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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岸根紅華]妖怪公主渴望愛 1[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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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9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8-1-29 22:06 编辑

  妖怪公主渴望愛 1.冰華公主與甦醒英雄
  ——————————————
  作者:岸根紅華
  插畫:Xin
  譯者:劉仁倩
  圖源:幻夜
  掃圖:風
  錄入:微風習習
  修圖:Jackdaw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net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紫苑學園是一所以人類與妖怪共存為目標的「共學」學校。在這所聚集了雙方菁英的學校裡,有一位外表看似平凡的少年轉學進來。少年・彰人身上有兩個祕密——其一,他是人妖大戰的英雄,剛從永恆的睡眠中甦醒過來。其二,他身上潛藏著失落的最強力量「神鬼之血」。當祕密被揭嘵之時——學園裡的女孩們展開了無比激烈的彰人爭奪戰!?同時,彰人和當年將他冰藏起來、使他陷入長眠的雪女・冰華再度相遇。但是她敏感到光是被彰人輕輕觸碰身體,就會發出性感的叫聲……!?
  難以壓抑的愛與情慾交織出來的戰鬥故事,就此揭開序幕——!!


  作者 岸根紅華 Kouka Kishine
  作者是社會人士。
  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咦?工作時間怪怪的?)一直努力工作。
  接著直到深夜才開始書寫輕小說原稿。
  照理說生活相當忙碌。
  但是遊戲角色的等級卻持續上升。
  這是為什麼!?


  插畫 Xin
  感謝大家購買這本小說!我是負責插畫的Xin。其實我是第一次接手輕小說插畫的工作。所以在獲得作者與編輯許多意見的同時,開心地設計出角色們的模樣。藉著這個機會表達我的謝意……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如果也覺得冰華和優衣等人的插畫很可愛,我會很開心的!發情的冰華很可愛吧?那麼下次再會囉〜〜!






  冰華 Hyouka
  「彰人……」
  「彰人同學……」
  瀨川優衣 Segawa Yui



  「……
  絕對……不會……」

  少女低聲囁嚅,
  將微微顫抖的手
  貼在少年的臉頰上——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人類與妖怪的世界
  第二章 英雄復活
  第三章 不速之客
  第四章 英雄再臨
  終章
  小劇場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咳!」
  血色染紅大地。
  少年手撐長刀,單膝跪地。
  粗魯地抹去咳出血汙的少年,以一雙銳利黑眸,緊緊瞪視與之對峙的敵手。
  
  「哼,素聞你擁有統御百鬼之力……結果不過是個敷衍湊合的容器。僅有這般程度嗎……」
  一道彷彿從地底竄出的低沉嗓音,蔑視著少年。
  「人類與妖怪共存?你們這些孱弱螻犠竟妄想與我們平起平坐?」
  嗤笑少年的是一名超過兩米、渾身黝黑的彪形大漢。
  額頭上突出一根宛如要衝破蒼天的扭曲尖角。
  這種姿態,讓人立刻就能認出他是什麼生物。
  「鬼」……
  
  鬼睥睨著少年,臉上浮現的到底是……
  憤怒?
  失望?
  抑或憐憫?
  三者皆非,卻又三者皆是。
  「無妨,我現在便結束這齣鬧劇。」
  鬼單手輕鬆舉起如鐵板般巨大的斬馬刀,瞄準少年。
  
  霎時之間。
  
  一陣刺骨冰風,掠過鬼黝黑的皮膚。
  「唔?小丫頭,妳這是在幹什麼?」
  
  鬼凶狠地亮出獠牙。死鬥是他的存在意義之一,如今遭人妨礙,自然對來人敵意畢露。
  「說我在幹什麼,還真是有禮貌呢。這裡是北方妖怪的地盤,在此撒野的可是你喔?」
  被鬼喊作小丫頭的是一名銀髮碧眼的美少女。
  鬼的威嚇飽含常人所無法承受之殺氣,但她卻當成是一陣清風吹過而已,這是少女亦為非人種族的鐵證。
  她舉止自然地走近殺氣騰騰的鬼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
  鬼狠瞪著少女,探究其真意,而少女依舊面無表情地迎上他的視線。
  「……哼!隨妳便!宰掉這種剩半口氣的廢物也沒什麼意思。」
  「嗯,那就隨我的意思吧。」
  沉默片刻後,鬼意興闌珊地轉身離去。少女則眼神淡漠地回頭看向倒臥在地的少年,溫柔地抱起他。
  
  「……絕對……不會……」
  
  少女低聲囁嚅,但少年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她將小巧的護身符輕放在少年胸口,微微顫抖的掌心貼在他那毫無血色的臉頰上,落下細碎的輕吻。
  「……妳為……做……什麼!!」
  少年無暇詢問少女突兀行徑的真意。
  因此時,他的身體已在少女懷中逐漸被凍結冰封。
  「為……為何……為什麼!」
  少年拚命想伸手捉住帶著寂寥目光起身遠去的少女。
  
  「冰華!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
  
  少年的意識漸漸跌落至深沉昏暗的闃闇之中……
  
  ◇ ◇ ◇
  
  醒來後,麻雀毫無緊張感的叫聲率先闖進知覺之中。
  從包覆身軀的柔軟觸感可得知,自己正從早晨的淺眠中甦醒。
  「啊……又是這個夢……?」
  我低喃著,將專注力移到如夢境中伸出的右手——
  
  ………………………………軟軟的。
  
  欸?軟軟的?
  
  這到底是…………
  隨著散漫的思考與視覺逐漸恢復,一道聲音從被我抓著的特大號棉花糖上傳來。
  「彰人同學,真是的!一早就做出這麼老哏的大膽舉動!」
  一名少女騎在我身上,用手輕撫著我的臉頰,嬌嗔地慢慢逼近我。
  她是前幾天才變成我同班同學的瀨川優衣。
  「妳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是男生宿舍吧!?」
  「別擔心!我是利用學生會權限進來的!」
  「那不是權限,而是濫用執權吧!」
  一陣吐嘈之後,我這才冷靜地環顧四周。
  這裡是我的床。
  

  
  我在床上睡覺。
  而坐在我身上的少女正慘遭我襲胸。
  「欸……那你說我們之後要做什麼呢?」
  優衣臉紅地說。
  瞬間,我徹底理解了自己所處的狀況。
  接著——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為什麼發出這麼像女生的尖叫呀!?」
  一大清早,我的尖叫聲便響徹整個男生宿舍。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人類與妖怪的世界


  現今世上,人類與妖怪的戰爭早已結束。
  我因某些緣故,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因此這個事實令我晴天霹靂。
  對我而言,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滿驚喜——這麼說雖然好聽,但當驚喜一直接踵而來時,可真讓人吃不消。
  「你在想什麼啊?」
  沒錯。
  例如走在我身旁的這傢伙。
  她留著一頭及肩的棕色頭髮,沐浴著孟春晨曦,閃耀著光芒。
  一雙緋色瞳仁,戴著一對裴翠耳環。
  外套釦子沒扣好,搭配過短的裙子。
  紫苑學園二年級 瀨川優衣 十六歲。
  她似乎是所謂現代一般的女高中生。
  而且似乎還是學生會長,本人自稱為全校前三名的美少女。
  但要我說,我卻覺得她是個有點讓人無言的美少女(?)……
  話說回來,聽說這學校的校規變得頗為鬆散。
  想當年,若是在上學途中和女生走在一起,便會遭教官(單身)不問三七二十一地狠揍一頓,再飽受煉獄般操練的摧殘,現在卻變得司空見慣。
  我完全就像是浦島太郎,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我這麼低語著,卻被優衣吐嘈:「現在那就叫做時代火鍋唷!」
  之後我去查了一下,發現正確講法應該是世代鴻溝。
  這女孩的腦子果然很不靈光。
  這學校真的不要緊嗎?
  「你怎麼了?一直看著我……難不成是迷上我了嗎?」
  優衣偏著頭笑著對我說。她這模樣雖然可愛,但真希望她能注意到我視線的冷度。
  「彰人同學太不瞭解現在社會的事了,很容易格格不入,所以要照我說的做才行喔!」
  優衣無視我冷淡的視線與言語,豎起食指朝我用力一指,還拋了個媚眼。
  真不想被妳這麼說。
  而且優衣呀。
  為什麼妳黏著我時,我都會被其他來上學的男生用憤恨的眼神千刀萬剮啊?
  「總之,我可是被校長欽點來照顧彰人同學的喔!」
  我們走在整齊清潔的柏油山道上,她如此說著。
  (之前還不是這種平坦整齊的路呢。)
  我發愣地想起這些往事,悠閒走在平緩的坡道上,抵達校門。
  削鑿山頭開拓出的一片平地上,圍著五公尺高的水泥厚牆,牆上四處設置著監視塔,校門被這樣的厚壁包圍,傳來一股宛如監獄般的威壓感。
  而且這些監視塔的目的,並非是用來監視有沒有學生逃走,而是用來防禦外來入侵者。
  通過校門,便可看見三座純白的巨大建築物。
  中央為教室。
  右邊為體育館。
  左邊則為教師休息室與學校餐廳。
  而這些建築物全部都是鋼筋水泥製。
  體育館中還有守衛戰用的糧食以及避難所。
  我不禁感佩現在的學校已經這麼進步。
  但令我驚奇的點還不僅這些。
  「唔哇——!」
  僅有手掌大小的小人興高采烈地放聲大叫,還有拖著數根尾巴的狐狸經過我的腳邊。
  「還沒要……吃飯嗎?」
  遠超過我身高的巨人腳步聲隆隆作響,與我錯身而過。
  校園內存在著並非人類的學生。
  「喏!我們快點走吧!」
  我尚未完全習慣現況而有所猶豫,但優衣卻完全無視我的遲疑,硬拉著我的手臂,沿著一塵不染、比一般學校寬闊高挑一倍的走廊前進,進入D班教室。

  「哎呀,早安啊,轉學生。」

  這絕不是我眼花。
  教室裡存在著過去曾為人類宿敵的妖怪。
  但她卻毫無敵意,還用充滿好奇心的眼神看著我,往我靠近。
  「今天也很帥呢〜」
  戲謔地朝我拋媚眼的是毛倡妓阿菊。
  乍看之下,她是一個留著一頭黑髮的美女,頭髮長到似乎能當衣服穿在身上,但同時也是個如假包換的妖怪。
  過去在通緝令上看到的阿菊,總穿著一襲凌亂的和服,現在則依舊把制服穿得亂七八糟,讓人真想問她:「妳知道有種東西叫校規嗎?」
  (這就是最近流行的cospIay嗎?)
  與優衣相比,她可算是大嬸……不是,是一名熟齡美少女,所以總讓我覺得哪裡怪怪的。
  「你現在正想著很沒禮貌的事吧?」
  阿菊擺弄自豪的黑髮,沒扣上鈕釦的制服襯衫間露出兩顆渾圓的小玉西瓜,上下搖晃地逼近我。
  附帶一提,若說哈密瓜與小玉西瓜到底是哪個大呢?當然是小玉西瓜比較大。
  我想從這種保養眼睛……不,是荼毒眼睛的慘況中逃出,但不知為何,優衣死命抓住我的手臂並用眼神恫嚇阿菊,害我無法離開現場。
  「阿菊同學!妳制服亂穿喔!這違反校規了!」
  「妳也是吧!」
  真希望妳不要死命巴著我的手了。
  胸部都抵到我了,而且臉也靠得太近,還總覺得有股香味飄來。
  我倒覺得妳這樣,還比較違反校園風紀和擾亂我的心啊?
  當我這樣被優衣拉走注意力時——
  阿菊一口氣拉近距離。
  她身上傳來與優衣不同的甜美香氣,搔弄我的鼻子,同時,制服內的渾圓雙峰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天啊,我快受不了了。)
  「彰人同學,你怎麼了?臉好紅喔。」
  我無視優衣擔心的神色。
  我默默動了動沒有被抓住的另一隻手,以不會被察覺的迅速動作,用力戳了優衣手肘的一點。
  「呀!」
  我趁著她手肘發麻,鬆開對我的禁錮時,華麗地後退,與兩人拉開距離。
  正當我以為成功時——
  碰地一聲。
  背後傳來一陣衝擊。
  「哎呀?比起阿菊,你更喜歡我嗎?」
  驀地,背後伸出一根長長的脖子纏著我,並在我耳邊嚶嚶細語,她是長頸女妖小園。
  不僅無法動彈,耳朵還很癢……!
  「喂!妳們不要靠近彰人同學啦!」
  本以為優衣要幫我解圍——
  「沒辦法嘛,因為這個人類轉學生看到我們一點也不害怕呀,當然會想捉弄他吧?」
  「這倒也是……」
  「妳不要被她們說服,快幫幫我啊!?」
  我的確對校內的妖怪們毫無懼怕之情就是了……
  阿菊無視我的話語,僅玩味地瞇起雙眼。
  看來優衣是不打算救我了。
  我到底該如何脫離這窘境啊?
  正當我這麼想時—
  「上課鐘已經響了喔!」
  在絕妙時機,教官……不對,是班導山本千夏出現。
  她髮長及肩,眉清目秀。
  一身整齊的套裝不會令人感到俗艷,卻散發一股成熟女性的魅力。
  不失為沉著女性的最佳代言人。
  「……好了,瀨川和轉學生也快點回座位了!」
  「「是〜〜〜!」」
  「……真是的,為什麼這種傢伙會和那位大人同名啊……」
  我經過老師身旁時,聽她如此低聲叨唸,並用一種不悅的眼神目送我。
  不知為何,我似乎被老師討厭。
  畢竟被校長硬塞一個像我這樣來路不明的新生,她會覺得我可疑也是正常的。

  ◇ ◇ ◇

  總而言之,開始上課了……
  「人類在得到瑪那之前,幾乎毫無抵抗妖怪的能力,人類未受妖怪統治的原因有二,一是多數妖怪並無國家概念,喜好單打獨鬥;二是犧牲自己身體,獲得神憑之鬼——『神鬼』之力的『妖魔狩獵者(血戰獵兵)』紛紛挺身死守前線,保衛了人類的性命安全。」
  「好,下一位,香坂……不,接下來是最高潮的段落,應該找一個最會唸的,瀨川,妳接著唸!」
  山本老師不知低喃著什麼,語帶興奮地跳過我,指名我隔壁的優衣。
  「是的!憑藉妖魔狩獵者英勇的活躍,其中尤以被稱為『死鬼隊』的部隊最為出色,於『大阪秋之陣』以及『澳洲戰線』等戰役,連連傳來捷報——」
  教科書上洋洋灑灑地列舉妖魔狩獵者與死鬼隊的偉大功績。
  雖然沒有錯,但有需要這樣英雄化他們嗎?
  再說,聽著這種讚頌人類英勇事蹟的故事,妖怪們應該覺得很不是滋味吧,我暗中窺伺同學們的臉色。
  「嗯,果然男人就是要強!」
  「我家爺爺可是和死鬼隊的打成平手了說!」
  「啊啊!人類以前也有那麼多厲害的男人呢……」
  最後那句評論讓我不禁背脊一涼,看來對妖怪而言,無關種族,強者皆為他們景仰尊敬的對象。
  「好,到此為止!」
  課文唸到一段落,山本老師噴出一道鼻息,舉起單手示意優衣停下。
  接著,便用一種難掩興奮之情的嗓音說:
  「沒錯,現今人類雖獲得瑪那的力量,但在那之前,能與妖怪抗衡,甚至凌駕其上的只有死鬼隊的王牌!他能自由地操縱多種神鬼之力,是一位孤高的戰士!漆黑狩獵者!老師認為若沒有這位大人的話,人類甚至無法與妖怪締結同盟…………咳,保健股長,快帶傑佛瑞去保健室!」
  多麼慷慨激昂的演講!
  ……但還不如說只是一頭熱地在介紹自己的興趣,山本老師的演講被打斷,我朝她伴隨著嘆息的目光望向窗邊,已化作一坨白灰崩落四散的吸血鬼傑佛瑞正坐在那兒。
  不對,他已經變成灰了,所以是『曾』坐在那兒才對吧?
  再說,為什麼這傢伙會坐在能害自己致命的窗邊啊?
  無視我單純的疑問,保健股長拿著掃把和畚箕,熟練地將化作灰的傑佛瑞倒進一個可疑的壺中,走出教室。那是能治好的嗎……
  「好,繼續上課。誰來說說瑪那的特質!」
  「我!瑪那是一種從地底挖掘出來的礦物,其淬取物質接觸到人強烈的意念,便會釋放未知的能量,例如以淬取的瑪那製造武器,將會依使用者的意念,在武器外包上一層膜,提升威力與硬度!」
  「沒錯,雖然妖怪因有妖力干擾無法使用,但瑪那現在已取代石油與太陽能,成為第三能源資源,受到全世界的矚目。」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
  長頸女妖小園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頭卻跑到我的耳邊低語。老師,拜託妳罵罵她吧。
  但是『瑪那』啊……這還真是得到一種方便的東西了呢。
  「附帶一提,目前瑪那只知道存在日本少數地區……但前一陣子,又在幾個新地點出現瑪那的反應。」
  山本老師點了一下講台的操作台,黑板上便出現日本地圖。
  浮現出精細地圖的黑板,或許已不能稱作黑板了吧。
  「地點是這裡和……這裡。」
  用粉筆圈起來的地點都是些窮山峻嶺。
  離人類居住地帶非常遙遠,前往挖掘必定十分辛苦吧……
  「嗯〜!討厭——————!」
  坐在傑佛瑞後面的女學生,忽然撕開領口的制服,發出嚎叫。

  啪!

  她正欲站起身時,卻被粉筆狠狠擊中額頭。
  「吵死了!不要因為黑板上的一個圓圈就變身(發情)啊!」
  看來她是個狼人,不,是個狼女,他們對滿月的判斷可還真隨便啊。
  話說回來,這時代依然還有丟粉筆這招啊……

  一陣混亂之中,上午的課已經結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總覺得因為妖怪不時亂入,導致教學進度非常緩慢耶?
  算了,這也輪不到一直昏睡的我來說嘴吧。
  「彰人同學!午餐要去學餐嗎?我們一起去吧!」
  當我正想著午餐要吃什麼時,優衣便緊緊拉著我的手臂。
  「我知道了,不要拉我的手啦!我自己會站起來。」
  妳的胸部三不五時就撞到我啊!
  而且其他同學的視線很刺人啊。
  我只想低調地靜靜過著校園生活而已。
  耳中傳來「靠!明明就是個走後門的!」或「不過就是個轉學生,憑什麼受瀨川同學特別照顧啊!」等碎唸。
  我邊逃開同學們怨懟的視線,邊將手抽離優衣的禁錮逕自走開,而她也理所當然地走在我的身邊。
  當我總算感受不到從教室傳來的視線時,我悄悄地開始觀察優衣。
  她令人充滿疑問,不,該說是充滿許多不可思議之處。
  我確實曾在她危及時救過她。
  但若說這是報恩,時間未免太長,程度也未免太過剩了吧?
  「彰人同學,你今天要吃什麼呢?」
  「……豬排飯,然後甜點是草莓大福。」
  「怎麼又是這個啊!每天都吃豬排飯和草莓大福,虧你都不會腻呢。話說回來,也要吃點青菜啊!畢竟你已經不年輕了呢!」
  「不不不,我才十幾歲啊。」
  「真是的,你老是那麼說!」
  優衣鼓著臉頰說道。
  她的表情雖然有些做作的地方,卻不像在盤算著什麼壞主意。
  (算了,再觀察一陣子吧……)
  我默默地收回視線,朝學校餐廳前進。

  「哇!果然人超多的!」
  全員住宿制的紫苑學園中有一間學生專用、美輪美奐的餐廳。
  包含我現在住的宿舍個人房,這間餐廳跟我所知的學校相比,硬體設備皆顯得十分完善。
  挑高的開放性空間中,擺放著時髦的桌椅,全年無休地提供全校師生最常見的平民拉麵乃至高級法式料理(需要預約)等餐點,菜色可謂一應倶全。
  當然用餐都需要收費,但我受校長關照,得到一張除特別豪華的餐點外、皆可免費用餐的學餐專用卡。
  儘管我身無分文,也能勉強度日了吧。
  「沒地方坐呢。」
  我站著吃也無妨……
  我瞥向旁邊,已經不見優衣的影子了。
  「這傢伙連在這裡都能迷路啊?」
  我心想,這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學生會長啊,環顧周遭……

  「我以學生會長權限,徵收這張桌子的使用權!」

  ……結果發現優衣正大踩紅線,濫用職權。
  「喂、喂,優衣,這不太好……」
  我正想阻止她逾矩的蠻橫行為,但是……
  「小優,今天也很認真地在橫行霸道呢!」
  女同學們笑著起身離席。
  優衣只講了一句話,便徵收一張四人座的桌子。
  雖然這行為舉止十分霸道囂張,但不知大家是否早已習慣這種事,女同學們以一種「唉呀,今天是我們被選中了呢」的輕鬆心情,離開座位。
  我的罪惡感指數已經爆棚了。
  「彰人同學!我找到位子了,請你去買飯吧!」
  儘管心有疙瘩,但我還是微微舉起手回應熱情揮手的優衣,才一轉身,我便總覺得四面八方傳來殺意。
  但不論氣氛多麼尷尬,肚子還是會餓。
  我承受著銳利的視線,排隊等待數分鐘。
  「豬排飯和草莓大福好了喔!」
  隨著一道宏亮聲音,豬排飯、味噌湯與草莓大福被放在托盤上,推了出來。
  我拿著餐點回到位子上,發現優衣已經打開自己的便當在等著我了。
  (妳有需要跟到學餐來嗎?)
  雖然這麼想,但問了似乎會更麻煩,我不發一語地坐了下來。
  「「我要開動了!」」
  合掌講出的話,與過去完全一樣。
  我低頭扒著豬排飯。
  這間學校最令人欣賞的改變便是這個了。
  豬排的肉不像以前薄得跟火腿一樣。
  而且麵衣也沒比肉還厚。
  鹹鹹甜甜的醬汁滲進厚薄適中的麵衣當中,搭配上肉汁的鮮甜,美味便在口中擴散開來。
  在飲食方面,時代真的在往好的方向進步呢……
  「嗯!真好吃!」
  我將嘴與胃感到的幸福說出口,優衣嚼著三明治望向我。
  「素嘛?嚼嚼,偶節得粉輔通啊?」
  「妳是要吃還是要說話,選一個吧。」
  「嚼嚼嚼嚼嚼……」
  竟給我選吃喔!

  「話說回來,彰人同學你還真會睡呢。」
  「欸?」
  吃完飯後,優衣突然這麼對我說。
  欸?被發現了嗎?
  我用表情這麼回應她,優衣笑了笑。
  「對啊,早就發現了,因為就算山本老師一臉恐怖地逼近,彰人同學還是無動於衷啊!老師她那混著殺氣的威壓,可是連妖怪都會嚇到跳起來的呢!」
  「有嗎?那像漣漪而已吧?」
  這也是那個什麼鴻溝的嗎?
  好像有那裡不對。
  「我好像被那女人……被老師給討厭了呢。」
  「沒有啦,與其說是討厭……該怎麼說呢……老師比較像是把你當作很令人無話可說的人……」
  「這樣不是更糟嗎!?」
  我立刻吐嘈,優衣哈哈大笑。
  嗯,她的確還是有那麼一點可愛。
  「話說回來……學校裡真的有妖怪呢。」
  熱鬧喧聞的學餐中充滿著妖怪與人類,且並非為了鬥爭,而是為了用餐,不禁令我心有所感。
  「你都說過好多次了。」
  她的口吻雖有些無奈,但神情卻同意我的話語。
  「但是……」
  我輕輕一咳,切入主題。
  「優衣,人類跟妖怪感情真的很好嗎?」
  這是我這幾天在學校中的感想。
  「欸!怎麼那麼突然……感情喔……當然……很好啊?」
  「為什麼不敢看著我的眼睛。」
  優衣眼神游移地回答我的問題,變得有些坐立難安。
  她的舉止實在是太可疑了。
  「沒、沒有啊!才才才才才沒有那種事呢!」
  優衣慌慌張張地揮舞著雙手,難掩動搖。真是個不會說謊的傢伙。
  「那為什麼明明都在同一班,但妖怪和人類的位子卻是分開的?」
  「那、那是因為……」
  優衣忐忑得如坐針氈。
  轉學第一天,妖怪的同學們一直偷看我,但一旦人類學生靠過來後,便會移開視線。
  之後,我也默默地觀察整間學校的狀況,發現人類還是和人類、妖怪還是和妖怪混在一起。
  少部分像阿菊這樣的妖怪來找我講話,也是最近才開始的事。
  「但是,我和妖怪們感情都很好啊!」
  「為什麼光憑這樣就能誇口說『現在妖怪和人類感情都很好!』呢?真教人不可置信。」
  「嘿嘿!」
  「我沒在稱讚妳!」
  這是一段安寧閒適的午後時光。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忽然,耳邊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響。
  「這學校還有直升機啊……還是哪個官員來視察了?」
  我隨興說說,下意識地擺好架式。
  「嗯嗯,大概是理事長來了吧!」
  「……!!」
  優衣悠哉地啜飮熱茶,我卻立刻繃緊神經從位子上彈了起來。
  「咦!?彰人同學,在這和戀人共度的午後快樂時光中,你是要去哪裡啊!?」
  我連一句「誰是我戀人啊?」都懶得回她,巧妙地避開學餐的人潮,朝傳出聲響的中庭奔去。
  妳終於現身了啊……!

  一跑到走廊,直升機的聲響更為劇烈,窗戶玻璃亦震動出聲。
  於陽光照射下,我瞇著眼睛,抬頭一看。
  「肚子好痛!彰人同學,你跑得太快了啦!」
  優衣氣喘吁吁地與我一同望向空中。
  中庭揚起陣陣沙塵,可看到一台VIP專用的直升機與兩台護衛直升機。
  其中一台護衛機先行著陸,而另一台則在上空警戒待機。
  全副武裝的人類與妖怪從著陸的直升機中蜂湧而出,包圍住將要降下的豪華直升機。
  「這身手都是有受過訓練的呢。」
  我眼神呆滞地看著著陸的直升機,伸手握住口袋中的護身符。
  「畢竟理事長的護衛都是學校的精銳啊。」
  「哦……這樣啊……」
  我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優衣,盯著直升機門打開的瞬間。
  接著……

  當我見到她的瞬間,時間彷彿靜止了。

  銀色髮絲令人聯想到劃過天際的璀璨流星,一雙碧眸如不為俗事所擾的凜冽蒼冰。
  在美女雲集的雪女一族之中,她依然擁有最為出眾的美貌,是名絕塵脫俗的冰山美人。
  「冰華……」
  從直昇機中現身的,是我尋尋覓覓的人。
  我必須見她一面,親口問她一件事。
  「欸?什麼?喂……你要去哪裡啊?彰人同學!」



  背後傳來優衣的聲音。
  捕捉到冰華身影的我,反射性地從走廊窗戶縱身一躍,跳往中庭。
  我之所以會來到這學校的理由,便近在咫尺。
  現在必須有所行動。
  我朝著冰華加速奔去,然而——
  「嘖,看來會有一番波折呢。」
  我目光掃向空中,察覺到危險的氣息。
  「八咫烏!」
  隨著我的呼喚,我手中出現如烏鴉羽毛的三把漆黑短刀。
  「唔……」
  我疾馳著,對這睽違已久的感覺感到微微暈眩。
  「停下……保護……公主。」
  看到我的狼人對夥伴發出警告,警戒程度更向上提升。
  人類紛紛皆以瑪那之力纏繞武器,妖怪則使出全身的妖力。
  真不愧是精銳,但他們都似乎還未察覺到來自空中的敵意。
  冰華率先對我的動作有所反應,但她也只是驚訝地圓睜雙眼盯著我,僅有一瞬間停下一切動作。
  (不跳下來是不是更好呢?)
  雖然我也不是沒這麼想……但現在時間緊湊。
  我捨棄這個想法,專心地奔跑著。
  我深知護衛們不可能退下。
  那麼——
  「你們可要好好保護她啊!」
  我咬緊牙關,用力握住其中一羽八咫烏。
  「飛馳吧!」
  我振臂高揮,擲出漆黑短刀。
  八咫烏以人類力量不可能擲出的速度以及距離,筆直地飛馳而去,不偏不倚地貫穿襲擊者的肩膀。其後,失去重心的小型滑翔翼受氣流與重力拉扯,向下墜落。
  冰華無動於衷地往後退了半步,抬起蒼冰色的雙眸望向天際。
  她那如銀絲般的長髮飛揚,而就在下一瞬間——

  碰!

