿舍和社團大樓以外的區域,都將會納入這個團體的支配之下。
  「就由雪村琴音的小組去牽制社團大樓。給她們子彈和物質,叫她們毫不間斷地給社團大樓施加壓力。不過,小心子彈別給過量了。」
  玩家出賣的是武力。而她們出賣的則是子彈。開槍那套太落伍了,武力可以換到金錢。所以戰爭才不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然後,請加快尋找子彈的動作。請各位也試著提出,類似找到的子彈數量累積越多,待遇就能獲得改善等等的提案。」
  流華對周遭人員下達指示後,站了起來。
  她手裡拿著裝著咖啡的紙杯,在購物中心中走動。在目前這種狀況下,購物中心裡依然有許多學生若無其事的生活著。
  流華的腦海中想起渚、咲季還有已死去的金剛。
  「妳們太早行動了。想控制別人,就必須要有正義及正當的言論。過去一直在學生會中維護自己權力的經驗,讓我贏得了此次的勝利呢。」

  【沖羽留奈 宿舍】

  羽留奈從窗簾的縫隙間窺探著外面的情形。從窗戶可以看見遍地鮮血的操場。有個少女坐在空蕩蕩的操場中央。不對,從少女的身影看來與其說是坐著,不如說被人放在那裡。櫻木環奈一直待在那個地方動也不動。長椅旁邊有一塊凸起的小土丘。可以想見那應該是金剛的長眠之地,所以環奈才無法離開那裡。
  過去一同待在操場中央區域的成員已四散各處。金剛中槍身亡,北野和鳴美也不在這裡。還有,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哪裡呢……
  「請妳遠離窗邊。」
  回頭一看,渚出現在她身後。
  「搞不好有人正等著取妳性命。」
  渚拉上窗簾。
  「這裡可是六樓呢。」
  「還是有機率打中的。而且以成為最後一個班級為目標的團體依然潛伏在這附近。託她們的福,我們也無法離開宿舍半步。」
  如渚所言,槍聲零星地響著。這些人似乎是為了牽制她們的行動才開槍的。每當她聽見槍聲,內心都十分痛苦。
  「一直被關在這種地方會瘋掉。」
  羽留奈搖搖頭。從那件事之後,羽留奈就一直被關在宿舍中一個類似倉庫的地方。這裡只有一面裝著鐵窗的小窗戶。這麼想來,雖然在中央區域過的是遭到眾人孤立的生活,既危險,行動也受到限制,至少不受拘束。她心想,雖然當時的生活是暴露在子彈威脅下,但或許那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數據處理得怎麼樣了?」
  渚探頭看向放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
  「弄完了。」
  她們交給羽留奈的工作,除了待命之外,就是情報處理了。所謂的情報處理,就是把這棟宿舍內所有學生的行動,鉅細靡遺地整理出來。比如說在那場戰役之中的行動、受傷的情況、擁有的資金及資金流向等等。雖然數據量相當龐大,但是對羽留奈來說卻是個得以用來逃避現實的工作。
  「距離收集所有號碼的目標只差三個人。這三個號碼裡面,沒有一個班級的人數低於二十人。」
  羽留奈讓她看用機率統計計算出來的學生分布圖。
  目前缺少的號碼是7號、13號和30號。7號在校舍,而13號和30號有很高的可能性是在購物中心裡。
  「人數看起來沒有危險,應該很容易收集齊全。」
  雖然渚點了點頭,但是當然收集完所有號碼還不能破關。從每個班級各找一人,集結三十人後一切才正要開始。在三十人齊聚的那一刻,便要開始著手殲滅學校裡所有其他的學生。
  「現在有二十七個號碼已經到齊,其中持槍玩家共十人。」
  「嗯,基本上應該是先用持槍玩家號碼。」
  「那其他號碼妳們要怎麼選?」
  「仔細篩選嘍。好吧,妳跟我來。偶爾讓妳離開房間走走。而且也有事想請妳幫忙。」
  渚用下巴指了指門口。羽留奈闔上筆記型電腦,跟在渚身後走了出去。她已經很久沒有出去過廁所以外的地方了。
  「不要離開我身邊喔。」
  房間外面還站著兩位持搶的女學生,她們是羽留奈的護衛。這兩位也貼上跟了上來,保護羽留奈。
  走進大廳之後,裡面約有幾十位學生。持槍的玩家們確認走進來的是渚之後,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她們正坐在沙發上保養槍枝,熟練地拿著棉花棒進行槍口和旋轉彈膛的清潔工作。
  在這些玩家身邊還有幾個學生。一下遞著槍枝的保養用品,一下又奉上飲料或食物,殷勤地照料著。而玩家們的行為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想進選拔陣容,有人推薦也是很重要的。」
  羽留奈聽了渚的話才注意到,眼前的這副景象,正是學生們在奉承已進入選拔陣容的玩家們。
  「我們幫在那場戰爭中負責防禦立下戰功的人,還有找到子彈拿回來的人計分。所以妳就幫忙做一下分數管理和選拔候補名單吧。對於一直在西洋棋研究會負責管理數據的妳來說,這是個再適合不過的工作了,對吧。」
  「除了十位玩家以外的成員,都要以得分高低來競爭才能加入嗎?」
  持槍者全被選入陣容,其他號碼則依照得分與推薦決定。
  「不,基本上就算是持槍玩家,也有可能在交戰時死亡。這麼一來,已經有得分的人就會成為下一個候補人選。」
  渚指著羽留奈說:
  「所以,在這裡妳可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是比我還要重要的人。」
  「怎麼會……」
  「一切都由權力最大的妳來做審核。讓他們去競爭,看能為選拔做出多少貢獻。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加入選拔陣容,才能存活下去。」
  羽留奈注意到學生們看向自己的視線。他們的視線裡摻雜著的是恐懼。她已經進入選拔陣容,而且是完全無可取代的存在──這樣的羽留奈的發言影響力極為深遠。
  「我等一下再拿給妳看,我們的計分作業已經進行到某種程度,這一層樓是設定為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進來。不分清楚的話會搞混。」
  渚從容不迫往前走著。大廳裡一塵不染。這個地方的打掃工作也是自我表現的其中一環。羽留奈也跟在渚身後走著,但是護衛卻在不知不覺中增加了。大約有五位持槍玩家圍在羽留奈身邊保護她。
  羽留奈看著她們的表情,一陣寒意湧上背脊。在競技場剛開場時,透過畫面看見的她們還是普通的女孩子。但是,在舉槍朝人射擊的過程中,她們變了。為了見容於這個名為競技場的扭曲世界中,她們也強迫自己跟著扭曲了。
  羽留奈走下樓梯,離開大廳時,她板起了臉孔。有許多傷者躺在這個鋪著厚墊子的區域裡。
  「把受傷也列入計分項目,不過不是加分,而是扣分。加入選拔陣容的最好是身心健康的人。」
  「怎麼這樣……」
  大廳裡充斥著傷者悲痛的呻吟聲。他們就這麼躺在原地。雖然有人照料,卻沒有使用沃姆。
  「不用沃姆嗎?」
  「我們沒資金。」
  「怎麼可能?」
  羽留奈看過數據,宿舍裡的學生們所擁有的資金還很充裕。
  「接下來戰爭將會更加激烈。」
  她立刻明白了渚這句冷淡話語中的意思,她的意思是為了今後的戰役必須儲備資金。她這是在宣告沃姆的醫療費只能用在有價值的人身上。
  「至少給他們一點藥什麼的。」
  羽留奈在男學生前面跪了下來。他全身冒著冷汗,壓著肚子躺在地上。據她所見,子彈也還沒取出。
  「……我只有這個。」
  羽留奈翻找著口袋之後,把阿斯匹靈遞給他。
  「我們沒辦法救全部的人。之後還會出現更多傷者。」
  渚冷冷地盯者羽留奈剛剛的行為。人稱五月玫瑰的女性已消逝無蹤。鮮紅的花瓣已全數散盡,只剩冷漠的尖刺顯於人前。
  「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羽留奈帶著懇求的語氣對渚說道。羽留奈覺得是自己害他受傷的。為確保成了稀有號碼的羽留奈,才會出現這麼多犧牲者。她聽說不止有人受傷,甚至還有人死。一想到這件事,身體就抖個不停,嗚咽聲從喉嚨裡冒了出來。羽留奈雙手掩面哭泣著。
  「需要資金或藥品,就得冒一些風險。比如說去襲擊購物中心之類的。」
  「我反對這個做法。」
  出聲的是正在照顧傷者的女學生片桐美鳥。她過去曾是玩家,但卻捨棄了槍枝。而且她是曾經在宿舍裡訴求放棄武裝的學生。即使宿舍已被渚占據,她還是滯留在此處。
  「妳想做什麼?還想讓更多人受傷嗎?」
  美鳥難過地控訴著。負責照顧傷者的是以片桐美鳥為中心的反戰團體。在眼前的這種狀況底下,她們依然在貫徹自我意志的情況下採取著行動。
  「我們反對更多的戰爭。」
  「戰爭早就發生了。」
  「我們不應該犯第二次過錯。不該再有紛爭──」
  「太遲了。」
  渚噗哧一笑。
  「早就不止那一次了。戰爭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不是只有舉槍相對才叫作戰爭。一切在對彼此產生敵意的那一瞬間就開始了。當我們還在螢幕那一端時就已經開戰了。像妳這種人只是不敢正視這個事實,然後一直裝作看不見而已。」

  【鈴原鳴美 購物中心】

  「一年七班的鈴原鳴美同學對嗎?」
  「……是的。」
  鳴美正站在購物中心裡的休息區之中。休息區內排了幾張桌子,桌旁坐著約十人左右的二年級女學生,而椎名流華也在其中。
  「妳是從操場中央區來到這裡避難的學生,沒錯吧?」
  「是。」
  鳴美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在滅火器的煙霧之中,她最後看到的景象是金剛被人從背後槍擊的那一幕。本來她應該是要和羽留奈一起逃到宿舍去的,但是惶惶不安的鳴美摔了一跤。羽留奈雖然有注意到鳴美跌倒,但是她被渚等人強行扛到宿舍去了。同一時間,槍戰也已開始。想回到中央區域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鳴美一個勁兒地奔跑著,最後逃進了購物中心。她認為只有購物中心才是安全的地方。
  由於槍戰的關係,除了鳴美以外,還有其他學生也來到購物中心避難。似乎有部分在宿舍裡被當成人質的學生也逃了進來。但是鳴美在入口大門的地方被擋了下來,行動也遭到限制。她在小房間住了一晚,然後就被帶到這裡來了。
  「不用緊張,我們並不是在審問妳。」
  流華把智慧型手機和其他周邊設備放在桌上,這些都是鳴美的私人物品。
  「請妳先把衣服脫掉。」
  「咦?」
  困惑不已的鳴美身旁放了一個籃子。
  「除了檢查妳有沒有受傷以外,更重要的是,一整個星期都穿著同樣的衣服很不衛生。」
  鳴美感覺到自己的臉上肯定是一片通紅。
  「在這裡脫嗎?」
  「這裡只有女生,妳不需要覺得難為情。我們會幫妳準備替換的內衣和制服。」
  她們是在懷疑她藏了什麼東西嗎?鳴美雖然有點猶豫,還是把襯衫和裙子都脫下來放進籃子裡。
  「內衣也要脫。」
  流華的言行舉止裡有著不容辯駁的力量。鳴美低下頭,把胸罩和內褲也脫了。接著馬上有女學生來把籃子收走。比起在這個場合赤身裸體,被人看見自己骯髒的內衣這件事更是難堪到了極點。
  「這樣可以了嗎?」
  鳴美用雙手遮掩著身體,瞪著流華。
  「在換衣服之前,先讓我們問妳幾個簡單的問題。」
  意思是要她就這樣光著身子回答嗎?在對話之中建立明確的上下關係,這就是學生會的做法。
  「鳴美同學過去一直滯留在操場中央區域,請問妳留在那裡的理由是?」
  流華以雙肘撐在桌上的姿勢提問著。
  「理由是我和我的朋友……同班同學萩原一起行動的關係。」
  「妳們是打算利用羽留奈同學嗎?」
  「沒有,事情不是這樣的。萩原是想要幫助羽留奈同學。只是想幫她而已。」
  「羽留奈同學到哪裡去了?」
  「應該是被渚學姊帶到宿舍去了吧。」
  鳴美對於流華的提問是有問必答。羞恥心讓她連抗拒的力氣都沒有。流華還問了一些她們應該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鳴美就一直在赤身裸體的狀況下接受盤問。
  「呃……金剛學姊呢?」
  鳴美在盤問停止時開口問道。因為智慧型手機被拿走了,她沒辦法看學籍名冊。
  「死了。」流華只用了殘忍的兩個字結尾。
  鳴美愕然抬頭看向天花板。連如此精力充沛,閃閃發光的金剛真澄都死了。競技場給了所有學生們平等的死亡機會。
  「萩原同學和其他成員都還活著。妳可以放心。」
  流華推測到她真正想問的事,於是補了這麼一句話。
  「最後一個問題,妳和月島伊央之間有交流嗎?」
  「除了隔著螢幕的那個時候以外,我沒和她碰過面。」
  「了解。」
  流華站了起身,對女學生們下達指示。有人把裝著新內衣和制服的籃子拿了過來,放在鳴美腳邊。
  「妳可以在這裡自由生活。只不過,因為妳是零等,所以只能在零等的區域內活動。」
  「零等?」
  鳴美在伸手去拿籃內的衣服的同時,板起了臉。
  「零等指的是子彈的數量。在這裡,一切都是靠找到並交出多少子彈來進行資源分配。」
  「是要我去收集子彈的意思嗎?」
  「一切都是為了安全著想。這個區域裡連一把槍都沒有,是個安全的地方。我想應該會是個比操場正中央舒適的地方。」
  流華丟下這段話便離開了。

  【月島伊央 操場中央區域】

  「我沒有和你們交戰的意思。我是來找人的。」
  月島伊央保持著一段距離,開口說道。
  約十公尺左右前方處有一張長椅,而看起來筋疲力盡的櫻木環奈就坐在上面。
  「我在找萩原同學和鳴美。」
  環奈沒有反應。即使如此她手上還是牢牢握著槍。往長椅旁邊一看,可以看見一個凸起的土丘,上面擺著應該是由環奈供奉的花朵。
  伊央又稍微往前靠了一點。
  「鳴美?萩原同學?」
  伊央對著廁所裡喊了幾聲,也沒有反應。兩個人都不在這裡,就代表他們已經成功從那場戰鬥中逃脫了。
  但是,他們上哪去了?
  就在伊央呆站著不動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聲音,她立刻拔槍擺出備戰姿勢。原來那陣鈴聲是從廁所旁邊的公共電話發出來的。長椅上的環奈對電話的聲音也沒有任何反應。
  伊央舉著槍,緩緩走近電話機。很可能對方的作戰策略就是一開始就瞄準公共電話,所以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在她拿起話筒的同時就遭人槍擊。但是據她所見,操場上並沒有半個人影。
  伊央接起電話之後,藏身於絲瓜棚架的陰影處。
  『是月島伊央同學對嗎?』
  話筒另一端傳來的是她曾經聽過的聲音。
  「妳是椎名流華學姊?」
  『沒錯。』
  伊央窺視著四周。她肯定是在某個地方看著自己跑到操場中央來了。
  「有什麼事?」
  『簡單來說,我不希望妳出現在操場上。我們團體的人員想要慎重地處理屍體等物品。因此,如果有持槍人士厚顔無恥地四處走動會令我們十分困擾。』
  「妳是想收集子彈?」
  操場上除了屍體之外還散落著一地的子彈。
  『那是處理屍體時的附加行為。』
  「子彈就是妳提供給大家的吧?」
  此時伊央發現了一件事。校舍中的團體會變得如此具攻擊性的理由,是因為有人提供子彈給她們。而供給的源頭就是流華領導的團體。
  『我們確實也有把子彈交給他們。但是基本上是提供像是糧食或藥品等等物資方面的協助。我們無法對有困難的人置之不理。』
  伊央很想開口罵人,但是還是把那些話吞了回去。
  「……能給我藥嗎?然後還需要一點資金。」
  話筒另一端沉默了下來。伊央很後悔自己太輕易上勾。自己真是太糊塗了。然而流華卻是冷靜地回答她:
  『可以啊。作為提供這些東西的條件,只要妳願意保證不進入操場,而且不會對我們在操場上勞動的成員出手。除了糧食以外,我們還會幫妳準備醫療費和阿斯匹靈。』
  「我保證。」伊央立刻答道:「那我要去哪裡拿這些東西──」
  『我們會把東西放在伊央同學經常去打發時間的那個小小天地。』
  伊央掛掉電話之後拔腿就跑。
  在她進入中庭,跑進校舍之間的小小空間之後,看見有個手提箱已經擺在那裡。
  「學生會居然連以前我都跑來這裡也知道?」
  伊央自虐地笑了笑,打開手提箱。裡面裝著可在校內使用的電子錢包FredeliCa的卡片,巧克力等等點心類的食物,還有藥品。
  「…………」
  一陣喀啦聲響起。原來在藥品下面還塞了約二十發的子彈。
  伊央把子彈塞進口袋,拎著手提箱站了起來。她忍著身上的椎心之痛在校舍裡奔跑著。然後在跑進圖書室後大聲喊道:
  「緋香里。」
  同學們在圖書室裡圍成一圈。緋香里就躺在這個圈子中間。
  「伊央。」
  緋香里在伊央跪到她身邊時,微微張了張眼睛。
  「我拿到錢,可以讓妳好好接受治療了。我還拿到了抗生素,妳先把抗生素吃了。」
  伊央打開保特瓶蓋,把藥塞進緋香里口中。
  「鳴美和……萩原同學呢?」
  阿斯匹靈的藥錠從她嘴裡掉了出來。
  「……不在那裡。不過,相對的我拿到藥和錢了。」
  「這樣啊。我好想見他們最後一面。」
  「緋香里。」
  伊央以嘴對嘴的方式讓緋香里把阿斯匹靈和水吞下去,然後輕輕撫著她蒼白的臉。
  「總之先進行治療。絕對會沒事的。」
  正當伊央在準備沃姆的時候,緋香里握住了她的手。那股力道的生命力是如此薄弱,讓伊央大驚失色。
  「……我本來是想建立一個乾淨整潔的地方。」
  她的聲音極其微弱,圖書室中一片寂靜。
  「我家並不乾淨,所以我一直想要一個井然有序的地方。所以就算只是表面關係,我也希望一切可以是乾淨明亮的。可是一切卻走了樣。其實呢,我很希望能跟伊央建立更好的關係……」
  緋香里斷斷續續的聲音聽起來只是一陣雜音。伊央在腦海裡幫她補充了大部分的詞彙,就連她撕啞不堪的聲音,伊央也把它當成平常緋香里的聲音在聽。
  「妳身上的傷,本來應該是由我來承受。」
  「咦?」
  「一開始的三十位玩家,挑選條件是過去曾經有過自殺未遂經驗的人。所以他們在三十個班級裡,各編入了一位曾經自殺未遂的學生。」
  伊央心頭一震。自己確實是有過自殺未遂的經驗,但是那是上高中以後的事了。如果照緋香里這麼說,除了伊央以外,七班裡面還有別的曾有過自殺未遂經驗的同學。
  「那個人就是我。」
  這些話是緋香里的懺悔之言。只因為這麼一點點的契機,兩個人的命運就這麼被調換了。本來腹部中槍倒地的人或許應該是伊央才對。
  「是他拯救了那樣的我……」
  「對不起。我沒找到他,無法把他帶回來……」
  「萩原同學就拜託你了。」
  伊央清楚聽見了緋香里的聲音。
  「就交給伊央了。我覺得只有他能填補妳心中空洞,也只有妳能填補他心裡的空洞。」
  「緋香里。」
  伊央用力握住緋香里的手,但是她卻已經無力回握。
  「伊央,我們是朋友喔。」
  在伊央想點頭回應時,緋香里卻已經一動也不動了。那句話或許不是緋香里說的,而單純只是自己的願望而已。
  伊央覺得身上有個洞。不單只是胸口,連身體上都出現了一個空虛的洞。但這並不是一個被鑽開的洞。而是一個被強行扭轉進身體的洞。感覺像是有人在她胸口和內心都扭進了一個空洞,卻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將它填補起來……
  她覺得很難過,在死去的緋香里面前,自己居然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或許這些水分在成為淚水之前,就已經從身體裡的空洞流失了。
  「妳為什麼沒有好好保護緋香里?」
  其他女同學的眼裡毫無阻礙地流下了淚水。
  「緋香里和伊央不一樣,只是個普通的女生啊。妳卻還是帶著她去了餐廳。」
  「至少如果可以早點拿到藥……」
  女同學們全都聚集到緋香里身邊來,把伊央擠出了那個圈外。這種時候是不是只要哭就可以了?如果她竭盡全力擠出淚水,是否就能進入那個圈子了?或許就是因為自己辦不到,平常自己才會一直待在和大家保持著稍遠距離的地方吧。
  「月島同學。」
  伊央聽見有人在叫她。
  「我們的據點曝光了!」
  槍聲響起,把守入口的同學整個人飛了出去,倒臥在地。
  「伊央,妳該不會像個笨蛋一樣跑了回來吧?」
  一直到剛剛都還在哭的女同學們站了起來。圖書室內匆匆忙忙開始建立起防禦體制。
  「月島同學!」
  本田抱著遭到槍擊的男同學,對伊央呼喊道。伊央瞄了一眼,看見緋香里正孤伶伶地躺在地板上。直到方才為止還圍繞在緋香里四周的眼淚和傷感的情緒,輕易地就煙消雲散了。
  「快反擊──」
  「吵死了!」
  伊央制止了某位同學的發言,站了起來。
  「閉嘴。我動手就是了。我會動手的。」
  伊央緊緊握住了槍。

