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3934|回复: 27
收起左侧

[其他文库] [樋辻臥命]異世界魔法實在太落後!4[台/繁]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8-3-25 0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Zomby君 于 2018-4-4 19:34 编辑

稍微有點勤奮的我要怠惰了
所以之後再錄入一本就會暫停錄入
除了開始整理之前待補的插圖
我還要準備N1還有畢業啥的。
  書名:異世界魔法實在太落後!4
  ——————————————
  作者:樋辻臥命
  插畫:himesuz
  譯者:AKI
  圖源:神代小祈
  掃圖:風            修圖:bulbfrm
  錄入:大屍胸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net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img][/img]
作者:樋辻臥命
    最近手邊有的東西:900ml瓶裝無糖咖啡、魷魚腳、牛肉乾、BLACK口香糖、泡麵。
    偶爾還有啤酒和日本酒。
插畫:himesuz
    作業中因為資料損壞而捏了把冷汗。上傳真的很重要……!
    負責『霸劍皇姬阿爾緹娜』等其他作品插畫。

簡介:
『我不清楚真相。但是,為了女孩子遍體鱗傷的
男人,不會是壞人。』
因為闇魔法負傷的水明,開始搜索下落不明的莉莉安娜。
如果她繼續這樣使用闇魔法,身體會逐漸被侵蝕進而成為廢人。
但葛萊茲艾拉阻擋在面前,水明不得不帶傷戰鬥。
莉莉安娜為什麼要在帝國引發騷動?
追尋謎團期間,水明和踏上不同旅途的黎二再會。
為了找到帝國騷動的真凶,兩人以釐清事件為目標合作——
異世界魔法與現代魔術交織而成的異世界奇幻故事,迎向真相的第四集!
[img][/img]
[img][/img]
[img][/img]
目次contents
序章      黎二等人,再度進入帝國
第一章    壤亂帝
第二章    這裡確實有著美夢
第三章    薄明,起舞
第四章    惡魔
終章I     若有笑容
終章II    海市蜃樓的男人




评分

参与人数 21轻币 +227 收起 理由
qfxl + 11 工作辛苦
qqqs + 11 工作辛苦
纱雾第一 + 13 工作辛苦
Yashawn + 12 工作辛苦
忤不成 + 11 工作辛苦
漆黑☆星辰 + 10 工作辛苦
tt18tt + 12 工作辛苦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梦里遇见你 + 10 工作辛苦
liucover + 12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3-25 04:15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黎二等人,再度進入帝國
    仰望天空,視野中充滿一望無盡的蔚藍。若身處城市,就會因為四處聳立的高樓而看不見純粹藍天,但這裡是異世界,沒有遮蔽天空的阻礙。
    這一天——就是這片彷彿透明的蒼空,迎接了抵達厄斯泰·涅爾斐利亞國境的他們。
    距離水明勸導莉莉安娜那晚已經過去好幾天。厄斯泰勒的勇者黎二一行人,抵達了涅爾斐利亞帝國的國境要塞。
    正當早一步通過審查的黎二凝望著眼前寬廣的侵蝕地帶時,同樣結束審查的瑞樹快步來到他身邊。
    「黎二同學,終於到涅爾斐利亞帝國了呢。」
    「嗯。真的。」
    黎二以柔和的表情回應臉上帶著微笑的瑞樹。離開格蘭特市後,在赫德里珥士領內一路騎馬,穿過連接厄斯泰勒、涅爾斐利亞、瑟狄鄂司聯合自治州的大道抵達這裡。
    到達國境前的路途上充滿綠意,接著卻越來越少、而後轉變為遭河川侵蝕的獨特地形。雖然綠意會隨著接近帝都周邊而增加,但暫時不見占地廣大的森林。
    見狀,瑞樹認真地說。
    「我之前就想過,這裡的地形很像大峽谷呢。」
    聞言,黎二腦裡浮現經常在照片或影像上看到的美景。確實和她說的一樣,大峽谷也是河川侵蝕造成的地形。眼前的巨大山谷同樣由上往下逐漸變窄,且底部似乎有很深的河川在流動。
    「黎二同學覺得這裡怎麼樣?」
    「欵?嗯。雖然感覺沒有那麼危險,但確實有那種印象。」
    「對吧~啊啊~又得通過這裡啊~討厭~」
    「厭煩了?」
    「因為~之前通過的時候鞋子壞掉了……」
    「說得也是。」
    一臉厭倦、垂頭喪氣的瑞樹這次看向自己的腳。
    「而且腳也會痛。」
    「這部分有魔法可以用所以沒關係吧。」
    即便黎二這麼樂觀,但瑞樹依舊不高興。雖然接下來的路大半平整,可仍有需要下馬行走的部分,還全是些岩層表面裸露、凹凸不平的地方。原本世界穿來的帆布鞋由於瑞樹不習慣走山路而報廢了。因為那是瑞樹很喜歡的鞋子所以感到十分可惜,之後換上的鞋子穿起來也不舒服所以看起來非常懊惱。
    「但是黎二同學,總是用魔法緩和疼痛也很麻煩喔。」
    「是嗎?畢竟效果沒了就要再使用一次呢。」
    「對啊對啊。和我一比,黎二同學真好呢~你腳不會痛對吧~?」
    「那是……因為我有加護啊。」
    「吶~吶~那個也分我一點啦?」
    瑞樹露出非常可愛的笑臉,靠在黎二胸膛上懇求。
    「辦不到。」
    「小氣小氣小氣~!」
    瑞樹嘟起可愛的臉頰。雖然很可憐,但黎二辦不到的事情就是辦不到。如果加護可以分享,不用對方說他就會先做了吧。
    黎二視線突然轉向峽谷。似乎對第二次的路深有感慨。
    「又要通過這裡,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呢……」
    就在他沉浸在湧上的情緒時。
    「——說得也是呢。不管怎麼說,這是由於黎二大人先前冒然離去所致。」
    「欵!?啊、啊哈哈哈……」
    聽見後方傳來的聲音,黎二慌忙轉頭。結束審查的蒂塔妮雅正笑著對他這麼說。
    另一方面,黎二不知道是難過還是不解風情,只浮現了僵硬笑容。
    「蒂雅,妳不是原諒我了嗎?」
    「是的。但難道不能稍微抱怨嗎?」
    「對啊。蒂雅說得沒錯,我也覺得抱怨一下沒有關係喔。」
    「啊嗚。瑞樹……」
    在因為友方投敵而滿臉哀怨的黎二身旁,瑞樹和蒂塔妮雅一起笑著說「對啊~」
    此時,同行的女騎士露可從要塞中追出來。仔細一看她手中抱著沒見過的包裹,接著露可迅速來到蒂塔妮雅身旁。
    「公主殿下,您忘記這個了。」
    「咦,露可?這是什——麼!?」
    和瑞樹同樣露出笑容的蒂塔妮雅,在看見露可時就像遭瞬間冷凍般渾身僵硬。為什麼驚訝呢?忘記東西應該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吧?
    瑞樹歪頭提問。
    「怎麼了嗎?」
    「什什什什什什麼都沒有喔瑞樹!」
    聽見瑞樹詢問,蒂塔妮雅驚慌失措。黎二從她身邊走過,打量前方露可手裡的包裹。包裝呈現棒狀,觸碰時有金屬聲響。
    「……這是劍吧。蒂雅妳的嗎?」
    「哈——!?黎二大人何時!?」
    「妳帶了這種東西啊。劍什麼的,有點意外呢。」
    「那是,那那那那個……這個……那個……」
    「啊~!?吶~吶~!這個該不會是王家寶劍之類的吧?那種、不適合用在實戰,但當王族踏上旅程時絕對要隨身攜帶的權威象徵之類的!」
    「啊!?就是那個!瑞樹說得沒錯!就是那種東西!」
    「……總覺得蒂雅妳,從剛才開始就非常拚命呢……」
    「那是黎二大人的錯覺!」
    蒂塔妮雅以額頭彷彿會噴出汗水般的氣勢、慌亂揮舞雙手表示否定。與平時不同的慌張模樣。在她身邊的瑞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仰頭看向天空。
    「劍嗎……說起來,黎二同學的劍已經破破爛爛了呢。」
    「啊,說得也是……」
    一如瑞樹所說,黎二滿臉困擾地從腰側拔出劍。出鞘的刀身上到處是缺口。除了和魔族的戰鬥外,與勒賈斯交戰是最大原因。原本就是臨陣磨槍的劍術讓劍負擔過重,再加上與勒賈斯的拳頭激戰,因此奧利哈鋼的刀身才會變成這樣。
    見狀,蒂塔妮雅刻意清清喉嚨。
    「只要前往帝都就會有好的鍛造師。在那裡重新打造,或者購買新的武器如何呢?雖然我原本希望到瑟狄鄂司聯合自治州之前能夠保住……」
    黎二詢問因為無奈而死心的蒂塔妮雅。
    「蒂雅。聯合的鍛造師很厲害嗎?」
    「是的。之前曾經提過,瑟狄鄂司聯合是由許多國家聚集而成的國家。過去要決定代表全體國家的宗主國時,各國代表就是用劍一分高下。」
    「啊!所以直到現在,和劍相關的事情還很興盛!」
    「是的。劍術、刀鍛造,甚至實力高強的劍士待遇也和其他國家不同。」
    聞書,黎二舉起並凝視著奧利哈鋼之劍。
    「劍之國嗎……我也想在那裡進行劍術修行呢。向很強的劍士學習。」
    就在黎二這麼說完,補上一句「開玩笑的」同時,蒂塔妮雅開口。
    「七劍之中的三人現在確實在聯合。若有機會,去見見他們或許不錯。」
    「常常聽到那個七劍呢,他們很強嗎?」
    「七劍是給予大陸北方,以及中央最強劍士的稱號。據說他們皆有能夠以一敵千的本領。」
    「以一敵千好厲害啊!一騎當千!真正的呂、呂布!」
    蒂塔妮雅的話似乎觸發了瑞樹的中二心,她相當興奮。
    「接下來要前往的帝國,也居住著名為『孤影』的劍士。是創下夜戰、奇襲戰等多項戰功,帝國屈指可數的高手。和帝國南方鄰接的許多國家也因為『孤影』的神出鬼沒,而編了歌謠專門唱給不聽話的孩子聽。」
    「唱歌的意思是,對孩子說一旦不聽話那個人就會來對吧?好厲害!」
    一見黎二因為軼聞而感嘆,蒂塔妮雅不知為何突然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雖然說了這麼多和劍士相關的話題,但我認為黎二大人不向誰學習劍術也沒關係喔?」
    「為什麼?」
    「因為黎二大人的劍法很好。基礎也已經在城裡學會了,比起吸收其他人的劍術,就這樣按照原本的方式加強是不是更好呢?」
    「蒂雅,妳連這個都看得出來?」
    「欵?啊、我、我只是有這種感覺而已!因為黎二大人可是勇者!」
    「……黎二同學說得沒錯。總覺得今天的蒂雅很奇怪。」
    「所以說是錯覺啦!」
    「……哎,先不管修不修行,我們現在沒辦法立刻前往瑟狄鄂司聯合吧。」
    聽見將劍重新歸鞘的黎二這麼說,瑞樹和蒂塔妮雅紛紛露出險惡表情看向他。
    「要我們在帝都牽制之前那位公主殿下對吧?蒂雅怎麼想?」
    「誰知道呢?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麼打算。」
    蒂塔妮雅罕見不開心地用鼻子發出冷哼。果然她似乎相當不喜歡赫德里珥士。黎二想起之前在格蘭特市告訴眾人得往帝國時,她也暴跳如雷地想去提出抗議。
    結果,因為克雷葛力的事而不得不放棄。
    「……下次再遇到那個男人,絕對要讓他恨得咬牙切齒。」
    「嗚哇,蒂雅好有幹勁。」
    「這是當然!」
    對蒂塔妮雅而言,要讓赫德里珥士後悔這件事似乎已經決定了。黎二對握拳、燃起和平常不同鬥志的她開口。
    「蒂雅妳從一開始對那個人就是這種態度啊?妳和赫德里珥士公爵之前發生過什麼嗎?」
    「欸……?嗯是的,有許多原因。」
    蒂塔妮雅視線飄忽,轉來轉去就是不和黎二對上。聽見她這種曖昧的回答,隨侍在後的露可開口。
    「那是因為,公主殿下以前和赫德里珥士公爵對決的時候——」
    「露、露可——!?」
    「咦?對決?原來蒂雅和赫德里珥士公爵對決過啊?」
    「欸,是怎樣的對決?」
    雖然黎二興致勃勃地詢問,但蒂塔妮雅卻不打算回答問題,而是轉向露可大叫。
    「露可!今天的妳太糊塗了!」
    在這種吵鬧的氣氛下,終於通過審查的克雷葛力和洛費利牽著馬過來。注意到他們,瑞樹有朝氣地揮手,而她身邊站著以被逼到走投無路表情看著露可的蒂塔妮雅。
    表情平穩的黎二看向她們,然後眺望帝都的某個方位。雖然是適合旅行的天氣,但實在介意赫德里珥士的指示。究竟這前方,有什麼在等著他們呢?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8 收起 理由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随风飘_(_^_)_ + 13 赞一个!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3-25 0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壤亂帝
    翡露梅妮雅和水明會合後,住在八鑑家的房客便各自分派了工作。
    蕾菲爾照顧就這麼留在家裡的貓以及打掃,翡露梅妮雅負責料理等其他事務,而身為家主的水明當然也有幫忙分擔。
    雖然大多數時間都花在研究英傑召喚陣,以及對翡露梅妮雅的魔術講習,但除此之外還會燒洗澡水和管帳。
    平常這個時間,水明經常會將水注入浴缸、生火加熱準備洗澡,偶爾旁邊還會纏著迫不及待的蕾菲爾,和對洗澡改觀的翡露梅妮雅。
    對,平常的話。
    意思就是,現在他處於做不到那些的狀態。距離為了說服莉莉安娜而出門那晚已經過去好幾天,但水明如今依舊必須待在家裡療養。
    那晚,水明因為闇魔法暴走,以及與罪孽深重的身影戰鬥,導致星光體劇烈損耗而無法隨心所欲操控身體。高跳人影則趁機妨礙、使他無法追上因為恐慌而逃跑的莉莉安娜。
    預期中的衝突,則因高跳人影判斷寡不敵眾立刻撤退而得以避免。
    那之後,水明就敷衍艾力歐特等人的質問並回到家,但親眼目睹其病況的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既詢問又擔心還照顧,給兩人添了不少麻煩。
    不對,該說這仍是現在進行式更為正確吧。水明現在依舊只能看著其他人忙個不停。
    半坐在客廳床上的水明,以包含著歉意和謝意的話語,向來換水的翡露梅妮雅開口。
    「抱歉。」
    「請別在意。在身體復原之前請好好休養。」
    水明慢慢地回答向自己露出笑容的翡露梅妮雅。
    「不,不能那樣。」
    「不能那樣是指……啊。」
    看來她從水明顯著的沉重語氣中察覺到了。沒錯,水明真正憂心的當然是那晚將莉莉安娜丟著不管。
    那個時候,艾力歐特等人看到了莉莉安娜的臉,但後者聽從高跳人影的話消失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後來有沒有會合,但對她而言可以說陷入了非常不妙的狀況吧。已經能稱得上嫌疑犯了。
    即便沒聽說遭到逮捕,但現在怎麼樣了呢?水明無數次這麼擔心著。
    接著水明突然察覺,翡露梅妮雅正抿起嘴,半瞇著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但那雙貌似譴責的眼睛裡,絕非只有責難。她雙瞳裡確實閃爍著關懷與嚴肅,同時交織著不安。
    於是水明死心了。
    「我知道。會乖乖等到恢復啦。」
    「請這麼做。水明閣下擔心莉莉安娜·贊德克,但我和蕾菲爾也無比擔心水明閣下。」
    「抱歉。」
    「……還以為你是慎重的人,結果竟然如此莽撞呢。」
    「是啊,常被這麼說。」
    「這不好笑……你要是這樣,又要聽蕾菲爾說教囉?」
    聽見翡露梅妮雅夾雜勸告的責備,水明仍然維持著苦笑。
    沒錯,回到家裡、身體狀況穩定下來後,等著他的就是小姊姊蕾菲爾怒火中燒的說教。
    我們很擔心你之類的,不要再亂來了之類的。記憶猶新。
    但她說得沒錯。水明一旦被捲進某件事裡,就經常會缺乏謹慎。這次是這樣,蕾菲爾那次也很明顯。雖然本人有想要改,但因為是個性所以很難改。
    就在水明和翡露梅妮雅交談時,抱著一堆東西的蕾菲爾正巧走進客廳。
    「嘿咻、嘿咻。」
    她發出十分拚命的聲音。似乎沒多重,是因為看不見前面才發出那種聲音吧?不過怎麼看都很危險。
    翡露梅妮雅見狀親切地說。
    「蕾菲爾,拿太多東西很危險喔。放一些下來是不是比較好?」
    「沒問題的,翡露梅妮雅小姐。稍微超出身高的東西對我而言不算什麼。畢竟我原本還能夠使用比自己更高的劍……嘿咻、嘿咻。」
    「蕾菲,小心點喔。」
    「啊啊,謝謝。」
    聽見水明對蕾菲爾說的話,翡露梅妮雅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轉過頭。看來她終於察覺對方的樣子比平常奇怪了。
    「……水明閣下。」
    「啊~這個嗎?現在身體幾乎所有機能都傾向復原那邊了,所以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如果仔細看水明現在的狀態,就會發現他處於一種剛睡醒的恍惚模式。因為使用魔術集中回復星光體,所以才變成這種狀態。
    翡露梅妮雅表情擔憂地看著他。果然感到不安了嗎?她體恤般詢問。
    「表面上看不太出來,傷得很嚴重嗎?」
    「要是普通的傷,用魔術就能很快治好。但這次損耗的是精神殼(星光體),所以無法像肉體那樣用魔術就能簡單治好。」
    「……身體很容易就能治好了呢。」
    「是~啊~」
    搬完東西的蕾菲爾回到用呆滯語氣回答後的水明身邊,接著愕然地坐在他枕畔。
    「身體的傷沒什麼問題、嗎?你還真是不以為然地說了很不得了的話呢……呼姆,星光體嗎?我記得之前也有聽過,你對那個沒有防禦或抗性嗎?」
    「那是因為闇魔法太特殊。就算是我們那個世界的魔術師,甚至連惡魔崇拜者(Demonomist)現在都不知道那種危險詛咒的用法,所以我腦袋裡才會認定沒有使用那種攻擊的傢伙。欸,歸咎起來應該說我準備不夠充分,還是大意了呢?啊~」
    發出這種聲音後,水明因為接下來要出口的話感到為難。由於思考機能也變得遲鈍,所以無法好好說話。
    「……不好問太多呢。」
    「說得也是。果然困難的事情之後再問吧。」
    「抱歉,就這樣吧。」
    水明向貼心的兩人道謝。聞言,翡露梅妮雅像想起什麼似的拍了拍手,然後站起身。
    「對了!水明閣下,我煮了料理,現在就拿過來。」
    翡露梅妮雅這麼說著跑進廚房,並端著裝有食物的器皿回來。碗狀的木製器皿中,盛著微冒熱氣的純白湯品,以及富有彈性的圓滾滾豆類。
    「來,水明閣下。這是珍珠豆濃湯。請用。」
    「啊啊,謝啦。」
    水明接過裝著純白珍珠豆的器皿,似乎沒怎麼仔細看,在瞇眼狀態下用湯匙舀起珍珠豆並慢慢送進嘴中。
    因為連思考機能都移去恢復星光體,所以整個人非常恍惚,手腕的動作也十分不穩。
    「水明,很危險喔。」
    「抱歉。」
    「那麼,水明閣下,請把碗和湯匙給我。」
    「喔。」
    聽見請求的水明,將東西交給翡露梅妮雅。
    接過碗和湯匙,翡露梅妮雅用湯匙舀起珍珠豆,笑著說。
    「來~水明閣下,啊~」
    「欸,翡露梅妮雅小姐?水明再怎麼樣也……什麼?」
    「啊~」
    水明絲毫沒懷疑對方要自己張嘴這件事,應該說沒辦法有。他就這麼照著翡露梅妮雅所說啊~地張開嘴,將湯匙前端含進嘴裡然後吞下去。
    另一方面,蕾菲爾因為水明平時不可能有的行為而目瞪口呆。
    「……水明,居然這麼沒有防備嗎?」
    平常的水明絕對不可能做這種難為情的事。而他現在既然照著做了,就表示他的思考沒有顧及到這邊的餘裕。
    「嚼嚼……梅妮雅,抱歉。」
    「不會不會。」
    看著露出不在意笑容的翡露梅妮雅,蕾菲爾回過神。
    「翡露梅妮雅小姐,翡露梅妮雅小姐,我也想餵。」
    「好的,請。」
    「那麼水明,啊~」
    「啊~」
    水明果然也照著蕾菲爾指示、坦率地張開嘴巴。完全沒有抵抗或討厭的樣子,只是迷迷糊糊地嚼著嘴裡的食物。凝視著水明這副模樣的兩人興奮互望。
    「怎麼說。總覺得很棒呢這個。水明好可愛。」
    「是的,確實。」
    如果是平常的水明,就會因為被美少女殷勤照顧而感到興奮吧。但現在興奮的反而是兩名少女。雖然之後水明會因為丟臉而想找洞鑽……但她們並不知情。
    「那麼蕾菲爾,再來換我。」
    「啊啊,翡露梅妮雅小姐,要輪流喔?」
    在那碗珍珠豆吃完之前,水明被兩人輪流餵食了。
    ◆  ◆  ◆
    位於帝都費菈絲·菲莉亞南側的巨城,葛洛修拉。
    這是帝都最高的建築物,兼任執行政務的行政廳,同時也是帝國的政治中心,皇帝會在這裡諮詢貴族們的建議。由於這裡原本就是要塞都市,更是帝都中心,所以非常堅固。至今為止擁有撐過多次陷落危機的歷史,其莊嚴存在也馳名國外。
    執政之間內的地板鋪著鮮紅地毯、牆面掛著紋章旗,室內裝潢十分奢華。
    這個房間相當於皇帝的權威象徵,同時也是強制在場人士態度必須嚴肅的場所。但房內現在除了緊張的空氣外,還充滿不知從哪湧出的可恥卑賤情感。
    即便感受到房內四溢的危險氣氛,應召來此的羅格·贊德克仍以平時的嚴肅表情,跪在落坐於王座的皇子身前。
    「情報部通信上校羅格·贊德克,應召前來。」
    當羅格低著頭,遵從受召前來的規矩如此開口,某名元老便說「抬頭」。
    羅格聽從指示仰首。眼前王座上俯視自己、身著優雅服飾的青年,是涅爾斐利亞帝國第一皇子雷納德·斐樂絲·萊瑟爾頓。以那冷漠容貌散發出的莊嚴感判斷,在這座慾望跋巵的葛洛修拉城中,即便皇帝缺席,他依舊是個能夠順利完成政務的人才。
    羅格再度向面前的雷納德行禮。
    「祝您安好,雷納德皇子殿下。瑣碎小事還請容我詢問,今日不是由皇帝陛下執行政務之日嗎?」
    由於涅爾斐利亞皇帝已屆高齡,為了鞏固繼承人的政務基礎,現在帝國採用由皇帝和第一皇子雷納德輪流執行政務的形式。記憶裡今日應該是皇帝在此執行政務,所以羅格才這麼問。聞言,雷納德浮現淺笑,朝大概是皇帝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嗯,陛下在紅玉宮。今日似乎沒有處理政務的心情,所以由我來。真是的,陛下如此陰晴不定實在令人困擾。」
    羅格低著頭,朝彷彿覺得可笑而發出「呵呵呵」笑聲的雷納德深深鞠躬。對那位在別邸之一紅玉宮裡沉溺女人的皇帝,皇子應該也在內心嘆氣吧。羅格這麼想著沉默等待,正好雷納德的竊笑聲也停了下來。
    逐漸減弱的笑聲餘音帶來氣氛變化的預感。察覺要進入正題的羅格,在恭敬的狀態下更加緊張,等待雷納德發言。
    雷納德把手肘放在奢華的王座扶手上,支頤開口。
    「羅格,你知道今天叫你來此的理由嗎?」
    「……恕我僭越,是由於莉莉安娜嗎?」
    「沒錯。便是昏睡事件凶手是否為你女兒的後續問題。前幾天她從現場逃走後就下落不明,你掌握她的行蹤了嗎?」
    「沒有。我們用盡手段搜索,但依舊無法判定她的下落。」
    「也沒有回你家嗎?」
    就在羅格簡短回答「誠如您所言」時,候在一旁的某名元老提高聲音。
    「不是你將她藏起來了嗎?畢竟是自己的女兒。」
    「不,絕無此事……」
    「哦?聽憲兵說,這次事件目標皆是貴族中地位崇高之人。若是一步登天的你,利用女兒有所企圖也並非不可能不是嗎?」
    元老的話連委婉都說不上,指稱羅格為了加速自己升遷而踢掉礙事的人。
    但羅格並不承認。
    「我聽說被害者不僅是身分地位崇高之人。」
    「淺而易見!你就是為了避嫌,所以連地位比自己低的人都下手吧!」
    當執政之間響起元老如此積極的聲討後,附和聲便接二連三傳來。在莉莉安娜嫌疑越來越重的狀況下,就算是和羅格站在同一陣線的貴族也無法大聲替他說話。
    當元老們的抨擊聲浪過激時,雷納德刻意發出嘆息。
    「……還不停止嗎?尚未確定莉莉安娜就是凶手。」
    「是。」
    因為雷納德的話,室內喧鬧的聲浪就像謊言般全數消失。帶頭責問羅格的元老乾脆作罷,附和他的貴族們也立刻緘默下來。
    簡直可以說是為了讓雷納德和中立貴族們產生壞印象般的簡潔。不,實際上就是這樣吧。羅格感受到室內湧上的竊笑聲。
    趁著周圍氣氛冷靜下來,雷納德開口。
    「在此議論這些也沒有用。首先,應該要全力搜索嫌疑犯莉莉安娜,以及調查事件真相。」
    「這是當然。」
    剛才那位元老乾脆地同意雷納德的話。但也如同有所企圖般,馬上說出自己的意見。
    「但是,我認為有件必須先決定的事。」
    「必須先決定的事……是指?」
    「嗯。責任嗎?確實如此。」
    雖然羅格因為元老的話而皺眉,但雷納德似乎察覺了對方話裡意思。他那冷淡的視線望向羅格。
    「就此繼續搜查總會找到你的女兒吧。如果屆時證明莉莉安娜是凶手,你打算怎麼辦?」
    「請您稍等。還不能確定莉莉安娜就是犯人。」
    「——現在必須先決定,如果她是的話,你該如何負起責任。」
    一名元老如同總結雷納德話裡意思般,如此要求羅格。
    現在就要求處罰明顯操之過急。羅格偷瞄對方,卻見那名開口的元老正在竊笑。
    可以看出向雷納德獻上讒言的就是他們。
    不過,雷納德卻很重視羅格,因此補充說道。
    「羅格,你和你女兒對帝國而言是一大力量。我也相信這是場冤案。但你了解,我國有著嚴謹的規矩。因此必須先行決定屆時的事情。」
    一名元老接在雷納德之後開口。
    「帝國軍務綱要第十二條、第三項。其重要性,爬到上校如此地位的你應該不會輕視吧?屆時你也會要求相應的處罰吧?」
    「…………」
    「那麼羅格,你如何回答?」
    聽見雷納德詢問,羅格稍作沉默後開口。
    「……女兒的不檢點就是我的不檢點。我會退還軍方的地位,並退出十二優傑的席次。」
    「我知道了。」
    聽見雷納德同意的聲音,元老再次趁機積極響應。
    「說得也是。但上校不認為該親自和令千金劃清界線嗎?」
    「這稍微過於嚴厲了吧?」
    「因為是在這個情勢下引發了這樣的事態。這般處置也十分妥當吧……沒錯吧,上校?」
    「……我明白了。」
    對於元老伴隨著壓力的詢問,羅格深深鞠躬。
    見狀,暫時沉默觀望的雷納德也開口。
    「……關於事件遲遲尚未解決,陛下也十分重視。在魔族侵略活躍的情勢下,國家一直持續不安甚為不妥。」
    元老對此表示贊同。
    「您說得是。我等也必須認真調查了。但是,這次的事件搜查似乎和聖廳的勇者閣下扯上了關係。」
    「我知道難以出手。但這樣下去將毫無進展也是事實。因此,今後的搜查有所變更。」
    「您說變更嗎?」
    「沒錯。至今為止是由憲兵和情報部私下搜查,接下來統一搜查陣營,目前由此人指揮。」
    門隨著雷納德的「進來」一言打開。然後,從雷納德身邊走出的人是——
    ◆  ◆  ◆
    位於帝都的八鍵家,響起客人來訪的門鈴聲。
    片刻後,從玄關回來的翡露梅妮雅轉達的話語,水明在某種意義已經預測到,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
    「水明閣下,是帝都的憲兵。」
    看著因為遇到問題而表情嚴肅的翡露梅妮雅,水明鎮定答覆一句「知道了」。
    由於幾天來的專心恢復奏效,水明現在狀態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雖然距離原本狀態還相差甚遠,但已經恢復到能夠正常生活的水準。
    現在正好是他為了補足無法外出期間的進度,在思考接下來該從哪裡開始的時候。
    大概是同樣煩惱著吧。在水明身邊聽見翡露梅妮雅報告的蕾菲爾,也以嚴肅的表情詢問。
    「憲兵嗎?水明,怎麼辦?」
    「說得也是……首先,去看看吧。」
    「但是,見了也會有相應的問題……」
    「我知道。」
    告訴對方自己並非沒有準備後,水明走向等在玄關的憲兵。雖然視情況而定有狀況惡化的可能,但放著讓他們等也不是辦法。
    當水明朝等在玄關的憲兵打招呼,對方便回過頭禮貌作揖。
    他身上穿著整齊的制服,就和一眼望去給人的乾淨印象相同,動作俐落,用字遺詞也很禮貌。
    「初次見面。在下隸屬帝國國家第三憲兵隊。您是水明·八鍵先生對嗎?」
    「對。請問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
    「直接說就是,希望八鍵先生再來與我們同行。」