  傳來一道微弱的槍聲。
  數根銀髮飄散,旋舞於空中,冰華腳邊出現一個一指節深的小洞。
  「是狙擊手!」
  真是的,到底藏在哪裡……
  我心想門口的警衛到底在哪摸魚,順勢瞥向校門,但外面似乎同時亦有敵人來襲。
  這分明是調虎離山之計,門口警衛卻被眼前的敵人引走注意力,無法察覺到內部的緊急狀況。
  「雖然受過良好訓練,卻沒有實戰經驗呢。」
  似乎得和這裡的防衛負責人好好談談了。
  但現在可沒這種時間。

  「注意上面!空中也有敵人!」
  護衛們終於發現來自空中的襲擊者,急忙重整陣型。
  「太慢了!」
  我在護衛之中發現幾個熟悉的身影。
  「阿狗、瘦狐狸!外面和空中的傢伙都只是幌子!狙擊手藏身在某處,對方已經開了一槍,所以快用你們自豪的妖力和鼻子找出來!拿步槍的傢伙準備回擊狙擊手,不要忘記和其他護衛的搭配!剩下的傢伙好好保護她!」
  我向擁有黑色毛髮的高挺獸人,以及四肢纖細的金髮外國美人發出指令。
  不知他們是否還記得我的聲音。聽到我的吶喊,又會如何反應呢?
  所幸,不愧是阿狗和痩狐狸。
  他們看到我的當下,便立刻照我所說的擺好陣型。
  「彰人同學!我還以為你要襲擊冰華理事長呢,害我嚇了一跳!」
  不知為何,優衣肩上扛著一把長步槍,發出鏗鏘聲響地跑了過來。
  「優衣!妳快退下!」
  「小鬼!三點鐘方向,在主校舍的屋頂上!」
  我的話語與阿狗的重疊在一起。
  「謝啦,黑狛兄!」
  「等、等等啊,彰人同學!一個人很危險的啦!」
  我暫時無視優衣,朝著黑狛找出的方向衝刺。
  「你剛剛叫我阿狗對不對!給我記住了!」
  背後傳來一陣犬嚎,但我也沒空理會他發出的殺氣。
  「四個攜帶武器的人類和……那是啥啊?」
  他們是往屋頂的路上必須清掉的敵人。
  使用滑翔翼空降到中庭的共有四名人類。
  但還有一個雙眼被朦住,四肢被繃帶緊緊纏住的物體,與滑翔翼一同掉落地面,這個也是敵人嗎?
  「算了,先解決會動的敵人吧,來吧,無太刀!」
  我斜眼瞄向著陸失敗,在中庭掀起一陣煙塵的襲擊者,將八咫烏收回鬼門(影藏幻窖)之中,召喚出一柄長刀。
  黑色刀身散發鈍色光輝,再度從身體中抽走力氣。
  「唔……果然……」
  我這麼低語著,瞪視朝我發出殺氣的敵人。
  「慶祝我復活,接招吧!」
  我傾斜刀身擺好架式,使力往上一劈。
  「!!」
  遠在數公尺外朝著我釋放殺氣的槍瞬間被斬成兩半,持有者則噴出鮮血,倒落在地。
  「放心吧,我已經有手下留情了……應該啦。」
  哎,很久沒戰鬥了,所以還有點抓不到感覺……
  但看對方倒在地上縮成一團呻吟,應該是還沒死吧?
  「還有三人跟一人?」
  我盯著那包著繃帶蠕動的物體,總之先無視它。
  下一個目標是……

  「如、如此神聖的杏壇之地,不許你們胡作非為!」

  抬頭一看,我發現在敵方的射擊線上闖進一個西洋人偶。
  不對,她是常在教室中氣勢凌人、高談闊論的人類少女。
  她用藍色雙眼怒瞪恐怖分子。
  雖然她話語之中氣焰囂張,但明顯可看出她嚇得不輕,毫無嚇阻力。
  她並非護衛的學生,難不成是站得太近而被牽連的嗎?
  乖乖去避難不就好了……真想好好訓她一頓。
  但我察覺到她身後,另有一個小小的人影。
  「……真是的,如果只是個蠢貨,還可以趁救援時一腳踢飛的說。」
  我叨唸著,蹬地躍起,衝到敵人面前。
  「哇啊!」
  敵人看我突然逼近,腦中一片空白。
  我趁隙斬斷槍身,用刀背狠打對方的頭。
  對方傾頹倒下時,我正好擋在少女身前保護她。
  「我、我竟然被庶、庶民所救……」
  少女身軀劇烈地顫抖著,但似乎還能回嘴。
  「這時候還分什麼庶民、富人、妖怪、人類嗎?妳不是也挺身救了他嗎?」
  少女身後是一個拳頭大小的人型妖怪——可樂波古精靈,全身顫抖地向我和少女鞠躬致謝。
  「像妳這樣的人……對我而言或許是一種希望。」
  沒錯,這名少女便是我所希冀的夢想——妖怪與人類和平共存的世界——的第一步。
  「咦!?欸!我……我是你的……希望?」
  雖聽不見她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應該是在講「不過就是個庶民!」或「真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等等挖苦的話吧?
  我半瞇著眼望向她,少女不知為何地羞紅了雙頰。
  「……謝謝你。」
  語畢,少女便別開視線。
  但下一秒鐘,一道殺氣朝少女背後而來。
  「快躲開!」
  我淡定地一腳踹開少女,讓她從射擊線上閃開。
  「你這死老百姓對本大小姐做什麼啊啊啊啊啊!」
  少女咕嚕咕嚕地滾走,卻依然用身體保護著可樂波古精靈,但還是不忘朝我發飆,真是令人佩服。
  「……總之,要先解決狙擊手才行!」
  在這裡攻擊我們的敵人,已被黑狛狠咬頭部不放,所以應該不造成任何威脅。
  正當我想蹬地奔跑時,卻被一陣刺眼炫目的妖力遮蓋視線。
  「喚嗚!」
  黑—光束般的妖力波及,發出宛如被一腳踹飛的敗犬慘叫,飛了個老遠。
  畢竟是黑狛,應該沒事的吧。
  但是——
  「這強大的妖力是怎麼回事!」
  我循著釋放的妖力朝源頭看去,只看到繃帶散落開,露出一名有著貓耳、花尾巴,類似妖怪的人類少女。
  「那是……半妖?」
  半妖,如字面所示,是人類與妖怪的混血兒。
  一般而言,人妖混血兒大多擁有半調子妖力與非人外貌,而遭人歧視厭惡。
  偶爾亦會誕生擁有非比尋常妖力的半妖。
  「不對,這股妖力非常奇怪。」
  妖貓一類的妖怪不可能會有如此淒厲的妖力。
  比起狙擊手,似乎她還比較危險。
  「咿哈哈哈!宰了他們!快毀了這種提倡與妖怪共存的狗屎學校!」
  恐怖分子屈身躲在比自己嬌小的半妖身後,放肆叫囂。
  「加強防禦!盡量不要傷害那孩子!」
  冰華緊張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這半妖果然是被操縱的啊。
  「哇啊!」
  但隨著揮舞的銳利尖爪迸射而出的妖力,可是不會留情,冰華的護衛接二連三地被打飛。
  敵人目標是冰華。
  她用冰盾彈開或四兩撥千斤地撥開半妖的妖力,從我位置可看到躲在半妖身後的男子,正偷偷取出手槍。
  「冰華!」
  我急忙奔出,只求來得及救她,當我擋在她身前時,耳邊同時傳來一道槍響。
  「喝!」
  我一氣呵成,劈開子彈。
  「可惡!這只是湊巧的!」
  中庭中傳來第二道、第三道槍響,但子彈皆斷成兩截滾落到我腳邊。
  「總之是趕上了……」
  我望向身後的冰華。
  「果然我沒看錯呢……為……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應該還……」
  她仍然美得絕塵出世,她看著我露出詫異的神色。
  「我也有話想問妳,但我們之後再談吧,總之得先解決這傢伙!」
  「不可以殺了她。」
  我一言不發地點點頭,緊握無太刀。
  「十號!攻擊那個礙事的人!」
  聽到男子的指令,半妖朝著我釋放妖力。
  我以無太刀避開妖力,朝著半妖奔馳。
  接著,便用握著無太刀的右手順勢揍向半妖。
  「……」
  半妖無言地被我打飛。
  這拳並無揮空。
  但是——
  「…………哇!」
  本以為她坐起身子,沒想到她竟毫無預備動作地釋放妖力反擊。
  嗯,雖然制服稍微有些燒焦,但我避開了她的攻擊……不過這傢伙都不痛的嗎?
  我拉開距離,觀察站起身來的半妖少女,發現她雙腳顫抖,眼神也無法聚焦。
  從她身手來看完全是外行人,而且從未戰鬥過,但這股妖氣……
  「融合在一起……?」
  我疑惑地出聲。
  「正〜確〜解〜答!」
  半妖身後傳來一道令人不悅的聲音。
  我提刀向前,望向少女背後,戴著眼鏡身材消瘦的男子,拿槍瞪視著我。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男子瞄了半妖一眼。
  「這傢伙可是我們人類偉大的科學家用科學力量操控妖力與情感,並植入其他妖怪能力而成,就是所謂妖怪的集合體(嵌合獸)啊!」
  冰華不知何時已來到我的身邊,對喜孜孜叫囂著的男子投以凜冽的視線。
  「什麼……!你們做出那種事的話……!!」
  「咿哈!對了對了!這隻半妖只是為這次襲擊所做的棄卒而已,是個隨用隨丟的兵器!咿哈哈哈哈哈!」
  男子充滿瘋狂的笑聲,令我更為憤怒。
  「……怎麼才能變回原狀?」
  我忍住不對氣焰囂張的男子發火,如尋求救贖之道地低喃著。
  但現實果然是殘酷的。
  「我說過了吧?我們操控著這傢伙的自我意識,在她腦裡動過手腳,啊!我就給你一點提示吧,操控系統就在那裡喔。」
  男子露出惡意的微笑,朝著天空指了指。
  天空掠過一架載運恐怖分子前來的運輸機黑影,在上空中遠遠徘徊。
  「咿哈!那是我們去偷來的自衛隊最新運輸機,若你們有能攻擊到空中一萬兩千公尺的武器,搞不好打得下來喔〜」
  男子咧嘴露出愉悅至極的嗤笑。
  「十號,快點幹掉那個雪女,妳壞掉也無所謂,能代替妳的兵器多得是,快點宰了那傢伙!妳就是為此而生的啊!」
  男子躲在半妖背後,瘋狂叫囂。
  平日溫厚的我也不禁因他的態度、言語以及所作所為而感到憤怒!
  而且,我無意間看到半妖臉上滑落之物了。
  少女無法發出聲音,但像在抗拒命令似地顫抖著雙唇。
  她雖未發出任何聲響,卻令人深深瞭解她期待能夠就此死去。

  「……冰華,掩護我,當我發出信號時,妳要好好撐住。」
  「……」
  我瞥了冰華一眼,她臉上不見否定的神色。
  於是我以掘地之勢,力蹬地面躍身而起。
  「快!快殺了他啊啊啊啊啊!」
  男子狂亂地咆哮,半妖遂朝向我打算迎擊。
  「……嘎……嘎啊啊啊!」
  她流著淚,發出呻吟,但還是無法自制地朝我釋放無數妖力。
  她也在心中與自己戰鬥著。
  「我看到希望了!」
  我牽動嘴角微笑,一口氣加速向前。
  還差一點便進入無太刀的攻擊範圍內了!
  但是——
  「可惡,這樣的話……十號!Ultimate!」
  男子因我的逼近而感到煩躁不安,如此大叫。
  雖然我不擅長英文,但還是知道這個單字。
  這是『終極』或『最終』的意思!
  聽到男子的指令,半妖少女的雙眸散發出無機物般的光芒。
  糟了……我心中掠過不好的預感。

  「嘰呀啊啊啊啊啊!」

  半妖發出狂亂與痛苦的哀嚎,轉瞬之間,變身為極異樣的型態。
  「這些渾蛋……把人……把妖怪的身體拿來做什麼了!」
  我看到少女的慘狀,因過於憤怒而覺得暈眩。
  儘管如此,人類愚昧的罪惡並不會因此而消失。
  半妖背上出現兩條巨蛇,兩手則變為半透明的鐮刀。
  蛇首流洩毒氣與瘴氣,兩手的鐮刀彷彿在尋找獵物似地不停顫動。

  「……敵……敵人……」

  少女如機械般的聲音,傳入我耳中。
  那聽起來像是被人剝奪自由的悲鳴。
  「即使是戰爭,就算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一方,也不可以隨意玩弄生命!」
  彷彿要把牙齒給咬碎一般,我緊咬牙根,蹬地向前,提高速度。
  隱藏在我身體中的『力量』與我的憤怒同步,在我體內肆意躁動。
  「……」
  少女背上的巨蛇吐出不祥的妖氣。
  「咿哈哈哈!那是連鐵都能融化、高濃度的——」
  男子不知在叨絮著什麼廢話。
  「這種東西還不夠看!」
  我揮刃一閃,將襲來的妖氣一刀兩斷,並將之吞噬。
  「欸!?啥?怎麼會……怎麼可能……」
  男子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鐵青。
  「可惡!十號!就算用光妳所有妖力都要把他給我宰了!」
  「……」
  依照命令,半妖背上的巨蛇與兩手的鐮刀分別釋放出所有的妖力。
  但是——
  「沒用的!」
  面對遠超過少女肉體極限的強大妖力,我揮舞無太刀,將其悉數吞噬殆盡。
  「什……那是什麼啊?我、我的最高傑作……竟然被吃掉了!啊啊啊!難不成!不、不可能啊!那種力量!你、你是使用『神鬼』力量的人!」
  我無視男子的叫聲,狠瞪著他。
  約於『五十年前』,我擔任妖魔狩獵者,卻並不憎恨這世上所有的妖怪。
  人類犯下過錯,應當受罰。
  妖怪犯下過錯,理應也該受罰。
  所以我挑起擊退妖怪的任務。
  我當初是那麼想的。
  但是現在……
  曾幾何時,我所見到的景色皆已被一片緋色染紅。
  我踢著地面,—躍而起。
  將目標從少女轉向說話的男子。
  「沒、沒聽說過啊!這裡竟然有這種怪物!!十號,快驅逐敵人!」
  「你說她是十號,那就表示像她一樣的受害者至少還有其他九人,對吧?」
  我打落男子顫抖舉著的槍。
  「唔哇!啥?為什麼啊!這傢伙不過是人類的敵人,是妖怪……我、我用這傢伙來殺死人類的敵人妖怪……這、這有什麼不對!這不是很有效率嗎!?」
  不知道這個廢渣是不是惱羞成怒了,他叫囂著無恥的渾話。
  「我至今打倒妖怪是為了要守護無辜的人類,是為了消弭這世上人類與妖怪的爭端!」
  當我從沉睡中醒來時——

  『有一間人類與妖怪合校的學校。』

  我聽到這句話時,真的是喜出望外。
  我以為終於能脫離人類與妖怪彼此憎恨、互相殘殺,那屍橫遍野的悲慘世界。
  我以為這裡便是人妖能和平共處、攜手並進的烏托邦。

  「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咿咿咿咿咿!哇唔!」
  我粗魯地遮住男子那破壞我理想、不斷湧出無恥發言的賤嘴。
  「……嘎啊!」
  我用力過猛,似乎捏斷了他的下顎骨……但無所謂。
  比起這半妖少女所遭受的磨難,這傢伙就算吃一輩子流質食物也難以贖罪。我順勢使勁將男子騰空舉起。
  「……敵……敵人……」
  這傢伙的命令似乎還在作用。
  半妖聚集體內所有殘留妖力,朝我射出。
  (要用這傢伙當肉盾嗎?)
  思考僅不過是一剎那之內的事。
  (不行,還有很多事要問這傢伙。)
  同一剎那內,我便打定主意,拋開男子。
  「啊嘎啊啊啊啊啊啊!」
  這廢渣以臉為軸心,在地面上不斷滾動。
  我瞄了一眼廢渣的慘狀,將無太刀打橫,擺好架式,緊盯著襲來的妖力。
  「喔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將朝我猙獰撲來的妖力全數打落,再用無太刀吞噬殆盡。
  「之後再收拾這些傢伙,先讓妳自由!」
  我蹬地而起,奔向用盡妖力,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半妖。
  她朝我刺出手上鐮刀。
  但我毫不在乎地抓住那把鐮刀,盯著她的眼睛大喊:

  「喂!半妖!想自由的話,就自己奮力抵抗啊!」

  聞言,少女的動作微微停住一秒。
  絕望已轉變成希望。
  「喝啊啊啊啊啊啊!」
  我緊抓著她的手,朝右手的無太刀運勁,仰望天際。
  「謝謝你們請我吃了一頓超級難吃的妖力,現在吐出來還給你們!」
  我瞬間朝著少女微微一笑,便向空中全力劈下無太刀。

  碰!

  遙遠高空中,傳來物體被擊中的聲響。
  運輸機襯著藍天,發出橘色閃光,熊熊燃燒。
  「糟了,還是太……勉強了啊……」
  我將吞噬的力量全數釋放出,連我自己的生命力都大為削減。
  全身襲來一股虛脫感,令我幾乎跌倒,但事情尚未結束。
  我回頭轉向失去指示,無法動作的半妖。
  她的情感與意識都受到機械與藥物所壓抑,這便是屬於力量的控制。
  那麼我便給她超越其上的控制力。
  沒錯。
  並非妖力,也並非科學的力量。
  不屬於任何一方的神鬼之力。
  「妳想受哪一方控制呢?是扼殺自己情感的力量?還是解放自己情感的力量!」若神鬼之力過於強大,或許會將少女變成植物人。
  但是,即使如此……

  「嗚……我、我想……要……自由……」
  半妖臉上落下一行清淚。
  我的意念傳達到她心中了。
  「謝……謝……」
  少女微笑著倒落在地。
  這是她憑藉自己的意志力取回自由之身的瞬間。

  我確認她的狀況後,稍稍鬆了一口氣。
  「總之,似乎是解決了呢。」
  不知何時,冰華來到我的身邊。
  我尋覓之人現在就在我的身邊。
  我該先問什麼好呢?我不禁思忖。
  下一秒鐘,我背後驀地傳來一股寒意。
  「!!冰華,快趴下!」
  殺氣瞬間劇烈膨脹,朝我們迸射而來。
  糟了。
  和半妖戰鬥時,我竟然完全忘記狙擊手的存在了!

  碰!

  耳邊傳來一道槍響。
  我抱緊冰華,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痛覺……
  「咦?」
  我側身護住冰華,卻未感到任何被槍擊的疼痛。
  「彰人同學!理事長!你們沒事吧?」
  優衣扛著長步槍,發出鏗鏘聲響地小跑步過來。
  那把步槍槍口還冒著硝煙。
  「該不會是妳把屋頂上的狙擊手……」
  「沒錯!我射中對方的槍枝,讓他無法開槍……」
  我至今或許都太小看她了。
  「怎麼了嗎?」
  優衣不解地偏著頭。
  「抱歉,優衣,我一直以為妳只是個笨蛋。」
  我老實地向她道歉。
  「欸?好、好過分!我有說過我是個能幹的女孩吧?」
  「不,我以為連妳媽都不會對妳那樣說,所以妳才只好自己誇自己乾過癮。」
  「妳竟然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麼過分的話!這種時候應該講得委婉一點吧!」
  「因為我是個老實人啊……痛!!」
  此時,我身上傳來一陣冰冷的刺痛感。
  「……你可以閃開了嗎?」
  對了。
  我還抱著冰華。
  她抬起頭,那對蒼冰般的星眸冷冽地盯著我。
  她的眼神比過去增添了幾分慧黠伶俐。
  我急急忙忙地想放開她,卻發現她氣息紛亂,宛如壓抑著什麼似地雙頰微微發紅,且凍起我與她之間的接觸面,這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她反射性的作為。
  (她該不會是在剛剛的戰鬥中負傷了…!?)
  我心中浮現一抹不安。
  「呼,真是的……你為什麼老是……這麼胡來……」
  冰華拉開與我的距離,她雙頰緋紅,卻像什麼事都沒有似地站起身來,整理儀容。
  「妳沒事吧?」
  我站起身來詢問她,但冰華卻未回答我的問題,僅用那雙蒼冰星眸冷冷地瞄了我一眼後,便轉身離開。
  無法得知沉澱在她眼底的真實心意,我不禁駐足,沒能追上去……

  「喂,那個是轉學生吧?」
  「竟然一擊……便把那麼厲害的妖怪給……」
  「那傢伙原來那麼強喔!」
  我向教師們解釋事後處理方式以及確認狀況時,聽見人類學生竊竊私語地談論著我。

  「那傢伙果然就是傳說中的神鬼彰人?」
  「彰人……漆黑惡魔彰人……」
  妖怪們似乎也窸窸窣窣地交頭接耳著。拜託不要給我取那種丟臉到家的稱號好嗎?
  於眾人驚詫及困惑的視線之中,我感到一道強烈的目光。
  「騙人的吧……竟然是……彰人本人……不,是彰人大人!」
  山本老師兩手遮著嘴,不知為何眼眶泛淚。
  奇怪了。
  從她出生之前我便被冰華凍起來了,她應該從未見過我才對啊?
  我心中感到不解,但依舊跑向被擔架搬走的半妖身邊。
  「…………」
  認同我的半妖,用冷淡的視線看著我。
  「這是我以前常去看的醫生,或許他能幫妳把身體復原。因為我也無法保證,所以去不去都是妳的自由。」
  語畢,我將寫著電話號碼與住址的紙條交給她。
  當我還是妖魔狩獵者時,曾受過一位無牌醫生的照顧,雖然他現在應該已是個老爺爺了,但總覺得他應該還活蹦亂跳地執業看診著。
  「…………」
  半妖專注地盯著微笑的我,戰戰兢兢地收下便條紙後,便被搬走了。
  「呼,雖然真實身分被發現了,但看來總算是順利結束了呢。」
  學校死者〇人。
  輕傷者十人。
  敵人……應該還沒死吧。
  「算了,我才剛睡醒,大概就這種程度吧…………啊!」
  吁了一口氣的我,忽然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忘記問冰華為什麼要把我冰起來了。」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英雄復活


  學校遭人入侵的隔天早晨。
  溫暖陽光和煦照進走廊的窗戶之中。
  我卻在走廊上疾速奔馳著。
  「你果然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神鬼彰人對吧!」
  一道音質亮麗卻缺乏氣質的嗓音響徹走廊。
  是毛倡妓阿菊。
  跑在走廊上的阿菊具備十足的破壞力。
  對我而言,她胸前那對上下左右亂晃的小玉西瓜,比昨天的妖力亂射還更具破壞力。
  同學們紛紛不明就裡。我在眾目睽睽之中,疾馳而過。
  但這似乎是個險招。
  因為……

  「哎呀〜要玩鬼抓人嗎?好啊!我抓到彰人的話,就要給我你的精子唷!」
  連逃走的我都聽得見,便表示我與阿菊周遭的同學們也都聽見了。
  也就是說,這表示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
  「妳這女人在說什麼啊!」
  「討厭啦〜竟說我是你的女人,彰人從一大早就好豪放呢!」
  「妳也聽錯太多了吧!而且妳講的話根本不是豪放,而是不要臉啊!」
  「沒關係!我不在意的!」
  「但我在意啊!」
  雖然我們進行著這樣的唇槍舌戰,但阿菊真的是個大美人。
  身材也好。
  非常性感。
  被這樣美艷的女妖追著,不分人類、妖怪陣營,我理所當然地曝曬在男同學們憤恨的目光之下。
  另一方面,其他女妖們則交頭接耳地談論著「神鬼?」「是昨天事件的那個?」「真的欸」「好純情啊」「真可愛」等等,她們的眼神超級可怕。
  而就在這時候——

  「彰人同學,快來這邊!」

  在不知道轉了幾個彎後,我聽見一道低語。
  我往聲音來處望去,看到一道半敞開的門中有人對我招手。
  「唔,雖然可能是陷阱,但總不能一直這樣跑下去……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逃進那扇有人招手的門中去。
  「哎呀呀?彰人你在哪〜」
  我屏息噤聲地躲在門後,外頭傳來阿菊的聲音,又漸行漸遠而去。
  「呼,真是得救了,謝謝。」
  「不會,困擾時總是要互相幫忙的啊,你是香坂彰人同學對吧?」
  幫助我的是一名高瘦男生,他比我高出一個頭,很適合戴眼鏡,臉上帶著爽朗微笑。
  「對了,我是E班的漆原明,你可以直接叫我明。」
  明爽朗地笑著,對我伸出右手。
  (啊啊,他搞不好是我來這裡後,第一次遇到的正常學生。)
  我握住他的右手,心有所感地想著。
  正當我在內心偷偷感動拭淚時——
  「彰人同學,你是妖魔狩獵者對不對?」
  被明緊緊握住的手中,傳來一股無法言喻的不協調感。
  「而且還是人類英雄『死鬼隊』的王牌呢……!」
  爽朗的笑容。
  爽朗的話語。
  但不知到底是為什麼……
  從他身上傳來一股纏繞肌膚般的不祥感覺。
  我想放開他的手,趕緊離去,但明卻反而增加握手的力道。
  (糟了,這傢伙也不太正常。)
  我壓低腰身,擺起架式,但他卻放緩力道,於是我的手自然從他手中鬆開了。
  「你不用這麼警戒啦,我今天只是來打招呼而已。看來外面那個也不在了,那我就此告辭。」
  他露出無比爽朗的笑容轉身離去,不禁令我有種錯覺,方才的不協調感該不會只是假象?
  「這傢伙到底有什麼毛病啊?」
  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感覺到一股與敵人對峙時不同的緊張感,身上傳來令人不舒服的虛脫感。

  一早便在校內來回奔跑,又因詭異的傢伙無端增加精神疲勞,我總算抵達教室,結果——
  「啊!彰人同學你終於來了!來、來,快到這邊來!」
  優衣緊緊鎖住我的手臂,拖著我往她的位子走。
  男同學們的視線利刃狂劈而來,優衣的胸部一如往常頂到我身上,又傳來陣陣好聞的香味,但我已經累到不想管這些事了。
  接著……
  「嘿嘿嘿〜!彰人同學真的好厲害呢!」
  不知為何,優衣拿我昨天的事蹟向眾人炫耀。
  我身旁除優衣外,還有幾名女妖。
  稍遠處還有另外幾名人類女同學正豎耳偷聽。
  (這傢伙真的有妖怪的朋友呢。)
  優衣喜上眉梢地與妖怪們聊著天,我至今才對她稍微有些改觀。
  但是——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呢!彰人同學是個很能幹的人啊!」
  「為什麼妳要擺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而且為什麼搞得好像是妳在褒獎我一樣!」
  一臉得意的優衣不知為何令人很火大!
  我瞪著啪啪啪地打著我的背的優衣,但卻沒有嚇阻效果。
  「而且!而且啊!以前當我受到差點死掉的重傷時,他還馬上就幫我治好了呢!」
  優衣自傲地抬頭挺胸。
  「妳們看!那時候這裡被劃開了,但現在都沒傷痕了吧?」
  少女身上的確不能留下傷痕。但毫無身為少女的矜持,大掀制服給人看,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感到背後射來多道殺氣,低著頭閃躲四面八方而來的目光。
  話說回來,這傢伙的傷之所以會好,也是靠她自己的治癒能力,真不知到底是在捧我什麼?
  我僅是校正了扭曲的力量罷了。
  當我正想這麼說時——

  「神鬼之血竟有這種效果……」
  「若將他體內的XXXX引到我身體中,那我和生出的小孩也可以……」
  「啊!我也要!」
  「罷了罷了,這對小孩子而言還太早了!」
  「別說我是小孩子!我現在都已經……」

  這是為什麼啊?
  聽完優衣的話,女妖們紛紛一臉心領神會地點著頭。
  妳們的眼神讓我很害怕啊!
  我正想找人救我,耳中卻傳來人類女同學的竊竊私語。

  「——那時候的彰人同學好帥呢!」
  「真的真的!為什麼刀一揮就可以把飛機給打下來呢?超厲害的!」
  「搞不好請彰人同學幫我進行個人指導的話,我也可以變得很強呢。」

  她們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妳們啊……」
  當我正想解開誤會時——

  「喔呵呵呵呵呵!」

  我的發言瞬間被響徹教室的高亢笑聲給抹殺了。
  「在那兒聚眾八卦的雜碎們!快給本小姐我把路讓開!」
  怎麼又來一個更吵的!
  我抬頭一看,發現是昨天那妄自尊大的西洋人偶,她正從優衣與妖怪們的縫隙間鑽了過來,站到我面前。
  「彰人公子,別來無恙。」
  ……「公子」?昨天被我一腳踹飛時明明還有很多怨言,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友善?
  「嗯、嗯嗯,昨天……把妳踢開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摳著臉頰,率直地向依然神情高傲、雙手扠腰的少女道歉。
  「您無需在意!您那時助我脫離險境,我還那樣對您說話,真是過意不去。我當時以為您是對我心生厭煩,但之後才知道您是為了讓我躲過子彈才出此下策,所以我今天是來向您道謝的!」
  唉。
  事到如今,也無法說出「因為要保護妳很麻煩,所以才把妳踹飛」這個事實了。
  我思忖該如何是好,看向遠方時——
  「在此重新向您自我介紹,我是綾小路家的獨生女,名叫綾小路飛鳥。啊,但是希望有朝一日……不,只要彰人公子不嫌棄的話,我也可以立刻成為香坂飛鳥……」
  綾小路嘴裡含糊不清地唸著什麼,逕自像做著白日夢般地傻笑。
  「喂,飛鳥!現在是我在講彰人同學的英勇事蹟欸!」
  「哎呀,各位早安啊,那麼也打完招呼了,大家請趕緊回到位子上吧。接下來彰人公子要和我一同度過更有意義的時間呢!」
  「啥?妳、妳在說什麼傻話呢!我可是從彰人同學轉學來之前……」
  「姻緣無關乎邂逅的時間!這便是所謂的命運!彰人公子,今後還請您直接叫我飛鳥就好。」
  「啥?妳到底在講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呀?」
  「果然區區市井小民是很難理解我的話呢!」
  優衣與飛鳥一觸即發地互相瞪視彼此。
  (天啊,超麻煩的〜!這該怎麼辦?)
  就此開溜嗎?
  當我這麼想時——
  「上課鐘已經響了,大家快回到自己座位!」
  出現一位聲音霸氣的救世主!
  「「「是〜」」」
  女生們心不甘情不願地原地解散。
  總算是得救……

  「啊,彰人大……彰人同學早安啊!你在鐘響之前便坐在位子上,真是太厲害了!。」

  ——怎麼突然變得對我這麼好!?
  「那麼就開始上課囉♡」
  山本老師猛烈地對困惑的我送了道秋波後,便恢復教師的威嚴。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放學後。
  總算活著撐過一天的我,坐在廁所中的馬桶上,按摩著我的太陽穴。
  以前馬桶只存在於豪華的飯店,但現在卻到處都有,甚至普及至一般住宅。



  而且還附淋浴設備等許多功能,不,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早上在那之後,一到下課時間,我便被妖怪與人類交互包圍,輪番審問。
  呃,不管是在哪邊的陣營中,我似乎都有看到優衣的身影。
  果然不該動用神鬼之力啊……
  「唉,我真的很不想出風頭啊……」
  神鬼之力是一種侵蝕自己生命力的雙刃劍。
  雖然並非經過昨天一場戰鬥,身體就會怎麼樣啦。
  但如果持續使用過大的力量呢?
  便會像五十年前一樣,讓身體機能衰壞到藥石枉然吧。
  「……咦?為什麼睡個五十年便治好了啊?」
  雖然我坐在這種煞風景的地方,腦中卻浮現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心臟能整夜運作不息,入學前的健康檢查亦無大礙。
  我現在的身體似乎非常健康。
  「冰華果然知道些什麼吧?」
  為什麼冰華對當時身為敵人的我那麼做呢?
  為了當面詢問她,我用了過去的人脈,朦混身分潛入校園,而且並非作為在各方面綁手綁腳的教師,而是以一介極為普通的學生身分轉學而來。
  「唉,這場騷動什麼時候才會落幕啊……」
  我低喃著,有氣無力地走出廁所隔間。

  「嗯!買到好東西了!」
  離開廁所後,我前往購買草莓大福轉換心情。
  而且福利社的大嬸還多給我一個明天到期的。
  現在的食品似乎都很重視保存期限。
  「想當年,就算過期半年也還是照吃不誤啊。」
  等不及回到房間,我在走廊上便開了一個來吃。
  咀嚼著口中這份美味,我臉上的肌肉不禁放鬆下來。
  「沒想到在我沉睡的期間,竟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普及……」
  我不斷點頭,讚揚這份符合期待的美味。
  本來還想再多吃一個,但還是等吃完晚飯,洗過澡回到房間後,再好好享受一番吧。
  「啊,對了!把它冰在房間的冰箱!洗完澡後來吃冰得透心涼的大福,一定超好吃的吧。」
  我的情緒更加高漲了。
  但世事總不盡如人意。

  「喂!用神鬼之力的傢伙!」

  眼前擋住一個體格遠超過人類的巨漢,看他角的形狀,應屬牛類妖怪。
  他單手拿著棍棒,擋住放學回家必經的走廊,身旁還帶著兩個逢迎拍馬的妖怪。「有什麼事嗎?我趕時間耶。」
  必須快回去把草莓大福冰到冰箱裡。
  牛怪用鼻子哼了一聲。
  「聽說你擁有神鬼之力啊。」
  「又是跟這有關啊……那又如何?」
  兩個嘍囉嘿嘿賊笑,使我更加煩躁。
  「夠了,快讓我過去,明天我再聽你說……」
  我打算早早結束話題,正想從牛怪身邊通過時——
  「你已經沒有明天啦!去死吧!」
  牛怪揮舞手中棍棒,朝我捶下。
  真是麻煩。
  於是我蹬地往後一躍,千鈞一髮地……沒避開攻擊。
  「咳!」
  後背撞上牆壁。
  但我卻幾乎沒受傷。
  因為我在棍棒攻擊的瞬間,微妙地往後避開。
  並穩穩地保持住平衡。
  我還輕輕地將裝著草莓大福的袋子放到地上,應該沒有摔爛才是……
  棍棒理應沒有打中人的觸感。
  「哈哈哈!人類真是太脆弱了,一點手感都沒有!」
  但牛怪似乎不是那麼想。
  太好了,這傢伙是個蠢貨。
  若順勢低頭道個歉,就可以消弭他的怒火吧。
  還可以順便幫我宣傳一下神鬼之力其實根本不怎麼樣,就不會再有多餘的人來找碴了。
  真是好個一箭雙鵰的計劃!然而無奈事與願違。
  「結果你也不怎樣嘛!昨天打倒的半妖一定也很弱吧!」
  「沒錯!大哥您出馬的話,一定一棒就可以幹掉她了!」
  旁邊的馬面小弟與豬臉小弟連連諂媚吹捧。
  「沒錯,那種會被人類奴役的半吊子,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如果她碰到的是我,我可是會直接宰了她,不讓她再繼續丟我們妖怪的臉呢!」
  牛怪趾高氣昂地大笑。
  我想起當時在心中默默流淚祈求我殺了她的半妖,心中不禁冒起一把無名火,但現在必須按捺住自己。
  雖然我是那麼想的啦——
  「呃啊!」
  但等我回過神來時,右拳已狠揍進牛怪腹部。
  「你們說的那半妖,可是能躲開或反擊這種攻擊的喔?」
  但他已經沒在聽了。
  畢竟他早就昏過去了。
  「啊……啊……」
  兩個嘍囉臉部肌肉抽搐,也紛紛失去意識撲倒在走廊上。
  他們是被我釋放的神鬼鬥氣威壓住而昏厥的。
  「嘖,到底是誰被誰一擊幹掉啊。」
  我轉了轉手腕,打算回到宿舍時,背後卻傳來一道聲音。

