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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 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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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悲劇發生
1
時間稍微往前回溯到今天早晨──
灰薔薇的襲擊結束後過了一晚,利物浦街上暫時恢復平靜。居民們這時都還不知道,接下來將會有神話級的利維坦帶來一場大災難。
葛麗潔爾妲同樣也還沒預料到那樣的危機。在從灰薔薇手中奪回來的協會分部等待金柏莉手術結束的這段時間中,還能從容地享受下棋的樂趣。
對手是擔任硝子護衛──至少本人如此宣稱──的日本武士。
從窗外透進來的朝陽格外耀眼。葛麗潔爾妲忍耐著呵欠的同時,偷瞄棋盤另一側,發現雲雀的神色絲毫沒有疲勞的感覺,一臉輕鬆地思索著棋路。
(這個怪物……給人看看一點疲憊的表情還稍微會可愛些的說。)
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傢伙。不過棋盤上的勝負是葛麗潔爾妲占上風,等一下應該可以享受對方哭喪的表情。正當葛麗潔爾妲在內心竊笑時,雲雀忽然抬起頭來。
接著轉向房門,把原本就很細的雙眼瞇得更細。
「又那樣慌慌張張……這次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情來?」
「哼,少在那邊露出嫌麻煩的表情。那不就是你教出來的?」
「嗚哇,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把為師的責任推到我身上嗎?」
沒多久後,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接近而來,房門彷彿要被踹破似的用力打開。
「師父大人!我有事相求!」
劈頭就如此說道的雷真,大概是從學院一路跑來的關係,顯得有些汗流浹背。
他看到自己的兩位師父中間擺著一張棋盤,不禁瞪大眼睛。
「──呃,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啊?」
「看不出來嗎?徹夜下棋呀。」
「還真有精神……你們不是在這裡和灰薔薇的手下打過一場嗎?不會累喔?」
「會變成這樣的開端就是那場攻堅作戰。我責備這傢伙是個單細胞生物,結果他竟然反過來說我才更像單細胞生物。所以我要讓他吃點苦頭,見識一下魔王的戰術頭腦。」
「……但我看起來是妳要吃苦頭了說。」
「呵呵,你眼睛是脫窗了嗎?怎麼看都是我占上風──」
不,等等,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狀況。
葛麗潔爾妲趕緊確認棋子的走位,發現自己的國王早就無路可逃了。看來她以為自己占盡優勢,而失去了遠見。
「早就已經將軍了……!?那為什麼不把國王拿下來!」
「唉呀~我想說看看妳什麼時候會發現啦~」
「可、可惡……竟然被這種單細胞的蠻族玩弄……!」
簡直是無比的屈辱。看到葛麗潔爾妲被打跨的樣子,雷真開口安慰:
「教導我將棋技巧的就是這個人啊。他就算去掉飛車跟角行兩枚棋子讓我,我也從來都沒贏過他。」
「這兩個該死的日本人!竟敢聯合起來欺騙我!看我砍死你們!」
「住手啊這個單細胞生物!給我成熟點!」
「那是拜託師父時該有的態度嗎!管你有什麼事情相求,都休想我幫忙!」
「完全就是小孩子嘛!不過抱歉啦!別鬧脾氣了,聽我說吧!」
就這樣,雷真說明起自己的計畫。也就是要在今天之內擊敗兩名魔女,阻止她們對夜會的影響,同時解決日輪和夏露雙方問題的大膽方針。
「簡單講,就是『我準備和強敵戰鬥,請借我一臂之力』是吧?」
葛麗潔爾妲的心情頓時轉好,賣關子似的說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呀,這個需要人照顧的徒弟♡看來你也稍微聰明點了,知道有事情第一個就來拜託我。」
「呃、不……說是第一個嘛……應該是愛麗絲……」
「怎麼啦?講話不乾脆點可是會死在戰場上喔?」
「沒事!您說得對!為徒第一個就來拜託師父大人了!」
「嗯?算了,沒差。總之我去把那個『當家』什麼的殺掉就行了吧?」
「那是日輪的祖母啦!不是那個人,是薔薇的魔女──」
「等等,在講戰不戰鬥之前,和日輪大人扯上關係這件事本身,就是不被允許的。」
從剛才就不講話的雲雀,這時卻責備似的插嘴。
「關於日輪大人的事情,是土門大人深思熟慮下所做的決定。」
「──師範,你知道什麼內幕嗎?日輪的事情是什麼事情?」
「啊呀,看來我不小心說溜嘴啦……不過我什麼也不能告訴你就是了。」
「那就別插嘴,日本武士!這是我和笨徒弟之間,也就是師徒之間的事情!」
「妳剛剛不是才把為師的責任推到我身上──唉,隨便啦。雷真,總之你乖乖待在這裡,今天一整天都別亂來,知道了嗎?」
雲雀對雷真投以柔和的笑容。那笑臉雖然比起個性不讓鬚眉的葛麗潔爾妲反而更像個女性,但雷真的額頭立刻冒出冷汗,露出『預測錯誤了』的後悔表情。
他接著丟下一句「我等等再過來!」後,便拔腿逃走了。
「唉呀呀……看那樣子,應該是不會乖乖聽話啦~」
雲雀抓住軍刀起身,葛麗潔爾妲則是搶在他之前堵住房間的出入口。
「你這傢伙……打算向日本軍告密剛才這段話嗎?」
「說告密也言重了。不過我姑且有責任要向上頭報告就是啦。」
現場氣氛霎時變得緊繃。休眠中的巨劍蒂甘瑪與盾牌絲蒂瑪接收到魔力燃料,在雲雀背後浮到半空中。
被魔王與機械天使前後包夾的雲雀,『投降』似的舉起雙手。
「好好好,我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說到底,你這傢伙到底是想對我的徒弟做什麼?」
「妳說我的徒弟嘛,唉呀,我至少不會虧待他的。」
雲雀對葛麗潔爾妲的殺氣不為所動,反而調侃般說道:
「妳就那麼寶貝雷真嗎?」
「……什麼?」
「那孩子身邊有一堆姑娘對他抱有好意,即使如此也一樣?」
「……沒錯,那傢伙實在教人生氣。老是到處拈花惹草,勾引一個丟一個,勾引一個丟一個──總有一天我要親手閹了他才行。不過,那傢伙可是拚上性命拯救了我和我故鄉,我要回報他這點。」
雲雀把手放到線條細緻的下巴,「哦」地發出感嘆聲。
「原來如此,那就是妳的弱點……那麼魔王小姐,讓我問問妳:如果我為了妳賭上自己的性命,妳願意成為我的新娘子嗎?」
「新娘──呃、什麼!?」
葛麗潔爾妲的專注力被打亂,提升的魔力頓時消散。於是她趕緊拉開距離,重新集中精神。
「你你你這傢伙在講什麼──呃不,該不會是那個嗎?拐彎抹角的求婚嗎?」
「不,是直截了當的求婚。」
「說、說得也是,怎麼可能有那種──呃?」
葛麗潔爾妲一臉認真地回問。而雲雀依舊保持柔和的微笑,乾脆地說道:
「妳願意和我結為連理嗎?」
好幾秒無法接話的葛麗潔爾妲,最後忍不住大叫出來:
「你說什麼──!?」
2
葛麗潔爾妲回想起今早這段事情,咂了一下舌頭。
(這渾蛋!果然還是成為敵人了……!)