    憲兵禮貌回答遲疑詢問的水明。一如他說的「我們」,確實能夠感覺門外有好幾道氣息。恐怕是要帶他到憲兵值勤室,對當時的狀況追根究柢一番吧。水明露出困擾表情,並說出和臉色相符的話。
    「即便你這麼說……不好意思我的身體狀況尚未恢復,能否改天再去呢?」
    「這……並不能。」
    「意思是?」
    「是的。上頭下達了若是您不答應,就要強制帶來的命令。」
    強制兩個字聽起來令人不安。但這麼說的憲兵也有點困擾地揉著鬢角。也就是,對方察覺到自己狀態不佳了吧。本身並不想如此強硬。
    不過,既然憲兵都說出強制了,看樣子無論如何都免不了要走這一趟。就算現在能用魔術搪塞過去,之後還會有其他憲兵上門。只要不解決根本問題,狀況就不會改變。
    「我等也知道事情經過。能否請您配合?」
    憲兵再度態度謙恭地詢問。見狀,水明身後的蕾菲爾拉了拉他衣襬。當水明將臉湊過去,她便表情險惡地說出內心的憂慮。
    「……水明,有不好的預感。」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但現在只能配合了。」
    「這樣好嗎?」
    「我想掌握現在的搜查進度。」
    除了莉莉安娜的行蹤外,水明還有其他想掌握的事。雖然翡露梅妮雅有外出打聽,但無從得知現階段的搜查狀況,正好現在順便了解。
    即便水明這麼說,但蕾菲爾果然嘟起嘴、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
    翡露梅妮雅為了讓她同意,可靠地站出來。
    「蕾菲爾,我會跟著去。所以不用擔心。」
    「……嗯,我知道了。多加照顧水明。」
    終於聽見對方硬擠出來似的消沉聲音。除了擔心之外,應該還有苦悶的成分吧。畢竟蕾菲爾也對現狀感到著急。由於身體變小不能涉足這些,連原本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情都無法成功。水明在她轉過身時,確實瞬間看見對方如同表現出內心想法似的,嘴角透出不甘心。
    水明就在被她那寂寞背影吸引的狀態下,與翡露梅妮雅一同走出家門。
    ◆  ◆  ◆
    水明和翡露梅妮雅被好幾名憲兵帶著走到街上。前後都有憲兵、看起來就像被帶走般的不妙狀況。但因為他們不是犯人或嫌疑犯,實際上這是鄭重的對待,目前為止也沒有受到任何過分的待遇。
    水明透過翡露梅妮雅知道,帝國的軍人和憲兵都受嚴格規定規範,因此大致上對他們的應對和形式都還不錯。
    水明想起,自己剛到帝國時蕾菲爾說過的話。帝國軍有著嚴格的規矩,所以素質比其他國家的士兵還高。聽見這種話,水明倏地想起德軍那種規律的嚴謹。說不定這個國家也一樣,正以軍事國家的身分走在近代化的路上。
    帝都費蒞絲·菲莉亞,不管從街道造景或人民生活來看,都比厄斯泰勒還要近代化,聽起來發展也比其他國家更為出眾。
    如果就這麼像原本的世界那樣發展下去,發生第一次工業革命、第二次工業革命的話,說不定會有重蹈原本世界覆轍的可能。
    雖說自然和神祕尚未分離,但不知道會怎麼發展。而要說哪邊比較好又難分上下——
    「水明閣下,外面的空氣真是久違了呢。」
    「嗯?啊啊,說得對。」
    聽見翡露梅妮雅愉快的聲音,水明贊同。
    如她所說,水明一段時間沒出家門了。由於星光體受損所以幾乎都在睡,就連為了散心而外出散步都沒有。
    然後,久違的街道看起來有種浮躁感。
    帝都居民們似乎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樣子。他們不斷偷看身邊,就像在警惕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一般。在外頭奔跑的孩子們也似乎心懷恐懼,絲毫沒有悠閒的感覺。
    就在水明打算說出這個感想時,翡露梅妮雅貌似先行察覺了。
    「水明閣下休養期間,莉莉安娜·贊德克遭到通緝,帝都一直都是現在這副模樣。」
    「……雖然有預測到,但還是造成騷動了呢。」
    水明將「在我意料之內」幾個字吞回肚子裡,這麼回答翡露梅妮雅。
    「因為嫌疑犯的身分公開了呢。民眾們也會增加危險就在身邊的實感了吧。」
    「不過,明明是同個國家的軍人,卻這麼害怕……」
    「莉莉安娜·贊德克原本就會使用不明的魔法,加上她帝國十二優傑的地位、在軍部也位於特殊處境,因此即便在帝國內部依舊是受人畏懼的對象。這麼想的話,這個變化趨勢也理所當然。」
    「對街上民眾來說,是『終於發生了』這種感覺嗎?」
    翡露梅妮雅點頭。水明卻因這份肯定而嘆氣。
    「明明只是個孩子……不,就因為是個孩子嗎?」
    一般來說,強大會藉由年歲累積而成,但莉莉安娜與之相反,她身為魔法師的力量很強。正因為她年紀這麼小就擁有這麼強的力量,所以才會讓人愈加感到害怕吧。要是再加上她本人那種威懾周圍的言行舉止,更會加強這種感覺。
    莉莉安娜原本就樹敵甚多。加上這次事件,簡直讓街上民眾全成了敵人,無法輕易在外行走。再者這個世界有許多道德標準尚未成形,如果隨意露面不知道下場將會如何。
    雖然也有被高挑人影藏起來的可能,但那並不是什麼好狀況。那一晚高挑人影對莉莉安娜說的話,聽起來有種教唆的感覺。如果莉莉安娜遭到利用,那麼就得考慮事情結束後被捨棄的可能性。
    當水明不禁思考著這些時,翡露梅妮雅突然使用魔術向他說話。聲音聽起來沒有改變,但那是除了他們之外周圍聽不到的悄悄話魔術。
    「……水明閣下非常擔心她呢。我聽說你和莉莉安娜·贊德克只有交談過數次罷了,為什麼會如此擔心?」
    「很奇怪嗎?」
    「欸?不是,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我也知道自己很奇怪。」
    水明露出生硬的笑容,然後收斂表情仰頭看向寬廣的天空。
    「……該怎麼說呢。這個世界啊,哪裡都有嘴裡說無法挽救而必須放棄的事物吧?但我不喜歡那樣。明明只要不放棄就會出現笑容,卻必須流下眼淚,這樣很討厭吧?」
    「水明閣下……」
    沒錯。這個世界上,他只無法原諒這種想法。正因沒有任何救贖,那份心情才不得不消失在淚水之中。因此,只有憂傷會無限增加。那個少女同樣被束縛在那樣的柵欄之中。
    水明反覆回味那一晚聽見的話。
    ——除了戰鬥之外根本不為人所需。
    沒錯,莉莉安娜說出的話,就是在感嘆自己的不幸。那是一直被所有人疏離、不單沒有容身之處,就連對自己的存在都抱持著不安之人的發言。所以水明無法對那樣的她袖手旁觀。
    就在水明思索著莉莉安娜的下落時,翡露梅妮雅突然詢問。
    「水明閣下想回原本的世界,果然是因為那個世界也有需要戰鬥的理由呢。」
    「算是……吧。」
    水明簡短且曖昧地回答並環顧周圍,接著察覺一件事。
    「話說回來,沒有發布戒嚴令嗎?」
    雖然街上的樣子和平常不同,但感覺居民外出沒有受到限制。
    街道寬廣度受城牆限制的異世界都市和現代不同,碰到暴徒的機率很高。普遍來說,在抓到嫌犯之前應該會限制無謂的外出,並推薦團體行動才對。但街上依舊保持平常狀態,工商相關人士或矮人們都和平常一樣充滿精力的工作著。
    「關於這部分,是因為救世教會召喚的勇者閣下……艾力歐特閣下的遊行。由於已經接近預定日期,現在發布戒嚴令會讓民眾感到困擾吧。」
    「原來如此……」
    水明同意翡露梅妮雅的話。如果現在發布戒嚴令,肯定會影響之後的遊行,所以才沒有那麼做吧。
    要是現在阻止居民活動,就會浪費可以鼓舞民眾的難得機會。在為了觀賞遊行而有外國人大量湧入的現在發布戒嚴,也會打擊帝都的收益。因此才選擇部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方針吧。
    了解氣氛的原因後,水明詢問憲兵。
    「不好意思。差不多可以告訴我們目的地了吧?」
    「再來要帶兩位去的地方,是費菈絲·菲莉亞的南廣場。」
    「南廣場?」
    聽見憲兵的回答,水明皺眉。還以為肯定是為了補充調查要去憲兵值勤室,完全想不出去廣場的用意何在。
    憲兵、帶走、廣場。這三個詞重疊後,水明腦裡時不時就浮現斷頭台這個單字,應該不可能吧。
    「為什麼要去廣場?」
    「因為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正在那裡等候。」
    「……?」
    聞言,水明依舊只能皺眉。無法判斷的事情,再加上還是無法判斷的要素,當然無從理解。
    在那裡等候的意思就是,他們是被叫過去的。但目前沒有事情會和那麼尊貴的人物扯上關係。那麼為何那樣的人物在等著自己呢?水明露出訝異的表情,而翡露梅妮雅也立刻湊近。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是涅爾斐利亞帝國的第三公主。一旦站上戰場就能撕裂大地、粉碎敵人立足之地,是擁有壤亂帝別名的土屬性魔法高手,同時也被稱為帝國最強的魔法師。」
    「原來如此……不過,重點是為什麼帝國最強的魔法師要叫我過來。」
    水明看不出那位皇女和自己這次被帶走的關聯性。雖然有想過該不會是因為其他事情,但依舊毫無頭緒。
    即便他直接提出疑問,憲兵卻沒有回答。雖然不確定是不能說,還是不知道,但對方也露出為難的表情。
    「皇女殿下說,有話想問您。」
    「問什麼?」
    「這種話不能由我來說……」
    因為害怕嗎?必須等到那名叫自己來的當事人親自說明才行。
    水明對憲兵的質問一時作罷,轉而向翡露梅妮雅使用悄悄話魔術。
    「梅妮雅。那個葛萊茲艾拉皇女是怎樣的人?」
    「如我剛才所說,是帝國最強的魔法高手。因為是能輕易應付各式狀況、與眾不同的類型,所以個性十分剛強。」
    「……說起來妳說過,黎二打倒勒賈斯時她也在場?」
    「是的。由於當時我也在場,所以曾和她交談過兩三句。是所作所為非常強硬的殿下,請做好不易對付的心理準備。」
    「是嗎……」
    水明摸著下巴,感覺到有場暴風雨正在逐漸清晰的南廣場等待自己。
    一如蕾菲爾所說,有不祥的預感。
    ◆  ◆  ◆
    位於帝都費蒞絲·菲莉亞南側的公園,光是其被通稱為『貴族廣場』這點,就能推斷出使用者幾乎都是有身分之人。
    位在上流區域,因為當初建造時由住在附近的貴族出資,所以整體比其他公園來得豪華。石磚步道和花壇都維護得很好,沒什麼歲月痕跡。和中央廣場不同,這個公園附近沒有店鋪而是和住宅區比鄰,往往和貴族居住區域一體成形,並被當作中庭使用。
    公園規模龐大,整個鋪滿棕櫚色石磚,階梯呈現扇型延展開來,還有種植好的花叢等等,似乎成為專給有身分者與他們的孩子休憩的場所。
    但現在公園裡被憲兵以及軍人們占據,完全呈現非常時期的模樣。理由雖然不明確,但就算貴族們因為自己生活受打擾而來抗議,也全遭憲兵們禮貌拒絕。
    在那樣森嚴的氣氛中,水明等人剛到,憲兵立刻走進設置於廣場一角的帳篷。水明推測葛萊茲艾拉就在裡面,而當他和翡露梅妮雅走到指定地點時,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身體線條柔軟得不像男性、金髮碧眼以及天生長睫毛將其襯托得更加引人注目,猛然一看還會以為是少女的美少年勇者艾力歐特·奧斯丁。
    對方優雅地坐在花壇紅磚上,正和同行的魔法神官克莉絲妲說話。
    「是你。」
    當水明不加思索地這麼說時,發現他的艾力歐特站起身。
    「是嗎?你也被叫來了啊?」
    他露出一瞬間的驚訝,然後攏了攏金髮。接著扯起嘴角有點挖苦地詢問。
    「傷已經沒問題了嗎?」
    「怎麼,你這是在擔心我?」
    「別說笑了。怎麼可能。」
    「我想~也是。」
    就在水明和艾力歐特交談……光是幾句詼諧的鬥嘴就能感覺到不太友好的視線。想找來源而回過頭時,正看見克莉絲妲板著臉。看來就算只是簡單說幾句對方也難以接受。她拂了拂綠色的三股辮,看似神經質的表情十分可怕。
    而發現翡露梅妮雅的艾力歐特則立刻向她搭訕。
    「翡姆小姐也好久不見。」
    「是、是的。久疏問候。」
    「不用那麼恭敬喔。更輕鬆一點也沒關係。即便這樣,妳那頭銀白色秀髮依舊如此美麗呢。」
    艾力歐特爽朗笑著,對翡露梅妮雅展現出完全不同於對水明的溫柔語氣。看樣子是把翡露梅妮雅的拘謹錯認為緊張了。
    對方當然不會知道,翡露梅妮雅是因為聽見之前猛地編造的假名而良心不安。
    艾力歐特和翡露梅妮雅多說兩句後,身邊便傳來刻意的咳嗽聲。
    「艾力歐特大人。」
    聽見克莉絲妲責備般的呼喚,艾力歐特也不知道是沒發現或者在裝傻,只以一句「怎麼啦?」反問。聞言,對方若無其事地要他自重。
    「您是否,和他們過於親近了呢?」
    「我只是想和翡姆小姐好好相處喔?畢竟她可能會成為我們的夥伴。不可以嗎?」
    「那是……」
    克莉絲妲因為這聽起來頗有道理的話而不知所措。見狀,艾力歐特嘴角勾起壞心眼的弧度。
    「嘿嘿,因為克莉絲妲會嫉妒呢。一旦我誇獎別的女孩子或和她們感情好的話馬上就這樣。」
    「您、您您、您在說什麼啊艾力歐特大人!?我沒有!」
    「沒有什麼?」
    艾力歐特如此戲弄克莉絲妲並等她回答。一眼看去就跟美男美女在卿卿我我沒兩樣。
    ……身體狀況不佳的狀態下被緊急叫來,還要目睹這種鬧劇,就是水明也覺得有點火大。他朝艾力歐特怒目而視,然後開口。
    「你爆炸吧。」
    「哈?」
    「煩死了。沒事。」
    雖然這麼說,但水明依舊像是詛咒般低聲念著「爆炸吧、爆炸吧……」,不明白他話裡意思的三人只能充滿疑問。
    「請問兩位為什麼會在這裡?」
    「……嗯,你們沒聽說嗎?」
    「是的。我們聽從憲兵的話被帶到這裡來,只知道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在等,其餘完全不清楚。」
    「是嗎?實際上呢……」
    雖然翡露梅妮雅開口詢問,但水明在來到這個廣場時就有所察覺。自己以及艾力歐特會被叫來這裡,十之八九是和昏睡事件有關。畢竟彼此唯一的接觸就只有這個,也只有這個理由共通。
    聞言,克莉絲妲像是察覺什麼般,低聲向艾力歐特開口。
    「艾力歐特大人。」
    「……是嗎?終於出來了啊。」
    聽見克莉絲妲的耳語,艾力歐特回過頭。水明等人也和他一樣轉過去,然後看見位於廣場角落的帳篷裡,走出一名身後伴隨著好幾個人的女性。
    年齡不知道有沒有滿二十。比起婀娜更適合女強人形容的威嚴莊重風采,但外貌十分美麗。打扮雖是軍裝卻比其他軍人還要豪華,以深葡萄酒色為基礎,肩上披著內側刺繡的帝國軍大衣,一眼看去便知她的地位比現場任何軍人都要高。
    看見對方的翡露梅妮雅突然發出警戒「是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看樣子她就是把自己叫來的當事人了。不顧皇女立場身著軍裝也是因為帝國十二優傑的身分吧。直截了當撥弄金色波浪捲髮的舉動,以皇女的身分來說非常粗魯。但除此之外,水明還看出對方藍色眼瞳中浮著什麼不懷好意的神色。
    隨著她接近,現場空氣逐漸產生變化。莊嚴、沉重,這樣的形容會從腦中掠過,可能是因為她散發出的武威吧?還是與生俱來的身分差異呢?不過,是位十分擁有領導者氣質的人。
    在水明快速且敏銳地分析時,克莉絲妲行禮似地跪下
    艾力歐特能只站著點頭致意是出於勇者的身分吧。就跟在凱美利亞時的黎二一樣。
    水明和翡露梅妮雅一同跪下。
    「——到齊了嗎?」
    以廣場的緩坡為背景、走到他們面前的葛萊茲艾拉發出帶著傭懶的聲音,那雙細長雙眼睥睨著現場恭敬的幾個人。
    然後,她的視線首先落到艾力歐特身上。
    「這是自事件搜查和報告以來第二次見面呢,召喚的勇者閣下。」
    「願您安好,葛萊茲艾拉皇女閣下。百忙之中突然接到傳喚,實在不勝惶恐。」
    艾力歐特大概打算以傲慢對付傲慢吧。他以不禮貌的視線這麼回應,言下之意就是「居然敢叫我過來」這種細微的挖苦。
    當事人似乎也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一瞬間瞇起眼睛,不高興似地別開目光。
    「你這傢伙還是和以前一樣。」
    兩人招呼結束後,克莉絲妲刻意以嚴厲的聲音開口。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您未曾和召喚的勇者艾力歐特大人達成協議,就擅自要求他至此,請問有何打算?」
    如果按她所言,這的確是輕視勇者身分的行為。即便這點在對方用「你這傢伙」稱呼艾力歐特時就已經很明顯了——但葛萊茲艾拉拒絕回答。
    「有點分寸。區區一介魔法神官打算對我提出意見嗎?」
    那是一道不容分說的視線。雖然克莉絲妲也不服輸地望回去,但艾力歐特卻像調解般伸手搭上克莉絲妲肩頭。了解到對方想傳達的「我們居於劣勢」,克莉絲妲只得遵從艾力歐特的意思,說了句「……是我失禮了」並勉強退下。
    葛萊茲艾拉接著轉往水明的方向。
    「……你這傢伙就是和勇者爭執的男人嗎?」
    「是。」
    水明鞠躬。但對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對他身邊的人產生興趣。
    「沒想到白炎閣下會在你身旁。」
    翡露梅妮雅也仿效兩人行禮。「願您安好。」
    克莉絲妲突然看往水明他們的方向。她應該知道白炎這個別名指的是誰吧。事到如今察覺假名而露出險惡的表情,但翡露梅妮雅認為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所以下定決心無視對方,專注於眼前的葛萊茲艾拉。
    「妳身為厄斯泰勒的魔法師,為什麼會在帝國?」
    「暫留申請已經通過了。」
    「我問的是妳為什麼會在帝國?」
    翡露梅妮雅似乎準備好應付對方隱含焦躁的藉口了。她一副「真拿妳沒辦法」、煞有其事地嘆氣後回答。
    「……藉由女神愛爾修娜的引導,負責輔佐水明閣下。」
    「哦?妳之前不是說受到阿瑪迪沃斯陛下的敕命嗎?眼下之意是妳當時在說謊?」
    「我向陛下報告時,接到了陛下『交由妳自行處置』的命令。」
    「哼……真會說。那麼,妳要輔佐的對象就是那傢伙?」
    「如您所言。」
    「原來如此。嗯,雖然說得挺有道理……女神也經常下達莫名其妙的神諭。如果說這起事件和女神相關,也不無可能。」
    葛萊茲艾拉姑且接受,即便依舊朝翡露梅妮雅投去懷疑的眼神,但比起這個似乎還有更重大的事所以不繼續追究。
    「趕緊進入正題吧。今天找你們來不為別的。你們爭相逮捕犯人的昏睡事件搜查,現在由我接手。」
    「姆……」
    「這是……」
    猜到會和昏睡事件有關,而且果然猜中了。水明和翡露梅妮雅浮現險惡的表情。另一方面,艾力歐特聽見這件事卻無法繼續不動聲色。
    艾力歐特朝葛萊茲艾拉微微頷首,皺著眉頭詢問。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如果只是要說這個,不用特地叫我們來這裡不是嗎?就算不通知我們您也可以接管搜查。」
    「不,這可不行。為了迅速解決這次事件,你們要加入我麾下。」
    「什——!?」
    「喂喂……」
    就算是艾力歐特也沒想到會是徵用,一時瞠目結舌。
    水明同樣抬起頭發出困惑聲音。
    絲毫不管兩人驚訝的模樣,葛萊茲艾拉強硬地徵求同意。
    「沒有意見吧?」
    「怎麼可能沒有。」
    「哦?為何?我可是考慮到你們的相爭哦?」
    艾力歐特一否定,葛萊茲艾拉就挑釁似地揚起嘴角。看來她是遇到頂撞反而會產生興趣的類型。說是考慮到他們相爭這件事,恐怕也只是為了繼續搜索時不讓教會有機會抱怨罷了。
    克莉絲妲代替提出異議的艾力歐特回答。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艾力歐特大人和這個男人遵從愛爾修娜大人的神諭搜查這次事件。換句話說,若是將艾力歐特大人和這個男人都納入您麾下,會妨礙雙方的勝負。」
    「這有什麼問題?你們的勝負與我無關。」
    「您這是違逆愛爾修娜大人的發言。您認為一國王族輕蔑愛爾修娜大人的指示是正確的嗎?」
    「管它正不正確。這次事件在你們的問題之前,更是帝國的問題。雖然不能輕忽愛爾修娜的話,結果卻是帝都的人們被耍。我認為在這種下次不知何時會出現受害者的狀況下,趕緊終止這個事態才是最好的。」
    「…………」
    就算是克莉絲妲,也因為對方提到受害者而無法反駁。她抿起嘴。
    即便如此。
    「……這麼反抗王族,沒人會說話嗎?」
    「因為勇者大人是由女神派來、也就是聖人。現在是正當性可疑的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的發言更不禮貌吧。身為隨從的克莉絲妲閣下也在勇者的庇護下……而且,請看,證據就是憲兵和軍人們都膽顫心驚。」
    水明聽從翡露梅妮雅的話分散視線。如她所說,不只憲兵和軍人,就連葛萊茲艾拉的隨從都臉色發白。
    葛萊茲艾拉轉向水明。
    「那你呢?」
    降服,或者反抗。聽見這個詢問,水明當然表示拒絕。
    「請恕我拒絕。雖然早點解決事件最為重要,但我並沒有協助你們的必要。」
    「這是公家徵用。你現在住在帝都對吧?既然居住在這個帝國,協助我們也是理所當然。」
    「那麼,不聽從您的命令就要坐牢嗎?」
    「呼姆……這也是威脅的一種方式呢。但那樣太過蠻橫了。」
    瞬間,葛萊茲艾拉像想到什麼好點子般摸了摸下巴。
    「說得也是。既然你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加入徵用條件吧。」
    「條件的意思是?」
    「雖然要你們加入我麾下,但首先得確定你們的實力。如何?和我決勝負,只要獲勝就讓你們像現在一樣自由行動也無妨哦?」
    「姆……」
    「多麼傲慢的……」
    依然的高姿態,以及毫不講理的條件。艾力歐特和克莉絲妲不禁發出呻吟。葛萊茲艾拉是帝國最強的高手。正因對自己的本領相當自信,才會提出這種條件吧。
    但艾力歐特大概不知道,他臉上浮現不可思議的表情。
    「皇女殿下親自出戰嗎?」
    「我親自戰鬥很奇怪?」
    「雖然說不上奇怪……」
    就像他沒說完的疑問,測試實力這種事通常都會讓部下來做。但這恐怕就是她眼底浮現的不懷好意的真正原因吧。正當水明這麼評估時,看見克莉絲妲湊在艾力歐特耳邊低語。
    大概是告訴對方葛萊茲艾拉的情報吧。終於知道自己不可大意的艾力歐特繃緊了表情。
    見狀,葛萊茲艾拉露出目中無人的笑容。
    「說得也是。首先就讓我……哼,拜見一下勇者閣下的力量吧?」
    「您似乎相當有自信呢。」
    「自信嗎?能夠正確掌握自己的力量程度,也算不上是自信吧?」
    斷定這份自信並非過度自以為是,葛萊茲艾拉對艾力歐特的話不屑一顧。見狀,艾力歐特半身前傾,身體迸出鬥氣。
    「艾力歐特大人?難、難道您要接受嗎!?」
    「是啊,陪皇女大人耍任性也是一種樂趣對吧?而且,不接受的話好像沒那麼容易就放我們走啊。」
    「艾力歐特大人……」
    「好了,克莉絲妲。妳退下吧。」
    艾力歐特催促滿臉不安的克莉絲妲退到戰鬥範圍外。
    另一方面,水明等人也為了不受波及而退後。
    「勇者閣下,可別讓這場戰鬥太過無趣喔?」
    葛萊茲艾拉放話之後,便自等候在旁的隨從手中接過長手套穿戴。那是雙和她身披的白大衣非常相配的白銀色手套,指節部分使用帶有黑色光澤的素材。就算是對魔術練成物質有詳盡了解的水明,記憶中也沒有相符的東西,看樣子似乎不是金屬——
    「梅妮雅,那雙手套上使用的黑色物質是什麼?」
    「黑鋼木。那是北方原產的樹木,擁有鋼鐵般的硬度。比金屬還輕,卻與金屬同樣堅韌,對魔力反應也很強,經常會用在魔法師的防具和武器上。」
    「哦……」
    雖然水明對未知的素材頗戚興趣,但現在是葛萊茲艾拉和艾力歐特的戰鬥。隨從和護衛們一退開,葛萊茲艾拉就飛躍到呈現扇狀的階梯上。當她為了確認長手套的狀況而雙拳相擊時,廣場便響起沉悶的聲音。
    另一方面,艾力歐特則就這麼仰頭看著對手,拔出發亮的俄瑞卡科斯之劍。就在呼應高昂魔力的劍身流瀉出太陽光輝同時,他將刀鋒擊上石磚。
    「武裝展開。」
    銀鈴般的聲音編織出鍵言。濃密的魔力和術式纏繞在艾力歐特身上,接著他的身體被發出微弱光芒的銀色皚甲包覆。
    蓋住眼睛的水桶型頭盔,以及包覆全身的金屬板,和外表纖細的艾力歐特本人相反,是件庸俗且厚重的裝備。雖然看上去幾乎沒有機動性,但那副鏜甲是以術式和魔力編織而成,重量肯定和外觀不同。
    這就是艾力歐特的世界的神祕嗎?即便是將物質具現化的形式,但術式特徵不為水明所了解。即便擁有相似的魔術,卻依然是原本世界不存在的系統。
    鏜甲燒製出紋路和色彩後,艾力歐特最後具現化出盾牌。那是面繪有幾何學般徽章的風箏盾。
    看見艾力歐特的魔術行使,葛萊茲艾拉露出佩服的表情。
    「哦?這就是勇者閣下世界的魔法嗎?真是有趣的技術。」
    「這是我的榮幸。但是,可不只有趣而已喔?」
    因為戴著頭盔,艾力歐特的聲音含糊不清。但他顯露出確切的自信,放低身體擺好架式。見狀,葛萊茲艾拉先行出手。
    「先試試水溫吧——土啊。將汝之身化為堅硬石礫,藉此粉碎吾敵。碎石突擊。」
    那是翡露梅妮雅以前曾經使用過,擊出石礫的土屬性魔法。但葛萊茲艾拉絲毫不愧最強土魔法高手美名,一次製造出的石礫數量與大小都非比尋常。葛萊茲艾拉周圍浮著尖銳的石礫群。
    艾力歐特以風箏盾防禦對手擊出的石礫。
    石礫全被盾牌彈開,艾力歐特毫髮無傷。在攻擊結束後,他見機行使魔術。低語似的詠唱之後,劍身纏上電光,刀鋒也迸出電擊。
    大概是察覺到魔力流動吧,葛萊茲艾拉十拿九穩地躲開了飛來的電擊。
    「原來如此,挺厲害的。」
    「還沒完——吾頌讚並將祝福獻之崇高智靈。回應吧,原力授予!」
    艾力歐特發動鍵言。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在魔力高昂同時,強化身體能力的術式附加在他身上。
    「魔術行使……」
    翡露梅妮雅瞠目結舌地看著艾力歐特的魔術。理由恐怕是因為看見多數魔術並行使用吧。
    因為現在的他脫離了這個世界一次只能用一個魔法、頂多用到兩個的魔法行使理論。
    多方使用有持續效果的魔術、提高戰鬥能力,這種戰鬥方式非常流行,也經常能夠看見,但在這個世界實屬罕見。
    葛萊茲艾拉逼近艾力歐特。雖然以這個世界的魔法師來說很稀有,但她應該是善於近身戰的吧。毫不畏懼重武裝的艾力歐特持續逼近,用戴了長手套的拳頭毆打對方。當然,施加過身體強化魔術的艾力歐特並不遜色。葛萊茲艾拉反覆進攻,也穿插使用土屬性魔法。
    和她相對之下,艾力歐特使用盾牌與附加雷擊的劍,堅定且堂堂正正的戰鬥著。
    「勇者閣下的戰鬥方式,很精采呢。」
    「感覺上就是勇者。」
    「果然水明閣下也覺得不錯?」
    「沒錯。結合基礎,我認為是挺好的戰鬥方式。」
    水明也點頭同意翡露梅妮雅的意見。看過這場戰鬥後,就會覺得艾力歐特的自信絕非是在說大話。
    劍術不用說,再加上以魔術製造出的鎧甲也有相當的耐久力,雖然身體強化魔術和賦予魔術的持續時間不長,但效果充分。
    不過,反過來說也有過於標準的單調問題——
    「盾牌和鎧甲的防禦術式不同。還有身體強化的術、魔法攻擊。很完美的戰鬥方式呢。」
    「只能說不愧是勇者。能彌補近身戰和魔術戰的不足,而且很堅固。但是——」
    魔力多寡、外加魔法詠唱速度與效果都是葛萊茲艾拉占上風。即便艾力歐特只有雷的魔術,但葛萊茲艾拉除了以格鬥術不斷進攻外,還多次使用土魔法。
    「這個世界的魔法師給人不太近身格鬥的印象。」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是特別的。以魔法師為基礎,還能擁有如此卓越格鬥術的人類十分稀有。」
    正當水明和翡露梅妮雅這麼聊著時,不知是否戰況陷入膠著,葛萊茲艾拉和艾力歐特拉開距離相互對峙。
    見狀,葛萊茲艾拉開口。
    「原來如此,我看出來了喔。」
    「……看出什麼?」
    「關於你的盾牌和鎧甲。雖然兩邊都有實體,但盾是用來防禦魔法,鎧甲則是用來防禦其他攻擊沒錯吧?」
    「…………」
    艾力歐特並不回答一臉得意說出線索的葛萊茲艾拉。不知道頭盔遮掩下的他,正用什麼表情在看對方。
    「水明閣下,是那樣嗎?」