  「你在幹嘛呀!」

  那應該說是一道怒吼吧。
  「啥?……呃!山本老師?」
  我瞄向後方,發現是我的班導。
  糟了。
  學校校規雖承認教師公認的模擬戰,卻明言禁止私鬥。
  而且竟然是被山本老師發現,雖然她今天早上的態度令人費解,但她一直視我為眼中釘。
  似乎無法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不,她應該還沒有清楚看到我的臉。
  就這樣腳底抹油溜了吧?
  「啊!彰人大人!」
  唉,果然被抓包了。
  是說為什麼要叫我彰人大人啊?
  當我駐足猶豫時,山本老師踩著高跟鞋,叩叩叩地朝我而來。
  這樣連校長敏明都很難一手遮天地壓下這件事了吧?
  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聽我解釋?
  我這麼想著……
  「老師妳聽我說,其實這是有原因的啦……」
  我表情僵硬地微笑著回頭看她——
  「這就是『黯黑疾風』的力量對吧!」
  ——卻發現山本老師露出孩童看到新玩具時那種閃閃發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
  且語氣並非平常那精明幹練的成熟女性,而是更為年幼的感覺。
  話說回來,那是什麼稱號啦?
  是哪來的中二病嗎?
  「嗯!果然你就是爺爺說的彰人英雄對不對!」
  這次換當我是英雄了!?
  「不,老師,我是……欽?爺爺?」
  事到如今,我這才想起一件事
  「山本……老師妳該不會……是修繕大叔的孫女?」

  山本修繕。

  即使我才剛從沉眠當中甦醒,也牢牢記得此人的大名。
  畢竟他可是教導我戰鬥的師傅。
  「沒錯!」
  山本老師十指交扣於胸前,眼神閃閃發光地靠近我。
  「我小時候體弱多病,爺爺他在我床邊跟我講了很多、很多你以前的英勇事蹟!」
  老師天真爛漫地手舞足蹈著,與平常幹練成熟的形象完全不同。
  但山本老師並未發現我陷入混亂的情緒,繼續熱烈講著這個話題。
  「像小田原城攻防戰、賓州戰線等等,還有在神流川撤退戰中,你為了掩護受傷的夥伴,獨自一人就打倒了來襲的數百名妖怪的故事,這讓我那天興奮到反而睡不著呢!」
  山本老師一臉陶醉地看向虛空。
  大叔是不是加油添醋過頭了啊?
  總之,必須告訴老師眼前狀況只是一場誤會。
  「老師,是他們……」
  「嗯嗯,我懂的,我都懂的!對方覬覦你的力量而偷襲你,卻被你打個落花流水了吧?真不愧是『漆黑之翼』啊!」
  的確是這樣沒錯…………
  但是,我到底是有多少個稱號啊?
  我眼神之中充滿無奈,望向笑開懷的山本老師。
  「但是麻煩了啊……」
  她的笑容忽然變得黯淡。
  「雖然我知道你是正當防衛,但是事情變成這樣,真不知道高層會怎麼說呢……而且還有監視器……」
  老師將手指放在唇上,露出困擾的神情。

  (啊,這表情代表另有所求啊。)

  「不過我正好是今天的值班老師,可以偷偷删除監視器錄影畫面……」
  山本老師偷瞄了我好幾眼。
  那正是捉住人家把柄,可恣意提出要求(威脅)的惡女臉孔。
  「妳說吧,妳的要求是什麼?」
  我放棄掙扎,尋求妥協方案。
  但若她的要求是要我濫用神鬼之力……
  我釋出威壓感,使山本老師睜大眼睛,後退一步。
  但她不僅沒別開視線,還對我綻放溫柔的甜笑。
  「呵呵呵,我不是要威脅你跟我變得親近,神鬼之力對我而言也毫無所謂,只要慢慢培養我們兩人之間的愛就可以了。」
  「那是老師跟學生之間最不可以培養的東西吧!」
  身為教師,她到底在說什麼!?
  「沒關係的,到你畢業之前,都只有你知我知就好了。」
  「為什麼前提是我們兩個人已經在交往了!?」
  這老師腦子還好吧?脫序得太誇張了。
  「呵呵,說的也是,總之,以後我叫你彰人,你叫我千夏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我是沒差啦,但不用敬稱稱呼老師有點不好吧?」
  「嗯〜〜那麼就叫我千夏老師吧!請多多指教啦,彰人。」
  山本老師,更正,是千夏老師對我燦爛一笑後,便抬頭挺胸地快步離去。
  「要我叫她千夏老師,到底有什麼意義啊?」
  我的人生至今為止只有戰鬥,所以別說妖怪的想法,我連人類,尤其是女孩子的想法都不甚瞭解。
  我來學校後體驗過的種種人際交流,都並非在常人想法的範疇內吧?
  「……嗯,回宿舍吧!」
  我腦中千頭萬緒,放棄繼續思考下去。
  我撿起掉落地面的草莓大福,將牛怪一干人等留在原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踏上歸途。

  然而,今天似乎還很漫長。
  「呀哈!等你好久了,彰人!今天就要跟你一決勝負!」
  我於出校門旁的山路上遭遇埋伏。
  用手指著我的是極為普通,不對,是一名算是美女的女學生。
  我記得這纏在左腕上的絲線。
  「女郎蜘蛛喜代……」
  「好久不見了啊,我的宿敵!」
  「妳根本就不記得我的臉,別突然當我是宿敵好嗎!」
  這傢伙好歹也是跟我同班吧。
  「呀哈!沒辦法啊,人類的雄性每個都長著同一張臉,到你使用力量之前我根本就分不出來。」
  喜代眉飛色舞地捲著纏住我手腕的蜘蛛絲。
  「會忘記別人的臉就表示妳老……」
  「敢說我變老,就宰了你。」
  正當我想開開玩笑時,卻被她賞了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雖她本來是個美人……但這臉似乎會讓人做惡夢呢。
  「……嗯,抱歉。」
  我先坦率地低頭道歉……
  「出來吧,無太刀!」
  受我召喚出現的刀刃,瞬間斬斷蜘蛛的白絲。
  「抱歉,我想到我還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呀哈!過了五十年,你的態度還是一樣囂張呢,但你要是能擋住我的絲線,你就擋擋看啊!」
  喜代揮下手臂後,無數的蜘蛛絲便朝我襲來。
  「把我的退路都封鎖了,真不愧是老阿……經驗老道便是不一樣呢!」
  喜代如撒魚網般地放出絲線,將我團團包圍。
  要切斷絲線雖然非常簡單,但若漏掉任何一根,便會被她捉住。
  所以我索性朝喜代衝去,揮舞無太刀一劃。
  「來源處聚集著所有的絲線,最方便切斷了呢。」
  我最後拍了拍落到頭上的蜘蛛絲,將刀尖指向喜代。
  「呀哈,真不愧是我的宿敵。」
  喜代放棄抵抗,舉起雙手投降。
  現在是在學校外,也可以一刀斬了她省去以後的麻煩,但現在並非五十年前那戰亂的時代,喜代的攻擊亦無分毫殺氣。
  再說,她和我是就讀同一間學校的學生。
  「別鬧事了,快回去吧!早就過了放學時間了!」
  我垂下無太刀,收起力量。
  「呀哈!的確是呢,但在那之前你可以先享受贏家的特權……」
  「喂、喂?妳有在聽我說話嗎?等等,妳為什麼要脫衣服!」
  喜代豪邁地脫掉制服外套,開始解開制服襯衫的鈕釦。
  這傢伙到底在幹嘛?
  「呀哈!輸家必須聽從贏家的任何要求,來吧,你可以盡情享用我的身體!」
  「享用妳個頭!我才不想要妳的身體咧!」
  「你想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喔?」
  「……不不不,不行!」
  望向繼續寬衣解帶的喜代,我瞬間思考了一下。
  但是這樣不行。
  回過神來,喜代已脫到剩下內衣。
  事到如今,不論是對她動武,或要她穿衣服都是不可能了。
  畢竟我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沒錯。
  我單純是在害羞。
  我並不討厭女孩子。
  說實話,也有點興趣。
  但是,自我懂事開始,每日都投身於戰鬥,並不瞭解何謂男女之間的交往。
  尤其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主動強勢的女人。
  這若是戰鬥或作戰會議,我便能思慮清晰地擬訂計劃了……
  「來吧,隨便你想怎麼做喔。」
  現場只有無言以對、不敢動彈的我,以及滿臉通紅、別開視線的半裸女學生。
  若是被誰撞見,一定會以為我是個變態。
  此時,能採取的對策只有一個。
  我不被喜代發現地,在雙腳積蓄勁道。
  「喜代,穿成那樣小心感冒啊!」
  我用力蹬地,衝過她的身旁。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我選擇全力逃跑。
  「呀哈!竟然害羞了,真是可愛啊。」
  要妳管。

  ◇ ◇ ◇

  「呵呵呵,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彰人同學都沒注意到我的魅力了!」
  「啊,是喔。」
  早上第一堂課下課後,我聽到優衣充滿自信的聲音。
  我今天也一大早就被女妖們追著跑。
  而正當我以為甩掉她們時,這群蠢貨卻不斷大聲嚷嚷些下流的字眼,開始找我。
  與我擦身而過的同學,紛紛對我投以充滿敵意或等著看戲的眼神。
  我因遭受各種精神打擊而疲倦不堪,所以對優衣的回應自然毫無感情,這有什麼不對嗎?
  但素以白目聞名的優衣,絲毫沒注意到我的態度,繼續笑嘻嘻地說下去:
  「沒錯!原因就是!我是現代的女高中生!所以我昨天看了以前的動畫,做了一番研究!」
  為啥是靠動畫?
  我心中充滿不祥的預感。
  「彰人同學!請用這個吧!」
  優衣完全無視我滿臉困惑,遞給我一把……團扇?
  「沒錯!然後請用力地掮我吧!」
  「……不要。」
  「欸?拜託你啦!等下買草莓大福給你!」
  「好!我掮!」
  雖然我心裡有千百個不願意,但這一切都是為了草莓大福。我拿著團扇朝優衣猛力一掮。
  「「「呀!」」」
  瞬間,一道強風吹過,惹得教室內一陣騷動。
  但不知為何,優衣卻在我面前站得直挺挺的。
  她的短裙受強風吹襲而飛了起來。
  瞬間——

  「討厭〜!優衣好害羞!」

  「………………………………」
  時間靜止在優衣壓住裙子露出勝利笑容的這一刻。
  這是為什麼呢?
  我現在有種被當白癡耍的感覺……
  「彰人同學,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心癢難耐呢?」
  「不,完全不會,反而覺得莫名煩躁啊!」
  「欸〜!這可是那個傳說中,全家人一起看時,都會變得超尷尬的動畫啊!我很努力地調查的說!」
  「那到底是什麼鬼傳說啦!為什麼要選這樣的動畫!然後不要一臉得意的樣子!看了就火大啊!」
  我使盡全力吐嘈她,但對優衣卻毫無作用。
  她一點都沒反省之意。
  「這樣子啊……果然彰人同學比較喜歡變身時衣服會全破掉的那種呢……我知道了,我會再回去研究的!」
  「研究前至少先聽我說話啊!」
  驀地,在這段和平(?)的下課時光中,校內廣播突然響起。
  『接下來是臨時集會,請老師與學生於二十分鐘內到體育館集合。重複一次——』
  「啊!不好了!我剛被叫去教師休息室的說!那彰人同學,我們待會兒見囉!」
  優衣精神飽滿地衝出教室。
  這學校的學生會真的還好嗎!?
  「唉,總之先去體育館吧。」
  我放棄思考了。
  這學校的體育館比一般學校的大上三倍。
  緊急時,可在體育館內進行守衛戰,地下還有一個避難所,可容納數千人,且儲備的食物可供妖怪生活兩年。
  學生手冊上是這麼記載的。
  所有教職員和學生聚集於此。

  『現在開始召開緊急會議,首先,有請理事長講幾句話。』

  教職員與學生會的成員,在台上一字排開。
  話說回來,原來學生會含優衣才只有三個人啊?
  我再三確認,的確只有優衣與人類、妖怪的女學生各一人。
  這學校真的還好嗎?
  我愣愣地想著,突然間耳邊傳來了一道聲音。

  叩、叩、叩。

  一道硬底鞋聲,迴響在整座體育館內,令喧囂吵雜的體育館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我也下意識地望向腳步聲的主人。
  「冰華……」
  台上站著銀髮搖曳的冰華。
  雖還未問出她當年到底為什麼要把我冰起來,但我也不想就這麼衝上去,那樣實在太出風頭了。
  再說,這也不是在一大票老師和學生面前可以問的事。
  我按捺住性子,決定仔細觀察她。
  『大家早安,我是理事長冰華。』
  全場師生側耳傾聽冰華那沉著冷靜的嗓音。
  一點都沒變,她的個性很適合面對這種場合。
  話說回來,或許我選錯身分了。
  雖然學生身分較不受限,可自由活動,卻與身為理事長的冰華毫無接觸機會。
  「至少也該強迫優衣讓我加入學生會嗎……」
  我後悔地小聲嘟囔,不知為何,台上的冰華卻有所反應。
  但這或許只是我的錯覺,之後她立刻說出令人驚訝的發言。
  『今天請大家齊聚在此,是為了我個人的私事,還請見諒,從今天起,我將辭去理事長職位。』

  「欸?」

  全體學生不解地歪著頭。
  優衣身為學生會長,應該事前便已得知了吧,連眉毛都沒動……不對,她似乎十分動搖。
  話說回來,這樣可麻煩了。
  如果她要離開學校,我就失去留在這裡的意義了。
  我仔細聆聽,想掌握她之後的去處。
  『我至今以來的目的,是人類與妖怪的共存以及更美好的校園生活,而那目前已有一定程度的成果。』
  (真的假的?)
  我不禁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向台上,但她繼續說下去。
  『但是人類與妖怪之間尚存在隔閡,不只是前幾天少數過激分子的襲擊——據說昨天校內也發生妖怪與人類學生間的鬥毆事件。』
  這該不會是在說我和牛怪的事吧?
  我望向台上的千夏老師,她卻不敢和我對上視線。
  『我常覺得僅憑教職員的身分,無法迅速應對這類學生間的衝突,認為學生之中也需要有人能獨立判斷不良行為,及早發覺及早應對。』
  她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體育館內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為了讓各位能過著更安全的校園生活,我將理事長的職位交給後繼者,今後將與各位一起在學校接受教育。』
  這是今天第二次大家一起說「欸?」了。
  包含我在內,每個學生都露出一臉茫然的蠢樣。
  『並且,未來將加強學生會權限,追加維護校園治安的職責,我也將成為其中一員參與運作,今後將以學生身分致力於讓這間學校變得更好,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於大家條件反射性的拍手聲中,冰華離開講台。
  之後,校長兼臨時理事長的敏明上台開始說明。
  但我耳中卻聽不進半個字,只想起我曾經說過的玩笑話:
  『如果妖怪和人類的戰爭結束的話,我還真想去學校上學,交個女朋友,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而有那麼一個人這麼回答我:
  『可以的,如果你是這麼期望的話……』
  她的態度是那麼地真切。
  「不、不不不……她可是把我冰了五十年的元凶啊。」
  我搖著頭,將這樣天真的想法驅趕出去。

  ◇ ◇ ◇

  隔天。
  「啥————?我變成學生會的雜務人員?」
  我看著貼在校門上的公布欄,發出奇怪的叫聲。

  學生會長:冰華
  副會長 :瀨川 優衣
  書記  :永井 葵
  會計  :遙子
  雜務  :香坂 彰人

  「為什麼會這樣!?」
  「那又有何所謂?還不趕快在此簽名哪。」
  瘦狐狸遙子找上我,愉悅地將學生會入會申請書儺在我面前。
  而且,那上面還加了一句似乎是冰華寫的話。
  『作為在校內引起暴力行為的懲罰,命令你成為學生會雜務,進行校園服務活動。』服務活動?誰要做那麼麻煩的……
  不,等等。
  只要加入學生會的話,自然便可碰到冰華。
  這不正是一個可問出當年原委的大好機會嗎?
  我暫時考慮了一會兒後,便在申請書上簽名。



  接著,我的肩膀馬上被人啪地打了一下。
  「早安啊,彰人同學!不對,是學生會雜務彰人同學!」
  笑容可掬的優衣臉上明顯寫著「從今天開始你就認命吧!」這句話。
  我該不會做錯決定了吧?

  「雜務小弟,這個拿去教師休息室影印三十份回來喔〜」
  學生會書記永井葵撩起蓬鬆的栗色長髮,緩緩地朝著我遞出文件。
  「喂!雜務!你從圖書館借這張紙條上寫的書回來!」
  將一頭金髮綁成雙馬尾,身為會計的妖狐遙子狠狠地衝著我遞出紙條。
  再來是——
  「……」
  冰華那道彷彿在監視我似的冰冷視線。
  放學後,我照計畫前往學生會。
  學生會室約有一般教室一半大小,中間擺著一張長桌與椅子,牆壁旁則是一排排塞滿各式書籍的書櫃。
  而且,學生會室的門前,站著負責看門的黑狛,使閒雜人等無法輕易靠近學生會室。
  據說是,即使冰華辭掉理事長職位,但因她依然身為妖怪與人類共存派中的重要人物,必須做好萬全的保全措施,不過她卻認為「這樣會造成普通學生的困擾」,所以大幅減少護衛的人數。
  經她極力爭取後,目前護衛只留下遙子與黑狛而已。
  嗯,這兩人身手很好,所以女妖們也無法進來這裡。
  只是我本來以為在這裡終於可以緩一口氣了……沒想到竟遭人這樣使喚!

  我在這兒被呼來喚去,已經一小時以上沒休息過了。
  「彰人同學,再給我一杯茶!」
  似乎是要報復我平日的作為,優衣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對來回奔走於學生會內外、忙得團團轉的我伸手討第三杯茶。
  「妳這傢伙,倒個茶而已,好歹也……」
  「欸〜彰人同學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學生會呢〜?視你的回答,可能會害學餐免費卡被停權喔?」
  「……是因為暴力行為的懲罰……!」
  我已經開始後悔加入學生會了。

  「呵呵呵,真沒想到可對那傳說中的彰人頤指氣使呢。」
  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時——
  妖狐優子(校注:應為『遙子』)喝著我泡的紅茶,朝我露出絲毫沒有惡意的笑容,但我可一點也不開心。
  因為她是冰華的護衛,所以自然巧妙地也成為學生兼護衛。
  乍然一看,她擁有和狐狸型態時一樣的金色長髮與緋色雙眸,是個西洋風的美少女。
  不清楚她真面目而妄然搭訕的人已破三位數。
  但都會被她吸乾生氣,卻不會被殺死。
  這是為了不要被人類當作危險妖怪。
  過去,我曾多次和她交手,但她卻總是從容不迫,從未露出最後底牌,是個不好對付的傢伙。
  這隻妖狐現在正以美少女的姿態,朝我露出挑釁的微笑。
  「對啊〜彰人同學的動作很快呢〜」
  永井葵緩緩地回應遙子的話。
  永井葵被稱作校園第一療癒系美少女,很受其他學生歡迎。
  她也總是很溫柔地對待我,是名看起來很普通的女學生。
  但不知為何,她老是帶著長劍。
  她果然有哪裡異於常人吧。
  「對吧對吧!彰人同學跟其他男生可是不一樣的!」
  優衣得意洋洋地回應永井的讚賞。
  呃,所以說為什麼妳要耀武揚威啊!
  「這樣就〜大概完成了〜啊!冰華會長,時間到了喔〜」
  永井將視線從文件上挪開,以慵懶的視線輪流看向時鐘與冰華。
  「嗯?要去哪裡啊?」
  我望向站起身來的冰華。
  「是呢,那麼這裡就麻煩大家了。」
  竟然完全無視我!
  「冰華會長因為之前的恐攻事件,被召集去自衛隊的基地呢。」
  優衣悄聲代為解答。
  「前些日子才遭襲擊,希望至少能帶一名護衛隨侍在側……對了!彰人,你當護衛正好吧?」
  「欸?我嗎?護衛的話不是有遙子或黑狛嗎?」
  這是一個能和冰華講話的大好機會,但明明已經有其他護衛了,為什麼還需要我呢?
  「黑狛太有威嚴,會令對方過度警戒,奴家也因為另一件事而被禁止進入基地……」
  「妳都幹了些什麼好事啊?」
  「呵呵呵,這是祕密。」
  遙子臉上露出狡獪的賊笑,我的第六感告訴我繼續問下去絕對會後悔。
  「在說什麼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聽到我俩的對話,冰華對我和遙子投以拒絕的冰冷目光。
  遙子則俐落地接近她。
  「哎,這不是很好嗎?都把人家安插到身邊了,若不好好溝通,什麼都無法解決的喔?」
  她在冰華耳邊輕語。
  接著——
  「……我知道了。」
  冰華沉吟了一會兒後,彷彿下定決心似地離開座位。
  「嗯,這樣就對了哪。」
  眼神帶著玩味之意的遙子被冰華冷冷地瞪了一眼,卻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愉悅地別開視線。
  「那麼……雜務小弟,我們先講好一件事,護衛中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可以插嘴或露出殺氣,你可以這麼發誓的話,就帶你去。」
  我被心情欠佳的冰華狠瞪,卻也沒反對的理由。
  「是是是,小的哪敢忤逆公主您呢,護衛這種小事,還請您放心交給奴才吧。」
  這好歹也是個能和她獨處的機會,還是別打草驚蛇吧。
  「是嗎?那就快走吧。」
  冰華沒給我休息的時間,迅速地走出學生會室。
  「彰人同學,你慢走……」
  優衣發出略帶寂寞的聲音為我送行,我趨前跟上冰華的腳步。

  「搞什麼鬼!那傢伙的態度也太惡劣了!」
  從基地回學校的路上。
  自衛隊基地負責人的態度,令我滿肚子火地捶打接送用裝甲車的門。
  雖然我控制了力道,還是在裝甲上留下一個拳頭大的凹痕,讓負責開車的自衛官嚇得肩膀一震。
  但我依然無法止住怒火。
  「什麼叫害學生陷入危險之中啊!這間學校本來就是這種地方吧!不想害同學陷入危險的話,就趕快派援軍來!」
  對自衛隊的報告,始終都是冰華(妖怪方)的說明。
  「再說,那台飛機也是從自衛隊被偷走的吧?為什麼不問問他們到底都在幹什麼啊!」
  我為尋求同意,將話題拋給冰華。
  「…………說的也是呢,但你可以安分點嗎?駕駛員可是對妖怪(我們)抱持好感的一人喔。」
  與氣急敗壞的我完全相反,冰華冷靜地用責怪的眼神瞄了我一眼。
  「……抱歉,請跟校長申請損害賠償。」
  「不,我會當回程時不小心撞到的。」
  自衛官笑著回頭看了看一臉臭臉的我。
  駕駛員心胸這麼寬大,害我那天生短缺的罪惡感不禁升起。
  「總、總而言之,除了那個叫尾關的傢伙以外,都對妳的說明有一定程度的諒解,但為什麼就只有那傢伙……」
  「那是因為他討厭妖怪。」
  「就因為這樣也……!」
  「據說他的家人死在妖怪手下……」
  我硬生生地吞回我的話。
  「就算是這樣,也不是妳殺了他的家人吧?」
  我最終還是又吐出了這麼一句。
  五十年前的雪女一族,在妖怪之中標榜著穩健的作風。
  應不會參加防衛以外的戰鬥。
  所以與日本締結同盟也進展得很順利。
  「戰亂之中,哪會知道家人是被哪個妖怪給殺死的呢?」
  針對我的回應,冰華露出略帶寂寥的冷笑。
  我懂她想說什麼。
  但是——
  「可是,這就是戰爭啊。人類也殺了妖怪的家人,要是因個人私情再度掀起戰……」
  「所以他也在忍耐。儘管妖怪與人類締結同盟,現在卻還是處於這種膠著的狀況啊。」
  現在我才察覺到。
  為什麼冰華剛才不反駁尾關,為什麼要我發誓不做多餘的事,這都是為了不讓反妖怪派與挺妖怪派的人類之間產生嫌隙。
  但是,即使是這樣……
  「總之,你能乖乖聽話,真是幫了大忙。」
  無視嚥不下這口氣的我,冰華四兩撥千斤地轉移話題。
  「畢竟要是身為護衛的我亂來的話,麻煩的可是妳啊,我也是有這種常識的!」「……是嗎?」
  冰華的神情似乎不再那麼緊繃。
  要問那件事的機會就只有現在了。
  「哎,冰華……」
  我用坐在我身旁的她才聽得到的音量說:
  「那時候為什麼要把我冰凍起來?」
  我盡可能地露出最真誠的態度,傳達想理解她真意的心情。
  「…………」
  但是,冰華僅是別開視線,一言不發。
  「妳不說話我怎麼會知道呢,妳還會想再把我冰起來嗎?」
  聽我這麼說,她這才與我對上眼。
  我稍微與她拉開距離,明顯露出警戒的神色。
  「封印……若非出其不意時……是不可能成功的。」
  看到我的態度,冰華低下頭去,嗓音帶著些許寂寞。
  「是嗎……如果我不放鬆警戒的話,就可以繼續在這世界活下去吧。」
  「咦?」
  聽到我的低語,冰華疑惑地抬起頭來。
  「為什麼擺出那麼吃驚的臉?我還滿喜歡現在這個世界的。」
  這是一個妖怪和人類互不殘殺的世界。
  這裡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理想世界。
  「是嗎……是呢……」
  冰華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開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呢?
  「是啊,想好好活在這個世界的話,每天都要早睡早起,不可以偏食,還要好好刷牙,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要趕快去保健室報到,還有就是……別再用神鬼之力,要好好遵守。」
  剛才的聲音不知去哪兒了,冰華冷淡地對我這麼說。
  「我知道了,我不會隨便使用神鬼之力,會好好照顧身體的。」
  「沒錯,這樣就對了。」
  此時,冰華宛如放下胸中大石般地,僅在轉瞬之間,露出一個彷彿聖母般的溫柔微笑。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那之後,在這黃昏晚風依舊寒冷的歸途中,總覺得似乎有些溫暖。

  當晚。
  我因不熟悉的學生會業務而累得筋疲力竭。
  我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等我一回過神來,竟發現身上有個小女孩!

  (欸?一點兒殺氣和妖氣都沒有……!?)
  我放鬆到甚至無法為自己辯駁。
  沒想到竟然栽在這種小孩子手上……
  昏暗月光映照出一個小女孩,穿著樣式奇特的短版和服,身高恐怕還不到我的肩膀。
  從這身打扮來看……是座敷童子嗎?
  小女孩對我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
  「大哥哥的表情好恐怖喔。」
  小女孩笑得純潔無垢。
  我明明被她壓制在身下,處於不利的位置,卻因她的笑容而放鬆了心情。
  畢竟,座敷童子也不具備可一擊打倒我的妖力。
  我放鬆警戒,對她笑了笑。
  「小妹妹,妳是迷路了嗎…………!!」
  倏地,我想起這房間的門用的是自動鎖。
  但無奈為時已晚。
  「嘻嘻,中了我的妖術了吧!」
  「唔!這是……」
  我本以為是小女孩的妖怪,露出藏在身後的手,用電擊棒戳向我。
  「呵呵呵,這是咲咲給我的電擊棒喔,連妖怪都能一擊KO唷!」
  「別對……我這人類……用那種東西啊!」
  我身體麻痺,無法動彈。
  「我太大意了……沒想到被這種小女孩給……」
  「我叫戀南!不是小女孩,人家已經是大人了說!看起來年幼,是因為我用的妖術啦!」
  聽我這麼說,小女孩氣鼓鼓地發怒著。
  不不不,外表也就不說了,妳連表情和動作都非常像個小女孩啊。



  我對前幾分鐘還這麼想的自己感到後悔。
  「所、以、說,我也可以做到這種事喔!」
  這個名叫戀南的小女孩這麼說著,看了一下手上的小抄後,便對我露出媚笑,還舔了舔嘴唇。
  我感到危險,一股戰慄襲向全身,卻無法動彈。
  她對著我說:
  「如何呀,這裡有感覺了嗎?」
  戀南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絕妙地唸著好像在哪兒聽過的色情台詞,並開始到處觸摸我的身體。
  「你快說說怎樣了啊〜」
  「不,妳到底在幹嘛啊?」
  戀南雖然講出色情台詞,卻莫名地輕拍著我的胸口、肚子或腳,力道恰好介於捶打和撫摸之間。
  她到底想幹嘛啊?
  「咦?奇怪了……咲咲說這樣做的話,大部分男人都會很開心的啊……」
  不知道她想幹嘛,戀南哭喪著臉,繼續拍打著我。
  這種程度還不夠看……雖然我這麼想,但被年幼卻十分可愛的女孩東摸西摸,再加上她騎在我身上,那接觸面傳來的震動令我感到些許危機。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我立刻出聲制止。
  「好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話就別勉強了,這種事對小孩而言還太早——」
  雖然我想把狀況帶向好的局面,可是……
  「沒問題的!我好歹也已經是一個女人了!」
  我這是弄巧成拙了嗎?
  戀南用力地壓在我身上。
  「咲咲說雖然會痛,但只有剛開始的一下下而已!」
  為什麼啊?她的身體變得像石頭一樣,愈來愈重。
  但是,我不能就這麼放棄。
  我繼續動嘴攻擊她:
  「不不不,據我所知,如果太勉強的話,可是會喊出『要壞掉了』、『要裂開啦』,甚至是『會死掉啊』等等的喔!」
  這全是來自於朋友或朋友的『寶物』中的情報。
  我的攻擊似乎立刻見效,幼小的襲擊者臉色鐵青。
  她是否願意就這樣放過我呢……?
  「就算是那樣……我還是要變成獨當一面的妖怪!」
  她大聲喊叫,身體順勢屈了下來。
  中計了吧!
  雖然身體還很麻,但還是可以趁其不備賞她個頭槌!

  碰!

  「喚!」
  然而倒下的卻是我。
  「什……這是什麼……鐵頭啊。」
  我嚐到令人說不出話來、卻會痛到流下眼淚的撞擊。
  「咦?我沒說嗎?我是子泣爺爺一族的妖怪啊。」
  「妳……為什麼……不早點……說啊……」
  最大的失策便是我用盡全力撞了下去。
  我一邊感到後悔,一邊感到自己的意識漸行漸遠……

  「我、我也不會總是都不成氣候的!」
  看到彰人(目標)昏了過去無法抵抗,戀南下定決心。
  「這樣我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戀南緩緩地扒掉彰人的衣服。
  「我聽說去泡男人洗完澡後的浴缸,就會有小孩。」
  戀南為了把彰人弄進浴缸裡,努力脫掉他當作睡衣的T恤,再伸手打算脫掉彰人下半身的最後一道防線。
  但是——
  「欸?好像……卡到什麼了?」
  彰人雙腳間的某個東西卡住四角褲,讓戀南無法如願地脫掉它。
  「這是什麼?」
  戀南盯著那個自己沒有的東西,戰戰兢兢地摸了摸。

  抖動!

  「呀!動、動了!」
  戀南下意識地從彰人身上逃開。
  但視線依然緊盯著那條不明物體。
  她帶著防備心,又摸了兩三次,發現某種變化。
  「這、這怎麼好像……變大了!?」
  儘管彰人本人昏厥過去,但他那依然因外在刺激而膨脹的某物,徹底引發戀南的好奇心。
  「這是什麼啊?」
  當他正想再度碰觸那不明物體時……

  颼颼颼颼颼颼颼颼!