她帶著殺氣瞪向雲雀。對方在半天前也出手幫助綺羅,害雷真陷入了困境。或許他身為日本軍的食客有自己的立場要顧,但還是難以原諒。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惹葛麗潔爾妲生氣,雲雀用裝傻的態度開口說道:
「呃~請問妳可以退下嗎?關於妳和花柳齋小姐的安全──我雖然難以保證,但至少會盡力的。」
「……那種模稜兩可的話,你真的認為可以取信於人嗎?」
葛麗潔爾妲說著,確認周圍狀況。藥櫃遭到破壞,讓房內瀰漫藥品的味道。雖然玻璃碎片四散,不過安里與金柏莉在魔術師們的魔防保護下毫髮無傷。灰十字的戰士有四名,人數上是我方占有壓倒性的優勢──然而……
(對手是這傢伙,難以預料會發生什麼事……!)
就在雙方互相等待對手露出破綻的時候,從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爆炸聲響。
雲雀將視線望過去,自言自語般說道:
「……看來夜會也漸入佳境了。在交戰的好像是雷真啊。」
葛麗潔爾妲握著蒂甘瑪,詢問背後的機械天使:
「絲蒂瑪,那個笨徒弟在傍晚時確實還活著吧?」
『這問題您已經問第三次了,主人。』
盾牌人偶笑了,不過還是乖乖回答:
『很丟臉的是,屬下絲蒂瑪並沒有確認到最後。因為到途中魔力供給就被切斷了。』
「這麼說也對……就是因為那樣,我才必須親自去回收妳的……」
當時因為和愛麗絲距離拉開的關係,絲蒂瑪也進入了休眠狀態。絲蒂瑪最後看到的情境,只有到利維坦的毒素流入地下空洞為止。
「〈倒數第二名〉應該沒事……」
在山鳩背後,金柏莉小聲呢喃。
「據說剛才〈戰隊〉出現在協會的據點,把花柳齋帶走了……」
「戰隊?據點居然被入侵了嗎!?」
不過,這是有可能的。畢竟協會分部才剛從灰薔薇手中搶回來,防禦相當薄弱。憑馬格努斯等級的力量想必輕易就能入侵。
「對方的說法是……想讓〈倒數第二名〉活命的話,就一起過來。如果是花柳齋,肯定能夠救活那個問題兒童。就跟把我這條手臂接好一樣……」
「……也就是說,不需要擔心那個笨徒弟了。你們走吧,這裡交給我。」
「那不是明智的決定。現在應該所有人聯手……」
「快走,女士。現在的妳是個包袱呀。」
葛麗潔爾妲用應該最有效果的一句話拒絕了金柏莉。畢竟如果要保護安里和金柏莉,無論如何都會露出破綻。面對雲雀足以賠上性命的破綻。
「但是……至少也可以留兩個人下來。」
「總要有人扛妳吧。而且……」
一行人接下來必須和剛才提到的花柳齋本人會合,將她送到協會分部才行。也就是包袱會增加為三人,減少護衛人數太危險了。
(可不保證敵人只有這傢伙呀……!)
在雲雀背後的什麼人肯定也已經展開行動了。
山鳩朝房門的方向踏出一步,確認似的問道:
「這是妳仔細考慮後的結論吧,迷宮的魔王?」
「沒錯。這傢伙的劍術和西洋的不同,就跟伊邪那岐流之類的古老魔術一樣──不,甚至更特化於近身戰,普通的魔術師會很難對付。」
如果不是擅長使用刀劍的人,根本無法與之較量。
「我和這傢伙已經交手過幾次了,一對一也比較好發揮。」
「──了解。祈禱妳平安。」
「呵,身為魔術師還祈禱就別玩啦。」
「那麼,就相信吧。」
「感謝──快走!」
山鳩衝向房門。雲雀趕緊轉身阻止──但山鳩其實是幌子,其餘的魔術師們則是跑向牆邊。其中一名用魔術擊破牆壁,另外兩人抱起金柏莉與安里,從破洞逃出。克魯爾也緊跟在後,與山鳩一起奔出房間。
雲雀立刻回身砍出一刀,敷衍程度地攻擊金柏莉。靠魔靭延長的利刃被插進中間的絲蒂瑪當場擋下。
脫離行動成功,但依然不能大意。從屋外灌進來的寒風讓葛麗潔爾妲腳上的冷汗變得更冷了。而雲雀的眼睛敏銳地看到那汗水。
察覺視線的葛麗潔爾妲故作從容地調侃:
「……哼,你下流的眼睛在看什麼?」
「我只是在想,妳那輕飄飄的衣服很養眼啊。」
「還真的很下流!算了,不跟你計較。讓你下地獄前嘗嘗眼福吧。」
「妳今天早上明明是扮男裝,吹了什麼風讓妳改變心境了?」
「要你管。只是平常穿的衣服髒了而已。」
這麼說並沒有騙人。雖然沒有騙人,但為什麼連葛麗潔爾妲自己都覺得聽起來像在找藉口?
大概是看穿她心中的狼狽,雲雀若有深意地笑了。葛麗潔爾妲頓時感到不悅。
「有什麼好笑!」
「沒什麼,只是覺得如果妳是因為在意我說過的話,那還真是高興。」
「……這個混帳畜牲。我對那件事同樣感到生氣,也就是你的背叛行為。」
『主人!』
握在葛麗潔爾妲手中的劍忽然發出聲音。劍身根部一轉,露出蒂甘瑪的臉。
『請您千萬不要大意。這男人不可信任。簡單來說他就是在刺激主人錯過婚期什麼的自卑心呀。』
『蠢蠢蠢貨!妳在戰鬥中胡說什麼!』
『這男人曾經把我砍成兩半,光是回想就讓人生氣。』
蒂甘瑪狠狠說道。看來她也對過去的勝敗懷恨在心的樣子。
「……也對。輸過了不雪恥心裡也不舒服。今天就在這裡砍死這傢伙!」
葛麗潔爾妲靠完全統制振動瞬間短距離,並順勢攻擊。面對用正常手段不可能擋下的絕對攻擊,雲雀不但沒有後退半步,反而前進同時閃開。
產生的真空帶劃破雲雀的眼角皮膚。然而他眨也不眨一眼,揮刀砍向對手的脖子。
膽子也太大了。葛麗潔爾妲噴出冷汗把劍拉回,試圖砍斷對手的武器。這下換成雲雀在千鈞一髮之際轉攻為守,將對手的力道斜向架開,避免刀身遭到破壞。
雲雀的刀因此被帶到後方,身體失去平衡。對手肯定會想拉開距離──葛麗潔爾妲如此判斷,而雲雀也果然把重心往後移了。於是葛麗潔爾妲立刻追上去……卻沒想到那其實是雲雀設下的陷阱,如飛燕般銳利的一刀揮來。
真是強烈的一記反擊。完全統制振動沒能及時發動,擋下攻擊的手當場麻痺。
敵人乘勝追擊。葛麗潔爾妲在不得已之下只能換成自己拉開間距。靠完全統制振動逃向後方,默默調整呼吸的同時,目不轉睛地瞪著雲雀。
(何等傢伙……!我竟然會在劍術的比劃上……!)