  【北野亮 社團大樓】

  「這也做得太過火了吧。」
  北野的視線落在被橫放在沙發上的少女身上。全身上下纏滿繃帶、手腳遭器具所拘束、嘴裡塞著布、眼睛還被眼罩蒙住,這就是少女前園茉奈的悲慘下場。
  「你不也託她的福才能逃過來的嗎?」
  薙野真之介不屑地說道。薙野真之介是三年級的男同學,在學校生活中,他是擔任名為六角形的格鬥技推廣者。似乎就是由他和其他學生聯手負責社團大樓的保衛工作。
  「這是沒有意志的戰鬥兵器。」
  「你別跟我說這個。這玩意兒是你們社長搞出來的。」
  咲季等人抓到受傷的前園茉奈之後,就限制茉奈的行動,並把她改造成開槍的工具。讓茉奈握住具備認證功能的槍,在扳機的地方安裝利用油壓運作的裝置,讓人按下按鈕就能扣扳機。
  「不過嘛,我是覺得這個比有意志的兵器更安全啦。」
  北野聽了薙野的意見,嘆了口氣。雖然他成功返回了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但那只不過是場逃亡而已。他無法保護金剛,最後也和萩原還有羽留奈分開了。雖然當時北野負責確保逃往社團大樓的動線,但是在那場混亂之中,光是他自己要逃就已經耗盡精力。
  「我可是利用前圔茉奈對別人開槍了啊。」
  北野的咕噥讓薙野輕聲一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
  「事到如此,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大家已經開始互相殘殺了。既然如此,痛快一點對別人開槍還比較好吧?」
  「你是說像五十嵐渚學姊她們那樣嗎?」
  她們的動作快過其他人,早早就結了盟。而且她們現在是坐擁最強武力的團體,還已經成功得到稀有號碼羽留奈,唯一的弱點也已經消失了。從今往後,戰局應該會以選拔為中心發展下去。
  北野思考著自己的班級一年三班的事。包含身為玩家的原田美砂,大部分的班上同學應該都在宿舍裡。不知道現在狀況怎麼樣了。原田以前跟班上同學感情那麼要好,真的打算以選拔方式破關嗎?
  「眼下我們要面對的問題應該是渚吧。」
  「她們可是最大的武裝團體。」
  「不,校內的武力並不是以槍枝的數量來評斷,而是子彈的數量。渚她們開槍之後無法補充子彈的發數。相較之下,校舍裡的多個班級手上持有的子彈卻在增加之中。」
  這棟社團大樓和校舍之間,在學校的東北方區域中是相鄰的,所以很常在那裡發生交戰。社團大樓中的學生們在那裡總是受到強烈的炮火攻擊。
  「經過那麼激烈的槍戰,子彈應該也差不多要用完了。」
  「你看這個。」
  薙野扔了某樣東西給北野。
  「這是子彈。」
  「這是用空彈殼改造的模擬子彈。這是黑川咲季麻煩求生遊戲同好會做出來的東西,彈殼裡似乎放了訊號發生裝置來取代火藥。雖然是很簡單的構造,卻能夠知道子彈大約的位置。」
  仔細一看,彈殼的部分確實有著焦黑的痕跡。這是已經被擊發過的子彈彈殼。
  「我們把這玩意兒事先扔進了操場裡。於是那些子彈先進了購物中心,接著又去到了校舍裡。也就是說子彈是四處流通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地裡輸送子彈。」
  北野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這樣一來不就沒完沒了嗎?
  「如果是這樣,就是椎名流華她……」
  窗外傳來槍聲,北野停下話來。攻擊又開始了。散布在校舍各處的班級們毫不停歇地對社團大樓發動攻擊。
  「都是因為你愛插嘴啦,害我們準備工作慢了幾步。你就幫忙玩一下人偶遊戲吧。」
  薙野讓茉奈坐到輪椅上。
  「她失去意識了。」
  「失去意識還比較好吧。反正只要槍技認證可以過就好了。」
  「可是……」
  「換成那傢伙的話,他也會這麼做。啊,我在說你那個朋友。」
  「萩原會反對的。」
  「那傢伙雖然會反對,但是他會接受的。他就是這種人。」
  北野無奈地出手幫忙安置茉奈。他們把茉奈綁在輪椅上,設定好彈道計算應用程式,裝上防彈盔甲般的鐵板,甚至還設有緊急狀態所需的輸血裝置。
  「基本上社團大樓很不適合防守。要是那道防線被人突破可就糟了。」
  「你們一直在沒有槍的狀況下進行防守嗎?」
  「也不是沒有,但是聯手合作總是會有辦法。不過,有了這把槍之後,不僅可以防守,還可以進行攻擊──好了。」
  薙野完成茉奈的設置之後,點了點頭。
  「我帶著這傢伙先過去。你去把另一把槍帶來。」
  「在哪裡?」
  「……應該在西洋棋研究會的社辦裡吧?」
  薙野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之後,便推著輪椅跑走了。北野不得已只好拔腿奔向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

  「咲季學姊!」
  北野開門之後,整個人僵住了。
  「打擾了。」
  他砰地一聲關上了西洋棋研究會辦公室的門,倒抽了一口氣。他剛剛看到的是,在擺設在社團辦公室裡的沙發上,有兩個赤裸裸的女子正交纏在一起的場面。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之後,門被打開了。
  「下次要記得敲門喔。」
  一位穿著制服的女生走了出來。隱約可以在她的裙襬處看見槍套。
  「有人來襲嗎?」
  「是的,在東北據點那裡。」
  「知道了。」
  三年七班的持槍玩家黑宮彩夏撥了撥及肩的頭髮,步行離開。
  「……我進來嘍。」
  北野敲了敲門,走進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黑川咲季只穿著內衣坐在沙發上,身上披著制服襯衫。
  「剛剛有人發動襲擊。」
  北野把視線移到擺在社團辦公室裡的西洋棋盤上。
  「我和她都是三年七班。」
  咲季邊穿裙子邊說著。
  「黑川和黑宮的座號是連號,所以每次要編兩人小組的時候,我和她都是同一組。然後,最近我才發現她對我的感情。」
  「我認為這是個人自由。」
  北野拿起放在社團辦公室裡的防彈背心。這是他們自己用鐵板製作而成的。
  「不,你應該還有問題想問我吧?如果是萩原,應該會更有技巧性地追問吧。」
  「妳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最近嘍。」
  「學姊果然還是……那個,喜歡女生?」
  咲季若無其事地綁著頭髮。
  「我只是覺得加入戀愛關係就不會被背叛。」
  「所以那些行為也都是經過盤算的嘍?」
  北野握住立在牆邊的棒球棒,不屑地說道。
  「在日常生活中建立起來的關係是可以信任的。如果用我的身體就能換到些許安全,倒也算便宜了。」
  「請不要這樣。」
  「她剛剛在沙發上是這麼說的。她會保護她最愛的咲季。」
  「我來保護學姊!」
  北野狠狠地摔上門,飛奔離開了社團辦公室。然後就這樣在走廊上奔跑著,往遭到襲擊的防線而去。
  一出去就看到外面正展開了一場激烈的交戰。看得出來已築起的防衛線完全徒勞無功。防線本身變成對方藏身的障礙物,社團大樓這邊只能打防衛戰。他看見黑宮彩夏也是舉槍待發,但是卻只能躲在隱蔽處無法行動。
  子彈也是一個問題。社圑大樓這邊幾乎無法補充子彈的發數。雖然也有男學生正持槍射擊,但那些都是模型槍。他們的子彈好像是自行改造的鉛球,但是殺傷力和實彈完全無法相比。
  即使如此,在防禦這方的抵抗之下,槍聲停了下來。
  「……看來是結束了。」
  薙野把輪椅推了過來。
  「平常一直都是這種狀況嗎?」
  北野冒了一身冷汗。社團大樓裡的男學生們,一直都是暴露在這名為子彈的死亡威脅之下,持續反抗著。
  「這次的襲擊已經算很和平了。」
  即使他這麼說,還是出現了很多傷者。雖然沒有人死亡,但是有些人的手腳等等暴露在外的部位受了傷,正在接受治療。
  「必須注意的是一些的明星人物襲擊。」
  「明星人物?」
  「我們把伊奈川或是前園茉奈這種殺過人的玩家都叫作明星人物。開槍殺人這件事一定會上癮。在與其被動等死,不如先發制人這個念頭之下,一個勁兒地想殺人。最後就會超越某種限制。」
  也就是擁有明確的殺人意志的人。
  「絕對不要被她們的子彈擊中。那些傢伙在彈頭上劃上了十字刻痕。這麼一來,在子彈射進人體的同時,就會碎裂在體內。最後就會演變成『即使得救,沃姆的醫療費也會翻了好幾倍』的情況。」
  破碎的子彈會變成大量的鐵片卡在身體裡。一旦演變成那種情況,幾乎就是無法治療了。
  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打斷了薙野的話。被綁在輪椅上的茉奈正在掙扎。
  「混帳,居然醒了──喂,沒事的。」
  薙野拿掉茉奈的眼罩。刺眼的光線讓茉奈板起了臉孔,她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
  「呼吸困難嗎?我先把鐵板拿掉一會兒,妳就喝點水吧。」
  薙野拿走掛在茉奈胸前的鐵片和嘴巴上的布條,把保特瓶塞進她嘴裡。但是茉奈卻狠狠地把水吐了出來。
  「髒死了。」
  「……後。」
  「嗯?」
  薙野感到困惑,把耳朵靠近茉奈唇邊。
  「後面!」
  在某種破裂聲響起的同時,茉奈的身體一陣顫抖。茉奈的口中咳出了鮮血。
  「有人來襲!」
  北野一回頭,看見一個女同學站在防衛線上方。
  「是明星人物的班級!」
  薙野躲在輪椅後面。同一時間,襲擊者的槍口迸出火花。慘叫聲四起,遭到槍擊的學生倒地不起。
  「是雪村琴音。」
  北野以潛行姿態躲在陰影處。她是在學校變成競技場的初期就已經開過槍的女學生。後來她一直持續開槍,不斷殺人。
  琴音在射完彈膛裡的所有子彈之後,就這麼站在防衛線上方補充子彈。
  「開始反擊!」
  有人乘此機會大喊道。北野回頭看向黑宮彩夏,她卻只是躲在陰影處不斷顫抖著。她還沒有開槍攻擊過別人。
  「去死吧!」
  反倒是薙野將槍口朝向了雪村琴音。他迅速地操作著把手,正在瞄準雪村琴音。彈道計算應用程式算出來的命中率也高達八成以上。
  薙野按下按鈕,子彈卻沒有射出。他一直按著按鈕,卻一直無法發射子彈。仔細一看,輪椅上的茉奈已經被子彈貫穿心臟而死。屍體是無法通過槍枝認證的──
  雪村琴音從防衛線上跳了下來,裙襬飄揚。
  「妳這混帳東西!」
  槍聲響起,薙野中槍了。

  【沖羽留奈 宿舍】

  宿舍裡迴盪著怒吼聲。
  「你們爭氣點好不好!萬一我要是中槍了該如何是好?」
  持槍玩家大聲怒罵著。而一般學生正拿著用不繡鋼家具等物品打造而成的特製盾牌,僵在當場。
  不久前校舍方面發動奇襲,攻進了宿舍之中。雖然成功將他們擊退,不過災情似乎相當慘重,傷者全部撤進建築物內。在攻擊最為猛烈之時,羽留奈被塞進了宿舍裡的安全地帶。當槍聲結束,她走出來一看,發現眼前是一片混亂的景象。
  「剛剛情況好像很危急。差點就被校舍那邊的人攻進宿舍,據說也有持槍的人中彈……」
  一個一年級的女學生正在對羽留奈進行狀況說明。羽留奈的身邊總是會跟著幾個負責輔佐她的人。
  持搶玩家接二連三地回到大廳裡的休息區,但是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難看。羽留奈用眼神掃了一遍回來的持槍玩家,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該不會那個中彈的玩家就是……
  「怎麼了?」
  渚剛回到大廳,出聲問道。被一般學生包圍著的她,把小型盾牌隨手扔在地上,往羽留奈身邊走了過來。看見她平安無事,不禁放下心來。
  「沒什麼……」
  「妳在擔心我嗎?」
  「妳受傷了。」
  渚的左手染著一片鮮紅。
  「沒事,只是被破璃碎片割到而已。我沒中槍。」
  羽留奈拿出手帕擦著渚的手,再從口袋拿出OK繃貼在她受傷的手指上。
  「好可愛的OK繃。」
  渚看見貓咪圖案的OK繃,噗哧一笑。羽留奈下意識地把視線從渚身上移開。
  「聽說剛剛狀況好像滿危險的……」
  「我一定會保護妳。」
  渚輕輕抱緊羽留奈。沒想到在校內能夠從她口中聽見這麼溫柔的話。雖然渚身上充斥著硝煙的氣味,有著傷口,甚至還髒兮兮的,但眼神還是不自禁地會被這朵玫瑰吸引。即使身處騷動不安的世界,她依然如此耀眼。
  「我們要討論接下來如何進行保衛戰了,妳不用擔心。」
  渚對羽留奈露出微笑,然後和圍在她身邊的學生們一起離開了。看著她的背影,羽留奈心中一陣不安。攻擊帶來的疲勞感十分強烈。她可以想像,不管是在精神層面還是物質層面,離宿舍崩潰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羽留奈同學,麻煩妳開始進行情報管理的工作。」
  一年級女學生催促著羽留奈。羽留奈的工作就是負責管理傷者及審查的資訊。但是這份工作卻會令人心情沉重。
  目前是依靠嚴格的審查將宿舍內的學生們連結起來。為了想要加入選拔陣容,就必須把目標放在成為同一個號碼中的佼佼者。也就是說,每個班級的同學都在彼此較勁,看誰能為這個團體做出最多的貢獻。關於提高評價的方法,首先就是看在戰鬥之中的貢獻程度。像是拿盾保護持槍玩家或是負責攻擊的學生,越是敢以身犯險,評價就越容易提升。
  此外,在羽留奈的獨裁之下,把私生活的態度也列入審查。會這麼做是因為她感覺到宿舍內部正在崩潰。雖然好像在利用自己已經進入選拔陣容的立場,讓她心裡很是難受,但是她確實也真的不想看到因為互相憎恨而崩潰的團體出現。
  羽留奈走在大廳之中,看見有學生正在一旁爭執。男學生們正在互相鬥毆。但是他們一看見羽留奈的身影,就立刻分開了。
  「發生什麼事?」
  羽留奈開口問道。一個男學生拿著子彈給她看。
  「這是我剛剛找到的。」
  「才不是,是我先看到的吧!」
  兩人又吵了起來。
  「不要吵了。」
  羽留奈的話讓兩人突然停下動作。
  「算是你們兩個一起找到的總可以了吧?」
  沒有人有怨言。在這個地方,羽留奈的發言是至高無上的。羽留奈感覺到周遭的視線全集中在她身上,便逃離現場似的離開了。
  接著她來到的是傷者聚者的大廳。傷者們匆匆忙忙地被抬了進來,大廳中怒吼聲四起。羽留奈四處查看傷者的狀況,確認著有沒有她認識的人。被抬進來的也有可能是萩原或鳴美。
  「妳心裡一定在想,要是我死了就太好了對吧!」
  聲音是從大廳中央傳來的。仔細一看,一位持槍玩家正在接受治療。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和北野同班的一年三班的原田美砂。她的右腳似乎受傷了,班上同學正在幫她進行治療和包紮繃帶。原田正對著全心全意照顧她的同班同學破口大罵。
  「妳是不是希望我死了,妳就可以加入選拔陣容?」
  原田的表情因為憤怒而扭曲著。確實如果原田一死,就得選出一個跟她一樣是一年三班的同學進入選拔陣容,但是硬把自己受傷這件事和那件事混為一談,這樣的想法也太過武斷了。即使如此,她的同班同學也不反駁,繼續幫她治療。
  再看看大廳邊緣,有一群人聚在一起,這群人周遭的氣氛異常平靜。
  羽留奈一靠近,聽見了急促的呼吸聲和呻吟聲。她撥開人群探頭一看,表情皺成一團。人群中間躺著一位腹部中彈的女學生。她的腰間掛有槍套。原來是持槍玩家中彈了。
  她的名字叫作青原楓,是二年五班的學生。她壓著滿是鮮血的腹部,全身痙攣。視線遊移不定,在她喘氣的同時,幾絲鮮血也從嘴邊滴了下來。看起來毫無疑問地死神正在步步接近。
  「有用沃姆治療嗎?」
  羽留奈開口問道。二年五班的學生們搖了搖頭。
  「……無法治療。」
  她的傷口已致命到連沃姆都放棄救治了。
  青原楓在五分鐘後死亡。
  班上的同學們在見證她的死亡之後,一哄而散。不僅沒有人為了她的死亡哭泣,甚至在二年五班的同學們離開時,羽留奈還看見了他們的臉上甚至有一絲安心與喜悅。只要選拔陣容裡有人死亡,自己就有機會成為那個號碼……
  羽留奈站在青原楓的屍體前面忍著眼淚。她也很討厭有這種想法的自己。看看四周,大廳裡的人數越來越少。結束治療的玩家已經離開,圍在她身邊的人也都走光了。剩下的只有一般的傷者。
  「差不多該走了。」
  跟著羽留奈的女學生催促著。
  「沒有人幫大家治療嗎?沒有的話,讓我來……」
  「那不是羽留奈的工作。」
  女學生冷冷地拒絕了。不管怎麼說,羽留奈單槍匹馬能做到的事很有限。這裡沒有藥,也沒有其他醫療用品。
  有個人走進了大廳。羽留奈抬頭看見片桐美鳥和幾個女學生一起走了進來。她一直跟渚提出停戰訴求。
  「片桐同學,幫忙照顧一下傷者好嗎?」
  羽留奈跑到美鳥身邊,懇求似的說著。她到現在依然是反戰團體的中心人物。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們攜手合作,為這些傷者做些什麼。
  「羽留奈同學,我明白。」
  美鳥露出微笑,眼神看向躺在地上的傷者。
  「子彈不夠。」
  美鳥口中說出的話完全出乎羽留奈的意料之外。
  「妳們一旦受了傷就離加入選拔陣容這個目標越來越遠。為了加入選拔陣容,或是至少想成為第二候補,需要做出龐大貢獻。」
  羽留奈不明白她這些言行舉止背後的意圖,僵在當場。
  「因此,妳們就去撿子彈吧。今夜零時,子彈會被補充到學校裡。特別是有很多子彈會掉落在操場上。時間來到零時的同時,妳們就去操場撿拾收集子彈吧。」
  片桐美鳥冷酷無情地對傷者們說出這些話。
  「片桐同學,妳在說什麼啊?」
  羽留奈感到十分混亂。美鳥則是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維持團體運作才是最重要的。光會說些好聽話也沒辦法保護這裡。」
  羽留奈的身體一顫。這麼說來,片桐美鳥是捨棄槍枝的玩家,目前還沒有明確決定由她班上的哪一位加入選拔陣容。她眼中也有加入選拔陣容的意圖,才會做出如此的行為。
  以前那個身為宿舍的善良因子的片桐美鳥已然消失無蹤。

  當天夜裡──凌晨零時。
  當天被擊出的子彈落到學校之中。
  從裝有鐵窗的窗戶往外面偷看,在電燈的光芒映照之下,可以清楚看見學生們的身影。心意已決的傷者們,為了補充子彈,做出了前往操場的選擇。對於被逼入絕境的傷者們來說,他們也只剩下這個殘忍的選擇了。
  她看見在林蔭小道中排隊的學生們同時奔向操場。他們背後的動力都是來自於多撿一個子彈,或許未來就會有希望。
  操場上十分陰暗,看不清楚。而且身上有傷,真的有辦法找到子彈嗎?
  正當羽留奈握緊鐵窗看著操場的時候,槍聲在昏暗的操場上響起。
  「啊……」
  羽留奈閉上眼睛。操場上的槍聲接連不斷,就算捂著耳朵還是多少聽得到聲音。這殘酷的聲音應該會烙在耳膜之中,一輩子都不會消失吧。
  「……誰來救救我。」