  彷彿在對戀南說冷靜點一般,一陣冷風撫過她的臉頰。
  戀南驀地回過神來。
  碰!嘩啦啦啦啦。
  下一瞬間,分隔男生宿舍與女生宿舍的牆壁隨著一道轟聲,被震飛個老遠。
  而出現在裂縫中心的,是一名銀髮搖曳的美少女。
  「哇!理事……學生會長!」
  冰華放出非比尋常的殺氣,蹬蹬蹬地走向戀南。
  戀南被冰華的殺氣嚇到雙腿發軟,無意之間便坐到彰人身上。
  「戀南,因想要神鬼之力而非法入侵別人房間一事,這也是因為我們妖怪的天性,實在是無可奈何,但是……」
  冰華身旁的冷冽妖氣狂亂吹旋。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戀南感到一股恐怖又冰冷的殺氣,反射性地跳開。
  「消失吧!」
  但在那之前,比冰雪還寒冷的言語化作妖力,襲向戀南。

  匡啷!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氣襲向戀南,將她砸向窗戶拋出室外。
  「……這女孩好歹也是個妖怪,從三樓掉下去……也不會死人的吧。」
  臉頰承受破窗吹進的冷風,少女低聲呢喃著。

  ◇ ◇ ◇

  「發生什麼事了?」
  隔天一早。
  我做了個怪夢起來後,只見本是牆壁的地方卻變成門了。
  附帶一提,不管是拉還是推都打不開它。
  看來無法從這一側開啟。
  「這是為了監視我而裝的嗎?」
  但我找遍整個房間都沒找到竊聽器或針孔鏡頭。
  我坐在床上,摸不著頭緒,呆愣愣地望著這扇門。

  嗶嗶!

  此時,伴隨著一道輕快的電子音,一道開鎖聲響起。
  而從門後現身的是一名銀髮的美女。
  「哎呀?你起來了啊。」
  「是啊,話說這門是幹什麼的?」
  我隨意打了個招呼後,便直搗黃龍地詢問冰華。
  「竟然能發現這是一扇門……真是有你的呢。」
  「妳當我是笨蛋嗎?不,妳那眼神分明當我是笨蛋啊!會有哪個笨蛋把這門當作餅乾的嗎……喂!不要看我!」
  但是,沒想到我房間隔壁就是女生宿舍啊。
  而且——
  「我把你的房間和我的連在一起了,由我來監視你。」
  冰華淡淡地講出不得了的事。
  「為什麼我會變成監視對象啊?」
  「為了得到你體內的神鬼之血,不是有許多女孩想對你霸王硬上弓以懷下孩子嗎?對她們而言,學校的確就是一個找老公的地方,這我無法否定,但凡事總有個限度。所以你就變成我的……該說是變成學生會的監視對象了。」
  原來如此,讓我做學生會雜務也是同樣道理吧,但是我心中瞬間浮現某個假設,眼神銳利地瞪著她。
  「妳也想要這神鬼之力嗎?」
  雖覺得她和其他妖怪都不一樣……
  「我對那種力量毫無興趣,不如說還希望它消失呢。」
  冰華斬釘截鐵地否定我的假設。
  「呃,我瞭解妳對我的力量毫無興趣,但妳也回答得太快了吧?這力量還滿好用的啊。」
  我鬆了一口氣,卻感到冰華眼中帶著一絲憤怒,不禁出言挑釁。
  聽我這麼說,冰華歛了歛神色,哀戚地低喃:
  「從今以後,不需要這種消耗生命力作為代價的力量,我也不會再讓你用了……」
  冰華緊握著拳頭,不知這是代表她的怒氣,抑或是……
  「總之,這是已經決定好的事了。」
  她強硬地結束對話,轉身關門離去。
  「果然那是一場夢啊?」
  我盯著她離去的門,這麼低語。
  昨晚我作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夢。

  (我現在是在作夢嗎?)
  我迷迷糊糊地這麼想。
  被妖怪小女孩襲擊,然後……
  不不不,那才不是我內心的慾望啊!
  即使身為男人,我也希望能自己決定初體驗的對象。
  沒錯,不是那種染指了就會被抓去關的小女孩,而是要更……
  我吃力地掀起異常沉重的眼皮。
  在那裡的是!
  (對啊!果然要做夢的話還是要這種的!)
  在我夢中的視線彼端,是一名好像在哪兒見過的銀髮美少女。
  乍見冷淡的表情,此時卻雙頰緋紅地撫摸著我的身體,倏地,她停下了動作。
  似乎是我的身體對她時不時流洩出的性感聲音有所反應。
  她的臉變得更紅了。
  「身體似乎沒有異常,但這裡竟然因那樣的小孩變成這樣……該不會是性癖有問題吧?」
  我看著羞澀又困擾的她,拚命地尋找否定的話語,卻又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8-1-29 22:00 编辑

  第三章 不速之客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在太陽公公快要下山時——
  我在宿舍的澡堂裡。
  雖然現在洗澡稍嫌太早,但那說是特別為我安排的。
  因為我現在從頭到腳全身髒兮兮的。
  只是這樣的話倒也還好。
  但是……為什麼這群傢伙會在男澡堂裡啊?

  今天早上,我的身體狀況特別好。
  這可不是因為……我做了個青春期男生才有的略帶色情的春夢。
  先不管我房間裡多出來的那扇門,早餐好好吃,上課也睡飽飽。
  這一切都令我覺得好像可以更努力做學生會的工作。
  但是,果然這世上好事都不會持續太久。
  倒不如說,女妖們的襲擊持續上演著。
  我走在教室到學生會室的走廊上,遭到突襲。
  「呀哈!彰人,我今天一定要拿到你的精……你的生命啊!」
  「妳明明說我是妳的宿敵,但剛剛好像講了什麼奇怪的名詞啊!」
  看到臉頰莫名泛紅的女郎蜘蛛喜代,我不禁吐嘈。
  而不知是否已把這種鬧劇當作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附近的同學們紛紛走避到危險範圍外觀戰,以免遭受波及,不,不對,眾女妖雖然拉開距離,卻虎視眈眈地覬覦著漁翁之利。
  儘管做妳們的春秋大夢吧。
  「吃我這招!」
  我後退數步躲開喜代射出的絲線。
  「別以為那麼簡單就可以抓到我……」
  「哎呀呀,抓到了!」
  正當我這麼想時,手腳就被隱身在樓梯後的黑髮給纏住了。
  「嘖!阿菊!」
  「哎呀?被我這樣的美人抓到不應該『嘖』吧?」
  阿菊笑嘻嘻地用頭髮拉著我,一點也沒有不開心的樣子。
  「既然被我抓到了,就要遵守約定喔……呵呵呵。」
  「單方面的決定才不算是約定咧!」
  可不能在這種地方用神鬼之力,畢竟才剛被冰華警告過了。
  但就這樣下去的話,我的貞操就不保了……!這不是在神聖的學校該感到的危機感吧。
  「妳們兩個給我……安分點!」
  我轉了轉被纏住的手腕,將掌緣對準黑髮,用眼神傳達些許殺氣。
  這是在威脅阿菊,要是我使上神鬼之力,妳的頭髮可就不保囉。
  「如果不希望頭髮被我胡亂切斷,就快點放開我。」
  「哎呀,竟然講出這麼可怕的話……還真是不解風情呢。」
  「妳們的妖力才比較可怕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警告見效,阿菊的黑髮如潮水般,沙沙沙地回到她身邊。
  「真是的,你只要躺著數數天花板上的水漬,很快就結束的說。」
  「沒錯沒錯!其他人類男人可是會開開心心地奉上他們的精……精力的說!大概啦!」
  兩人忿忿不平地叨絮著。
  「妳們俩到底是來學校幹嘛的啊!」

  「「結婚聯誼(啊)!」」

  「竟給我一秒就回答!而且喜代!對妳而言,我不是宿敵嗎?」
  「呀哈!沒辦法啊,對我們妖怪而言,種族的繁榮最重要啊。」
  「留下優秀的後代,這對生物而言,不是最重要的使命嗎?」
  「妳們說的話很有道理,但做的事根本就是強盜土匪啊?」
  我橫眉豎目地瞪著她們,卻毫無效果。
  就在這個時候——
  「有機可乘!」
  倏地,我被來自後方的第三勢力給踹飛。
  「遙子!這跟妳沒關係吧!」
  「不,雖然奴家也想要優秀的子孫,但看你吃鱉的樣子不是更為有趣嗎?」
  遙子呵呵呵地燦笑著。
  這傢伙才是最糟糕的愉快犯啊!
  Q彈!

  往後一跌的我被柔軟的豐丘擋住。
  我知道這是什麼。
  我想要掙脫,但這並不只是因為純情男孩的羞恥心,而是因為本能性地察覺到危險。
  「呵呵呵,抓到了!」
  我被背後伸來的雙手交叉固定住。
  遭人從後方抓住的我,身後被驚人的彈力包圍。
  「來吧來吧,我們開始吧。」
  阿菊不忘微笑地用黑色頭髮束縛住我的身體。
  「呀哈!那麼我也該加把勁了!」
  喜代笑著用蜘蛛絲打算把我捆得更緊……
  此時,局勢突然起了變化。
  束縛住我的阿菊,在走廊上迅速地往後退。
  彷彿是在躲著喜代的絲線……
  「…………呀哈?妳在幹嘛啊,阿菊,是妳說要一起合作抓住彰人的吧?」
  「是沒錯,但我可沒說抓到後也要合作啊。」
  「妳是打算背叛我嗎?」
  喜代緩緩發出殺氣。
  「老實說……我可以想到妳們要幹嘛,但這狀況不管怎麼看,妳們都像是在搶獵物的掠食者喔!」
  我試著出言抗議,卻無法傳到她們耳中。
  「哎呀呀,我可沒打算要獨吞喔,等一小時的幽會結束後,就會乖乖地借給妳的。」
  「不要把人當成物品!」
  「呀哈!妳這不是明擺著要坑我嗎?只要是妖怪都知道處男第一次射精最濃,可以增強妖力的啊。」
  (為什她們會知道我是處男?)
  但是,要是就這麼急忙否定的話,反而更像個處男。
  我臉上掛起冷笑,從容不迫地說:
  「哈哈哈,妳們兩個蠢貨在說什麼呢?再說妳們憑什麼說我是處男啊?」
  但我的一線希望,卻被她們的一句話就給剪斷了。
  「「憑你身上的味道。」」

  原來妖怪可以憑身上的味道就知道這種事喔!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處男處男地大聲嚷嚷啊?
  我羞到無地自容,只想趕快逃跑,卻被阿菊的頭髮緊緊纏住。
  「這樣的話,就只好用蠻力搶奪啦!」
  「喂、喂!妳們……」
  正當我意識逃避現實地四處神遊時,喜代身上釋放出極為凌厲的妖力。
  「哎呀哎呀,要玩真的啊?那麼我也不客氣了。」
  阿菊的頭髮先是向上伸展,又立刻像噴水般地往下刺穿地板。
  「這是我的絕對防禦『鳥籠』,妳能攻破嗎?」
  毛倡妓嫣然燦笑。
  原來如此,她的頭髮的確變得像鐵網一樣。
  「那麼,我們便開始吧。」
  「在這裡嗎!?真是抱歉,但我早就決定好第一次要在可以看到海的西洋別墅中度過了!」
  「呵呵呵,沒問題的,只要有你在,我到哪都像在天堂一樣。」
  「那是妳個人的想法吧!」
  是不是真的要把她的頭髮燒成炭呢?

  颼颼颼颼颼颼颼颼颼颼!

  屋內突然吹起一陣暴風雪!?
  而且這道風雪彷彿有自我意識般地朝…………我襲來!
  「呀!」
  阿菊慌慌張張地鬆開束縛。
  鬆脫禁錮,我在地上打滾,順便避開寒氣。
  隨著一聲聲叩叩叩的有力踏步聲,雪女的公主出現在現場。
  「真是的,我想說你和遙子也太慢了……這還真是眾星拱月啊。」
  「這狀況看起來像那樣嗎?」
  「……有哪裡不像嗎?」
  冰華瞄著渾身狼狽像條破抹布的我,沉吟了一會兒後,冷冷地別開視線。
  在周遭看戲的學生們,也因冰華的寒氣而紛紛作鳥獸散。
  阿菊與喜代也混進人潮中,腳底抹油拔腿開溜。
  遙子則在冰華出現之前,便已消失得不見狐影。
  「總之,謝謝妳在危急時救我一命,但在妖怪的世界中,難不成都是會凍僵被害者的嗎?」
  「這不是很好嗎?你也沒受傷,還保住貞操了。」
  「總覺得無法釋懷啊……」
  「哎呀?難不成是壞了你的好事了嗎?」
  「啥!為什麼要發出那麼強的妖氣啊!走廊都、哇啊!」
  寒氣以冰華為中心點瀰漫而出,宛如在走廊上爬行似地瞬間凍住地面。
  站在這突然出現的溜冰場上,我腳底一個打滑,再度在走廊上翻來滾去。
  今天是到底要我在走廊上滾幾圈才甘願啊?
  「呵,我是開玩笑的。」
  「可以開對周圍民眾更無害的玩笑嗎!」
  看來她身上似乎搭載著可自動忽略我怨言的功能。
  「哎呀?你怎麼髒得像坨灰塵似的,我們學校裡應該沒有霸凌現象的啊?」
  我這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冰華的冷言冷語便毫不留情地朝我襲來。
  「會霸凌別人的人最會講這種話了!」
  「才這種程度的妖氣,對我而言,就像在輕撫貓咪一樣啊?」
  「用妳的妖氣摸貓的話,貓可是會變成冰棒標本的好嗎!」
  聽到我的吐嘈,冰華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破抹布小弟要就這樣進到我的學生會室來嗎?」
  她轉過身來,雙手環胸,用凜然脫俗的神情瞪視著我。
  「真拿你沒辦法,我去吩咐一下,今天你就先回去宿舍好好洗個澡吧。」
  與她冷然的表情成對比,話語之中充滿體貼的柔情。
  「我知道了,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可要感謝我啊。」
  冰華看都不看我一眼,這麼低喃著。
  雖然感到她微妙的視線,卻毫無殺氣,我無視她,逕自走回宿舍。

  「唔…………呼哇啊啊啊。」
  脫長的尾音響徹偌大的澡堂。
  我將肩膀浸泡到稍熱的洗澡水中,我想只要是日本人的話,都會發出這種聲音的吧?
  而且,這裡的浴池可是寬敞到讓大型妖怪也能進來泡澡。
  「不管來洗幾次都覺得真的是太奢侈了啊,再說,今天我還是第一個進來洗的,而且是包場狀態呢!」
  應該沒有比這更奢侈的事了吧?
  附帶一提,五十年前說到泡澡,可是只有幾個勉強能塞下一個人的汽油桶可用。
  而且還是放在宿舍外!
  「但是,現在仔細想想,那或許也有一番風雅的韻味呢……不,完全沒有啊!」
  我就這麼泡在浴池裡,享受放鬆的時光。

  「啊!彰人同學!我來幫你刷背了!」

  澡堂的門唰地一聲被人拉開,穿著泳衣的優衣闖了進來。
  而且那泳衣還是布料很少的比基尼啊!
  咦?這裡是混浴嗎?
  「不不不,不會的,這裡可是男子澡堂啊!」
  我這麼低語著,將放在頭上、照理說不可帶進浴池裡的毛巾圍在腰際,搖著頭,希望若這是一場夢的話,就快讓我醒來吧。
  「你反應好微弱喔!身材凹凸有致的正妹穿得這麼清涼來幫你服務,但你這反應也太微弱了吧!」
  我腦中混亂得無法思考,優衣卻無視我,大搖大擺地走近浴池。
  「真是的……人家可是不想輸給阿菊和喜代,才強忍著羞恥心穿上這個的說……」
  我雖然有聽見她的低語……卻刻意忽略地別開視線。
  我已經習慣怎麼應付她了………………………………才怪!
  優衣那快衝破布料、搖搖晃晃的胸部,三不五時就闖進我的視線之中。
  這實在是太羞恥了,讓我無法直視她啊!
  再說雖然寬敞,但這裡好歹也算是密閉空間。
  雖然我睡了五十年,可是身體和心理可都還正值思春期啊!
  在這種地方兩人獨處的話,一不小心就可能鑄下什麼錯事……
  這就跟往飢腸轆轆的老虎籠中,丟進一隻肥嫩山羊一樣。
  但我可不想憑著衝動,讓初體驗就這樣草草了事。
  我也是有原則的……大概。
  雖然很難,但在優衣放棄而離開澡堂之前,只好一直無視她。



  「所以妳快出……」

  嘩啦!

  我還沒把話講完,優衣就這麼跳進浴池裡來了。
  「嘿嘿!彰人同〜學,不用我幫你刷背的話,就一起泡澡吧〜!」
  優衣完全不想察覺到我的一絲心思。
  「和男生在浴室獨處……妳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我瞪著笑嘻嘻的優衣。
  「我知道!沒關係的!」
  怎麼辦?完全無效啊!
  「好、好吧,總之,就請妳只刷刷背就好,別再更靠近我了!」
  不然的話,我的理性就要崩潰了!
  「好的!」
  這便是所謂的開悟的境界,不,該說是放棄的境界嗎?
  我唰地一聲從池裡出來,前往沖澡的地方。
  當然,有用毛巾好好地遮住前面。

  「客倌!您有哪邊會癢的嗎?」
  不知道她到底在演哪一齣,優衣用起泡的毛巾上下刷著我的背部。
  「話說回來,彰人同學,我一直都忘了問你……那把突然出現的刀,也是用神鬼之力變出來的嗎?」
  本來默默刷著我的背的優衣,似乎是抵擋不了好奇心的誘惑,問了我這個問題。
  過去這曾是最高機密,但時至今日說出來也沒差了吧。
  而且,雖然我總是把她當白痴,但還真的是受她不少照顧。
  「妳是說神鬼之器嗎?那是受神鬼之力使役的鬼。」
  「欸?鬼?我有在課堂上學過神鬼之器的事!」
  「這樣啊,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但平常這些傢伙似乎都處於不同次元,一個叫做亞空間的地方,我們稱之為鬼門(影藏幻窖)。」
  我用單手召喚八咫烏,又立刻消掉。
  「嘿〜啊!但是二十年前,因有許多神鬼之器失控,而變成違法的外道邪法了呢?」
  欸?我怎麼沒聽說這件事。
  那我的武器在現在的時代不就違法了嗎?
  「而且我在課堂上學到說,要使役鬼,也要是有才能的人,而且在一生當中能做出一把神鬼之器便已經不錯了。」
  「那是騙人的,只要和鬼締結契約,任誰都能使用神鬼之器,我也使役很多隻鬼啊。」
  「那樣也太作弊了吧!」
  優衣大力吐嘈,刷背的力道跟著突然加強。
  我默默地覺得很痛。
  「但要是一不小心,可是會被吸乾生命力而死的啊。」
  「那就是它之所以列為禁術的原因對吧!怎麼能用那麼危險的力量呢!」
  優衣再度加重手勁。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聽到她否定神鬼之力的話語,還是讓我有點不爽。
  那在現代的時代或許是正確的。
  但為了那些英年早逝的夥伴,我不得不說。
  「優衣,妳覺得一個沒用的人的命,和一百個善良的人的命,哪邊比較重呢?」
  「欸!?怎麼突然問我這個!不、不管誰的命都是很重要的啊……但是……」
  背後傳來優衣的動搖,我瞭解到她雖有所遲疑,卻知道該選哪邊。
  「沒錯,所以才有了我們。」
  聽到我唐突的話,背後的動作戛然而止。
  「紫苑學園……以前叫做九頭龍學園,這裡曾聚集一群沒有親人,未來只有餓死一途或是出手犯罪的小孩,如果這些小孩中一個人的命,可以救一百人,不,可以救一千個善良的人,妳會怎麼選呢?」
  「…………」
  我知道我的問題很殘忍。
  但我無論如何都希望她能瞭解這件事。
  「因這樣簡單的數學邏輯,就誕生出了我們。」
  「…………」
  「無親無故的我們只追求每日的溫飽,對大人們言聽計從,任由神鬼之力植入體內,成為人類的終極武器,一個個地被送往與妖怪廝殺的戰場。」
  雖然國家與恐怖分子有所不同,但我們和襲擊冰華的貓耳半妖沒有兩樣。
  「不論對神鬼之力有沒有抗性,我們都不得不使用這個力量,被迫與妖怪戰鬥。」
  「怎麼會……太過分了……」
  這感想非常正確。
  「的確,在現在這個時代,有瑪那這種東西,使得我們可和妖怪平起平坐,但在當時,並沒有這樣的東西,如果不犧牲一些人的話,人類就會滅亡。」
  或許這只是我想這麼相信而已。
  但,若我不這麼想,便表示我那些命喪沙場的夥伴當年都只是白白送死罷了。
  「………………」
  優衣徹底地沉默了。
  雖然我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卻不後悔。
  或許這只是我的自我滿足罷了。

  軟Q!

  驀地,背後傳來溫暖雙峰的觸感。
  「喂、喂!優衣小姐?妳在幹嘛啊?」
  但我是知道的。
  雖然我知道,卻因背部必須伸展閃躲優衣的胸部,而無法不出聲問她。
  「嗯!嗚嗚,彰、彰人同學是這些捨棄性命拯救世界的英雄的代表,就讓我心懷感恩地好好服侍你吧!」
  「不,我不是為了這樣才說的啊!」
  「嗯,我是知道的。」
  優衣語帶鼻音,讓我無法再說下去。
  「彰人同學……那時候也是明明才剛甦醒,卻消耗自己的生命力救了脫隊的我啊!」
  優衣似乎是想起我們初次相遇的事……

  「呀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慘叫,從積雪的山坡上滾落下來。
  我和夥伴分散,已在雪山徘徊了兩小時。
  『優衣,你今天會有命運般的邂逅喔!』
  我想起出發前,朋友用塔羅牌為我占卜的結果。
  「不過只是來野外訓練,竟然還會碰到通緝中的妖怪,我才不需要這種命運般的邂逅啦!」
  我邊射擊嚇阻對方,邊朝天大喊抱怨,在雪山中奔走。
  「誰、誰來救救我呀!」
  我曾在課堂中學過,在雪山中大叫可以造成回音,讓妖怪無法確認對方的位置。
  雖然知道負面情感會讓一部分的妖怪更加興奮,但我還是無法不亂吼亂叫。
  畢竟,我正面臨關乎生死存亡的危機。
  這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
  然而在這個寒冷卻又美麗的世界之中,卻出現格格不入的畫面。
  因裝備的重量使我在雪地中難以行走,卻還是努力奔跑,身後追著一隻一公尺以上的鼬型妖怪鐮鼬,他避開我射出的子彈,輕輕鬆鬆地在雪地上移動。
  這是一種動作迅速令人無法察覺,再以銳利雙爪撕裂對方的妖怪。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妖怪據說隨著年歲增長,動作會愈來愈快,被尊為長老的鐮鼬甚至可發出真空波。
  雖然人妖戰爭早已結束,但並不代表和所有妖怪都和解了,而且也並非所有的妖怪都通曉人語。
  我在腦中某個角落,想起這些被校方千叮萬囑的事情。
  「呀啊!」
  鐮鼬出現在慢吞吞逃走的我面前,並迅速地穿過我的身邊。
  就僅是這樣而已。
  「嗚啊!」
  肉眼無法看到的一擊劃開我的腹部,流出令人不敢置信的大量鮮血。
  我無法忍受疼痛,在雪地上倒了下來。
  純白的大地瞬間便被鮮血染紅。
  (……啊啊,我就要……在這裡……)
  我雖身為學生會長,卻老是被說腦子少一根筋,不擅長戰鬥,但因為成績優秀而被政府交付任務,這讓我非常開心。
  我只不過是因為這麼單純的理由接下任務的……
  暈乎乎的腦中出現各種過去的回憶。
  (咦?這該不會是走馬燈吧?)
  不要!
  我還不想死!
  「誰……誰來……救……」
  我試圖求生,呼喚救援,就這樣眼神四處搜尋時……看到一道黑影。
  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男生。
  他留著一頭好像才剛睡醒、四處亂翹的黑髮。
  他穿著「會讓人想再三確認這裡是雪山對吧?」的輕裝,身形纖細。
  但是,卻用一種似乎非常成熟超齡……不對,是一種獵人看著獵物的眼神看著我。「救……救命……!!」
  我向那樣的眼神乞求援助。
  即使他是惡魔也好。
  我不禁想將我的一切賭在這雙黑眸之上。
  「………………」
  我吐著血,口中喃喃低語。
  (咦?我剛剛,說了什麼?)
  意識已斷斷續續。
  我似乎低喃了什麼自己都不瞭解意思的話。
  但我不後悔。
  我的心有種踏實的感覺。
  此時,少年向我說了第一句話:
  「唉,才剛睡醒,還想要調整一下身體狀況……」
  ……我的白馬王子似乎是個沒幹勁的瞌睡蟲呢。
  鐮鼬朝著瞌睡蟲少年發出「嘎呀!」的聲音。
  他好像認定了少年是敵人。
  鐮鼬在雪地上快速地不規則移動。
  看到這畫面,我的希望瞬間變為後悔。
  區區人類是無法對抗動作這麼敏捷的妖怪的。
  再說,沒有防身武器,像這種剛睡醒的人一擊便會被打垮。
  我詛咒著自己妄自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的任性。
  但是——
  「真沒辦法呢,無太刀!」
  少年默默地低喃著。
  下一瞬間,他手上便出現一把反射著黑色光澤的日本刀。
  雖然我此時已兩眼昏花,快要失去意識,但身為一個求助的人,必須要醒著看看結果究竟如何。
  「撕裂吧!」
  「嘎啊!」
  少年持刀隨意橫向一劈,鐮鼬跳向空中閃躲。
  但這似乎在少年預料之中。
  「太天真了!」
  鐮鼬隨著重力加速,將銳利的尖爪朝向少年的身體。
  「喝!」
  但少年用眼睛所無法捕捉的神速,霎時之間,反手逆刃朝鐮鼬的軀體一劃。
  「嘰呀!」
  鐮鼬發出一聲臨死前的慘叫,滾落在新雪之上。
  「呼,大概只有六十分吧?」
  好、好厲害。
  他竟然只花幾分鐘便幹掉了那麼恐怖的妖怪!
  對現在的我而言,他真的就是在生命危急關頭,瀟灑出場來拯救我的白馬王子。
  他吁了一口氣,在確認鐮鼬已死後,往無法動彈的我走來。
  此時,我的手已無知覺。
  (好不容易碰到我命運中的王子了,我可不要就這樣死去!)
  我憑著這樣的執念,勉強保持著意識清醒。
  我的血從口鼻中不斷流出,不是張可以見人的臉。
  儘管這樣我還是不斷地祈禱。
  但是,我的傷勢早已回天乏術。
  鐮鼬的斬擊,在切開我腹部的同時,撕裂了我的內臟。
  不管再怎麼樂觀,這都已經不是包紮便可活下去的程度了。
  但是——
  「嗯?妳的身體很奇怪啊。」
  在我彌留之際,少年不知唸著什麼。
  「氣的流動好像被什麼給干擾了,但這種程度的話,憑我現在的力量也可以……」少年嘴裡唸唸有詞,伸手摸著我的腹部。
  (啊啊,好溫暖啊……)
  雖然在這種狀況下,他的手仍讓我覺得安心。
  (如果這麼溫暖的話,去天國也不是件壞事……)
  我這樣想著,便失去了意識。

  在那之後,少年使用力量治好我的傷,我在他沉睡的洞窟中醒來,和他講了許多話。
  少年曾是妖魔狩獵者。
  他受了傷,在這裡睡了五十年。
  當他睡著時,這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包含日本,數個國家與妖怪締結同盟,半數妖怪已非人類的敵人。
  為加深與妖怪之間的互相瞭解,九頭龍學園改成了人妖合校的紫苑學園。
  妖怪陣營當中,致力於與人類共存的是雪女的現任公主。
  她擔任著紫苑學園的理事長……
  最後,我和少年一同下山,與過去曾是他後輩的校長商量(威脅?),回到我現在在學的紫苑學園中上學。

  「嘿嘿嘿,那時候的彰人同學,真的就像騎著白馬的王子一樣呢!」
  優衣嗓音柔和地這麼說,用那對凶惡的柔軟雙峰壓迫我的背。
  雖然我們在講正經的事,但我的身體卻對她身上傳來的體溫有所反應。
  「好了,背後洗完了,現在可以來洗……前面……」
  「說什麼傻話!?那、那未免也太……」
  「沒問題的!我心中已有所覺悟!」
  「是什麼鬼覺悟啦!」
  年輕男女在澡堂獨處就已經夠糟糕了,再繼續下去,連我都無法壓抑本能了。
  優衣拚命想讓我轉向她,而我則屈著身子抵死不從,兩人之間的攻防戰愈演愈烈。
  「快點呀,我也很害羞的啊,快轉過來我這邊!」
  「妳覺得害羞的話,就快給我住手啊!」
  「有時候放棄也是很重要的。」
  「那妳就先放棄啊!」
  戰況陷入膠著。

  叩囉叩囉!

  用力拉開門的是用浴巾包裹著雪白冰肌的冰華。
  「哎呀,你怎麼……還在……啊?」
  冰華那略帶羞澀卻又自信滿滿的嗓音,在看到眼前狀況後,愈變愈小聲。
  「為什麼瀨川同學會在這兒呢?」
  別看我啊!我也想知道啊!
  然後我也想問問妳為什麼會在這兒!?
  「欸……」
  優衣眼神閃爍,來回看著我和冰華。
  「妳今天不是說妳身體不舒服,所以沒來學生會嗎?」
  冰華一如往常,聲音中充滿自信,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我、我、我今天是因為個人的緣故才請假的!而且冰華會長為什麼也在這裡啊!這裡可是男生澡堂喔!」
  「輪不到妳來說!」
  我口中吐嘈她那莫名其妙的理由,卻把握機會拉開和優衣的距離,迅速跑進浴池中。
  當我奔跑時,身體是往前傾的,但這點就別再提了。
  「啊!人家還沒洗前面啊!」
  優衣的聲音大到引起一陣回音。
  「不用洗也沒關係!」
  「還沒洗前面……瀨川同學,妳該不會幫彰……他刷背了吧!?」
  不知為何,冰華對這部分最有反應。
  而優衣則回答:
  「沒錯!我幫身心倶疲的彰人同學把背後刷得清潔溜溜的!」
  她挺著胸膛,神氣地說著讓人搞不懂意思的話。
  「是嗎……刷背啊……」
  冰華口吻平靜無波,但神色卻有些寂寞。
  但也僅有那麼一瞬間而已。
  「算了,你們讓開。」
  冰華突然話鋒一轉,拿出一個藍色的小瓶。
  「那是……」
  在我問完之前,冰華便已經拔開瓶蓋,將液體倒入浴池之中。
  「雪女可是很怕過熱的洗澡水的,但如果是特別的藥浴就沒問題了。」
  從那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可看出她演技到底有多差。
  「喂,冰華,雖然我相信妳,但那藥是什麼?」
  這不是什麼奇怪的藥吧?能讓人類變得言聽計從之類。
  啊,該不會是想用戀愛魔藥對我予取予求吧?若是這樣的話,我現在泡在這裡面,我這已經瀕臨失控的下半身不就……!
  「看來你似乎是在想著什麼下流的事,但很可惜,這藥沒那種功效,你就乖乖泡澡吧。」
  「我、我才沒有……」
  我急忙起身,想直接離開澡堂。
  「你就乖乖給我泡在裡面,拜託你了……」
  驀地,冰華用苦苦哀求的眼神盯著我。
  我順從地泡回浴池裡,兩眼與她四目交接,無法移開視線。
  在這幾秒鐘,耳中只傳來陣陣水聲……
  「等等等、等一下!不要忘記我的存在啊!欸!?呀啊啊啊啊啊!」

  嘩啦!

  水花打破沉默的氣氛,誇張地濺起。
  無法安分不說話的優衣試圖闖入我們之間,卻在浴池前跌了個狗吃屎,一頭栽進浴池之中。
  「嗚啊!噗!要、要溺……嗚噗……」
  浴池雖然比一般人類用的還深上一些,卻非能淹死人的地方,優衣竟這樣就溺水了。
  「唉,妳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啊!」
  我從浴池中揪起瘋狂撥水、全身亂動的優衣。
  「呀啊!彰人同學,對不起……啊!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公主抱……」
  「真是的,就不能讓我清閒點嗎?」
  「……是,對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丟臉,優衣不只臉頰,連身體都開始漲紅。
  我打算就這麼帶她到浴池邊……
  「…………」
  冰華用一種與方才截然不同的眼神望向我。
  我感到她的妖力每秒都不斷在提升。
  「冰華?妳怎麼突然那麼生氣……」
  在我話講完之前,全身傳來一股刺痛的危險訊號。
  「抱歉了,優衣!」
  「欸!?呀啊啊啊!」
  我將優衣丟出浴池,自己則往空中一跳。
  而同一時刻,冰華跪在地上,伸手探入浴池之中。

  嗶嗶啵啵!