她不禁咬牙切齒。自己在比劍上無法隨心所欲的對手,過去也只有師父而已。
雲雀露出「真有一套」的笑臉。那從容不迫的態度雖然教人火大,不過其實對方也不輕鬆。額頭上閃閃發亮的東西,毫無疑問是冷汗。
對手也認為葛麗潔爾妲是威脅。可是卻一點也不膽怯。
葛麗潔爾妲從以前就有感覺到,雲雀這個人沒有所謂畏怯的心情。他總是若無其事地做出稍有差錯就會喪命的事情。這樣的果斷在實戰中能成為一項強力的武器。
在實戰中,大膽行動的人能夠生存,畏縮不前的人就會喪命。葛麗潔爾妲甚至認為,一個人的技術與經驗或許可以說就是為了使人『膽大』的要素。
而現在,行動上較為大膽的是對方。
必須在精神上占到優勢才行。於是葛麗潔爾妲也露出笑容,高高在上地說道:
「就讓我稱讚你吧,日本武士。面對魔王竟能演出如此危險邊緣的戰鬥。」
「是啊……的確是到危險邊緣啦。」
如此回應的雲雀,視線卻朝著葛麗潔爾妲的腳。裙襬在剛才激烈的攻防中裂開了。葛麗潔爾妲不禁火冒三丈,把破裂的衣布往下拉。
「下流的傢伙!在砍下你的腦袋之前看我先砍了你胯下的東西!」
「的確是一場間不容髮的勝負,不過似乎是我略勝一籌的樣子。」
「──哼,實戰可不像下棋那樣喔?」
「真的是……太遺憾了。如此危險邊緣的戰鬥下,我也會變得無法手下留情……」
雲雀把刀在手掌上一轉,收回刀鞘。
「這下只能殺個你死我活了。」
右手放到握柄上,左半身往後退下。
葛麗潔爾妲忍不住呆了一下。居然把武器收起來,怎麼想都不是實戰中該有的行動。然而身為魔王的第六感卻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危險警告。
也許就是這樣的戰慄,驅使葛麗潔爾妲行動了。
「蠢貨!那樣的姿勢要怎麼阻擋攻擊!」
絲蒂瑪接收到魔力,射出裙狀裝甲,以無視於慣性的鋸齒狀軌道飛向雲雀。但雲雀瞧也不瞧一眼,讓手、腳、臉上的皮肉接連被劃開。他的迴避動作小到甚至讓人誤以為會被當場命中的程度。只要攻擊所需的肌腱沒被砍斷就好,這樣瘋狂的想法讓他辦到了這點。
雲雀的視線注意的不是牽制用的短劍,而是對手主力攻擊用的長劍。
葛麗潔爾妲高舉蒂甘瑪,早已逼近到雲雀眼前。然而,她卻無法揮下巨劍。因為在進入對手攻擊範圍的瞬間,眼前似乎有什麼東西亮了一下。
是對手的刀身轉移過來了嗎──葛麗潔爾妲甚至有這樣的錯覺。但雲雀實際上是用左手拉開刀鞘,同時用右手拔刀揮砍。那速度比葛麗潔爾妲所知的任何斬擊都要快得多。
雖然沒看清楚攻擊,不過葛麗潔爾妲還是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了。
靠完全統制振動控制自己身體的構成原子,將運動向量朝斜上方改變。這是在對手攻擊前便猜出招式的性質,在看清楚之前就做出的閃避。
雲雀的視線緊跟著葛麗潔爾妲,但那超人般的動態視力這次反而害了他。葛麗潔爾妲在空中放出魔力,控制在雲雀腳邊、緊貼地面的蒂甘瑪。
她剛剛在閃避的同時放開了蒂甘瑪。雲雀的視線被誘導到上面,讓下方完全變成了死角。蒂甘瑪以超音速旋轉,砍斷雲雀的腳踝,讓雲雀的身體飛到空中──不,不對!
並不是被砍斷腳踝,而是他自己跳起來的。整個人跳到空中旋轉,漂亮地閃過蒂甘瑪的同時,讓自己的刀帶著離心力用力揮出。
雲雀睜大的雙眼放射出強烈的劍氣。就在這個瞬間,死亡的預感達到飽和。連葛麗潔爾妲這般的劍術高手也不禁有種被下了釘身咒的錯覺,時間的流動變得緩慢下來。
葛麗潔爾妲的身體在對手刀身的殺傷圈內。擅長劍術的葛麗潔爾妲靠直覺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逃脫的手段了。
「…………!」
空間壓縮,建材扭曲。天花板宛如被巨人撕開般崩落,四面八方的牆壁都留下如龍爪抓過的痕跡,衝擊波在房內狂掃。
簡直是破壞力構成的亂流。在那樣壯烈的暴風中,葛麗潔爾妲看到自己下半身的斷面從眼前飛了過去。
3
(好了,差不多來迎接最終幕──不,或許應該說是新時代的序幕?)
不管怎麼說,總之讓人情緒高昂。
艾德蒙帶著愉悅的心情,欣賞眼前的大騷動。
競技場中瘴氣瀰漫,宛如被雲霧籠罩的高山般視野不清。遭瘴氣纏身的人有的不知所措,有的恐懼畏怯,也有人看起來相當火大。
腳底傳來的搖盪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現在這座競技場可說是在瘴氣雲海中載浮載沉的方舟。在大量瘴氣的支撐下,飄浮於機巧都市的上空。
(高度大約有一公里左右吧。還真是恐怖的老婆婆。)
艾德蒙看向在觀眾席上與拉賽福對峙的嬌小老婦。綺羅的力量的確值得讚賞,不難明白金薔薇為何會將她視為威脅,而想要消滅她。
艾德蒙接著把手放到自己的項墜上。黑耀石的冰冷感讓人安心,高昂的情緒平靜下來,使思緒變得極度冷靜。
是時候了。艾德蒙抱著這樣的心情,站了起來。
「在場的諸位紳士淑女、學生以及魔術師們,希望大家能撥點時間,聽聽我艾德蒙三世接下來的這段話。」
「恕我拒絕。」
拉賽福竟膽大包天地打斷國王的發言,在虛空中劃出魔法陣。
「和結社串通的國王所說的話,根本不值得傾聽!」
黃金光芒乍現,魔書雷蒙蓋頓浮現出來,獨自翻開書頁。伴隨甚至使人感到神聖的光彩,一道長長的階梯從書本延伸到天上。
階梯頂端是裝飾有金銀財寶的王座,一具絢爛奪目的自動人偶坐在其上。薄絲衣裳妖豔動人,金黃色的秀髮與眼眸閃耀美麗。
即使在濃密的瘴氣之中,也難掩她散發的光輝。見到那人偶的美貌,無論艾德蒙、綺羅、夏露、洛基甚至奧爾嘉都不禁當場呆住。
(那臉是──不,可是年齡看起來不對……?)