  【鈴原鳴美 購物中心】

  購物中心區域和平穩定到令人幾乎感覺不到是在競技場之中。糧食和其他物資都有穩定的供給,也可以在沒有子彈威脅的環境下好好睡上一覺。
  這跟購物中心的建築結構也有所相關。多個出入口的鐵捲門都是隨時降下的。而且通道也設有防火或是防犯用的鐵捲門,還有許多台監視器。換句話說,就算有人持槍發動攻擊,裡面的人也很容易逃走。毫無計劃就亂闖進來的話,反倒是入侵者可能會被困在裡面。
  而且資金方面,由學生會管理的電子錢幣十分寬裕,也有發配給學生們使用。感覺就像只是學校生活的延長而已。現在的生活和當時在操場上不自由的生活截然不同。當時總是活在槍口的威脅和飢餓感之下……
  鳴美走在購物中心裡錯綜複雜的通道之中。
  「……沒有。」
  不管在通道裡走了幾次還是找不到。像這種地方一定已經有人找過了。
  鳴美在找的東西是子彈。競技場中共有一千發子彈。就算開槍射擊,當天晚上零時,也會補充當天被消耗掉的子彈發數。子彈補充的地點是亂數決定的,似乎不僅限於操場或屋頂等地方,建築物內也會出現補充的子彈。
  購物中心裡的學生們的工作就是收集子彈。撿到的子彈可以拿去賣給學生會換取電子錢幣。不過,最重要的並不只是電子錢幣。
  鳴美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星形徽章。每當將子彈交給學生會時,就能得到徽章。就算要說一個人在購物中心裡的立場及地位是星形徽章的數量來決定的,也毫不誇張。離出入口較遠、較安全的生活空間,會優先分配給星星多的人。而且可以得到嗜好品的配給,或是免去看守等等的危險工作。
  影響最大的是享有子彈的優先搜索權。雖然子彈基本上會在零時出現,但是星星越多的人就可以越早出發去找。簡單來說就是貧富差距很容易擴大。現在時刻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到了這個時段,好找的地方大部分都已經被搜索一空了。
  單純的星星數量也是個問題。嗜好品的配給等等只要忍一忍就過了,但是星星數量的差別會直接影響到人際關係。星星多就越強勢,星星少就越弱勢。購物中心裡的學生們開始區分人際關係的優劣程度。
  鳴美放棄尋找子彈,走回到購物中心廣場。
  約莫一般中庭大小的廣場中央有座噴水池,在這種情勢之下,噴水依然沒有停歇。周邊設有露天座位,即使是深夜時分還是有很多學生坐在這裡。
  鳴美站在噴水旁,看向頭頂上。這裡最高到七樓,但是鳴美卻不能上去。擁有不到十個星星的學生只能待在一樓。但是越多星星的人卻可以自由出入底下的樓層。
  「沒辦法啊。」
  鳴美一直在想一件事。要想辦法接近椎名流華。她心中的理想劇本是成功接近流華之後,以她為人質要大家幫助中槍的環奈和萩原。但是光靠她自己一個人能力有限,更重要的是想要接近椎名流華簡直難如登天。
  想見椎名流華必須去到購中心的最頂樓,而且聽說她經常換地方待,能接近她的人十分有限。說到底,自己是否真的有辦法做出那麼暴力的行為呢……
  鳴美無力地坐在邊邊的位子上。
  觀察周遭時,也看見了一些從上面樓層下來的學生。這些學生的身邊總是圍著一群人。因為他們手上有一些只有上面的樓層才有的食物之類的東西,大家都想分一杯羹。
  鳴美心裡覺得他們真是無聊透頂。這種狀況下還在幹蠢事。在這種必須同心協力面對競技場的時刻,有必要在這裡營造什麼上下關係嗎?回想起來,在操場上的生活是平等又自由的。或許正因為隨時可能面對死亡,反而更有活著的真實感吧。
  「鈴原同學。」
  咚地一聲,有人在桌上擺了一瓶罐裝奶茶。
  抬頭一看,眼前站著一位男學生。她曾經見過他,但想不起他是誰。看了看他的胸口,別了五顆大星星和三顆小星星,代表五十三顆子彈。居然一不小心就開始算起子彈的顆數,鳴美覺得有點自己有點丟臉。
  「我是大野。」
  「喔喔,大野同學。」
  他這麼一說鳴美就想起來了,他是鳴美隔壁班的男同學。
  「聽說妳之前一直待在操場那裡?」
  他在鳴美旁邊坐下。
  「嗯。」
  「妳還只有一個星星啊。不過,女孩子還是不要去危險的地方找比較好喔。」
  鳴美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回想著一件事。就在一個月前,他把鳴美叫到中庭,向她告白。
  ──在學校裡就由我來保護妳。
  這句話是他告白的內容。當時鳴美心想,要保護什麼?這所學校裡是被暴徒襲擊了還怎麼樣了嗎?鳴美拒絕了他的告白。
  鏗啷一聲,某個東西掉在桌上,讓鳴美回過神來。
  桌上放著兩顆子彈。鳴美來回看著子彈和他的臉。
  「兩顆怎麼樣?」
  他這麼說道。
  過了一會兒才理解他的話中之意。看了看周圍的桌子,有個女學生跟她一樣,正在接受別人給的子彈。在男學生的帶領下,她的身影消失在廣場上……
  「不夠的話,再追加一顆也行。」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手已環上鳴美的肩膀。
  「所有女生都是用這種方式在賺子彈。」
  鳴美感覺到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她怒氣沖沖地抓住他的手。
  「不要隨便碰我!」
  她覺得好想吐。這種緊鄰著死亡的特殊狀況讓大家都變得好奇怪。這個空間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內部其實已經腐朽不堪。
  「不然妳想怎麼樣?一直生活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嗎?只有十顆不到的星星,不久之後根本不會有人把妳當人看。」
  他對鳴美的態度感到驚訝,但在她面前還是強裝鎮定地聳了聳肩。
  「子彈這麼點東西,我會靠自己去找。」
  「很難吧。舉例來說好了,就連操場那種地方,就有超過五十個人被賦予了優先搜索權。」
  「像你這種人,最好是厚顔無恥的去到操場被人拿槍打死算了。」
  鳴美的言行讓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
  「我不會離開這裡去操場的。我都把搜索權讓給別人,讓別人去操場上撿子彈。再跟他們講好,找到的子彈分他們一半。」
  「你這個人真是差勁透頂。」
  鳴美一拳槌在桌上。
  或許是聽見了這邊的騷動,一群看起來像是他同班同學的男男女女往桌邊靠了過來。
  「哎喲,這不是鳴美嗎?」
  女學生注意到鳴美,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
  「七班的人都不在這裡吧?是沒有成功逃來這裡嗎?……話說回來,到現在只有一顆?」
  「所以我才想說給她子彈啊。」
  大野站起來,做出一個攤開雙手的姿勢。
  「吶,妳之前是和櫻木環奈在一起對吧?」
  其中一位男同學開口問了問,接著對班上同學使了使眼色。
  「如果是這傢伙,應該去得了吧?去那個中央區域。」
  「……中央區域?」
  鳴美對這個詞彙起了反應。
  「很危險耶。等環奈死了再去撿那邊的子彈不就好了。而且,剛剛有宿舍那邊的人跑去撿子彈,好像還中槍了。」
  「真的假的。剛剛那聲槍聲就是這件事嗎?」
  「不過,聽說開槍的不是環奈,似乎是校舍那邊的人。」
  「這樣的話,早上的操場搜索會變怎樣啊?」
  鳴美聽著他們的對話,明白他們是在說子彈的事。單就剛剛聽到的這些內容來看,身受重傷的環奈似乎不願離開金剛的屍體附近,還待在中央區域。所以大家去操場找子彈時,也會避開環奈所在的中央區域附近。
  簡單來說,他們的意思就是之前鳴美一直和環奈在一起,搞不好能進到中央區域去。
  「……知道了。操場就由我去吧。」
  鳴美心意已決。

  【月島伊央 校舍】

  走廊上隆隆的槍聲停了下來。
  「……伊央?」
  伊央的同班同學井泰葉,戰戰兢兢地從教室的門後面探出頭來。
  伊央一語不發,持續將槍口指著走廊。由於圖書室據點遭襲,伊央和七班的同學們從深夜開始在校舍中移動。但是,由於她們是強行開始移動,不小心走進了別班的地盤而遭到反擊。
  伊央確認對方已經逃走之後,筋疲力盡地靠在牆上。光是維持舉槍攻擊的姿勢,全身便感到一陣強烈的疲勞。在據點遭到奇襲之後,她心想,非得一直像這樣邊保護班上同學邊逃下去嗎?
  「怎麼辦?待在這種空教室裡太危險了,而且我們還有人受了傷。」
  本田的聲音傳了過來。交戰期間,班上有約三位同學受了傷。非得找個安全的地方進行治療不可。
  「在這邊不能治療啦。」
  「得開燈才能進行治療。可是,要是弄得不好,開燈搞不好會……」
  她聽見混亂的聲音。
  伊央用舌頭舔了舔肩膀上的傷口。只要她一動,傷口就會裂開滲血。長期服用止痛藥讓她經常會覺得頭痛。她一直犧牲睡眠保護班上的同學,最近幾乎未曾闔眼。
  「早知道待在圖書室不就好了嗎?」
  「或許是這樣沒錯。不過……」
  伊央一回到教室裡,大家面面相覷,不再說下去。
  「傷口怎麼樣?」
  「我想應該沒事。」
  泰葉開口回答伊央的問題。
  「緋香里呢?」
  「緋香里已經……」
  「你們沒有把她搬出來嗎?」
  陰暗的教室裡鴉雀無聲。
  「先不管那個,得先想點辦法才行。不去安全的地方連治療都無法進行。」
  女同學大喊道。
  「先不管那個是嗎?」
  伊央點點頭,回到走廊上去。在緊急照明朦朧的燈光下,走廊上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原來伊央剛剛開的那一槍有打中。伊央沿著血痕往前走。
  「月島同學,妳要去哪?」
  困惑的本田對著伊央的背影說道。
  「我會幫你們弄個安全的地方。」
  伊央拖著腳在走廊裡前進。她知道雖然班上同學們都感到很困惑,還是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她後面來了。
  不管擊出多少子彈,彈丸都會回流到學校裡。子彈永無止盡。既然如此,就得減少發射子彈的槍枝本身的數量。只有這樣才能結束一切。
  血痕在走廊拐了個彎,上了樓梯,在上面的樓層延續不斷。追了一會兒之後,她感覺到有人的氣息。她看見走廊盡頭處有個女學生的剪影。是剛剛那位襲擊伊央的玩家。她正低聲說著些什麼。
  在她說完以後,走廊盡頭的門打開了。
  「原來是暗號啊。」
  在防火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伊央縱身往走廊一躍。她往開著的防火門衝過去,拔出槍枝。有學生注意到了伊央,在他關門前,伊央就已衝了進去。伊央順勢在地面滾了一圈,開槍射擊。子彈打中了防火門,迸出一陣火花。伊央只在彈膛中留了一發子彈,其他的全往剛剛那一瞬間看見的人影發射。
  伊央單膝跪地舉起槍枝。一確認沒有任何人發動反擊,立刻開始更換彈膛內的子彈。她打開燈,清楚地看見一個女學生背朝防火門倒在地上。她背後還有另一個癱坐在地,蜷成一團的女學生。她被伊央拿槍指著,卻還只是抱著頭不動。
  伊央在死亡的玩家身上翻找著,取得子彈。果然她似乎也和購物中心的人是一夥的,身上帶著很多子彈。但是現在沒有那個閒工夫慢慢找。
  「給妳。」
  伊央把手電筒遞給蜷在一旁的女學生。
  「啊?」
  「帶我去。」
  伊央強拉著她站起來,用下巴努了努。被槍抵著的女學生全身發抖,在走廊上前進著。最後她在化學實驗室的門前停下腳步。
  「是我。」
  她的腦門被伊央拿槍抵著,隔著門開口說道。
  「……剛剛有聽到槍聲耶?」
  「放心,沒事。」
  喀嚓一聲,門打開了。同一時間,伊央把女學生撞飛出去,強行把門打開。接著看也不看裡面就開槍了。確定裡面傳來慘叫聲之後,她又開了幾槍。迅速地換好彈膛內的子彈,這次她衝進了房間,對著房間裡所有會動的東西扣下扳機。
  子彈用光了就先暫時退到房間外填補子彈。剛剛的女同學在走廊上奔跑逃竄,伊央便朝她背後開了一槍。確認她撲倒在地之後,再次進入實驗室。
  每扣下一次扳機,就感覺身體輕了一點。支配著全身的痛楚逐漸消失。感覺為了存活下去就有開槍一途。自己已經殺過人了,再多殺幾個也沒什麼差別。
  ──沒錯,就把自己交給殺戮的熱潮吧。
  伊央把彈膛中的子彈全部射個精光。化學實驗室裡的慘叫聲已然消弭。
  她靠在牆上閉起眼睛,此時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伊央?」
  她的同班同學正站在遠處跟她說話。
  「妳們要的安全的地方。」
  伊央的槍口對著打開的門。
  「妳開槍了嗎?」
  「剛剛有人還擊,她也是迫於無奈。」
  本田對著正在發抖的女同學們打著圓場。
  「不是的,在有人還擊前我就開槍了。我想裡面應該還有一些人,剩下的就拜託你們了。」
  但是班上的同學們卻只是愣愣地站在走廊上。
  「這是你們想要的,所以我幫你們搶到手了。安全的地點,應該也有錢吧。事到如今居然還會怕屍體,也太蠢了吧。」
  伊央瞪了他們一眼,所有人都退縮了。
  「不然我到底要怎麼做才好!」
  伊央把槍擺在同學們面前。但是同學們害怕的眼神所看著的並不是槍,而是伊央。此時她終於發現,恐懼的根源並不是來自於屍體,也不是槍,而是她自己本身。
  「什麼嘛。」
  伊央雙手掩面。她哭不出來。她已經成了一個感覺不到痛楚,也無法流淚的瑕疵品了。
  「救救我……」

  【鈴原鳴美 操場】

  天還沒亮,天空一片漆黑。
  鳴美跟著約十人左右的學生一起來到購物中心外面。除了鳴美以外全是男生。他們都是星星很少,不惜以身犯險都想要得到子彈的學生們。和出賣自己身體換取子彈的女生不一樣,男生只能自己出來撿拾收集子彈。
  「所有人各自穿上這個之後再到操場上去。」
  看似新學生會幹部的男學生,正在發放粉紅色的運動服。
  「操場的搜索時間為從現在算起的四十分鐘。我們已經得到汐見麻衣的承諾,她會負責牽制宿舍中的玩家。你們就在這個期間收集子彈。」
  當鳴美她們還在操場中央區域的時候,在玩家們互相牽制的情況下,誰都無法靠近,但現在操場卻成了子彈的一大供給來源。
  「今天是粉紅色。只要穿上它,就絕對不會被校舍方面的人槍擊。我們之間有協議,將子彈流通給她們的條件,就是不能開槍射擊穿著指定顏色運動服的人。你們大可放心。」
  鳴美心裡想著,還真敢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講出這些話啊,接著穿上了運動服。
  「你們不把雷達借給我們嗎?」
  鳴美開口對學生會的男學生問道。
  「購物中心裡沒有槍,代表我們手上也沒有沃姆。」
  在學生會的學生催促之下,鳴美一群人來到可以望見操場之處。走下石板鋪成的階梯,前方就是操場。
  ──我會確保中央區域的安全。
  鳴美在要去搜索操場時說了這句話。然後她已經和將搜索權讓渡給她的大野約好,找到的子彈全部歸他。大野要她最少撿個十發子彈回來。不夠的部分就用身體來支付。
  代價是她得到了大野事先支付的電子錢幣。金額剛好夠張羅沃姆的醫療費。
  她應該還活著。在操場上的生活已讓兩人互相敞開心房──至少鳴美是這麼想的。鳴美想要幫助那個她。
  「好了,去吧!」
  在學生會的一聲令下,鳴美等人拔腿跑了出去。衝下樓梯,往操場的方向而去。她一直告訴自己,沒事的,不會被槍擊的。
  跑到還漆黑一片的操場之後,她喘了一口氣。應該差不多再二十分鐘天就要亮了。到那個時候子彈搜索工作才會正式開始,但在那之前,她必須先去做一件事……鳴美看著燈光映照下的操場邊緣,表情扭曲成一團。操場上靠宿舍的那一邊,倒著好幾具屍體。鳴美雖然很想去回收這些屍體,但現在不是做這件事的時候。
  鳴美把目光從屍體上移開,小心翼翼地走在操場上。她看見黑暗中浮現一道光亮。那道亮光是來自於中央區域的電燈。那個女孩就在燈光之下。鳴美看見有個人影筋疲力盡地躺在長椅上。
  「喂。」
  男學生們看鳴美還呆呆站在那裡,對她說道。
  「妳不是要去中央區嗎?還不快點過去確認一下安不安全。」
  一直被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環奈身邊散落著許多子彈。他們想要回收這些子彈。所以應該是想趁朝陽出來前先確認安全狀況吧。
  「我知道。你們離遠一點。」
  鳴美往中央區域走去。
  她看見了燈光映著環奈的銀髮。隨著腳步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鳴美很難認為她還活著。即使她的名字還留在學籍名冊上,但該不會已經死了吧?說到底,一個人的生死又是由誰來判斷的呢……
  鳴美接近到約二十公尺範圍內,她沒有任何反應。鳴美又再靠近了一些。回頭一看,男學生們也保持著一段距離跟了過來。一旦確認環奈已死或是無法動彈,就把散落在中央區域的子彈搶個一發不剩,他們心中應該是打著這種算盤吧。
  「環奈?」
  鳴美走得更近了,喊了喊她的名字,但是長椅上的她卻是一動也不動。鳴美不禁加快腳步往長椅而去。她或許已經慢了一步。胸部遭子彈射穿的環奈,終於死在金剛的墳旁……
  「環奈!」
  鳴美飛奔到環奈身邊大喊著。但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男學生們看見這一幕,也都往中央區域跑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槍聲在操場上響起。
  聲音是從中央區域傳出來的。
  身處槍聲之中的鳴美以滑壘般的姿勢摔了一跤。男學生們看見這種狀況開始四處逃竄。
  現場只剩下摔倒的鳴美一個人被留了下來。
  幾十分鐘之後,早晨陽光落入操場,照耀著倒在場上的女學生屍體。

  【月島伊央 校舍】

  伊央拖著腳在走廊上移動著。
  「再撐一下就好。」
  伊央背著緋香里的屍體。原來在那之後,伊央折回圖書室去回收了緋香里的屍體。讓她一個人待在那裡也太寂寞了。雖然沒辦法讓她入土為安,至少希望能把她帶到曾經充滿過去生活回憶的地方。
  伊央遍體鱗傷的身體感到疼痛,她在走廊上把緋香里放了下來。緋香里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死後僵硬的現象,又硬又難搬。伊央在附近的洗手台沖了沖染成鮮紅的雙手。但是任憑她怎麼洗,血都洗不掉。她感到一陣噁心,在洗手台處嘔出逆流的胃酸。胃液裡也混著血絲。伊央覺得自己連身體內都已經被汙染了。
  伊央放棄去背緋香里的身體,拉住她的雙手,拖著她在走廊上走著。伊央覺得這棟安靜的校舍不就是象徵著死亡嗎?校內的學生都被捲進了這場死亡風暴。
  「到了。」
  眼前看見了一年七班的名牌。
  打開門,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蕩蕩的空間。排列地井然有序的桌椅。空無一人的教室、被寂靜包圍著,感覺就像在拒絕伊央。在這間教室裡生活過的時間都已煙消雲散。這只不過是個冷淡疏遠的地方。
  即使如此,伊央還是抱著緋香里搬動著。緋香里的座位在哪裡來著。過去的生活已然蒙塵,讓她無法清楚的回想起來。就連自己的座位,她也不敢肯定在哪裡。這裡真的是自己過了半年生活的教室嗎……?
  伊央找到了緋香里的座位,讓她坐在上面。緋香里看起來就像只是趴在桌上睡著了。看著這一幕,對這間教室終於能夠感到一絲懷念。
  稍微開了點窗戶,風吹了進來。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伊央靠在窗櫺上,視線再次回到教室之中。班上同學會怕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的自己已經完全是……
  「我好像變成一個怪物了。」
  伊央對趴在桌上的緋香里說道。就算把傷治好了,把血洗乾淨了,也已經無法回復成原本那個自己了。別說想要回頭了,根本一直走在變成醜陋怪物的路上。
  伊央從槍套中取出槍枝,檢查了一下彈膛。裡面還剩下兩發子彈。有這兩發也就夠了。伊央把彈膛旋了回去,重新把槍握好,抵向自己的腦門。
  這是當時的後續。這麼一來自己的故事就到此結束了。
  「再見。」
  伊央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用力一握。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1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8
  3 箱中之蛇