  原本溫度適中的洗澡水,瞬間被凍了起來。
  「妳到底在幹嘛……哇啊!」
  我落在冰上。
  腳底當然沒有防凍裝置,儘管掙扎卻依然在冰上開始滑行。
  並朝著冰華而去……
  「冰華,快閃開!」
  「欸?」
  我努力想避開撞擊,但身體反而因我過於慌張而失去平衡。
  接著。

  啪!

  灼熱的某物打在冰華的臉上。
  「欸……?唔……呀……」
  本來以為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而嚇傻了,卻發現她抱著自己的身體蹲下,呼吸困難。
  「你……你……我、我的臉……你那……」
  大腦重新開機的冰華驚恐地低喃著。
  沒錯,正是如此。
  眼看我身上便要猛虎出閘的某物,竟不偏不倚地打中冰華的臉!
  她摸著臉頰盯著我。
  「不,這是……這是不可抗力啊!」
  我開始找藉口,但冰華的臉卻彷彿快要融化般地愈漲愈紅。
  「啊啊,妳是因為害羞才臉紅……不是這樣的吧?」
  我牙一咬,心一橫,出聲詢問。
  「……你有對……其他人做過這種事嗎?」
  冰華俯著身子,流洩出勉強可聽見的低喃。
  「完全沒有!這是不可抗力,而且是第一次啊!」
  我可沒有那種奇怪的性癖啊!
  因冰華蹲低身體,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看向她抖動的肩膀……這果然是在生氣吧。
  「……是嗎?那姑且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瀰漫在她四周的寒氣消失殆盡,而不知是怎樣的原理,剛剛被冰起來的洗澡水也恢復原樣。



  正當我想著難道沒有任何責罰,覺得未來一片光明時——
  冰華抬起頭來,再度聚集妖力。
  「過三十分鐘就會解凍的吧。」
  濃縮的妖氣滲入我的身體——不,是我泡著的洗澡水中。
  「……嗚啊!」
  我的下半身瞬間被凍住。
  「……呼,總之,目的達成了,就這樣吧。」
  冰華說出令人不解的話語,帶著優衣,腳步踉蹌地離開澡堂。
  欸?妳的目的是把我的下半身冰起來?
  而且,總覺得我重要的分身部分被冰得最徹底啊。

  ◇ ◇ ◇

  隔天教室之中。
  「唉,總之還算活著。」
  不論是我的命,還是我身為男人的尊嚴。
  我對一般而言被視作未開封、我的搭檔的復活感到鬆了一口氣。
  「當發現冰華連蓮蓬頭都凍起來時,我真以為我就要那樣掛了……」
  平心而論,那對男人而言,簡直跟死沒兩樣,但不知為何總之我的身體並無大礙。
  而且,泡過那冰澡後,身體反而變輕了。
  冰華倒進浴池的藥裡,難不成有什麼對身體很好的成分嗎?
  「當年把我凍起來,現在卻擔心我的身體?」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不,等等,五十年前她把我冰起來時,也好像說了些什麼…………」
  「你還會痛嗎?」
  一句關心我的話打斷我的思考。
  優衣坐在隔壁位子上,交互看著我和我的下半身。
  「有沒有凍傷啊?要是痛的話就不要勉強喔!」
  「嗯嗯,沒事的。」
  雖然很感謝她關心我,但也要看一下地點啊,很丟人的。
  「話說回來,今天還沒看到冰華呢,又去開會了嗎?」
  因此,我刻意強硬地轉換話題。
  冰華很少出現在班上讓我都快忘了,但她跟我同班。
  畢竟,即使辭掉理事長,她也還是妖怪代表,必須常去世界各地奔波。
  「但是啊,沒看到小冰傳簡訊說不來學生會呀?」
  「那傢伙明明是妖怪,還會用手機啊?」
  連我都沒有手機的說。
  而且,優衣對冰華的稱呼默默升級成「小冰」了。
  還真是會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呢。
  「這跟妖怪沒關係吧……學校裡沒有手機的人,大概就只有彰人同學了喔?」
  「欸,是這樣嗎?」
  「對啊,所以下次我們兩個一起去買吧!」
  「不用了,我也不是非常想要……而且我也沒錢。」
  雖然感到一股輕微的疏離感,但其實我也沒那麼想要手機。
  「話說回來,這表示現在冰華是在學校裡吧?」
  「應該是這樣……彰人同學,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在意小冰啊?」
  優衣一臉不爽地瞪著我。
  我想起我沒對她說,把我冰起來睡了五十年的人就是冰華。
  「有一些原因啦。我只跟妳說喔,那是因為那傢伙是……」
  當我心想告訴優衣應該無妨,而準備說出口時——

  『雖然很突然,但待會要召開臨時集會,請全校師生於十分鐘內至體育館集合。重複一次——』

  「又是臨時集會?也太頻繁了……欸?怎麼都沒人事先通知我們啊?」
  我們好歹也是學生會雜務和副會長吧。
  「竟然沒在通知一般學生前先通知我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或許是來自校外的委託。」
  「校外?該不會這學校還在幫政府幹什麼骯髒事吧?」
  「骯髒事……不,你不要說,我不想知道啊!」
  總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優衣,竟然難得地退縮了。
  應該是之前我講的話,在她心中造成陰影了。
  「妳也不用抗拒成那樣……」
  「哇啊啊啊啊!我什麼都沒聽到!快!我們快去體育館吧!」
  優衣用雙手搗住耳朵,從位子上站起來,邊發出怪叫邊衝出教室。
  「我倒覺得現在的鬼故事還比較可怕耶。」
  我嘴裡這麼唸著,追在優衣身後前往體育館。

  來到體育館後,我看到冰華站在台上。
  她露出有點不悅的神情,身旁的教師們也紛紛皺著眉頭。

  『那麼我們便省去前言,現在召開臨時集會。被我叫到名字的人,就快點上台來!冰華!瀨川優衣!漆原明!遙子——』

  千夏老師站在台中央,一個個地叫著學生的名字。
  然後——
  『最後是香坂彰人!』
  我也被點名了。
  「剛被點名的應該都是……這學期的成績優異者,不知道為什麼彰人同學和小冰也在裡面呢,這果然應該是政府委託的任務呢。」
  的確,台上還站著並非教師的外人。
  「我就當妳沒兜圈子地說自己成績優秀好了,但我才入學幾週,的確是還沒什麼成績。」
  『此外,冰華作為代表學生的學生會長,也是致力於解決日前恐攻事件的一員,所以依我個人的獨斷和偏見,推薦她參加這次任務。誰有意見可以到教師休息室來找我!』
  我的疑問被千夏老師充滿威壓感的回答打斷。
  而且,對那些看來是政府高官的人,她也依然滿不在乎地瞪視回去。
  「果然是那個大叔的孫女呢。」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跟在優衣後面走上台。
  包含我,共有五名人類。
  而包含冰華,妖怪也共有五人,我們在台上整齊地一列排開。
  『他們接下來要去執行來自政府的任務,前往調查日前發現的瑪那反應來源處。』
  「哦?並不是非官方的,而是來自政府的正式委託啊。」
  「彰人同學!唬!唬〜!」
  「妳的噓還比較大聲好嗎!」
  妳看吧,被千夏老師給瞪……欸?竟對我微笑?
  『包含我在內,雖有其他老師陪同前往,但並非都沒有危險——』
  千夏老師充滿氣勢地繼續演講。
  但我此時已開始在想別的事情了。
  去那種沒什麼危險的地方,為什麼要組隊帶這麼多人去?
  「好歹也算是實戰演練。」
  「有這種沒什麼難度的實戰演練嗎?」
  「有,但是我第一次見到彰人同學也是在那樣的實戰演練中,所以也並非都沒有危險的喔?」
  「那是因為妳運氣太背吧?但以結果而言,我和妳都得救了,也可算是運氣好。」
  「因為那是我們命運般的邂逅啊,超幸運的!」
  優衣當時受了那麼嚴重的傷,現在卻還能滿臉笑容地這麼說,讓我不禁覺得有點害羞。話說回來,總覺得對這「任務」沒什麼幹勁啊。
  「要是有津貼的話……」
  此時,千夏老師的一句話,完全戳中我毫無幹勁的心。
  『最後,因為這是政府的委託,所以跟平常一樣,在任務結束後都會得到獎勵金,其他同學下次也——』
  「欸,有錢可拿喔!」
  我眼睛瞬間變得炯炯有神。
  「在彰人同學大睡特睡時,課堂上都有講過的啊,優秀的學生將被指派執行政府的特殊任務,成功完成後可得到獎勵金。附帶一提,我和彰人同學初次見面之後,也得到打倒鐮鼬的特別報酬喔!」
  「喂,那是我打倒的吧?」
  「那時候彰人同學還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啊,所以無效。」
  「但妳拿了那筆錢吧?」
  「那是……和隊上的夥伴去玩……也買了想要的衣服……還想存點錢……」
  優衣肢體僵硬地避開我的視線。
  這傢伙嘴裡說著我是救命恩人,卻從頭到尾沒告訴我錢的事。
  似乎必須好好和她促膝長談一下才行呢。
  「……算了,現在我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從這次的遠足回來後,也會發給我獎勵金吧?」
  「是的!到時候我們再去約會(走走)吧!」
  優衣露出做作的甜笑。
  「好啊……但要各付各的喔。」
  「彰人同學,這怎麼可以!男生要請女生才行啊!」
  「我是男女平等派的!」
  「你們不能安靜點嗎?」
  我們刻意壓低聲音講著悄悄話,卻被不知何時站在旁邊的冰華罵了。
  「……附帶一提,我是可以請客的喔。」
  「欸?」
  「……沒事。」
  而千夏老師的笑容從剛才開始便有些抽搐。
  『——所有宣布事項如上,散會!』
  雖然我都沒在聽,千夏老師的演講在不知不覺中已結束了。
  之後,我和優衣被千夏老師叫到教師休息室,被唸了快一個小時。
  但我是被請到會客室,和千夏老師喝著好喝的紅茶,歡樂地閒嗑牙。也和她約好要一起外出,嗯,因為她說要請我吃好吃的東西嘛……
  當然,優衣則被叨叨絮絮地碎唸了一頓。
  此時,冰華露出一種像是在看垃圾般的眼神看我,就當是我自己太多心了吧。

  ◇ ◇ ◇

  在鳥兒都還沒起床啼叫的凌晨時分。
  天空一片陰霾,我們穿戴好實戰裝備,在中庭集合。
  「自衛隊的直升機一抵達,我們便一起移動到自衛隊基地,再從那兒步行前往探測出瑪那反應的山區。我們已經確認過沿途的安全,但大家還是不要放鬆警戒喔!」
  耳邊響起千夏老師精神抖擻的嗓音。
  人類的學生有我、優衣、飛鳥、明和一個沒看過的男生。
  我跟他是第一次見面……不對,因為他昨天也有一起到台上來,說有看過也是有看過,只記得就是個看起來很會打扮且受女生歡迎的油條男,大概馬上又會忘記吧。
  妖怪則有冰華、遙子、戀南,以及之前被我打倒的牛怪。
  名字似乎是叫牛大排。
  最後則是完全沒見過的讀心妖悟美。
  這裡聚集著成績優異的十名學生與千夏老師,還有……
  「喔!小鬼!這次換我來保護你啦!」
  獸人用力地拍著我的背。
  「這不是自稱保鑣的黑毛野狗嗎?」
  「自稱和野狗都是多餘的吧!我可是血統純正的狛犬啊!而且……喂!不要無視我!」
  我才懶得搭理這隻亂吠的笨狗。
  「早安啊,各位平民老百姓……啊!彰人公子!」
  穿著學校指定的迷彩服,肩上掛著小型槍枝的西洋人偶,揹著一個比自己還大的背包,小跑步跑到我的跟前。
  「哦?妳也會打扮成這樣啊。」
  「欸?什麼意思?」
  (我以為大小姐都有執事跟著,而且也不用自己提行李。)
  因沒辦法這麼跟她說實話,我只好打迷糊仗應付過去。
  「沒有啊……就很適合妳……這樣吧?」
  我不禁用疑問型回答她的問題。
  「這、這樣啊……」
  聽到我的話,飛鳥不知為何紅了臉頰。
  我講了什麼不該講的嗎?
  「謝、謝雪、泥……喔、喔呵呵呵!」
  正當我這麼想時,她突然抬起頭來,講話瘋狂地咬到舌頭,尖聲大笑揚長而去。
  她是吃了什麼髒東西嗎?
  「彰人同學,你跟飛鳥講了什麼啊?」
  飛鳥離去後,換優衣走了過來。
  「只是打個招呼而已。」
  冰華則在遠處看著我們。
  「…………」
  她今天也很認真地在監視我呢,雖然我感覺到她視線之中還夾雜著些刺人的訊息。

  「嗨!香坂彰人!」
  耳邊傳來一道沒聽過的聲音,我移動視線……
  「是油條男啊。」
  「第一句招呼就是這個啊……我是村上達也,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講話吧。」
  嗯,實在是提不起勁啊……
  感覺馬上就會忘記他的名字。
  「好歹我們也是一起執行任務的人類夥伴,你可以對我再更有興趣一點嗎?」
  直升機還沒來嗎?
  好久沒在山間行軍了,總覺得有點期待。
  「你看,給你五百圓喔!」
  「哇,是達也同學啊,有什麼事嗎?」
  「好快!雖然是我自己講的,但你反應也太快了!」
  沒辦法啊,窮鬼是沒有尊嚴的。
  「但是……你也太……」
  「…………」
  「妳們兩個幹嘛那樣看我啊?」
  冰華和優衣的視線刺進我的皮膚之中。
  「好了,閒聊就到此為止了!真是的,別隨便跟我的彰人大人講話啊,小女孩們!差不多該出發囉!那麼我就裝得若無其事地坐到他的身邊……」
  千夏老師出現得正好,但是……
  「小千她剛把心聲全講出來了吧?」
  如優衣所言,她一臉正經地說著什麼啊?
  話說這傢伙連稱呼老師都加個「小」啊……
  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響下降,我便默默地開始準備移動。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從學校搭直升機飛了兩小時。
  雖時序已進入四月,但在深山裡的基地卻留有許多積雪。
  我們沿著未開拓的山野,從那兒前往出現瑪那反應的地方……我原本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這裡有開好的山路啊!」
  我對雖還沒到嘻嘻哈哈,卻完全當任務是遠足的同學們大吼。
  「沒錯!自衛隊員們很努力地把路給鋪好了!」
  「…………」
  優衣笑容可掏地為我說明。
  「目的地附近都是整齊的山路喔。」
  優衣……我想聽的並不是這樣的解釋。
  「我知道是山路,但還真的有路的喔!」
  虧我都已經把免費拿到的柴刀磨利,現在卻毫無用武之地,根本就不必劈開草木,自己開條路出來。
  「但是,離目的地還有段距離,今晚必須要露營了。」
  「不是都要這樣嗎?」
  「才不是呢!今天沒辦法洗澡了啊!」
  「在溪邊沖一沖不就好了?」
  「那樣不是超冷的嗎!」
  這女人真是超任性的。
  這傢伙竟然是全校第一!?
  看來我的想法似乎全寫在臉上了。
  「人類的家長們對學生權利可是很囉唆的喔。」
  看到優衣的反應,冰華小聲地對我說。
  「家長?這間學校不是住宿制嗎?為什麼家長管得到啊?」
  我問了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我想是你誤會了,就算是住宿制,但並不代表必須完全遵守教師的命令,或學生完全沒有人權的喔?」
  「欸?是這樣的嗎?」
  看來這也是個世代鴻溝啊……
  「我覺得這並非世代間的鴻溝,而是你的想法和一般人都不太一樣。」
  她識破我的心思,而且還順便損我沒有一般常識!
  「而且,如果這裡可以挖掘到瑪那的話,最終而言,還是得修條路過來,只是差在早晚而已。但這次任務似乎無法當作學生們的訓練呢。」
  對校方而言這樣好嗎?
  「這次的目的比起訓練,更著重於調查,要是累到漏東漏西的,可就不好了。」
  「是這樣的嗎?」
  「就是這樣的。」
  雖然我總覺得難以釋懷……而正當我這麼想時——
  「呣呣呣……彰人同學和小冰感情很好嗎?」
  「才沒那種事。」
  「是啊,才不好。」
  優衣突然插嘴問話,被我和冰華即刻否認。
  但我卻被冰華瞪了一眼。
  這是為什麼啊?
  「瀨川同學,為什麼會覺得我和這個……某某人感情好呢?」
  「喂,在五十年前,以及現在在學生會裡,我們不是常見面嗎!我不知道妳是在堅持什麼,但差不多可以叫我的名字了吧!」
  「…………」
  「妳說話啊!還是說妳看起來年輕的只有外表,其實早已經是個老……」
  「哎呀,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呢。你再說一遍看看。」
  她蒼冰色的美眸透露出「你敢說就拿命來換」的狠勁。
  「呣!你們兩個感情真好呢!」
  優衣臉頰漲得氣鼓鼓的。
  我們打打鬧鬧地在整齊的山路上前進。

  今天一整天都花費在移動上,什麼事都沒發生。
  勉強要說的話就只有休息時間又長又多而已。
  明明可以一整天都用來走路。
  真當這是遠足啦?
  而且今天睡的是……
  「這帳篷真大呢……而且是在整地過的廣場上一人一個,優衣雖抱怨這個太小,但對我而言,這可算是頗為豪華的呢……」
  其他學生也紛紛進入自己的帳篷,我看著他們的身影,獨自低喃。
  「現在竟然還會配給這樣的帳篷……在我昏睡的五十年間,這世界也進步得太快了吧!」
  沒人回答我的問題……才這麼想時——
  「是啊,發生了很多事呢。」
  「冰華?」
  我回頭一看,發現消除自己氣息的冰華站在我身後。
  我不發一語地哼了一下,將視線重新移回排列整齊的帳篷上。
  「……妳很努力呢。」
  「欸?」
  聽我低聲這麼說,冰華難得發出驚訝的嗓音。
  「我想知道在我睡著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查了很多資料。」
  這世界變得很方便呢,在網路上也可輕易查到妖怪相關的資訊。
  但內容可疑的東西還是得在圖書館找資料。
  「不論是網路或圖書館,任何資料上都會看到妳的名字,說妳是改變世界的核心人物。」
  「……是嗎?」
  「少裝蒜了,是妳讓世界半數的主要國家和許多妖怪部落締結同盟的吧。」
  我轉回頭來,直勾勾地看著冰華。
  「五十年前有個笨蛋做白日夢地說『想看到一個妖怪和人類互不爭鬥的世界』,明明自己就是個和妖怪賭上性命戰鬥的人。」
  「…………」
  「而只有一個人沒有嘲笑那個笨蛋的夢想。對吧,冰華?」
  「我……我……」
  我朝向冰華走了一步,她的身體震了一下。
  「冰華,難不成妳是為了我嗎?為了我改變了世界……把我冰起來也是有什麼原因……」
  「彰人……」
  我又再往前踏了一步,而冰華也緩緩地接近我。
  我俩距離近到眼中能映出彼此的身影。
  「冰…………」
  我下意識地朝她伸出手,而她也將手伸……倏地,她停下了動作。
  「你、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只是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而已,而且我是個把你冰起來的女人啊,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就這樣醒過來了。」
  冰華彷彿大夢初醒般地搖著頭,對我投以銳利的目光。
  她用力地咬緊下唇,讓我確定她一定隱瞞著什麼。
  「是、是這樣啊!我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妳就忘了我的話……但希望有天妳能跟我把事情全部講清楚說明白。」
  我說完便轉過身,朝自己的帳篷走去。
  「……你喜歡現在的世界嗎?」
  從我身後,傳來冰華微弱的囁嚅。
  「嗯!我很喜歡現在的世界。」
  我笑著回頭看她。
  「……這樣啊。」
  冰華臉上擺出一如往常的冷漠神情回望我。
  但她的嘴角似乎略微上揚,不知道是否只是我想太多了?

  「呵呵呵,彰人同學好像睡了呢。」
  深夜,在我的帳篷前,傳來可疑的嘁嘁嚓嚓聲。
  「這聲音……是優衣……」
  她還真是個做什麼都很容易被抓包的傢伙。
  但是——
  「欸?哇!」
  優衣發出小聲的尖叫後,氣息便消失了。
  「怎麼了?」
  我不發出聲響地從睡袋中翻身出來。
  「優衣,妳還好嗎?」
  我聲音裡一點也沒擔心的情緒,迅速地拉開帳篷出口。
  「你中計了!今天一定要得手!」
  下一秒鐘,一個人影飛快地竄進帳篷裡。
  「不,妳的手法也太明顯了!」
  「哇啊!」
  我冷靜地賞了入侵者戀南一記手刀。
  當然,我已經拿捏力道了。
  「我說啊,妳也給我……」
  「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可是很睏的。」
  而另一名入侵者卻把我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照亮腳步的光源隱隱約約照出一個少女,她比戀南高出一個頭,留著略帶藍色的黑髮,綁著馬尾。
  「我的思考被看穿了?話說回來,這次成員中有讀心妖呢。」
  讀心妖並非賣弄自己的能力,只是淡淡地說出我的想法。
  「哼,我也不想用這個能力,但這也是為了戀南……」
  讀心妖狠狠瞪了我一眼。
  「還有我才不叫讀心妖,是悟美,我可也是有名字的。」
  「真不愧是讀心妖,不對,是悟美。但話說這傢伙竟意外地有人望啊,不,不對,是妖望?」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戀南。
  「不會讓你動戀南一根寒毛的!」
  彷彿要保護戀南似地,悟美大步往前。
  如果不想讓我碰她的話,是不是就該先阻止她啊?
  「我可以讀你的心,自然也能看穿你的攻擊,所以你是打不到我的。」
  「這樣啊……妳要試試看嗎?」
  這不是在跟她嗆聲,而是單純想試試心思被看穿的話,是否真的就無法攻擊到敵人。
  「……要上了!」
  此時,我還太小看有讀心能力、但妖力與殺氣都稍嫌不足的悟美。
  之後,我便被悟美從背後銬上手銬,逮了個正著。

  「怎麼會這樣?」
  「我說我可以讀你的心了啊,只要掌握對方的殺氣,就能先看見攻擊的軌道。」「就算是這樣好了,但妳也無法輕易消除妳的殺氣吧?」
  「我又不想殺你,只是戀南想要你的精子而已。」
  對了。
  她們的目的不是要取我的性命,而是要取我成千上萬的精子(生命)!
  「呵、呵、呵,身為讀心妖的我,你的感覺我可全都一清二楚呢。」
  她的表情雖沒什麼變,卻給人一種得意洋洋的感覺。
  我確認一下手銬的型式,這果然是捕捉妖怪專用的特殊手銬。
  「沒錯,沒這個的話,你可是打不開手銬的。」
  悟美手指上掛著手銬的鑰匙,像炫耀般地對著我轉啊轉搖啊搖。
  「可惡!我到底會被怎樣……不對,我是知道的……」
  我實在不想在這兒用上神鬼之力,但就這樣下去的話……
  正當我想像著不久之後將發生的悲劇(喜劇?)時——
  「哇!天啊!你、你在想什麼啊!」
  悟美忽然雙頰緋紅,對我投以困惑的眼神。
  「不是啊,我只是想到之後會被妳怎麼樣……」
  啊,是這樣的啊。
  抓到突破的關鍵,我閉上雙眼,在腦中動員所有以前聽過看過的情報,用妄想的力量……不對,是用想像力讓那畫面在腦中呈現出來。
  結果——
  「欸!?欸!?什麼……這……」
  即使在昏暗環境中,我也可以知道悟美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
  「這招果然有效啊,那就!。」
  我更加努力地想像。
  「哇!不要!用嘴巴……那麼大的……」
  「這招又如何!」
  「啊!啊啊啊!那麼……激烈的話……會壞掉的……不要啊啊啊啊啊!」
  悟美讀著我的心思,身體輕微地痙攣了兩下後……

  「人家不行了〜〜〜〜〜〜……!」

  她發出慘叫後,便在原地倒了下去。
  刺激過於強烈而昏過去的悟美臉上,似乎浮現出非常滿足的神情。
  「呼,雖然當時真的覺得很煩很討厭,但沒想到被逼著看的影片竟然能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當初說為了拉近隊員間的距離、增進彼此感情,於是我被逼著一起看了某個影片,真沒想到那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那我今晚終於能好好睡覺了吧?」
  我從悟美手中搶過鑰匙打開手銬後,便把昏倒的悟美與戀南丟出帳篷外,迅速地回到睡袋中。
  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麼……但應該是我太多心了吧。
  我便像什麼也沒發生似地,數分鐘後便進入夢鄉。

  ◇ ◇ ◇

  遇上莫名其妙襲擊的隔天一早。
  我們一行人終於抵達出現瑪那反應的地點附近。
  「哈啊啊個瞅!」
  今天從一早便是個萬里無雲的大晴天,氣溫頗為溫暖,但不知為何,優衣卻抖了抖身體,似乎很冷一般。
  「瀨川同學,淑女可不能發出那種打噴嚏聲。」
  冰華一如往常地用冷淡的嗓音輕聲喝斥優衣不雅的舉止。
  總覺得她今天似乎心情特別好。
  「哈噗啊嚏!」
  「以前的搞笑短劇中也會出現這種噴嚏聲呢。」
  優衣再次打了個噴嚏,我不禁說出我心中的感想。
  「這還不都是因為,昨天晚上有人把被囚禁的公主丟在帳篷外不管的關係!」
  優衣似乎火上心頭。
  「嗯?妳說妳在我帳篷前睡死的事嗎?妳睡相也太差了。」
  「就算我睡相再怎麼差,一個清純少女也不會睡到帳篷外的好嗎!被小千發現之前,氣溫都冷得要命,而就算被發現,也被她狠狠地唸了一頓……」
  「那麼,敢問清純少女是為什麼會睡在那種地方的呢?」
  驀地,吹起一陣寒風。
  「欸?小冰,這是因為那個什麼啊!就是清純少女才有的那個什麼嘛!」
  「妳是不是以為隨便講個什麼,就可以敷衍過去啊?」
  「才不是呢!朋友之間都可以瞭解我是在講那個什麼的嘛!」
  優衣打算用這個莫名的藉口蒙混過關。
  「朋……友……?我跟妳嗎?」
  「對啊!我們感情已經好到可以互叫小冰、小優了啊!」
  「不是吧,剛才冰華明明叫妳瀨川同學。」
  「……之、之後就會互叫小冰、小優了嘛!」
  「……」
  相比強硬地要拉近兩人之間距離的優衣,冰華僅不發一語,用觀察奇珍異獸般的眼神看著她。
  「話說回來,彰人同學沒有同性的朋友嗎?我不在的時候,你都是自己一個人吧?」
  猛烈對冰華推銷朋友情誼後,優衣忽然對我這麼說。
  「啥?我也是有男性朋友的好嗎……」
  我立刻反駁她,但仔細想想我至今的校園生活。
  人類的男性我只認識油條男,以及笑容爽朗卻性格可議的傢伙。
  黑狛則是……寵物?
  「……」
  我抬頭望向天際,強忍男兒淚,此時,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
  「彰人同學,你還有我,不是嗎?」
  一回頭,便看到漆原明露出親暱的微笑,真是超級可疑。
  「你?」
  對明這突如其來的朋友宣言,我不禁皺起眉頭,但他依然面帶微笑地忽視我。
  「優衣同學,可以把妳家彰人同學借給我一下嗎?」
  他爽朗地笑著。
  「呀!討厭啦!竟然說是我家的彰人同學!漆原同學你還真是的!」
  優衣任意解釋明的話,說完「只可以一下下喔!」後,便滿心歡喜地邁步離開,與我們拉開距離。
  「……」
  冰華則是瞪了明一眼,便無言地跟著優衣離開。
  「抱歉啊,彰人同學,難得你正和女生們打情罵俏的。」
  「不……才沒……」
  面對這種個性難以捉摸的人,我選擇打安全牌,含糊地帶過。
  「希望你不要太提防我呢,我只是想跟五十年前的英雄說說話而已啊。」
  明爽朗一笑,看似無害。
  但是——
  「九頭龍學園對妖魔特殊鬼兵班X1,通稱『死鬼隊』的隊長,在失蹤前據說曾獵殺三百隻以上的妖怪,是傳說中的妖魔狩獵者。」
  「你想說什麼?」
  我感到獵殺一詞中充滿令人厭惡的氣息,反射性地對他投以銳利的眼神。
  「不要誤會啊,我不是你的敵人……」
  明四兩撥千斤地揮揮手,撥開我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嘛,但我可是非常喜歡現在的世界,你只要記住這點就好。」
  我說完想說的話後,便逕自離開。

  「距離目標還有兩公里!」
  數小時不斷走著類似健走行程的山路。
  太陽已高高掛在天空,天氣暖和得讓人輕微冒汗。
  黑狛手拿手機般大小、可探測瑪那反應的特殊裝置,開心地向千夏老師搖著尾巴。
  「這景象……怎麼看都是在跟主人玩的……」
  「狗對吧?」
  冰華難得與我意見一致。
  「……好,我們休息三十分鐘!輪流負責警戒!」
  依照千夏老師的指示,雖人類與妖怪自動分成兩邊,但還是決定好負責警戒的人選,輪班休息。
  「彰人大……彰人,班上的同學們狀況都還好嗎?」
  當我一個人在發呆時,千夏老師走到我的身邊。
  「這種遠足行程就不需要聽我的意見了吧?」
  「真是嚴格呢,和你比起來大家當然還不到火候,但他們好歹也是學校用心栽培的菁英分子呢。」
  「這群沒什麼緊張感的傢伙是菁英啊……」
  雖然我沒那個意思,卻不小心用類似瞪人的眼神看著千夏老師。
  這真是一大失策。
  「啊嗯!彰人,不要用那種冷淡的眼神看我!我、我!」
  我身邊似乎都只有這種怪咖人類與怪咖妖怪。
  「如果妳是在問我他們的戰力如何的話,實在是還不到火候呢。」
  我冷靜地說出評語。
  「嗯啊!你的話語怎麼這麼冷靜又冷然!真是太折騰我了!」
  「不,我並沒有任何要折騰妳的意思啊?」
  怎麼辦?
  我到底該拿這傢伙怎麼辦啊?
  「老師,彰人也在啊,那正好!」
  在這無解的狀況下,黑狛單手拿著瑪那探測裝置跑了過來。
  「喔!忠犬!怎麼了嗎?」
  「我不是忠犬!是狛犬!」
  黑狛對開玩笑的我這麼說,拿裝置給千夏老師看。
  「……這是什麼啊?瑪那……複數的瑪那在移動著……?」
  千夏老師變回教師的神色,蹙著眉頭。
  「我雖然不清楚,但瑪那的確是礦物吧?礦物會走來走去的嗎?」
  想當然爾,這世界上不存在會走路的礦物,五十年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是野生動物把它吃下去,所以裝置對胃中的礦物有所反應嗎?
  但目前為止,還沒找到以瑪那為食的動物。
  裝置上的瑪那反應的確在移動。
  而且,是朝著我們而來。
  是有人正在搬運瑪那嗎?
  「千夏老師。」
  「我知道的,大家!休息結束,採取一級警戒隊形!」
  耳邊響起千夏老師幹練的聲音。
  「欸!這也是訓練嗎?我還想休息一下的說。」
  油條男首先發難,其他人也紛紛開始抱怨。
  「這就是菁英啊……」
  看到這群傢伙毫無緊張感的模樣,我不禁語帶諷刺。
  但是,千夏老師僅冷冷地說了句:
  「這樣啊,你們想永遠休息下去是吧?」
  一股令人戰慄的寒意襲上背脊。
  「不愧是大叔的孫女呢。」
  聽我這麼說,千夏老師當作是稱讚,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這不是訓練!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應付所有狀況!不然就等著被我說教吧!」

  「「「是的!長官!」」」

  眾人似乎打起精神來了。
  同學們一改方才頹廢的模樣,手腳俐落地進行準備。
  「彰人只要準備自己的裝備,你可以繼續休息,剩下都交給我和其他同學吧!」「我也是學生啊。」
  「這也是前理事長的囑咐喔。」
  千夏老師丟下這句話,便和黑狛商量情況去了。
  不知該如何回應她認真的神情與話語的內容,我只能默默地準備著自己的裝備。

  「那麼出發了!」
  千夏老師一聲令下,我們便移動前往附近的瑪那反應來源。
  我們分成妖怪與人類兩個小隊,為了以最短距離抵達目的地,穿越茂密的樹林。
  「好!是到我表現的時候了!」
  達也一臉神氣地轉動雙手上的柴刀。
  刈!刈!
  但,我早已走在前頭割草開路。
  「好厲害喔,彰人同學!」
  優衣因為一點小事而一臉崇拜。
  「喂喂喂!彰人!難得輪到我表現了!」
  「誰知道啊!而且你不要打亂隊形。」
  我隨便應了達也兩句,在昏暗森林中默默地走了一小時。
  「那是什麼?」
  一離開森林,我們發現對面山腰上竟有一座巨大的鳥居,不,是類似門的物體。
  雖從這裡看不出材質是什麼,但外型看起來類似城堡的城門,高約十幾公尺,寬約數公尺,是一扇往兩側開關的門。
  門稍微敞開,但從這裡看不到門內有什麼。
  「什麼啊?巨大的任〇門?」
  「但也太美輪美奐了吧。」
  一行人紛紛說出自己的感想,正當我們打算朝著門移動時——
  「等等,瑪那……朝著我們接近了!」
  千夏老師的視線朝向搖晃的山白竹叢。
  「是動物嗎?還是小偷?總之先搶先臝啦!」
  被我搶去表現機會後一直悶悶不樂的達也,不知何時,手操雙劍,飛奔而去。
  「村上,等等!」
  耳邊響起千夏老師制止的聲音,但達也速度過快,無法突然停下。
  不,他根本沒想停下。
  「來吧!」
  達也站在草叢前,草叢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沙沙!蹦!