    「是啊。那個女人說得對,沒有錯。」
    在水明和翡露梅妮雅交談時,克莉絲妲發出慘叫般的聲音。
    「艾力歐特大人!」
    艾力歐特的盾牌在葛萊茲艾拉的強力拳擊下彈飛了。
    而且葛萊茲艾拉為了阻擋艾力歐特去撿刻意站在他面前,因此艾力歐特只能往反方向退。
    「……水明閣下,勇者閣下的盾沒有消失。」
    「在不使用解放術式的魔術前不會消失的吧。畢竟要是魔力不流通就無法維持,可能會讓自己手無寸鐵。」
    「原來如此。確實。」
    翡露梅妮雅認同後再度詢問。
    「水明閣下認為,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和勇者閣下,哪一方會獲勝呢?」
    「我無法確定。但有勝算的是皇女殿下吧。在近身戰勢均力敵的狀況下,魔術的力量就會發揮作用。如果不想辦法逆轉,就會被數量壓制吧。」
    「想辦法逆轉……」
    「那個勇者還存有魔力。是不用呢,還是現在不想用呢……」
    水明判斷對方留有什麼後招,勇者的戰鬥方式尚有餘力。但相對來說,讓局勢一面倒的葛萊茲艾拉戰鬥能力也相當可觀。
    看著這場戰鬥,多少會讓人產生明明擁有和勇者對等實力之人存在,為何依舊要召喚勇者的疑問——
    攻防之中,艾力歐特劍上的雷消失了。失去效果的時間到了嗎?就在艾力歐特想立刻替劍附加雷電時。
    「——土啊!其為吾等暴虐之結晶!以波亂威勢粉碎潰散!並且化為讚頌犧牲之墓碑!水晶突擊!」
    葛萊茲艾拉下了決定。大招。在結晶撞破石磚步道而出、圍繞在葛萊茲艾拉身邊同時,她揮下手腕。
    蜂擁而至的結晶柱。盾牌已經遠離艾力歐特,也來不及使用魔術防禦。水明聽見克莉絲妲的慘叫。
    「水明閣下!」
    「結束了嗎……」
    塵煙滾滾。雖然視野不佳,但哪方本領更強已經一目了然。
    ◆  ◆  ◆
    飛舞的沙塵隨風流動。席捲四周的塵埃消散後,可以看見跪在地面不斷喘息、表情險惡的艾力歐特。以及熱情和興趣都大幅削減、俯視著對手的葛萊茲艾拉。
    戰鬥結果是葛萊茲艾拉勝利這個早已預料到的走向。
    拂了拂頭髮,葛萊茲艾拉雙手抱胸。
    「……還算可以吧。雖然戰鬥技術很高,但厄斯泰勒的勇者比較讓人愉快。」
    大概是在厄斯泰勒時和黎二一起戰鬥的回憶和此時重疊了吧,葛萊茲艾拉滿臉得意的如此評價。看著抱胸的她一副這種戰鬥不足掛齒的站姿,艾力歐特肯定感到屈辱了吧。雖然他還穿著鎧甲,但拳頭正在發抖。
    葛萊茲艾拉將隨從準備好的飲料一飲而盡,看向艾力歐特。
    「約好了。事件解決前聽我的命令行事。」
    「咕……」
    「或者,事到如今你還想以勇者的身分說不要嗎?」
    「……我知道了。」
    雖然對方是挑釁般的語氣,但艾力歐特依舊接受葛萊茲艾拉的條件,即便表情非常不愉快。
    艾力歐特消去鎧甲和盾牌後站起身。就算跑過去的克莉絲妲在他身邊提出意見,但艾力歐特似乎沒有要出爾反爾的意思,只搖著頭勸說克莉絲妲。
    然後,葛萊茲艾拉轉向水明。細長的眼銳利瞇起,目不轉睛看著他。
    「那麼再來輪到你了。」
    在這種危險的狀況中,水明也不跪了。他正面迎接對方的視線。
    「雖然我想拒絕這種粗暴的事?」
    「你沒有拒絕權。看是要降服於我,或者抵抗。」
    葛萊茲艾拉高傲地拒絕水明的要求,而翡露梅妮雅高聲喊道。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請稍等!無論怎麼說這都太過蠻橫了!」
    「既說我太過蠻橫,那妳打算向哪申訴?」
    「那、那是……!」
    「怎麼,不用那麼擔心。不過是場稍微激烈的較量罷了。」
    葛萊茲艾拉是打算用力量讓他順其自然臣服吧。就算翡露梅妮雅有向阿瑪迪沃斯申訴的可能,但她依舊毫不寬容。
    雙方視線交會時,水明向前走出。
    「梅妮雅,退下。」
    「但是水明閣下你現在!」
    「反正怎麼說她都不會聽。她眼裡浮現著渴望。」
    水明抬了抬下巴示意翡露梅妮雅自己看,而後者也聽話看了過去。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的眼裡有、渴望……?」
    翡露梅妮雅發出詢問。雖然她似乎不懂,但那雙藍眼中映出的確實是渴望。追求爭鬥,或者該說是尋求刺激之人所擁有、對戰鬥著迷的眼神。
    明知如此,水明依舊向前。葛萊茲艾拉露出早已久候般的傲慢笑容。
    「似乎拿出幹勁了呢。」
    「雖然完全不情願。」
    饒有興趣的聲音被呆滯的聲音覆蓋,和克莉絲妲一起退下的艾力歐特露出吃驚的表情。
    「喂我記得你……」
    他想問的是傷好了沒,而水明則用苦惱的口吻一吐為快。
    「不管是你,還是這次的事情,來這裡之後真是各種不走運。」
    水明這麼說著輕輕揮手並走向前。另一方面,葛萊茲艾拉則散發出已經準備好了的猙獰氣息。這時候,她突然以評價似的視線看向水明。
    「真不起眼呢。」
    「請問您說的是哪方面?」
    「當然是臉。」
    明顯的挑釁。這麼想著的水明板起臉,表情更加僵硬。見狀,葛萊茲艾拉不知道怎麼理解他的態度,抿嘴流露出痛快的笑聲。
    「呵呵呵,別生氣。確實不華麗,但往往都是你這樣的傢伙才不可掉以輕心——何況要是你繼續努力,或許就能有和十二優傑匹敵的實力了。」
    「…………」
    倏地斂去笑容,聲音轉為尖銳的發言讓水明雙眼染上戰意。這似乎不是侮辱。畢竟莉莉安娜是十二優傑之一,而以那個時候水明能和莉莉安娜戰鬥為基礎來看,葛萊茲艾拉的態度會轉為警惕也理所當然。
    「雖然現在問有點晚了,就是你這傢伙將事件的犯人逼到絕境嗎?」
    「即使不知道是誰告訴您那種事情,但我不記得有這回事。」
    「犯人是莉莉安娜·贊德克。」
    「那個女孩當時確實在場,但沒有確切證據能證明她就是犯人。」
    「你說沒有確切證據?你當時不是在場,還和她戰鬥了嗎?」
    葛萊茲艾拉充滿魄力的詢問,彷彿想藉此壓垮水明那推託語調一般。然而即便周圍空氣宛如獲得實體重量般加重,水明依舊不甚在意地以若無其事的表情回答。
    「誰知道呢,那一晚的記憶很模糊啊。」
    「不管怎樣你都要佯裝不知就是了?」
    「……哼。」
    「姆……?」
    「——差不多該閉嘴了吧渾蛋。」
    水明朝試探自己的葛萊茲艾拉,以渾身之力比出拇指倒豎的手勢。而當他的語氣毫不客氣時,周圍便產生騷動。能夠從各個方向聽見憤怒的聲音,但關他什麼事?反正隔著莉莉安娜這件隱情,其他只是來礙事的罷了。
    然後,既然對方要刺探自己,就表示他們也沒掌握莉莉安娜行蹤這個重要情報吧。會這麼不顧前後強制要自己歸順,就是因為感到焦躁。
    聽見水明口出惡言的葛萊茲艾拉,高壓地笑了。
    「……哼,這才是你這傢伙的本性嗎?如此高傲的說話方式會被冠上不敬之罪喔?」
    「關我什麼事!如果能夠逮捕我,那就來試看看啊!」
    「哈!還真敢說!」
    葛萊茲艾拉隨著這句話猛然欺身向前。和與艾力歐特交戰那時不同,似乎打算一開始就使用格鬥術進攻。
    水明將伸出的雙拳交叉,用手腕抵禦對方的上段踢,然後反過來朝葛萊茲艾拉的頭部迴旋踢。對方用手套擋了下來,但水明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後退。
    可是葛萊茲艾拉不斷進攻,反覆出拳並追了上來。
    「咕!」
    「怎麼了?動作很遲鈍喔?」
    她這麼說。但就如對方所言,現在的身體動作確實很不流暢。因為星光體損耗,身體就算沒有受傷也無法隨心所欲移動。
    近身戰已經竭盡全力了。
    「躲得不錯。但是——」
    葛萊茲艾拉往後退,而她那個舉動的真正意圖當然是——
    「——土啊!汝、其身寄宿魔法光輝之礫彈!讓吾敵瞬時無法動彈!變彩突擊。」
    隨著她話音落下,蛋白石般的非晶質礦物出現在半空。礦物塊因為陽光與魔力而在內部產生散射作用、呈現彩虹似的燦爛光輝,光芒裡寄宿著神祕並往敵方眼睛襲去。因為瞬間變化的波長不同導致光線很強,如果是容易受到刺激的人就會引發痙攣吧。
    雖然帶有充足目眩效果的岩塊很容易擾亂對手,但水明再爛也是個魔術師。他為了抵禦光芒而瞇起眼,展開防禦魔術。
    「第二城壁(secandum)、局所展開(excipio)!」
    飛來的岩塊被金色魔法陣全數抵擋。葛萊茲艾拉如同看見什麼稀奇現象般瞪大眼,但也很快恢復表情。
    「……哦,沒用嗎?」
    即便理解沒有效果,葛萊茲艾拉表情卻依舊游刃有餘,似乎她的魔力與術式構築等神祕部分仍然深不可測。恐怕這個想法並沒有錯吧。連汗都沒流、顯然對這一切感到綽綽有餘的模樣,而且還有二重詠唱以及多重行使的能力,不愧是帝國最強魔法師。
    但——
    (怎麼偏偏是地屬性啊……)
    水明因為嘴裡蔓延開的苦澀而表情扭曲。透過事前情報,以及對方和艾力歐特交戰時獲取的資料讓他無法停止呻吟。
    地屬性魔術所產生的物體,和其他四大、五大屬性魔術比起來,當然會擁有最強的質量和硬度。也因為主要以砂、土、岩、礦物為主,所以會對防禦方造成直接傷害。
    當然,魔力和術式編織出的東西能以第二城壁的術式防禦,而地面隆起造成的東西能以第一城壁的物理防禦抵擋,但地屬性的魔術就算再單純也會帶來巨大衝擊。先不提對周圍的影響,在這個難以行動的狀況下,除了偏偏實在沒有更好的形容。
    要說現在能做到的,就只有假裝從容了。
    「沒關係嗎?要是一直用那麼華麗的魔法,會對街道造成很大的損傷哦?」
    「不用管。這附近都是有錢人的居住區域,稍微損壞對那些傢伙沒有影響。所以你也不用客氣哦?」
    「……妳這種說法簡直是要我隨便打。」
    「那樣就能爽快擴大我的帝都。」
    要別人破壞貴族的居住場所這種話,並非高貴之人該說的。但即使窺視對方的表情也無法讀取任何訊息,不能確定這個女人的話語中包含什麼。水明只知道自己這招動搖不了對手。
    葛萊茲艾拉再度逼近。但這次和之前採取的方式不同,是輕盈的步法,不對——
    「好、好快!」
    發出叫聲的是翡露梅妮雅,她因為葛萊茲艾拉的舉動而感到吃驚。眼前的女性魔法師左右交錯假動作想混淆自己,但那移動距離和速度非比尋常。
    「土魔法嗎?」
    「沒錯。雖然不是什麼被識破就值得誇獎的魔法——」
    讓自己產生錯誤的距離感,而對手恐怕就在一步之外的位置。不過,魔術師的眼睛被小看可是很困擾的。水明大致推測出葛萊茲艾拉的位置。
    ——啪。
    水明彈了彈手指。
    「咕——!?」
    葛萊茲艾拉在行走步法時,因為眼前突然彈開的空氣不禁猶豫。然而彈指魔術效果不只是為了讓她停下腳步,更讓她因為頭和身體受到衝擊而踉蹌。
    水明趁機一口氣加緊攻勢,他毫不間斷地對葛萊茲艾拉使出連彈魔術。後者當然無法在四周產生的爆裂風暴中抽空使用防禦魔法,因此不得已使用手腕防禦,更不得不拉出距離。
    「咕、你這傢伙,居然能夠無詠唱使用魔法……」
    但只有彈指魔術無法削弱對方戰力。雖然水明想要準備下個魔術,卻因為將魔力分給恢復後遺症的關係,所以魔術構築變得遲緩。
    (可惡——)
    水明在心底咒罵,而不遠處的葛萊茲艾拉開始低喃。咒文詠唱。斷定是地屬性魔法後,水明留意周圍變化。將大地震動視為地面隆起前兆來預判並進行迴避。接著她擊碎翻飛而起的地面,並將之化為無數礫彈射出。即便是來自各個方向的岩塊仍舊被水明一一抵擋。
    「——既然如此,這個怎麼樣!?」
    葛萊茲艾拉如此叫囂,翻開軍裝大衣。
    「——吾渴求。由彼方飛來、於此方無法相見之物。傾聽吾之呼喚背離纏綿於世間之理,成為超越所有之力量——打開吧!強制連接!」
    「妳以為同樣的魔法多用幾次就會有——什麼!?」
    水明的謾罵轉為出乎意料的吃驚聲音。察覺葛萊茲艾拉所使用的魔法和之前不同,於是調動全身感官進行確認。
    ——感覺不到魔法裡有元素介入。
    察覺這個異樣的瞬間,天空一部分領域變成了模糊狀態。那裡突然出現巨大岩塊,而水明使用第二城壁抵擋。
    但是,不知為何防禦魔術無法干涉。巨大質量讓金色要塞的城壁發出哀鳴。而且還似乎規矩地用魔法從上往下施加壓力,這樣一來—
    「嘖——」
    「水明閣下!」
    無法扭轉方向,雖然成功避開但岩塊依舊擦過部分身體。水明整個人都被衝擊彈飛出去。
    巨石隨著轟然巨響壓壞廣場一角並捲起塵煙滾滾,另一方面,水明因為被巨大質量彈飛,所以不得不進行低空飛行。
    然後他立刻為了重整體態而操作事象。如果是力量到達某種程度的魔術師,就算不趁隙詠唱也能僅用想像操作事象。雖然只限於單調單純的東西,但在這種分秒必爭的狀況下就是有用的技術。
    水明想像的是自己被一隻大手往後拉。想到一半,水明身體就似乎被看不見的力量拉扯般,不自然地往旁邊飛去落到安全範圍,但全身也由於完全無視重力而產生疼痛。
    「嘶……」
    「躲開了嗎?不這樣可不行呢。」
    即便對水明奇怪的舉動皺眉,葛萊茲艾拉依舊表現得毫不在意。她和市井間的魔法師不同,似乎對不可思議的事情具有包容的胸襟。
    另一方面,克莉絲妲和艾力歐特看見葛萊茲艾拉的魔法後發出呻吟。
    「怎麼會、為什麼會這麼大……」
    「在這個時候使用那樣的魔法,到底在想什麼?」
    雖然兩人說出口的話不同,但共通點是兩人都被魔法的程度嚇了一跳。畢竟葛萊茲艾拉讓令人目瞪口呆的巨大岩塊憑空浮現,並擊垮對手。
    但是——水明讓金色要塞待機並全速運轉腦袋。這是當然的,畢竟葛萊茲艾拉剛才使用的魔法,違反了「這個世界的魔術體系一旦沒有元素介入就無法成立」的理論。那麼剛才的魔法是什麼?明明沒有元素介入,也不是來自大地的物理攻擊,但術式防禦卻完全不起作用。
    水明精確回想幾分鐘前發生的事。異樣感,以及變得模糊的天空邊界。過於巨大的質量具現太超出常軌了。以及剛才不經意看見的——
    「——是嗎。那個魔法,利用了大衣內的刺繡啊?」
    「——哦?」
    由於魔法被水明看穿,葛萊茲艾拉雙眼變得銳利。
    「聽起來很有趣呢,說來聽聽?」
    和出口的話語相反,葛萊茲艾拉表情是毫不有趣的認真。水明語氣交織惡意,對那張不打算錯過自己隻言片語的聰明臉蛋說。
    「雖然我不喜歡妳這種腔調——那個魔法和一般魔法不同,不是使用元素的魔法。而是以召喚術為基礎的魔法對吧?」
    對這句話有所反應的是艾力歐特。
    「召喚術?你在說什麼啊。這個世界沒有召喚術喔?」
    「不,有吧。將你召喚到這個世界的英傑召喚魔法。」
    「啊……」
    「剛才的魔法,恐怕就是使用那個的部分術式,利用連接特定某處和這裡的連結術式創造的轉移魔術。」
    「轉移、魔術……」
    翡露梅妮雅、葛萊茲艾拉、克莉絲妲三人因為不得要領而露出疑惑表情,但有個完全理解並露出佩服表情的人。
    「——原來如此,轉移系的術嗎?也就是剛才出現的巨石保存在其他場所,藉由剛才的魔法行使進行存取對吧?」
    「沒錯。如果不是這樣,就無法說明剛才的狀況……」
    「用術式產生之物偽裝的可能性呢?」
    「沒有。能與地屬性匹敵的魔術中,除了移動大地之術以外,就只有分配給魔術具現化的東西地屬性並現形於世。因為大半都由神祕構成,所以能用術式防禦下來,但剛才完全只是重量的物理攻擊。」
    分類在地屬性、以魔術產生的物質,基本上經常會成為曖昧的東西。看是使用魔術聚集的物質、或是使用術式當場構築的東西,任一都會偏向物理攻擊或者神祕力量。如果是以神祕力量構築而成,只要防禦並分解那個術式就夠了,但要分解聚集而成的東西或移動而來的東西就需要使用攻擊魔術,如果要防禦就只能選擇抵擋或使之減速,以及從其他方向將之打偏。
    葛萊茲艾拉剛才使用的魔法相當於後者。預先在魔法陣上設置巨石,連動術式,然後經由魔法陣連接那方與這方移動物體並攻擊對手。
    ……攻擊方式極為單純,但切勿認為這個魔術「很無聊」「不過是移動罷了」。那是可以存取幾百噸規模質量以及體積的術式,其威力顯而易見。
    雖然水明確實能夠抵擋威力比這個更強的戰車砲,但那是因為砲彈大小是他擋得下來的程度才有可能。如果太大,就算威力不強依舊會擋不下來。
    當然,如果他是處於能夠做到上述這些的狀態下,就没必要抱持危機感——
    「不對,等等。如果那是轉移魔術,需要行使的步驟也太少了吧?」
    「所以我說裡面的刺繡。因為那個和魔法陣幾乎是相同的術式,所以編織的術式和詠唱即便少也沒關係,恐怕另一邊的魔法陣很費工夫吧。」
    「但你覺得這樣划算嗎?」
    「這就是英傑召喚魔法陣的奇妙之處了吧——不過,好像沒辦法避免轉移時刺繡會曝光。」
    「是嗎?你是因為那個才察覺的嗎……」
    這麼說著的艾力歐特,不高興地凝視著葛萊茲艾拉。而他接著發出的呻吟,比想像中更不甘心。
    「也就是和我打的時候還沒有認真起來嗎……」
    另一方面,葛萊茲艾拉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看來,你們意見似乎一致了呢。」
    「我也很意外。」
    聞言,艾力歐特露出驚訝表情轉向水明,但沒有接著詢問。因為水明推測並導出的事實,讓葛萊茲艾拉發出了吃驚的聲音。
    「雖然夾雜一些聽不懂的言詞,但你確實識破了呢。」
    葛萊茲艾拉發出冷哼,視線轉為刀鋒般銳利瞪向水明。
    「但讓我吃驚的是,沒想到居然能一眼看破集帝國技術精髓做成的魔法。你這傢伙是什麼人?」
    「妳不用知道。」
    「呵,算了。雖然白炎閣下跟在你身邊很不可思議,但這就代表你這傢伙,和那個打倒名為勒賈斯的魔將之人有所關聯沒錯吧。」
    「什麼?打倒魔族將軍的不是厄斯泰勒的勇者嗎?」
    「隨便你說。反正真相你聽白炎閣下說過了吧。而且,那個男人還不夠成熟——」
    葛萊茲艾拉說完前就開始增強的魔力,抹除掉了她後面的話。
    從現在開始要全力以赴了吧。雖然使用通常的元素魔法為主體,但對方還會類似神行法般操縱大地的加速法,以及讓人想起空缽術的轉移魔術。
    「……這種戰鬥方式好像道士。」
    「即使聽不懂意思,但你似乎比那個勇者還要有骨氣。雖然現在已經晚了,但我就聽聽你的名字吧。」
    「水明·八鍵。」
    「……哦,奇怪的名字。」
    「那真是不好意思。」
    藏起焦慮,像壞孩子般吐舌的水明這麼說。嚴峻的一戰。如果身體狀況不是這樣,就能有好幾項應付方式。
    對這個魔術,有將金色要塞的防禦與巨石並行移動的方式,也存在將自己氣體化的魔術。但在星光體完全出不來的現在,先不提二重詠唱會給身體帶來極大負擔,就算是比較可靠的氣體化魔術,將現在的自己模糊掉也是相當危險的行為。
    ——但是,對手無法在短時間內連續使用三個移動那個巨石的轉移魔術。無關施術者的力量,魔術法則本身不會允許。
    然而,現在的水明就算知道這點——
    虛空的一部分再度模糊。巨大岩塊往下掉。即便往旁邊躲開也無法完整閃避。
    「咕——」
    「水、水明閣下!」
    就在水明因為衝擊而頭昏腦脹之際,對方不給他重新站好的機會繼續行使魔法。
    「又來了喔——」
    葛萊茲艾拉用拳頭擊碎岩塊,並擊出散布開來的礫石,簡直可以說是齊射。然後毫不停滯地讓地面隆起並整個砸過來。
    水明轉眼間就遍體鱗傷,而在旁親眼目睹的翡露梅妮雅臉色蒼白。
    「啊、啊……」
    她不禁向葛萊茲艾拉叫道。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請住手吧!」
    但葛萊茲艾拉不予理會。只停了一下就以咒文擊向地面,將隆起的地面轉化為高塔頂向水明。
    衝擊造成的煙塵滾滾。葛萊茲艾拉瞥了一眼,開口。
    「……結束了嗎?」
    但她要背對水明還太早了。
    當飛舞的粉塵散去,呼吸困難的水明還站在那裡。
    水明眼底映出翡露梅妮雅喜悅的表情。
    「……不要擅自……結束。」
    「還不倒下嗎?但你那副模樣無法再戰了,就此放棄並協助我吧。」
    大概是因為對水明的不乾脆感到驚訝,葛萊茲艾拉這麼說。但無論挑釁或設罵都沒反應的水明,一聽見這句話卻彷彿聽見什麼可笑的話般笑了。
    「放棄?我?呵、呵呵……」
    廣場上響起,夾雜喘息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因為水明那彷彿在嘲笑自己無知或愚昧的挑釁態度,葛萊茲艾拉眼神轉為銳利。
    「……有什麼好笑?」
    「妳說無法再戰了是吧?妳說,哪裡的、誰、無法再戰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如此逞強,但這一目了——」
    葛萊茲艾拉話說到一半。在她繼續說下去之前,空間產生動搖。
    「這是土屬性的魔法?不……」
    葛萊茲艾拉雖然立刻將推測說出口,但不正確。因為那並不在屬於經由魔術、魔法引發的事象或現象的範疇內。
    那道無法確定源頭的事象影響正逐漸增強。這異常的震動(爆擊)是因為巨大魔力現身引發的神祕立場動搖。
    接著,在收不住勢的天搖地動中,水明的魔力正與之等比例上升。爐心迴轉率增幅導致的外洩影響瞬間出現,周圍五百公尺內都在那股魔力漩渦之中。石磚步道被那股力量吸引、掀起並碎開,附近產生許多如同漏電般的細微藍色閃電,以及劈里啪啦的放電聲響。
    水明決定了。要是繼續顧慮身體戰鬥就只有死路一條。沒錯,這裡是廣場正中央,沒地方可以逃。既然沒有不用全力就能打破困境的方式存在,那不如全心全意和對手正面衝突。
    ——魔力爐(Archiatius),負荷啟動(overload)。
    但是,水明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因為就在水明做好鍵言準備、魔力爐也完全解放的狀況下,翡露梅妮雅從後方狠狠飛撲上眼底熊熊燃燒著的水明。
    「水明閣下!」
    水明只回頭看了眼緊抱著自己的翡露梅妮雅。
    「梅妮雅!?妳做什麼?」
    「不可以水明閣下!請控制自己!不可以在街道裡解放力量!」
    「但是……」
    「水明閣下!請冷靜!解放魔力還行,但水明閣下行使魔術所波及的周圍,不,這一帶的人們將會……」
    「咕……」
    確實不會只有這個範圍。
    即便頂著魔力引起的風壓,翡露梅妮雅依舊拚命抱住水明。見狀,後者打消爐心解放的主意。她說得沒錯。如果要在這種沒有餘力手下留情的狀態下打倒葛萊茲艾拉,勢必得全力以赴。
    那麼受影響的當然就不只這個廣場。
    在身體的痛楚與不甘心的咬牙切齒下,水明放緩魔力爐迴轉。中途,身體襲來巨大的虛脫感。他無法對抗那股脫力感,只能就這麼靠在翡露梅妮雅身上。
    「咕……梅妮雅……」
    「這就撤退!雖然不舒服,但還請好好抓住我!」
    判斷出水明狀態不佳,翡露梅妮雅試圖背起水明撤退。
    翡露梅妮雅在跑向水明之前就替自己加上了身體強化魔法,因此她立刻對自己施展向水明學來的疾走魔術。但挑釁的聲音突然響起。
    「妳以為能夠稱心如意嗎?」
    「不!就算硬來我也要從這裡通過!」
    ——聽見葛萊茲艾拉說的話,翡露梅妮雅便編織咒文。
    「——遍布之風傳遞,將映照出的不動搖火炎歸於身側!傾聽吾聲!汝為染白的愛伊西姆!傾聽吾聲!汝為撢去各式災厄的愛伊西姆!」
    空中閃過光芒。那道光芒描繪出圓形與文字記號,並構築出魔法陣。完成的魔法陣充滿從她以前的魔法中無從想像的強烈熱度。
    「唔——!」
    親眼目睹的葛萊茲艾拉慌張退後。在她往後飛並落地同時,翡露梅妮雅發動鍵言。
    「白炎薙(Truth flare)!」
    如同花瓣綻放般,當噴洩而出的白色火焰呈現帶狀飛高後,立刻朝對象、也就是葛萊茲艾拉斷斷續續地橫掃攻擊。
    葛萊茲艾拉對此以隆起的地面防禦。當白色火炎終於減弱到只會燙傷頭髮的程度、共計八道的白色火炎完成使命時,水明和翡露梅妮雅已經抵達廣場外、甚至脫離葛萊茲艾拉的魔法效果範圍。
    ……聽見身後傳來葛萊茲艾拉的咂舌聲,水明向翡露梅妮雅表達謝意。
    「……抱歉。」
    「請不要在意。水明閣下是因為受傷才被追逼至此。」
    「雖然我已經習慣被打成這樣了……真是難看。」
    不謹慎的力量解放,以及說出敗北撤退並非本意後,水明向翡露梅妮雅道謝。
    「……得救了。謝謝。」
    然後,水明便失去意識。
    ◆  ◆  ◆
    翡露梅妮雅的白炎薙消失後,站在被燒熔的石磚以及充滿焦臭的慘狀中,葛萊茲艾拉滿臉無趣的閉上眼,收起高漲魔力。
    隨從走到默默目送水明和翡露梅妮雅離開的她身邊,然後彎腰般蹲下身體,恭敬詢問。
    「請問要追上去嗎?」
    「罷了。不用管他們。」
    「這樣好嗎?那個男人方才所言,有引起不敬之罪的可能。」
    「確實如此,不過那個男人受傷了。更何況,那個男人身邊跟著白炎閣下。若是過於冒失,會與厄斯泰勒產生不必要的摩擦。」
    「但是……」
    「如果只憑你們就能抓到人,要我給予許可也非不可,但你們應該辦不到吧?」
    葛萊茲艾拉翻過大衣,這麼對隨從說。而後者臉上的表情也寫著這個任務實在太困難。畢竟要他們去抓的可是葛萊茲艾拉得用上殺手鐧的對手。即便能夠準備幾名匹敵十二優傑級的實力者,這場逮捕也會很艱辛。就算他們擁有不輸人的自信,但要說出能夠確實抓來是騙人的。
    「而且,要是做得太過,王兄又要生氣了。」
    吐出口氣,葛萊茲艾拉立刻轉向艾力歐特等人。
    「那麼,你們就跟我來吧。」
    「……我知道了。」
    「哼,真意外,很識時務嘛。」
    「需要補充『我也非常不願意』給您聽嗎?」
    「不,果然很沒規矩。」
    如此一吐為快後,艾力歐特和克莉絲妲跟著葛萊茲艾拉往帳篷走。克莉絲妲始終維持著險惡的表情,但身為主人的艾力歐特都答應了,她也無計可施。
    葛萊茲艾拉突然停下腳步。
    「……雖然還有少許不滿但沒辦法,今天就這樣結束吧。」
    冷淡語調中確實夾帶著不滿足的聲音,葛萊茲艾拉看向半毀的廣場。那裡有許多她的魔法和翡露梅妮雅的火焰魔法造成的破壞,但更多的是水明魔力造成的影響。曝晒在魔力波動之下崩毀的東西超出廣場範圍,而造成如此慘狀的強大力量殘渣,濃郁得直到現在依舊能夠有所感受。
    葛萊茲艾拉也察覺到那不過是開始。因此,即便手上因為汗水而溼透,也只能發出遺憾似的嘆息。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8 收起 理由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随风飘_(_^_)_ + 13 赞一个!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3-25 0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這裡確實有著美夢
    ——能聽見聲音。
    消失吧、消失吧,這樣稚嫩的聲音。
    正在喊叫的,是拒絕的聲音。如同對這個世界無比絕望般的聲音。
    受悲痛聲音吸引,倏地睜開眼睛往前看,只見視野中有個如同被熱浪擄獲般朦朧的嬌小身影,正遭到焚燒、驚嚇以及各種痛楚。
    那道嬌小身影有著熟悉的臉孔。仍殘留著稚嫩的臉龐轉為平常那般冷漠,一味隱藏內心深處那股怯弱,如此堅強。
    但那張臉龐現在流著眼淚,空虛雙眼填滿被壓迫的痛苦。
    遭到襲擊了嗎?正遭到襲擊嗎——不對,遭到襲擊嗎?遭受如同對待鼠輩般的焚燒、踐踏,直到變得悽慘。
    如果這是她應得的報應,那麼所謂的報應究竟是什麼?所謂報應,不是該給予無藥可救的邪門歪道,以及增長的暴行之物才對嗎?
    但無論是喊叫聲或質問聲,都無法從自己彷彿被堵住的嘴巴裡發出來。
    在這種,只能眼睜睜旁觀的場景中,年幼身影停止慟哭。她終於像瘧疾發作般打顫,其身影轉化為黑色、和漆黑的泡沫一同膨脹。
    終於接受不能接受的東西了嗎?
    當原本的身影膨脹到面目全非時,便開始吞噬四周。不論是廣布的魔力,或者是給予她痛楚的對象,連建築物也一樣。就這麼化為黑色塊狀物無限膨脹,逐漸破壞街道與人類。
    能夠聽見悲傷的聲音。為什麼、這是為什麼,這種帶著怒氣的提問,然後對等再久也沒有答案的世界產生絕望。
    向天詢問為什麼只有自己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向應該在那裡的最高存在尋求答案。即便得到答案卻無法恢復原本的姿態也無所謂,只是一味地想填滿胸腔內的空虛。
    哭泣聲還遺留在耳際。想獲救的內心之聲,以及心口不一的怨恨之聲。
    為什麼沒有任何人願意拯救那個孩子呢?為什麼這個世界能夠容忍那種,沒有人願意接近的孤獨絕望呢?