  萩原打開門,窗簾飄動著,一股帶著濕氣的風吹進了教室裡。
  有人以靠在窗櫺上的姿勢站著。右手拿著的槍正抵著她自己的頭。
  「月島?」
  大腦無法認知這映在視網膜上的影像是真實的,眼前無法聚焦,模糊一片。即使如此,這裡不是畫面的另一頭。在他眼前的是已然回歸一年七班的月島伊央。
  她遍體鱗傷。襯衫和裙子都擦破了,還滲著血。手臂、腳、頭上都包著繃帶。看起來像是被人粗魯地修好的人偶。
  「萩原同學……」
  伊央游移不定的視線終於鎖定在萩原身上。接著蠕動著顫抖的嘴唇。
  「我好想見你。」
  她本來想奔到萩原身邊,卻注意到自己手還握著槍,表情扭曲成一團。她看著自己遍體鱗傷的身體,抱緊著自己想要逃避萩原的視線。手槍從她手裡掉落在地。
  「我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身心全都已經千瘡百孔……」
  「即使如此,妳還是回來了,太好了。」
  萩原和伊央之間隔著一段距離,互相對望著。
  「一開始我是開不了槍的。」
  淚水從伊央眼中落下。
  「但是為了保護班上的同學,我扣下了扳機。開過一次槍就再也停不下來了。因為比起拿刀刺傷別人,開槍要來得簡單多了。子彈發射出去的那一瞬間,就會和我切割開來,擅自貫穿別人的身體。所以我也開始為了保護自己而開槍。」
  血和硝煙的氣味充斥在鼻腔中。這便是她每次開槍時,不斷累積而來的死亡氣味。擺在伊央身後那些枯萎的植物們,感覺就像是象徵著伊央本身的死亡一般。
  「然後啊,我開槍殺躺在床上,毫無抵抗能力的傷者。當時的我帶著明確的殺意。我還記得子彈發射出去的那一瞬間。我親眼看見鐵塊從槍口飛了出去。我好希望它回到槍口裡,但是子彈就這樣飛了出去,貫穿了躺在床上的她的胸口……」
  萩原推測她是在說紺野真奈美的事。羽留奈和紺野真奈美成了二年一班唯二的存活者。萩原等人都是因為伊央殺了紺野真奈美才得救。
  「本來我是有理由才開槍殺人。但是,我已經變成一個毫無理由也可以開槍殺人的人了。我的良心和道德感都已經隨著鐵塊一起煙消雲散了。現在在萩原同學面前的已經不是月島伊央,只是個單純的怪物而已。」
  伊央低著頭走近萩原。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見你。我覺得只有你能夠接受這樣的我了。」
  萩原用雙手輕輕接住往他靠過來的伊央。
  「事情還沒有結束。」
  「咦?」
  被萩原抓住雙肩的伊央眨了眨眼。
  「無論事情已失序到什麼地步,我們都不可以逃避。在學校完全崩潰之前,我們都必須保持理性進行交談。我們還有機會回頭。」
  「……你在說什麼?」
  「我們必須在狀況到達臨界點前開啟對話。為此,我希望得到妳的協助。」
  在鐵塊完全融化變形之前,在學校完全化為競技場之前,他們必須採取行動。這些事都需要伊央的力量。
  「我還沒有放棄。我無法假裝沒看到學校陷入一片混亂,而且也有些非幫不可的人。」
  「你不幫我嗎?」
  伊央搖著頭,滿臉絕望地看著他。
  「我們還能為這間學校做一些事。」
  「你的意思是要我開槍嗎?」
  「我們必須去做我們該做的事。」
  「該做的事?我們都已經開了那麼多洞了還不夠嗎?到底還要開多少洞才夠?要開多少槍才能抵達遊戲的終點?」
  伊央往後退去,身子一晃,撞上了背後的窗戶。
  「我已經累了。不管是開槍射擊別人或是被別人槍擊。」
  「一切還沒結束。」
  「我一直希望你能幫我。心想只要見到面就能得到救贖。」
  「此刻的我,是無法幫助月島妳的。」
  伊央聽了他這番話,把視線移向窗外。
  「在畫面另一端時,只要聽到你叫我的名字,我就覺得被救贖了。讓我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只是個記號而已。因為你的呼喚是那麼地撼動我的心。所以我才會回到學校裡來。我不斷開著槍,存活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見你。即使身上千瘡百孔依然能保有自我,都是因為學校裡有你。我一直在找你。但是……」
  伊央面向萩原,紫羅蘭色的眼眸閃閃發光。
  「……你是誰?」
  伊央撿起掉在地板上的槍,抵向自己的頭。
  「快住手!」
  萩原抓住槍,和伊央扭成一團。
  「放開我。」
  「不要這樣!」
  萩原搶過手槍,伊央撞倒一排桌子,摔倒在地。
  「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要見面。你看看我,居然哭出來了……」
  伊央用力地揉著眼睛,正在哭泣著。
  「月島。」
  伊央粗魯地撥開萩原伸出的手。
  「別碰我!」
  眼前的伊央軟弱無力,就像是個此刻便會立刻消失的存在。萩原看著槍心裡想著:她到底開槍擊出了多少子彈?或許她擊出多少的子彈,就失去了多少重要的東西。
  萩原把槍放在桌上。接著注意到了趴在桌上的女孩之後,往她走了過去。
  「……緋香里。」
  他知道她的名字已消失在學籍名冊上。但是,一直到像這樣親眼看見她的屍體之前,他都一直無法相信。他把手放在她雪白的臉上,手上傳來的是像黏土一樣毫無生命力的觸感。平常那個活力充沛的她現在卻只成了一團肉塊。
  「在最後一刻時,緋香里說,我是她的朋友。」
  攤坐在地的伊央低聲說道。萩原稍稍放下心來。在緋香里即將死亡的那一刻,還有伊央陪在她身邊。她不是一個人痛苦地死去。而且或許在即將死亡的那一刻,和伊央已心靈相通。
  「然後,她還跟我說,只有萩原同學能填補我的空洞。」
  伊央緩緩站了起來,走近萩原用手指戳他。
  「但是,她說的是錯的。誰也無法填補我的空洞。本來就不是一個還能填補的空洞。因為那個洞不是被挖開的,而是被強塞進去。」
  伊央筋疲力盡地癱在椅子上。
  「……吶,萩原同學對著這樣的我,還是要叫我開槍嗎?」
  「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妳開槍。」
  「好過分。」
  「一定要有人開槍才能解決這些事。逃避現實也不能讓一切結束,我是這麼認為的。我們已經失去了緋香里,還失去了金剛學姊。所以我必須做我該做的事。不能再失去更多重要的人了。」
  「如果再這樣開槍下去,你也會失去我。」
  「但是月島手上擁有可以用的槍。」
  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
  萩原將視線移向窗外。天已經亮了。競技場的早晨即將開始……
  他突然聽見類似金屬摩擦著的聲音。回頭一看,伊央正在清潔槍枝。她吹了吹子彈,再用布擦拭。動作熟練地旋出彈膛,將每個彈匣擦乾淨,填入子彈。
  「你開的最後一槍擊碎了我的心。我的心本來就已瀕臨破碎邊緣,現在已經完全碎裂。」
  伊央填完最後一發子彈,站了起來。然後在緋香里身旁跪下。
  「沒問題,我就為你開槍。成為一台殺戮的機器。反正我也該為緋香里報仇,只要把自己交給殺戮的熱潮什麼都不去想就好了。只要不斷擊發子彈,一定會越來越輕鬆。」
  萩原看著伊央臉上如木偶般的表情,心想這樣真的好嗎?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其實現在該做的並不是去擔心學校裡的事,而是緊緊抱住眼前的這個她?
  即使如此,眼前緋香里的屍體讓他覺得這所學校已被病灶所侵,正朝著確切的死亡邁進。這件事是不該被接受的。每個人都接受死亡的話,這種情況就會如癌細胞般一直增生下去。
  窗外傳來槍聲。等待破曉時分到來時,今天的槍戰又開始了。伊央若無其事地處在那陣槍聲之中。
  「走吧。你希望我對誰開槍?」
  「現在校舍裡比較活躍的玩家共有四人。」
  萩原走在走廊上,對伊央說明道。由於他們不知道哪裡有玩家潛伏,所以是邊看著雷達邊在走廊上前進。
  「分別是一年一班的汐見麻衣,一年五班的雪村琴音,還有二年十班的福田愛佳。」
  「還有七班的我。」
  伊央不屑地說道。
  「我本來預料校舍內的紛爭會逐漸平息,但事情卻不是如此。」
  萩原想起蛇箱的故事。先把大量的蛇放進箱子,再把那個箱子埋進土裡。過一陣子再把箱子挖出來,打開一看,裡面只剩下一隻粗壯的蛇……
  被塞進名為校舍的密閉箱子裡的玩家們開始同類相殘,強者變得更加殘暴,最後存活下來。
  「子彈是這些紛爭不斷持續的原因。有人從某個地方提供子彈。那個人就是椎名流華。手上沒有槍,也不會開槍的購物中心區域將子彈流向他們。」
  伊央稍微有了一點反應。或許她也從購物中心那裡得到了子彈。但是她已封閉自己的心,所以沒有做出關於自己的說明。
  「子彈會集中在購物中心區的原因,是因為那邊沒有槍,所以子彈不會被消耗。還有就是有一定的人數存在。現在只有我剛提到的那四個班級還留在校舍裡,其他班級應該都去購物中心避難了。」
  一年七班還留在校舍裡。但是現在就算萩原去見他們也沒用。看來伊央也沒有帶他去七班據點的意思。
  「一年級裡會有三個班級留在這裡,或許不是巧合。一年級學生進學校才半年。除了班上的人以外,和其他人的關係都很薄弱,所以才會放棄選拔,而選擇跟班上的人團結起來。」
  「你人在這裡,還是一副『事情是發生在螢幕另一端』的態度呢。比起擔心我,你之前一直在收集情報?」
  「只要我說『我一直很擔心妳』就可以了嗎?」
  「不用了。你不用幫我想太多,沒關係,我還是會開槍的。讓我成為你的槍。」
  「妳手上有幾發子彈?」
  「兩發。」
  兩發。兩發夠嗎?
  「我想流華是在有條件的狀況下提供子彈。比如說,為了能夠經常提供玩家子彈,要她們一定要擊發固定發數的子彈。流華讓雪村琴音去襲擊社團大樓,應該有著像是一定要射出兩百發子彈這種條件。」
  在金剛中槍之後,萩原一直躲在雜樹叢中收集情報。他也算過對宿舍開槍的次數,也就差不多那個數量。社團大樓每天都處於兩百發子彈的恐懼感中。現在槍聲也還依然持續著,社團大樓正承受著亂哄哄的子彈射擊。
  「對宿舍發動攻擊的人是汐見麻衣。我想流華應該也對她提出了和雪村琴音一樣的條件。我想她也有將部分子彈流向福田愛佳的班級,但是數量應該不多。就是這部分在助長校舍內的交戰發生吧。總之以目前的狀況看來,最危險的是社團大樓。」
  「社團大樓裡幾乎沒有玩家。反正大家都已經中槍了。」
  「不,他們還在堅持著。」
  萩原否定了伊央的意見。一直不斷承受著炮火攻擊的社團大樓雖然瀕臨崩潰邊緣,但是學生們的內心並沒有屈服。可能跟裡面多數都是運動社團的成員也有關係吧?或許是這所學校裡,與時代脫節的嚴苛訓練和上下關係奏效了吧,在這種異常情況之中,總算還勉強能堅守合作。
  「所以我要先解除社團大樓的危機。」
  「知道了。只要殺了雪村琴音同學就行了吧?」
  「是排除她的存在。」
  雪村琴音是個和冷靜行事的伊奈川不同層次的危險存在。他們必須將她排除,去和社團大樓中的西洋棋研究會會合才行。
  他從北野那裡聽說過,她是最早下定決心要和班上同學共進退,而且可以毫不猶豫就開槍的人。而且因為一直不斷的開槍,已失去了身為一個人的情感。
  對於雪村琴音來說,一年五班就是一個這麼重要的地方吧?一個接納了過去曾經自殺未遂的她的溫柔班級。西洋棋研究會會刊的一角曾經刊過這麼一篇報導「我們撿到一隻迷路的鸚鵡」。那是琴音拜託北野幫忙刊上去的。她的意思是希望可以讓飼主知道,她們撿到了受傷的鸚鵡,正好好地照顧著牠。萩原本來是反對刊登這種賺不到錢的無聊內容,但是羽留奈和北野卻硬是登了上去。到最後鸚鵡並沒有找到主人,就由一年五班一直養下來了。不知道那隻鸚鵡現在怎麼樣了……
  兩人在走廊上前進著,從中庭那一端走出校舍。
  伊央的表情帶著些許悲傷。花圃裡的花因為沒有人澆水已經枯萎了。
  伊央說了一句:「等一下。」沿著校舍的牆壁移動著。
  中庭裡的花圃滿是慘不忍睹的枯萎花朵。中庭北邊的校舍與校舍之間,有個勉強只夠一人通過的小空間。
  「那是個陽光照不進去的陰暗小巷,當時我的內心感到一陣不安,甚至想調頭離開,不過還是又努力了一下往前走去……」
  萩原聽見伊央正在喃喃自語。腳邊四散著玻璃碎片和空罐。極具壓迫感的灰色牆壁切割出一片空間,看起來一片漆黑。
  牆邊擺著一個手提箱。伊央打開手提箱,裡面裝著物資以及十發左右的子彈。伊央只拿出子彈,把剩下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然後調頭走向來時路。
  「這是我第一次和別人來這個地方──不過,我不會再來了。」
  伊央回頭,拔出手槍開了一槍。迴盪的槍聲逐漸消失在天空之中。

  *

  操場上響起的槍聲不絕於耳。
  槍聲的來源是社團大樓和宿舍。這已經不是交戰,而是單方面的轟炸。只是兩個資源枯竭的區域承受著子彈的槍擊而已。
  萩原躲在樹蔭下,往社團大樓的方向窺視著。伊央蹲著,但是已拔槍在手。
  從口袋裡拿出小望遠鏡,確認周遭的情況。槍聲是從高高築起的防衛線另一邊傳來的。部分防衛線已經崩塌,雪村琴音應該就是從那個缺口侵入的。這一邊可以看見一些人影和被排列起來的障礙物。那是琴音所屬的一年五班的同學們。為了輔助琴音,班上同學們也都出動到外頭來了。
  接下來看看操場的狀況。操場上沒有半個人影。尋找子彈的時段已經結束了。往中央區域看去,那裡有一個女學生躺在長椅上,在她面前有另一具屍體……
  「月島。」萩原對伊央喊了一聲。「我覺得無論如何都必須去做。所以,為此必須請妳助我一臂之力……」
  「我不是說了會幫你嗎。不要再讓我猶豫了。」
  伊央搖搖頭,打斷他的話。
  從社團大樓傳來的槍聲開始變得零星起來。
  「快兩百發了。」
  就在萩原說出這句話時,有個人影出現在防衛線另一邊的社團大樓處,拿槍大肆掃射退回到防衛線這邊來。是雪村琴音。
  萩原看見雪村琴音時瞪大了雙眼。她全身上下穿著灰色的迷彩衣,臉上還戴著護目鏡。應該是從求生遊戲同好會那邊搶來的東西,看起來像在玩遊戲似的。琴音正在玩狩獵人類的遊戲。在校舍的同類相殘中存活下來的粗壯大蛇,鑽出箱子對著其他獵物虎視眈眈。
  伊央已經動了起來。
  她從樹蔭跳了出去之後,便對空鳴槍。一年五班遭此背後奇襲,學生們發出慘叫,四散而去。乘這個機會,伊央往防衛線跑了過去。萩原也跟在她身後跑著。
  琴音隔著防衛線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然後她在確認了伊央的身影之後,拿槍對準了伊央。但是因為班上同學也在射程範圍內,讓她產生了僅僅一瞬間的猶豫。
  率先冒出火花的是伊央的槍。
  「啊!」
  雪村琴音身子往後一仰,摔了出去。
  「月島!」
  奔跑中的伊央似乎因為疼痛失去了平衡,萩原對她伸出援手。但是在他伸出手的同時,十分驚訝伊央居然可以毫不猶豫地對人開槍。她不是畫面另一頭那個因為無法開槍而淚流滿面的伊央。
  「別碰我。」
  伊央總算勉強地重整好自己的姿勢,立刻往防衛線跑了過去。剛剛倒地的琴音已經站了起來,拖著腳往社團大樓跑去。看起來子彈是擊中了她的右腳。
  「妳這傢伙!」
  注意到奇襲的五班學生們怒吼著。萩原做來湊合著用的盾勉強擋下了其中一位男學生丟來的石頭,但接下來他們又拿著金屬球棒發動猛攻而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部分防衛線被人推倒,負責保衛社團大樓的學生們跑了出來。
  「我是西洋棋研究會的人!」
  萩原把伊央護在身後大聲喊著。
  「剩下的人就交給我們來應付!」
  薙野真之介左肩上繞了好幾圈繃帶,對萩原叫道。他和其他幾人正拿著硬球等物品往五班學生丟擲而去,發動攻擊。雖然每天都受到兩百發的子彈洗禮,他們還是暗中等待著反擊的時機。
  「進去!」
  薙野一邊扔著水泥磚,一邊用下巴努了努。
  「咲季學姊呢?」
  「在社團辦公室!」
  琴音拖著腳往體育館旁邊跑去。社團大樓的旁邊也築起了防衛線,並有人負責防禦。看見這情況,琴音僅僅猶豫了一剎那,便往社團大樓中衝了進去。
  「我是西洋棋研究會的人!我們沒有敵意!」
  萩原一邊護著伊央,一邊追著琴音。在琴音即將進入建築物的前一刻,瞄都不瞄地往他們開了兩槍。
  「危險!」
  萩原護著毫無防備奔跑著的伊央。
  「別管我!」
  「我先去建築物裡。」
  萩原推開伊央,往琴音身後追去。
  「我手上有槍,我先去。」
  「子彈這種程度的東西,我還能擋回去。」
  萩原把臨時做好的盾丟了,拿出筆記型電腦。
  「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擋得了子彈!」
  「這東西可是救了我兩次。」
  這台被壓路機碾過也不會壞的筆記型電腦,對萩原來說已經成了他的幸運物品。只不過,是不是真的能擋子彈就不得而知了。
  兩人進了社團大樓。出入口連接著寬廣的大廳,但是裡面沒有半個人影。地上滴著血痕,一直延伸出去。還有一地散落的空彈殼。
  把琴音逼進建築物裡是個很具風險的行為。不管採何種迎擊姿態,在建築物裡對持槍的人是較為有利的。問題是她手上還剩多少子彈。雖然她已經開槍射了兩百發左右的子彈,但是很難認為她已經耗盡手上所有的子彈。到底還剩幾發呢?
  「在樓梯那邊。」
  槍聲從頭頂上傳了過來。琴音雖然腳部中槍,還是不顧一切地在社團大樓內部發動攻擊。她的思想已經太過具攻擊性,甚至到了異常的地步。這場混亂的殺戮要是持續下去,很可能會波及可能在建築物內的咲季。
  「哇!」
  樓梯的玻璃窗破了,萩原身子往前傾摔了一跤。伊央看見這一幕,衝上樓梯開了槍。槍聲停了,接著傳來琴音奔跑逃離的腳步聲。
  伊央迅速地旋開彈膛。把空彈殼丟掉以後,從口袋裡拿出子彈。但是槍卻從她的右手掉了下來。襯衫的右肩處正冒著鮮血。
  萩原撿起槍,代替伊央裝好了子彈。他們還剩六發子彈。
  「先留下一發。」
  由於伊央這麼說了,萩原在彈膛裡裝入五發子彈,最後一發還給伊央。
  「一直到昨天為止都還覺得要留下兩發,不過現在只要留一發就好了。」
  伊央露出一個自虐的微笑,把子彈放進襯衫胸前的口袋。
  「走得動嗎?」
  伊央無視萩原的問題,爬上樓梯。槍聲再次響起,不過已經是在走廊的前端了。琴音開始四處亂跑,並隨意掃射。
  萩原追蹤著走廊上的血跡,心裡這麼想著。流華放出來的只有子彈和物資嗎?如果她把情報連同子彈一起放了出來,那情報應該是跟黑川咲季有關吧?這個區域之中,實質上的中心人物應該是咲季才對。即是表面上看起來不是這樣,但私下是由她在控制學生的行動。即使不斷暴露在攻擊之中,還能維持住防禦體制也是因為咲季的存在吧。
  正因如此,反言之,只要讓咲季消失,這棟社團大樓內的合作就會崩潰。血跡一直往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延伸而去,讓他感到十分不安……
  萩原雖然很想拔腿在走廊上奔跑,但是背後的伊央的動作卻遲鈍到令人心急。雖然她沒有表現在臉上,但全身上下都疼痛不已。
  在萩原想要助伊央一臂之力的時候,走廊前方傳來了一聲槍聲。這聲槍聲跟剛剛聽到的都不一樣,很明顯地是針對某個人開槍的聲音。
  「月島。」
  萩原想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卻被她推開。
  「我知道,我會快點。」
  伊央用手抵著牆撐著身體,在走廊上前進著。在這期間,槍聲再度響起,萩原不禁跑了起來。這條走廊的前面就是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
  走廊前方,門砰地一聲被打開了,雪村琴音走了出來。她的視線往萩原那邊瞟了一眼,立刻拔腿逃離走廊。
  「……可惡。」
  那道門是西洋棋研究會的大門。果然流華把咲季的情報告訴琴音了。
  「咲季學姊!」
  他一衝進去,就看到眼前出現令人絕望的景象。社團辦公室染上了鮮血。被子彈打中的西洋棋棋盤已然粉碎。在他眼前掉落著一個染血的皇后棋子,在他面前的沙發上有一具女性的屍體……
  沙發上那位已流血死亡的女性是一位持槍的玩家。
  胸口和腹部各中一槍,還有臉上也中了一槍。他記得她以前是個美女,但是遭子彈毀容後,舊時容貌已不復見。
  「黑宮彩夏。」
  她是咲季班上的玩家。她之前一直都和咲季一起行動。黑宮彩夏的槍掉落在地板上,彈膛已被旋出。子彈是被琴音拿走了嗎?明知自己身後有人追趕,卻依然取走別人的子彈,除了果然她手上剩下的子彈不多這個推測之外再無其他。
  萩原把視線從黑宮的屍體上移開,觀察著四周的情況。這裡除了黑宮以外沒有其他人了。看起來咲季是逃掉了,他在屍體前放下心來。看了看社團辦公室裡的架子,上面擺著西洋棋的掛鐘,騎士棋子的紀念雕塑等東西,其中還有一本名為《如何熟練運用四間飛車》(註:四間飛車を指しこなす本,將棋書籍)的書被隨意地擺在上面。他翻了翻那本書,發現裡面夾著一張紙條。
  在他拿起紙條的時候,感到有人接近,回頭一看。伊央就站在門外。
  「已經死了。」
  萩原搖了搖頭。
  「因為槍聲有來有往,我就在想應該是持槍玩家之間的交戰。不過,看來對方實戰經驗不夠充分啊。」
  伊央瞄了一眼黑宮的屍體,繼續在走廊上前進。萩原也離開社團辦公室去追琴音。
  「趴下!」
  聽見伊央的叫喊聲,萩原在走廊上滾了一圈趴了下來。同一時間,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破碎的日光燈的粉末落在萩原身上。他看見琴音正躲在走廊盡頭的陰影處開槍。琴音又開了三槍之後,在走廊上奔跑離去。
  「月島。」
  「先不要起來!」
  伊央制止正要起身的萩原,進行瞄準。伊央又等了大約五秒才站起來,但是身子搖搖晃晃地把背靠在牆上。呼吸急促,兩隻手臂都正在抽搐著。
  「東南方。」
  琴音正要穿越社團大樓從東南方出去。她打算先抵達防衛線內側,再越過防衛線。社團大樓的防衛線是用來防禦的,所以內側是較好攀爬的構造。她是想要爬過防衛線然後脫離操場範圍。
  萩原在走廊上奔跑著來到轉角處。只探出個頭確認了一下狀況,發現琴音已打開盡頭的窗戶。同時間萩原被伊央撞飛了出去。
  伊央衝了過來,朝著琴音開槍。幾乎與玻璃窗破裂的同時,琴音跳了下去。果然是想從東南方逃走。然後她正打算補充一些子彈方便她逃走。操場上有個地方是百分之百會有子彈的──
  萩原在走廊上奔跑著,從破掉的玻璃窗往下看。他看見從窗戶跳下三樓高的建築的琴音了。由於腿部中槍,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不過立刻又站了起來,對著四周的學生們開槍。一下演變成遭受奇襲的狀況,社團大樓的學生們四處逃竄著。
  琴音旋出彈膛,正在裝填子彈。雖然只是遠遠地看著,不過她應該沒有裝滿所有的彈孔。應該──就四發吧。剩下的就只有那四發。
  「我跳下去追。」
  萩原回頭望向拖著腳追上來的伊央。
  「……這是三樓耶。」
  「我先跳下去,然後換妳,我再接住妳。就像啦啦隊表演那樣。」
  「啊?」
  「從那邊的屋簷下去。多少減少一些跳下去的距離。」
  在萩原想出手幫忙的時候,伊央做出一些反抗的舉動。
  「現在都什麼狀況了?還在鬧什麼脾氣。」
  「我才沒有鬧脾氣!」
  萩原不理她,爬過窗戶落在對面的屋簷上。
  「過來這邊。」
  萩原把雙手伸到伊央的兩腋之下,慢慢地把她抬起來。伊央把腳踩上窗櫺,以像被萩原抱著的姿勢踩上了屋簷。
  「…………」
  一直以來都只隔著畫面看著她,沒想到她比想像中來得纖瘦。她一直以這麼輕的身體戰鬥至今嗎?
  「我先跳下去。」
  萩原猶豫了一下子,離開伊央身邊。接著他在屋簷上蹲下,往樓下的草坪跳了下去。比想像中強烈的衝擊讓他感到腹部一陣疼痛,跪了下來。
  琴音正在爬上防衛線,但還是注意到了萩原,便拿起槍對著他。然而槍聲卻是從社團大樓傳過來的。伊央在屋簷上開槍。子彈打中了防衛線上的不繡鋼棚架,迸出一陣火花。
  琴音開了一槍嚇阻他們之後,把槍收進槍套,動作敏捷地越過了防衛線,成功到了操場上。
  「動作快!」
  萩原對伊央張開雙手。他們絕不能讓受傷的琴音逃走。
  伊央本來有點猶豫,最後還是背對萩原,就這麼以往背後倒下的姿勢,從三樓掉了下去。
  張著雙手等著她跳下來的萩原,腰部使力接住了掉下來的她。為了緩和衝擊,兩個人就這麼往草坪上滾去。
  「……痛痛痛。」
  「沒、沒事吧?」
  伊央擔心地探頭查看他的狀況。兩人四目相對,伊央心下一驚,轉開了視線。
  「我們去追她吧。」
  萩原站了起來,往防衛線跑去。隔著防衛線可以看見琴音在操場上奔跑的身影。
  「等一下,太危險了!」
  伊央拚命地追在萩原身後而來。
  「只要隔著防衛線開幾槍嚇嚇她就好了。不要逞強!」
  萩原對伊央喊完之後,爬過了防衛線。順勢跳下去之後開始追趕琴音。琴音正在前往的地方,是金剛真澄之墓所在的操場中央區域。由於躺在長椅上的環奈太過礙事,大家都無法靠近的那個地方一定還掉落著,些子彈,長椅上的槍枝裡也還有剩餘的子彈。
  「等一下!」
  琴音不理會萩原的制止,朝著中央區域奔跑著。繞過廁所兜了一圈,確認了倒在長椅前的女學生的屍體之後,她把槍口對準了長椅。躺在長椅上的她一動也不動。
  琴音接連開了兩槍。兩發子彈擊中長椅上的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在被子彈擊中之前她就已是一具屍體了。琴音確認這一點之後回過頭去。
  「等等,別開槍。」
  萩原高舉雙手停下腳步。與琴音之間的距離約有二十公尺左右。在萩原身後,伊央正忍著疼痛,竭盡全力地爬過防衛線。但是距離還很遠。
  琴音維持著舉槍瞄準萩原的姿勢走向長椅,拿起長椅上的槍。
  「墳墓和花嗎?我看還得多準備幾人份呢。」
  琴音瞄了一眼供奉在墓前的黃色絲瓜花。
  「妳不打算跟我們談談嗎?」
  萩原高舉雙手面向琴音。
  「沒那個打算。」
  琴音撿起子彈,旋出彈膛。
  「也就是說妳選擇了子彈而不是對話……我感到很遺憾。」
  「我打從一開始選的就是子彈。」
  琴音拿槍對著萩原,槍聲在操場上響起。
  「咦?」
  這疑惑的聲音是琴音發出來的。她壓著腹部,膝蓋一軟失去平衡。
  有人從長椅後面站了起來。身體上纏滿絲瓜藤蔓的這個人是櫻木環奈。環奈的槍口正冒著煙。
  琴音拉扯著長椅上的女學生的頭髮,銀髮毫無阻礙地掉了下來,隨風飄揚。
  「……是伊奈川。」
  琴音倒了下來,就疊在伊奈川的屍體上。
  櫻木環奈維持著舉槍的姿勢,脫掉用來當保護色的絲瓜。曾經是長髮披肩的她現在頂著一頭短髮。接著還有另一個女孩在環奈身後站了起來。
  「啊……」
  鳴美一臉驚訝得不得了的表情,往萩原的方向走了過來。鳴美越過萩原身邊,整個人像撞了上去似的,緊緊抱住站在他身後的伊央。
  「伊央,歡迎回來。」
  一直低著頭的伊央,靠在鳴美身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嗯,我回來了。」