  「欸?」
  達也發出脫線的聲音。
  草叢中跳出一隻野兔。
  「喂喂喂,該不會是這兔子把瑪那……?」
  達也露出苦笑。
  不對,那隻兔子是在躲著什麼。
  下一瞬間——

  「咕嘎呀呀呀!」

  草叢中竄出一個追捕野兔的黑影。
  「啥!?這傢伙是什麼!」
  咬住野兔的是一個與其說是野獸,不如說是更接近人類的生物。
  但要將之稱作人類,卻又未免過於醜陋。
  「彰人,這是什麼妖怪?」
  達也問我。
  「不,我從未看過這種妖怪!」
  我發出疑惑的聲音。
  這東西呈人型,看起來像矮胖的小孩體型。
  膚色是髒兮兮的紅褐色,口中牙齒參差不齊。
  手中拿著粗糙的短槍,但看起來更接近一端尖銳的木棒而已。
  長相十分醜陋,近似餓鬼。
  「……好像在繪本上看過的……哥布林一樣。」
  優衣低聲說,總覺得這名詞最為接近。
  「別出手!對方只有一隻,別隨便刺激牠……」
  千夏老師冷靜地判斷狀況,但是——

  沙沙、沙沙。

  「一、二、三……共有十隻。」
  黑狛全身獸毛倒豎地警戒起來。
  「嘎呀啊啊啊!」
  總之先稱呼牠們為哥布林,共有十隻陸陸續續地跑出草叢,對拿著雙劍的達也發出威嚇的叫聲。
  哥布林露出似乎很臭的褐色牙齒。
  「等等,先別開槍!或許是新種的妖怪,村上,總之先試試看有沒有辦法跟牠們溝通。」
  「是、是……」
  「……!牠們身上沒有妖氣,村上同學快跑!」
  冰華難得大聲喊叫,發出警告。
  「咕啦啊啊啊!」
  「欸!?嗚哇!」
  達也被繞到他身後的哥布林偷襲。
  「嘖!全員開始戰鬥!救出達也後,再驅趕這群傢伙!」
  千夏老師下達指令。
  我踏出步伐,前往達也身邊。
  「你這個小矮子!」
  達也將纏上瑪那的雙劍刺向哥布林。

  滑!

  攻擊哥布林腹部的刀身僅微微劃開肚皮,便往旁邊一偏。
  「欸?為什麼?為什麼瑪那的刀身沒有作用!?啊!」
  達也發出疑惑的聲音,肩膀與雙腳已被哥布林咬住。
  「無太刀!」
  我舞動黑色刀刃一閃,便砍斷咬住達也的哥布林脖子。
  神鬼之力似乎是有效的。
  「達也!站在那兒不要動!」
  「好!」
  我也不等達也回覆,刀柄一轉,便刺穿咬住他肩膀的哥布林眉心。
  「得、得救了……」
  「別放鬆啊!還有敵人呢!」
  我粗魯地抓住嚇得雙腳發軟的達也肩膀。
  「優衣、飛鳥!掩護射擊!戀南、牛大牌快用妖力牽制牠們!」
  眾人聽從千夏老師的指示,哥布林頭上降下彈雨。
  「咕嗅!咕嗔!」
  但,僅能擋住哥布林一會兒,牠們立刻便朝我們撲來。
  「欸?瑪那子彈明明有打中,卻無法貫穿牠們?」
  「這粗製濫造的子彈是怎麼回事?打中了也都沒效啊!」
  瑪那武器似乎無法對這群生物有任何作用。
  而且——
  「喝啊啊啊!」
  戀南釋放妖氣,橫掃地面,擊中哥布林。
  「為、為什麼我的妖力沒有效?不,其實有效?」
  妖力攻擊的效果似乎也有限。
  「你們在幹嘛啊!這可不是訓練啊!」
  千夏老師一拳毆飛朝她撲來的哥布林。
  對她而言,有無瑪那似乎都不礙事。
  「嚕嘎呀!嚕嘎呀!」
  遠方傳來彷彿催促般的叫聲。
  「還、還有啊!」
  聽黑狛這麼說,我朝聲音來源一瞥,隱約可看到藏在樹木之間的褐色肌膚。
  看來哥布林的援軍到了。
  「大家邊反擊邊後退!喂!達也你也快走!」
  我邊打飛哥布林,邊用無太刀戳達也的背後。
  這段期間,哥布林依然發出奇怪叫聲,不斷朝我們襲來。
  此時——

  「冰礫輪舞曲!」

  凜然脫俗的嗓音響起,十幾個拳頭大小的冰塊團團圍住哥布林,呈圓周運動疾速襲向牠們。
  「咕嘎!」「嘎呀哇!」
  哥布林們被砸到痛得仆地亂滾。
  「看來物理性攻擊是有效的呢。」
  冰華在這種情況下仍然不改冷靜本色。
  「彰人!冰華!只剩下你們了!」
  聽到千夏老師的聲音,我環顧四周,如她所言,其他同學都已撤退了。
  哥布林與我們拉開距離警戒著。
  「……走吧,冰華!」
  「我知道啦!」
  我們以眼神交流撤退時機,便如脫兔般地離開現場。

  「村上他還好嗎?」
  我們好不容易擺脫哥布林,躲在樹叢之間休息,處理達也的傷口。
  「會痛的地方是……這裡和這裡。」
  達也打過止痛劑後,意識便有點昏迷,悟美代替他精準地講出患處。
  「老師!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那些傢伙是什麼啊?我的妖力完全無效啊!」
  同學們的心情充滿恐懼與不安,將之全數發洩到教師身上。
  「這只是小小的突發狀況而已,別因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慌張失措,一群蠢貨!」
  千夏老師厲聲喝斥,同學們一片鴉雀無聲。
  「遙子,基地的狀況呢?」
  千夏老師露出煩躁的眼神。
  「那裡也遭不明人物襲擊,正陷入一陣兵荒馬亂哪。說是什麼來歷不明的妖怪,應是同一夥人吧。」
  遙子不悅地哼了一聲。
  「意思是要我們自己看著辦嗎?」
  「沒錯,並要奴家跟身為教師的妳說『以學生性命為第一,允許處分新種妖怪』。」
  殺害妖怪的許可——雖並非同族,但心情應該也頗為複雜。
  我也不是不能體會遙子的心情。
  「冰華,妳剛剛說沒感到他們身上有妖氣,對吧?」
  釋放出那樣的殺氣,不可能完全不洩漏絲毫妖氣,這世上並沒有這樣的妖怪。
  「是呀,完全感覺不到呢。」
  「意思就是說牠們不是人類也不是妖怪囉?」
  優衣不解地歪著頭思考。
  「沒錯,而且依我的感覺,牠們比起妖怪,更類似外星人。」
  (該不會是穿越那扇門來到現在的未來人吧?)
  我沒把這說出口,畢竟感覺是漫畫看太多才會有的想法。
  不對,這世界都有妖怪了,所以也並非全無可能?
  「嗯,冰華跟彰人你們都認為牠們並非妖怪?」
  「是呀,那跟我們和人類是不同的物種。」
  我不發一語地點頭贊同冰華的結論。
  「好,那接下來我們便叫那些不知名的生物為魔物,那我們剛剛遇到的應該可以稱為哥布林囉?」
  千夏老師沉吟一會兒後,嘴角揚起一抹強勢的慧黠笑容。
  她是個好老師。
  人類或妖怪若殺死同族,心中一定會留下創傷。
  因此,刻意將之稱為魔物。
  如此一來,即使殺死牠們,也可保護學生盡量不受精神負擔苛責。
  「在不清楚對方戰力時,我可不能讓你們陷入危險,我們趕緊回到基地,從那裡搭直升機回學校,大家檢查自己的武器,我們三分鐘後出發。」
  千夏老師高聲宣言。

  儘管得到指示,但幾乎所有同學都因為參與初次實戰,以及對敵人的恐懼心,而無法緩解緊張情緒。
  「彰人同學、彰人同學!」
  優衣也露出一臉緊張兮兮的神色對我招手。
  「怎麼了?她嚇到漏尿了嗎?」
  「你啊,最好去附近超商買一下體貼心和羞恥心回來。」
  「可惜,我現在身上半毛錢都沒有。」
  我與冰華邊走邊拌嘴,優衣則朝著我們跑來。
  「彰人同學,還有小冰也順便。」
  「把我當成順帶的,可真讓人不滿呢,算了,怎麼了?」
  優衣靠近對自己這麼說的冰華。
  「來!這給妳。」
  「這是……巧克力?」
  「沒錯!也分給小冰吃!」
  冰華微愠的神色,在見到放在自己手上的小顆包裝後,便瞬間轉為驚訝的表情。
  優衣嘻嘻地笑著,從口袋中拿出另一顆巧克力,放進口中。
  「嗯嗯!這個口感!果然累的時候吃甜的最讚了!」
  在這種狀況下,優衣依然笑得出來。
  「優衣同學,這是……」
  優衣嘴角帶著巧克力,笑看滿臉疑惑的冰華。
  「嘿嘿嘿,我在戰場上常常扯大家後腿,所以這是感謝大家幫助我的小禮物,同時兼賄賂唷。」
  「讓人在危急時願意幫妳一把的賄賂嗎?」
  我笑問優衣。
  「不用給我賄賂,我也會幫妳的。」
  不知變通的冰華似乎真以為這是賄賂。
  「沒差啦,妳就收下吧,這只是她的一點心意罷了。」
  「心意?」
  我順勢伸手摸了摸冰華的頭……結果從指尖到手腕都被她凍了起來!
  「哈哈哈!說賄賂是開玩笑的啦,我知道彰人同學和小冰都會幫我的!」
  「優衣同學……」
  冰華溫柔地看著笑得天真無邪的優衣。
  「真是的,都這種時候了……我一直覺得妳是個笨蛋,沒想到妳意外是個了不起的傢伙呢……或單純只是個大笨蛋。」
  「彰人同學,那不是稱讚吧!」
  我也笑著吃下巧克力。
  這的確很好吃。
  「那我要去發賄賂給其他人囉!」
  優衣腳步輕快地跑走。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孩呢。」
  冰華愣愣地目送優衣離開,低聲呢喃。
  「是啊,明明什麼都沒在想,卻很細心體貼呢,這種人愈來愈多的話,這學校也能變得更好吧?」
  話說回來……
  我腦中閃過一個無關緊要的無聊問題。
  「這傢伙口袋裡到底有多少巧克力啊?」

  「來了!」
  之後,過不到一分鐘,負責站崗的黑狛不出聲地疾步回來。
  「嘖,也太快了,數量呢?」
  「他們躲在樹林間,無法估算正確數量,但從味道可判斷約有三位數的數量!十分鐘後便會到這兒來了。」
  「沒事前預約,就一股腦兒地找上門,還真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奧客呢。」
  千夏老師話中充滿譏諷,但現在可誰都笑不出來。
  「彰人、冰華,麻煩你們打頭陣了,我和黑狛負責殿後。」
  我們不發一語地點點頭,隱身在樹叢之間確認敵情。
  進入眼簾之中的是,穿梭在樹林之間朝我們逼近的魔物,身形有大有小。
  「本來只是來露營的,卻變成這麼刺激的冒險了呢。」
  我嘴角揚起諷刺的嗤笑,開始為撤退做準備。

  「手腳快點!現在就是該想起所受訓練的時候了!」
  千夏老師的聲音從後方樹林之間傳來。
  我們避開整齊寬敞的道路,在樹林中朝基地奔馳。
  我們錯判魔物移動的速度了。
  「瀨川、綾小路,快點!到基地後妳們愛怎樣休息都可以!在那之前……」
  「四名敵人在前方,一口氣擊潰牠們,掩護我!」
  我召喚出無太刀,傾斜刀身,擺好架式。
  「你果然……要用呢。」
  「畢竟是這種狀況,只能依靠這力量了!而且……」
  我無視在我身旁提出抗議的冰華,望向後方。
  「咦?子、子彈卡住了!」
  「飛鳥,你沒開保險啊!」
  這些天兵真的是學校前幾名的菁英嗎?真是嚇到我了。
  「好歹還有妖……」
  「不行!魔物數量太多,沒辦法讀牠們的心啊!」
  「我、我好歹也是偉大妖怪的末裔,我一定可以辦得到、一定可以辦得到……」
  初上戰場的妖怪們也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能成為戰力的似乎只有一半的人呢。
  「冰華,從右邊來的就交給妳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我邊這麼說,邊操縱無太刀砍向阻擋去路的哥布林。
  「咕嘎!」
  從肩膀斜劈而下的刀身,輕易斬斷哥布林的身軀,從反方向的側腹部劃出。
  「咕……咕啵!」
  魔物身上流出黑血,一命歸西。
  「先幹掉一隻!下一個!」
  我鎖定了在我面前拿著石斧的哥布林。
  「快趴下!」
  聽到警告,我反射性地往右一跳。
  耳邊響起一陣噪音後,哥布林便被炸飛了。
  「嗯,瑪那子彈雖然無法射穿牠們的身體,但還是會因為射擊的衝擊而往後飛呢。」
  明眼鏡後方的雙眼閃起精光,淡淡地將霰彈槍夾裡的彈殼取出。
  「就算穿著無敵的鎧甲,碰上這衝擊波,裡面的身體又可以撐多久呢?」
  明對欲爬起身的哥布林連開數槍。
  就算是對瑪那免疫的魔物也被打成肉泥。
  不知是千夏老師說的話奏效,抑或他個性本來就是這樣。
  其他同學現在不會對殺死敵人有所抵抗,但明更是毫不遲疑。
  「哇啊〜這就是所謂的過度殺傷吧。」
  「不,這是在確認牠們的生命力到底到什麼程度而已。」
  明笑笑地回應我的挖苦。
  「但話又說回來……欸?這是什麼?」
  雖我不想直視,但變成肉泥而死的哥布林突然被一團光芒包圍。
  這麼想的下一剎那,哥布林的屍體立刻消失無蹤,變成一個手掌大的紅色輝石。
  「這……這是……」
  「這是什麼?」
  無視說不出話的明,我下意識地想伸手碰觸石頭。
  「等、等等!這就是瑪那的原石啊!」
  明慌張地用力抓住我的肩膀。
  「欸?這個嗎?」
  這便是讓人類能與妖怪對等作戰,被稱為世界第三能源的瑪那。
  「這就是瑪那?」
  我輕輕拿起瑪那原石,但就只是一塊沒什麼奇怪之處的稀少石頭罷了。
  「要小心回收它,瑪那原石可是非常有價值的呢。」
  「哦〜就這顆石頭啊〜」
  明認真的表情似乎不是演技。
  「之後再交給千夏老師吧。」
  我隨意地將原石放進口袋中。
  「不知道你們在幹嘛,但下一波攻擊要來囉!」
  冰華飛快地從我們身邊跑過,單手拿著冰化成的剌劍,與攻過來的魔物對抗。
  「話說回來……」
  我出手協助冰華,用無太刀刺進舉起棍棒的哥布林喉嚨。
  「妳為什麼用妖力就可以和魔物對打啊?」
  其他妖怪皆因為妖力無效,而戰戰兢兢地戰鬥著,但只有她一人輕易地斬殺魔物,戰力與我相同,或甚至超過我。
  「……還好吧,雖然妖力效果很差,但那只是他們使用妖力的方法還太嫩了。」
  「妳果然是歷經風霜才鍛鍊一身純熟武藝的老……」
  「你說什麼?」
  「不……小的什麼都沒說。」
  冰華朝魔物釋放的妖力,驀地朝我而來。
  我不自然地轉換話題。
  「但是……牠們到底有多少啊?」
  這可不是開玩笑,魔物的數量多到令人不禁想抱怨,牠們的殺氣從前後兩方傳來,往我們全力衝刺。
  再者——
  「來了一群大型魔物!」
  「唔,被包圍了!大家集合!採防禦隊形!」
  我們被敵方援軍的兩公尺高魔物團團圍住,眾人因千夏老師的指示而聚集在一起。
  大家身上都傷痕累累,畢竟才初次實戰,身心兩方面的能量皆嚴重耗損。
  其中,有人光連站著都很吃力。
  仔細一看,可發現連攻擊較為管用的千夏老師,也壓著受傷的手臂喘著氣,黑狛側腹也流出大量血液。
  「我會試著打開生路!千夏老師和黑狛負責保護其他人!」
  「不,彰人,這時候應交給身為老師的我……」
  千夏老師還想說些什麼,但現在分秒必爭。
  「總之聽我的就對了!」
  「是的!彰人大人!」
  我用殺氣逼迫千夏老師乖乖聽話。
  「我掩護你。」
  「我也一起!」
  我背後傳來冰華和優衣的聲音。
  其他人類與妖怪也紛紛舉起武器。
  明明是這種十萬火急的狀況,不,正因為面臨這種劣勢。
  我不禁為大家能團結一致感到一股莫名的喜悅。
  「拜託大家了!」
  我嘴角揚起微笑,朝魔物們舉起無太刀。
  「斬斷吧!無太刀!」
  「嘎呀啊啊啊!」
  當我揮下黑色刀身時,眼前的魔物立刻變成兩半,周圍的魔物也被順勢打飛。
  「大家快掩護彰人!」
  以我的攻擊為訊號,眾人的槍彈與妖力逼退魔物大軍。
  「給我躺下吧!」
  我用黑色刀身,刺進因優衣的子彈而失去平衡的哥布林胸口。
  「太好了!我幫上彰人同學的忙了!」
  就這樣一鼓作氣便可以殺出重圍吧……?
  但是——
  「呀啊啊啊啊啊!」
  優衣開心的聲音瞬間轉為慘叫。
  我拿著無太刀一轉身。
  「啥…………………………」
  我瞠目結舌。
  眼前的景象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為什……麼?」
  真希望這是一場夢。
  但任誰都是清醒的。
  「嘎嚕嚕嚕嚕嚕嚕!」
  不知何時出現一隻發出勝利嚎叫,身形超過三公尺的巨大魔物。
  雖然長相比哥布林更近似人類,但那扭曲的表情與從嘴裡露出的上下排尖牙,刻劃出牠的醜陋猙獰。
  牠簡直就像是歐洲童話常出現的食人怪(巨魔)一般。
  「牠突然……出現……小冰她……為了保護我……」
  優衣眼泛淚光地瞪著巨魔,嘴裡囁嚅著些什麼,但已無法傳到我的耳裡。
  巨魔那如同樹幹粗的手中握著巨大的長槍。
  而那把槍現正貫穿冰華的腹部。
  「喂,冰華?妳在幹嘛啊?」
  冰華櫻色唇瓣中滴落的鮮血,染紅了她雪白的肌膚。

  「冰華!」
  腹中長槍被抽出,冰華往後倒下,我丟開無太刀,用雙手接住她。
  「冰華!冰華!」
  她已失去意識,搖晃她的身體,也只是不斷咳出鮮血。
  即使是冰華這麼厲害的妖怪,但受到這麼嚴重的傷……
  我的腦中閃過甦醒後所看到的冰華種種姿態。
  她的表情與五十年前一樣冷淡,為這世界的和平貢獻了一切……
  我還什麼都沒從她口中問出,也還沒報答她。

  我踉蹌地站起身,撿起無太刀。
  「優衣,拜託妳照顧冰華了。」
  我極盡可能地對冰華露出溫柔的微笑,再狠狠地瞪著一直盯著我們、彷彿在觀察什麼的巨魔。

  奸笑。

  拿著長槍的巨魔好像在嘲諷我一般。
  下一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等我回過神來時,我已發出吶喊,衝進魔物大軍之中。
  無太刀的刀身又增添幾許鈍色的光芒。
  「撕裂吧!」
  我橫掃一劈,斬向朝我襲來的餓鬼們。
  「「「…………」」」
  數隻魔物在沉默之間,便成為屍塊。
  但我的怒火未歇。
  只有單手無法趕上我釋放怒氣的速度。
  我將意識聚集在左手。
  「深淵的火焰,掌管猛火與業火的黑炎啊,降於吾手,顯現其威!」
  呼應我的召喚,出現一團充滿惡意的火焰。
  而我隨意將之握住。
  「現身吧!焰魔皇(厄燄邪神)!」
  我手中出現一把纏繞著黑色火焰、遠超過我身高的雙刃劍。
  這是在歐洲受人使役、被稱作惡魔的西洋之鬼。
  「燃燒殆盡吧!」
  神鬼之力大幅消耗我的生命力,但我依舊奮力揮舞燃燒著黑炎的刀身。
  「咕喔……」
  魔物們被黑色火焰所吞噬,臨死前連半聲慘叫都發不出,便遭火舌燃燒成灰。
  (不行,這樣還不夠!)
  連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不夠。
  我心中湧起一股悵然若失的空虛感。
  沒錯,這類似當時的那種感覺。
  當我失去夥伴時的情感。
  「啊,冰華也是我的…………」
  夥伴?
  朋友?
  該不會是戀人?
  我不禁展露苦笑,不知道看到的魔物是怎麼想的。
  也許是對我的笑容感到恐懼,魔物一個個地嚇得癱軟在地,我則衝進牠們當中。
  「撕裂吧!無太刀!」
  右手一揮,魔物便腦袋與身體分家。
  「燃燒吧!焰魔皇!」
  左臂一掃,魔物便被深淵災炎纏身逃竄。
  「大、大家快掩護彰人,優衣快帶冰華走。」
  千夏老師喊著些什麼,僅呆呆看著我的學生這才終於開始動作,但對我而言,這已怎樣都好了。
  掃盡前路上的魔物,我來到巨魔跟前。
  路上,雖被槍刺了好幾下,被鈍劍砍了好幾刀,但全部都是些小擦傷。
  與冰華比起來……
  「嘎嚕嚕嚕!」
  巨魔吼聲威嚇我。
  「喔喔喔喔喔!」
  我則發出比牠更大聲的狂嘯,用焰魔皇燒斷巨魔的手臂。
  「……去死吧。」
  我將無太刀抵在巨魔喉頭,不給牠發出臨終慘叫的機會。
  「呼、呼,還、還不夠,這樣還……!!」
  粗魯地抹去臉上汗水的手被鮮血染紅。
  等我回過神來時,鼻孔與口中皆已流出鮮血。
  似乎使用太多神鬼之力了。
  但隨著巨魔被打倒,而嚇得拉開距離窺伺我的魔物還剩下非常多。
  「還、還……」
  我搖搖晃晃地朝著魔物踏出一步。

  「彰人,快住手!」

  這道嗓音阻止了我賣力驅動才能前進的虛弱身體。
  我本以為再也聽不到這個聲音了。
  「欸?冰……華?」
  我朝著聲音來源望去,那兒站著不可能存在、搖曳著銀白髮絲的少女。
  「啥!?妳為什麼還活著……剛才不是死了……」
  我好歹也是妖魔狩獵者的一員。
  可以分出瀕死狀況與裝死狀態的不同。
  她剛才分明是死了。
  腹部部分的衣服也開了個大洞……但現在那裡只有雪白的肌膚和形狀姣好的肚臍。
  「別一直盯著那裡看。」
  冰華用手遮住肚子,避開我的視線。
  「冰華……為什麼……?」
  我的思考迴路跟不上眼前的狀況。
  「比起這個,現在你的狀況還比較糟。」
  冰華一個箭步趨前,從口袋中拿出手帕擦拭我的臉。
  並用冰做出一把鏡子對著我。
  而鏡裡映照出來的是……
  從鼻孔與口中流出鮮血,一雙金眸眼神凌厲,凶狠瞪視著自己的惡漢。
  「欸?我?」
  「你到底承受多少負荷……話說我又是多……怎麼了?哪裡痛嗎?」
  她講到一半時,我便雙膝跪地坐了下去。
  「不,我只是看到妳沒事,所以鬆了一口氣……」
  「……是嗎?謝謝你為我擔心了。」
  冰華這麼說,並為我解釋狀況。
  「大家都先避難去了,我們也趁現在快走吧。」
  魔物們還猶豫著是否要攻擊我們。
  「抱歉,但可以扶我一下嗎?」
  「……!那怎……」
  「喂喂喂,好歹妳是來幫我的吧,就這麼討厭我,連摸都不想摸一下嗎?」
  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但她並不這麼想。
  「不是的!我是因為詛咒……」
  「詛咒!?欸?咦?」
  冰華倏地別過臉去,我則打算站起身來,卻又跌坐在地。
  「欸?奇怪了?」
  一開始以為是突然站起身來,所以才有點暈眩。
  但我的雙腳似乎使不出力氣。
  「為什麼身體的力氣……」
  「你該不會是神鬼之力失控……」
  「這是因為那個……」
  我露出宛如孩子亂惡作劇卻被大人抓包般的窘迫神情,說話結結巴巴。
  「咕啊啊啊!」
  而當我們磨磨蹭蹭的當下,魔物們早已再度開始動作。
  「……等等再說教,快走吧!」
  冰華彷彿下定決心般地,將我的手拉到自己頸後,撐起我的身體。
  「唔唔……雖然會有點冷,但你先忍一下。」
  冰華痛苦地漲紅了臉。
  因力量失控而發熱的身體,碰到冰華冷冷的體溫,感覺很舒服。
  (話說回來,妳臉怎麼那麼紅?不要緊嗎?)
  雖想這麼說,但我已經累得無法說話。
  「沒問題的,我會想辦法的。」
  擅自將我的不發一語當成是回應,冰華吐出好像在哪兒聽過的話語,開始往前走。
  「咕嘎呀啊啊啊!」
  不知是否知道我已負傷,魔物們加速追來。
  我打算嚇阻牠們,從腰際的槍套拿出手槍,卻因手沒力氣,而將手槍掉落地面。
  「唔……!不要亂動!」
  而且還被冰華罵了。
  「小、小冰!欸?彰人同學怎麼了!」
  一會兒後,聽到優衣混亂的聲音,並看到包括千夏老師在內的所有同學。
  似乎大家都在等我。
  「等等再說明!麻煩妳掩護我們!」
  「瞭、瞭解!」
  「大家一起掩護射擊!」
  千夏老師間不容髮地下達指示,山中響起一陣各式槍炮以及妖力的迸射轟聲。
  但是,魔物儘管看到夥伴倒下,也依然毫不畏懼,而倒下的魔物又會立刻站起,如同捨身戰鬥的士兵般盲目前進。
  雖想提高撤退的速度,但前往基地的山路為上坡路,隊伍無法如願推進。
  「山本老師,請先走一步,我們馬上就會追上的!」
  聽到冰華的話,雖然千夏老師站得很遠,但也能發現她面帶難色。
  「…………大家,撤退…………」
  千夏老師低下頭去,將苦澀的決定轉達給學生們。
  「老師!那樣的話……」
  「沒關係的,快走吧!我們自己會看著辦的!妳不聽我……我這朋、朋友的話嗎!」
  本以為優衣會說「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無法丟下妳」等等的話。
  「嗯、嗯!我知道了!這是摯友之間的約定喔!」
  但兩人之間似乎這樣便可傳達心意。
  「妳交到……朋友了呢,真是……太好……了。」
  冰華看著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跑開的優衣,露出些許開心的神色,我則擠出一點聲音對她這麼說。
  「有空說這種話,還不如快點恢復體力。」
  我又被罵了。
  「總、總之,先將敵人引過來。」
  冰華邊說邊在手中聚集妖力。
  「於大地酣然沉眠之眷屬啊,化作凍土,阻擋其路吧!」
  冰華對背後的道路釋放妖力,轉眼間,地面便已凍結。
  正當我想問她要做什麼之前,魔物踩上冰凍的地面。
  「冰箭!」
  接著,冰華射出冰晶箭矢,刺中快追上我們的魔物。
  而遭受攻擊失去平衡的魔物,紛紛因滑溜的地面而滾落坡道。
  並撞上更後面的魔物。
  「並不是只有殺進敵陣劈砍敵人才叫做攻擊啊,尤其我才剛從黃泉歸來,必須利用敵人的弱點……」
  「黃泉……歸來?」
  我不禁重複一遍這個單字,冰華卻突然回過神來地別過臉去。
  雖想繼續追問她,但連開口都覺得很辛苦,只好默默地繼續走著。

  「到這裡就安全了吧。」
  我們引開魔物,與優衣他們朝反方向前進後過了數分鐘。
  冰華讓我倒在地上,瞪視著追來的魔物。
  「於大氣翩然起舞之眷屬啊,顯現其身,狂亂吹嘯吧!」
  隨著冰華的嗓音,一陣冰風撫過臉頰。
  接著——
  「白銀颶風!」
  忽然捲起一陣暴風雪。
  「趁現在快逃吧。」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猛烈暴風雪中,冰華再度撐起我的身體。
  她的身體對受高熱侵襲的我而言非常舒適。
  「抱歉……冰華……」
  冰華的妖力與體力應該也到達極限了,我卻還一直受她幫助。
  聽我這麼說,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沒事的,我會保護你的……」
  在這片遮掩所有視覺的白銀世界中,我聽著冰華的聲音,一不小心便失去意識。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英雄再臨


  「呼,到這裡就安全了吧?」
  使出暴風雪逃過魔物的追擊,我俩成功躲進附近的洞窟當中。
  「唔……冰……華……」
  彰人因高熱而意識昏迷,說著夢話時卻還是喊著我的名字,
  我不禁露出微笑。
  但現在可不是慢慢欣賞他睡臉的時候。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危險。
  從剛開始便發著連汗水都會蒸發掉的高燒。
  我伸出指尖觸摸他的胸口,調查狀況。
  指尖發出唰的清脆聲響,瞬間變成紅黑色。
  果然,因神鬼之力失控,他的身體正慘遭狂亂奔流的力量燃燒殆盡,而變成焦炭的身體,又立刻因神鬼之力的再生力量,勉強地復原。
  再生與破壞。
  這兩種互相矛盾的力量在彰人的體內肆虐。
  「竟然不惜變成這樣也要……」
  亂來——雖然我本來想這麼說,卻不禁噤聲。
  他明知道會變成這樣,卻還是拯救了我和其他學生。
  「真是的,已經沒想東想西的時間了。」
  我脫掉他的衣服,讓他躺在地上。
  如果能鋪上一些柔軟的稻草就好了。
  「這是最佳方法了吧。」
  我彷彿要說服自己一般,揮去因羞恥而顫抖的心情,伸手捏住自己的制服。