    即便被肯定是正確的,但那道哭泣聲確實存在。
    ——所以才無法容許。
    即便被肯定是正確的,但無法得救的人依舊存在。
    ——所以才違抗那種結果。
    即便被肯定是正確的,但這道灌入胸口的風也絕對不會止息。
    ——所以才會聽見那樣的聲音。
    起來吧。
    起來完成你應該完成的事情。
    誘惑的群青,在自己耳邊安靜地竊竊私語。
    ——這是詛咒。自己肯定到死之前,都無法從這道使父親以及母親痛苦的詛咒中解放吧。
    ◆  ◆  ◆
    成功脫離南廣場的翡露梅妮雅,考慮到可能會有追兵,於是將逃跑路線由大馬路改為小徑,接著跑向八鍵家所在的後巷。
    她暫時將水明放在外頭擺設的椅子上,並將人靠著桌放倒。
    因為擔心而在外等待的蕾菲爾見狀,臉色大變地跑過來。
    「欸、翡露梅妮雅小姐!這究竟怎麼回事?」
    蕾菲爾來回看著水明和翡露梅妮雅並慌張詢問,後者則露出不愉快的表情說明南廣場發生的事。關於艾力歐特在南廣場、葛萊茲艾拉為了搜索犯人下達強制徵用命令,以及水明為了推卸徵用而和對方進行魔術戰鬥。
    聽完翡露梅妮雅所說的來龍去脈,蕾菲爾神色險惡地呻吟。
    「……就算是水明,在身負那種傷的情況下,要當葛萊茲艾拉皇女的對手也很難吧……」
    「明明當著妳的面保證過,我實在太不中用了。因為我無論如何都無法介入水明閣下和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的戰鬥,所以只能逃跑……」
    「不,妳可是在那個葛萊茲艾拉皇女的眼皮下,背著一個人逃回來的。這只有翡露梅妮雅小姐做得到……但是葛萊茲艾拉那傢伙,還真是隨心所欲呢。」
    突然轉變語調是因為憤怒吧。如同瞪視著不在場的帝國皇女般,蕾菲爾握緊拳頭。
    「蕾菲爾?」
    「……啊不,沒什麼。比起這個,翡露梅妮雅小姐,水明的狀況如何?」
    「外傷似乎沒有那麼嚴重,會這樣恐怕是因為一口氣讓魔力膨脹與縮減。只不過……」
    「……不停呻吟呢。」
    趴在桌上的水明,閉著眼睛發出痛苦呻吟,簡直像是作了惡夢一般。
    「因為症狀並沒有那麼嚴重,所以我想應該沒問題……」
    「那麼,只能讓他休息了嗎……」
    當兩人交談時,蕾菲爾突然察覺小巷入口方向的些許動靜。難道是追兵嗎?懷抱著不祥預感的她威嚇般大聲質問。
    「什麼人!」
    另一方面,造成動靜的主人似乎被剛才的聲音嚇到,原本只能稍微看見的人影微微一動。而終於從小巷裡出來的人是——
    「這是……嚇到兩位了嗎?」
    帶著滿臉歉意現身的是,帝立大圖書館的男性精靈司書羅密歐。
    曾和他見過面的翡露梅妮雅,回想起來似地開口。
    「您是帝立大圖書館的司書閣下對吧……為什麼會來這裡?」
    「因為剛才路過看見您才過來的。而且,史丁格雷小姐背著八鍵,所以我擔心是不是和犯人發生了什麼衝突。」
    「這樣啊……」
    走近翡露梅妮雅等人身邊的羅密歐詢問。
    「八鍵似乎昏過去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因為他在南廣場和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戰鬥。」
    「居然和那位壤亂帝戰鬥了嗎?究竟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羅密歐吃驚的同時,水明似乎取回意識、從趴著的姿勢抬起頭。
    「水明!」
    「你醒了嗎!」
    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發出喜悅的聲音,中途失去意識的水明則為了掌握現況而四下張望。
    「……這裡是?家裡嗎?」
    「是的,家前面。在那之後就馬上過來,並未經過多久。」
    水明向補充說明的翡露梅妮雅道謝。
    「啊啊、抱歉,害妳得把我背回來。謝——嗯?司書先生,你在啊……」
    「是的,剛才來的。路過看見幾位,因為擔心所以追過來看看。」
    「……這樣啊。」
    水明表情僵硬地回答。見狀,羅密歐向他詢問。
    「八鍵,你身體似乎傷得很重。能讓我看看嗎?」
    對方會這麼提議,是因為曾經擔任過魔法醫吧。羅密歐認真地看著水明。
    「沒問題的。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會昏過去只是因為一口氣釋放過多魔力而已。」
    「是嗎……」
    水明斷然拒絕羅密歐的提議,接著站起身走向小巷出入口,蕾菲爾慌張的聲音立刻響起。
    「水明!你要去哪裡?」
    「去找莉莉安娜。他們要認真起來了,所以我得早一步找到她才行。」
    「水、水明閣下?你現在是能說那種話的狀態嗎?」
    看見想制止明知勉強也硬要出門的水明的兩人,羅密歐驚訝詢問。
    「……難不成,你說的是搜索昏睡事件的犯人嗎?」
    「……對。」
    「八鍵,住手吧。你那種身體能做什麼?現在的你行為相當魯莽。在身體痊癒之前,暫時不要搜索比較好。」
    「…………」
    聽見羅密歐的指責,水明停在原地沉默。而追在他身後的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也再度試圖留住他。
    「羅密歐閣下說得沒錯。水明閣下,此時還請自重。」
    「沒錯,水明。他說得對,不能亂來。」
    「……我知道了。」
    水明聽完三人的遊說後放棄,他背向椅子撲通一聲坐下。羅密歐擔心地對那樣的他開口。
    「……那麼我就離開了。八鍵,還請千萬不要逞強喔。」
    聽見對方擔心的話,水明依舊維持背對的動作舉手回應。見狀,羅密歐向翡露梅妮雅等人點頭致意並離開。
    ……片刻後。
    「……走了嗎?」
    水明回頭,向翡露梅妮雅詢問羅密歐的行蹤。他發出了像是隨時會消失的低沉聲音。輕輕回過頭,以銳利視線看向背後的道路。
    「欸?是的,羅密歐閣下已經離開了。」
    「是嗎?」
    這麼說著的水明站起身。感覺上不是要回家裡,察覺這件事的翡露梅妮雅表情險惡地看向對方。
    「水明閣下?你難道……」
    「水、水明!你不是說不去了嗎?」
    「……稍微休息之後再去。比起這個,現在不去可能真的會很不妙。」
    「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你這麼焦慮?不像平常的你喔?」
    「我當然焦慮。如果只有那個危險的女人就算了,但說不定不只是這樣。抱歉,妳們也分頭幫忙找莉莉安娜,拜託。」
    他的聲音裡,確實包含窘迫。
    ……請求協助的話語裡,果然和剛才一樣是在擔心別人。聽見水明這麼說的蕾菲爾嘆氣。
    「……唉。」
    「不行嗎?」
    「不是不行,但是——」
    「——該怎麼說呢,水明閣下所說的話前後矛盾了。在王城時明明說過討厭危險,但在帝都卻自己投身危險之中。」
    混在嘆息中的愕然聲音來自翡露梅妮雅。而她指出的是,和蕾菲爾視線交會後的問題所在。
    自己的不道德被戳中的水明,軟弱地畏縮。
    「那、那個我知道……但任誰都有不能後退,和不得不做的時候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
    「對我來說現在就是那種時候。所以我必須去。」
    聞言,蕾菲爾愁眉苦臉地勸告。
    「欸,如果是水明你判定必須行動的話就算了,但若不是,又要聽我說教了喔?」
    「唔……蕾菲,妳饒了我吧。」
    「不行,之前我還沒說夠,感覺得好好和你談一談比較好。」
    「我知道了。之後時間要多少有多少,現在就先饒了我吧……如何?」
    水明再度詢問兩人。聞言,蕾菲爾採取嚴厲的態度。
    「條件是在你身體復原之前不可逞強。」
    「0K,了解。」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也說。
    「當然會協助你。」
    「抱歉。幫大忙了。」
    這麼對翡露梅妮雅道謝後,水明開始使用治癒魔術進行治療。當他治療傷處時,那裡就會產生淡綠色的光輝,升起光粒子和翠色霧靄。
    突然想起似的,水明詢問翡露梅妮雅。
    「話說回來,梅妮雅妳剛才說沒有追兵,也就是妳沒察覺到那位司書先生跟在後面嗎?」
    「欸?啊、是的。在蕾菲爾察覺之前我都沒有發現。」
    「我也是在他進入視線所及範圍時才知道的。」
    「是嗎……」
    聽見兩人的話,水明似乎沉浸在什麼盤算之中。
    見狀,蕾菲爾詢問。
    「對了水明,你剛才說威脅不只葛萊茲艾拉,意思是?」
    「意思是除她之外,說不定還有別的傢伙在行動。雖然我還沒有確切證據。」
    「那麼,那個人是?犯人嗎?」
    「關於這點,等我更加確信之後再告訴妳們。抱歉,在那之前先等等。」
    治療結束後,水明朝小巷出入口走去。
    ◆  ◆  ◆
    帝都費菈絲·菲莉亞原本就是以要塞都市的機能為主體興建而成,因此其構造十分複雜。雖然地區之間存有整理、劃分的概念,一眼望去讓人覺得有條不紊,但實際上因為有許多會導致迷路的巷弄與死路,無法掌握構造的話就難以攻陷。古代陷阱、無關民宅所造的死路、古下水道,以及危險場所層出不窮。
    雖然是難以對付的建築,但這不只是對外部的人來說,對內部的人也是一樣。圍起都市的高聳城壁,出入口南北各一。夜間出入有嚴謹的限制,依照區域劃分也有憲兵常駐,換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像是牢獄般的構造。
    而這點,對不得不進行漫無目的逃亡的她而言也是一樣。
    ——自從用黑色長袍蓋住臉,躲避帝都居民的視線開始,到底經過了多久呢?在因為到處都是嫌犯通緝令而喧鬧不已的費菈絲·菲莉亞街上,必須不分晝夜逃亡的莉莉安娜。因為無法充分休息,所以她一邊注意殘留魔力的狀況,一邊度過無法預測的日子。
    她必須在上述迷宮般的巷弄中慎重選擇路線,要是一不小心跑到大馬路上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僅憲兵和一部分的軍人到處活動,就連居民們也口耳相傳、並對她心懷警惕。若是沿路傾聽,就會聽見諸如「人間兵器是昏睡事件的凶手」、「她在帝都內四處逃竄」、「說不定會在街上大鬧」等等傳言。在特徵廣為人知的狀態下,只用長袍無法完全掩蓋自己的身分。
    「…………」
    莉莉安娜仰頭看向點綴著雲朵的天空,回顧至今發生的事情。襲擊想害羅格垮台的貴族們、和水明·八鍵戰鬥、那一晚聽從高跳人影的話。
    ……那樣真的好嗎?因為害怕被捕,以及擔憂目的沒有成功,所以她斷然拒絕水明·八鍵的溫柔並逃跑了。
    自己確實有不得不做的理由。為了重要的人,必須除去那個威脅。但如果自己在當時承認犯下的罪、捨棄闇魔法和對方成為朋友的話,說不定就能回到正道的這個幻想掠過腦海。
    那一晚,詢問持續使用闇魔法的自己這樣真的好嗎、想讓自己從這條路上解放的人。明明沒有特意多加交談,卻為了一直拒絕的自己受闇魔法傷害。現在想想,至今為止根本沒有出現過那樣的人不是嗎?就算闇之力暴走也不自保、反而伸出援手並對她露出放心的笑容。
    他是第一個對自己露出笑容的人。所以,只要想起當時向自己伸出的手,難以形容的著急和難以言喻的懷念就會勒緊胸口。那個、該不會就是最後了?對自己展現的溫柔,說不定從那之後就不會再有了。
    「水明·八鍵……」
    不知不覺將他的名字脫口而出。說不定這是期望他到來的真心話。
    她知道這份太遲的憧憬就是後悔。但是,希望能夠再一次——
    ——戰鬥吧莉莉安娜。因為這樣妳就會受人所需。
    「嗚……嗚……」
    高挑身影曾經說過的話斥責般盤踞在心底。戰鬥。如果不這樣做,哪裡都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不被任何人需要,自己的人生只會成為傷害誰、沒有意義的過程。她強烈地這麼認為。
    然後,自己甩不開那道聲音。當莉莉安娜靠著建築物的石壁蹲下時,動搖的心終於回憶起過去。直到剛才為止占據在胸中的憧憬和難過,統統消失無蹤。
    「我、是……為了、上校。」
    必須戰鬥。那道身影說得沒錯。因為擁有闇之力的自己,絕對不會被任何人接受。
    對,自己從出生開始就被所有人疏遠。不只村裡的人,就連父親母親也一直都用討厭的眼神看著自己。
    而來到帝都後,這點也沒有改變。無論走在街上哪裡,向自己投來的憎惡視線都是一樣的。
    那麼他,水明·八鍵一定也是那樣吧。在自己大意時就翻臉不認人。因為,他是為了逮捕昏睡事件的犯人而行動。
    所以,自己必須戰鬥。為了守護羅格給予的唯一的容身之處。
    ……高挑人影依然沒有要和自己接觸的樣子。從對方催促自己逃亡之後,一次都沒有聯絡過自己。是被捨棄了吧?這樣的憂慮閃過腦海,即便如此也無法停下腳步。
    「——!?」
    就在她這麼思考時,肩膀突然一跳。那是因為害怕人類而自動掌握的警鐘。背後感覺有人。被發現就不好了。莉莉安娜趕緊躲進陰影處。
    片刻之後,沒有任何朝自己而來的聲音或氣息。沒被發現嗎?她戰戰兢兢地露出臉,窺視剛才所在的位置。
    出現在那邊的不是憲兵或軍人。
    「爸爸、媽媽,快點走啦~!」
    映入眼簾的是親密走動的一家人,父親、母親,以及還年幼的少年。大概是接下來要去哪裡吧,父親對走得很快的少年說「知道了知道了」,然後追上去牽起他的手,母親則嘴裡說著「不好好看前面很危險喔」,跟在後面以溫柔的視線目送他們。
    三人都笑容滿面。即便身處蘊含危機的帝都之中,大家依舊開心的笑著。
    ——馬上就是勇者大人的遊行了。今天要去哪裡。大馬路上有街頭藝人的表演。能夠聽見這樣的聲音。
    「吶吶爸爸,我想吃點心。」
    「你不是剛在家裡吃過了嗎……」
    「我想吃~」
    「嗯……但是啊,」
    「好了,不可以說這種任性的話喔。」
    「但是……」
    「真拿你沒辦法。出去之後找找看吧。」
    聽見父親的話,少年開心地高舉雙手,發出「好耶~!」的歡呼聲。見狀,母親雖然有些驚訝,卻絕對不是不愉快的表情。
    「……」
    察覺到時,已經逃開了。因為那種生活,對現在的自己實在過於懸殊,而且讓人如坐針氈。
    那家人從後頭追來的高興嗓音,擾亂了她的心境。
    想盡快離開那個地方。否則那理所當然的家庭模式,似乎會喚醒盤踞在內心深處什麼嚇人的黑色東西。
    一心一意逃跑,發現時已經來到大馬路上了。即便到處都是通緝令,即便自己太不謹慎,卻能夠取回心靈的安寧。
    她吐出放心的氣息。這裡沒有那一家人。無論是男孩子開心的聲音、纏住自己內心的父親的愉快聲音、溫柔守護在旁的母親笑聲,都因為許多腳步聲和各式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而聽不見。
    內心終於恢復平靜。但這份安寧卻沒有維持多久。
    「——喂,那邊的黑斗篷。」
    「——!?」
    回頭看往嚴厲的聲音方向,站在那裡的是幾名憲兵。
    ……被發現了。當莉莉安娜在心底呻吟時,看上去是隊長的其中一名憲兵往前走了幾步。
    「都市內正在警戒中。妳的身材很像通緝犯,拿掉斗篷。」
    「……」
    「怎麼?不拿嗎……妳該不會是!」
    因為不聽從命令,憲兵們逐漸逼近。反射性後退時,憲兵隊長判斷她要逃亡而對其他憲兵下令。
    「抓住她!」
    魔法笛聲配合隊長的呼喊響起。於是,在馬路各處警戒的憲兵們,聽到笛聲紛紛湧了過來。莉莉安娜很快就被包圍在馬路中央。因為逮捕行動造成的人潮引起騷動,憲兵立刻以她為中心築起人牆,看熱鬧的民眾也在憲兵外圍出人牆。
    憲兵們起初因為警惕她的魔法而猶豫不前,但在看出不管等多久對方都沒打算使用魔法後,他們便手持棍子猛撲過去。
    莉莉安娜輕巧躲開。不能這麼輕易使用魔法,魔力已經所剩無幾,無法隨便浪費。但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對策和行動實在有限。當她這麼想時,焦躁導致身體內部開始發熱。糟了。只有這樣的話語浮現在腦中。
    因為受困於這樣的思考中,莉莉安娜被憲兵揮擊而來的棍子擊中——
    「呀!」
    她整個人被彈飛,頭上兜帽也隨著掉下來。當藏在陰影中的臉露出,便聽見憲兵們屏息的聲音。
    「……果然嗎!」
    配合隊長階級的男人發出的低語,從憲兵人牆縫隙往裡面看的群眾之間傳來騷動。能夠聽見「喂,那是通緝中的……」、「是人間兵器……」、「是事件的犯人……」等充滿畏懼的聲音。周圍的憲兵們也露出彷彿在看魔族或魔物般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那樣的視線從各個方向凝視著自己。
    「嗚……」
    ……為什麼大家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呢?用那種像是在看什麼厭惡東西般的眼神。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明明不是自己願意出生就帶有這種力量。明明自己沒有希望任何人不幸。
    「咿——!」
    隨著那種戰慄的聲音,周圍人們臉色再度大變。怎麼了嗎?為什麼表情裡的恐懼一口氣增加了?然後,在自己思考出他們表情改變的理由之前,答案就從周圍傳來。
    「那個眼睛是怎樣……」
    「怪、怪物!怪物的眼睛!」
    立刻高聲響起的喊叫。莉莉安娜這才發現,擋著右眼的眼罩掉到地上了。
    棍子帶來的衝擊讓眼罩帶子斷了。於是因為闇之力而變質的、令人厭惡的眼睛顯露出來。
    她反射性環顧四周。
    然後發現自己視野內的所有人,眼底都充斥驚訝與恐懼。
    ——對,這就是和過去將自己視為災厄而疏離的村民們同樣的眼睛,深懷恐懼的眼睛。充斥漆黑感情的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胸口深處,因為深入過去記憶而使心之外傷(心理創傷)潰堤。不願意再度想起的那個時候的記憶。那份認定自己是全人類不幸源頭的惡意偏見。
    「等等!」
    「別讓她逃了!」
    自己逃跑了。後面傳來尖銳的聲音緊黏不放。追過來的無數腳步聲。自己能夠撥開人牆,似乎是因為右眼暴露在眾目之下才能趁隙離開。她就這樣飛奔進巷弄之中,一個勁地跑著。
    「哈、哈……」
     ……自己也不知道要逃去哪裡。跑不動時,就停在某個巷弄中整理呼吸。看樣子似乎撤退了嗎?不——
    (還有誰在……)
    感受得到背後的氣息。是憲兵當中的誰追過來了嗎?但和自己的預測相反,那道氣息無比薄弱。如此出色的絕氣並非憲兵擁有的技術。
    回過頭,建築物的陰影處延伸出一道黑影,那道影子如同從建築物陰影中爬出般逐漸拉長,最後,出現在那裡的是——
    「——妳在這裡啊,莉莉安娜。」
    「上、上校……?」
    是養父同時是上司的羅格·贊德克。看見他,莉莉安娜胸口發熱,該不會是來找沒有回家的自己吧?
    但是,他為什麼拔出了懸掛在腰間的劍。
    「莉莉安娜,妳做好覺悟了吧?」
    「欸……?」
    困惑的聲音從嘴裡流露出來,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莉莉安娜。」
    「請、等一下。覺悟、指的是……什麼?」
    是什麼呢?對應該是來迎接自己的人,究竟需要做好什麼覺悟呢?明明是來幫自己的,為什麼會露出那麼緊張的表情呢?但無論怎麼問,對方都沒有回答。只有冷淡而堅硬的腳步聲步步逼近。
    「上……校……您要……」
    「顯而易見。我來盡我應盡的責任,也就是處罰犯罪的妳。」
    「怎麼會……上校、怎麼會……」
    她沒能問出為什麼。自己明明是為了守護羅格、是為了守護就在眼前的人而奔走並擔下惡行。明明是這樣,為什麼自己必須受罰呢?
    「上校!我、是為了上校!」
    「我不想聽妳的藉口。如果妳也是帝國的軍人,就要對自己的責任有所自覺。」
    「不、不是……怎麼會……上校……」
    對退後的自己不予寬恕逐漸迫近的白刃,其刀鋒往自己身上落下。要被殺了嗎?當她這麼想時身體擅自動了。
    ——不想死。
    因為這種想活下去的執著,回過神時,莉莉安娜已經躲開了羅格的劍。
    「……莉莉安娜。」
    羅格低喃自己的名字。回過頭的表情因為陷入陰影而看不見。不,是不想看。因為,連他都是那個厭惡自己的表情的話,心就會壞掉。
    羅格老鷹盤旋般的緩慢動作映入眼簾。
    劍上再度閃過光芒。先以劍上的光芒刺激雙眼,然後伸出刀刃。
    ……這樣下去,會被殺死嗎?被自己稱為上校、當成父親般景仰的男人殺死。被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殺死。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羅格的突擊立刻擦過旁邊牆壁。而莉莉安娜就在那稱不上是空隙的空隙中,再度逃了開來。
    ◆  ◆  ◆
    逃離羅格,忘我地跑在狹窄陰暗的巷弄之中,已經跌倒了幾次呢?身體髒兮兮且遍體鱗傷,身上的衣服也幾乎成了粗糙破布。
    最終抵達的是,彷彿墜落於黑夜般昏暗的流浪漢群聚地。周圍被高聳的建築物外牆包圍,陽光無法從彷彿即將哭泣似的陰沉天空中照射下來。
    昏暗且充滿強烈臭味的模樣,簡直像聚集了帝都內所有汙穢一般。逃著逃著,到達的只能是這樣的地方。被羅格遺棄的自己,已經沒有能夠回去的場所了。只能為了不被任何人發現似地、抱著膝蓋縮在陰影處發抖。
    ——沒錯,要是被那個人遺棄,自己就剩下腐朽這條路了。
    當這麼想時,眼淚自然滴落。明明絕對不會發出嘆息這不講理現況的悲傷喊叫,也不會發出勒緊心臟的痛苦嗚咽,淚水卻溢出眼眶、沿著臉頰流淌。她無力地體認到目前為止的生活全是虛偽,最後自己終究會孤獨一人。
    現在想想,自己從懂事那時起就被所有人疏離。只要看見自己的臉,不論是誰都會異口同聲說這是個不能生下來的孩子。
    為什麼是自己呢?為什麼只有自己呢?曾經無數次這麼想。明明就只是天生帶有闇之力罷了,為什麼人們會如此忌諱與厭惡呢?明明自己根本沒打算做壞事。明明自己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明明是這樣,但所有人都從一開始就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突然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家人。走在帝都街頭,大家都露出幸福的表情。無論是父親或母親,少年也是。如此理所當然。
    明明自己也是父親、母親與孩子的三人家庭,為什麼女神不願意將那個笑容分給自己呢?她不會任性,真的只要一點點、真的只要一點點就好,希望自己也能分到父母親那種溫暖笑容的輪廓。
    少年向父親耍賴說想吃點心,而父親即便感到困擾依舊答應他的要求。母親雖然嘴裡說著要注意,卻完全沒有不高興的感覺。就只是,那種相處方式很溫暖。那種相處方式很耀眼。很令人羨慕。
    明明自己一次都不曾向父母親,或者羅格耍賴想要什麼。為什麼那個少年這麼做是被原諒的呢?如同根本不知道何謂辛苦、難過與悲傷。
    「啊……」
    聽見腳步聲時,她流露出聲音。有誰來了。來到這種陰溝般的地方。是不習慣帝都道路而迷路了嗎?還是流浪漢呢?是在街上巡邏的憲兵?或者是羅格呢?
    回過頭,視線前方終於在模糊陽光下捕捉到來者身影。
    對,那是,自己熟悉的臉——
    「你們、是……」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啊?人間兵器。不~對,嫌犯。」
    「就和傳言一樣呢。哎呀,我們真好運。」
    耳中聽見的是充滿殘暴的聲音。現身的是,受厭惡羅格的貴族雇用、纏著自己不放的魔法師們。沒錯,那個口氣粗魯的男人和語調恭敬的男人。那兩雙俯視自己的眼中部寄宿著無情的光,晃眼又刺目。
    「你們、來做什麼?」
    「很明顯吧?這種事妳看不出來嗎……」
    「妳至今為止狠狠小看我們了呢。」
    「所以必須做個了斷啊!」
    魔法師們逐漸接近。在這個逃亡的終點,沒有能夠繼續逃的地方。語調恭敬的男人連站起來的時間都不給就詠唱了魔法。附近被風魔法捲起的物品,隨著突然颳起的風飛過來。
    「嗚、咕!」
    不禁倒臥於地。而下一道攻擊卻不等她掙扎便立刻襲來。
    詠唱咒文的是口氣粗魯的男人。粗暴聲音編織出的魔法產生火炎,並將自己包圍。
    「啊、啊……啊咕……」
    對方似乎不打算一口氣殺死自己,只是用火炎熱度烘烤、奪走空氣、讓自己逐漸感到痛苦。無法呼吸而難受掙扎的姿態就如離水的魚,在地面打滾翻動的模樣就如翅膀被拔掉的蟲般。灌入喉嚨的灼熱空氣,以及灼燒肌膚的熱度。
    由於痛苦而壓住喉嚨,在地面翻滾。不知因為熱氣而呼吸困難喘了多久,回神時圍在身邊讓自己痛苦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俯視自己的魔法師們。
    隨後痛楚落下。那兩個男人踐踏著自己的頭、手、背部和腳,宛如對待被拋棄在街頭的垃圾一般。
    趁著被踩的空隙往上看,男人們嘲笑的臉孔映入眼簾。看見那兩張因為痛擊自己而由衷開心的臉孔,腦袋裡逐漸充滿憎惡。
    這時,有人曾說過的話在腦海中復甦。不要受惡意俘虜。不可以委身於憎恨。只要將心交出去一次,自己就會不再是自己。
    「喂喂怎麼啦?不用之前那種魔法了嗎!啊!」
    「看樣子魔力已經見底了呢。年紀最小的十二優傑也落魄了呢。」
    但如果是這種世界,就不必保有自己。沒錯,因為即便頑強堅持自我,也絕對無法獲得想要的東西。
    「那雙眼睛是怎樣啊!不只是被叫做怪物,其實就是真正的怪物嗎!」
    口氣粗魯的男人踢飛她,身體彈到巷弄地面石板並撞上牆壁。已經不會痛了,也遺忘了難受。只有燒灼全身的憎惡火炎的熱度,讓自己感到痛苦。
    「哦?怎樣?還有幹勁嗎?在那種破破爛爛的狀態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已經受到這種程度的傷居然還能站起來……像妳這樣的怪物就該難看的甸甸於地。」
    嘲笑的聲音極度刺耳。所以,無論使用怎樣的力量,都想打飛他們。
    「我……」
    ……那麼做之後,自己肯定就會消失了吧。但如果是這種充滿痛苦的世界,就算消失了也不會有任何依戀。被黑暗俘虜也好,這樣一切都會結束。就像那晚橫衝直撞的令人討厭的身影般,破壞、消失就好。貴族、眼前的魔法師們、帝都的街道、居民、那個幸福的家庭,這些全部都消失的話,自己肯定就不是一個人了。
    所以。
    「消失吧……」
    「啊?」
    「消失吧……消失吧……」
    「妳說什麼?腦袋壞掉了嗎?」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
    全部都消失吧。沒錯,喚醒那道黑暗。就在她想這麼做時。
    喀、喀、喀、喀。突然聽見了陌生的聲音響起。那道堅硬、響亮且節奏固定的聲音,是腳步聲嗎?從魔法師們所在的地方更前面,從建築物的陰影深處傳來。
    ——力量伴隨淵博的知識甦醒吧(Buddhi brahma Buddhi vidya)。
    「啊……」
    受響起的聲音吸引而抬起臉時,看見了拉長的影子。
    那道身影終於走出陰影處,現身的是一名男子。
   ——普世一切聲響源於高聳天庭(Asat nada Arupa. Loka),
    身穿陌生黑衣的男子,低喃似地吟詠著什麼。那道她默記於心的身影似乎伴隨著孤寂,猶如臨終之際前來迎接的死神一般。
   ——以甘甜美聲解放汝等於原罪之中(Kalabingka mahamaya om karuma sam kri)。
    男子毫不停頓地隨著喀、喀的腳步聲走過來。
    「……你們還真學不會教訓。欺負人是這麼開心的事嗎?」
    驚訝的男性嗓音迴響在巷弄之中。因為低著頭所以看不清楚的表情裡,究竟藏有怎樣的想法呢?如同毫無漣漪的水面般平靜,也如同悶悶不樂的嘆息。
    回過頭,視野裡捕捉到他身影的口氣粗魯男人怒目而視。
    「你這小子是……」
    「那個時候妨礙我們的鄉巴佬嗎……來這裡有什麼事?」
    聽見語調恭敬的男人這麼問,口氣粗魯的男人像是想起什麼似地開口。
    「啊!是說你在搜索昏睡事件的犯人對吧?」
    「這麼說起來,聽說你在和勇者競爭呢。」
    語氣粗魯的男人揚了揚下巴。
    「你看,這個怪物就是犯人喔?」
    「你在搜索的犯人就是她。假裝為了帝國工作,卻是意想不到的惡徒。」
    聽見了嘲笑的聲音。然而,那名黑衣男子卻絲毫不感興趣地發出冷哼。
    「惡徒?你們才是惡徒吧?」
    「你說啥?」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你剛剛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不問就聽不懂可是嚴重的症狀啊。」
    「啥!?」
    「——連耳朵都不好嗎?你們這種過分的白痴真是無藥可救。」
    大概是感受到冷靜斷定的他的敵意,魔法師們擺好戰鬥姿勢。
    「喂!不要再過來了!」
    「難不成……你打算袒護罪犯嗎?」
    「是啊,就是你說的那個難不成。」
    聞言,語氣恭敬的男人嘲笑著聳肩。
    「那麼,你就要失敗了呢。雖然剛才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咒文詠唱,但你應該趕緊組織魔法從後面攻擊我們。」
    「這次用上兩個人。在這裡連你小子一起殺了。」
    兩名魔法師給予黑衣男子死刑宣告。但他在意的卻不是宣告而是其他字眼,如同指責對方失誤的預測般低聲喃喃。
    「我會失敗……嗎?」
    他低著頭,突然轉為驅使著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氛。與此同時,周圍由於不知何處吹來的風而產生騷動。
    「什……?」
    「搞什麼!」
    男人們因為周遭的變化感到困惑,而黑衣男子則似乎要告訴他們答案般開口。
    「……位於我們居住的大地更加遙遠的彼方之天——極樂淨土中,有名為迦陵頻伽的人頭鳥身生物。其聲音之美,被譽為無與倫比的妙聲鳥。而從隱祕學角度來說,那是人類要進入下個階段、散發高度自我時會聽見的一種啟示。」
    「你這小子!」
    「又在說些聽不懂的話:  !」
    「這個魔術,就是於地面再現那妄想生物迦陵頻伽的嘶聲。通常,只有高位魔術師才能散發出高度自我,也只有高位魔術師才能聽聞迦陵頻伽的嘶聲。若是尚未成熟的魔術師聽見了——那麼,你們覺得會如何呢?」
    和詢問般的語氣相反,卻也並非挑釁。兩人察覺時,黑衣男子——水明·八鍵的雙眼,染上了燃燒般的深紅。
    就像凝視著無法原諒的敵人般,那雙眼底亮著強烈憤怒的意志。
   ——汝等聽聞,縱然長達一由旬亦不止息之聲響(Samadhi kalpa devanagarai)。
    「可、可惡!」
    「風啊!汝身懷悠久力量、化為陣—— 」
    在開始編織的聲音之前,魔法師們感覺到危險增強而採取行動。
    但是,已經太遲了。
    ——汝等聽聞,縱然長達一由旬亦無窮盡之聲響(Samadhi kalpa nada)。
    降臨的光束在他腳邊繪製出巨大的紼色魔法陣。不僅圖形、就連文字記號都如同鮮血般發亮,大概是出於這個影響,石板沉進黑影之中,如同踏入微暗的陰溝底部一般。在那之中,只有強烈的紅色光輝耀眼地殘留於眼底。
    男人們無法動彈。在這瞬間,連思考都被現場異樣的氣氛束縛住了。
    然後……
    「——此刻,將汝身昇華於不歸順之理,將那甘甜美聲的飢渴委於其身(Vahana amanasa samskara buddhi karanda trishna)。」
    迦陵頻伽的甘美嘶聲。在其鍵言從水明·八鍵口中解放同時,一陣強光溢出、令人目眩神迷。
    不僅如此,天上地下都陷入無窮無境的光之中。察覺時,充滿白光的廣闊視野中,狀似巨大飛鳥的光輝輪廓,在瞬間與甘美嘶聲一同飛舞而過,但隨著暈眩而無法看清。
    「啊……」
    在眼皮外燒灼的光收斂後睜開眼睛,她看見魔力幾乎被奪空、趴在石板上一動不動的魔法師們。
    也就是,隨著那飛鳥的升天,有什麼跟著被奪走了吧?
    「……對不成熟的魔術師而言,過早的福音就只是毒藥。低位魔術師比起為了高度自我努力,更無法完全抑制低度自我的私慾暴走,於是他們放棄控制體現其慾望的力量與手段,也就是魔力與術式。迦陵頻伽的甘甜美聲,就是用來對付像你們這種人的對魔術師用魔術。」
    水明·八鍵這麼說著,朝男人們瞥了一眼。
    「不要再有自己是強大魔術師的錯覺了,呆子們。」
    然後,他發出混雜著哀愁的驚訝聲音,丟下兩名魔法師不管,走到她身邊。喀喀的腳步聲在石板上響起,慢慢地,落落大方地。
    終於,停在自己面前。
    「……我來晚了。」
    對方發出的聲音含著賠罪與安心。
    為她而來了嗎?即便、強撐著受傷的身體。看著他那樣的姿態,歉意隨著失去的溫度湧上心頭。
    呼出的氣息不知不覺滿是百感交集。果然這個人不會變。就算被闇之力所傷,就算自己背離他的意思逃跑了,就算看見自己這種怪物般的臉,他依舊來幫忙了。好高興。非常高興。
    明明是這麼想著,為什麼自己會吐出如此傷人的言語呢?
    「……你是、來逮捕我的嗎?」
    聞言,水明·八鍵搖頭。
    「不是。」
    「要將我、扭送憲兵對吧?你在追捕、事件的犯人。」
    「我不會做那種事。」
    「那麼,是來、殺我的嗎?」
    水明·八鍵再度搖頭。意思是沒打算那麼做。
    「那麼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接妳。」
    聞言,她再度逸出吐息。和意料中一樣,他果然是來幫助自己的,就和那晚一樣。但是——
    「請、不要過來。」
    嘴裡吐出的卻是這種拒絕的言詞。
    就算在這裡抓住這個人的手,也只是重蹈覆轍罷了。心底的自己如此說。
    但水明·八鍵依舊走近。
    「不要過來……」
    如同要揮開黏著不放的幸福般,她搖頭並抱住腦袋。
    ——不希望他來。沒錯,這是謊言。就只是自己害怕變化。如果接受這麼好的事,感覺又會有更大的絕望襲來。比起湧現的喜悅,她更害怕遭到背叛。
    即便如此,水明·八鍵依舊毫不改變。
    「莉莉安娜,如果在這裡退縮,確實會比較輕鬆。這也肯定是妳所期盼的吧。但是啊——」
    水明·八鍵停在癱倒的自己身前。仰起頭,那裡存在著曾經向自己露出的笑臉。
    ……他在這裡不是短暫的夢境。溫柔對自己說出的聲音,並非臨終之際會聽見的死神發出的幻聽。
    「……莉莉安娜,這裡沒有妳想要的東西。所以……」
    沒錯,所以我。
    「……所以回去吧。因為再也無人能夠奪走妳的歸處,以及妳的容身之處。」
    在幸福的夢境全部腐朽之前,抓住了這個人伸出的手。
    ◆  ◆  ◆
    下雨了。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如同呼喚淚水一般,石板染上溼潤色澤。再也維持不住皎潔的心了吧。如同雨滴滲出,自己心裡也依舊被筆墨難以形容的寂寞滲透。
    ——總是在想,為什麼這個世界對弱者如此嚴厲呢?