  *

  「妳身上的傷還好嗎?」
  「不好。」
  環奈筋疲力盡地癱坐在地。環奈雖然胸口中了槍,託鳴美帶來的電子錢幣的福,才得以接受沃姆的治療。然而,由於治療得太晚了,現在還處於危險期。
  「你的目的是什麼?選拔?還是一年七班?」
  雪村琴音壓著腹部呻吟著。
  「兩樣都不是。我想追求的是對談。」
  「你開槍送了一顆鐵塊進了我的肚子,然後說要對談?」
  「我早就已經把那種什麼高舉雙手進行對談的幻想丟了。但是,我覺得光是靠子彈射來射去,絕對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萩原把伊奈川的屍體橫放在長椅上。雖然環奈一直無法離開金剛墓前,但是他心想,再怎麼說毫無防備地置身險境也不好,就把伊奈川的屍體當成代替品放在長椅上了。然後讓環奈在廁所裡休息。
  長椅前的另一具屍體,是在操場上回收來的屍體。在鳴美抵達長椅附近的時候,環奈對著天空開了一槍。鳴美聽從長椅背後的萩原的指示,假裝中了一槍。趁著操場還很暗,找了一具屍體來調了包,然後再用鳴美手上的電子錢幣幫環奈進行了治療。
  把環奈託付給鳴美之後,萩原在天色亮起之前,從操場跑進校舍,成功和伊央會合。把伊奈川的屍體打扮成環奈的樣子,只是為了不讓任何人靠近的安全對策,但是最終卻成了對付雪村琴音的陷阱。
  「對談這種事不可能會發生。」
  琴音嘴裡冒出呼呼聲,還伴隨著幾絲血絲。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太遲了。我現在的樣子就是你們未來的借鏡。」
  琴音的身體開始抽搐著。
  「妳希望我們救妳嗎?」
  「就這樣讓我死了吧。我不想讓班上同學看到我醜陋的樣子,希望你們能把我埋了。」
  「知道了。」
  萩原看著智慧型手機上顯示的時鐘,板起了臉孔。時間快到了。沒有那個閒工夫再在這裡繼續休息了。槍殺雪村琴音這件事並不是終點。社團大樓方面的槍聲已經結束,但是宿舍方面的槍聲卻依然沒有停歇。得趁那邊的槍戰還沒結束前過去才行。
  「環奈,動得了嗎?」
  「不知道。」
  由於出血的關係,環奈原就白皙的肌膚顯得更加蒼白。硬要移動她的話恐怕會死吧?但是,再這樣利用伊央下去也有點……
  萩原看著依偎在一起的鳴美和伊央。他心想這對伊央來說,或許是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也可以透過鳴美讓伊央回到七班去。伊央的槍不屬於萩原一個人。萬一萩原的行動失敗時,他必須為她留下七班這個選項。
  但是,這麼一來萩原的行動會受到很大的限制。就在萩原愣愣地站在原地時,他聽見了電話的鈴聲。
  萩原跑到電話附近,拿起了外殼碎裂、線路外露的聽筒。
  「喂。」
  『是我。』
  「咲季學姊。」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一聽到咲季的聲音,即使現況如此,還是不禁安下心來。
  「妳平安無事嗎?現在人在哪裡?」
  『我們擊退了雪村琴音的一年五班剩下的其他人。我已經和北野一起去避難了,你可以放心。』
  「就在剛剛,我們排除了雪村琴音。我們會合吧。」
  『會合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現在是基於什麼想法在採取行動?要和我們會合的意思是,要以選拔達到破關的目的?』
  「我的想法是進行對談。」
  萩原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我一直都是為了對談在行動。我會選擇排除雪村琴音,也是因為覺得只要除去較為活躍的玩家,就有機會可以進行對談。不管競技場今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我們都必須要好好談談才行。」
  『原來如此,你很堅強呢。』
  咲季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柔。
  『既然如此,我可以協助你做一些對談的事前準備。』
  「真的嗎?那……」
  『嗯,我保證。不過,想進行對談你還缺少了一個關鍵物品。你需要一個引導對談的工具,必須把那個東西拿回來才行。』
  「……學姊指的是羽留奈嗎?」
  他們必須把以選拔為目標的渚的圑體也拉上談判桌。為此,他們便需要現今已成為稀有號碼的羽留奈。但是,也正因她是稀有號碼,想必一直被嚴加保護著。
  「想把羽留奈搶回來太難了。」
  這不是可以從正面闖入去搶奪的東西。雖說她們手中的子彈不多,但是那邊卻有近十把槍。
  『我有內應。』
  「咦?」
  『宿舍裡面也有很多不屬於選拔陣容的人。然而,沒被選進選拔陣容的人是沒有未來的。我招攬沒被選中的人。』
  萩原咕咚地嚥下一口口水。這番話代表即使在社團大樓遭到攻擊的時候,咲季私底下還做了這些事嗎?
  『現在宿舍正在遭受汐見麻衣的攻擊。如果跟平常一樣,戰鬥大概還會持續三十分鐘左右。你就乘這個機和內應裡應外合,把羽留奈搶回來。』
  如果宿舍有內應,搶回羽留奈的成功率便上升了。
  『透過內應的協助,後門現在是打開的。你們先衝進人質的所在處,然後先把他們放走。告訴他們要在選拔陣容完成,被殺掉之前先去購物中心區域避難。』
  只要繞過汐見麻衣和渚她們交戰的重點區域,想要逃進購物中心應該十分容易。但是,這真的辦得到嗎?
  『我放在社團辦公室裡的紙條呢?』
  「我拿走了。」
  她說的是被夾在將棋書裡的那張紙條。
  『紙條上面寫著羽留奈的所在之處和行動模式。因為這是透過摩斯密碼,直接從羽留奈那裡得到的情報,所以不會有錯。』
  他們被留在操場中央的時候,曾經見過宿舍和社團大樓之間閃閃爍爍、忽明忽滅的燈光,原來那是摩斯密碼啊。利用智慧型手機裡的程式,只要輸入想要傳達的話,手機就會自動依摩斯密碼的規則閃爍。這個程式也有接收閃爍的光芒進行翻譯的功能。
  『人質們都知道自己是沒有未來的。所以都在等著有人從他們背後推上一把。只要拿槍威脅一下,他們應該就會一窩蜂地逃走才對。』
  「拿槍威脅……」
  現在櫻木環奈身受重傷,而且不願意離開金剛的墓半步。
  『月島伊央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可是月島她……」
  『還是得做。如果你要打著對談這種正義旗幟,這點事是你該做的。這是為了大義的尊貴犧牲。』
  萩原回頭一看,月島伊央正愣愣地站著不動。
  「搶回羽留奈以後,要把她送去哪裡?」
  『送到社團大樓去。我會在那裡做好和全校學生對談的準備。』
  「和全校學生的對談啊……」
  真的辦得到嗎?想對談必須具備天時地利人和。有能夠向全校學校發送訊息的人嗎?而且現在金剛已死,邏各斯已經無法使用的現在,要從哪裡發出這些訊息呢?在被孤立在中央區域的時候,金剛還在,邏各斯也還能使用,但是那個時候不管跟全校學生們說什麼,大家都聽不進去吧。
  『鳴美在你們那邊吧?鳴美由我們來保護。我們已經擊退了一年五班剩下的同學,乘這個空擋,讓鳴美越過防衛線來社團辦公室這邊。』
  「知道了。」
  即使咲季的言行讓萩原感到有些異樣,但是想到可以確保鳴美的安全他就放心了。
  「咲季學姊,謝謝妳。」
  『我會遵守約定,幫你準備好對談所需的談判桌。所以你就盡全力去做吧……那麼,祝你好運。』
  通話結束。萩原放下話筒,重新面向鳴美和伊央。
  「鳴美,妳去社團大樓避難。咲季學姊她們會保護妳。」
  「萩原你怎麼辦?」
  「我要去和渚的團體還有流華的團體進行對談。」
  「你居然還在說什麼對談這種傻話。」
  「我們必須這麼做。不是用子彈,是再次用話語進行交流。」
  「萬一中槍了怎麼辦?」
  「總有一天會中槍的。我總覺得不會有事。但是金剛學姊卻中槍了。就連那麼可愛又活力充沛的人都會死。既然如此,在死之前,我要去做我應該做的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但是,你辦不到的。不管多麼努力,這所學校也不會有所改變。憎恨和紛爭再也不會從學校裡消失了。」
  「但是,我們這一千人既是夥伴,也是朋友。」
  鳴美露出難過的表情,沉默了下來。
  「我去把羽留奈搶回來。得到稀有號碼,我們就能握有對話的主導權。」
  「可是,要怎麼搶?」
  「我跟你去。」
  伊央把困惑的鳴美晾在一旁,正在撿拾收集子彈。
  「我會以萩原同學的槍的身分和你一起行動,陪你到最後。」
  「這樣是不對的!你沒有權利強迫伊央去做那麼危險的事。」
  「鳴美,沒關係。在這個競技場中,萩原同學的意見太過天真,還殘忍地把想要依靠他的我推開……即使如此,還是有那麼一點夢想。」
  伊央裝好子彈,把彈膛旋了回去。
  「那我們走了。」
  萩原對環奈說完這句話之後,向伊央招了招手。
  「我們沿著雜樹叢去宿舍吧。後門應該是開著的才對。鳴美,妳先走。」
  「一定要回來喔。」
  鳴美留下這句話,往社團大樓方向跑了過去。
  「你們絕對會失敗的。」
  雪村琴音按著腹部呻吟著。這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1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9
  4 結局

  槍聲不絕於耳。
  沖羽留奈的手擺在裝有鐵窗的窗子上,沉重地吁出一口氣。這場紛爭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自己身為名為競技場的拼圖的一片組件,就非得這樣一直從旁看著人們死去嗎……?羽留奈閉上眼睛,等待槍聲停歇。從校舍方面來的汐見麻衣,每天都會持續開槍射擊兩個小時左右。開槍還擊的持槍玩家受了傷,負責拿盾防禦的死傷者也不斷出現。如果一直這樣暴露在槍林彈雨中,宿舍遲早會崩潰。
  話雖如此,如果成功排除校舍方面的玩家,接下來就非得馬不停蹄地往完成選拔條件的目標前進。就會開始一場單方面的殺戮,殺掉除了三十個被選中的人以外的所有人。既然如此,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到目前為止,自己一直都處理著一些能整理得井然有序的情報,但是只有這件事想破頭也得不到答案。還被一些扭曲尖銳的情報弄得腦袋都快壞掉了。
  「萩原同學……」
  羽留奈口中冒出一個連自己都大感意外的名字。在學校生活中,自己總是依賴著咲季。但是,自從學校成了競技場之後,或許有些東西開始一點一滴地產生了變化。
  回想起來,他一直對她很粗魯。在咲季心血來潮之下打起的那場麻將,就因為她輸了,最後的懲罰便是贏家萩原禁止對羽留奈使用敬語。她本來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他真的開始一直對她用平輩的語氣說話,把羽留奈當同年級同學一樣對待。而且還把麻煩的事推給她,或是粗魯地拉扯她的頭髮,羽留奈一直感覺受到侵犯。
  雖然一開始很生氣,過了陣子居然也習慣了。因為以彼此對等的詞彙互動著,連帶內心也開始覺得兩個人地位是平等的。用字遣詞這些形式上的東西,在人際關係裡或許比想像中還來得重要。萩原把羽留奈當成同年級,不,當成後輩一般的對待這件事,到了現在也不再覺得討厭。
  他又是怎麼想的呢?這裡是競技場中最安全的地方,但是越安全她就感到越難過。再在這裡待下去,她都快要失去自我了。可不可以在她像這樣閉起眼睛的時候,把她從這裡帶走呢……
  就在這個時候,喀嚓一聲門把轉動了,羽留奈驚訝地擺出警戒的姿勢。槍戰還沒有結束。本來羽留奈應該會被一直關在這裡,直到交戰結束才對。
  「羽留奈學姊。」
  門打開了,出現的是片桐美鳥。美鳥的背後還有其他幾位學生。總覺得他們看起來怪怪的。
  「我們是來救妳的。」
  片桐美鳥跪在羽留奈身前說道。
  「妳說是來救我的?」
  「我們一直都在暗中等待著把妳救出去的時機。」
  「可是,怎麼會……」
  「這樣的紛爭非我所願。因為這不應該是駁火可以解決的事。所以我們才會發起了行動。希望可以以更和平的方式解決這些事。渚她們想戰就讓她們去戰鬥吧。然後只要讓她們理解到交戰是不會帶來任何改變的就好了。」
  「妳要背叛渚學姊?」
  「當然嘍。就像妳一直被當成物品對待,應該也很恨她吧?」
  此時此刻,渚應該也還在拚命戰鬥著。雖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選拔,但渚一直都投身於槍林彈雨中保護著羽留奈的安危。
  「羽留奈學姊不也說了不想爭來爭去嗎?既然如此只能逃離這個地方。這裡只是一個彼此交火,毫無意義的殘忍場所而已。」
  ──我會讓一切結束。
  她想起渚說過的話。不管用多麼華麗的詞藻去修飾,沒有人想死。如果即使要踩在別人身上也想活下去,那麼就只有開槍一途。我不會逃避這個殘酷的現實……
  「我們和黑川咲季學姊是一夥的,這是她下的指示。」
  聽了美鳥的話,羽留奈中斷了自己的思考。
  「咲季學姊?」
  「是的。趁渚她們進行那醜陋的戰鬥的期間,我們快逃吧。」
  美鳥微微一笑,拉起羽留奈的手。