  我脫去所有衣物,一絲不掛地站在他面前。
  為抑制失控的神鬼之力,現在我所能做的便是……用我的妖力幫他的身體降溫。仔細看,他的身體已熱到能讓地面燒焦。
  即使我是使用寒冰妖氣的雪女,接觸他也等於自殺行為。
  但是,我有這個被詛咒的身體。
  「沒事的,我會救你的……」
  要抱住他還需要一點心理準備,我先用聚集寒氣的手溫柔撫摸他的身體。
  「嗯!?嗚哇!」
  我因為高溫及快感而不禁皺了下眉頭。
  但是,他痛苦的表情依然不變。
  看來現在似乎不是慢慢說什麼心理準備的時候了。
  我用冰冷妖力覆蓋全身,趴在他身上,緊緊抱住他。
  「嗯……啊!嗚嗯!」
  一絲不掛的我與全裸的他兩人身體交疊在一起。
  「雖然心中已有覺悟……但這實在是……啊啊!」
  抱住他過熱的胸膛,我因雪女的體質,全身不禁傳來一陣痠麻。
  壓抑住的快感如潮水般地襲來,令我失控的寒氣凍住四周。
  我將自認不算小的雙峰壓在他身上,為了使妖力加速滲透進他身體而來回移動。
  我感到他身上的熱度緩緩地降低。
  我加劇妖力,劇烈地移動。
  「哈、哈……再、再一下下……!!」
  驀地,我感到好像有什麼堅挺的東西出現在我大腿根部。
  彰人似乎因我的舉動而開始恢復,使他的某物也甦醒了過來。
  雖然現在是緊急狀況,但我心中卻不禁感到喜悅,或許這是因為碰觸到暗許為伴侶的男人才會勾起情慾的雪女天性吧。
  尤其,我在這五十年間一直不知道這種感覺,不斷壓抑著自己……
  「唔,咳咳!」
  當我遲疑時,他的身體又熊熊燃燒起來。
  我再度來回挪動身軀。
  笨手笨腳地磨蹭著彼此的身體,我臉上應該帶著羞恥……以及愉悅的神情吧。
  因為每滑動身軀一次,便能用全身感受到他的膚觸。
  「彰人……我、我……已經……!」
  「冰……華……」
  他醒過來了嗎?
  不對,這只是在說夢話而已。
  但下一瞬間——
  「呀!」
  他伸出兩手彷彿要抓緊什麼似地,穩穩地環抱住我的身軀。
  被他這樣緊緊擁在懷裡,我已經瀕臨極限了。
  「啊!……哈……哈,彰……彰人……我……已經!」
  我腦中一片空白,嬌喘出聲。

  「啊!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身體在他的懷中抽動了兩三下。
  接著……
  「啊……啊、啊啊……哈…………彰人……」
  全身罩上一層玫瑰色的紅潮,我暈呼呼地癱軟在他的懷裡。

  不知道看了他的睡臉多久呢?
  他的高燒退去,鼻息也十分平順,我放下了心中大石。
  已經不要緊了吧。
  但是……
  看著他天真的睡臉,我不禁心想——



  這次還沒發生什麼事情。
  但是,只要身處在這個世界,他就需要繼續使用這個力量吧。
  因為,與其讓認識的人類或妖怪傷心,他寧願傷害自己……
  果然……
  我盯著他令人憐愛的睡臉,心中暗下決定。

  ◇ ◇ ◇

  「……咦?我還活著?」
  現在是隔天一早……嗎?
  我因灑落的陽光而醒來。
  我坐起上半身,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不熟悉的山洞之中。
  不對,在朦朧的意識之中,我好像見過這裡。
  但那時候的情況是……
  「啊!該不會我和冰華……不不不,不可能……」
  我搖著頭,卻感到體內留著一股暖意……那真的是夢嗎?
  「哎呀?你終於醒了啊。」
  冰華背對著陽光,用那慧黠脫俗的雙眼望向我。
  她雙手環胸,以絕對零度的神情俯視我……在夢到那樣的夢後,總覺得她現在是在遮掩害羞。
  「啊、嗯……早安……」
  我尷尬地不敢直視她的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殘留在我手上的溫度……
  那真的是夢嗎?
  要和她確認嗎?
  根本不可能啊!
  而且,我也不可能對心情似乎比平常還差的她問說:

  『我們昨天做了愛做的事嗎?』

  要是我敢這麼問,應該會被一輩子冰在永凍冰河中吧。
  「冰華,謝謝妳救了我。」
  我只好說幾句中規中矩的話,以表達我的謝意,但她宛如無法釋懷般地雙手環胸,將手指放在唇瓣上。
  「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
  「嗯,但從暴風雪之後就沒什麼意識了……然後好像做了個奇怪的夢……」
  「這樣啊……把你拖來這裡,費了我一番功夫呢,竟還能睡到做夢啊,還真了不起呢。」
  「這還真是對不起……不對,是謝謝妳。」
  我率直地低頭道謝,她卻紅著臉,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冰華。」
  我們整理一下狀況,準備出發時——
  「妳當年之所以把我冰起來……」
  我心想這是絕佳機會,而提出這個話題。
  「沒錯,因為你的神鬼之力太危險了,才把你冰起來的。」
  「這還真是像參考解答一樣的答案啊,但是……」
  因為我們現在談論的話題,使冰華的表情變得僵硬。
  「當時就算妳什麼都不做,我還是會死。因為過度使用力量,我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而且那時候,我就要被殺了,不是嗎?」
  冰華靜靜地聽著我的話語。
  「復學前的健康檢查也說我的身體根本不像瀕死的人喔?」
  冰華一言不發,聽我這麼一說,眉梢卻輕顫了一下。
  「妳當年把我冰起來的理由,是為了治療我的身體……對吧?」
  聽我把話說完,冰華身體明顯地震了好大一下。
  「…………」
  她噤聲不語。
  但是,這沉默卻反而成為她的回答。
  我的疑問在這一刻轉為確信,而就像是給她最後一擊般,我從胸口口袋掏出護身符,從中取中一樣東西。
  大小如同一般的小石頭,卻不斷發出彩虹色的溫暖光輝,是顆不可思議的石頭。
  「這是我在沉睡的時候,不斷治癒我身體的東西……妳應該有看過吧?」
  我的口氣彷彿在質問犯人似的,連自己都不禁露出苦笑,而冰華的臉色依舊十分難看,完全沒有舒緩的跡象。
  「這叫做琉璃石對吧?當雪女出生時,都會握在手中的祕寶,是可以提升自然治癒能力的稀少寶玉。在黑市出售的話,據說可賣到數億元以上,雪女一族都會拿它奉獻給所愛的男人。」
  冰華望向山洞外,緊緊握著她柔嫩的小手,宛如在按捺什麼似地聽著我的話。
  「……所以……妳是……」
  「……沒錯。」
  倏地,一道冷風狠狠抽了我的臉一下。
  「冰華?」
  我盯著冰華看,她像是要甩開什麼似地搖著頭。
  「沒錯,我當時很想救你,儘管那會違背你個人的意思,儘管會被你怨恨!即使造成我被詛咒,我也……!」
  冰華垂落著頭,水滴滴落。
  水滴鏗地一聲掉落至地面,那是她冰的眼淚。
  「等等!為什麼,為了我……為什麼……」
  我心中隱隱約約感到,她的妖力一直處於一種危險的均衡狀態之中。
  因此,非必要時絕不讓人近身。
  而她一直忍受著這樣的狀態,拚命地致力於人類與妖怪的共存。
  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即使我再怎麼遲鈍,也都能理解。
  「我想……讓你活在……理想的……世界中……」
  冰華眼淚撲簌簌地不斷倘落,止歇不住地積蓄在地面上。
  現在的冰華沒有平常那種慧黠幹練的威嚴,那說得難聽一點,便是過度緊繃的感覺。
  雖然露出一張哭臉,但這才是她本來的樣貌吧。
  彷彿迷路的孩子一般,冰華哭得抽抽搭搭。
  我下意識地伸出雙手。
  「為了……我……謝謝妳,冰華。」
  我對懷中的冰華吐露感謝的話語。
  我知道冰華一直避開跟我的接觸。
  但我卻無法不這麼做。
  冰華抬頭看我,濕潤的雙眸中浮現的是五味雜陳的情感與……決意?
  我用身體承受冰華肆意流洩的寒氣,將她更緊緊擁入懷裡,以表示我這無法用言語表達的謝意。
  「……嗯……對不起,但是,再這樣……一會兒就好……」
  在冰華停止哭泣前,我倆都緊緊抱著對方。
  過了一會兒,冰華鬆開了手。
  「冰華,我們之後…………!?」
  我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寒風掩蓋。
  冰華的周遭捲起一陣暴戾凶殘、卻又寂寥哀戚的冰冷妖氣。
  「喂、喂!冰華?」
  「彰人,謝謝你,能從你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我的努力也算是得到回報了。」
  她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緩緩地將身子從我的懷中抽離。
  「但是,這樣還不行,現在的這個世界還是會使你一邊笑著一邊持續受傷,我……我不願看你那樣!」
  圍繞在她身邊的妖氣瞬間迸射四散。
  在山洞這受限的空間之中,空氣中的水分皆被凍結,冰晶閃著光芒,在我們兩人的周遭飄舞。
  在這吸一口氣便能讓肺部凍傷的極寒空間中,冰華寂寞地盯著我。
  「我想讓你……沒錯,讓你活在……光明的世界之中……所以我要改變這世……」
  「等等,冰華!聽我說……」
  「在這世界變成你所期望的,毫無爭鬥的世界之前……再見了,彰人。」
  (我竟然又讓她露出這種表情了。)
  冰華眸中流洩出痛苦寂寥又極度悲傷的愛戀光芒。

  「沒事的,我會保護你的……」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再度陷入沉眠之中……

  我將彰人冰凍起來,與其他人在基地——曾是基地的地方會合。
  在直升機與戰車的瓦礫之中,我看到數百名自衛隊員的遺體,以及數倍的瑪那碎片,這些都曾是魔物吧。
  即使如此,魔物大軍依然未放棄蹂躪這片戰場。
  不知是撤退還是全滅了,我並沒看到活著的自衛隊員。
  取而代之的是學校的學生們將直升機的殘骸當成盾牌,躲在戰車之後,做出障礙物撐過魔物的輪番猛攻。
  「發射!彰人和冰華一定都會回來的!直升機也快來了!在那之前要死守這裡!」
  耳邊響起山本老師的聲音,其他學生儘管渾身是傷,卻仍然奮起回應她的指示。
  在這裡不分妖怪或人類,大家都極其自然地彼此掩護、彼此幫助。
  「這該不會就是……他所期望的……」
  我看到這景象,不禁脫口而出。
  但是,他已經不在了。
  「沒錯,我要建立……更多這樣的關係……」
  將這世界變成他能笑著過每一天的地方。
  我心中懷抱著嶄新的決意,為了與他們會合,我在魔物橫行的戰場之中,亮出拯救夥伴的尖牙。

  「小冰!」
  我用僅存的魔力將魔物凍起來,與其他學生會合後,優衣便急急忙忙衝過來抱住我。
  所幸魔物因我的出現而拉開一段距離。
  老實說,她的衝撞式擁抱對疲倦的身軀很吃力。
  她那發育得比我還好的胸部也打擊著我的精神。
  但是,不知為何,我卻覺得有些溫暖。
  「小冰!小冰回來了!」
  優衣緊緊抱著我不放,滿臉笑容。
  見到我平安歸來,人類與妖怪的學生紛紛硬拖著累到無法動彈的身軀,聚集到我身邊,露出喜色。
  「冰華……妳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對著死抱著我不放的優衣露出苦笑,山本老師也很開心我平安無事。
  「冰華公主!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黑狛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用行動告訴我他有多開心。
  「……彰人呢?」
  過了一會兒,山本老師問出這問題。
  她也是戀慕著彰人的其中一人。
  這一定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綾小路家的女孩露出疲累不堪的表情,卻也還是擔心地看著我們。
  「他受了重傷,所以先讓他躲在山洞裡。」
  「山洞?一個人嗎?」
  山本老師露出詫異的神色。
  「是的,我用永凍冰河把洞口封住,所以在他完全恢復之前都很安全。」
  若我的話語有任何虛假,先不論山本老師或黑狛,悟美也會先察覺到的。
  但我所說的絕非謊言。
  「這樣啊……那麼等到直升機來了,我再去救出彰人。」
  雖然她應該想立刻奔去彰人身邊,卻還是把學生安危擺在第一,山本老師的確是一個天生的教師。
  「好,雖然大家應該有很多話想說,但那些都等回到學校再說吧,可別掉以輕心了!」
  「小冰!妳要吃巧克力舒緩疲勞嗎?雖然這裡不能洗澡,但是可以用溫水擦身體喔,我幫妳擦吧!」
  「謝、謝謝,不過不要緊的,我自己擦就好。」
  我委婉地鄭重拒絕優衣的建議。
  我真的很想休息一下。
  「小……冰……」
  優衣卻露出像狗被主人拋棄的落寞眼神,讓我無法心安。
  「唔……巧克力在哪兒呢?優衣同學妳知道嗎?」
  所以我只好停下腳步,瞥了優衣一眼。
  「好、好的!我拿給妳!」
  優衣彷彿被飼主呼喚的狗一般地衝了過來,儘管被我凍住,卻依然緊緊地黏著我。
  「太、太近了!而且會凍傷……」
  優衣滿臉笑容,使我說不出拒絕她的話。
  「為了讓小冰和彰人同學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吃,我早就準備好輕食了!」
  「哎呀?這是……」
  「為什麼不繼續講下去了!我也是會做菜的!」
  「那還……真是期待呢。」
  「為什麼要移開視線!我也是個只要做就會成功的人啊!」
  「真是的,瀨川的情緒起伏實在很激烈呢。」
  仔細一問,才知道我和彰人不見之後,最消沉的人就是優衣了。
  山本老師笑著這麼告訴我。
  彰人不在,我們又被魔物包圍,而且救援直升機還要兩小時後才會抵達。
  雖然是這麼危急的險境,我卻感覺氣氛似乎有些溫暖。

  「又來囉!」
  從那之後過了一小時。
  斷斷續續的襲擊停止,所有人讓因傷口與疲倦而累壞的身體好好歇息。
  此時,負責站崗的人緊張地大喊,地底傳來一陣地鳴。
  「可惡,漆原!敵人的規模如何!」
  上半身靠著牆壁小憩片刻的山本老師跳了起來。
  「有許多魔物,還有類似巨魔的大型魔物……共有十隻!牠們拿著岩石和殘骸朝我們丟過來了!」
  聽到漆原這麼說,不知是誰的喉嚨嚥了口口水。
  儘管當時是出其不備,但僅憑一隻巨魔便可擺平眾人之中戰力最高的我。
  而且竟然還有十隻。
  「他們是在等那個(巨魔)來啊。」
  山本老師嘖了一聲,將手指虎套在拳頭上。
  「準備戰鬥!」
  聽到山本老師充滿勁道的聲音,大家各自架起武器。

  「嗚哇!我的雙劍……」
  以速度與攻擊次數為武器,村上同學揮舞雙劍讓巨魔受點小傷,並順便牽制牠的行動,雙劍卻在一道清脆聲響後,雙雙應聲折斷。
  「我來掩護你!達也同學快退下!」
  優衣開始掩護射擊,同學朝我們這邊退了回來。
  「……完全沒效果啊。」
  狙擊步槍的子彈也只對巨魔的肉體留下淺淺的傷痕罷了。
  何況是還不純熟的劍技,只會平白讓劍折斷而已。
  「我會死在這裡嗎?我這貴為綾小路家的……」
  「可惡!妖力已經見底了。」
  綾小路同學與牛大排紛紛吐出絕望的話語。
  其他學生的意志似乎也快消磨殆盡。
  這可不是再藏起自己力量的時候了。
  「老師,我去殺出一條血路!」
  「什……妳說什麼傻話!妳、妳也早就……唔!」
  「被我摸到一下便不行的話,就是妳傷勢比我還重的證據。」
  我笑笑地輕撫一下她折斷的肋骨部分。
  「好冷!啊!咦?不太痛?」
  「我用冰幫妳固定住骨折處了,請在被凍傷之前快回到學校解凍。」
  我盡可能用最溫柔的語調說服她。
  「總之在武器與彈藥都已見底的狀況下,已別無他法了。」
  「但是、但是,身為老師的我有保護妳們的責任。」
  「對啊!我也是您的護衛啊!」
  千夏老師與黑狛紛紛用他們的責任義務來說服我,但其實是擔心我的安危,使我不禁露出笑容。
  「沒事的,我因某種原因,所以現在不會死的。優衣同學是有看到的吧?」
  突然被我這麼一問,優衣不知是否想起當時的情景,膽怯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沒關係的,請妳使盡全力保護學生吧。」
  我的眼神和話語都不允許山本老師拒絕我。
  但是,她卻說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話。
  「……我知道了,但是絕不要亂來啊……妳也是我的學生啊!」
  山本老師對我露出強勢的笑容,我的身體不禁顫抖了一下。
  我這才終於成為這間學校的學生。
  她的一句話讓我真的能這麼覺得。
  「……我知道了。」
  我擠出一點聲音回應她。
  這已經是我的全力了。
  雖然我現在很想哭,身上卻充滿著力氣與妖力。

  「碎滅冰棺!」
  隨我一聲呼喚,一塊比巨魔還巨大的冰柱,從魔物大軍頭上出現,朝牠們砸去。
  將底下包含巨魔在內的魔物悉數壓扁。
  接著——
  「四散!」
  我彈了下手指後,巨大冰柱便化為拳頭大小的冰塊迸射而去。
  貫穿逃過一劫的魔物身軀。
  「就是現在!快跑!」
  聽到我的指示,在開始奔跑的學生之中,優衣淚眼汪汪地大喊著:
  「小冰!我們平安回去後,來開點心派對聊聊女孩之間的話題吧!」
  「我、我也可以參加……不,請讓我參加!」
  綾小路同學已經大哭不止,還堅強地不忘掩護射擊。
  其他同學也紛紛對我說了一些話,其中並沒有令我不快的內容。
  最後剩下遙子。
  「這是奴家現在所能使出的最大妖力!」
  遙子用鬼火造出一條僅可供一人通過的通道。
  「公主您通過後,這道縫隙亦會消失不見,請抓到機會便趕緊過來!」
  遙子用盡所有妖力,被黑狛扛著逃走。
  最後僅留下一句「奴家也要參加女孩派對!」。
  「真是的,一群吵吵鬧鬧的傢伙……」
  我露出苦笑,心中卻感到一股暖意。
  「為什麼呢?在這種狀況下,我明明是雪女,心裡卻……」
  我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冰冷的身軀此時卻帶著幾許熱度。
  此時,我並沒發現自己即使面臨魔物大軍在前,仍極為自然地揚起嘴角。

  「哇……唔!」
  一把鏽劍深深地刺進我的胸口。
  讓優衣他們逃走後過了數分鐘。
  我又經歷了數次的黃泉歸來。
  使出剛才的大招以及讓學生逃走,幾乎用盡我所有妖力,現在只能拿自己的身體當盾牌擋在魔物面前。
  「這還是有點……吃力啊……唔啊!」
  連擦拭嘴角血漬的空隙都沒有,魔物不斷朝我攻擊。
  但是——
  「咕呀!」
  我用稍稍回覆的妖力殺死逼近鬼火通道的魔物。
  「差不多……該撤退了……」
  已經爭取到能讓大家逃走的時間了吧。
  我朝著拿短槍的哥布林釋放出我僅存的妖力。
  「咕啦啊啊啊!」
  我震飛眼前的哥布林,眼前卻出現一隻巨魔。
  牠的眼中暗藏著憎恨與殘虐的殺意。
  似乎是察覺到我死不了的特質……
  「嘎嚕嚕嚕。」
  巨魔露出看著玩具般的臉,邪佞地笑了一下。
  看來牠的目的從殺死我轉為凌虐我了吧。
  不斷重複死而復活的身體反應變得緩慢,我已經無法再戰鬥。
  那麼,乾脆就這樣被當玩具凌虐,還比較能達成爭取時間的目的……
  正當我這麼想時,巨魔卻不知道對其他魔物下了什麼指令,牠們立刻朝優衣他們撤退的方向前進。
  不能讓魔物追上大家!他們是彰人所期望的世界……!不能讓他們死在這裡……
  我想阻止魔物,巨魔卻擋在我面前露出殘虐的佞笑,我無力避開牠的攻擊,就這麼被高高打飛。
  怎麼會……只有我一人便無法守護大家嗎?我因悔恨而泛淚,內心就快向絕望屈服。
  「誰……誰來……救救大……彰人……」

  「來了喔。」

  有人回應了我的悲願。
  在我抬頭尋找聲音來源時,一道黑炎伴隨轟聲,橫掃過我的面前。
  黑炎所到之處,魔物紛紛被火勢燒盡,一個接著一個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隨後,一道身影間不容髮地踏著黑炎之路朝我而來。
  「怎麼會……為什麼?」
  我愣愣地緊盯著來人。
  「咕……咕呀啊啊啊!」
  連讓我苦戰的巨魔也都被黑炎吞噬,化作焦炭。
  但我卻無法鬆一口氣。
  「可惡!給我停下來——!」
  朝我衝來的身影不知是否因用力過猛,在我面前用力踩進地面後才停下身體,接著便如要保護我一般地擋在我面前。
  「彰……彰人?」
  背對著我的是名銀髮的少年。
  但是,即使髮色由黑轉銀也不會讓我認錯他。
  因為這是被我冰凍住的摯愛之人的背影。





  (可惡!冰華!放我出去!)
  我的吶喊已傳不進任何人耳中。
  雖然我現在還有意識,但立刻便會陷入沉眠之中吧。
  依我五十年前的經驗來看………糟糕。
  我想呼喚出無太刀,意識卻已迷離。
  「可惡……我又……要這樣……」
  僅管我這麼想,但我在這股令人懷念且十分舒適的酣然睡意之中,再度陷入沉眠……

  『就由我來保護你。』

  就在我要失去意識的瞬間——
  凜然決絕、卻又泫然欲泣的銀髮少女,浮現在我腦中。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嗶啵!

  我發出無言的咆嘯,緊咬牙根,讓牙齒幾近碎裂。
  身體傳來一陣正好適合代替起床鬧鈴的劇痛。
  (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麼!她在哭啊!雖然外表看不出來,卻在內心暗自哭泣啊!無法依賴任何人,那張寂寞的臉就像五十年前一樣,她今後也將一個人獨自戰鬥下去啊!我怎麼能把她一人留在這個世界,自己睡著啊!)
  這並非神鬼之力失控,但我體內的熾熱血流卻奔走全身。
  (而且……)
  我腦中浮現銀髮少女的臉,我的身體傳來一陣熱能,卻不是被神鬼之力所侵襲。
  (別小看我啊,冰華!別以為我是個只能被人保護的男人!)
  身體變得更熱,在魔物戰鬥中取得的瑪那碎片如同與我意志相互呼應一般地發出光芒。
  此時——

  『沒錯,你的話……一定……』

  這並非冰華的聲音。
  聲音斷斷續續地在腦內迴盪。
  「是誰?」
  聽到我的疑問,那道聲音宛如露出微笑一般,又靜靜消失。
  「不對,比起這件事……!」
  心中留有疑惑,但現在有更應該優先的事。
  「嗚喔喔喔喔喔!」
  我放聲嘶吼,從全身釋放出神鬼之力。

  乒呤乓啷!

  隨著一道清澈的破碎聲,冰塊應聲碎裂。
  「……那麼,就先去救我在這世界中的夥伴吧!」
  我轉動肩膀,朝向聚集許多殺氣的地點,踩著大地前進。
  這是我以自己的意志決定我要活在這世界的瞬間。

  「冰華,妳沒事嗎!」
  周圍只有燒焦的魔物。
  總之,冰華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
  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我好不容易……」
  耳邊響起她冷然的嗓音。
  仔細一看,才發現她已淚流滿面,臉上還帶著安心與憤怒的表情。
  但我可不會因此就嚇到。
  因為我還比較生氣啊。
  而且,附近盡是滿坑滿谷的魔物、魔物、魔物。
  這樣根本無法和她說話。
  我將力量聚集到雙手。
  「切蝕一切吧,無太刀!燃燒殆盡吧,焰魔皇(厄燄邪神)!」
  我朝敵人揮下右手的太刀與左手的巨劍。
  「咕呀!」
  「嘎啊!」
  向我們襲來的魔物紛紛變成肉末或焦炭。
  「來吧,不管從什麼方向——!」
  「你用太多神鬼之力了!你啊,真的是,你……」
  冰華眸中透出喜悅卻又悲傷的情緒,令我不禁胸口一熱。
  「總、總之,妳先用這個回復體力和妖力吧!」
  我從哥布林肩膀斜劈而下,從口袋中取出琉璃石,頭依然朝向前方地遞給冰華。
  「這、這是……」
  「這只是借妳喔……我還要用的,之後再還給我啊。」
  正因我明白從雪女手中得到琉璃石的意涵,所以覺得還給她也不對,而叫她還給我又很害羞。
  「…………該怎麼辦好呢?」
  「欸?妳、妳在說什……」
  我慌張地回頭,卻看到冰華笑得戲譃。
  看來我似乎中了她的圈套了。
  而哥布林殺到我跟前,不解風情地打斷我們兩人的對話。
  「彰、彰人!」
  冰華緊緊地抱住我的身體保護我。
  但我卻露出徹底安心的神情。
  「冰華,沒事的喔。」
  我露出一個能讓她安心的笑容。

  碰!

  在此同時響起一道槍聲。
  哥布林默默地被射飛。
  「欸?欸?發生什麼……」
  冰華的思考無法跟上眼前的狀況,耳邊又傳來會令他更為混亂的嗓音。
  「小冰!雖然妳可能會生氣……但我們回來了!啊!彰人同學也在欸!」
  優衣於稍遠之處挺著胸膛,並在看到我後露出欣喜的神情。
  「優衣……還有你們,為什麼回來了啊!」
  優衣身旁出現包含老師在內的一群學生。
  「為了收集武器費了點時間啊!」
  「真是的,因為妳什麼都想要拿啊。」
  黑狛露出傻眼的表情,緊盯著肩上扛著大型機槍的千夏老師,而他自己也拿著一堆一次性火箭炮。
  「我、我好歹也是肩負著綾小路家的一員,所以有拯救平民百姓的義務!」
  「飛鳥她心裡其實很怕,但因為我們是她第一次一起吃飯的夥伴,所以又拖著嚇軟的腿回來了!附帶一提,我是真的很害怕。」
  「悟美同學!請不要隨意讀本小姐的心呀!才、才沒有她說的事情呢!」
  飛鳥臉上緋紅,而悟美則徹底無視她的怨言。
  雖然沒有人身上不帶傷,卻無人露出放棄的表情。
  「喂,冰華,為什麼把我冰起來,不讓我看這理想的世界啊?」
  我拍掉衣服上的冰霜,對呆若木雞的冰華露出笑容。
  「這是妳所開創的世界,讓我也幫點忙吧!」
  我吐出有點裝模作樣的台詞,朝她伸出手。
  「是呀……是呀……」
  看我這樣,她雖然撲簌簌地直掉眼淚,卻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被她握住的手……果然被冰住了,但我卻覺得心裡十分溫暖。
  接著——
  「巨魔就交給我吧!其他小兵就拜託你們了!」
  眾人聽從我率性的指示,紛紛開始動作。
  此時,對大家下精確指示的是明。
  他有效率且有重點地對每個人下達指示。
  「這傢伙,很能幹呢!」
  我嘴中低喃著對明的讚賞,朝第一隻巨人衝去。
  「咕啦啊啊啊啊!」
  我千鈞一髮地避開牠揮下的棍棒,以敲擊地面的棍棒為踏腳石,揮刀貫穿巨魔的眉心。
  「先幹掉一隻……唉啊!」
  我殺死巨魔,稍微放鬆的瞬間,卻發現數支飛箭朝我射來。
  「燃燒殆盡吧!」
  我揮舞焰魔皇,燒盡射來的箭矢。
  「優衣!」
  「我解決牠們了!」
  優衣在我提出要求前,便已開槍震飛放冷箭的哥布林。
  「妳變厲害了呢。初次見面時,明明還渾身是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彰人同學的毒舌也狀況絕佳呢,但是請不要忘記我現在手指放在反坦克步槍的扳機上唷。」
  優衣露出耍流氓的壞笑。
  在我不在的時候,她的精神層面似乎變得更堅強了呢。
  其他同學的眼神也都不一樣了。
  「這裡可以交給他們了……那我就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囉!」
  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退後兩三步,蹲低身子。
  「要上了!」
  我以破竹之勢衝進魔物大軍之中。

  「礙事!閃開!」
  巨魔的頭顱飛舞到空中,被黑炎燒焦的身軀頹圮崩落。
  儘管背後有人支援,但畢竟是以少擊眾。
  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來到似乎在指揮魔物大軍的巨魔身邊。
  「是呢,但也快結束了。」
  冰華理所當然地跟在我的身邊,還順道讀了我的心思。
  的確,只剩下一隻巨魔,而且是隻比其他巨魔還更龐大的巨魔。
  「……對啊,妳為什麼在這兒啊?快去給我休息!」
  我閃過哥布林刺出的短槍,操刀回手一砍將牠劈成兩半,再詢問冰華。
  「沒辦法啊,我不在的話,你就會讓神鬼之力失控的啊。」
  「…………」
  我完全無法反駁,只好裝作專注於攻擊,背對著她。
  我以兩倍速度輾過魔物大軍,抵達龐大巨魔的跟前。
  「果然很大啊……」
  「是啊,而且長得很醜呢,光口臭就可以把人臭死了。」
  「…………」
  因剛才被巨魔玩弄的怨恨,使冰華的唇槍舌劍更加凌厲。
  嗯,先不論牠醜不醜。
  牠比剛剛碰到的巨魔都還大上一號,需要抬頭看才能看盡牠的全身,牠穿著宛如中古世紀騎士的鎧甲,拿著與牠身材相當的巨斧。
  而且,還由一票裝備齊全的魔物所護衛著。
  「簡直跟國王一樣呢,就叫牠做巨魔王好了?」
  「這命名品味也太隨便了,但現在似乎不是追究你到底有多令人無言的時候呢。」
  「剛才那不算抱怨嗎?」
  「優衣他們的彈藥和體力所剩無幾了,而且我也不想讓你長時間使用那個力量,所以……早點了事收兵吧。」
  無視我有所不滿的眼神,冰華伸出左手。
  她手心上放著一顆瑪那原石。
  「瑪那可增幅人類的力量,所以……」
  「的確,要一口氣收拾牠們的話可能會需要呢,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將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上。
  「呀!嗯啊!」
  冰華忽然發出悲鳴。
  而且,她雖然把我的手凍了起來,但她的妖力卻透過瑪那原石,傳遞到我體內。
  「什麼?剛剛……瑪那進入我體內……」
  冰華盯著看自己掌中已變成一撮灰的瑪那。
  不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但是,我體內除神鬼之力外,又增加了其它力量,使我力量高漲。
  「好,快點結束這場爛架吧!」
  「是呀。」
  冰華也與我相同,從體內逸出妖氣。
  我傾斜無太刀擺好架式,冰華也在我身旁,亮出冰晶刺劍。
  「嘎呀啊啊啊!」
  身軀龐大的哥布林發出嚇阻聲,朝我們劃下手中的劍。
  「喝!」
  我用無太刀的刀刃將之彈了回去。
  「喝啊啊啊!」
  冰華穿過我身邊,用刺劍貫穿身體失去平衡的哥布林鎧甲隙縫。
  而且,招招刺中要害。
  她的速度過快,看不出她劍鋒的軌跡。
  但現在不是欣賞她劍技的時候,我將朝我們襲來的魔物一一打飛到天上去。
  「喝啊啊啊!」
  在幾秒鐘之間,冰華蓄積了一股妖力。
  我連人帶甲地劈開魔物,朝她瞥了一眼,發現有無數冰晶如守護她似地飄浮在她身旁。
  「去吧!」
  她一聲令下,冰晶朝魔物射去。
  「簡直就像冰雹的暴風雨一樣。」
  詞彙稀少的我只能講出這種譬喻,但那如戳破紙張般貫穿魔物鎧甲的情景,可不只是暴風雨這種等級的東西。
  「喂喂喂,妳太賣力了吧?」
  我砍倒一隻魔物,來到冰華身邊。
  「我知道我太亂來了,但這也是為了守護這個世界啊!」
  冰華面無表情,僅有嘴角勾起一抹美麗的笑靨。
  「妳叫我別亂來這句話,現在原封不動地還給妳!」
  「哎呀,真溫柔呢。」
  「隨妳說吧!焰魔皇(厄燄邪神)!」
  我以無太刀接下敵人的斧頭,並在對方失去平衡時,反手一砍給牠致命一擊,並呼喚出黑炎之刃。
  「你在幹嘛!壽命又會縮短喔!」
  「沒事的,現在給它吃的是妳分給我的妖力!」
  「別把我的妖力當作食物好嗎?」
  冰華口中雖吐著怨言,臉上卻帶著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吃我這招!」
  從刀身迸射出的黑炎呈不規則軌道燒向魔物,將之吞噬殆盡,肆意散佈死亡之火。
  「通往最終大魔王的路打開了!」
  我收起焰魔皇,握緊無太刀。
  「我也去。」
  冰華默默地來到我的身邊。
  「好,就靠妳了。」
  我瞥了她一眼,與微笑的她四目相接。
  我們以這為暗號,兩人同時蹬地向前。
  我們步步逼近舉起碩巨斧頭的巨魔王。
  「我去彈開牠的斧頭,妳趁這時攻擊牠!」
  「我知道了!」
  「嘎啊啊啊啊啊!」
  巨魔王發出威嚇咆嘯,揮下手中的斧頭。
  「嗚喔喔喔喔!」
  我將奔跑的慣性加諸於刀身上,迎向巨斧。

  鏗!