人偶愉快地俯視競技場,充滿威嚴地說道:
『居然當著眾人面前召喚本王,這可非同小可喔,愛德?』
「正是因為遇上了非同小可的狀況啊,伊絲塔女王。」
仿照神話的稱呼方式──看來那就是謠傳中的名機,傳說級人偶亞斯她錄。
亞斯她錄望向艾德蒙,再望向綺羅後,瞇細雙眼。
『哦?這些人……』
現場瀰漫出彷彿互相熟識的人對峙般的氣氛。人偶咧嘴一笑……
『賤民們,給本王退下。愛德,將本王的第一軍團叫到這裡來。』
「遵命。」
拉賽福送出魔力。女王的手掌緊接著射出黑色的團塊。
無數的人臉如葡萄般相連,發出痛苦的呻吟。腐毒砲彈飛來,把觀眾席的地板像巧克力般融解了。
珀西瓦爾召喚出大量燒瓶,用拐杖敲破。瓶中的靈藥如雨水般灑落,伴隨大量蒸氣讓融化的地板凝固。
「做得太過火啦,拉賽福!各位,快退到舞臺上!」
不久後,拉賽福的攻擊停下──但並不是因為聽從了珀西瓦爾的斥責,想必是他發現自己的攻擊完全沒有傷害到對手的關係。一具金髮的少女型自動人偶在艾德蒙面前張開雙手,把大量的腐毒停在半空中。
朧富士〈七號〉用戰鬥中特有的冷酷表情轉過頭看向艾德蒙。
「請問要潑向那群人嗎?」
「不,丟到競技場外。那很髒的。」
「謹遵御意!」
大概是被艾德蒙命令而感到開心的樣子,朧富士綻放笑容,遵從王命。
被扔到競技場外的腐毒恐怕會把一公里下方的大地融解掉吧。遺憾的是因為周圍瘴氣實在太濃,讓人無法確認那狀況。
艾德蒙看著腐毒掉落下去,對拉賽福笑了一下。
「那分量應該會一路融解到大空洞吧。希望下面沒有不幸的犧牲者。」
「……聽起來不像是您的真心話。」
「我可是慈悲為懷的王。好啦,校長,以餘興節目來說,那自動人偶的確有趣。」
那個雷蒙蓋頓、那個亞斯她錄、那個拉賽福竟然被稱作是餘興節目。艾德蒙對學生與觀眾們動搖的情景感到愉悅的同時,繼續說道:
「話說在先,我不會計較剛才的無禮行為。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對話。」
「……要求把雪月花交出來,原來是陛下的意思啊。」
「沒錯。我和日本軍是一樣的。」
觀眾們陷入騷動。就連拉賽福看起來都相當驚訝的樣子。
艾德蒙大膽地轉身背對拉賽福,走上被融解扭曲的階梯。
然後賣關子似的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用響亮的聲音說道:
「校長,你剛才問過我『究竟在想什麼』,我就再回答你一次吧。我的期望就是──」
他說著,在階梯最上層轉回身子。隔著瘴氣照下的朦朧月光,讓王的影子映在拉賽福身上。
「成、為、帝、王。」
像是在說給小嬰孩聽一樣,艾德蒙如此逐字說道。
不出所料,觀眾們似乎聽不太懂。不過唯獨拉賽福聽出其中的涵義了。
「原來如此……日英同盟就是為了那個目的……!」
拉賽福驚訝得說不下去了。自己肯定是最初也是最後一個能夠讓這男人露出這種呆表情的人吧──艾德蒙如此一想,愉悅的心情又再度湧出,於是興致昂然地張開雙臂大叫:
「各位,時機即將成熟了!」
他的語氣熱情、激烈,彷彿在煽動聽眾們。
「時代已是二十世紀──在這百年內想必機巧文明會發展到極致,讓強者與弱者之間形成絕對性的落差。列強諸國將會群起爭奪、壓榨殖民地,不斷累積自己的財富。如此發展下去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沒錯,就是世界大戰!這片歐洲大地被戰火籠罩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學生們頓時面面相覷。大家即使已經歷經過多場實戰,卻依然不覺得西歐會被戰火波及,認為頂多只會是在東歐或殖民地引發小規模的戰爭而已。
「不論你們信或不信,列強之間的衝突很快就會開始,然後無論願不願意,都會被分為勝利者與落敗者。在這樣的戰爭世紀中,我希望讓大英帝國最後能以勝利收場。」
艾德蒙接著比向綺羅,讚揚似的說道:
「看看這位貴婦。此人正是我們的盟友,繼承日本王家血脈的土門女士。近日內,她將會成為我的岳祖母。」
騷動聲頓時擴大。艾德蒙繼續高聲宣告:
「我們狄蘭德王朝將與土門家成為親戚,日英將名副其實地成為一家人。各位,明白這件事代表的意義嗎?」
演說者詢問聽眾,但反應有些遲鈍。艾德蒙不禁苦笑,並說出答案:
「讓我換個講法。如果日英兩帝國分別從歐亞大陸的兩端開始進攻,最後在中央會合,這不是相當浪漫的一件事嗎?」
學生們似乎也總算聽出其中代表的意義,紛紛張大嘴巴。
「沒錯!我要構築的是世界帝國!我要獲得的是這星球的王座!」
艾德蒙彷彿要抓住天空似的握起拳頭。聽眾們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在場唯一站出來抵抗這片沉默的人,果然還是拉賽福。
「簡直愚蠢。」
「是嗎?你知不知道一種叫〈圍棋〉的棋盤遊戲?」
「……詳細並不清楚。」
「簡而言之就是一種〈搶地盤遊戲〉,不過光只是一塊一塊慢慢搶是不會贏的。這遊戲講求的是能夠在棋盤上構想出多愚蠢誇張的計畫,以及是否擁有實現這個計畫的智慧。」
「原來您對自己的想法也有『愚蠢誇張』的自覺。」
「其實也沒那麼荒唐無稽。再合適不過的棋子已經被放在棋盤中央啦。」
「印度──」
聽眾們當場『啊』了一聲。日本、英國、印度三個帝國都將在艾德蒙的掌握之下……!
拉賽福彷彿在牽制聽眾似的挑釁說道:
「我明白陛下自認為是個〈圍棋〉的高手了。然後呢?您將如此偉大的計畫告訴我們,究竟有何打算?總不可能只是想讓別人聽您描述誇大的妄想吧?」
「我的期望只有一項。無論老幼、無論是否為魔術師、無論人類還是人偶──」
艾德蒙深吸一口氣,蓄力,然後敲擊眾人似的說道:
「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成為我的東西吧!」
隆隆話語響徹機巧都市的天空。
「學院的魔術師擁有實力,學生擁有才華,每一位都是殺掉可惜的卓越人才。另外也有記者、軍人或一般的觀眾吧?竟忘了白天發生過的大慘劇,魯莽地跑來觀賽,不管是為了工作或出自個人意志,都堪稱脫離常軌。而我就是喜歡這樣的笨蛋。和你們合作想必能夠創造出全新的世界,因此我想帶走。帶你們,到我建立的新世界!」
「哦……真是有趣的傢伙。」
自動人偶亞斯她錄走下階梯來到拉賽福身邊,如此說道。
「愛德,本王覺得成為那小鬼的東西應該也很有趣。」
「……您太過享樂主義了。雖然我明白您的個性就是。」
「哦?校長,你不願意贊同我嗎?」
艾德蒙詢問拉賽福。拉賽福則是調侃似的翹起嘴角的鬍鬚。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現在有三個師團、三萬六千名士兵布陣在街上,進行市區修復工作。你難道想要讓我也做出繼母大人犯過的愚蠢行動嗎?」
「既然認為愚蠢,不要做就行了。攻占學府根本是滑稽至極的行為,被反攻敗退就更不用說了。」
艾德蒙露出苦笑。
「還真強勢。不過的確,如果真的開戰,你們也有獲勝的可能性。這位綺羅大人搞不好也會被擊敗。然而,那是相當決定性、相當絕對的愚蠢選擇。」
「為什麼?」
「因為我就是正確的。」
拉賽福不禁一臉無奈,但亞斯她錄倒是變得更感興趣了。
朧富士感動至極地大呼小叫,聽眾們也開始注意聆聽狂王的話語。
這國王雖然乍看之下根本是個蠢貨,不過或許他其實可以為這國家帶來莫大的利益也說不定?大家漸漸有了這樣的想法。
「好了,讓我聽聽諸位的回應吧。向我證明你們的忠誠!」
聽眾們危險的視線聚集到雪月花身上,讓三姊妹忍不住背靠背縮在一起。伊呂里的眼神愈發銳利,腳邊冒出寒冷的霧氣。
(來,你打算怎麼做?)