    幫助無法得救的誰這種事、搭救誰這種事。世界就是這樣不對、不對地持續否定嗎?這就是,被視為正確的世界嗎?
    明明悲傷的淚水會帶來的,就只有悲傷而已。明明無處發洩的憤怒會帶來的,就只有無盡的絕望。
    但是,說不定這種不可理喻,正是這個世界的原理。而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完全違背且否定那個原理的。使用魔術改變、違抗那種不合理、不如意的自然趨勢。
    他知道那是違反天理、不受容許之事。那是想到父親走上的末路時就自然而然會了解的事。
    雖然自己也失去了家人,但無法和一直被疏遠的她相比吧。而想要拯救她的這種心情,也不過是好運之人的自以為是罷了。
    但是,就算只有一點、真的只有一點點也好,想至少抹除這份悲傷、這份孤獨的辛酸。
    在懷中哭泣的少女,滿溢出至今為止流不出的眼淚,發出無窮無盡的悲傷哭喊,悲痛欲絕地向天傾訴。輪廓依舊稚嫩的她,有什麼必須承受不幸的理由嗎?不給予她任何應有的東西,只有痛苦、難過的回憶如同詛咒般不斷累積。
    即便如此,她心底依舊殘存著溫柔活到現在。如果不是這樣,就不會為了誰而攬下壞事。
    現在還不知道這樣的她是受什麼逼迫而犯罪。但是,
    「……哭吧。想哭的時候盡量哭。哭完之後就大吃一頓然後好好睡一覺。這樣一來,討厭的事情就能夠全部忘記了。」
    他溫柔而慈愛地撫摸著仰天靜靜流淚、緊緊抓住自己的少女腦袋。希望對方能夠獲得一時的平靜。
    ……說不定,自己來得太晚了。若是能夠更早,或者是在被召喚到這個世界時就來到她身邊,結果可能會有所不同。無論如何,這種想法已經無濟於事。
    但是,即便如此,
    「還來得及。因為我的魔術,就是為此存在的……」
    ◆  ◆  ◆
    在舒適而溫暖的懷抱下,莉莉安娜睜開眼睛。
    她很快收回因為溫暖而打盹的意識,腦袋尚未恢復原本狀態便坐起身。看樣子,自己是睡在某個房間的床上了。她抱緊觸戚甚佳且潔白鬆軟的床罩環顧四周。起毛球的便宜栗色絨毯上,擺著不華麗的木製樸素家具,雖然感覺越來越熟悉,但由於腦海還一片混沌,所以無法確切想起這是哪裡。她沉浸在昏昏欲睡的傭懶中低聲說道。
    「這裡是……?」
    「——妳醒了嗎?」
    雖然稚嫩但凜然的聲音響起。大概就在附近作業的紅髮少女從走廊露面。即便見過那張臉,卻說不出與之相符的名字。
    「妳是……?」
    「姆?還睏嗎?在妳休息前就自我介紹過了吧?」
    「啊……」
    聽見雙手抆腰的少女——蕾菲爾·葛萊齊斯的話,她全想起來了。對,受水明·八鍵保護的自己,被帶著來到對方家裡了。
    在這裡,她與曾在值勤室見過的少女再會,也見到之前夜戰曾有一面之緣的厄斯泰勒王國的魔法師,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然後,吃了一頓久違的晚餐,分配到這張床——就睡了。
    回想起來後她立刻調查自己的右眼。因為平常戴著眼罩所以右邊視野比較不靈敏,但現在沒有感到異常,取而代之的是戴上了另外的眼罩。
    她突然全身打顫。回想起被追捕時與現在的落差讓她因為恐懼而發抖。也就是難以言喻的感情外漏,而害身體無法停止顫抖。如果在這裡的東西,以及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夢。那樣的恐懼彷彿正向她招手。
    當她因為不願逃出這個現實,而用床罩緊緊包住自己時,蕾菲爾的手落到肩膀。她抬起頭,正見對方柔和的表情。
    「莉莉安娜。」
    「……什麼事?」
    「我現在去叫水明,妳稍微等等。」
    蕾菲爾·葛萊齊斯拍了拍她肩膀。對方看穿她陷入恐懼之中了嗎?露出希望恐懼消失的笑容後,她走出房間。
    ◆  ◆  ◆
    很快,蕾菲爾就帶著水明和翡露梅妮雅回來了。莉莉安娜看著他們各自在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悄悄窺視唯一一個往自己走過來的水明的表情。對方視線像是在確認什麼、卻不會不禮貌。而那張僵硬的表情,終於逐漸緩過氣來。
    「妳似乎冷靜下來了呢。」
    「是的,託你的福。」
    當她低頭道謝時,水明憑空拿出茶杯。
    「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沒關係。」
    「是嗎?」
    聽她這麼回答,水明便收起杯子,認真地看向她。
    「那麼直接說主題吧,我有話想問妳。」
    「關於、這次事件對吧。」
    她沒問是什麼事情,畢竟這點不言而喻。
    但是,雖然心知肚明,在說出口時身體卻自然而然變得僵硬。說出來的話,會被趕走嗎?那樣的憂慮打亂了自己的心。
    水明似乎察覺了她心情,於是露出不要擔心般的柔和笑容。
    「怎麼,不會趕妳走啦。比起這個,考慮到妳之前說過的話,讓人覺得妳似乎不是在做些不合情理的事呢。」
    「……是的。」
    「來,告訴我吧。」
    「我……」
    雖然聽見他說的話感到安心,但莉莉安娜突然在意起水明以外的人。他無所謂,但她們是怎麼想的呢?不過,蕾菲爾一本正經地抱胸閉眼,而翡露梅妮雅則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似乎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
    她下定決心開口。
    「之前、也說過了。就任於軍方情報部的羅格·贊德克是我的養父,他出身平民,因為劍術和魔法的本事受到認可,才登上現在的地位。但由外人來看,這就是所謂的一步登天,所以遭到貴族們疏遠並且厭惡。」
    「原來如此。只要不是出身高貴,無論對方是怎樣的人都認為卑賤並想將之趕下台,這是常有的事。」
    就在蕾菲爾嚴肅斷定「狹隘的傢伙們」時,水明詢問。
    「那一對魔法師也與此相關?」
    「是的。他們、也是討厭養父的一員。那樣的惡意一天比一天更多,最後就連上校的職務和行動都產生了影響。我只能著急地看著這樣的狀況,而在這個時候,那個人和我接觸了。」
    ——那個人問她,不想拯救父親的困境嗎?
    「另外那個黑色斗篷?」
    「是的。如我剛才所說,對擔心上校的我而言,那個人的話就像天啟一般。雖然明白這樣犯法,但我二話不說就答應那個人…  ….再來就是各位知道的那樣,我在夜晚,使用闇魔法讓妨礙上校的貴族們沉睡了。」
    「這就是事件的原委嗎?」
    完全了解後,水明點頭。
    「……即便想成為上校的助力,但現在想想,實在欠缺考慮。」
    莉莉安娜說明後,這才對事情的嚴重程度感到沮喪。這次事件不僅觸犯帝國法而已。無論對手使用多麼卑鄙的手段,她依舊做了身為人不該做的事情。在水明安靜地雙手抱胸時,翡露梅妮雅接過蕾菲爾遞來的手帕擦眼淚。
    見狀,水明開口。
    「……唉,這也可以說是沒辦法。」
    「咦?」
    「妳確實知道至今為止做的那些,都是不可以做的事……不對,妳就是這麼想的對吧?」
    聽見水明發出的不明確詢問,就在莉莉安娜點頭確認自己的解釋時,對方便用食指按按太陽穴。
    「莉莉安娜,妳在事件發生當下,以及沒發生的時候,曾經對自己的行為抱持疑問嗎?」
    「雖然幾乎沒有,不過剛開始確實有過幾次。」
    「那種時候,妳偶爾會聽見高挑人影……向妳搭話的那傢伙的聲音嗎?」
    「那個人的、聲音嗎?這麼說起來……」
    「果然有嗎?」
    她試著回想水明所說的事情。確實,在引發事件當初或逃跑當時,那個人的聲音都會在腦海中復甦。但是,那種聲音是自己對猶豫不決的自己的斥責。並不值得發問。
    在莉莉安娜以如此推測的視線看過去時,察覺到什麼的水明搖頭。
    「是魔法。莉莉安娜,那道黑影在妳不知道的時候下了催眠。」
    「……魔法?」
    「沒錯。」
    「沒、沒有、那種事!」
    「妳沒有印象嗎?光這樣就能知道那傢伙的魔法有多強了。實際上,一旦聽見那道聲音,妳就會增強繼續襲擊的想法對吧?」
    聽見這個確認般的詢問,莉莉安娜無法回答。因為當水明指出這點,腦袋就漸漸開始覺得有道理。沒想到,自己是在不知不覺間被利用了。
    看一說不出話,水明搖頭。
    「妳不用擔心。雖然還不到受操縱的程度,但被趁人之危這點依舊沒變。」
    「我了解了,但那個魔法……」
    「妳睡著時解掉了。已經不成問題。」
    水明聳肩,表現出無所謂的模樣。當莉莉安娜想向他道謝而低下頭時,卻聽見他繼續提問。
    「妳沒有回羅格上校身邊嗎?」
    「是的。我不知道該去哪裡,而且我也被上校……拋棄了。」
    「拋棄?」
    「逃亡中遇見了上校,他說、必須負起責任……」
    無法繼續說下去。抑鬱的空氣在室內蔓延開來。羅格對自己有敵意這件事,果然非常令人難過。水明等人似乎也察覺到這點般,沉下了表情。
    「有交談嗎?」
    「沒有。無論過程如何,結論都是、我犯法這件事。上校他判斷、沒必要聽我的藉口吧。」
    聞言,翡露梅妮雅開口。
    「就算是養父,依舊是令尊不是嗎?」
    「上校他、非常耿直。我想,是因為無法原諒染指壞事的我。」
    那個人,就是這樣的人。無法原諒壞事。所以,自己就成了他討伐的對象。僅此而已。
    但是,那個時候,羅格將劍刺向自己的動作,是否些許不流暢——
    「我、並不恨。因為,上校一直以來都保護著我。」
    是傾聽高跳身影企圖的自己不好,怎麼可能對他心懷怨恨。
    房間內沉默片刻,水明開口。
    「我還想問一個關於高挑身影的事,妳知道那傢伙的名字或特徵嗎?」
    「不,特定的線索或其他別的什麼、完全不清楚。那個人穿著帶有黑色兜帽的斗篷,還使用了某種魔法、讓人難以知曉他的真正身分。我幾乎沒有關於那個人的情報。」
    聞言,水明閉上眼。是在沉吟剛剛的話嗎?無法判斷對方沉浸在怎麼樣的思緒中,而那副模樣再度引起莉莉安娜心底的恐懼。
    「那個,再來、我……」
    該怎麼做才好呢?果然要離開嗎?正當她想這麼詢問時,水明以鎮靜的表情迎接她。
    「嗯?沒關係,就待在這裡吧。」
    「可以、嗎?我可是、犯罪了喔?」
    「我剛才說過,這不只是妳的錯對吧?讓我來說這是貴族們自作自受,再加上有那個黑斗篷的催眠。光是知道自己犯罪這點就已經夠了。」
    水明閉著一隻眼睛隨便地這麼說,然後翹起二郎腿。
    「嗯~不過留下來也有條件。」
    「……我該、做些什麼呢?」
    「說是條件,其實就是妳的闇魔法。不要再用那個……更正確來說,妳要學習正確的使用方法。」
    怎麼也沒想到的話語從水明口中說出,莉莉安娜表情僵硬。
    「……怎麼了?」
    「我還以為、會是更困難的條件。」
    「沒有那種事啦。什麼叫更困難的啊……」
    水明愕然地垂下頭。莉莉安娜對那樣的他繼續丟出尚未解除的疑問。
    「正確的使用方式……你之前也這麼說過,但闇魔法到底是什麼?從你的說法聽起來、似乎十分理解一般。」
    「我也很在意這件事。」
    翡露梅妮雅好像也很想知道。她雙眼發亮,身體探往水明的方向。
    「水明又要說些令人費解的話了嗎:  」
    另一方面,蕾菲爾則因為不擅長魔法而露出苦惱的表情。
    ◆  ◆  ◆
    雖然說要解釋闇魔法,但水明突然想起一項必須詢問的事。
    「抱歉,我有件事忘了問,可以讓我先問這個嗎?」
    「什麼事呢?」
    「莉莉安娜妳在使用魔法的時候,偶爾會在咒文最後追加的書語,是高挑身影告訴妳的嗎?」
    聞言,翡露梅妮雅也回想起來似地伸出右拳擊上左掌。
    「是蠻名呢。」
    「妳知道嗎?」
    「我剛好和知道的人有點緣分。」
    聽見這樣的回答,莉莉安娜開口。
    「是的。對方告訴我這是增幅闇之力的魔法,之後要積極使用。雖然最初半信半疑,但就像他說的一樣,只要在咒文最後加上這些句子,闇魔法就會變強。」
    「使用了嗎?呼姆……」
    水明暫時沉默後,低喃似地開口。
    「挪米拉、巴魯巴拉……」
    「怎麼、了嗎?」
    「妳剛剛聽見什麼?」
    莉莉安娜果然因為這種不必要的詢問而感到疑惑,大概是在想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吧。
    當水明再次以尋求答案的視線看過去後,莉莉安娜浮現愕然的表情說。
    「聽到了、蠻名?」
    「……莉莉安娜聽到的是這樣啊?」
    「對。」
    「那,梅妮雅也是?」
    「……是的。蠻名。」
    「原來如此。」
    聽完兩人的回答,水明理解似的閉起眼。
    「剛才的問題、有什麼意義嗎?」
    「不,別介意。不是什麼大事——那麼,回到闇魔法的說明吧。」
    這麼說著的水明轉換心情,開始說明。
    「好了,妳們記得我之前說過,闇魔法的力量根源來自憎惡和怨恨吧?」
    「是的。雖然那時候、無法馬上就相信。」
    「但這是正確的。這可以從我星光體的損耗,以及莉莉安娜變質的皮膚和眼睛看出來。」
    水明說出類似前情提要的說明後,如同在考慮什麼事般低下頭。是在歸納該怎麼說明嗎?而後終於開口。
    「稍微離題一下,首先就由我對這個世界的魔法考察開始說起吧。我認為這個世界所謂的魔法,是因為環繞在這個世界周圍的元素概念而得以使用。」
    「這個世界的、周圍嗎?」
    「是啊,我不知道大家所想像的這個世界的形狀,是沒有境界的球體、彎曲的鞍座、或是平平的板子還是其他什麼……其外側被名為元素的寬廣概念環繞,其中的狹義概念轉為火、水等等元素存在。這個世界的魔法師,就是採取將魔力送到那邊,然後把元素以屬性和部分術式轉送過來的系統——方式……嘛,雖然我想使用者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確實,這邊雖然會教授魔法藉由元素得以行使,卻不會解釋得這麼清楚。」
    「對吧?」水明點頭附和翡露梅妮雅插口的話。如果能夠說得這麼清楚,那闇魔法是什麼應該早就眾所皆知了才對。
    先不管這些。
    「現在先不說優缺點——這樣一來會出現部分術式的不明化,以及無法掌握術等等弊病。但大致上都是便利的方式。然後,闇魔法就是抽出混雜在那個概念當中的怨恨等等力量。」
    莉莉安娜因為這離奇的說法皺起眉頭。
    「請、等一下。為什麼那種東西,會混雜在元素中呢?」
    「我也難以理解。水明剛才自己說過,魔法是經由元素來行使。既然如此,為什麼那種東西會和魔法相關?」
    「關於這點,原本就隨做出這個魔術體系者的想法而定。我先回答莉莉安娜的問題吧。」
    兩人點頭。
    「只要人類還存活著,就會有對什麼或對誰的怨恨,而且那是無法消失的東西。因為任何人都無法完全捨棄嫉妒和憎惡。而理所當然的,隨著人類越來越多,那種東西也就跟著增加,最後名為世界的箱子終於被填滿了。」
    「這樣一來,究竟會怎麼樣呢?」
    「會怎麼樣、嗎……我的世界就是因為變成那樣,所以科學發展和醫療技術才格外進步,由於人口過多,無法全部清除的怨氣累積在世界中,繼而引起各種奇異現象。簡單來說,那種東西累積過多的話,世界就會變得很奇怪。」
    水明以「因此」斷句,繼續說。
    「任誰都會想排除身體的異狀,而名為世界的巨大概念同樣如此。所以,世界經常會將那個排出體外。根據推測,排出去的東西會停留並累積在所謂元素存在的場所。」
    「但是水明閣下。我認為那不是和元素相同的力量。」
    「不過,從魔法的角度來說是成立的。因為就算沒有元素,只要藉由精確步驟,就能夠做出以那個為力量源頭的術了。」
    「啊……」
    「——先不談最初做出這個世界的魔法概念的傢伙,為什麼會知道元素這項東西。那個某人先將所謂元素的廣泛概念逐一分為火、水、風等等狹隘的概念。如果是這樣,就可能只召喚出限定的力量,也能減少魔法行使所需的複雜步驟。然後在特定狹隘概念的過程中,他發現了名為闇之力的東西。那就是憎惡和怨恨,以力量顯現時漆黑且可怖。那種東西會令人聯想到夜晚的黑暗,而那個人應該同樣聯想到了吧。雖然不知道他是否被強大力量的魅力所誘,但就此出手干涉說不定是錯誤的。」
    「……水明的話簡單來說就是,最初誕生出這個魔法的人,是因為把憎惡和怨恨之力誤認為元素,所以帶來了闇魔法嗎?」
    「沒錯。」
    「……那就是,我所使用力量的、真正身分嗎?」
    水明肯定地點頭回應斂下眼眸的莉莉安娜。見狀,她那雙琥珀色的雙瞳因為憂心而動搖。
    「那麼,那個危險的生物、又是什麼呢?」
    讓緊抓床罩的她露出膽怯表情的是,那天晚上出現的存在嗎?
    「罪孽深重的身影,與隱祕學所稱的不祥生物同個意思。經由怨恨和憎惡凝結的東西,當與那不祥生物到達同樣濃度時,外殼世界就會投射出與無貌這種概念有著相似關係的罪孽深重身影,並使之顯現於世界。」
    那個晚上,莉莉安娜因為闇魔法暴走而讓憎惡更濃。因此才使那個生物現形。
    而且當時莉莉安娜動彈不得,也是因為那個罪孽深重身影的關係。通常來說,精靈、邪靈影響人類時會有三種狀態。一般最廣為人知的是由內側影響對象的附身。另一個就是水明對付勒賈斯時使用的Abreq ad Habra。也就是聖守護天使的半附身。而那個晚上害莉莉安娜痛苦的,則是被神祕存在由外側干涉、也就是被稱為『著魔』的狀態。
    受到邪惡存在由外側帶來的影響,而使精神耗弱。
    雖然水明進行了這樣的說明。
    「……總覺得、突然難起來了。」
    「……因為水明閣下一旦熱衷於說明就會開始使用難解的言語。」
    「……最初挺簡單也會用比喻所以還好。變成這樣就不行了。」
    水明陷入聽不見三人竊竊私語的熱衷說明之中。
    粗略的說明終於結束後,他總結。
    「就是這樣。」
    「總之、了解了。」
    深呼吸後,一臉滿足頷首的水明看向莉莉安娜,那是絲毫不含戲譫的真摯視線,莉莉安娜也正襟危坐。
    「……如果我教妳魔術的基礎,妳就會知道不受闇之力控制的術了。而妳只要學會那個術,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再不會因此受苦。怎麼樣?」
    關於這個疑問,莉莉安娜會無意識張開嘴,說不定是想問對方為什麼要替自己做到這個程度吧。而勸阻這句話出口的,大概是因為想起水明曾經說過的多管閒事吧。
    「我知道了。請、多多指教。」
    莉莉安娜再度覆上水明伸出的手。
    這就是水明一行人,再度增加一名夥伴的瞬間。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5 收起 理由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3-25 04: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薄明、起舞
    即將迎來被聖廳艾爾,梅黛召喚的勇者,艾力歐特·奧斯丁的遊行,帝都展現出與平時不同的熱鬧。
    由於可以親眼目睹傳聞中華麗的勇者,街上居民的興奮日益沸騰,而為了見勇者一面,帝國內外皆不斷湧入觀光客。數量多到不僅街上的旅店承接不來,就連城門外的便宜旅店,在這段期間內也被訂滿了。
    另一方面,和這份熱鬧相關的商業也十分興盛,沿路店鋪都加上了同樣的特別裝飾,讓帝都街道比平時更加燦爛奪目。街上人們的幹勁已經充足到一天不逛就會有不知名的店鋪建好的程度。
    忙著建造臨時店鋪的不只木匠,當然還有矮人們。他們比平時還要活躍,裝飾店鋪的手工藝、木匠工作、由於召喚勇者而觸發的戰士們的武器製作等等,這幾天幾乎沒時間休息。
    甚至聲稱買賣是消遙、總是隨便工作的獸人們,也在這段期間內特別起勁。
    這樣的景象簡直如同忘了事件般。雖然最近沒有發生事件也是原因之一吧,這點先不提。
    這一天,蕾菲爾獨自走在人數大幅增加的帝都中。
    像小孩子一樣出門玩——當然不是這樣,她是外出採買。
    因為水明等人在廣場和葛萊茲艾拉發生糾紛,所以不便公然外出。為此,情報收集、食物採買等工作就落到她身上。
    即便在那之後沒有發布水明等人的通緝令,憲兵也沒有上門,但為了保險起見因此先這麼分配。
    蕾菲爾抱著裝有食物以及其他東西的袋子,撥開人潮前進。但因為擁擠而難以移動,於是她逃進小路喘口氣。
    「呼……」
    暫時放下東西,蕾菲爾動動肩膀和腰放鬆身體。確認在格蘭特市買的、輕飄飄而且很喜歡的洋裝沒有弄髒或綻開後,拉緊綁著紅色馬尾的蝴蝶結稍作整理。然後那雙湛藍雙眸,再度看向擁擠的人潮。
    最近遇到的狀況都因為變化急遠而令人感到瞬息萬變。女神的神諭、水明為了說服莉莉安娜而身負重傷歸來、帶傷與葛萊茲艾拉戰鬥,以及保護莉莉安娜。
    「水明也很令人困擾呢……」
    沒錯,就算阻止他逞強,但對方最後依舊不會保重。嘴裡說著不做不行,腳朝著辛苦的道路前進。但是,這也可以說很像他的作風。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所以自己才能走在這裡。
    明明應該嘆氣,但察覺時自己卻是笑著的。
    「即便如此,人好多啊……」
    差不多該走了,蕾菲爾重新抱起東西看往大馬路的方向。雖然因為有點距離所以人看起來沒那麼多,但能聽見腳步聲。如果又進去裡面感覺相當麻煩。
    然後,就在她想果然還是走小路而回頭時,撞上了誰。
    「——啊、抱歉。」
    「沒、沒關係喔,小妹妹。」
    立刻道歉後,上方傳來溫柔的聲音。聲音是男性。但是那道聲音帶著興奮、不對,好像哪裡冷靜不下來般的感覺。
    蕾菲爾抬起臉,正見那個男人無法抑制喜悅似地扭曲笑臉。看見對方那副模樣,她感到莫名寒氣而後退,下定決心開口。
    「……不好意思,你可以讓開嗎?」
    「對不起喔,不可以呢。」
    「什麼?什麼叫做不可以——!?你做什麼!?」
    她對眼前男人的行動發出帶著譴責的喊叫。站在眼前的男人雙手噁心蠢動著。如同扭動一般、令人不快的舉動。
    「嘿、嘿,要不要和大哥哥一起玩啊?」
    「大哥哥……?你哪裡是大哥哥了啊!明明是大叔!」
    「怎麼這樣、我才三十歲後半……」
    「已經完全是大叔的年齡了!」
    蕾菲爾往後一跳。
    「來啦,和大哥哥一起去那裡玩吧,嘿嘿嘿……」
    男人的眼神很不尋常。是最近傳聞中經常出沒的幼兒性愛者(蘿莉控)嗎?