  瞬間噴出一道火花,我的無太刀與巨魔王的巨斧紛紛反向彈開。我彷彿被卡車撞擊一般地震飛,巨魔王則僅是失去平衡。
  然而這卻製造出攻擊的機會。
  「喝啊啊啊啊!」
  蒼冰雙眸炯炯有光,朝著巨魔王看去。
  「嗚喔喔喔喔!」
  冰華使勁一斬。
  纏繞她最大程度妖力的刺劍將巨魔王龐大的身軀震飛。
  「這妖力用法也太強了。」
  我狼狽地落地,意外地看到她使用妖力的方法。
  冰華於刺劍擊中巨魔王的瞬間,將妖力悉數集中在劍尖。
  雖這也關乎天分,但若沒有相當的戰鬥經驗,是不可能辦到的。
  「哎呀?你辦不到嗎?」
  「可惡!我也可以!」
  她一臉神氣的表情,點燃我的對抗心。
  我迅速地站起身來,朝發出憤怒咆嘯的巨魔王奔去。
  雖然不知道理由為何,但自巨魔王出手後,負責護衛的巨大哥布林及其它魔物都不介入戰鬥。
  正當我這麼想時,一隻哥布林阻擋在我身前,保護巨魔王。
  但是——
  「咕喔喔喔喔喔!」
  巨魔王用力地掐住那隻哥布林的頭,順勢往冰華的方向一丟!
  「啊啊,原來如此,太接近就會變成那樣啊。」
  冰華輕輕往旁邊一閃,斜眼確認砸落地面發出噁心聲響後便再也不動的哥布林,想通這一切。
  總之,對毫無勝算的我們而言,若局勢變成一場亂戰,是再好不過的。
  「喝啊啊啊啊!」
  我提高速度朝前衝去。
  刀與巨斧再度交鋒。
  但這次我可沒被震飛。
  於交鋒的瞬間我便凝聚神鬼之力,成功舒緩衝擊力道。
  身體卻還是失去平衡。
  「喝啊!」
  冰華一劍劈去,使巨魔王無法反擊。
  「嘎呀啊啊啊啊啊!」
  但那龐大的身軀畢竟堅韌得可承受住冰華的攻勢,牠用暴怒的雙眼看向結束攻擊的冰華。
  「哪會讓你得逞!」
  我穿過迅速重新擺好架式的冰華身邊,朝巨斧揮下手中的無太刀。
  但是——
  「糟了!」
  巨斧刨削地面後才又高高舉起,我為了避開順勢飛來的小石頭,無法繼續專注在刀身上。
  無太刀被震開。
  巨斧朝著毫無防備的我劈下。
  我在剎那之間扭曲身體,避開直接被攻擊到。
  「咳啊!」
  一陣身體重心都要偏移的衝擊傳來。
  而且——
  「呀!」
  胸口被劃開的我被震飛,朝我身後的冰華飛去。
  「咕啊啊啊啊!」
  巨魔王以與牠龐大的身體不搭的敏捷度,飛快地拉近和我們的距離。而我們卻還站不起身。

  奸笑。

  牠彷彿得勝似地舉起巨斧。
  下一瞬間——
  「嗚喔喔喔喔喔!」
  巨魔王的臉被妖力波擊中。
  接著——
  「不會讓你攻擊他們的!」
  優衣射出穿甲彈。
  明明和自己附近的魔物戰鬥已經分身乏術,他們卻一找到機會便攻擊巨魔王,為我們助陣。
  「把子彈全部射完也沒關係!射擊射擊射擊!」
  「「「喔喔喔!」」」
  受一拳毆倒數隻哥布林的千夏老師鼓勵,眾人更加提高火力。
  「大家……」
  千夏老師對發愣地看著這一切的我和冰華說道:
  「彰人,快趁現在!」
  她燦然一笑,再度攻擊身旁的敵人。
  「好,我馬上結束這一切。冰華!幫我把這傷口凍起來!」
  「欸?可是,儘管這樣……」
  「沒事的,只要在下一擊時能動就好,快點!」
  仔細一看,可以發現千夏老師他們奮力的攻擊,皆被鎧甲或代替盾牌的斧頭擋下,效果有限。
  看到我認真的眼神,冰華終於屈服。
  「……知道了,但之後要立刻接受治療喔!」
  冰華蹙著眉頭將手放在我胸口,傷口便瞬間被凍住,也停止出血了。
  「上吧!」
  「好!」
  我起身衝去,冰華也跟在我身後。
  巨魔王注意到我們的行動,高高舉起巨斧。
  無太刀的刀身亦往前揮去。
  我將神鬼之力悉數灌注於刀鋒之上。
  「咕啊啊啊啊啊!」
  「喝啊!」
  太刀與斧頭再度交鋒。
  但這次只有牠的斧頭被震開。
  巨魔王的身體失去平衡。
  「喝啊啊啊啊!」
  冰華將刺劍往牠腹部一刺。
  「咕!咕喔!」
  「嗚喔喔喔喔!」
  我不給巨魔王發出慘叫的機會,無太刀的刀身斬落牠握住大斧的手臂。
  我順勢一扭手腕,逆刃刺穿牠的胸口。
  接著,冰華砍向難耐疼痛而開始後退的巨魔王雙腳。
  而我蹬地躍起,飛身來到可俯視牠的高度後——

  「這樣就結束了!」

  我將神鬼之力集中到刀尖,使勁一劈。
  無太刀的刀身將巨魔王從頭切成兩半。
  牠倒落地面,發出巨響。
  這道聲響之後,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接著——

  「成……成功了———」

  首先發出勝利吶喊的是優衣。
  「是、是啊,成功了呢……」
  我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雙膝一軟跪到地上。
  「辛苦了。」
  從我背後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
  即使不回頭也知道這是冰華。
  「嗯,但還有最後一件工作呢,冰華,幫我一下。」
  我一站起身,冰華便將琉璃石塞給我,責難的眼神彷彿在說著快去給我接受治療。
  「唉,你這個人,說了你也不會聽的吧。」
  冰華悄聲嘆息,讓我搭在她的肩上。
  眼前是魔物大軍。
  但牠們已沒有想要攻擊我們的模樣。
  甚至是對殺了巨魔王的我們,抱持著畏懼之情。
  只能趁現在了。
  我將無太刀打橫,舉到眼前。

  「我已經打倒你們的老大了!再戰鬥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快點離開這裡,我不會追殺你們的!」

  這只是在虛張聲勢。
  我們已沒有彈藥、妖力以及戰鬥的力氣了。
  所以只好賭一把。
  我用上僅存的神鬼之力,奮力威嚇牠們。
  「沒錯,就是這樣。」
  冰華似乎也瞭解到我想做什麼,釋放妖氣,對魔物投以冷然的目光,不對,她平常就是這樣吧?
  群龍無首的魔物根本無法承受我們如此凌厲的威逼。

  挪動腳步。

  此地被沉默所支配,才剛聽見一隻魔物退後一步的聲響——

  沙沙沙沙沙沙!

  魔物大軍瞬間如鳥獸散般地竄逃而去。

  「……噗呼、呼〜〜〜!」
  在魔物逃走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內,我似乎忘記呼吸了。
  「這次真的是辛苦了。」
  站在我身旁的冰華也鬆了一口氣。
  「嗯嗯,我已經連一根手指都……嗚啊!」
  我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優衣卻從背後撲向我。
  「彰人同學好厲害呢!我好感動啊!」
  用盡一切力氣的我,實在是無法掙脫她環住我脖子的手臂。
  而且,被抱緊的後背受到她凶惡的雙峰壓制。
  「嗯,真是幹得好呢,彰人……還有,瀨川,妳差不多可以離開他了!再抱下去我就當妳是犯了不純異性交往喔!」
  「只有今天這樣又沒關係!小千好吝嗇!」
  千夏老師打算把優衣扒開,但她卻不願離開地奮力抵抗,手臂更加用力。
  我的臉本來因為背後的觸感而變紅,卻在優衣使力的瞬間變得鐵青。
  「喂!別鬧了!」
  為免被捲入這場亂戰,黑狛只敢出聲制止。
  「呵呵呵,這是一場圍繞著彰人,師生之間的三角戀呢!」
  遙子大按手機的快門拍照。
  達也、戀南與悟美坐在一旁觀戰。
  飛鳥與牛大排則連理我們的力氣都沒有,直接癱軟在地。
  「哼,真是愚蠢。」
  明賞了我們一個白眼,卻也鬆了一口氣。
  而最後——
  「真是太好了呢,這就是你所鍾愛的世界呢。」
  冰華站在我身旁,卻毫無伸出援手的意思。

  但是,她的表情雖依舊充滿凜然脫俗的氛圍,卻彷彿增添了幾許愉悅的情緒。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2:01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在魔物大舉入侵的一週之後。
  學校恢復平常的生活。
  放學後,我前往學生會室。
  冰華表示有話對我說而把我叫來。
  「冰華在嗎!我進來……囉!」
  我姑且出了個聲,轉開門把時……時間卻停止了。
  在學生會室的角落,站著一名靜靜眺望窗外景色的少女。
  她擁有染上夕陽餘暉顏色的雪白肌膚,以及被照得熠熠生輝的搖曳銀白髮絲。
  在這如詩如畫的美景當中,該名少女臉轉向我。
  「我等你很久了,彰人。」
  安靜的房間內響起她冷冷的嗓音。
  「嗯、嗯嗯,那個……妳有什麼事……」
  她的表情不像平常那麼嚴謹,我不禁覺得慌張。
  「……在那之前我想確認一件事,你打算在這裡生活下去嗎?」
  「嗯?雖然我不太懂妳的問題是什麼意思……但我已經不會再被冰起來囉?」
  我作勢擺好架式。
  「不是,我不會再把你冰起來了,但有件事想讓你知道……是我的祕密。」
  「祕密?是說詛咒的事嗎?」
  不知道冰華是受到什麼樣的耝咒,總之她只要一接觸到別人,妖力便會失控。
  而且還成了不死之身。
  我心想「事到如今還說這個?」。
  「……不是的,雖然那也是祕密,但我要說的不是那個。」
  她口中囁嚅著否定的話語。
  「欸?那是什麼?」
  冰華避開我困惑的眼神,抱著自己的身體撇開視線。
  「……我的祕密在某種層面上比詛咒還更為惡質。」
  「比詛咒更為惡質?」
  聽我這麼問,冰華對我投以下定決心般的目光。
  接著——



  「欸?欸欸欸欸!」
  她突然闖進我懷裡。
  我急急忙忙地抱住她。
  「呀!嗯啊———」
  「冰、冰華,妳怎麼了!」
  我抱住冰華的手已被凍住了。
  但是,她的狀況卻更為詭異。
  「哈……啊……」
  我抱住她時,她發出性感的……不對不對,是痛苦難耐的聲音,而且雙頰緋紅,根本不像雪女一族會有的生理現象,身體也抖動著。
  「喂,冰華!振作點!」
  我忽略被凍僵的手,開始搖著她的身體。
  「啊……嗯!不要……嗯嗯!」
  冰華的身體輕微地痙攣著。
  以雪女而言,她的體溫似乎太高了吧?
  她吐出的喘息也帶著熱度,雙阵迷離恍惚,像是在發高燒一般。
  我盡量溫柔地將她帶到沙發上躺著。
  「冰華,這就是那個比詛咒還嚴重的事嗎?是雪女才有的病嗎?」
  我等她冷靜下來後,這才出聲詢問。
  「……不對,不是的。」
  她從沙發上坐起上半身,低喃著否定的話語。
  「這是,那個……」
  冰華吞吞吐吐地囁嚅著。
  究竟是什麼東西竟比詛咒還更為淒厲,令我不禁更加緊張。
  接著——
  「這是……雪女天生的體質。」
  「………………啥?體質?」
  我想起之前不經意在資料中看過的雪女相關情報。
  「欸?那麼……剛剛那是……」
  雙眸濕潤,通體火熱。
  還有輕微的痙攣。
  雪女若有了心儀的男人,為了方便懷孕,就會發……
  「你敢再想下去,我就把你冰得思考都停止!」
  冰華雙眼泛淚,卻依然惡狠狠地瞪著我。
  「該不會是不跟喜歡的人那個的話,就無法壓抑發……心癢難耐的感覺啊?」
  「你的講法也太直接了!」
  我無視她的責難。
  「但妳也受到觸摸別人,妖力便會失控的詛咒。」
  冰華別開視線,微微點頭。
  「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
  「我才不會笑妳呢!」
  我聲音中不禁蘊含著怒氣,讓她低著頭的背影震了一下。
  「啊!抱歉,我一不小心就……但是妳是我的救命恩人,卻因為救我的關係被詛咒,這叫我怎麼笑得出來呢?」
  我急忙說道,冰華則用呆愣的表情看著我。
  「聽好了!之後我的目標就是讓這世界變得更好,還有解除妳的詛咒!妳聽到了嗎!」
  「……嗯…………嗯嗯!」
  冰華眼中泛著淚光,反射性地回答我。
  我笑著握住她的手,讓她站起身來。
  「總之,我們先吃飯,妳順便告訴我這五十年間發生了什麼事吧。」
  「嗚嗚!嗯、嗯嗯!」
  冰華拭去淚水,雙頰泛紅地對我燦然微笑。
  我們便這樣手牽著手,離開學生會室。
  我心中暗自祈禱在這趟去食堂的路上,不要全身都被冷凍起來……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劇場
  
  
  「以上便是乙種越界生物——不對,現場人員報告時稱之為『魔物』,這便是該襲擊事件的報告了。」
  戴著黑框眼鏡,身著整齊西裝的男子淡淡地完成報告。
  這是個讓人感到古色古香的洋館大廳。
  政府高官圍著圓桌,紛紛露出沉吟的神色。
  「該如何處理魔物也是個問題,但報告中的另一件事也是個問題呢。」
  蓄著白鬍的禿頭老人眉頭深鎖。
  「是那個使用神鬼之力的學生嗎?只看這份報告書,並不覺得他是多大威脅啊?」
  坐在禿頭對面,一名尚未超過六十歲的微胖男子不解地問。
  「唉,真是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禿頭絮絮叨叨地不斷唸著。
  「神鬼之力可是個很厲害的力量啊,內閣總理大臣。」
  「喔、喔喔,是這樣的啊,山本元帥。」
  微胖男子似乎是日本的國家元首。
  而代替禿頭回答他的,則是一名剃著小平頭的白髮壯漢。
  「這麼說好了,如果那個少年的神鬼之力完全失控的話,三兩下就能轟飛半個首都吧。」
  他啜飮著熱茶,哈哈大笑。
  「不!不要邊喝茶邊說這麼嚴重的事啊!」
  國家元首發出沒出息的叫聲。
  「所以說就要趁現在把他隔離起來啊!」
  禿頭用力敲了下圓桌。
  圍著圓桌的參與者大多贊同禿頭的話。
  「不不不,這還言之過早。」
  白髮壯漢山本雖未刻意提高音量,卻讓在場全員靜了下來。
  「那麼,你又有什麼好點子啊?」
  遭人反對的禿頭難掩不悅的神色,山本則笑著拿出一張紙,向眾人揭示。
  「這是?」
  國家元首不解地問。
  「這是那間學校問我,要不要去當理事長的通知信喔。」
  山本亮出這張紙,像個想到惡作劇方法的孩子一般。
  「所以這件事是否能全權交給老夫來辦呢?」
  這句話字面上是在徵求大家的同意,但因他釋放出來的威壓感,使在場沒有人敢反對他。
  結論出來了。
  「已經五十年沒見到他了!真期待下個月啊!」
  山本喜上眉梢的大笑聲,響徹鴉雀無聲的大廳。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大家好久不見,我是岸根紅華!
  還有初次見面,我是岸根紅華!
  雖不希望大家忘記『戰華』系列,但還請忘了吧。(泣)
  不,果然還是不要忘了它啊〜!
  
  總之,我終於平安無事地將新作送給全國的書迷們(只有三個人左右?),真是鬆了一口氣。
  這次作品的概念簡而言之就是!
  「讓鬼啊妖怪啊魔物啊,通通攪和在一起一定會很有趣吧?」,以上。
  彰人大開無雙,和冰華等人親熱放閃,這根本就是王道啊(也有人稱之為固定模板)!
  這是一部作者肆意妄為、大玩特玩自己興趣的中二病作品。
  問題是作者有辦法統合這個混沌的世界嗎?
  雖然心中充滿不安,但我會好好努力的。
  接著要感謝幫助我的人們。
  Xin老師,感謝您幫我畫出這麼性感可愛的小說封面。
  冰華那充滿透明感的肌膚和銀絲般的頭髮……
  非常!好啊!讓我非常亢奮!
  BEE-PEE公司,感謝您們鮮明的裝幀,讓角色非常顯眼。
  還有總是被我添許多麻煩的編輯大人。
  這次也著實被我添了許多麻煩呢。
  我有在反省,但我想之後還是會繼續這樣吧。
  還請您多多加油。(當別人家的事?)
  最後,我打從內心誠摯地感謝拿起這本書的您。
  謝謝大家。
  僅管這是一部不知道可持續到何時的作品,但我這無能的作者會盡力打拚的,還請大家繼續聲援我。
  
  二〇一七年四月 岸根紅華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妖怪公主渴望愛
  「請給我愛」
  8P超豪華小冊子合輯
  
  
  
  初體驗
  「真……真令人難以置信……」
  
  我不禁語帶驚嘆。
  為了替學生會跑腿,我來到學校附近的便利商店。
  在整齊清潔的店內,我愣愣地緊盯著排放得密密麻麻的商品。
  「這就是……便利商店……」
  不知為何,跟我一起來的冰華也杏眼圓睜地望著店內。
  「妳也是第一次來便利商店嗎?」
  我隨口一問,卻被她瞪了一眼。
  「才沒那種事呢……我有去過一次超市喔……是包下整間店……」
  「我也是第一次來啦……那要先買什麼呢?」
  她的回答真不知道是太厲害還是太遜了,令人很難做出反應。
  我左顧右盼,難掩興奮之情。
  總之,我先環顧店內。
  入口處右邊的玻璃窗前是一整排擺放整齊的雜誌,對面則是各式各樣的雜貨。
  我滑動視線,看到一台台巨大的玻璃冰箱。
  某樣商品讓我停下視線。
  「冰華,這是什麼!」
  我不禁喊叫出聲。
  畢竟這實在令我太驚訝了。
  冰箱內,琳瑯滿目的保特瓶身上紛紛印著茶的字樣。
  「咦?那怎麼了嗎?」
  冰華似乎沒注意到這格格不入的不協調感,不解地偏著頭問。
  「不是啊,妳看,茶不是到哪兒都喝得到嗎?而且味道明明就大同小異,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種啊?」
  聽到我的杞憂,她將手指放在太陽穴上,嘆了口氣。
  「你這味覺壞死的人可能不知道,但茶也是分很多種類的,而且最近人類世界流行健康養生……也販賣著各式各樣的水喔。」
  「什……麼!現在日本竟然有這種事!」
  這國家水資源豐富,到底為什麼還要賣水?甚至還有人要買來喝!?
  「這便是現在的常識喔,浦島太郎。」
  雖然她這是在挖苦我,但我確實有這種感覺。
  這也是所謂的世代鴻溝嗎?
  好像不是?
  「……總之,趕快買一買吧。」
  我重振心情,打算採買他人委託我的東西,而向冰華說話時……身旁卻早已不見她的蹤影。
  不知何時,冰華已經移動到離入口處較遠的甜點區了。
  「真厲害,這些全部都是甜點……」
  冰華露出驚訝的神情。
  她的神情與第一次拿到巧克力時如出一轍,令人不覺莞爾。
  「我去買清單上的東西,妳在那裡等我喔。」
  冰華看也不看我一眼,僅點點頭算是回應我。
  我花了不少時間(部分原因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拿齊清單上的物品放入籃中,再去找冰華時……
  「喂,那些妳全都要買啊?」
  冰華一臉正經,雙堆滿像小山一樣高的甜點。
  「……不行……嗎?」
  冰華困擾地偏著頭。
  「不行吧……」
  下一秒鐘,我發現甜點山中有一樣東西。
  「啊!那是電視廣告裡的生起司閃電泡芙!」
  宿舍房間裡也有電視。
  是那種輕薄、畫面又大、畫質也很清晰的電視。
  我在那台電視上第一次看到的廣告便是這個。
  「沒錯,當這個出現在電視上時,我正好在開線上妖怪全體會議,不禁沉默了兩分鐘呢。」
  「那樣是可以的嗎?」
  「當然……不行……」
  我無意間的質問,令她面容染上幾許黯淡。
  當冰華說要跟我一起來時,黑狛的確嚷嚷著要帶上護衛還是怎樣的。
  她的行動自由果然受到了限制。
  「等有空的時候……再跟我一起來就好了吧?」
  我打算用手輕輕摸摸她的頭時——
  
  啪!
  
  她一語不發地拍開我的手。
  「……有機會的話再說吧……」
  冰華雙頰緋紅地低喃著,我跟她一起將商品放回架上,但最後還是拿了兩個生起司閃電泡芙去結帳,這才走出便利商店。
  
  如此這般,我們的便利商店初體驗就此告一段落。
  
  
  
  優衣的覺悟
  
  
  「好,穿吧!不,果然還是不行不行不行!」
  在自己房間內自問自答的時間長約五分鐘。
  我終於下定決心,拿起這件像是僅由繩子構成一般的泳衣。。
  「果然還是不行!」
  我將泳衣丟到床上。
  「不,這與其說是泳衣,不如說是繩子啊,竟然花了那麼多零用錢去買……我是笨蛋嗎?還是傻子啊?」
  這真的就是件不得不讓人這麼抱怨的……繩子。
  不知為何,是由我領取(彰人同學)打倒鐮鼬的報酬;這簡直就是天下掉下來的禮物,害我不禁欣喜若狂地買了下去。
  「沒想到竟真有需要穿上它的一天……不對,這東西真的能穿嗎?真的可以用『穿』這個動詞嗎?」
  正確來說,應該是把繩子綁在身上吧?
  何況是要穿到人前,還是秀給自己喜歡的人看。
  這需要相當大的覺悟。
  每當看到這件泳衣,一股悔意便會如潮水般地朝我襲來,為何當時沒買其它更有格調的東西呢?
  再說,上下兩件加起來超過一萬圓,到底是多豪華的繩子啊?
  該不會防禦力超高的吧?
  不不不,完全沒這可能。
  話說回來,我竟然能夠這麼豪爽地買下這件繩子泳衣,真不禁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況。
  我當時真的被沖昏了頭。
  我平常絕對不是這樣。
  只有那時候而已。
  若回到當時的那個場景,看到自己正要買下這件繩子泳衣時,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毆飛自己吧。
  這是我目前唯一能確定的事。
  「但是……仔細看看……這也有好看的地方啦……」
  我彷彿要催眠自己似地,再度定睛瞧向泳衣。
  我一點兒也不純情。
  而且也不單純天真,但……
  「穿上它的話,我真的就是色情暴露狂了!」
  我對著空氣亂叫。
  但不管我怎麼吼叫或跳舞,都不會改變現實。
  精神感到疲倦,我跌坐至床上,回頭想想我當初為何不得不穿起這件泳衣。
  若彰人同學只是被妖怪們逗著玩的話倒也還好。
  但是,當大家知道彰人同學擁有神鬼之力後,事態便急轉直下。
  原本便對彰人同學有興趣的毛倡妓阿菊也就算了,連女郎蜘蛛喜代和子泣爺爺的孫女戀南都加入這場爭奪戰。
  想成為彰人同學的戀人或伴侶的女妖天天都在增加。
  而且最犯規的便是她們的身體了。
  她們沒有年齡的概念,喜代同學都沒在保養皮膚,但依然很有光澤。
  尤其,有次當我在不小心摸到阿菊同學的胸部時,我完全陷入絕望。
  她的胸部比我還大,而且!超級柔軟,又很有彈性,肌膚彷彿能吸住手指般,觸感非常潤澤,但形狀仍然那麼漂亮!
  那大概有國寶級的程度了。
  「而且她的腰為什麼比我還細啊!」
  我滿腔怒火無處可發,再度將繩子泳衣丟向床鋪。
  因為她是妖怪嗎?
  對啊,她的確是妖怪。
  而令我最在意的便是小冰的存在了。
  雖然她看起來態度十分冷淡,然而那道看向彰人同學的視線,總透露著炙熱的情感,真是非常可疑。
  我的少女心雷達不斷發出警告聲。
  「彰人同學好像也很在意小冰……」
  這樣下去的話,我的白馬王子可就……
  我沮喪地垂下肩膀……
  「啊啊啊!所以啊!女人就是要看膽識啊!」
  我發狠地從床上站起來,迅速地脫掉制服。
  根據情報,彰人同學已進入澡堂。
  不知道還剩多少時間,所以無法再有任何猶豫。
  不對,我已經猶豫很久了……
  我盡量不看鏡子,不給自己感到羞恥的餘地,趕緊穿上泳衣,沒多加確認便套上制服。
  「好的,要赴戰場了!」
  我講出類似最終回的台詞,打開房門,前往戰場《彰人同學》身邊。
  
  
  
  毫無《色彩》的世界
  
  「公主,還有五分鐘就會到學校了!」
  我一言不發地點點頭,回應護衛黑狛的聲音。
  「唉……」
  我隔著直升機的窗戶望向窗外,輕輕嘆了口氣。
  天空蔚藍得讓人心情亦能放晴。
  陽光燦爛得令人不禁眉心輕蹙。
  但在我眼中,一切都只有黑白兩色。
  從何時開始,我的世界便失去色彩?
  
  不,其實我很明白。
  
  至今五十年前,我出於自己的意志冰凍了此生的摯愛。為了救他,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我並不後悔。
  然而這艱澀的決定彷彿奪走了我一半的靈魂,在我心中有某個部分無法承受這一切。
  而當我回過神來時,這世界已經失去了所有色彩。
  我努力將世界轉變為他所夢想的樣子,但這世界卻毫無色彩。每當我意識到這件事,心中總哀慟欲絕。
  
  「公主,您累了嗎?馬上就要到學校了,屆時您就可以歇息數日。」
  「此言甚是,那俄國的銀狼一族盡是些怕生膽怯之輩,公主定是累了。」
  護衛的黑狛與遙子銳利地察覺到我的嘆息,紛紛說出體恤慰藉的話。
  但並不是那樣的。並非如此。
  我確實是累了,但嘆息的原因並非來自疲倦。
  接下來正要回去的學校,才令我萬分痛苦。
  而這又是為什麼呢?
  
  因為明明他已不在這世界之中,那裡的每一個人卻都開心地笑著。
  人人開口閉口都講著「世界變得和平」、「人類與妖怪不再互相殘殺」,要回到那個場所,令我萬分痛苦。
  這確實是我所冀求的世界。
  
  「沒有紛爭的和平世界降臨了。」
  「因為沒有戰亂,所以我的兒子就不必去送死了。」
  
  這是個人類與妖怪皆能帶著笑容說出那些話的世界。
  但是,明明是自己所冀求的世界,我的心卻如萬年不化的冰山……
  人類開心地締結同盟、妖怪盛讚的言辭、眾人的笑容……皆無法令我有所感觸。
  理由很簡單。
  
  因為這樣的世界一直是他奮鬥的目標。
  我只不過是代替他,任意繼承他的願望罷了。
  我僅是想看到他發自內心的微笑。
  但是他早已不在這裡。
  人們對我歌功頌德,但我甚至無法端起一道笑容,只能獨自在心中如此嘶吼:
  並不是那樣的!
  其實,我只是希望他能對我說:
  
  「妳真努力。」,並微笑著摸摸我的頭。
  「謝謝妳。」,並羞澀地抱緊我。
  
  這一切都僅是為了實現我那渺小悲願的自私自利。
  
  想看到他的臉。想聽見他的聲音。
  
  每當疲憊不堪的心想起這件事時,我腦中都會傳來否定自己的罵聲:
  『是妳自己把他凍起來的,還說什麼自私的話!』
  
  我很明白。我非常明白,但這份令人發狂的戀慕之情卻殘酷地與日倶增,並持續了五十年之久。
  我的心即將面臨崩潰的極限。
  
  「公主,直升機要著陸了。」
  黑狛擔心地對我說道,打斷了我紛亂的思考。
  「……」不讓他察覺到我內心的糾葛掙扎,我不發一語地站起身來,走出敞開的機門。
  我毫無感慨地邁向這一成不變的黑白世界之中。
  「公主,快躲開!」
  我們受到欲取我性命的恐怖分子奇襲。
  但是,儘管關乎自己的性命安危,我眼中的世界依舊毫無半點色彩。
  這世界令我覺得連自己的生死都宛如別人的事一般。
  淪為恐怖分子武器的妖怪朝我襲來。
  但是——
  「冰華!」
  
  紛亂的學校中庭內混雜著人類與妖怪,在這之中,我無意間聽到一道聲音,那聲音強烈震撼我胸中凍結已久的心。
  這是我最想聽到的聲音,也是我最不可以聽到的聲音。
  (啊……彰人……為什麼?)
  沒人聽見我心中的低喃。
  (為何?為什麼?封印並不完美嗎?)
  我無法隱藏疑惑,而更令我不解的是——
  
  「啊,色彩……」
  
  以我所注視著的男子為中心,世界開始顯得鮮明繽紛。
  沒錯。
  這是我的色彩《彰人》回到我的世界中的瞬間。
发表于 2018-1-29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雪女有這種體質啊
发表于 2018-1-29 22: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妖怪少女很不错啊,这会是后宫走向吗,真让人期待
发表于 2018-1-30 00:24 | 显示全部楼层
赶在dalao完坑前肝完了……

继续肝下一本_(:з」∠)_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2 收起 理由
kidcs1214 + 2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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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30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哇,这画师不是那个国人大佬吗,微博还关注的有他
发表于 2018-1-30 22:2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谁能看到插画吗
发表于 2018-1-31 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rtmsweng 发表于 2018-1-30 22:24
有谁能看到插画吗

我这边插画可以看到,没问题啊
福利插画PRPR
发表于 2018-1-31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他,就把他变成棒冰。。。
发表于 2018-2-2 08:10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喜欢这种插图工口工口的作品
发表于 2018-2-2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LZ翻译 看到标题就进来了
发表于 2018-2-5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要让两个本来互相怼的群体快速融化就是出现共同敌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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