  *

  門把很順利地轉動了。
  萩原對伊央點點頭。咲季所說的有內應一事是真的。咲季在那種狀況下,還是成功地與宿舍裡的人達成合作關係。
  悄悄地把門打開,走進宿舍。沒有任何人的動靜。宿舍另一邊的槍聲依然持續著,人應該都聚集到那邊去了吧?汐見麻衣正瘋狂地對宿舍發射子彈。他們希望能在槍聲停下來前把羽留奈救出去。
  「先讓門開著好了。」
  萩原拿了一塊水泥磚把門卡住。救出羽留奈之後的逃生路線是先回到這裡,再到外面去。接著沿著雜樹叢跑到環奈所在之處,接回她之後再到社團大樓去。
  萩原手上拿著寫有羽留奈所在之處的紙條,在走廊上前進著。來到轉角處時,伊央雖然舉槍戒備,卻沒有半個人。萬一撞上了誰是該如何是好?雖然外面槍聲隆隆,要是在建築物內開槍,肯定會被發現。但是,比起有人在那裡大吵大鬧,還不如……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人開槍這個想法變得十分理所當然。遭到殺意汙染的自己,是真心尋求對談的機會嗎?自己會不會在奪回羽留奈之後,就這樣利用她朝著競技場的終點前進呢?
  眼下伊央表情冷淡地舉槍戒備著。有沒有可能伊央在見到羽留奈的瞬間就開槍殺了她呢?毀掉選拔這個條件,就這樣開啟成為最後一個班級的戰爭……
  萩原用力搖搖頭。現在可沒時間讓他想這些無聊事。總之先把羽留奈救出來就對了。
  他們爬上宿舍裡狹窄的逃生梯,正在移動著。一路上都沒有人。果然是內應幫他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嗎?如果真是如此,想救出羽留奈就多幾分真實的可能性。
  他爬著逃生梯,回頭一看,伊央的呼吸十分紊亂。她把肩膀靠在牆上,努力地爬著樓梯。她的腳抽筋了。
  「月島。」
  他對她伸出手,但伊央搖搖頭,繼續爬著樓梯。
  萩原看了一下智慧型手機上的時鐘。或許是連內應的行為都計算好了,咲季連救出羽留奈的時間都設定好了。最好是可以在正中午時分抵達羽留奈被關起來的地方。但是,他們只剩下五分鐘了。
  萩原以令人焦急的速度爬在樓梯上。他先爬到了目的地的樓梯,把耳朵貼在門上。沒有任何聲響。他輕輕把門打開,眼前出現的是一個空無一人的樓層。
  「太安靜了。」
  萩原對追了上來的伊央低聲說道。
  「有內應這件事似乎是真的。看來可以不必進行無謂的紛爭。」
  「就算是真的,未免也太安靜了。如果有內應,應該也差不多該和我們接觸了。」
  「一懷疑就沒完沒了。走吧。」
  萩原和伊央直接往羽留奈被監禁的房間而去。她人應該在這層樓中間附近的小房間裡。五十嵐渚把羽留奈當成一件物品對待,一直將她監禁起來。只有在麻將裡贏了她的萩原才享有粗魯待她的權利。羽留奈該待著的地方,應該是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也就是萩原的身邊。就像蠟燭應該插在蛋糕上,潔西卡艾芭應該出現在電視螢幕上一樣,她也該待在最適合她的地方……
  當他們抵達小房間前,萩原正要伸手轉動門把時,伊央拉著萩原的制服下襬說道:
  「等等,你想幫的是身為稀有號碼的她?還是羽留奈學姊本身?」
  「……我是想救身為稀有號碼的她。我的行為都已經摒除私人感情。」
  他猶豫了一下,轉動門把。
  「羽留奈。」
  打開門之後,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小房間裡空無一人。
  「是假情報?」
  伊央把槍口朝著房間裡面。小房間裡也沒有其他可以躲的地方。
  「……不,羽留奈之前確實在這裡。」
  萩原走進小房間,撿起掉在地上的迴紋針。畫有貓咪圖案的迴紋針被壓扁了。汗水啪嗒地滴在地上。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本來應該在這裡的羽留奈卻不見人影?
  「會不會是內應已經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去之類的?」
  「這種事不會發生。」
  萩原搖搖頭。就算內應成功和羽留奈碰頭,最多也就只能這樣了。想逃離宿舍就一定需要伊央手上的槍。不對,說到底,和咲季串通的人,之前就已經講好要採取這些行動嗎?一路上來到這裡沒有半個人看守,這種情況只靠一個人是很難達成的。至少也需要有十幾個內應才辦得到。但是,就算咲季再怎麼神通廣大,真的有辦法聯絡到十幾個內應嗎?要十幾個間諜不洩漏任何情報,循規蹈矩地採取行動,在沒有利害關係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的。
  ──利害關係。
  該不會咲季不是招攬了內應,而是帶頭發動武裝政變吧?
  渚在朝著完成選拔陣容的目標前進的同時,為了怕在戰鬥中失去某些號碼,保險起見才會在宿舍裡安置了人質。簡單來說,她的想法就是即使失去了一個號碼,再讓第二順位的號碼遞補上來就好。
  換句話說,就是第二順位的號碼們發動了叛亂。到了目前這個階段,選拔陣容的成員幾乎都已經確定下來了。如果說,不管功績提高到什麼程度,都無法進入選拔陣容的人們會發起什麼行動──那就是武裝政變了。
  接下來,要說那個搶了羽留奈的團體會發起的下一步行動……
  「萩原同學。」
  伊央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槍聲已經停了下來。和汐見麻衣之間的交戰已經結束了。
  「抱歉。」
  萩原用力地咬著嘴唇。腦袋裡一片空白,心跳加速。雖然他的思緒散亂,但得到的結論就只有一個。
  「我被咲季騙了。」
  咲季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利用完萩原就棄之不理了。明明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人,卻還在這種狀況下去依賴她的幫助,真想揍自己一頓。自己明明就很清楚,那個冷酷無情的人,只把別人當成西洋棋的棋子而已。
  「喂!」
  萩原聽見背後有聲音,回過頭去。他看見有部分學生們已經跑進大廳裡來了。
  「那些負責看守的人呢?」
  跑在走廊上的男學生發現伊央,開始大喊大叫。
  「有入侵者!」
  萩原和伊央已經拔腿就跑。
  「羽留奈同學不見了!」
  衝進房間的女學生的叫喊聲迴盪在走廊上。這句話把惶惶不安的心情,如波浪般地散播到整層樓的學生身上。
  「別讓他們跑了!」
  背了黑鍋的萩原二人在走廊上奔跑著。伊央邊跑邊舉槍對著背後。
  「別開槍!」
  伊央無視於萩原的制止開了槍。子彈打中了設置在通道上的自動販賣機,追上前來的學生學生們以撲倒在走廊上的姿勢摔了一地。
  「趁現在。」
  衝到樓梯上的伊央突然停下了腳步。有個女學生出現在樓下的樓梯平台上。她看見伊央時雖然愣了一秒,還是立刻拔出了槍。
  「月島伊央!」
  五十嵐高聲呼喊著,並開槍射擊。渚一邊開著槍,一邊衝上樓梯。
  「這邊!」
  伊央回到走廊上,舉著槍奔跑著。
  「羽留奈同學被搶走了!」
  背後的學生們對渚大喊著。聽見這句話之後,渚對玩家們做出指示。
  「別讓他們跑了!快去封鎖出口!」
  萩原和伊央在走廊上跑著,然後衝進了大廳。
  「趴下!」
  大廳裡雖然有幾個女學生,但是一看見伊央拿著槍指著她們,全都摔個一屁股跌坐在地。同一時間,大廳裡的玻璃窗也被人打個粉碎。有玩家舉著槍出現在正前方的走廊裡。伊央也開槍還擊,槍聲迴盪在大廳之中。
  「呀啊啊啊!」
  玻璃碎片如雨般落在趴在地上的女學生身上。
  「把手舉起來!」
  渚從他們背後的走廊跑了過來。無路可逃的伊央愣愣地站在原地。
  「走這邊。」
  萩原一腳踢向破掉的玻璃窗,把破洞弄得更大。窗戶對面就是宿舍的屋頂。萩原爬出窗子,對伊央伸出雙手。
  「快點過來!」
  伊央猶豫了一下子,身體還是靠到萩原的雙手上。萩原就這樣把伊央抱了起來。與此同時,子彈打中了窗櫺迸出火花,兩人一個翻身,落在屋頂上。
  「跑!」
  萩原牽著伊央的手,在鮮紅色的屋頂上奔跑著。伊央在萩原的帶領下奔跑著,一邊把槍口朝向背後。確認渚她們出現在窗戶旁邊之後,只開了一槍。
  不過還擊而來的是好幾倍的子彈。子彈擊中兩人身後的磚瓦,揚起一片粉塵。接下來腳邊的磚瓦也破了,伊央腳一滑失去平衡。
  「哇啊啊!」
  伊央從出現傾斜的屋頂上滑落下去。
  「月島!」
  萩原在屋頂上跑了過去,抓住伊央的手臂,另一隻手拚了命地抓住屋頂上的磚瓦。但是屋頂耐不住重量,兩個人從屋頂上摔了下去。
  「唔。」
  萩原緊緊抱著伊央,掉落在樓梯下方的平坦屋頂上。雖然宿舍複雜的外形幫了大忙,但是落地的衝擊還是襲向了兩人。
  「唔……」
  萩原和伊央摔在屋頂上,承受了衝擊。萩原懷中的伊央因為疼痛而呻吟著。在萩原強迫已經全身無力的伊央站起來的時候,追兵已經跑到他們頭上的屋頂來了。
  萩原抱起伊央,立刻跑了出去。他聽見子彈擦過耳邊、劃破空氣的聲音。耳邊的隆隆槍聲麻痺了鼓膜,讓它暫時喪失了功能。原來被萩原抱在懷裡的伊央就這麼開了槍。
  他們看見了中庭裡的藤架,藤架下方有一群學生正在慘叫著。中庭是他們用來監禁人質的地方。再往前跑一點,有一道通往中庭的螺旋階梯。
  喀嚓一聲傳來。伊央槍裡裝著的子彈已經全部用完了。
  「停下來!」
  萩原一邊跑,不禁回過頭去。在他身後,從屋頂上跳下來的渚已經舉著槍準備攻擊。渚的視線槍口都已對準伊央。萩原為了擋子彈,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左手。
  視線範圍中鮮紅色的血液灑了一片。雖然萩原沒有感覺到痛,但他看見了自己的左手綻開血紅一片。他以為自己失去了左手。他失去了彈吉他的機會、弗來明左手定則、還有用叉子吃蛋糕的未來。
  「呀啊啊!」
  伊央的慘叫聲讓他回過神來。檢查了一下被貫穿的手,手指還在這件事讓萩原稍稍放下心來。這樣就還能按電腦鍵盤了……在他想著這些事的時候,黏稠的溫熱液體流進了萩原的眼睛裡。
  伊央慘叫著,她的視線看向的不是萩原的手,而是他的頭。貫穿他手掌的子彈順勢擊中了他的頭……視線範圍不規則地晃動著,萩原就這麼抱著伊央往中庭掉了下去。
  兩人撞破了藤架,掉落在中庭裡。
  悲鳴四起。作為人質的學生們四處逃竄著。眼前這些景象也不斷旋轉著。
  「啊、啊啊……」
  萩原看見伊央正努力地用手按壓著自己的頭部。
  他想站起來,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陷入混亂的萩原正在找著子彈。貫穿自己頭部的子彈奪走了重要的功能,他在腦袋模糊不清的想法下做出了這個結論。子彈在哪裡,現在應該還能取回腦海裡被奪走的那些片段……
  「羽留奈中槍了!」
  中庭裡傳來了這個消息。怎麼可能,為什麼羽留奈會中槍?
  「羽留奈死了!選拔毀了」
  這句話引起如潮水般的怒吼及悲鳴。
  「騙人……」
  萩原放任血液流淌下來,愣在當場。
  眼前的伊央雖然一手按壓著他頭部的傷口,另一隻手顫抖著旋開了彈膛,裝入子彈後對空放了一槍。槍聲隨著子彈穿越天空。萩原聽見那聲槍聲,抬頭看向天空。他看見飄浮著雲朵的蔚藍晴空。
  看著天空的同時,萩原發覺自己的腦沒事。擊中左手的子彈稍微偏離了軌道,削過頭部的皮膚飛向別處了……
  過了一會兒,爆炸般的悲鳴響起,他聽見有學生在喊著:「快逃!」
  「去購物中心!」
  「這裡不能再待下去了!」
  喊叫聲四起。
  「有人在煽動群眾。」
  伊央開槍的槍聲讓萩原找回了自己的意識,喃喃自語著。
  萩原靠在伊央肩上站了起來。中庭裡的人質一窩蜂地往外逃竄。這不自然的行為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他們想要乘亂逃走。」
  他發現了。羽留奈既沒有中槍也沒有死亡。有人四處放出假消息引導著人質,想混在人群中逃走。
  「得追上他們才行……」
  羽留奈不能被他們搶走。這樣只會再掀起一場爭奪羽留奈的龐大紛爭。但是,身體無法動彈。他看見持槍玩家跑進了中庭。他們的子彈用完了,已經再也無計可施。
  「可惡……」
  不知道是不是擦過頭部的子彈正晃動著他的腦袋,視線前方一直不停地轉動著。一直到現在他才感覺到頭上和手上的疼痛。左手手掌開了一個洞。
  「要快點進行治療。」
  伊央拉住萩原的手想讓他站起來,但是卻因為血而滑了一下。失去平衡感的身體已經無法自由活動。
  「不行了。」
  萩原按壓著頭部,低聲說道。眼前開始慢慢黑了下去。
  『萩原。』
  這聲呼喚讓萩原整個人僵住了。他們應該已經失去了這個聲音才對。
  他聽見這聲音時,心裡想著:自己果然已經被那發子彈打死了。因為那個聲音是屬於一個已死的人……
  『北野、鳴美,還有環奈。』
  聲音是來自於設置在中庭裡的屏幕。端正秀麗的外表與缺乏知性的聲音。
  『大家好嗎?我很好喔。』
  屏幕上的金剛真澄正在微笑著。

  *

  北野亮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不放。
  這段被設為極高重要度的影片,在校內所有屏幕上播放著。訊號是來自於操場中央地區的邏各斯。畫面上的她和在操場正中央一起生活時的她並無二致。穿得亂七八糟的制服、咖啡紅色的頭髮,還有綁在頭髮上的食用緞帶……
  金剛動也不動地保持微笑。她不開口,等待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很清楚自己的外表和表情足以撐過這段沉默。她保持這個狀態,沉默了約三分鐘之後,金剛將手掌朝上。
  『下雨了嗎?……是個大晴天啊。該怎麼說呢,真是適合游泳的天氣。』
  她不停變化的表情讓人看得十分入迷。
  『今天呢,我有件事想要告訴大家,所以才啟用了邏各斯。』
  有多少學生正在看著這段影片呢?競技場帶來的黑暗和金剛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不知道何者更勝一籌。
  『有嚇一跳嗎?畢竟我的名字已經從學籍名冊上消失了,所以大家應該都覺得我已經死了。不過呢,我現在就站在這裡。』
  金剛似乎想要表現心臟被子彈貫穿的樣子,用指尖咚咚地敲了敲左胸。
  『那份學籍名冊是個圈套。是由學生會製造出來,帶有惡意的名冊。所以大家可不能受驅上當。』
  金剛的語氣和表情稍稍嚴峻了起來。金剛是打算利用學籍名冊來攻擊椎名流華。
  『這確實是一份能夠立刻反映學生死亡的名單。不過,那是因為一切資訊都被嚴格控管才能得到的結果。簡單來說,這個規則不能套用在我身上。因為我的資訊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金剛在大家面前做出一個用力地咬著嘴唇的動作。「她的資訊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是什麼意思?金剛打算用邏各斯告訴大家什麼事呢?
  『我一直都在對大家說謊……其實我不是女生。所以我才會說我的資訊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金剛的聲調很低。這是金剛在目前這種狀況下對全校學生的自白。
  『騙了大家,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不過,我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金剛的自白持續著。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地從她的一對大眼中落了下來。看著她的表情,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不管她的性別為何,依然具備吸引觀眾的魅力。
  在屏幕上的自白持續播放著的同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一位女學生走進大廳之中。
  她瞄了一眼屏幕之後,準備走進設置在大廳中的邏各斯。與此同時,北野從邏各斯裝置裡跳了出來。
  「椎名流華學姊,不要動。」
  北野拿刀抵著流華的脖子。她雖然看起來很驚訝,卻沒有抵抗。北野用刀子牽制流華,開口說道:
  「咲季學姊,OK了。」
  「我就想妳一定會來邏各斯這裡。」
  咲季出現在大廳裡的講台前。她身後還跟著鳴美。
  「妳們是什麼時候侵入這裡的?」
  流華面對咲季嘆了口氣。
  「變成難民的宿舍人質一窩蜂地逃進了購物中心。社團大樓裡的人們順便一邊煽動群眾、製造混亂,紛紛混進這裡來了。因為你們不會強制排除手上沒有槍的人,所以讓鳴美擔任嚮導帶我們混進來。」
  這裡是購物中心裡的邏各斯據點。北野也乘著學校裡的這陣混亂,和咲季她們一起跑到購物中心來了。由於陪同他們前來的鳴美已掌握購物中心裡的情況,所以要來到邏各斯並不是件難事。
  「我們事前做了沙盤推演,一直到潛入購物中心為止都很容易。不過,問題是要怎麼抓住妳。在收集了許多情報之後,我們明白到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抓到妳。」
  咲季輕描淡寫地述說著。看來咲季一直在社團辦公室裡收集購物中心的情報。得到的結論是要潛入購物中心本身很容易。但是想跟椎名流華有所接觸卻相當困難。
  購物中心裡大部分的區域都已經撥給學生們使用。但是,像一些因為防犯對策等因素,門禁較為森嚴的區域,則是被流華和身邊的馬屁精給占領了。流華一直在這些被隔離的地點之間移動生活,從不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她一直在背後操控學生們,暗中等待著在技競場中取勝的機會。
  「想潛入購物中心雖然有難度,並非不可能。但如果要在購物中心裡找到並生擒流華則是不可能的。那麼該怎麼辦呢──我是這麼想的,只要讓流華自己動起來就好。所以我使用了名為金剛的棋子,將妳一軍。」
  咲季指著流華嚴聲指責。
  「我在學校裡生活了三年,十分清楚妳的弱點。妳的弱點就是耐不住煽動。即使是在學生會裡,只要有人攻擊妳,不論是多小的一件事妳都不會放過,只要有人挑釁,妳勢必會一一回應。即使戴著一張冷漠的面具,妳就是一個好強又具攻擊性的女生……所以我覺得妳一定會來邏各斯。」
  屏幕上的金剛繼續說著自白。
  「真澄還活著?」
  流華這個問題讓咲季笑了出來。
  「妳明明很清楚她已經死了。妳知道這段影片是錄的,為了停下錄影才來到這個邏各斯據點的不是嗎?」
  「真澄就是為了妳的目的,才錄下了這段影片?」
  流華盯著屏幕上的金剛。
  「這是金剛為了保險起見留下的。我和被孤立在操場上的金剛串通,提了一個交換條件,讓她錄下了邏各斯的影片。內容則必須是能吸引學生注意,煽動流華的談話。」
  這件事連北野都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金剛和咲季串通好,還在邏各斯錄下了影片。所以咲季才會為了配合這段影片播放的時間,急急忙忙採取行動。
  「妳想殺了我,然後奪走競技場中的主導權嗎?」
  流華的視線看向北野,他感到一陣畏縮。明明被人用刀抵著,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害怕的樣子。
  「妳知道我不會做這種事的對吧?就算殺了妳,也只會讓這個世界更混亂而已。這不是請求也不是命令,是談判。」
  「那麼請提出妳的談判內容。」
  「首先是子彈。根據我計算的結果,此時此刻妳們手上應該握有四百發左右的子彈。」
  咲季舉起四根手指頭。
  給了攻擊社團大樓的雪村琴音兩百發,也給了汐見麻衣兩百發。也就是說,椎名流華支配了近八成的子彈。這是流華以經濟力量為後盾收集而來的武力。
  「我知道了,我會把子彈交給妳們。」
  流華冷靜地說道。北野保持著把刀架在流華脖子上的姿勢,全身是汗。雖然他在咲季沒有告知他詳情的狀況下就出手協助,但是整件事卻一直朝著奇怪的方向偏離而去。北野是在咲季答應幫助萩原和羽留奈的條件下才出手相助的,但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還有,妳應該也很清楚我想要的另一個東西是什麼吧?就是妳本人啊。」
  咲季用指尖戳了戳流華的胸口。
  「像我這種人妳也要嗎?」
  流華噗哧一笑。
  「因為妳和羽留奈一樣是稀有號碼啊。」
  北野皺起眉頭。他聽不懂咲季的話中涵意。
  「流華的班級是三年十班。換句話說,30號是一直被嚴格控管的號碼。妳以讓班上同學到安全的地方避難的名目,把同學們全都關進了購物中心的隔離區域中。然後不讓任何一個人外流……真了不起呢。」
  「咲季同學妳也很了不起,對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
  「雖然我很想說這就是西洋棋研究會收集情報的實力,但是這麼點小事,只要對妳有所了解就能瞭如指掌。因為妳嘴上口口聲聲說著大道理,事實上卻把選拔和最後一個班級這兩個選項擺上天秤,衡量著該以哪個條件破關。」
  流華沒有否認。她果然也早已加入競技場這個殘忍的遊戲。她一直坐在安全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觀察著競技場中的情勢。
  「椎名流華,該下決定了──我希望妳加入由我組成的選拔陣容。」
  「妳說什麼?」
  北野不禁提高了音量。咲季組成的選拔陣容。這件事他可聽都沒聽說過。
  「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我剛剛發言的這麼回事嘍。包括稀有號碼,我已經補齊了選拔陣容所需的所有號碼。」
  北野和人在現場的鳴美四目相對,愣在當場。
  「當然也包含你們兩個的號碼。鳴美的七號也很稀有。」
  「怎麼這樣……那萩原和伊央呢?」
  鳴美的身體哆哆嗦嗦地顫抖著。
  「只要是選擇了選拔這個條件──妳應該明白吧?」
  咲季理所當然地說道。北野看著咲季的表情,察覺到她是認真的。此時此刻,萩原已被冷酷無情的咲季捨棄了。
  「我們不是西洋棋研究會的夥伴嗎?」
  北野走近咲季逼問著,卻反被咲季一把抓住了前襟。
  「閉嘴!」
  咲季的怒吼讓北野和鳴美都僵在當場。語調從未改變的咲季的這聲大喊,讓北野嚇得一動也不動。
  「這個世界雖然看起來很複雜,但其實只有兩個選擇。YES或NO。如果你現在立刻用手上的刀子使勁一劃,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是如果你不願意那麼做,就只能選擇存活下來。」
  咲季瞪著呆立原地的北野,僅只有一剎那,她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動搖。
  「還有,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的嗎?」
  咲季用拳頭槌了一下北野的胸口。那力道讓人感覺到她就是一個柔弱的女性。
  「……知道了。我會一直陪妳到最後。」
  北野開口說道。聽見這話,鳴美垂頭喪氣。
  「那麼,這場勝負就算我輸,讓我加入妳的選拔陣容吧。」
  流華介入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算平手吧。如果用西洋棋的術語來說,就是提議和棋。」
  這是咲季和流華第一次在競技場中攜手合作的一幕。邏各斯的屏幕上,結束了談話的金剛正寂寞地微笑著。