    (唔……怎麼辦?這下糟了……)
    現在說不上如果是原本的自己能夠怎麼樣。逃出人群看來失策了,沒想到這種地方還有比人潮更危險的東西。要是大叫的話,會有人察覺而過來嗎?但是因為自己身處小路,考慮到叫聲被腳步聲蓋過的機率,來人的可能性很低。
    但總比束手就擒更好吧。就在蕾菲爾思考時,男人逐漸靠近。
    「——不要!別過來!」
    「嘿、嘿,不要這麼說啦……」
    既然如此就用東西砸過去,趁他頭暈目眩的時候逃跑。(錄入君教你女子防身術,變態在你前面直接踹他JJ,變態在你後面用高跟鞋踩他腳然後肘擊他JJ……不過看這種輕小說的怕都是男的。。。那就告誡大家不要當痴漢,要不會被打JJ的)
    蕾菲爾一邊怨恨自己變小這件事,一邊擺好架式。
    「等等!」
    強悍的聲音正好響起。
    ◆  ◆  ◆
    瑞樹從如同週末或過上節日的某個主題樂園般的人潮中辛苦脫離後,用手撐著膝蓋,一邊擦汗一邊用厭煩的聲音說道。
    「好、好多人啊~」
    她身後是同樣遭到人潮推擠、因為悶熱而流了滿身汗的黎二等人。
    黎二無力地同意瑞樹的話,另一方面蒂塔妮雅則坐在合適的木箱上,接過同行騎士遞上的毛巾擦汗。
    這一天,剛好到達帝都的黎二一行人,因為帝都令人窒息的洶湧人潮而感到奄奄一息、不停喘氣。觀光客和商人、救世教會信徒等等到處都是,連喘口氣的地方都找不到。大概是因為視野裡充滿五顏六色吧,感覺瑞樹的黑色長髮能夠帶來平靜。
    黎二用手掌擋在眼睛上方,遮住雲端直射而下的陽光瞇起眼睛看著前方。進入帝都之前還因為天氣好而開心,但現在感覺特別討厭。接著他突然發現,視野一端出現藍髮。不知何時走到身邊的蒂塔妮雅,以和瑞樹相似的厭煩聲音開口。
    「這也是,受到聖廳召喚的勇者大人的遊行影響呢。」
    「我記得離遊行還有好幾天吧?到了當天究竟會變得怎樣……」
    聽見瑞樹的話,全員臉色為難。誰都不願意去考慮這件事。
    不過,人多雖然是一個問題,但更重要的問題已經擺在眼前。
    「結果,今天沒地方可住呢。」
    「我想也是呢。嗯~怎麼辦?」
    「既然這樣,向救世教會申請的話,就能受到鄭重的款待喔?畢竟我們當中有黎二大人這名勇者。」
    「是嗎!還有這招啊!蒂雅、好主意!」
    瑞樹豎起拇指表達喜悅,但黎二卻搖頭否定這個提案。
    「不要。」
    「欸?為、為啥?為什麼啊?黎二同學。」
    「搬出名字的話,我在帝國這件事就會眾所皆知,然後無法自由行動。」
    「確實無法否認救世教會信徒口耳相傳的可能性。走在街上人群就會聚集過來、也會像聖廳的勇者大人那樣,動員遊行之類的。畢竟有許多想要布施以及想被布施的人。」
    「雖然我不懂那些。」
    黎二點頭。他怕自己的存在人盡皆知後,就無法在帝國自由行動了。再加上他還公然打倒勒賈斯,因為這件事廣傳的關係,在格蘭特市時不得不窩在旅店裡閉門不出。一回想起這件事,就很清楚說了會變得怎樣。
    而且他們會來帝國是為了牽制葛萊茲艾拉。如果自己的存在人盡皆知就會有影響吧,姑且還是要照赫德里珥士的指示裝裝樣子才行。
    雖然黎二個人也有點在意葛萊茲艾拉——
    「嗚嗚~那要露宿嗎?難得來到大街上了不想露宿啊~」
    一直不曾任性的瑞樹,少見地鬧彆扭。旅途中露宿絕不稀罕,會這麼做都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但來到這種大街上了還得露宿確實令人難以接受。
    「不在能夠好好休息的地方休息,確實會對身體產生影響。我認為要確保旅店比較好。」
    「說得沒錯。怎麼辦呢……」
    休息、任務。哪邊都很重要。但在這個狀況下,沒有滿足雙方條件的解決之道。
    「那麼這條街外的旅店呢?那裡說不定……」
    聞言,同行的年長騎士克雷葛力的嚴厲臉龐擰出更深的皺紋。
    「不,瑞樹閣下。那是不行的。即便都市外的旅店尚有空房,那樣的便宜旅店只會比露宿更加粗劣。對瑞樹閣下和公主殿下而言稍微不健全。」
    「這、這樣啊……」
    爸爸不允許。瑞樹因為克雷葛力那會讓人想起這種台詞的魄力而打退堂鼓。見狀,同行的年輕騎士洛費利開口。
    「在街上找找的話,我想應該有公主殿下、黎二閣下以及瑞樹閣下的房間喔。」
    「我們三個的房間什麼的,那你們要住哪裡……」
    「請不用介意我們。理應優先的是勇者閣下、公主殿下和瑞樹閣下。」
    露可說出和洛費利一樣的話,但黎二情感上不允許。
    「嗯~果然多少睜隻眼閉隻眼,到教會去比較好嗎——」
    就在一行人集體因為今後的行動該怎麼辦而傷腦筋時,突然聽見附近傳來少女的叫聲。
    「——不要!別過來!」
    「黎二大人。」
    「就在附近。去看看吧。」
    黎二帶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他全身籠罩著危險的氣息。轉過彎,他們看見散發著不尋常氣氛的男人,以及被對方逼到牆角的少女。
    「黎、黎二同學。那個。」
    「嗯。我知道。」
    黎二瞬間判斷狀況非比尋常——男人打算襲擊少女,於是走過去阻止。
    看見滿臉凜然跑過去的黎二,蒂塔妮雅臉紅了。
    「不愧是黎二大人。瑞樹,看見了嗎?那個不許作惡的凜然表情。」
    「我已經看習慣了喔~」
    蒂塔妮雅羨慕且怨恨地看著抬頭挺胸、一臉得意的瑞樹。
    「……瑞樹,好狡猾。」
    另一方面,黎二很快介入男人和少女之間。
    「你、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和你沒關係。現在馬上離這個女孩子遠一點。不然的話……」
    這麼說著的黎二眼光銳利地瞪過去施壓,並威脅似地慢慢抽出武器給發出哀號的男人看。
    「咿、咿哎哎哎哎哎!」
    在被召喚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路和魔族以及魔物面對面的黎二面前,打算誘拐幼女的男人無法保有毅力。以連受不了都稱不上的速度一溜煙地跑了。
    「真是的,一個好好的大人居然做這種事……」
    黎二感嘆似地嘆氣後回過頭,看見少女鞠躬。
    「謝謝你幫了我。」
    「不,別介意。妳沒事嗎?有被怎麼樣嗎?」
    「沒事。我叫了之後你馬上就來了。」
    黎二和少女如此交談。
    梳得適當的漂亮紅髮,以及有著兩顆並排淚痣為特徵的少女。她有著能夠理解為什麼那個男人會想拐走的可愛外表,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對方舉動和眼睛都透出凜然。
    就在黎二這麼想的時候,少女突然看向男人逃跑的方向。
    「雖然感謝你救了我,但那種驅趕方式是不是有點粗暴?」
    「要是和他說些莫名其妙問答時,事態轉為奇怪的方向就不好了。就算有點粗暴,但那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是嗎,說得也是。」
    同意了嗎?不需要和那種傢伙說太多。如果笨拙地試圖用和平方式解決,反倒會讓事情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來遲的瑞樹等人從後方走來。
    「那樣的人哪裡都有呢……」
    「那就是世間所說的幼兒性愛者呢。你們那邊也有嗎?」
    「嗯,偶爾被逮捕的時候會上新聞。」
    可以聽見瑞樹和蒂塔妮雅以生厭的聲音如此交談。
    另一方面,眼前的少女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是蕾菲爾·葛萊齊斯。再次向你道謝。不介意的話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我只是個無名小輩……但這麼說太裝模作樣了對吧。我的名字是黎二·遮那。」
    聽見黎二名字的少女、蕾菲爾微微皺起眉頭,然後開口。
    「黎二遮那……?——你該不會是水明認識的那個……」
    「欸?」
    「哈?」
    「妳說水明……妳認識水明嗎!?」
    蕾菲爾對黎二的提問頷首。而和黎二同樣聽見她發言的瑞樹等人,從黎二兩旁探出頭來。
    ◆  ◆  ◆
    遇到變態蒙黎二拯救的蕾菲爾,帶著他們來到據點附近。因為知道黎二等人和水明認識,所以正領路打算讓雙方會合。
    「——那麼,蕾菲爾妹妹是和水明一起來帝國的囉?」
    「姆……雖然加上妹妹令人不是很開心……算了。就是那樣。」
    「咦?但是蕾菲爾妹妹,那個時候附近應該還有魔族才對?」
    對於瑞樹提出的疑問,蕾菲爾不得不想辦法含糊帶過。
    「嗯、嗯哎總之,我剛好成功逃離魔族,到格蘭特市避難,然後抵達涅爾斐利亞帝國。」
    「這樣啊:說不定我們在哪裡錯過了呢。」
    「畢竟我們沒有確認入市名簿呢。因為一直以為水明還沒到達格蘭特市,結果變成盲點了。」
    在蒂塔妮雅貌似失策地懊惱時,身邊的瑞樹彷彿長時間抱持著的憂慮終於消散了般,以清爽表情呼出口放心的氣。
    「不過太好了,水明同學沒事。」
    「是啊、真的。該說是他依舊這麼倒楣呢,還是什麼……」
    「真是的,明明嘴裡說『我拒絕危險的地方!』但都做了些什麼啊。」
    「但是,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最初會抱怨、會唸東唸西但總是參與到最後。」
    「說得也是~」
    就在黎二和瑞樹由衷為水明的平安感到開心、並開始聊起他的為人時,蕾菲爾也彷彿能夠理解般露出微笑。
    「聽起來,感覺是推心置腹的友人們呢。和我所想的一樣。」
    「我認識水明同學大概四年左右,黎二同學五、六年了吧。」
    有一兩年的差距。儘管如此,兩人都能夠稱得上和水明青梅竹馬。幾個人聊著水明是個傲嬌、是個老好人、無法完全維持冷酷最後變成丑角等等話題,而後抵達目的地。
    「——到了喔。就是這裡。」
    轉過彎,蕾菲爾看見已經很熟悉的後巷與死路。以前充滿汙濁、經常飄著酸臭味的場所,在經過水明那難懂的清潔後恢復暢通。剛來時的髒汙以及淤水都無影無蹤、成為了乾淨的小巷,還放置了桌椅,成為某種休息場所。
    「你們住在這種地方啊。因為鑽進小巷裡,還以為會是更加陳腐的地方,真意外。」
    「好乾淨啊。平常這種地方總給人潮溼的印象。」
    蒂塔妮雅和瑞樹因為眼前景觀的落差而意外瞪大眼。這是由於從昏暗、髒亂的地方一口氣清爽起來導致的吧。全體看上去呈現白色,是因為水明用粉末狀的雪花石膏塗抹周圍的牆壁。畢竟要是家裡周圍太髒,總覺得心情就不會太好。
    放在外頭的桌椅,似乎也加上了不會發霉的魔術。水明有著不給自己的生活範圍徹底加工就不舒服的個性。
    走到家門前,蕾菲爾打開門。
    「我回來了。」
    聞言,穿著圍裙的翡露梅妮雅現身迎接。
    「蕾菲爾,歡迎回來——欸?」
    翡露梅妮雅露出意料之外的驚訝表情。她看著蕾菲爾身後的一行人,停下動作,而黎二等人也一樣。
    遲了幾秒,蒂塔妮雅提高聲音。
    「白炎閣下!?」
    「公、公主殿下和勇者閣下和瑞樹閣下!?為什麼會在這裡……?」
    察覺自己不小心將疑問脫口而出,翡露梅妮雅倏地回神,然後立刻將身上的圍裙脫下來扔開。她看也不看往後飛的圍裙,而是轉向設置於玄關口的全身鏡,快速確認頭髮、垂在耳朵旁的辮子的位置、臉,以及其他種種都完美無缺後,以像是平常在凱美利亞登城般的認真冷靜表情低下頭。
    「……不對,各位,久疏問候。」
    片刻,對上司的行禮時間結束後,翡露梅妮雅抬起頭。然後,琥珀色的眼睛轉向蕾菲爾。
    「蕾菲爾。為什麼妳會和公主殿下他們在一起?」
    「他們在我被奇怪的人纏上時救了我。問了名字感覺在哪聽過……就是這樣。」
    翡露梅妮雅因為這個名為偶然……的奇遇露出驚訝的表情。黎二滿臉不可思議地詢問她。
    「老師,為什麼妳會在這裡?老師應該接下了阿瑪迪沃斯陛下的命令才對?」
    「那個……您說得沒錯。詳細情況進來裡面再說吧。」
    就在她催促幾人進屋時,身後傳來傭懶的聲音。
    「喂~有客人嗎~?」
    接著玄關出現水明的身影。當終於發現翡露梅妮雅身前的黎二一行人時,他露出彷彿看見幽靈並混著鬼臉的皺眉表情。
    「啥……?」
    三人向從時間流逝中登出的他搭話。
    「好久不見,水明。」
    「哈囉~水明同學。」
    「久疏問候。水明。」
    聽見三人三種問候,水明的慘叫聲終於響起。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和黎二等人坎坷再會的水明,對這奇妙偶過震驚半晌後,直接帶著他們到客廳。
    因為人數眾多,所以無法全員都圍在桌邊。黎二、瑞樹、蒂塔妮雅三人坐到桌邊,而同行的騎士們則坐到後方準備的位置上。翡露梅妮雅因為蒂塔妮雅在場,所以沒坐到桌邊而是站在水明身後,蕾菲爾則陪著因為人多而感到不安的莉莉安娜坐在沙發上。
    依舊因為訪客感到意外且驚訝的水明,環顧他們之後開口。
    「哎呀~沒想到蕾菲會帶著黎二你們來……」
    「我也沒想到蕾菲爾妹妹會認識水明你呢。」
    「真的,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是不可思議。」
    就在瑞樹插嘴時,水明突然露出壞心眼的表情,並冷笑說道。
    「怎麼啦妳,不說這也是經由星星的指引……之類的嗎?」
    「夠了!所以說水明同學為什麼剛來就要欺負我!」
    瑞樹氣呼呼地瞪著重提舊事的水明,而後者和黎二則微笑著看她。雖然其他人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而稍微感到奇怪。
    坐在黎二身邊的蒂塔妮雅,親密地朝站在水明身後的翡露梅妮雅搭話。
    「雖然也很惦記離開格蘭特市之後的事,不過白炎閣下的任務看來就是水明呢。」
    「是。在國王陛下的命令之下,向水明閣下獻上微薄之力。」
    「果然白炎閣下的責任感很強呢。」
    「欸?啊、不是,和這個沒有特別關係……」
    「妳又在謙虛了。白炎閣下是為了負起將水明召喚過來的責任,所以才向父王提出助水明一臂之力的請求對吧?如果不是這樣,就沒有必要冒著危險來到帝國了。」
    黎二也附和一副通情達理模樣的蒂塔妮雅,「不愧是老師。」
    當然滿臉自豪的她過於深入解讀了。
    「那個時候,我還以為白炎閣下肯定是向毀滅魔族軍團之人身邊而去……這倒是意料之外。」
    沒那種事,無法如此反駁的水明等人,蕾菲爾和翡露梅妮雅都因為蒂塔妮雅優秀的直覺而浮現難以形容的表情。
    「水明你為什麼來帝國?」
    「我在找回去的方法,因此踏上旅程。」
    「原來如此,所以才出城啊。那麼,之後呢?」
    「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我和蕾菲爾一起加入商隊。途中因為和商隊起糾紛而分道揚鑣,走出森林後就到格蘭特市了。」
    「那麼,魔族呢?」
    「哎,只是剛好碰見而已。那之後發生許多事,於是現在一起生活——」
    像這樣,水明驅使著可疑笑容和莫名自信滿滿的表情,盡說些不正經的來龍去脈,但黎二等人似乎認為是真的。
    不過瑞樹沒有放過吐槽點。
    「……發生許多事所以和可愛的小女孩一起生活是什麼情況呢,水明同學?」
    「啊~然後梅妮雅就來了,而且教了我魔法。」
    「水明同學你不經意無視我了呢……」
    對瑞樹的不悅攻擊視而不見,水明繼續說。而在他身後的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則滿臉懷疑地說著悄悄話。
    (……居然能那麼坦然的說謊。)
    (……真是的,虧他說得出這麼分歧的話。雖然我不是在誇他。)
    當然這種評價並非佩服之意。兩人呆呆地看著臉色完全不變、說得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的水明悄悄交談。對知情人而言聽起來很明顯,但不知情者聽起來當然就是水明說的那回事。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魔術吧。
    大概說完後,黎二看向拘謹地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的莉莉安娜。
    「話說回來,那個女孩子呢?」
    不介紹給我們嗎?聽見這種詢問的水明,困擾似地搔了搔後腦。
    「她是……哎~有苦衷的。」
    雖然難以啟齒,但不說又很為難。而莉莉安娜在多雙眼睛注視下站起身,冷靜地鞠躬。
    「我是莉莉安娜·贊德克。」
    「莉莉安娜妹妹、對吧……咦?我記得莉莉安娜·贊德克是……」
    聽見那個名字,黎二似乎有印象。他仰頭看著天花板,搜尋記憶漩渦裡符合的名字。
    議論紛紛的街道上,也交錯著通緝的話題。
    另一方面,該說不愧是抓住了有名這點的蒂塔妮雅開口。
    「……帝國十二優傑其中一人,但現在受到通緝。」
    「是嗎!這麼說起來,的確聽說是什麼事件的犯人呢!?」
    「水明,你為什麼要保護這樣的人?」
    「……我剛剛說過了吧?有苦衷啦。」
    水明嘆著氣大幅聳肩,開口告訴黎二等人緣由。
    ◆  ◆  ◆
    「原來是這樣……」
    「感覺很複雜呢。」
    聽水明說完事件概要以及莉莉安娜的事情後,黎二和瑞樹一起露出憐憫的表情,並且悶悶不樂地嘆氣。
    水明看著靠在蕾菲爾身邊、後者因為擔心而撫摸著她的莉莉安娜靜靜點頭。大概是因為和羅格訣別,在那之後莉莉安娜一直沒什麼精神。雖然不想讓她增加心理負擔,但也不能不說明情況。
    見狀,黎二皺眉,以帶著認真的表情看向水明。
    「這樣一來,莉莉安娜妹妹要怎麼辦?」
    「嗯?啊啊,讓她留在這裡保護她。」
    「但是,只有這樣無法解決事情吧?」
    「是啊,所以當前目的是搜索和逮捕真凶。抓到以後說明事情經過,然後把犯人交還給帝國。」
    「就算這樣,帝國的人應該會說把莉莉安娜也交出來吧?」
    「哎,十之八九會這麼說。」
    水明同意黎二的意見。就算是遭到教唆,但出手了這件事依舊不會改變。不難想像帝國會強迫自己交出人來。但既然已經收留她了,就不可能說「好的請吧」,然後把人交出去。
    「欸~如果事情變成那樣,大家就一起前往其他國家吧?」
    在這個世界只要出國的話,追兵也就不會想辦法追了吧。如果事情變成那樣,在他國生活就好了。這麼說著的水明對蕾菲爾和翡露梅妮雅微笑,翡露梅妮雅靜靜點頭,蕾菲爾則在一瞬的驚訝後浮現無畏的笑容。
    「你真的很突然呢。」
    聞言,莉莉安娜臉色大變地站起來。
    「但、但是,那樣……」
    她臉色顯示出的是,那會太麻煩你們般的不安表情。但是水明在聽完她說的話之前就露出了爽朗笑容。
    「我無所謂啊。如果大家不願意的話就想別的方法吧。」
    「我是為了輔佐水明閣下才會在這裡,我遵從水明閣下的意願。」
    「我也是。雖然在帝國生活不錯,但水明要走我就跟他走。」
    「就~是這樣。」
    即便水明對莉莉安娜露出別介意的笑容,卻揮不散憂鬱氣氛。但他已經決定了。既然決定就得心甘情願,下定如此決心後,水明回過頭。
    「事情就這樣。」
    「是嗎?嗯,我懂了。」
    閉著眼睛、爽快點頭的黎二,以及露出近似於「友人帶給你們困擾了」般笑容的瑞樹。
    「水明同學也是不輸黎二同學的大好人呢。」
    「啊?瑞樹,不要拿我和那傢伙相提並論。而且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哎~明明嘴裡說討厭危險卻總往不能去的地方跑,結果老是埋進危險地方的少年痴呆是誰啊~?」
    「是、是誰啊……?」
    就算試圖開玩笑蒙混過去,但當然所有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
    「是啦是啦是我啦是我!真是對不起喔!」
    大概是難為情和火大雙重情緒一起來襲吧,水明半是敷衍了事、半是掩飾丟臉地大聲說道。對瑞樹擊中自己要害只能掀起小小的抵抗。
    水明如坐針氈片刻後,他清清喉嚨轉換心情詢問。
    「……不過,你們為什麼要來帝都?我記得你們說過要去自治州吧?」
    「……關於這點我也是有苦衷的。」
    黎二表情憂鬱,看上去除了懊惱還有鬱悶。
    此時蒂塔妮雅開口。
    「水明。你知道赫德里珥士公爵嗎?」
    「啊啊,我有聽梅妮雅說過。」
    「畢竟是將我們當作誘餌的人。」
    蕾菲爾的尖銳聲音,以及藍眼都轉了過來。果然,盛怒火炎依舊在那小小的身體中旺盛燃燒嗎?她聲音中隱含的憤怒,無論何時都沒有絲毫的衰退跡象。
    水明伸手擋住打算道歉的蒂塔妮雅並搖搖頭。任何人都這麼想,關於這件事並非她的錯。
    「那個公爵閣下,要我們前往帝都牽制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
    從黎二嘴裡出現的名字,讓水明眉頭一挑。
    「喂,你說葛萊茲艾拉……那傢伙嗎?」
    「水明同學,你知道她?」
    對於瑞樹的提問,水明露出極不痛快的表情。
    「稍微知道……先不管這個。你們為什麼要這麼聽話?身為勇者的你可以拒絕不是嗎?」
    在凱美利亞時,阿瑪狄沃斯抱持著敬意接待黎二,即便艾力歐特對帝國皇女葛萊茲艾拉採取不禮貌的態度,反而是葛萊茲艾拉的隨從臉色蒼白。因此勇者的待遇和權限應該比一介貴族更高才對。
    「因為家人被當作人質,所以上鉤了。」
    「家人?」
    家人指的是誰?不可能在異世界對黎二的家人出手。就在水明露出詫異的表情並皺起眉頭時,坐在黎二等人後方的騎士之一、克雷葛力站起身,抱歉似地鞠躬。
    察覺這件事的水明,維持著坐在椅子上的姿勢躲開,十分驚訝地說。
    「什麼啊那傢伙就是個荒唐的渾蛋嘛……真是,得早點去揍他一頓才行。」
    再繼續從容下去的話,不知道自己還會被怎麼設計,有機會必須接觸看看。
    聽見水明的發言,黎二眉清目秀的臉龐帶上嚴厲。
    「水明,赫德里珥士公爵很強。他擋下了我的拳頭。」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是很了解他哪裡厲害。」
    「那麼水明,你能擋住我現在的拳頭嗎?」
    黎二笑著握拳,似乎想打飛水明開的玩笑。
    而水明迅速舉起雙手對應。
    「在下是和平主義者反對暴力。」
    「……你還敢說。明明意外是個不留情的人。」
    黎二翻翻白眼,話裡帶刺攻擊水明讓人一清二楚的個性,然後浮現「你在說什麼啊」一般的表情聳肩,最後發出嘆息。
    水明臉色一變,認真地瞇起眼。
    「說起來葛萊茲艾拉啊……那個貴族大人讓你們做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
    「關於這個我也不太懂。」
    黎二搖頭,說出至今為止路途中的懊惱。水明聽完,接著突然開口提出疑問。
    「有一種,就是要你前往帝都的感覺。」
    「你說他要我前往帝都……但帝國應該沒有魔族喔?」
    「所以啊。明明是這種和勇者工作無關的事情,也不是要你來同盟國激勵民眾士氣,那就沒有特別讓勇者過來的必要了不是嗎?而且如果他這麼了不起,武官或者密探有多少就可以送多少,在意的話也已經送了吧。聽你說起來,那個叫赫德里珥士的,好像從一開始就無論如何都要讓你來到這個國家。」
    「為什麼?」
    對於瑞樹的疑問,水明閉上眼睛。
    「姆……既然他不惜抓人質也要讓你來,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但是赫德里珥士公爵只要我牽制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也沒告訴我要做其他的事……」
    在越議論越感覺中計的情形下,水明表情逐漸險惡起來。如果黎二說得沒錯,赫德里珥士真的只是為了讓他試探葛萊茲艾拉,那麼水明對赫德里珥士的評價就會掉到無藥可救的無能吧。只是牽制的話,沒必要哪怕得罪黎二也非得讓他前往帝國。
    「確實如同赫德里珥士公爵所書,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最近很活躍。她使用軍方權力,屢次對周邊國家採取強硬的政策。這對厄斯泰勒而言不是好狀況。」
    雖然蒂塔妮雅說不見得是搞錯了,但水明的擔心卻沒有消除。剛才的對話裡總有種吞吞吐吐的感覺。
    「雖然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入侵時,赫德里珥士公爵並沒有特別說什麼呢。」
    「——是嗎?就是那個。」
    如同答案飄落一般,水明彈指。這就是從黎二感想中遍尋不著的最後片段。
    「水明,那個是哪個?」
    「你剛才說那個女人入侵時對吧?帝國的皇女怎麼來的?」
    瑞樹一頭霧水地反問水明。
    「怎麼來的?不是來的理由?」
    「沒錯。她是怎麼過來那裡的。」
    「那是……說是和部下一起強制突破過來的喔?」
    「妳說輕鬆突破那個國境要塞過來的嗎?」
    翡露梅妮雅回答這個疑問。
    「恐怕就是這樣吧。因為我看見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和其麾下的部隊,幾乎沒受什麼損害。」
    翡露梅妮雅沉吟自己說出的話而後肯定。她說話時似乎再度回想起當時的狀況。聞言,蕾菲爾露出訝異表情。
    「——那樣的確很奇怪。雖然我也和水明一起通過了,但厄斯泰勒的國境要塞可非如此簡單就能突破的脆弱建設喔?」
    「這麼說起來確實如此……」
    蒂塔妮雅也是相同的意見,臉色因為先前沒發覺的事情而浮現焦慮。
    國境要塞構造堅固,警備也相當嚴格。峽谷之間設置了鋼鐵製成的門,開關時間早已預先決定,無法那麼簡單就能通過。以葛萊茲艾拉的力量確實可能強行突破,所以才想這種方式並非不可能,但如果對方用上魔法就無法避免引起相當的騷動。
    但截至目前為止,這麼重大的事情都沒有出現在談話之中。
    「而且她來的時間點太巧了。剛好是格蘭特市的軍隊打算攻打魔族的時候對吧?」
    「這麼說起來確實是那樣……但那是不可能的喔?」
    彷彿想否定自信產生動搖的黎二,水明搖頭。
    「知道魔族何時到來的人,就只有厄斯泰勒的首腦以及掌握那個情報、將你們誘導到安全場所的克雷葛力先生。那個時候你們在聽他說明,而遇到魔族的只有商隊和我們。厄斯泰勒的居民不知道魔族的存在,對厄斯泰勒國內的人而言,魔族所在地應該是空白地帶。明明是這樣,他國的人卻能輕易獲得情報嗎?」
    「抓住帝國領內的魔族逼他說之類的?」
    「不可能。魔族不是那樣的生物。」
    蕾菲爾刻不容緩地斷定。因為是出自現場最為了解魔族性質的她之口,所以不會有錯。水明也從以前的記憶中知道,那是就算拷問也不會洩漏情報的生物。如果是那種生物,在被抓到時馬上自爆也不奇怪。
    那麼,推測的結論就是。
    「我說,難不成那個叫赫德里珥士的傢伙。」
    該不會、這玩笑般的輪廓慢慢出現形狀。在那種答案開始浮出水面、聽水明把話說完之前,最先察覺的是蒂塔妮雅。
    「……意思是他向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洩漏情報、並想辦法處理國境要塞的警備?水明你想這麼說?」
    水明一點頭,室內就因為緊張的氣氛而導致全體沉默。
    慢了一拍,瑞樹著急似地慌忙詢問。
    「但、但是做那種事能得到什麼好處?赫德里珥士公爵是厄斯泰勒的貴族喔?和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私下有聯繫?」
    「誰知道。是有聯繫還是單純洩漏情報現在還不知道……不過要是變成那樣就會很容易引發戰爭吧。那個危險的女人沒有許可就穿越國境。光是這一項,就會容易讓厄斯泰勒的人對帝國懷有厭惡感,然後又馬上把黎二你們送過去的話。」
    「帝國也會認為是挑釁?」
    聽見黎二緊張地插嘴,水明點頭。
    「牽制什麼的只不過是他自己在說。」
    葛萊茲艾拉入侵厄斯泰勒的行為,在非常時期說不定確實具有正當性。但厄斯泰勒的首腦當然會抱持危機感。那之後若是又立刻遇到黎二預定之外的來訪,雖然只有首腦,但兩國的緊張程度會上升的吧。
    「但是水明,帝國現在向厄斯泰勒宣戰並沒有意義。」
    「說得沒錯。我目前也不懂這點。」
    那裡就是煩惱的地方。在魔族侵略人類領土期間,做出那種會引發分裂的行為根本沒有好處。
    翡露梅妮雅也同意蒂塔妮雅的話。
    「我也這麼想。赫德里珥士公爵再怎麼樣也應該了解魔族的威脅。再者即便像那樣洩漏情報,也無法確定帝國會有所行動。」
    「確實如此,他要要手段有太多不確定要素了……」
    兩人交談時,黎二開口。
    「但是……」
    「你有什麼在意的地方嗎,黎二?」
    「不是,如果按水明的想法,我就能懂赫德里珥士公爵那個時候的態度了。」
    「你剛剛什麼都沒說的部分?」
    「嗯。如果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的登場是出自赫德里珥士公爵的計畫,那就吻合他對入侵這件事什麼都沒表示這狀況。按他那個性格,在那種場面下肯定會發幾句牢騷……但是,就算繼續談下去事情也無法解決。」
    「你說得沒錯。」
    能夠判斷的材料不足。可以的話盡快預測對方的企圖,就不會發生更嚴重的事情,但現在做不到。
    只不過,有必要警戒赫德里珥士此人已經達成共識。
    「——好,換個話題吧,你們再來有什麼打算?」
    「對對對這個這個!聽我說啊水明同學!我們訂不到旅店!」
    「因為有遊行啊。」
    當水明用「這是當然的」眼神看過去時,瑞樹回了個「那怎麼辦啊」的眼神過來。在來這裡以前就用盡對策了嗎?水明思考似地躺到椅背上。
    「……要住這裡嗎?雖然這個人數肯定會太窄。」
    「水明,可以嗎?」
    「因為沒有那麼多張床,所以男生們連我就在客廳(這裡)擠擠吧。」
    聽水明這麼說,黎二似乎沒有異議。就在水明狀似詢問地環顧眾人時,女性騎士露可開口。
    「既然如此我等再去尋找旅店吧。就算少但能夠有房間的話,就能將人分散在水明閣下的家和旅店裡了。」
    當黎二回答「那就麻煩你們了」後,隨侍的騎士們走向玄關。黎二和瑞樹大概是想再感謝一次他們的辛苦而前往送別。
    蒂塔妮雅也站起身,但她並非跟著黎二等人走,而是接近水明。
    「怎麼了?」
    就算水明這麼問,對方也沒有停下腳步。突然,柔和的香氣竄入鼻腔。蒂塔妮雅終於走到很近的距離,接著突然招了招手。水明回應對方指示接近後,她如同想說悄悄話般將嘴巴湊到他耳邊。
    「水明。明天可以稍微陪我一下嗎?」
    「陪妳是指?」
    「我有話要跟你說。很重要的話。」
    水明看向離開自己耳朵的蒂塔妮雅。那雙深藍色雙眼直直地看著這邊,表情雖然是與生俱來的認真,卻映出其認真的程度。或許是有什麼進退兩難的事情吧。
    「……我知道了。」
    水明用一句話表達同意。
    ◆  ◆  ◆
    同行的騎士們努力有所收穫,找到三人份房間的黎二一行人,以分散在八鍵家和帝都旅店的形式,理所當然地籌措到暫時的住宿場所。
    至於人數分配,當然是黎二、瑞樹、蒂塔妮雅住水明家,騎士們住帝都的旅店,那一晚水明久違地和黎二進行了男人間的談話,而女孩子們也似乎熱衷於女生間的話題聊到很晚。雖然主要是瑞樹。
    翌日。
    「雖然我熟悉厄斯泰勒的空氣,但帝國也吹著很舒服的風呢。」
    「是啊。」
    這一天,水明接受蒂塔妮雅的外出提議,和她兩個人離開八鍵家,走到位於帝都西北方充滿自然的丘陵地。
    遠遠望去是道有著平穩波浪的綠色地平線,偶爾也有爽朗的風輕拂後頸。蒂塔妮雅站在有點高的地方,將頭髮往後梳、閉起眼睛靜靜感受丘陵地的風。她身上的打扮不是在城裡看過的洋裝,而是容易活動的裝束,披在肩上的斗篷隨風翻飛,因為是包覆到頭部的類型所以看不見嘴巴。如果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閉著眼睛的模樣,想必無人能想像她的身分是公主。即便美得像幅畫這點不會變。
    雖然水明感受到這種印象,卻也在一瞬間被打破。蒂塔妮雅突然大大地伸展起來,雙手高舉到極限,開始用和剛才不同的方式享受帝國的空氣。是因為從帝都的人潮中解放了嗎?還是不掩飾自己的本性了嗎?這種舉動看起來非常爽快。
    是因為現場除了一匹馬之外,就只有水明和蒂塔妮雅了嗎?他沒跟黎二或瑞樹提起這件事,沒想到就連騎士們都沒有同行。蒂塔妮雅告訴露可時,後者有提出同行申請,但似乎被拒絕了。水明也只跟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說要出門就走了。
    心滿意足地享受了丘陵地的空氣半晌,蒂塔妮雅轉過頭開口。
    「非常感謝你出借房間,甚至為了讓我們有床睡,特地出借了自己的床。」
    「不,沒關係啦。男生只要有足夠寬敞的地方就夠了。」
    「呵呵,是這樣嗎?託你的福,昨晚過得非常開心。」
    蒂塔妮雅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愉陝且無憂無慮。水明面對朝自己微笑的蒂塔妮雅,只聳肩回答「那就好」。
    然後,他擔心詢問。
    「我說,莉莉安娜是不是感覺很拘謹?」
    「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確實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因為蕾菲爾的體貼,所以似乎沒有那麼不自在。而且,瑞樹也常常跟她說話。我想那樣一來很快就不會有隔閡了。」
    「是嗎……」
    水明現在暫時在擔心莉莉安娜。
    雖然只是暫時,但同居人突然增加這件事好像嚇了她一跳。當然她因為闇魔法而不習慣人——簡單來說就是非常怕生,水明知道這點所以昨晚很擔心。不過,看來這杞人憂天可以結束了。
    雖然擔心莉莉安娜,但水明更多時候會託付給蕾菲爾和翡露梅妮雅。畢竟她們都是女孩子,藉由蕾菲爾的精靈之力排斥邪靈也是目的之一。雖然不用擔心,但身為把對方帶回來的人總是會多方留神。
    「黎二大人和瑞樹現在在做什麼呢?」
    「聽說跟蕾菲去逛帝都了。明明不一定要今天去,那可是場苦戰啊。」
    「說得沒錯呢。」
    蒂塔妮雅笑了。從她盡力不發出聲音的模樣,可以窺見其高雅。
    「——那麼,差不多可以告訴我重要的事情了吧?連隨從都不帶、就我們兩個,想必是有苦衷的吧?」
    「說得沒錯呢。在這裡就沒關係了吧。」
    蒂塔妮雅的笑容突然轉變,表情嚴肅的她彷彿不想漏看任何一處般四下張望。
    雖然感覺上不是在意他人目光,先不提這個。重新看向自己的她,是帶著冷漠的認真表情。
    「水明,我想拜託……不對,不是這樣。再來有件事要你做。」
    「真突然呢。」
    「我知道十分唐突。」
    「也就是,希望我做的事嗎?」
    「沒錯……比起希望,應該說我要強制你做,這種說法更加正確吧。」
    蒂塔妮雅維持著平靜的態度改口。非常煞有其事……或者該說是三思過後的說法。簡單來說就是——
    「不用這麼客氣。妳直接說是命令吧。」
    「那麼——水明,你立刻回王國。」
    蒂塔妮雅這麼告訴他。雖然確實說過不用客氣,卻沒想到對方會用這麼嚴厲的詞語。而且,立刻回王國是指?
    「……真的很突然欸。」
    「確實很突然。但是,我必須這麼說的理由,很容易了解吧?」
    「姑且想聽蒂雅妳親口說呢。」
    「關於赫德里珥士公爵。」
    果然是這個嗎?雖然說多多少少預料到了。
    「繼續這樣下去,你會成為黎二大人的累贅。所以你立刻回王國,老實待在父王身邊。既然父王對你做了各種裁奪,回去也不會受到什麼糟糕對待,將一切告訴父王,只要身在父王庇護之下,就是赫德里珥士公爵也難以對你下手。」
    赫德里珥士的挑釁。要是黎二每次都在意的話,當然會影響今後的行動。這點從他曾經為了水明回到厄斯泰勒領內就能明白吧。
    「妳這麼說是沒錯啦。」
    「有鑑於莉莉安娜的事情,我認為這不是亂來喔?」
    蒂塔妮雅表示出其正當性與合理性,但水明搖頭。
    「但這樣我會很困擾。」
    「為什麼?」
    「昨天也爽快告訴過黎二了,我在找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
    水明聳肩,再次告訴對方自己的目的。
    「這樣妳就懂了吧?如果聽蒂雅妳的話,我就不能找回去的方法了。」
    「說得沒錯。但那不是現在必須馬上做的事對吧?黎二大人再來會打倒魔王。這樣一來,赫德里珥士公爵就不會對你下手,你也可以盡情去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
    「那麼,我這麼說吧。妳要我等到那個時候?要我等到黎二打倒魔王解除世界的威脅之後?那要一年?還是兩年?搞不好花個五年十年也不無可能喔?那樣就太遲了。」
    「水明,我能夠體諒你的狀況。但這是帶給這個世界穩固和平所必要的事。」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聽過多少次了啊,特別最近老是聽人這麼說。」
    對於蒂塔妮雅的訴求,水明嘆著氣一吐為快。但對方沒有給他斟酌的餘地,而是毫不考慮地催促他回答。
    「那麼,你的答案是?」
    「——我拒絕。我可是因為你們擅自召喚才遇到這種事,沒道理不讓我做想做的事。」
    「我先前說過了,你這樣會造成黎二大人的麻煩喔?」
    「妳指的是那個叫赫德里珥士的傢伙?我自己能處理。如果黎二會在意沒必要的事,蒂雅妳就親口叫他別管我啊。」
    「你要我這樣告訴溫柔的黎二大人?」
    「我沒打算連那傢伙的多管閒事都加以考慮。」
    水明以嚴肅的語調拒絕後,蒂塔妮雅煩惱似地嘆氣。
    「……這樣下去沒有交集呢。」
    「這麼說起來,妳很冷靜呢。」
    「因為我多少預料到會變成這種情況。」
    「那麼,妳還準備了下一招對吧?要用什麼打動我?」
    既然已經預測到他的回答和雙方爭辯方向,那就應該準備了其他說服方式才對。不可能說到這樣了卻沒有對策。
    聽見水明詢問,蒂塔妮雅以決然的雙眼看向他。
    「若你不聽從我的命令,那我便憑力量讓你屈服。」
    「啥?喂喂……」
    就連水明都沒預料到對方會說這種話。他還以為肯定是「我們替你找」,或者「派部下去找」之類的話,結果居然不是。
    「如果水明你要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雖然程度不比黎二大人,但也會困難重重吧。不僅魔族和魔物,還有赫德里珥士公爵。既然如此,如果連我都打不倒的話,就不能繼續找尋回原本世界的方法。有道理吧?」
    「確實是那樣沒錯……」
    「因此,水明你再來和我戰鬥,向我證明你的力量。當然,如果你獲勝了,我就認同你的行動。」
    「這就是憑力量嗎?真蠻橫呢。」
    「蠻橫也沒關係。如何?」
    「我拒絕。」
    聽見水明一句話就拒絕,蒂塔妮雅嘴角浮現不適合她的嘲笑。
    「那我就認為你是膽小鬼囉?這樣也沒關係嗎?」
    「對妳來說嗎?我不管被怎麼說都無所謂啦……但沒辦法這樣就收場對吧?」
    「當然。」
    聽見蒂塔妮雅的斷言,水明皺眉低聲哼哼。
    「……那,怎樣?憑力量是指用魔法嗎?」
    「不,是這個。」
    蒂塔妮雅這麼說著,從捆在馬身上的包裹中取出一把劍。
    「哈?居然用劍?蒂雅妳會用這種東西嗎?」
    「多少有些經驗。」
    「妳有聽黎二說過我會用劍對吧?這樣當然是我比較有利喔?這樣不算狡猾吧?」
    「沒關係。那麼,你的回答是?」
    蒂塔妮雅質問般重複詢問。她到底有什麼打算。她的嘴角藏在大衣領內,也因為那張冷淡且強硬的臉上沒有表現出心情,所以無法讀取其意圖。明明身為魔法師使用劍應該會屈於下風才對。這個計畫如同重重迷霧般看不清楚目的。
    ……好了,該怎麼做呢?雖然不想和她決勝,但她不會就此罷休的吧。如果使用魔術對她施加催眠暗示,應該能夠輕易擺脫——
    ——是的。這下我們四個人就是朋友了呢。
    ……蒂塔妮雅曾說的話浮現在水明腦海。他幾乎沒怎麼和對方相處過,也沒怎麼交談過。但那時她所說的話發自內心這點絕對不假。這麼想的話,果然不好意思對她使用迷惑類的魔術。
    受不了蒂塔妮雅視線的水明,困擾似地嘆氣。
    「……雖然我想拒絕,但我覺得妳會直接砍過來。」
    「你明白的話,答案就只有一個了對吧。」
    蒂塔妮雅這麼說著,然後聲調突然下沉。
    「……我也不想這麼對待水明你。但我也有應該做的事,與相應的責任。」
    她會如同懺悔自己束手無策般低下頭,是因為無法忽視的內心譴責嗎?