艾德蒙坐到一旁的位子上,觀察拉賽福的行動。
拉賽福正閉目沉思,大概是在考慮各種可能性吧。
這座競技場現在浮在空中,換言之,綺羅能夠讓它掉落下去。
教授們也許能平安無事,但學生和市民們就不一樣了。如果沒有從墜落的衝擊中保護約千名學生與市民的方法,或是讓他們逃到安全地帶的手段,就只能把雪月花乖乖交出去了。
究竟有沒有讓人質逃脫的方法?有沒有阻止軍隊進攻的手段?夜會要怎麼做出了斷──是否應該做出了斷?這局面下只有投降了嗎?或者並非如此?
目前局勢看起來對艾德蒙有利。然而拉賽福想必也藏有什麼〈王牌〉。
就像拉賽福無法完全猜透艾德蒙的計畫一樣,艾德蒙同樣也無法完全看穿對手。對於這樣的狀況,艾德蒙感到相當有趣。
經過一段漫長的思慮,拉賽福總算睜開雙眼。
「無論什麼時代,未來都是由年輕人開拓的。」
魔力火焰熊熊燃起,驅散黑暗的瘴氣。
「究竟陛下是否為那樣的人才──就來場實習測驗吧。」
4
在利物浦舊禮堂──也就是被灰薔薇西絲瑪占領過的魔術師協會分部。
昨晚的攻堅作戰讓前庭被開出大洞,外牆一部分崩塌。透過那牆上的破洞,可以看到裡面有無數的人影。
是在利維坦之災中受害的避難居民嗎……不對,居民們都已經移動到軍隊搭建的營區,如今留在這裡的只剩身穿黑斗篷的魔術師。他們有的焚香,有的點蠟燭,有的在地板畫出魔法陣。每個人都小心謹慎,讓現場瀰漫一股強烈的緊張感。
中心則是一名少年露出與氣氛格格不入的溫和微笑。身上穿有白底金絲裝飾的最高級法衣,手中握有比本人還要高的十字架型寶杖,頭上戴有一頂大法冠。這位看似天真無邪的少年正是……
「教父,偵查鳥報告。在學院開啟戰端了。」
一名魔術師恭敬說道。少年保持微笑,莊嚴回應:
「辛苦了,烏鴉。是紫薔薇有動作了吧?」
「是的。她和狂王艾德蒙一起行動。」
「他們果然聯手了……」
「看來是那樣沒錯。另外,日本的魔術師們也展開了可疑的行動。根據偵查鳥推測,應該是在構築大規模的結界。魔術式目前正在解析中。」
烏鴉的態度敬畏拘謹。教父天真無邪的臉上忽然浮現出恐怖的笑容。
「原來如此……不愧是被稱為〈狂犬〉的國王。」
「呃?請問您的意思是?」
「我和拉賽福都一直認為『沒有稱霸夜會就無法獲得神性機巧』,但艾德蒙王看來並不是這麼想。年輕人真是想法奔放啊。」
烏鴉露出聽不明白的表情。然而教父並不解釋,面露自嘲。
「下手完一看,實在是漂亮的一步棋。向薔薇們提議〈賭局〉的本人居然不等夜會分出勝負就行動。事到如今才反應也早已慢了一步……這下傷腦筋了。」
教父天真地展露笑容。就在這時,屋外的哨兵前來報告:
「教父!Miss花柳齋回來了!」
如他所說,硝子在幾名魔術師的護衛下現身在禮堂中。緊接著是金柏莉被扛進來,以及被護送過來的安里。
硝子甩開護衛們,走近教父。她細長的眼角氣憤上揚,看起來相當有魄力。教父舉手制止警戒的魔術師們,並笑容滿面地迎接對方。
「很高興妳平安無事。請過來吧,有火盆可以暖暖身。」
「不用了,我可不想要只有自己取暖。」
真是強烈的諷刺。面對劈頭就來吵架的硝子,教父依舊保持笑容。
「那麼就換我過去好了。妳有話想說對吧?」
「──過來這裡的途中,我觀察了一下街上的狀況。明明被那麼恐怖的怪物大鬧過一場,最後只受到這點程度的損害也真是了不起。我聽說避難居民多達十萬人左右。」
「我收到的報告也是這樣。那又如何?」
「那麼大量的人忽然大舉移動,為什麼都沒有傳出傷亡?」
的確,就算引起恐慌應該也不奇怪,不,甚至應該要發生才對。然而在魔術師協會的誘導下,並沒有引爆那樣的事態。
「沒錯,全都要多虧你迅速而周到的安排。或許在這點上要感謝你才行。不過我同時也在想──如果你打從一開始就認真應對,是不是根本就能迴避危機本身!」
尖銳的聲音迴盪在禮堂中。硝子接著壓低聲量呢喃:
「只要協會善用預見的力量,就能讓大量的人免於一死才對。然而你卻總是──故意在耽擱時機。我不禁有這樣的感覺。」
「妳太高估我了。預見的力量絕非萬能。」
「騙人!其實你不管什麼事都早已預測到了吧!」
硝子責備似的大叫。看到教父毫無反應,她不禁聳聳肩膀。
「……你要徹底保持沉默是吧。但你至少回答我,為什麼協會總是袖手旁觀?還有,這世界接下來究竟會如何?」
不知不覺間,魔術師們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關注著這兩人的互動。
硝子提出的問題,也是同胞們心中一直以來感到的疑惑。要是不回答硝子的疑問,恐怕也無法得到同胞們的信賴。
教父輕嘆一口氣後,開口回答:
「花柳齋小姐,妳有親眼見識過所謂的〈正義〉嗎?」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似乎讓硝子困惑了。教父則是擅自繼續說道:
「我並沒有。即便是歷史上最為高潔的決斷,也想必會有完全相反的見解。同時,梵蒂岡也曾犯過無數次的錯誤。被指控為異教徒、新教徒或魔女的人──大家都是在正義之名下遭到殺害。說到底,假設這世上真有完全的惡人,將其討伐就是所謂的正義了嗎?我們敬愛的天父說過,即便是惡人也應當被救贖。而且吾等所有人類,都同樣背負原罪──」
「要說教請你下次再說!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擁有完全的預見能力……」
教父露出極為溫和但嚴肅的眼神,詢問硝子:
「使用那力量讓誰得利,是正義嗎?」
「──那是程度上的問題吧。從災害中拯救人類有什麼不對?」
「吃過智慧果實的人類成為了能夠從萬物中學習的存在。在前所未有的大災害中,人類也能學到大量的東西。剝奪孩子學習的機會,是為人父母的正義嗎?」
「……這是我這世紀最傻眼的一次了。你那講法根本當自己是神了嘛。」
硝子徹底感到煩躁,粗魯地抓起頭髮。
「這可是關係到人命呀!自己的孩子、親人、所愛的人、甚至自己本身會死呀!對將要喪命的人見死不救,還叫對方從中學習……這可不是身為一個人該講的話!」
「並沒有見死不救。我們對苦難中的人們都會伸出援手。」
「那苦難本來是可以迴避的呀!要是世界大戰爆發,會有幾百萬人遭到犧牲的!」
「那幾百萬可貴的犧牲……」
教父依舊溫柔、嚴肅、彷彿將人推入深淵般說道:
「也許可以為後世幾百億人帶來長久和平的時代。」