  *

  「萩原同學,你還好吧?」
  「月島妳呢……」
  萩原和伊央互相支撐著彼此,在走廊上前進著。萩原聽見金剛的聲音,勉強保持著清醒,趁著學生們的視線都落在畫面上時逃走了。
  宿舍裡的渚的團體因為稀有號碼外流而陷入極大的恐慌。她得知帶走羽留奈的是第二順位的人們之後,開始進行追蹤。她湊集剩下的子彈,開始對她們可能逃往的購物中心發動攻擊。
  萩原和伊央乘此機會再次進入了宿舍。雖然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渚她們戒備森嚴,兩人逃不出去,另一個理由則是宿舍之中較為安全。接下來會爆發為了搶回羽留奈的最後一場戰爭。萩原心想在戰爭爆發前,他們只要躲在建築物裡,再伺機逃出去就好。
  「是晚上了嗎?總覺得好暗……有螢火蟲在飛嗎?」
  伊央盯著日光照耀著的走廊。
  「現在才中午而已。」
  因為出血造成的貧血,伊央的身體並沒有得充足的氧氣。這是個危險的徵兆。必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才行。
  「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回頭一看,走廊上滴著鮮血。萩原搓著鞋底,把血跡擦掉。
  「要到房間去嗎?」
  有房間的地方離這裡很遠。而且以宿舍的系統架構而言,只要有人開鎖進了房間,就會反映在系統上,這樣太危險了。
  「宿舍裡已經沒有人了,我們就在那邊休息吧。」
  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已經到購物中心去避難了。而且手上有槍的人應該都出發前往參與奪回羽留奈的行動了。
  萩原走進宿舍角落的樓梯之後,讓伊央在樓梯平台坐下。
  「抱歉。」
  萩原向伊央道歉。把話說得很好聽,讓伊央開槍殺人的下場居然是這副德性。在被人盡情利用之後,他失去了一切。
  「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逐漸增生的恐懼和憎恨吞噬了學生們。這個說法也可以套用在自己身上。他的行為根本就把對別人開槍當作一件理所當然的事,現在遭到了報應。萩原心想,學生們應該無法再從競技場回到學校裡去了吧。
  「得先止血才行。」
  伊央轉過身子脫下襯衫。她拿刀子割下部分襯衫做成繃帶,然後開始在萩原頭上纏了起來。敞開的襯衫讓伊央的胸口和腹部暴露在外。是一副遭到血液和瘡疤汙染的身體。
  「我的身上一堆洞,很髒對吧?」
  在伊央把布在萩原頭上纏好之後,她開始扣起襯衫的釦子。但是手抖個不停,釦子一直扣不上。
  「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關係,我身上也開了個洞。」
  萩原翻開襯衫讓她看了看。
  「真的耶。」
  伊央以指尖輕觸著萩原腹部上的彈痕。一陣寒意傳遍了萩原全身。
  「我也是喔。肩膀啊、手臂啊,還有頭上的傷,如果當初子彈偏了一點點,我應該就已經死了吧。還有大腿也是。」
  伊央撩起裙子給她看。右邊大腿上有一個看似焊接的傷口。萩原用以指尖摸了一下,伊央口中冒出一聲細細的呻吟。
  「會痛嗎?」
  「沒事。」
  伊央把頭靠在萩原的胸口。她襯衫上的肩頭處破了,上面可以看到一道彈痕。這是剛剛才又添的新傷。看得令人十分心痛,萩原的嘴巴靠上她的傷口。伊央全身顫抖著,並沒有表現出討厭的樣子。鐵鏽般的血味在口中擴散開來。
  萩原一邊舔去她的血,一邊流著眼淚。自己自私自利的行為害得她身心受創。但是就如同流出來的鮮血一樣,已經無可挽回了。
  「這樣很好。萩原同學雖然錯了,卻是正確的。自始至終都很像萩原同學會採取的行動。」
  伊央靠在萩原身上,低聲說著。
  「我已經聽了你的請求,這次可以換你聽聽我的嗎?」
  萩原點了點頭。伊央指著自己的左胸。
  「你摸這裡。」
  他依著伊央的話,把手放在她的胸部上。手掌上傳來一陣堅硬的觸感。他用手指摸索著襯衫口袋,裡面還有一發子彈。
  「這是我一直留著的最後一發子彈。可以幫我把子彈裝進去嗎?」
  萩原拿起槍,把子彈裝進彈膛。
  「我那被你粉碎的心已無法復原。是萩原同學毀了我。所以最後我們就一起……」
  從某個地方傳來了槍聲。圍繞著稀有號碼的最後一場戰役開始了。但是,萩原已沒有興趣知道那場戰役的結局會是如何。
  「我們到屋頂上去吧。」
  萩原抱著伊央站了起來。他希望最後能夠聽一聽伊央的原望。
  「其實我本來是想留兩發下來的。」
  「我知道。」
  萩原抱著伊央爬上樓梯。他們該做的只有一件事。不管怎麼沖洗,被血弄髒的學校不會再回到原來乾淨的樣子。射出去的子彈、流下的血,都是覆水難收。既然如此,他們該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在汙染擴大之前,在自己還是自己的時候,結束一切。
  「當時我人是在宿舍的屋頂上。」
  伊央在萩原懷抱裡開口說道:
  「當時我站在宿舍的屋頂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跳下去。但是,等我醒來時人已經在別的地方了……」
  萩原認為在這間受到控管的學校中,死亡是一個禁忌。所以存在著防止自殺的系統。比如說,可以利用配置在校內的大批AI設備。
  「我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打算跳下去。但是,如果是現在,我覺得應該可以繼續把上次的事做完了。」
  如伊央所說,此時此刻,這裡已經不是學校,而是一座競技場。在這個接受死亡的地方,應該是可以跳下去的……
  爬上樓梯,打開通往屋頂的門之後,兩個人的身體被風包圍著。槍聲隨著流動的風傳了過來。就像壞結局的背景音樂一樣。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五十嵐渚站在屋頂上,頭髮隨風飄揚。
  「因為我們的想法很相近。過去曾經選擇死亡的我們可是同類啊。」
  渚指著伊央,淺淺一笑。
  「我們沒有交戰的意思。羽留奈不是我們搶走的。」
  萩原展現出不想交戰的意思。他們只是為了找一個迎接死亡的場所,才來到這裡的。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被狠狠地將了一軍啊。」
  他們跟著渚的視線看向操場。
  在操場上看見了約三十人左右的學生。那就是由咲季組成的新選拔團體。她們在舊選拔陣容裡的持槍玩家襲擊購物中心時,沿著雜樹叢等地方移動,逃到了操場內側。
  她們不在建築物內避難,而選擇出現在操場上,也就代表她們明確地展現出了不惜一戰也要存活下去的意願。她們四處散布子彈,然後再回收落在操場上的子彈。利用這樣的循環要殺掉除了這三十人以外的所有人。
  「幾乎所有的子彈都在那個團體手上。硬要發動攻擊的話,他們就會殺掉稀有號碼。既然如此,我們只能以成為最後一個班級為目標。但是事到如今怎麼有臉去和班上同學會合……」
  渚沮喪地抬頭看著天空。玫瑰已失去生機。
  「但是,我希望最後可以華麗地凋謝。所以──拔槍吧。」
  渚把槍口朝向伊央。
  插圖010
  「剛剛說了,我們不想交戰。」
  「我會開槍喔。畢竟開槍射殺毀了選拔陣容的契機,不對,是罪魁禍首才能為一切畫下句點。」
  「不管妳說什麼都沒有用的。」
  伊央離開萩原懷中,面對著渚。
  「她希望有人開槍殺射她。她希望能保持著美麗玫塊的樣子死去。既然如此,就讓我來成全她的願望。」
  伊央拿著只裝有一發子彈的槍對準渚。
  「反正子彈只有一發,也不夠我和萩原同學兩個人用。所以在開槍殺了她之後──和我一起跳下去吧。」
  伊央和渚保持一段距離,面對彼此。
  萩原沒有任何話可以阻止她們。萩原認為這副景象就是上天給他的懲罰。這是由自己親手創造的景象。在槍林彈雨間四處逃竄,保護不了重要的人,還強迫月島伊央開槍……就是這樣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此時此刻,就算成功地對校內的學生們發送訊息也已經沒有意義了。染血的學生所說的話早已是汙穢不堪。純淨不受汙染的話語,只有在那個化為競技場前的學校裡的學生才擁有。
  渚和伊央拿槍對著彼此,一點一點地拉近距離。兩者的距離已經是扣下扳機就能擊中的距離。彼此的槍口都朝著對方的心臟。如果用彈道計算軟體來計算,應該有幾乎百分之百的機率能以子彈貫穿對方的胸口吧。
  渚彷彿在說要伊央先開槍似的。如果射中胸口是不會立刻死亡的,就算中槍也還能還擊。渚最後是想要殺了伊央之後再死。
  伊央扣下扳機。
  ──如果能夠齊聚一千人。
  那是渚的聲音,她的聲音和槍聲重疊在一起。

  *

  北野一行人在學校的中庭裡奔跑。
  「北野同學,這樣好嗎?」
  「總之現在先不要停下來。等我們移動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談。」
  北野邊催促鳴美邊跑著。回頭一看,咲季和流華,還有被流華選中的幾位學生,正抱著裝有子彈的包包奔跑著。
  雖然北野無法贊同咲季的行為,但他還是同意了。這種情況中,提出沒有替代方案的反對意見,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越過中庭之後,北野啐了一聲。社團大樓已經成了交戰區,槍聲四起。渚的團體的殘存勢力發動了襲擊。應該是看準了咲季她們會回到社團大樓避難才採取了如此行動吧。
  「咲季學姊,社團辦公室回不去了。」
  北野看見有玩家從社團大樓方向跑了過來,他們被人發現了。
  「我是要去操場喔。」
  「去操場……」
  北野面向操場,愕然地停下腳步。有一位女學生站在操場入口。
  「汐見麻衣。」
  是那個一直不斷對宿舍開槍的女學生。她拔出槍枝,一開槍就毫不猶豫地連開了六槍。發出慘叫後倒地的是社團大樓區域的持槍玩家。她隔著防衛線中彈倒地。安全帽碎裂,出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孔。她就是和北野同班的原田美砂。
  「原田同學!」
  「不可以過去。」
  北野正打算飛奔到原田身邊,但鳴美抓住了他的手。
  汐見麻衣掃了一眼原田的屍體,緩緩往北野兩人這邊走來。她和北野面對面站著,突然舉起雙手。
  「按預定計畫加入我們選拔陣容,沒問題吧?」
  汐見麻衣點頭回答流華的問題。流華交給汐見麻衣的並不是只有子彈。她在把子彈交給她的同時,還加了許多甜言蜜語,已經得到她願意背叛班上同學的承諾。
  「我們去操場。已經講好在那裡會合了。」
  咲季所指的是操場的中央區域。
  「環奈在中央區域……」
  「環奈的號碼我也已經空下來了。」
  北野搖搖頭跑了起來。不知不覺間,競技場的遊戲已迎來最後的階段。在他因為不想看見別人的死亡,四處逃竄的期間,世界依然轉動著。他認清了自己的思考和行動都已經慢了一步。
  環奈注意到有人跑進操場,拿槍對著他們。
  「等一下!」
  鳴美跑到中央區的長椅旁邊。環奈確認了是鳴美和北野之後,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她把槍收了起來。
  北野看著緊抱環奈的鳴美,他發現咲季會帶著鳴美一同前來,包含了這個場面也已經在她的計算之內。咲季在應付環奈這個環節上,利用了鳴美這塊拼圖。
  北野他們到處中央區域之後,南邊的雜樹叢立刻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從宿舍把羽留奈帶出來的片桐美鳥的小團體。其中也有一臉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羽留奈的身影。想當然爾,咲季應該也把美鳥她們的號碼都空下來了吧。和這個小團體會合之後,三十人就到齊了。
  「羽留奈同學。」
  羽留奈搖搖晃晃地抵達了中央區域。
  「咲季學姊,北野同學……」
  滿臉困惑的羽留奈視線遊移著,似乎在找什麼人。
  「萩原不在這裡。」
  聽北野這麼一說,羽留奈身子一晃,癱坐在環奈身邊的長椅上。
  「這樣就是完整的三十人了。所有的號碼都到齊了。」
  咲季確認了所有成員之後,開口說道。從每個班級各取一人,不多不少地集結了剛好三十個人。
  「集結完成的選拔陣容成員中,共有兩把槍,以及約五百發子彈。」
  流華確認完成員狀況之後,面向咲季。
  「幹得好。」
  「別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一樣。這個狀況也是流華預測的結局之一吧?」
  咲季冷靜地回了一句。
  「只不過,這個地點沒問題嗎?雖說這裡是子彈的供給來源,但會不會有點危險?」
  「我倒覺得這裡還不錯呢。」
  「不要說了!」
  北野打斷兩人的對話。
  「這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只是……」
  「別再說些好聽話了。如果你想要維持乾淨的形象,就應該在之前還保持著純真的想法時,就被子彈貫穿而死。活到現在的人,身上都背負著同樣的罪行。而且接下來還會犯下更多罪行,而這些罪孽不得不由我們三十人公平承擔。」
  流華冷靜地說道。這是一切即將開始的宣言。從這個地方出發,下一場戰役即將開始的開戰宣言。殺光其他人朝終點邁進,她所指出的就是這麼一條染血的道路。
  「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在第一發子彈被從槍口發射出去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無法回頭了。不管把話講得再好聽,已染血的話語只會感覺更加汙穢而已。」
  在這裡的所有成員都已決心要存活下去。都已經存活到這個時候了,中途退出是不被允許的……
  「我否定流華學姊的話。」
  這句話是片桐美島說的。
  「椎名流華學姊還不是用一堆甜言蜜語騙了全校學生。我認為這一點需要遭到批判,她也必須負起責任。」
  「但是,妳也丟下渚同學和她的團體逃到這裡來了不是嗎?」
  流華若無其事地和美鳥對峙著。
  「那只代表我們是想否定五十嵐渚的行為。所以她們才會毀滅。」
  「那麼,妳為什麼加入了這個選拔團體?」
  「想要否定紛爭的心情是無國境的。所以我們來到這裡也希望訴諸協調……」
  美鳥突然被打了一巴掌,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妳講這些話太輕率了。」
  出手打她的人是羽留奈。
  「妳只是讓別人去開槍,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吵吵鬧鬧而已。靠那些表面話,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
  然後羽留奈轉而面對流華。
  「然後椎名流華學姊說的話太冷漠了。破關確實是在這個競技場中最現實的方法……但就算是這樣,我們也還是學校裡的學生。」
  羽留奈臉上是北野從未見過的強硬表情。
  「現在這間學校的狀況就是映出我們模樣的鏡子。因為我們害怕槍聲和血,一直不願正視情況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與其害怕發抖說著已經無法回頭,即使是已染血的話語我們都應該說出口。」
  「妳是說我在害怕是嗎?」
  流華迎向羽留奈的視線。
  「妳該做的是一直向大家喊話。但就是因為妳害怕了,才沒有這麼做。因為妳不想讓大家看到自己其實怕得要死的樣子。」
  「話語什麼的是行不通的。」
  「誰知道呢。明明也許會有人肯接納這些意見,妳這樣出言否定也太蠢了。」
  「那麼,妳想要我怎麼做呢?」
  「妳應該聽聽曾經面對過競技場的人的話,然後傳達給所有人知道。這樣的內容能傳進學生們耳裡。我覺得當妳放棄做這件事的時候,學校才成了競技場。」
  「妳這說法太不切實了。妳得提出一些具體的行動方針才行。」
  流華的話讓整個場面沉默了下來。低著頭的羽留奈已是滿面淚水。
  「……我的意見也和羽留奈一樣。」
  北野聽見這句打破沉默、令人意外的話,瞪大了雙眼。發言的人是咲季。
  「也有些話語正因染了血才存在。」
  「真不像妳會說的話呢。不管向躲在學校裡的學生們再喊多少話,都行不通的吧。只會引起混亂。」
  流華傻眼地聳了聳脖子。
  「該接受大家話語的,是我們喔。」
  咲季走近羽留奈,手掌撫上她的臉頰,露出微笑。
  「我會遵守約定。雖然我不會退出競技場中的規則,但是我還是想遵守和萩原的約定。」
  「約定?」
  北野和羽留奈愣愣地看著咲季的臉。
  「邏各斯和學生會長的手掌都在這裡。」
  咲季的視線落在流華和中央區域的邏各斯上。
  「……要由誰來跟大家說什麼呢?我嗎?還是咲季妳?又或者是羽留奈呢?擁有這個世界裡最強武力的我們,不管說什麼都會只會變成一場攻擊。居然想從這個地方傳遞溫柔話語,妳們太傲慢了。」
  「在那之前──時間到了。」
  咲季看看手錶,面向邏各斯。
  「又是金剛學姊的錄影影片嗎?」
  北野受到咲季影向,也面向了屏幕。他們利用金剛在邏各斯裡錄下的影片抓到了流華,難道為了保險起見還錄了什麼其他的影片嗎?
  「妳是因為有那段影片,才急著讓萩原採取行動的吧?」
  咲季是連金剛的死亡都拿來利用的人。但是咲季卻搖了搖頭。
  「這跟那幾乎毫無關聯喔。事先錄好的影片還有一段,這是在競技場揭開序幕前就已經設定好的,日期就是今天。」
  「事先設定好要在今天播放?」
  「你還記得西洋棋研究會拍的那段影片嗎?」
  聽咲季這麼一說,他想起來了。本來今天是要舉行游泳大賽的……