    「沒關係啦。這件事我也很隨心所欲。不過,就算是被你們召喚過來的,蒂雅也沒道理不能隨心所欲。」
    「你在奇怪的地方很溫柔呢。」
    「奇怪是多餘的。」
    「這就是瑞樹說的,傲嬌對吧。」
    「喂不要再說了真的。」
    水明苦著臉看著因為感到不可思議而瞪大眼的蒂塔妮雅,然後臉色一變,重新取回認真模樣。
    「——最後問一下。這場戰鬥不會有後續問題吧?」
    「是的。以女神愛爾修娜的名譽起誓。若是我輸了,今後再也不會插口或插手水明你的一切行動。」
    「我知道了。那麼,我的劍呢?」
    當水明這麼說著伸出手時,蒂塔妮雅便鬆開手上的劍。
    另外準備了自己的武器嗎?水明撿起對方投過來的劍。即便對方認為有勝算,但自己的劍術從小時候學到現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輸。
    接著,水明看見蒂塔妮雅從另一個包裹中取出兩把長劍。
    「——啊?」
    「這是我的武器。」
    蒂塔妮雅這麼說著,將兩把武器出鞘。材質為銀,與黎二的武器不同。雖然在這種時候看見有點意外,但恐怕是由腐食銀打造。拔出兩把刀也就是二刀流吧,卻違反劍的常理雙刀都是長刀。通常其中一把會為了易於防守而比較短,但蒂塔妮雅的刀卻一樣長。不,透過魔術師的眼睛來看,確實有點不同,左手的刀看起來稍微長了一些。
    然後,在水明吃驚的視線中,蒂塔妮雅擺好戰鬥架式。
    「什——!?」
    當蒂塔妮雅用大衣掩住嘴角、讓劍交錯的瞬間,水明全身毛骨悚然。
    「——不愧是鑽研劍技之身,只藉由架式就能夠知道力量了呢。」
    是捕捉到自己的動搖了嗎?對方現在發出的稱讚有如惡魔之聲般響在耳畔。剛才撿起劍時認為自己不可能輸的想法,究竟有多麼愚蠢啊。
    在對方隨著猙獰笑容發出名為虛妄之風的威壓下,水明藏起焦慮露出笑容。
    「唉——我現在真想詛咒自己那不看見妳就不懂的不成熟啊。怎麼啦公主殿下?妳不是魔法師啊?」
    「我確實也能使用魔法,但那並非我的戰鬥基礎。因為我從幼少之際起,就是舞劍之人。」
    「真的假的啊……」
    「這樣就懂了吧?水明你並不狡猾。因為我的劍術比你更加優秀。」
    「……哎呀哎呀也就是我巧妙地上鉤了嗎?真是不好惹的王女殿下啊。」
    「你的稱讚我就收下了。」
    蒂塔妮雅這麼說著,將雙手的劍如同球棒般迴轉。她身邊傳來長劍劃破空氣的嗡鳴,最終就像剛剛一樣將雙劍交叉於身前。然後,隨著一陣強烈的武威解放,宛如春日疾風般的強烈力量波動以她為中心向周圍發散。
    讓人錯覺是武威的虛妄之風吹過後,四周產生安靜的緊張感。對方高聲自報姓名的聲音終於在陷入寂然的丘陵地響起。
    「七劍之一、薄明的蒂塔妮雅·路特·厄斯泰勒,在此參上。」
    和她相對之下,水明背部冒出被武威波及時的雞皮疙瘩。事到如今才發現自己正站在搖搖欲墜的懸崖邊,於是嘴邊浮現虛張聲勢的笑容。
    「欸,太過爐火純青真的好恐怖啊……」
    就這樣,雖然晚了點但長吁短嘆的水明依舊擺好戰鬥姿態。
    壓制全身的武威強大且銳利,可和魔族戰鬥時的蕾菲爾匹敵。眼前那擺出雙劍交錯姿勢的少女,即便用魔術師之眼來看,也沒有像樣的破綻。
    如果要舉例二刀流有名的備戰姿勢,那就是高舉兩把太刀、威壓對手的兩上段姿勢,也有兼顧攻防的十字戰姿。像蒂塔妮雅將手腕擺在身前、雙刀交叉呈現X字樣的姿勢就是十字戰姿,同時也能反覆使出劍擊,她現在大幅沉下身體,是最下段的體勢。宛如獵豹是嗎?那麼需要警戒的就是其速度和突擊力了吧。
    但是,那個長劍二刀。沒有一把較短的話應該會難以使用才對。這也是平常會被人揶揄為菜鳥劍法的部分……
    不對,無論是突擊力或速度都超出自己預料。腦中描繪的起始藍圖不但靠不住還遭到背叛,對方以遠遠超乎預測的速度來到自己面前。
    不只這樣,對方揮出的劍的軌道彎出曲線。
    「等——!?」
    水明慌張後退並以劍進行防禦。
    對方揮出的銀鈐光芒消逝同時,水明大步退到攻擊範圍之外。然後再度看向自己的劍並懷疑起眼睛。打算擋下攻擊而立刻揮出的刀身已經少了上半部。而且缺口猶如以湯匙舀起布丁般,留下了圓弧狀的斷面。
    「喂!?先等一下,這是什麼技術啊!?」
    「不值一提的技術。我的劍擊與其他劍士不同是邪門歪道。普通情況下,若非直線刀法絕對無法切斷物體,但我的劍擊就算劍閃是弧形依舊能夠成功。」
    在揮刀時帶起的嗡鳴聲中,蒂塔妮雅泰然自若地放聲說道。水明滿身雞皮疙瘩再次出來報到。
    通常這是物理做不到的事情,但確實有例外存在。原本世界也有各種被稱之為劍豪的『登峰造極者』,到達那個程度後,就能使用普通劍理範疇外的劍術了。
    恐怕這位被稱為公主殿下的少女,也是到達那個程度之人。
    然後,水明的思考大約花了不到兩秒吧。但在這點時間中,蒂塔妮雅已經逼近。
    「好快!」
    水明如此抱怨,斷然向旁退開。但因為這是基於常理的迴避方式,所以一秒都沒能逃出蒂塔妮雅的視線,她立刻欺身而上並同時橫砍。雖然能用變短的劍側面格擋,但當然處於劣勢。不管怎麼掙扎都無法避免漸趨下風。
    在突如其來的緩慢速度下,蒂塔妮雅高舉右手的劍。領悟到對方想用上段擊入且藉由平時狀態反應過來的水明,配合對手放緩的軌道,像是想由上方把劍打掉般往下揮。
    「這招,太天真囉。」
    預告刃光閃現般的冷淡嗓音如此指出。對,剛才那招在目不暇給的攻防中,是冷不防加上、使人容易反應的絕妙招數。完全上當的水明立刻快速配合上另一把劍的軌道。
    雖然水明來得及擋下,卻突然無法維持平衡。
    「什麼——!」
    對方掃倒了自己的腳,領悟到這點時已經太遲。水明無法保持平衡,難堪地一屁股摔倒在地。然後,刺到眼前的是長劍反射出的銀色光輝。即便反應過來了,但姿勢實在很糟。銀光就抵在脖子旁。
    「……連奮鬥都稱不上呢。好了,這樣就決定了。水明,你宣告認輸吧。」
    對方落下的果然是冷淡的言語。以敏銳武威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地逼迫自己接受條件。但是—
    「……不好意思我不同意。」
    「已經分出勝負了喔?」
    蒂塔妮雅再次告知,但水明不認同。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堅持己見?」
    「因為我有個必須回到原本世界實現的約定。而且,在這邊也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水明仰頭看著蒂塔妮雅這麼說。沒錯,自己必須回去。而且還有蕾菲爾和莉莉安娜的問題要解決。不能這麼輕易認輸。
    「是嗎……真是遺憾,那我得稍微教訓你了。」
    「教訓?妳到底想做什麼?」
    「你如果受傷就沒辦法繼續搜索了。剩下的就讓白炎閣下酌情處理。」
    「真的很蠻橫呢……」
    「我不會賠罪的。因為這是我應該承受的罪孽。」
    蒂塔妮雅眼底光芒轉為冷淡。但在那雙眼睛產生變化的瞬間,就在那個不滿一秒的時間內,水明忽然從她眼前消失了。
    「什——!?在哪裡!?」
    為了尋找因自己鬆懈而瞬間消失的水明,蒂塔妮雅左右張望。但是無論何處都沒有看見人,只聽得見聲音。
    「我錯估妳了呢公主殿下,要判斷結果還言之過早喔?」
    「在哪裡!?」
    「這裡啊。」
    比剛才更加充滿決心、也更加颯爽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蒂塔妮雅周圍地面因為多次的強烈爆炸而翻動。她維持著備戰姿勢飛快退開,便發現水明就在剛才的所在位置後面。身上穿著她不曾見過的黑色西裝,右手如同剛彈完指般舉起。
    凝視著滿是驚愕的蒂塔妮雅,水明微微吐出口放棄的氣息。
    ……對並非魔術師的朋友使用魔術的餘味之壞,現在依舊殘留心底難以忘懷。要不是狀況如此,他早已決定不到緊要關頭絕不使用。但是,他也有解決背負之物的義務。不能在這種地方止步不前。
    水明身後的衣襬不住翻飛。
    「——那好吧。我也報上名字吧公主殿下。我是結社魔術之輩,魔術師、八鍵水明。」
    剎那,強大的魔力隨著宛如雷霆的轟然巨響吞噬四周。
    ◆  ◆  ◆
    ——現在想想,這名少年的行動充滿不可思議。
    因為英傑召喚儀式的事故、成為被捲進召喚的其中一人,卻反對並拒絕與身為勇者的黎二同行的男子。說出自己想遠離爭端這種自私自利的任性發言,動不動就擅自行動。明明一般來說,這種舉動若被同伴責罵也不奇怪,但意外地似乎深受黎二和瑞樹信任,一次都沒說過他的壞話。
    這部分還可以了解。就算忘恩負義,但因為他們深知水明的為人,所以才原諒他的行動吧。
    但是,就連關係那麼緊張的翡露梅妮雅都在不知不覺間與之相處融洽,還暫時獲得曾遭他頂撞的父親阿瑪狄沃斯信任。離開安全的王城和梅特爾,途中掉入赫德里珥士所設的陷阱卻大難不死。在異世界、而且還是異國這種不了解風土民情的土地擅自設置據點,藏匿被追捕的帝國軍少女。聽說的行動與伴隨的結果全都無法理解,但也全都與某人的信任有關。
    恐怕自己被引導到答案的其中一個線索,就是眼前發生的事吧。
    帝國丘陵地原本有著充滿整片綠色丘陵與藍天的清爽空氣,但現在墮入了濃密的魔力風暴中。而且,那是至今為止不曾見過的、不合常理的力量具現。干涉周圍的力量強大到令人恐懼,只能用世界為之改變來表現這個狀況,原先清爽的風現在發出女子尖叫般的聲音,與因為魔力而喪失整合性的氣流相互碰撞。
    大概是察覺現場的危險吧,停在不遠林木間稍作休息的鳥兒們一起振翅起飛、昆蟲或小動物也紛紛不顧形象地逃竄。
    引起這些的,就是站在眼前的少年,水明·八鍵。雖然不像劍士或戰士般發出武威,但取而代之的是寒冷徹骨的戰慄,以及超越常理的魔力。至今為止過過的魔法師的力量,不,即便他們全部相乘也遠不及眼前此人吧。這根本不可能是剛學會魔法的人能夠發出的力量。
    「……昨天,你說剛從白炎閣下那邊學會魔法,那是謊言嗎?」
    「不,我沒說謊喔?因為梅妮雅經常教我這個世界的術。我只不過沒說自己原本就會使用魔術而已。」
    「我聽說你們的世界沒有魔法?」
    「在黎二他們所知的範圍內沒有。只是因為科學發達而被埋沒,無法浮上檯面罷了。魔術師還是存在著的。像我這樣。」
    水明這麼說著,淡淡地坦白自己隱瞞的事。
    但他的自稱並非魔法師,他所說的魔術師究竟是——
    「……魔術師?——難不成是勒賈斯說過的黑衣男子!?」
    「這麼說起來,我聽梅妮雅說過那個大傢伙最後這麼說了呢——是啊沒錯,我將他們全部打倒了。」
    「全、全部……水明你一個人、將一萬名軍隊。」
    「好像是這樣。因為我沒空在意那些,之後聽說時也嚇了一跳。」
    眼前的男子如此唏噓著,發出「呵呵呵……」的笑聲。不是打垮蝦兵蟹將時那種目中無人的笑,而是簡直像是在嘲笑自己糊塗般那種自嘲的笑。
    「……既然擁有這種程度的力量,為何拒絕與黎二大人同行?」
    「這句話也套用在妳身上吧?我認為妳都這麼強了根本不需要勇者啊?」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聽見蒂塔妮雅倨傲地斷定,水明不感興趣似地哼了聲。
    「剛才也說過了吧?我想回原本的世界。而達成那個目的,和在這個世界打倒魔王的目的背道而馳。沒錯吧?那麼就只能分頭行動了。」
    「黎二大人和你是朋友吧?」
    「妳說得沒錯。但是,就算是朋友也有做得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就像你們期盼黎二,也有人對我懷抱希望。我有必須守護的東西。至於這次,就只是在我將自己的願望與黎二的願望放上天秤時,朝我這邊傾斜罷了。」
    「那是——」
    蒂塔妮雅話還沒說完,卻見對方露出鋼鐵刀鋒般的銳利眼神。
    「——妳可不能說這樣於情於理都不成立喔?黎二聽你們說明後決定去打倒魔王。雖然我不知道他對內容是怎麼想的,但那全是他的選擇。當時那傢伙不考慮我的意見,所以他當然沒有把我納入計畫之中。既然如此,要我照顧他也是多管閒事吧?」
    確實如此。當時,黎二不聽水明的意見、一意孤行決定討伐魔王。要說是誰先背信忘義的話是黎二,而做出那種決定的他也沒有強制徵求水明的幫助。
    那麼他們會分道揚鑣,也是情理之內的事吧。
    水明抓住上衣下襬整理儀容。確定穿起來舒服後,他腳上的漂亮黑鞋開始踩上草地。
    「重新開始。如果蒂雅妳要用劍(憑力量),那這次也讓我用魔術(憑力量)吧。」
    在這句話說完之後,對方的魔力爆發。四周突然產生強烈的風,空氣彷彿成為看不見的牆壁般逐漸逼近。
    ——來了。
    就在這個預感閃過腦海的瞬間,回過神時自己已經開始動了。抵抗阻礙行動的風、斜線前進,目標是水明的側面,速度是全速。在她決定繞到對方背後的剎那,便轉為反手持劍並踩著草坪一躍而起。就在蒂塔妮雅將雙劍置於身前、於空中維持十字交叉衝向毫無防備站在那裡的水明時,對方大方伸出包著繃帶的左手。
    「第一城壁(primum)、局所展開(excipio)!」
    水明詠唱咒文的瞬間,他左手前方憑空描繪出金色魔法陣。
    緊接著就是雙劍刀鋒和魔法陣產生衝突。但是,劍如同砍到盾牌般受阻,冒出摩擦似的火花。那個憑空描繪出的魔力光陣是防禦魔法嗎?明明應該什麼都沒有,但劍鋒卻前進不了一分一毫。
    「咕!」
    ……因為飛撲過去,所以蒂塔妮雅現在整個人擱淺在魔法陣上。在這個狀態下她無法改變姿勢,如果就這麼受地心引力影響,就難免著地時將會產生破綻。
    雖然有重整姿勢的可能,但水明舉起的右手也不會允許吧。
    「變質(Permutatio)、凝固(Coagulatio)、成就力量(vis lamina)!」
    水明的詠唱幾乎和蒂塔妮雅落地同時。右手中燒瓶流出的銀色液體轉化為劍,而預料到其變化而揮出的右手則正好握住武器。魔法陣消失同時,揮劍導致的風壓從身邊襲來。
    沒想到會轉移為劍擊。然而這個預想終究成真。
    ——啪。
    就在水明左手手指發出清脆聲音時,自己和水明之間的地面炸了開來。最初吹飛地面的就是這招嗎?不存在詠唱的凶惡魔法。雖然間不容髮地後退逃過一劫,但隨著沙塵散去——
    「光輝術式最大稼動。爆裝由第一到一百連續展開、絨毯爆擊!(Ad cenium transcription. Augoeides maximum trigger)」
    「——!?」
    水明的聲音與自己的驚訝,被他接著準備好的預定行動全部吹飛。水明頭上憑空鋪滿嚴陣以待的魔法陣。順著煙霧流動的方向、逐漸浮現出蘊含魔力的圓形。
    水明身後的藍色背景全被魔法陣的光輝遮擋。只能如此形容。那種因為戰慄而毛骨悚然的光景,讓自己無法說話甚至呼吸。
    並沒有逃到攻擊範圍外的選項。無論哪裡都在射程範圍內,無論能多快都快不過魔法擊出的速度,所以無法進行大規模的躲避行動。沒錯,到處都鋪滿了魔法陣。其總數恐怕上百。就是想從旁離開,數秒內也做不到。
    要說現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從預告光即將飛來般的輝煌,以及魔力的動靜進行預測,並當場採取迴避行動。
    ……在傾盆而下的魔力光輝細雨中,會是多麼強制性的舞蹈呢?回神時,奏著暴力音樂的魔法與其音樂一同停止了。
    「——哎呀真有本事。妳用的步法很正確。能夠看透並躲開什麼的,已經不是人類會有的技術了。老實說我完全不懂為什麼要把黎二叫過來。」
    說著大話的男子表情非常不討喜而且虛偽。雖然是打算誇獎自己全部躲過了,但只要想到前後那致命的破綻就讓人開心不起來。
    ——不妙。以至今為止的經驗為基礎累積起來的戰鬥感正發出警鐘。魔法的力量、就連水明使用的魔法都不是這個世界能相比的。不光威力,甚至行使速度、通用性全都更加優秀。
    看見自己想著這些的臉色,水明多管閒事地給予忠告。
    「我也告訴過梅妮雅,我們世界的魔術和這個世界的魔法目標不同。不要混為一談比較好喔?」
    自稱魔術師的男子閉起眼,如此大放厥詞。
    而後,他睜開雙眸。那雙充滿灼熱意志的堅強雙眼裡映出的,就是他所說的希望嗎?
    昨天聊天時,蕾菲爾說過受了他的幫助。莉莉安娜也這麼說。翡露梅妮雅則說她憧憬著對方。那麼,這個擁有不講理魔力以及讓萬象服從的男子,不得不回原本世界的理由、等著他的究竟是什麼?
    蒂塔妮雅再度看向眼前的男子。總是嘲諷似地扮演著丑角、不起眼的外貌,現在卻變化成才華洋溢的模樣。
    如果他是以這種氣場出現在召喚陣當中,自己肯定會對他就是勇者這點深信不疑吧。現在的水明有著讓人這麼認為的資格。
    「……我們召喚出了即將成為勇者的人,以及已經是勇者的人了呢。」
    這句交織著無從查知焦躁的低喃傳到對方耳裡了嗎?只見不悅似地冷哼的水明·八鍵,露出不打算成為那種人物般、到哪都滿是不高興的臉色。看上去一如毫不迷惘將信念貫徹到底之人。
    「我就是我。只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魔術師罷了。」
    代替第三戰開戰槍聲的言語,聽起來感覺非常無趣。
    ◆  ◆  ◆
    擊出魔術後,因為水明沒有繼續追擊,所以雙方戰鬥得以再度展開。
    眼前少女重整態勢,釋放出與戰鬥最初同樣的武威。即便看過自己的威壓與魔術行使,眼底鬥志也不曾衰減。
    劍的材質大概就是剛才猜測的腐食銀(秘銀)吧?仿效鍊金術作業,將銀進行腐敗、淨化、昇華的狀態遷移——也就是,一旦還原用萬能藥溶解的物質,分子排列就會產生變化、轉化為擁有更加堅固結合力的物質。這個世界似乎也存在鍊金術,但是否具有原本世界程度的技術以及萬能藥的有無還是個謎。但從魔力的流通狀態和堅固度看上去毫不遜色,十之八九符合預測吧。
    不過,她的恐怖之處不在武器。而是使用那個反覆出擊的劍術。
    雖然自在操縱長劍兩刀的技術也很恐怖,但更值得驚嘆的是那不合常理的刀法,劍的軌道如同不可能般劃出曲線。即便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技術,卻能輕鬆斬斷地面和石頭,可怕也該有個限度。
    不,如果只是能斬斷東西倒還好。總之這個劍擊最為恐怖的地方就是難以阻擋。哪怕覺得擋下時能夠彈開對方武器,但因為蒂塔妮雅的劍擊必定會斜切過來所以擋不住。擋不住又彈不開,只能任其從刀身上滑過。
    一旦用劍對應後的處置發生失誤,就是自己輸了。
    雖然要是全用城壁抵擋那就另當別論,但以現在的身體狀態難以執行。時間上不允許全方位展開城壁,且抵擋一個方向後,對方立刻會抓住魔法陣邊緣與地面間隙、或繞到側面砍過來。速度型的劍士對任何魔術師而言都是天敵。只要攻擊和防禦一停後果便不堪設想。
    只不過,自己也有不能輸的理由。既然身體狀態不完美,那就只能以不惜一切的意志面對了。
    蒂塔妮雅靈活地迴轉著劍柄、隱藏,立刻找出空隙反覆放出劍擊。那個連呼氣都無法察覺的技量之高,經常伴隨著破風之聲而來。
    水明以彈指魔術迎擊。蒂塔妮雅揮劍途中,眼前空氣突然彈開,但沒有擊中她。是因為感覺到爆炸發生前那瞬間的空間扭曲嗎?她利用衝擊跳起,再次放出劍擊。
    「看招!」
    嗡一聲,她從空中揮出左劍。只要後退就能躲過的距離。不,不對,她的長劍是左邊比較長。考慮極限迴避的話,就和面臨危險是同個意思吧。就算無法維持平衡,也不能將身體寄予大地。
    「嘖。」
    就在水明咂舌、千鈞一髮躲過以眼皮為目標的白刃摔倒在地時,蒂塔妮雅已經結束一次迴轉、準備好進行下次攻擊了。她臉上閃過不滿的表情,似乎在說他明明應該就這樣承受劍閃、眼裡進血才對。
    而當水明領悟對方要追擊時,她已經舞動手中的劍。
    再度飛撲過來揮出斬擊。這樣就好,這樣可以判斷她是使用順手還是反手。
    「咕——」
    蒂塔妮雅狠狠砍入地面、仰起上半身,以會令人錯認為瞬間移動般的速度出現在水明眼前。
    接著,胸前交錯的雙劍分開。在並列的橫線銀光閃過同時,眼前空氣因為斬擊發出短促悲鳴。推測劍長和手腕長度間隔便是唯一的救贖吧。如果她和原本世界的劍豪擁有相同的劍理,那自己應該已經死了。
    「那麼這招如何!」
    隨著充滿氣勢的吶喊,蒂塔妮雅化為颳過地面的疾風,那道斗篷飛舞的身影突然從視野中消失。當水明弄清對方在哪並再度看見時,她已經直直往自己衝過來了。在水明完全轉過身之前,就看見蒂塔妮雅將刀鋒砍向地面。
    蒂塔妮雅奔跑著用刀鋒劃破地面。以帶起的土與草為遮掩,一鼓作氣殺了過來。她利用劃破地面制止雙刀的勢頭並儲存力量,簡單來說就是以地面製造出波動劍。當刀鋒離開地面時,便以比尋常劍閃快上幾倍的速度往水明襲來。
    水明毫不留戀地放開水銀刀,築起金色城壁。但蒂塔妮雅突然離開正面、迂繞向他背後。
    右側。放棄弄清對方確切位置並輕微將城壁往右移後,上頭立刻迸出斬擊導致的火花。即便防禦住攻擊,但不知為何感覺背後產生異常激烈的惡寒。
    當水明立刻扭過身體往後跳,突出的刀鋒所撕裂的空氣撫過臉頰。
    接著下次的突擊又馬上到,重複同樣的動作。
    雙刀交織的連續突擊,能夠稱為毫不寬容的猛攻。如果是西洋劍的連刺就會存在虛虛實實的假動作,但蒂塔妮雅的突刺全都是必殺。
    就在水明看破刀鋒行進方向、抵擋並迴避猛攻時,突刺停止了。
    如果是這個距離,應該趁著城壁在雙方之間時改為魔術行使是最好——不,水明判斷繼續防禦是愚策而往前走。
    在他正面的蒂塔妮雅因為對手突來的行動而詫異,但在看見水銀刀從地面回到水明手上後便轉為驚訝。
    但是——
    「——你小看我了呢水明。」
    蒂塔妮雅嘴角突然浮現勝利的喜悅。在水明揮下水銀刀之前,她的刀鋒就先揮了過來。目標是腹部、大概是打算穿過內臟縫隙吧。
    那是無法閃避的一擊,的確會命中。因為要比使劍的速度絕對是她更勝一籌。
    但是,水明當然知道這件事,如果不那樣反而困擾。
    蒂塔妮雅的劍鋒猛然刺入並貫穿水明身體。
    「這樣就結束了,水明——什!?」
    在她宣告勝利的途中,水明身體突然溶為一灘黏稠物。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變成水明的純黑煤焦油狀液體,纏上了蒂塔妮雅並硬化。奪走了她的自由。
    蒂塔妮雅倒在草地。在她因為摔在地上的衝擊後仰起頭,不知何時水明已經站在眼前。
    ——我蠃了。」
    「——居然能夠變化自己的身體什麼的……真厲害。」
    無法動彈的蒂塔妮雅說出不甘心的話。從她的口吻中聽出沒有戰意了,於是水明解除對她的警戒。
    「那麼?」
    「……我明白了。我就乾脆地認輸吧。」
    「那我恢復自由囉?」
    「既然你有這種程度的力量,我也沒理由抱怨。」
    如此一來事情就畫下句點了,重新捨起劍的蒂塔妮雅訝異似地看向他。
    「水明你為何要隱藏力量呢?」
    「在我原本的世界這是理所當然的事。類似依戀吧。」
    蒂塔妮雅以無法理解的表情勉強回應,「是那樣嗎……」。
    接著她不知怎麼立刻臉色一變,突然轉為提心吊膽的態度。
    「我有件事想拜託水明。」
    「什麼事?」
    「我希望你不要告訴黎二大人這次的事情。雖然是我自私地主動挑釁,但能不能拜託你呢?」
    是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為了強迫他聽命而掀起這場戰鬥嗎?雖然確實如她所說出於自私,但水明沒有理由拒絕。
    「說得也是。我情況也差不多,好吧。這次戰鬥我不會說。」
    但是,蒂塔妮雅似乎不是那個意思。
    「不,不是那個。我指的是我會用劍這件事,那個……該說請你別說嗎……還是什麼……」
    「嗯?黎二他們不知道蒂雅妳很強嗎?為什麼還沒說?」
    「那、那是因為……有不得已的理由。」
    「是什麼啊。有那麼重要的理由?」
    聽見水明詢問,蒂塔妮雅突然臉紅。然後開口。
    「因、因為因為!如果黎二大人覺得我是凶巴巴的女孩子說不定會討厭我啊!」
    水明被這突然的叫聲驚呆了。內容沒法好好傳達到腦袋裡。即便如此,他終於發出聲音——
    「啥……?」
    「啥什麼啥!?你那張傻臉是怎麼回事!?」
    「不要說我傻!……我不覺得那傢伙會在意這個?」
    「這是你的推測對吧?不能說是絕對!所以,沒問題吧!」
    逐漸逼近的蒂塔妮雅表情極為認真。這麼不想被黎二討厭嗎?雖然覺得她想得有點偏但管她呢。
    「……哎,是沒差啦。我不是想重提剛才的話題,但妳自己還不是隱藏力量。」
    「吵死了!我剛剛就跟你說有不得已的理由!」
    蒂塔妮雅吊起眼回吼。
    接著,她的態度突然從生氣轉為不知所措。
    「還、還有水明,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突然怎麼了?」
    「你剛剛打敗我的魔法,那個不能對女孩子用。」
    「………啥?」
    「啥什麼啥!你仔細想想!」
    蒂塔妮雅勃然大怒。哪裡有讓她如此憤怒的要素嗎?剛才的魔術是故弄玄虛的攻擊。液化後、纏上接著硬化,藉此封印對手的行動——
    ——液化後、纏上去。
    得出答案,水明滿臉通紅地反駁。
    「那、那才不是什麼下流的東西!」
    「就算你這麼想,但被施以魔法的人不這麼想!波浪狀而且馬上就硬化什麼的、感覺很奇怪!變態!」
    「不要用那種奇怪的說法,妳這男人婆公主!」
    水明對滿臉通紅持劍指向自己的蒂塔妮雅大聲吐槽。
    ◆  ◆  ◆
    和蒂塔妮雅的戰鬥結束後,回到帝都時天已經全黑了。
    回家後水明立刻躲進「禁止進入的房間」裡,等做完一項工作才走出來、前往客廳。
    黎二正獨自在裡面放鬆,告訴他在找人時獲得目標在外面的指示。
    水明喀鏘一聲開門,走到屋外。仰頭看了看由建築物和建築物圍起的四角形星空,回過視線時終於找到出門的理由。
    「喲瑞樹,妳在這裡幹什麼?」
    「嗯,正好想一個人吹吹晚風。」
    外頭,水明看見坐在椅子上、同樣仰望著月亮的瑞樹。
    水明從手提袋裡摸出給她的東西。
    「拿去,妳的鞋子。」
    「水明同學為什麼會有我的鞋子?」
    「當然是為了聞……」
    「水明同學那是變態……」
    瑞樹幻滅似地看著擺出嗅聞鞋子般動作的水明,上半身往後仰。
    「開玩笑啦開玩笑……今天老是被人這麼說。還有,這可是新的喔?」
    「咦?啊、真的。新買的嗎?」
    「算是吧。總之妳先穿穿看。」
    水明坐到隔壁椅子上,視線轉向四角形的星空。瑞樹被直截了當的催促後,就拿鞋子穿起來。
    「奇怪?這個、總覺得……」
    穿上並確認舒適度後察覺什麼的瑞樹,當場起身跳了跳。確認片刻鞋子的不同後,她驚訝地轉向水明。
    「新買的,但調整過了。」
    「欸?水明同學家裡開鞋店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手比較巧……利用了學來的魔法。我想穿起來應該很舒服吧?」
    水明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剛剛拿出來的鞋子,是他之前在禁止進入房間、也就是魔術研究室裡施過術的東西。前幾天聽說瑞樹鞋子因為壞了很苦惱,所以急忙用魔術加強舒適程度,並將鞋子本身轉換得更加牢固。
    聞言,瑞樹佩服似地拍手。
    「好厲害!水明同學已經能那樣使用魔法了啊!」
    「那樣使用什麼的,妳不是也能做到很多事了嗎?」
    「我先學的是能對戰鬥有幫助的魔法,不是這種靈巧的魔法……不過水明同學和我不一樣呢。」
    「哼哼哼,我是為了能舒適生活而不惜努力的主義者。」
    聽見水明半開玩笑似的說詞,瑞樹重新坐回椅子上、露出很有她風格的溫柔笑容。
    「真像水明同學會做的事。啊,這個謝謝你。」
    水明對瑞樹的道謝「哦」了聲並揚揚手。這樣她的旅程多少會比較輕鬆吧。
    「……我說啊水明同學。」
    瑞樹突然露出動搖的表情向他搭話,視線看著什麼都沒有的巷子角落。察覺對方氣氛改變的水明,依舊以和平常沒兩樣的方式回問。
    「怎樣?」
    「水明同學已經和魔族或魔物戰鬥過了對吧?」
    「是啊。」
    「那個時候,你不怕嗎?」
    「怕得都漏尿了。」
    聽見水明說笑,瑞樹站起身。
    「騙~人~!真是的……水明同學老是說謊。被黑社會舉槍對著也一臉沒事的人到底哪來的臉說這種話?」
    「怎麼,妳還記得啊。」
    「當然啦。因為那可是原本世界最危險的時候喔?」
    確實如此。以前瑞樹還罹患嚴重中二病那時,因為撿到危險事務所相關人士掉落的武器而引發騷動,結果導致自己和黎二去救人。他在身為正義分子、因為滿腔熱血讓事情複雜化的黎二衝鋒時,暗中使用魔術輔助,於是事情沒鬧大就解決了。
    「總覺得如果是水明同學,就算魔物出現在眼前也沒問題。總覺得,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這樣,對吧?」
    「哎……」
    曖昧的回答。但也可以說瑞樹一針見血吧。
    瑞樹第一次向自己搭話時,就是因為察覺到那樣的氣氛。身為魔術師的自己還不夠成熟。雖說是多虧了這點才和她認識。
    回過神,瑞樹的表情非常嚴肅。
    「但是啊,我很害怕。對上普通魔族的時候會怕,對上更強的魔族時,根本動不了。」
    「因為對手是魔族的將軍吧?會怕也沒辦法。」
    對手可是那個勒賈斯,之前只是個普通學生的女孩子怎麼可能與之對峙。就連有戰鬥經驗的自己最初都感到畏縮了。
    但是瑞樹搖頭,不認同水明的話,她似乎無法接受反正沒辦法這種結論。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了喔。如果那時候我能使用魔法,戰鬥說不定馬上就能結束了。雖然黎二同學立刻打倒他了……」
    「妳這麼說太任性了。因為瑞樹妳可是對上了魔族的將軍吧?能和他面對面已經很足夠了。」
    「但是,結束後被罵了。」
    「那個時候說不定會罵妳啦,但大家心裡都覺得妳很厲害。」
    「……是、那樣嗎?」
    「是啦。所以不用在意那些。」
    水明對瑞樹那杞人憂天的煩惱一笑置之,她則突然仰頭看向星空。
    「水明同學,什麼是勇氣呢?」
    「欸……?啊!痛痛痛痛痛痛痛……」
    「夠了!我很認真在問你喔!?」
    「啊~什麼啦,我還以為肯定是那個復發了……」
    「不可能好嗎!真是……這裡是奇幻世界,是真的需要勇氣的世界,所以這麼問也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啦。不過怎麼說,這種事為什麼要問我?這種問題去問那種把漫畫周刊雜誌主角實際展現出來的傢伙啊?主要是黎二或者黎二之類的。」
    「今天想問水明同學。吶?水明同學來這裡之後也遇到許多危險了吧?所以我想水明同學會懂。」
    「說什麼困難的話啊妳,我單純就是男人的意氣用事哦。」
    「那是什麼?」
    「女生不懂男人的意氣用事啦。」
    「姆,為什麼你都回我一些壞心眼的答案?」
    受不了嘟起嘴的瑞樹,水明唉聲嘆氣,然後轉向她。
    「妳想要勇氣嗎?」
    「嗯,沒錯。」
    「那種東西不是簡單能夠獲取的吧?」
    「要怎麼樣才能獲取?」
    「我哪知道啊。」
    聽見水明如此冷淡的回答,瑞樹沮喪地陷入沉默。見狀,水明尷尬地呼出口氣,以開玩笑似的語調說。
    「我有聽人說過。用妳的話來說就是,點燃心中的火焰。」
    「那是熱血系中二病喔。我是冷酷系邪氣眼中二病。」
    「那是啥?還有分喔?」
    「有喔。考試會考所以要好好記起來。」
    瑞樹得意地哼哼,然後馬上又恢復剛才那消沉的表情。她依舊是那個表情變化很忙的少女。
    鑽牛角尖的樣子完全沒變。這也是她到達帝都前一直在考慮的事情吧。
    「瑞樹,我也不太了解勇氣這種東西。不過我想啊,人有很多堅持,當那份堅持大到不會輸給任何東西時,身體自然就會往前邁步了。」
    「但我沒有那樣的堅持。」
    「妳在城裡說過想成為黎二的力量對吧?和勒賈斯對峙時,也是因為那份堅持才跑出去的,不是嗎?」
    「那是……」
    「沒問題的,妳也具有勇氣。即便可能因為無Fla看不到的東西在哪而感到不安,但是,任誰的人生都會遇到必須咬緊牙關的時候。當那個時候到來,妳肯定能夠自然往前邁步。」
    聞言,瑞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經驗談?」
    「我就是因為太晚了解這點,爸爸才會死。」
    「欸?」
    「騙妳的。我說過他是死於交通意外對吧?開玩笑啦。」
    「那個太不像Flag喔……」
    水明要她放心似地拍拍瑞樹沮喪的肩膀。
    「不要想那麼多啦。既然妳都能因為堅持和那個怪物對峙,想必馬上就會遇到邁出腳步的時候。」
    聽見水明這麼說,她似乎回味著聽見的話般低下頭。然後再次抬起頭時,瑞樹臉上的表情比剛才開朗多了。
    「嗯,謝謝,稍微輕鬆點了。」
    水明以平常那種嘲諷般的笑容看著那樣的瑞樹。
    ……在他們交談時,二樓窗邊有四道窸窸卒卒的偷窺身影。
    俯視著水明和瑞樹,蒂塔妮雅對黎二說。
    「水明比想像中更可靠呢。」
    「對瑞樹而言水明是她第一個朋友,所以比較特別。老實說,我很羨慕他總是那麼可靠。」
    在這種時候比較不可靠的黎二,露出寂寞的笑容這麼說著。看著那樣的他,翡露梅妮雅浮現心照不宣的表情。
    「……原來如此。這就是不想對喜歡的人示弱呢。」
    「欸?老師,喜歡的人指的是誰?」
    簡直是重聽。不,比起耳朵不好該說是不懂察言觀色更正確嗎?蒂塔妮雅、翡露梅妮雅、蕾菲爾三人紛紛因為理解而露出傷腦筋的表情。
    「不不不,請從脈絡察覺到啊黎二閣下……」
    「黎二你也差不多一點……」
    接在翡露梅妮雅愕然的聲音之後,隔壁的蕾菲爾也發出相同的聲音。另一方面,黎二因為不懂她們話裡的意思而一頭霧水。
    就在四人從窗戶偷窺樓下兩人時,玄關傳來門打開的聲響。
    開門走出來的是莉莉安娜。
    「啊……水明、在嗎?」
    她穿著睡衣,帶紅的紫羅蘭色頭髮也不是平常綁的雙馬尾,而是放了下來。抱著枕頭、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語氣也有點恍惚。腳步稍微不穩。是睡迷糊才跑出來的嗎?