硝子不再反駁了。看來她注意到雙方議論的焦點並沒有對上的樣子。
正如硝子所指責,教父是站在神的觀點,以一千年、兩千年的長久時間俯瞰人類。相對地,硝子的觀點終究是活在當下的個人。
見到硝子明顯失望的樣子,教父卻露出微笑。
「看來我似乎誤解了妳這個人。原來妳的心地是這麼善良。妳的話語讓我聽起來就像那位少年一樣。」
硝子的臉頰頓時泛紅。
「……對不起。我根本沒有資格講這些話才對。」
「妳沒有必要感到羞愧。無論是妳保護的那名少年,或是妳造出來的那些少女們,每個都相當率直──反而讓我感到羞恥了。」
硝子驚訝了一下。她似乎聽出教父在語氣上微妙的變化。
「難道你要插手了嗎?介入現在學院發生的事情中?」
「沒錯。我接下來要進行預見的儀式。這想必會是神性機巧誕生前最後的預見了。畢竟在黎明之前,恐怕神性機巧就會誕生。」
霎時,禮堂中陷入一片寂靜。
「……你說什麼?不是明天晚上嗎?」
「只要過了零點,這晚上就是明天晚上了。雖然我不太願意這麼想,不過有資格坐上天之御座的人物獲得神性機巧的時刻,想必就是今晨。」
「……那是誰?拉賽福嗎?還是黑薔薇?」
「是艾德蒙國王。」
禮堂中的空氣凍結。硝子的眼神也明顯產生動搖。
「那是……預見……嗎?」
「還只是推測。不過我認為在預見的儀式中被肯定的可能性相當高。我想妳應該也知道,我所預見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被推翻的。我執行儀式就是一種帶有風險的行為,這點請妳明白。」
「……我才不會讓那國王得逞。會得到神性機巧的人是我們。」
「但願如此。」
大概是覺得這句話過於冷淡,硝子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這種講法真討厭。原來預言者也會用那麼諷刺的講話方式。」
「請妳不要往壞的方面解讀。就是為了確認真偽,所以才需要執行儀式。」
「預見之子就是小弟弟。我深信如此!」
「我認為『相信』是這世上最為可貴的感情。」
這句話聽起來或許很諷刺。教父將視線從硝子身上移開,看向同胞們。
「無論最後得出怎麼樣的預見內容,都讓我們相信人類的未來,繼續走下去吧。」
魔術師們紛紛點頭回應。就這樣,最終預見的儀式開始了──
5
洛基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著判斷現在所處的狀況。
(最後是日本軍啊……那個笨蛋真的是受到詛咒了。)
他不禁露出苦笑。接二連三引來各種麻煩事件,沒想到最後的最後又被自己人盯上。不過洛基也很清楚,這就是『遭到利用的人』最終的末路。
「吉卜利勒,還能動嗎?」
『Yes, master. I’m ready.』
搭檔雖然肯定回應,但光是點個頭骨架就軋軋作響,看樣子也無法改變型態。
洛基接著把姊姊的手拉過來,警告似的說道:
「老姊,讓那群狗靠近點。妳也別離我太遠。」
「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誰曉得?我看八成是──」
「簡單來說,一切的事情都是黑衣帝搞的鬼對吧?」
夏露諷刺似的如此說道。她美麗的臉蛋因憤怒而泛紅了。
「日本的軍人抓走了雷真。要是讓國王在這裡搶走雪月花,那傢伙就會變得什麼都做不到。就算再怎麼想要雷真,國王的做法也太強硬了。雖然我不討厭這種啦!」
「……總覺得妳的講法怪怪的,不過總之要怎麼做?出手妨礙嗎?」
「這想法不錯。反正對方好像也不想讓我們逃掉的樣子。」
「夏露,不要衝動。」
帽子上的西格蒙特慎重說道:
「那位老婦人恐怕是薔薇,不是正處疲勞狀態下的你們能夠應付的對手。」
牠用鼻頭指向綺羅,也就是讓這座競技場升到天上的人物。
瘴氣影響到魔力的傳導率,使感知力下降了。但即便如此,洛基還是能夠理解綺羅的魔性,感受到的威脅足以匹敵拉賽福。
夏露應該也明白這點才對,然而她依舊故作強勢地說道:
「薔薇的魔女又怎樣?我和洛基也擊敗過金薔薇呀。」
「狀況不一樣。現在應該想辦法拖延時間,等埃德加趕來。」
這麼說非常有道理。不過洛基的腦中──恐怕夏露也是──正漸漸被另一種想法支配。現在和金薔薇那時候『狀況不一樣』,有大量的自己人,而對方卻只有艾德蒙、綺羅與幾名衛兵而已。能看到的自動人偶也只有一具。
(再加上,我方有那些傢伙啊。)
洛基望向靠在一起的雪月花三姊妹。如果把她們拿來當武器,是否就能夠反擊敵人?
正當洛基腦中如此盤算的時候,拉賽福開口說道:
「究竟陛下是否為那樣的人才──就來場實習測驗吧。」
魔力火焰頓時如間歇泉般噴出。拉賽福再度指示亞斯她錄發動攻擊,並翻動魔書,召喚出新的機械人偶。
「斯伯奈克侯爵,請為下人建築出一座高塔吧。」
『易如反掌。』
人偶外露的齒輪同時開始轉動,噴出蒸氣。魔術回路啟動,可以感受到競技場的底部如鐘乳石般漸漸變大。
(在生成物質……是四大元素系的〈土〉屬性魔術!)
原來如此,看來拉賽福打算從這裡產生一路到地表的石柱,阻止競技場墜落。
「我們也上!援護校長!」
「等等!」
準備行動的學生們卻被珀西瓦爾銳利的聲音制止。
稍遲一拍後,學生們理解了原因。拉賽福的魔術才剛發動就開始失去效力。人偶體內發出雜音,痛苦顫動。
似乎是受到妨礙的樣子。拉賽福不太高興地看向綺羅。
「……請問是妳搞的鬼嗎?」
在瘴氣漩渦的中心,綺羅咧嘴奸笑。拉賽福放出的魔力被吸引過去,轉換為瘴氣了。推測是魔力奪取(drain)的一種。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土門女士。」
拉賽福瞪著綺羅。相對地,綺羅卻態度一轉,露出客套的表情。
「唉呦,咱竟然忘記先問好了。初次見面,咱是日輪的祖母,名叫綺羅。那沒出息的孫女一直以來給您添麻煩了。」
「令孫是位出色的才女。雖然今天好像沒見到她的身影。」
「是的,那孩子今天有事要辦。」
「……那麼我們也回到地上,來場師生家長三方面談吧。」
「咱拒絕。」
綺羅嘻嘻笑後,侮蔑放話:
「就讓咱看看你哭喪的臉唄──急急如律令,黃泉風,式神召來。」
雙手結印後,圍繞綺羅的瘴氣忽然殺向拉賽福。
但拉賽福可不會乖乖受襲。他立刻展開魔防之牆,阻擋瘴氣。
(──不行!會被穿透!)
洛基當場目瞪口呆。大魔術師展開的魔術防禦,竟然如砂糖般溶解了!