  *

  『妳不覺得,如果可以讓一千個人聚在一起是件很棒的事嗎?』
  渚一邊聽著自己的聲音,在屋頂上倒地。被子彈貫穿的胸口上的血痕正在擴大。抬頭一看,設置在屋頂的螢幕裡,身穿泳衣的五十嵐渚正在微笑著。臉上那副自然的表情,完全沒有一點血汙或陰霾。她將日常生活的光芒就這麼帶進了競技場中。
  『我在想,如果學校裡的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會不會發生什麼快樂的事呢?』
  在夏日陽光的照耀之下,渚跳進了泳池之中。源起閃閃發光的水珠,她從水面探出頭來,對螢幕外的人揮著手。
  這是游泳大賽的宣傳影片。他想起來今天是舉辦游泳大會的日子。這是個自由參加的活動,將於下午三點開幕。程序上應該是在活動開始前一個小時播放這段影片。
  「那個人真的是我嗎?」
  渚稍稍移動視線,看向屏幕。
  「以前的我是那個樣子的嗎?」
  「是的。以前的妳就是那種感覺。」
  伊央舉著硝煙冉冉升起的槍回答道。渚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才沒有扣下扳機。然後伊央射出的子彈則是貫穿了呆站在原地的渚的胸口。
  渚在游池裡揮著手,在她身後一年七班的女同學們正在嬉鬧著。這段宣傳影片是萩原拍的。雖然讓七班的學生們上了鏡,卻因為伊央以為班上同學不太想讓別人看見她們穿泳衣的樣子,才請到渚上陣。對於製作影片的萩原而言,這段影片感覺起來就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景象。只不過是女學生們在泳池內嬉笑打鬧的景象而已。如此和平又幸福到極點的景象曾存在於日常生活之中。
  然後這副景象在學生們發射子彈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捨棄了。
  「看起來好開心。那個時候我只在意自己拍起來上不上鏡,根本開心不起來,可是即使如此……」
  渚依然倒在地上,雙手掩面哭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響徹校內的槍聲已經不再響起。可以想見每個人的目光都被影片吸引了。
  「都是萩原同學害我被罵了一頓。」
  伊央放下槍,眺望著屏幕。
  「大家都說什麼拍女同學穿泳衣的宣傳影片真是太蠢了。」
  「我只是想拍下一些美麗的畫面而已。」
  螢幕上出現了時間表等等資訊,背景則是伊央正在水中游泳的影像。
  「你不是說那段影像你不會拿來用?」
  「我有這麼說過嗎?」
  萩原的眼神停留在屏幕裡伊央身上,裝死到底。
  日常生活的光芒稍稍照亮了陰暗的競技場。但那只是因為黑暗太過深沉,才會使得光芒看起來極為炫目耀眼。在那段影片播完的同時,光芒也會隨之消失。平靜無波的海面將會再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萩原走近渚,把沃姆放在她的胸口上。
  「妳運氣真好。中彈的地方剛好跟環奈一樣。但是,跟環奈不一樣的是,子彈似乎沒有貫穿出去。」
  渚的意識和語氣都還很清醒。只要用沃姆治療的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得救。
  「事到如此還治療什麼……」
  「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就沒辦法聚集一千個人,只要能和剩下的學生們談一談,也許可以改變什麼。因為我們不單只是一千個個體,而是朋友。」
  「這樣啊,那麼你就將我的後續……」
  他順著渚的視線回頭一看,屏幕一角「可插播」的顯示正在閃爍著。流華啟動了邏各斯進行操作。咲季雖然捨棄了萩原,還是為他遵守了約定。
  播放時間就只設定了短短的三分鐘。動作不快點就要播完了。
  「快去吧。」
  渚抱著沃姆閉上眼睛。
  「那我走了。」
  「等一下!」
  萩原跑了出去,伊央隨後追了上來。他們必須在那道微弱的光芒消失前採取行動。如果一千個人都聚在一起。他們必須將渚說過的這句傳達出去。
  萩原衝下樓梯,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奔跑著。宿舍內的屏幕上全都是伊央正在游泳的畫面。
  進入大廳之後,他看見邏各斯正在運作當中。
  「你要傳遞訊息嗎?」
  稍後進了大廳的伊央開口問道。
  「我不會奢望大家看了這段影片就轉念。過去就過去了,日常生活中的渚太過美麗、輕盈。想跟競技場中的人對話,就只能用競技場中的語言才行得通。」
  萩原面向邏各斯,停下腳步。
  「妳要跟我一起來嗎?」
  「萩原同學真是殘忍。讓大家看了那麼漂亮的渚之後,居然要換我上鏡?」
  「比起渚,還有現在畫面上正在游泳的月島,我覺得現在的月島比較漂亮──我打從心底這麼覺得。」
  「呵呵。」
  伊央露出笑容。
  宣傳影片就快要播完了。學校留下來的日常生活的殘骸即將消逝。這麼一來,剩下的學生們又要再度回到黑暗之中。為了不讓事情演變成那樣,他們必須理性以待。不是那種瞬間爆發的情緒,而是理論性的發言……
  萩原滿身大汗。事情到了這個階段,他還是很猶豫到底要說什麼才好。此時只要在用字遣詞上出了問題,一切就完了。
  「不要緊的,有我陪著你。」
  伊央握住萩原的手,引導他走上邏各斯。
  畫面分割成兩半,萩原和伊央的畫面插了進來。邏各斯的屏幕上,現在應該正同時映著平常的伊央和競技場中的伊央的身影。
  但是,他說不出半句話。他不知道要跟大家說什麼才好。為了這三分鐘已經流了這麼多的血,他卻發不出聲音……
  「我開槍射擊了很多朋友。」
  伊央開口發言。
  「但是,我已經累了。我已經不想開槍,也討厭被槍擊。所以我本來想把最後一發子彈用在自己身上。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先聽聽他,想先聽聽萩原同學是怎麼說的。如果他的話能為我們帶來希望,也許一切都還可以重來。」
  聽著這清晰明確的聲音,萩原恢復到冷靜的情緒。伊央來到這裡是為了想聽萩原的話語。如果在她身邊進行審判,判斷這些話都只是表面話,想必她一定會自裁吧。
  萩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口發言:
  「此時此刻,操場的中央區域裡聚集了三十個人。這是個完成選拔陣容的團體,也就是說已經處於把所有號碼都已收集完整的狀態。而且他們手上有槍以及大量的子彈。如果她們想完成競技破關的目標,接下來將會發生更多戰爭,子彈四處飛竄,會出現許多死傷者。」
  現在有多少人在看呢?然後他們會接受萩原說的話嗎?
  「所以,讓我們把一千人聚集在一起吧。」
  萩原如此說道。
  「我認為,即使身處競技場中,我們還是能進行協調。就像我們成功地在舊的競技場中收集完三十個人所擁有的三十顆子彈一樣,這次也應該這麼做。」
  不開槍的解決辦法只有這麼一個。
  「這所學校裡已經剩下不到一千個人了。但是我們要連已死亡的學生的子彈也一併收集起來。把散落各處的子彈全都集中到同一個地方,停止爭鬥。」
  要把擴散開來的災害集中起來。
  「我認為舊競技場和這座競技場都是不規則的構造。就像舊競技場的破關方法是收集所有子彈一樣,我想在這座競技場裡應該也只要把所有的子彈收集起來就可以了。」
  這個想法並沒有任何佐證。但就算是如此微小的希望,在這片黑暗中應該也會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如果這就是另一個破關的條件,大家是否願意幫忙呢?」
  「……那要把子彈集中在哪裡?」
  伊央插話道。她忘記邏各斯正在直播。
  「我希望大家幫忙撿散落在學校各處的子彈。然後要把子彈集中在哪裡──就操場中央吧。把子彈交給選拔陣容的人們。」
  這番發言讓伊央嚇了一跳。
  「要是這麼做的話……」
  「我相信他們不會開槍。選拔陣容裡的三十位同學雖然採取了冷酷無情的行動,但他們一直很理性。把一千發子彈交給他們,消除競技場內的爭鬥。」
  這麼一來,中央區域裡的三十人應該也不會開槍才對。至少一直到收齊一千發子彈之前應該不會。
  「所以,請大家再次同心協力……」
  他的語尾有些沙啞。自己的話是否真的傳達給了校內的學生們呢?他們會接受自己的話嗎?還有那三十個人如果願意接受這段訊息,希望他們可以站出來……
  『我們也是這麼希望。』
  畫面分割成三個畫面,看見出現在插進來的畫面上的女孩時,萩原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我……我們不會開槍。我們可以向各位保證。所以希望各位能把剩下的子彈交給我們保管。我們會一直在這裡等待各位,集結這一千發子彈、一千個人。』
  這不是平常那個總是戰戰競兢的羽留奈。她面對著全校學生,清楚地述說著自己的意見。
  『我們已完成選拔陣容,而且手上還握有許多子彈,提出這樣的意見或許有些傲慢。但是,希望大家可以相信我們。不對,不是相信我們……而是相信萩原同學。』
  「……羽留奈。」
  羽留奈隔著螢幕看著這邊。
  『我、我想相信那個一直對我很溫柔的萩原同學。』
  「絕對會收齊的。不會有人開槍的。」
  『我們會一直在這裡等。相信子彈一定會收齊,我們會在這裡邊吃著絲瓜,並在金剛學姊的墓上供奉鮮花,等待各位的到來。所以各位慢慢來就好。請各位將這一發發的子彈,不要以開槍的方式,而是直接交給我。』
  羽留奈對著鏡頭伸出手。萩原把手重疊在出現在畫面上的羽奈留的手上。
  『我們等著一千發子彈收齊的那一天。然後,也等待著……』
  畫面上的羽留奈與萩原視線交會,動了動嘴唇。
  (你再次牽起我的手的那一天。)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1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11
  終章

  教室中有三分之一的座位上都擺著花。
  小花瓶中插著香水百合。應該是七班的學生們從中庭裡摘來的吧。放在窗邊的盆栽中所種植的香草植物也開花了。
  「大家都有來教室呢。」
  「似乎是。」
  萩原和伊央走進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教室裡瀰漫著一股微弱的百合芳香。
  一年七班的學生們雖然都生活在宿舍裡,但似乎每天都會來教室走一趟。
  「我覺得日常生活中,學校裡有子彈的存在。」
  伊央把手放在擺著花朵的緋香里桌上。
  「只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差別而已。」
  伊央說完這句話,離開了桌邊。
  兩個人離開教室,走在安靜的走廊上。他們正拿著沃姆和智慧型手機找尋子彈。看來校舍裡的子彈都撿得差不多了,雷達上沒有任何反應。
  在那個事件之後過了一個星期。然後在那之後槍聲未曾再響起。
  交戰並未發生,收集子彈的工作也逐步進行當中。即使大部分的學生都窩在宿舍中自己的房間裡,但還是出現了一些願意出力幫忙的人。
  「……有了。」
  伊央指著智慧型手機。雷達有了反應。翻了翻走廊上的垃圾筒,在底部找到一個熊玩偶。調查了一下玩偶之後,在裡面發現了子彈。
  「應該是沒有雷達的學生沒注意到就把它丟了。」
  萩原把玩偶擺在窗邊,把子彈放進口袋。
  「差不多也該來到找齊一千發子彈的時候了。」
  「大部分的地方應該也都找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看誰找到,就請誰自行交出來。」
  「宿舍那邊,渚學姊好像有在幫忙呼籲的樣子。」
  胸口中槍的渚在沃姆的治療下已然康復。之後她接受了萩原和羽留奈的提案,做出再也不會開槍的承諾。而且她似乎還在宿舍裡挨家挨戶地拜託每個學生去收集子彈。
  ──放棄子彈後感覺很輕鬆。我一定是被子彈支配了。
  渚把手抵著自己中彈的胸口,對伊央說道。
  ──謝謝妳槍擊那個我。
  子彈漸漸收齊。但是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收集完一千發子彈之後,一切就會結束。大家都把命運託付在操場中央的選拔團體身上。收齊一千發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呢?在這座競技場中,那三十個人這次是不是真的會為了大家,選擇採取理智溫柔的行動呢……
  即使如此,校內的學生們還是選擇了相信他們。他們接受了即使遭到背叛,自己也絕不背叛的選項。這是切斷報復迴圈的一個辦法。
  兩個人在鞋櫃前換好鞋子之後,走了出去。
  社團大樓前的巨型防衛線已經撤走。是社團成員們攜手合作收拾了那道防衛線。
  ──收齊一千發子彈時,萬一對方有心要進行殺戳,光憑那道防衛線也是抵擋不住的。
  薙野是這麼說的,然後就拆了那道防衛線。
  就像子彈一發發逐漸收集完成,學校也一點一滴地開始回復穩定。如果在收集完一千發子彈之前,即使是形式上的也好,可以回復到學校原來的樣子就好了,他是這麼想的。
  萩原走在林道之間,來到操場。
  空蕩蕩的操場中央區域依然看得到那三卡個人的身影。選拔團體中的三十個人遵守了約定,直到子彈找齊為止都待在中央區域不會離開。其他學生信賴他們,幫忙尋找子彈,相對地她們也接受了待在中央區域的生活。
  只不過,現在的中央區域已經被改造成別的樣子。他們不斷把防日曬用的絲瓜及苦瓜的棚架擴展出去,覆蓋了整個操場的正中央。飲水區也改造了水壓,讓水像噴水池一樣噴著,棚架下面只穿著內衣的女孩們正在沖涼。
  「她們居然意外地適應了那種生活。」
  萩原發現北野,嘖了一聲。絲瓜及苦瓜的棚架,還有噴水都是北野著手進行改造。然後現在北野正在曬一些條狀物,似乎在做絲瓜乾。
  「我覺得那傢伙應該是最糟糕的人了。」
  「適應力很強是件好事啊。」
  伊央噗哧一笑。
  金剛的墓被絲瓜花覆蓋成一片雪白。鳴美和環奈正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鳴美正在幫剪了短髮的環奈梳頭髮。鳴美似乎把用在自己身上的裝飾品全部給了她,環奈被打扮成一個螢光色的存在。
  他看見咲季雙手環胸靠在廁所牆上。椎名流華也一臉平靜地站在她身邊。今後兩人應該會成為選拔團體的中心人物,這兩個人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他看見咲季不知道說了什麼,讓流華笑了出來。這兩個人也不想想他的心情,坦然地適應了異常生活。
  把視線再往旁邊看去,有個女學生正在絲瓜棚架下方操作電腦。專心地敲打著筆記型電腦的鍵盤。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之後,她終於也注意到這邊,一對眼睛瞪得大大的。
  羽留奈砰地一聲闔上電腦,雖然動作帶著幾分猶豫,還是對著他們微微一笑。由於他們已經訂下規則,一直到集齊一千發子彈為止,都不能侵犯中央區域,所以他們只能走近到這裡。
  萩原把從口袋裡拿出來的子彈,助跑之後用力地扔了進去。
  子彈砸到正在曬絲瓜乾的北野的頭,他東張西望看著周圍。
  可以看見羽留奈在他身邊自制地揮了揮手。萩原也稍微對她揮了揮手。
  「……走吧。」
  伊央突然拉住萩原的手,萩原便離開了那裡。
  「我們還得去操場上找呢。」
  伊央握著萩原的手在操場上漫步。
  他們繞過中央區域前進著,伊央開口說道:
  「萩原同學是對的。」
  「嗯?」
  「萩原同學一定在平常的學校裡就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即使學校變成了競技場,也沒有走偏。隔著螢幕引導著我,然後離開了螢幕之後也一樣……」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我對學校裡的學生們說了謊。我丟出只要收集一千發子彈也許就能破關這個誘餌,讓大家去收集子彈。大概收集完子彈,競技場遊戲也不會結束。但是,我還是把希望寄託在那三十個人身上,希望她們在收集到一千發子彈時,能夠對這些子彈置之不理,不再開槍。」
  這裡的構造和舊競技場不同,沒有可以放入三十發子彈的孔穴的地方。收集到一千發子彈之後,競技場遊戲就會結束,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但是,為了不再讓大家繼續自相殘殺下去,就必須把子彈全部集中到一個地方。然後剩下的就只能相信手握這一千發子彈的人的良心了。因為不想被槍擊,就必須先發制人。他抱持的希望是,只要這樣的恐懼消失了,學生們的良心和道德感或許就會增強……
  「就算收集了一千發子彈,還是有可能會被背叛。扔出硬幣之後,我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會出現正面還是反面。」
  「即使事情真的變成那樣,我只知道我並沒有做錯。」
  萩原和伊央停下腳步,面對彼此。
  「事情一定會很順利的。競技場裡一直都只擲出硬幣的反面,我覺得這次一定會出現正面的。」
  「沒有這回事。」
  「咦?」
  面對著驚訝的伊央,萩原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機率是無記憶性的。」
  伊央爆笑出聲。兩個人笑完之後,再次凝視著彼此。伊央猶豫了一下,往萩原靠了過去。伊央把手放在萩原胸口上,眨了眨眼睛。就在她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有聲音傳了過來。
  『萩原。』
  聽見這個聲音,萩原整個人僵住了。
  『北野、鳴美,還有環奈。』
  他們看向設置在操場上的屏幕,上面果然出現了金剛的身影。
  『大家好嗎?我──這段影片沒有被取消,就代表我已經死了。』
  金剛惡作劇般地眨了眨眼。
  「……金剛學姊,我很好。」
  畫面裡的金剛不知為什麼有點難為情地支支吾吾的。
  『我說啊,上次錄的那段影片,因為當時發生了很多事,我才說了那些話。但是我可是女孩子喔。只有這件事我想要先講清楚說明白。』
  「到底錄了多少影片?」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可愛的男孩子存在啦。』
  「結果到底是男還是女啊……喔。」
  萩原在操場上發現了一個發光的物品。走近確認之後,發現那是一顆子彈。
  「我們再在操場上繞一圈,就回教室去吧。」
  萩原牽起伊央的手,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把子彈往中央區域扔了過去。

  *

  摘錄自沖羽留奈的電腦資料

  占據中央區域後時間已過了七天+3:21
  選拔陣容三十人之健康狀態大致良好
  絲瓜、苦瓜的成長狀況極為良好
  晴天
  無槍聲
  所持子彈數量 999

  *

  只要把所有的話語都收集至此,回到原來的世界的門就會打開。

  *

  沃姆從伊央手上掉落。圓滾滾的沃姆一掉在操場上,便變成了鼠婦的形狀。
  然後散發著七色光芒,爬近兩人身邊。
  『恭喜兩位。』
  「咦?」
  萩原和伊央面面相覷。
  『你們已插入正確的鑰匙。因此,回到原來世界的門扉即將開啟。』
  沃姆所說的內容,和在舊競技場收集完所有子彈時的台詞一樣。在那之後,曾經身為玩家的伊央,便從舊競技場移動到了現在的競技場。也就代表……
  萩原用力握著伊央布滿手汗的手。伊央也回握他的手。
  『請由出口移動至原來的世界。』
  兩人視線前方的校門就此敞開。
  插圖012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1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哈囉,我是土橋。
  好久沒有沒有提筆寫後記了。
  在漫長的寫作期間發生了很多事。今年夏天缺水缺得很嚴重。中日龍贏球了耶。我好期待日本年度總冠軍賽。
  私生活方面也出現了一些變化,最大的變化應該就是結婚這件事吧?該怎麼說呢,筆下的小說也好,現實生活也罷,都是會逐漸更迭變化的東西呢。
  最近因為很苦惱沒什麼哏可以拿來寫後記。
  「要是生個孩子之類的,就有哏可以用了耶。」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怎麼可以因為這種理由生孩子啦。」
  結果被我太太罵了一頓。

  ……因為電腦裡還留著這種內容的後記,我就拿來再利用了。
  看來,以前的自己好像會趁寫得出來的時候,一口氣寫一堆後記囤積起來的樣子。最近我試著打開已在幾年前退役的筆記型電腦,居然還有個後記專用的資料夾。這篇就是資料夾中的其中一個後記範本。
  這篇後記應該是我七年前寫的,該怎麼說呢?應該說自己很投機取巧嗎?我應該是因為這篇是秋季版本的後記,所以才加進了職棒的哏吧。不管怎麼樣,我真想揪著七年前的自己的衣襟,告訴他七年後中日龍已沒落成什麼樣子,現在的對手都已經變成海灣之星和鯉魚(註:橫濱DeNA海灣之星、廣島東洋鯉魚)那些隊伍了!
  附帶一提,裡面還有像是注意身體健康、小心幾年後被偶遇的小學同學抓去聽直銷、快點買roomba掃地機器人、不能生吃肝臟了、不要被青色申告(註:日本所得稅申報方式)給騙了、與其買氣泡水機還不如買威爾金森、山本昌終於引退了、寫那種收集票券就可以揉胸的小說會被侄女斷絕聯絡,所以別寫、貓跟我說話、喝酒要適可而止等內容的後記。
  順便跟大家報告一下,目前我的狀況依然是膝下無子。當然也還沒有結婚。
  只有正在寫後記這件事是真的。總覺得一個不小心就寫了個笛卡兒(註:二元論唯心主義與理性主義代表人物,提出「普遍懷疑」的主張)風格的結尾了。

  以上,後記到此結束。
发表于 2018-1-1 00:1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连续录入土桥的社团规则类生存游戏类型数目
发表于 2018-1-4 0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這算完結了吧 這本書間格挺久的 感謝大大收錄
发表于 2018-1-5 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前两卷感觉是老早以前的事情了
作者生了孩子,打算把他用在这种作品的哽里面吗!?
发表于 2018-1-6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完結撒花~前兩卷好像是約一年前看的,是時候重溫一下了

感謝樓主綠入!!
发表于 2018-1-6 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被沒看過的書名吸引進來了
感謝錄入!!!
发表于 2018-1-7 07:26 | 显示全部楼层
這本不錯,相較同作者的另一本扉之外,收尾做的出奇不意,很不錯
发表于 2018-1-18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本买了实体书了,希望以后有更多校园大逃杀类型的。话说土桥的《祭品的困境》何时才能汉化的说......
发表于 2018-1-19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类型的作品挺喜欢的,但是却很少有,希望多点类似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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