史學部教授聖日耳曼趕緊衝出來,用念力射出十幾支粉筆。粉筆整然有序地在地板上穿梭,轉眼間畫出了魔法陣。夏露讀出術式,歡喜大叫:
「是聖域的符文!不愧是聖日耳曼老師──」
「聖日耳曼,快逃!」
警告太遲了。符文全部當場崩解,瘴氣瞬間包覆聖日耳曼。聖日耳曼就像全身著火的人一樣開始激烈掙扎。
瘴氣纏繞在聖日耳曼身上,化為厚實的肌肉。教授的身軀已經脹大為兩倍左右,變成一隻怪物了。口中長滿獠牙,頭上長出如公牛般的犄角。
那外觀簡直就像傳說中的〈食人魔〉(ogre)。
「可惜,可惜!不愧是校長,直覺真是敏銳。唉呀,這老師應該也能成為十足強勁的鬼唄。童子,陪他們玩玩兒。」
曾經是聖日耳曼的存在發出如野獸般的咆哮聲。大氣當場震盪,分不清是殺氣還是魔力的波動滔滔湧來。
「各位,請退下!這鬼可不尋常!」
伊呂里構築出寒冰防壁。然而那種東西卻一點都派不上用場。厚實的冰牆被怪物輕易撞破,粗壯的手臂伸向伊呂里的脖子。
千鈞一髮之際,夜夜一腳踹開怪物的手臂。然而軌道並沒有改變多少,還是抓破了伊呂里的肩膀。就在伊呂里忍不住跪下的時候,巨鬼已經從她背後逼近。
「西格蒙特!光束砲!」
滅元素的奔流燒傷怪物,但頂多只到表面而已。一瞬間露出的聖日爾曼身體又再度被瘴氣覆蓋。
「喂!也稍微痛一下吧!」
夏露出氣似的大叫。或許是力氣耗盡的關係,她當場癱坐下去。兩名教授為了救出夏露──
「不行啊!凱因斯!詹森!」
拉賽福的警告還是遲了。將聖日耳曼變為怪物的瘴氣濃霧一口氣吞沒兩名教授。
不好的預感果然成真。怪物增加為三隻(!),襲向吉卜利勒。
即便強如洛基也不禁戰慄。這下完蛋了……!
就在這時,從側面忽然射來一道閃光,擊倒兩隻怪物。
看起來像閃光的其實是鐵拳。身穿鎧甲的威隆保護了洛基。
威隆的手甲碎裂,露出底下的肌膚。光是剛才那一擊就讓自動人偶斯雷普尼爾與威隆本身都到了極限。想必是連日過度使用造成的影響。
奧爾嘉插入兩人之間,攙扶失去平衡的威隆。四周同時產生出不自然的氣流,吹散瘴氣濃霧。
「劍帝,瘴氣會強烈受到風的影響。這是很大的優點,但同時也是缺點。」
「──了解。吉卜利勒,用〈風之劍舞〉!」
洛基切換魔術回路,與奧爾嘉的精靈術合作,吹散瘴氣。
「雪月花!趁現在退到舞臺上!」
「謝謝!」
夜夜扛起伊呂里,與小紫並肩跳起。洛基與夏露也跟在後面,連滾帶爬退到舞臺上。隨後逼近的三隻怪物則是被風與結界阻擋在舞臺與觀眾席的境界處。
平常是為了保護觀眾免受攻擊魔術波及的機能,這次變成保護舞臺這一側的防壁了。
夏露深深吐一口氣,洛基也擦拭著流到下巴的冷汗。
(那怪物是什麼東西……!這魔術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那實在太強勁了。怪物的性能甚至超越銀薔薇的〈tank〉。
犧牲的教授們都是超一流的高手,要支配他們的精神可是困難至極。然而綺羅卻能一口氣支配三人,而且還是讓競技場飄浮在空中,又奪取別人魔力的同時。
就算使用無限連鎖反應的靈藥,人體的魔力容量還是有限。不可能有人類能夠一口氣行使這麼強大的力量──才對。因為這樣根本不符原理。
(一定有什麼機關……在哪裡?祕密在哪裡……?)
不知道。教授們似乎也不明白的樣子。擁有兩百年歷史的皇家機巧學院集合教授與學生們的力量,卻連一名魔女都無法打倒。
「……簡直笑死人。爬到差一步就能成為魔王的我,居然如此手足無措。」
洛基不禁自嘲。奧爾嘉美麗的臉蛋上也露出苦笑。
「要那樣說,我可是〈十三人〉的第三名呀。」
「我是第二名,卻比你們都還要沒用。」
阿斯拉舉起手銬嘀咕。他因為魔力被封鎖的關係,真的是無計可施。
鏘鏘鏘!硬質的聲響忽然傳來。怪物在不知不覺間竟增加為八隻,激烈毆打著結界。
「……看來結界遲早會被突破。而且對方還有讓競技場墜落的手段。」
「讓雪月花逃到地上吧!」
夏露如此大叫。撐起不穩的雙腳,剛毅主張:
「我用光束砲揮散瘴氣。靠夜夜的腳只要輕輕跳就能下去了!」
「可是萬一被那黑霧碰到,這次搞不好會換她們變成怪物。」
「所以要保護她們呀!靠我們的力量!」
「太有勇無謀了,我無法允許。」
嚴肅的聲音從旁制止。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拉賽福。
「說要保護也沒有手段。想讓雪月花到結界外面,就必須打開這道魔防避難所。只要一打開,其他人就會被瘴氣纏身,變成怪物了。」
「本王也是這麼想,不過愛德……」
亞斯她錄露出妖豔的笑容,試探似的看向拉賽福。
「既然這樣,你有什麼打算?既然你否定了年輕人的意見,就有指導的責任吧?」
「──這問題的答案非常簡單。」
啪。拉賽福闔上魔書雷蒙蓋頓。亮麗耀眼的自動人偶「啊!」地發出責備似的聲音,當場消失了。
無論是教授們、學生們、綺羅或是艾德蒙,都驚訝地看向拉賽福。
在突如其來的寂靜中,拉賽福仰望艾德蒙……
「我輸了。本人愛德華‧拉賽福願意投靠陛下。」
教授們頓時啞口無言。拉賽福則是保持一臉認真,繼續說道:
「相對地,希望您可以解放這群學生。只要您保障學生們的安全,我就獻上這本魔書〈雷蒙蓋頓〉做為交換條件。」
他說著,示意手中的魔書。原來如此,是打算藉此讓對手大意吧──
洛基雖然這麼想,但以珀西瓦爾為首的教授們過於僵硬的表情告訴他這並非在演戲。
就連拉賽福本人臉上都露出苦澀的表情。
(他是……認真的……!?)
洛基立刻切換腦中的思路。換言之,現在的狀況已經〈無計可施〉了?
的確,敵人能夠奪走教授的自我、壓制拉賽福的魔性,手上還握有上千名人質,這樣的狀況實在太棘手了。而且這些人質還有可能成為敵人的手下。
面對這事實上的投降宣告,艾德蒙卻是一笑置之。
「不行。我想要的是在場所有人。我沒有放手的打算。」
「……本人由衷懇求,請您至少放了這群學生。」
拉賽福跪到地上,垂首請願。雖然這本來就是對國王該有的禮儀,然而名聲響亮的大魔術師對人稱狂犬的瘋王如此低聲下氣的情景,卻是讓人覺得極為缺乏真實感。
艾德蒙本人似乎也有同樣的感受,不禁瞪大漆黑的雙眼。
「喂喂喂……我對你可是評價很高的喔?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執行力。然而現在這是什麼狀況?你居然不惜放棄寶貝的魔書,懇求我放走學生。該不會是想迷惑我的策略吧?」
「策略……是嗎?您的洞察力的確教人佩服。不過……」
拉賽福揚起嘴角的鬍鬚,露出帶有苦澀的笑臉。
「現在的我根本就沒有讓在場所有人平安逃脫的手段吧?」
「我想也是。」
「既然如此,這就是我能夠選擇的最佳策略了。無論是我,或是神性機巧,都任您高興沒關係。但希望您至少讓學生們回到他們自己的故鄉。」
「無論如何都堅持要放走學生是吧?學生有那麼重要?」
「陛下您不是也說過了?在這裡的每一位都是殺掉可惜的卓越人才。」
拉賽福瞇起雙眼,將視線望向瘴氣濃霧另一側遙遠的天空。
「不知是何種命運安排,他們出生在這個動盪的世紀。擁有才華的人,往往必須站上前線。恐怕他們多數都會死於世界大戰中吧──既然如此……」
粗獷的臉上露出好爺爺般笑容。
「我不會讓他們任何一人白白喪命。」
接著瞪大眼睛,全身湧出氣魄。
「更不會讓他們淪為你的道具。」
洛基感受到一股熱氣,當場暈眩。心中不禁有種對意外的發言感到動搖的自覺。
我該不會──不,我們該不會……
都誤解愛德華‧拉賽福這個男人了?
他應該是個無情、殘酷的人才對。也有學生為了他的野心而遭到犧牲、消滅──至少洛基是這麼聽說的。另外據說愛麗絲也有參與他的謀略。
然而,自己有親眼看過嗎?看過拉賽福真的殺掉小孩子的場面?
另外同伴們也早已明白愛麗絲實際上是個怎樣的少女了。即使她老是假裝成一個冷酷的惡棍,但如今大家都已不再認為她真的是個壞人。
愛德華‧拉賽福這個男人,會不會其實不光只是有野心──
會不會真如他自己口頭所說,是個對身為教育家的自己抱有矜持的人物?
在宛如時間停止的寂靜中,艾德蒙開口說道:
「我的回答是〈不〉。」
他臉上有如龜裂般浮現笑容。
「我是個貪婪的國王。既然你告訴我自己已經沒有脫逃的手段,我就更沒有理由放走獵物了。我要得到一切。讓你們成為我和綺羅大人的東西。」
面對毫無慈悲的宣告,拉賽福不禁咬牙切齒。然而──
「拉賽福啊,其實還是有脫逃的方法吧?」
充滿知性的聲音嘹亮響起。說話的人物是珀西瓦爾。
「只要有足以打破瘴氣的魔術抵抗力、龐大到讓對方來不及奪取的魔力就行了。」
「──那並不是合乎現實的想法。怎麼可能有足夠讓這麼多人突破瘴氣大海的魔力?」
「很現實了。和敵人使用相同手段便行。」
「等等……」
「我不等。馬格努斯沒有回應你的呼叫對吧?」
拉賽福沉默了。珀西瓦爾微微一笑,依序望向同僚們、學生們以及拉賽福的臉,滿足地點點頭。
「大家靠到中央來。教授們聽從我的暗號解除魔防。」
他說著,丟下拐杖,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指,當場拔斷。
斷落的手指立刻消滅,伴隨閃光化為龐大的魔力。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的現象,不過洛基知道其中的原理。
就是禁書『臟器(de organum)』中所寫的東西。洛基也有應用在自己的心臟上,可以將生血或人肉轉換為魔力。古代稱之為〈活祭品〉。
在激烈的魔力奔流中,可以聽到珀西瓦爾的聲音:
「不要太在意,拉賽福。今晚的事情──算是有點超出預想吧。魔術師就是在這種時候會喪命。而對我來說,今晚就是那時候罷了。」
他將張開的手放到眼皮上。眼球被擠破,魔力又進一步提高。
過濃的魔力讓洛基難以呼吸。光是洛基就有這種感覺了,一般觀眾們想必更加痛苦才對。陸陸續續有人失去意識、癱倒在地。
在結界另一側的綺羅瞪大眼睛。相對地,艾德蒙則是眼神發亮。
拉賽福為了斬斷心中千思萬緒,大聲發出指示:
「大家聚集到中央!我把各位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接著翻開魔書,召喚自動人偶。是一具擁有長脖子與尾巴的異形機械人偶。
「巴欽公爵,引領我們到〈路標〉吧!」
『可以,吾主。不過需要魔力。』
「很快就會足夠了。啟動魔術式!」
『可以,吾主。』
自動人偶高舉雙手,啟動魔術回路。拉賽福對眾人大吼:
「快過來!在範圍外的人就全部留下!」
「校長!珀西瓦爾老師呢!?」
「沒救了!」
聽到不知是誰提出的問題,拉賽福斬釘截鐵說道。
「不過其他人都會得救。快!我不允許任何人糟蹋這個機會!」
洛基跳到吉卜利勒身上,並拉起姊姊。同時用念力浮起擠成一團的加姆犬們,注意不要妨礙到周圍的人。
視野角落可以看到身體已經失去一半的珀西瓦爾,燃燒自己的生命不斷製造出魔力。在右手蒸發之前,手指一揮──那就是暗號了。教授們破除魔防的同時,巴欽的尾巴圍繞舞臺,發動轉移魔術。
「這方法不錯,但不會成功的。」
艾德蒙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耀眼的魔力忽然被黑暗入侵。不是瘴氣,是一支巨大的手臂。有如一條大河般的黑色巨腕──是長有大量眼球、肌膚呈現流體的巨大怪物手臂!
「別讓他們逃了,基內斯!把雪月花搶過來!」
艾德蒙飄浮在怪物身邊,發出命令。巨人把手臂鑽進轉移魔術的效果範圍,試圖一把抓住雪月花。
基內斯的存在與轉移魔術互相干涉,產生魔活性的不協調。干涉光四濺,魔術式變得不安定了。
教授們再度展開魔防,想要把巨人的手臂推出去……但那就像靠人力想把汽車推回去一樣,根本是白費力氣的行為。
洛基在加入抵抗行列的同時,咂了一下舌頭。萬萬沒想到那巨人竟然會在這個時機出現。或者說它竟然會落入敵人手中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完全『出乎預料』了。
相信拉賽福也一樣沒想到這點。看來這次真的完蛋──
「嗚,洛基……這些孩子們就拜託你了。」
「──什麼?」
洛基轉過頭,看到芙蕾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繼續說道:
「一天餵兩餐,偶爾要幫牠們洗洗澡喔。還有不要忘記帶牠們去散步。」
「妳在說什麼──老姊!不要!」
太遲了。芙蕾已經在吉卜利勒身上一蹬,朝巨人跳去。
總是笨手笨腳的姊姊根本沒有什麼跳躍力。然而,姊姊的手臂上可以看到被拉比咬出的傷口,不斷流出鮮血。
魔爐心解放。芙蕾的生血化為魔力,產生出爆發性的力量。
她靠著笨拙的念力讓自己飛起來。洛基拚命追趕,把手伸向姊姊,卻終究追不上。就在洛基也打算使用祕術的時候,芙蕾已經挺身擋在巨人面前,當場被壓扁了。
基內斯的動作變得遲鈍。但只有一瞬間──真的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力量實在太過微薄。不過闖入機器中的一隻小老鼠也是有可能讓巨大的齒輪停擺。這短短一瞬間的干涉,讓轉移魔術恢復操控了。
拉賽福不可能會錯過那一瞬間的機會。他毫不猶豫讓魔術完成,拆散那對姊弟。
難以抵抗的巨大力量當場把洛基送往遠處。
伸向姊姊的手終究沒有抓著。
扯開嗓子大叫的洛基就這樣被轉移到不知位於何處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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