    發現她的水明詢問。
    「怎麼了莉莉安娜?」
    「很寂寞。」
    「蕾菲和梅妮雅呢?」
    聽見水明的提問,莉莉安娜搖頭。
    「她們、都不在。」
    「不在……?」
    聞言,水明非常驚訝。不在是指什麼?這裡的出入口就只有一個,所以肯定在家裡沒錯。
    突然察覺的水明仰頭,正見窗戶邊微動的黑影。
    「原來是這樣……」
    看來似乎是從窗戶偷看這邊的動靜。看見分別縮回去的腦袋,水明嘆氣後從椅子上站起來。
    「那,回房吧?」
    聽見水明這麼說著且站起來,莉莉安娜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點頭。
    「很親近水明同學呢。」
    「嗯~是這樣就好。」
    「什麼是這樣就好,就是這樣啊……該說水明同學這種地方很像某人還是什麼……」
    一邊這麼交談著,三人回到家中。
    ◆  ◆  ◆
    與蒂塔妮雅交戰、和瑞樹交談幾天後。水明為了收集高挑人影的情報來到街上。
    現在輿論應該冷卻下來了吧,或者原本就沒打算和自己接觸呢?因為帝國方面沒有派人接觸,所以水明和翡露梅妮雅都能在街上自由行走。
    現在的目標當然是抓住身為幕後黑手的高挑人影,雖然心底姑且有符合特徵的人選,但為了將對方逼到絕路得盡可能收集材料。
    水明和翡露梅妮雅分頭收集情報,現在則在回程路上和黎二會合一同返家。
    水明傭懶走著,佩服地向今天身穿制服卻配劍如此不和諧打扮的黎二開口。
    「你居然已經記住帝都的地理了啊。」
    「是嗎?我覺得這樣走走就自然會記住了。」
    黎二以不是什麼大事的態度回答。他今天就是為了記住帝都街道才一個人在街上散步。
    「是這樣嗎?你這可惡的資優生。」
    水明輕輕用拳頭推了推對方,黎二則浮現爽朗的笑容,接著表情又轉為認真。
    「話說回來,水明,你說過在尋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對吧?」
    「是啊,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想回去。啊,當然要是找到了會聯絡你們。」
    「沒問題嗎?找得到嗎?」
    「不要小看我喔,你以為我是誰啊。」
    水明可靠地拍著胸膛掛保證,黎二卻像是感覺好笑般突然笑出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在這種地方很奇怪。」
    「哪裡啊?」
    「明明嘴裡說著危險,卻還是自己深入危險了不是嗎?」
    「你說的那些我之前聽過了啦……不冒險的話,就拿不到想要的東西。」
    「就那麼想回去?」
    「怎麼,很奇怪嗎?」
    「不是,我只是在想這個世界和那裡不一樣,沒有那麼多障礙因此也有輕鬆的地方不是嗎?」
    黎二仰頭看天時,水明玩笑似地說。
    「那邊更輕鬆喔?有一堆好吃的。」
    「就算要辛苦才能獲得快樂?」
    「人類就是那樣的生物。」
    水明自嘲似地一吐為快。然後似乎有所掛念般深深嘆息。
    「而且,還有很多事沒做。」
    「說得也是……」
    聞言,黎二垂下眼。一旦想到被留下的人,他果然也會感到煩惱吧。雖然水明因為舉目無親所以比黎二輕鬆一點,但在原本世界擁有家人的黎二,恐怕曾經無數次思念著他們吧。比起無法見面,更加擔心他們的狀況,這就是他現在沮喪的真正原因。
    「哎,如果我找到可以來回的方法,就會立刻聯絡你們,敬請期待。」
    「呵呵呵,謝啦。」
    當他們隨著交織寂寞的空氣走到進家門前那條巷子口時,發現了個熟悉的人。在附近窺視般左右徘徊的人,有著金髮碧眼與纖細身材。而那名長相漂亮的男子是——
    「真稀奇啊,今天是和男性在一起嗎?」
    發現水明他們,挖苦般向他搭話的人是聖廳的勇者·艾力歐特·奧斯丁。第一次見到他的黎二詢問水明。
    「水明,他是?」
    「這個美男好像是聖廳艾爾·梅黛召喚出的勇者大人。」
    「那他……」
    偶過的驚訝很快就消失,黎二走到艾力歐特面前。
    「我是黎二·遮那。初次見面。」
    「——黎二?你該不會是厄斯泰勒召喚的勇者……」
    似乎聽過黎二的名號,艾力歐特一這麼詢問,黎二便慢慢點頭。
    見狀,艾力歐特有禮地鞠躬,對初次打招呼十分講究。
    「我是艾力歐特·奧斯丁。我聽過你的傳聞喔,畢竟打倒了魔族將軍呢。」
    「不,那個實際上不是我打倒的……」
    「……?」
    黎二為難似地嘆氣,對困惑的艾力歐特說明當時狀況。
    ……終於,黎二說完來龍去脈,而艾力歐特表情鬱悶地嘆氣。
    「……原來如此。居然被捲進政治裡面。你也是多災多難呢。」
    「所以,現在的傳聞不是事實。」
    可以從全盤托出的黎二臉上看出消沉之色。看樣子因為非本人之意的傳聞受到推崇此事讓他相當操心。沒辦法,畢竟他是個本性認真的人。連那雙有著明亮茶色光芒的雙眼,現在都暗下來且有些動搖。
    艾力歐特像是察覺到他的心境,以擔心卻嚴肅的聲音建議他。
    「雖然很婆媽但我給你個忠告,隨便他們想怎樣就怎樣比較好。所謂的掌權人,任誰都會利用強者。」
    「你對這方面很清楚嗎?」
    「嗯,大致上。」
    艾力歐特為難似地嘆氣。從他的樣子看來,說不定在他原本的世界有過如此艱辛的經驗。
    「好厲害啊。我在原本世界是沒有任何力量的學生,所以不太知道怎麼處理這部分的事情。」
    聽見黎二這麼說,艾力歐特露出驚訝的表情。
    「……是嗎?但你看起來舉止十分端正。」
    「是喔?那就好。」
    這麼說著的黎二,像平常一樣自然浮現笑容,而近距離目睹的艾力歐特突然渾身一震。
    「——!?」
    「怎麼了?」
    艾力歐特沒管黎二的詢問逕自轉向水明。然後,如同要說悄悄話般用手遮在嘴邊。
    「這個,該怎麼說,破壞力拔群啊。」
    「你臉紅什麼啊……」
    水明看著艾力歐特的表情嘆氣。雖然對他的態度感到傻眼,但同時也因為黎二的笑容居然對男人同樣有效而笑不出來。雖然說毫無自覺說用就用的黎二也很黎二。
    「奧斯丁先生,總而言之,謝謝你。」
    「呵呵,雖然現在的我也處在無法多說什麼的狀態呢。還有,叫我艾力歐特就好了。」
    艾力歐特呈現友好的態度,玩笑似地聳肩。看著那樣的他,水明好像感到佩服般「哦~」了聲。
    「……總覺得你們那個,好像很合得來呢~」
    「比起你來說確實是。」
    水明對以討厭視線望向自己的艾力歐特回了句「吵死了」。聞言,艾力歐特像是察覺什麼一般,輪流看著水明和黎二。
    「這麼說起來,你們認識?雖然看不出來是什麼關係。」
    「哎,剛好和這傢伙有點緣分。」
    「緣分啊……先不說這個,稱呼勇者為這傢伙不太好吧?」
    「……你是想說那個嗎?拐彎抹角地要我尊敬你?」
    「可以不要這麼說嗎?你要是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我一輩子都得冒著雞皮疙瘩過活了。」
    「哦~那麼容我僭越——艾力歐特大人,還請就這麼害怕地度過一生。」
    「嗚哇……」
    對於水明充滿嫌惡的敬語,艾力歐特浮誇地抱住自己。意外是個愛演的男人。
    「……好了,我也有話想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因為我聽說你在這附近。所以就來拜見你住在怎樣的地方囉。」
    「還真是有夠好奇。」
    傻眼的水明突然想起什麼。
    「是說,你之前很活躍呢。」
    「這是在挖苦我?」
    「不,沒有別的意思。」
    黎二由於不清楚兩人間的對話而被晾在一旁,他立刻詢問艾力歐特。
    「發生什麼事?」
    「我剛才和引起帝都騷動的昏睡事件犯人對峙。但遺憾的是,又被對方跑了。」
    「嗯?沒有開戰嗎?」
    「不,沒有交戰。和之前一樣,那傢伙就像在玩弄我們般四處逃竄。」
    艾力歐特的嘆息中透出不甘心。水明經由今天的情報收集,知道艾力歐特將高挑人影逼入絕境。帝都的住民們如此聲稱,但實際上似乎不是這樣。
    「雖然這次皇女殿下也在場,但沒那麼簡單就能抓到呢。」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是個相當厲害的高手呢……」
    「…………」
    水明突然察覺艾力歐特看著自己,那是雙仔細端詳的眼睛。
    「怎麼了?」
    「……沒事。是你就能打倒嗎?」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打倒是哪個意思……但既然我不知道那傢伙的實力就無法確定。」
    水明為了表示艾力歐特的臆測無法成立,特別做出舉手認輸的姿勢。高挑人影。如果連艾力歐特和葛萊茲艾拉聯手都抓不到的話,絕對不能大意吧。
    就在雙方交談時,水明突然感覺到什麼動靜。當他瞇起眼、瞪向另一個方向時,遲了些才察覺的兩人也看往同個方向。有人隨著淡薄氣息往這裡靠近。就在三人如此確信時,那個人安靜地從陰影中現身。
    「哦?沒想到兩位勇者閣下會在一起。」
    「羅格上校?」
    和艾力歐特發出的聲音相同,接近他們的人物就是梳著油頭髮色夾雜灰黑的男人——身為帝國軍人的羅格·贊德克。
    和平常一樣身穿以黑色為基礎的軍服,腰側炫耀似地懸掛著劍。雖然那身打扮讓人有種危險的印象,但不知為何視線卻朝他身後拉長的影子而去。本人的印象會如此淡薄是因為夕陽映照出的影子過於龐大嗎?
    羅格以看不出腳有無著地這種奇妙的步伐走了過來。鳶色雙眼尖銳地瞇起並擰著,讓原本就嚴肅的臉龐看上去更加嚴肅。
    黎二突然靠近水明,悄聲說。
    (水明,我記得羅格是……)
    (嗯……)
    水明告訴過黎二他們這部分的事。正當黎二慢慢地繃緊精神時,羅格朝艾力歐特輕輕頷首。
    「艾力歐特閣下,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呼喚您,請盡速前往廣場。」
    是為了通知而過來的嗎?聽見葛萊茲艾拉的名字,艾力歐特大口嘆氣。
    「真是的,好會使喚人的皇女大人。」
    「這點我也很同情你。」
    「要是同情我的話不如取代我吧。」
    「噓!噓!快走開。」
    艾力歐特似乎並不在意水明驅趕似的手勢。他在夕陽映照下拂過頭髮的舉動,看上去十分豔麗。
    黎二向打算回去的他開口。
    「那麼艾力歐特,有緣再見。」
    「說得也是。屆時就多多指教囉,厄斯泰勒的勇者閣下。」
    艾力歐特爽朗地打完招呼後離開了。
    羅格目送著他,半瞇起的視線轉向水明。
    「你是水明·八鍵對吧。」
    「久疏問候。」
    「你在莉莉安娜被通緝之前,見過她了吧?」
    「……對。」
    水明和羅格一樣維持著目送狀態,沒和對方視線交會。而後羅格轉向他。
    「雖然問了也無濟於事,你知道莉莉安娜現在的下落嗎?」
    「我沒有線索。」
    「你說的是真的?」
    「是。」
    水明點頭,和對方一樣轉過身。
    「我也可以詢問您嗎?」
    「什麼事?」
    「您似乎在找莉莉安娜,如果找到她,打算如何處置?」
    那雙詢問的眼睛裡充滿嚴格的意志。雙方視線交錯片刻,羅格表情僵硬地回答。
    「我認為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我也在追捕昏睡事件的犯人,希望您能回答。」
    「……當然是,讓她負起應當的責任。如此而已。」
    「即便她這麼做的理由是為了保護您?」
    「當然。」
    羅格板著臉背過身。他所說的話如同他的脾氣般耿直,就和將她逼入絕境那時一樣嗎?既然如此,說不定已經無法扭轉其意志。
    但是水明依舊不說不爽。
    「說不定是我多管閒事。」
    「水明?」
    黎二和羅格回過頭。而水明繼續說。
    「您是她的父親對吧?既然這樣,就算沒有血緣,如果您決定當那孩子的父親,那您就是她的父親。至少到最後都是。」
    「…………」
    「沒錯吧?如果您是她的家人,那您就應該相信她不是嗎?」
    水明說完心裡話,但羅格那張僵硬的表情依舊沒有鬆動。
    因為說出的話而心情沮喪,水明聲音變得低沉。
    「……由我這個非親非故的人談論父親的責任實在不知分寸。但是,若您要提責任……」
    「——不。必須劃分親屬界線,那是身為那孩子上司的我的責任。」
    羅格留下這句話後毫不留戀地離開了,簡直就像下定決心一般。
    或者,即便他的決心再強,水明也沒能將她的思慕成功傳達。結果,只能目送那道身影遠去。
    黎二露出與平時不同的認真表情,將目送羅格的臉湊近水明。
    「……水明,我聽他說的話覺得那個人很奇怪。」
    「你指的是犯人?不,幕後黑手不是那個人。」
    「是嗎?」
    「啊啊,我覺得沒錯。我姑且已經摸清犯人底細了。」
    當水明和黎二如此交談時,聽見後面傳來奔跑的腳步聲。在兩人太遲才察覺時就聽見了呼喚聲。
    「水明閣下!黎二閣下!不好了!」
    回過頭,氣喘吁吁的翡露梅妮雅正往這邊跑來。
    ◆  ◆  ◆
    水明等人位於帝都據點中的一個房間。蕾菲爾正單膝跪在設置於此處、發出神祕光芒的魔法陣裡獨自祈禱。
    她那跪倒在地文風不動的模樣,如同向神獻出祈禱的虔誠信徒,同時也像是等待神賜下恩惠。不,因為她相信女神愛爾修娜的教導與其存在,所以不能說是如同吧。清淨的藍色光芒模糊照亮昏暗房間內的日用品,呈現任何人都不可侵犯、幻想般的美麗景象。
    房內響起敲門聲。蕾菲爾微微睜眼看了過去,便聽見水明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蕾菲,怎麼樣?」
    「啊啊,很好喔。多虧你所製作的魔法陣,狀態恢復相當多。」
    聽見那道爽朗的聲音,水明放心似地吐出口氣並回答「那就好」。
    「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啊,好像發生什麼事了,所以我來叫妳開會。」
    「……是什麼呢,有不好的預感。」
    「我也這麼覺得。」
    從響起的附和聲中,彷彿能看見門後水明聳肩的模樣。
    站起身的蕾菲爾跟著水明回到客廳。那裡已經聚集了翡露梅妮雅、黎二等人以及同行的騎士們。
    當大家圍著客廳的桌子坐下後,翡露梅妮雅開口。
    「我剛才在街上收集情報時,聽見了在意的事情。」
    水明詢問表情幾乎能稱得上陰氣逼人的翡露梅妮雅。
    「怎麼了?」
    「我偷聽到在廣場的軍人們談話。他們說已經判定莉莉安娜的所在地了。」
    「老師,那麼……」
    「這裡曝光了嗎……」
    該來的時候總算來了,水明呼出口氣。雖然知道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白炎閣下。此事當真?」
    「是的,公主殿下。我用了魔……魔法,從設置於南廣場的本營中聽見的情報,應該不會出錯。」
    翡露梅妮雅回答蒂塔妮雅的詢問後,再度說道。
    「而且不只這樣。他們為了將和莉莉安娜相關的人員一網打盡,打算在今晚發動攻擊。」
    「也就是說,帝國——葛萊茲艾拉皇女打算連我們都抓嗎?」
    蕾菲爾不高興地哼哼。一旦藏身處曝光,會連藏匿莉莉安娜的人都抓確實是自然的趨勢。
    但是——
    「那個勇者在家附近閒晃,為的就是這個嗎……」
    「艾力歐特?」
    「大概是吧。」
    水明回應黎二的詢問。艾力歐特在這種時間點到來原本就有點不自然。水明住在哪裡對他來說明明應該極其無所謂才對,因為在意而來什麼的根本無法構成理由。但如果說是為了今晚作戰來事先採查,就完全能夠理解。至於他是從哪聽出莉莉安娜的所在地——嗯,可以猜到。
    聞言,蕾菲爾詢問翡露梅妮雅。
    「翡露梅妮雅小姐,葛萊茲艾拉皇女會來嗎?」
    「欸?是的,恐怕會來吧。」
    「呵呵……是嗎,原來如此……」
    也算妥當吧。既然她是那種個性,怎麼可能不來。但蕾菲爾對這件事的反應特別熱切。水明沒有漏看她那因為縮小而變得可愛、卻在剛剛瞬間轉變為危險的表情。
    「水明同學,怎麼辦?」
    在水明回答瑞樹的詢問之前,莉莉安娜顫抖的聲音傳來。
    「果然、由我出面……」
    「我不會讓妳這麼做。而且,事到如今就算妳出面也太遲了。」
    「但是!……這樣一來、會給大家、添麻煩。」
    「別介意。如果老是考慮會給別人添麻煩的話,就沒法活在這世界上囉?」
    這麼說著的水明對莉莉安娜露出笑容,但她卻惶恐地低下頭。另一方面,蕾菲爾看向水明。
    「關於莉莉安娜的事我全面同意你的決定,但是水明,再來要怎麼做?」
    「去抓犯人。」
    聽見水明回答蕾菲爾早已準備好的方案,室內瞬間產生騷動。
    「原本希望能收集更多情報再與之接觸,但現在狀況不允許。」
    「水明,你剛才就說摸清幕後黑手了呢。你有那傢伙就是罪魁禍首的確切證據嗎?」
    「十之八九是他。怎麼想都只會是他。」
    水明自信地回答黎二的確認後,這次輪到蒂塔妮雅發問。
    「去逮捕犯人當然好,但這樣能解決所有事情嗎?」
    「要解決一切搞不好有點難。唉,那就趕緊準備趁夜逃跑吧?」
    蕾菲爾和翡露梅妮雅無奈地對露出無謀般笑容的水明嘆氣。聞言,蒂塔妮雅再次詢問。
    「那麼水明,我們要全體前去逮捕犯人嗎?」
    水明因為蒂塔妮雅那不可思議的措辭而瞬間呆滯。
    「啥?」
    「你那是什麼傻臉?我在問你有沒有策略喔?」
    「……難不成,妳願意幫忙?」
    看見水明露出驚訝的表情,蒂塔妮雅跟著浮現「你在說什麼啊」的表情,接著黎二也發出呆滯的聲音。
    「你這句話非常見外喔水明,這是當然的吧。」
    「沒錯沒錯,有困難的時候要互相幫助對吧?你不是借房間給沒地方住的我們了嗎?」
    「但這樣一來你們會很難行事吧……」
    「沒關係。而且一直都是我給你添麻煩對吧?總是我要任性而水明你陪著處理這種趨勢對吧?就把這當成我的報恩吧。」
    黎二爽朗地這麼說,接著臉色轉為充滿決心。
    「再說我也無法視而不見。」
    房間裡響起黎二的聲音。做好準備而放聲說出的話,感覺非常可靠。
    於是水明放棄似地搔搔頭。
    「……啊~黎二的名言出現了。」
    「那麼就絕對不會改變了呢~水明同學?」
    「是啊……是嗎?」
    受瑞樹的微笑影響,水明也露出笑容。接著他說。
    「……那,說得也是。既然黎二你們願意協助,我就不客氣了。」
    看見在場全員爽快點頭,坐在椅子上的莉莉安娜慌張起身。
    「水明,如果你要去逮捕那個人的話,也請帶我一起去。」
    「……我不想讓莉莉安娜戰鬥。」
    「但是……」
    水明看著不肯罷休的莉莉安娜沉默片刻。對手是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更是拐著彎操縱莉莉安娜的人,不希望他們有太多接觸。
    但是,眼前少女眼底寄宿著拚命的光芒。那是即便無法親手結束這一切,也想親眼見證的強烈意志。
    就算是水明也只能在那樣的決心下讓步。
    「不會讓妳用魔法喔?」
    「我知道。」
    「說不定會吃苦頭喔?」
    「已經做好覺悟。我,不想逃避。」
    「真的可以嗎?」
    「是的。」
    「……我懂了。請多指教。」
    這麼說之後,水明開始說明晚上的作戰。
    ◆  ◆  ◆
    會議結束後,水明招呼翡露梅妮雅到現在被視為禁止進入的研究室。
    因為沒有特別說明只讓她來,所以翡露梅妮雅一直皺著眉頭。以特殊術式開啟關上的門後,看見找自己來的當事人在房間深處整理研究道具。
    「水明閣下,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前來。」
    「哦,來了嗎?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水明看都沒看,直接以手勢下達指示。翡露梅妮雅聽他的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接著大概是整理完了吧,水明走過來。
    「不好意思啊。」
    「不會,沒關係。那麼,只叫我過來究竟是什麼事呢,水明閣下?」
    「啊啊,我想說再來要告訴梅妮雅妳另一種方法,以及談談今晚的戰鬥。」
    「只有我嗎?」
    聽見翡露梅妮雅的吃驚詢問,水明點頭。經由剛才討論,他們分為前往打倒幕後黑手,以及拖延葛萊茲艾拉和艾力歐特率領的帝國部隊兩組人馬,但是——
    「就像剛剛說的,我必須帶著莉莉安娜過去。所以另一邊就由梅妮雅妳處理。」
    「欸,意思是……」
    因為聽見連想都不曾想過的話,翡露梅妮雅露出和平常有點不同的表情,水明開口說出她的猜測。
    「沒錯。對付葛萊茲艾拉此事必須落到妳頭上。」
    「我!?我嗎!?由我嗎!?」
    「其他有與那個危險女人一戰之力的人只剩蒂雅,但這招在那種情況下不能用。蕾菲也還沒恢復,既然這樣,果然只能由梅妮雅妳上了。」
    「但但但、但是!?我還不足以勝任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的對手……」
    「妳是說做不到?」
    「當然!太亂來了!對手可是帝國最強的魔法師喔!?」
    翡露梅妮雅拚命搖頭,說出自己天大的憂心。
    「不過梅妮雅妳不是被稱為厄斯泰勒最強的魔法師嗎?」
    「帝國因為設置了魔法學院,所以其魔法學是全大陸最高峰!」
    翡露梅妮雅手足無措地畏縮著。她還沒有習慣應對比自己還強的對手嗎?
    水明有點呆滯地半瞇起眼看向那樣的她。
    「……妳之前不是很帥的放話之後逃了嗎?」
    「啊!那是形勢所逼!沒有第二次了!」
    她氣勢十足地朝水明這麼喊,然後馬上發出「啊嗚嗚……」的聲音,整個人因為憂慮而消沉。
    「不安嗎?」
    「……是的。」
    「沒問題啦。如果是以前的妳可能不行,但現在的妳學過各種魔術了吧?只要照我說的那樣對黎二他們下達指示——絕對能應付。」
    「真、真的嗎?」
    「是啊。」
    水明明確點頭回應翡露梅妮雅的詢問,然後開始說明。
    「今晚的戰鬥待會再談。首先,妳就學學魔術概論中一個重要的法則,也就是隱祕學的熵吧。」
    「隱、隱祕學的熵……嗎?聽起來是個很厲害的名字呢。」
    聽見要談魔術的翡露梅妮雅,剛才委靡的臉色大幅轉變,像是上鉤般往前採出身體。因為重責大任導致的不安會像謊言般全數消失,大概是因為她那對神祕擁有無盡興趣的個性使然吧。
    「雖然是那樣沒錯,但在開始前先複習,我們的世界裡所謂的魔術是什麼?以及要行使魔術必須有怎樣的動作?回答我吧。啊,不用太仔細沒關係。」
    「是的。水明閣下世界的魔術,換句話說就是現象。如同雷或暴風雨等氣候條件滿足時就會發生一般,簡單來說就是魔術師創造出的法則滿足時,魔術就會發生,像雷和暴風雨那樣。」
    「沒錯。」
    「然後魔術行使,也就是魔術師想讓創造出的現象發生所必需的是,術式的構築、必要魔力的注入、動作和手勢、魔法陣的做成、咒文詠唱、魔術品的使用,以及現界呼喚發動。將各式各樣的動作,配合想要使用的魔術進行組合,魔術就會發動。」
    水明對直到最後都自信滿滿的翡露梅妮雅點頭表示正確。
    例如事先做出引發雷電的魔術,要讓這個魔術發生需要咒文詠唱和魔法陣。這裡所說的魔法陣是雷雲的發生,而咒文詠唱則是發電的導火線,這就是對應動作的東西。在那之中,也包含事象的操作和竄改。
    就像水明點頭那樣,翡露梅妮雅回答正確。但是——
    「除此之外還需要什麼?」
    「是的。一道魔術以及其行為,需要在規定好的時間以規定好的步驟執行。」
    「就是那樣……嗯,關於魔術行使這部分沒問題。」
    滿意點頭的水明,稍微陷入思索。
    「還剩下……先告訴妳,所謂行使魔術這項行為,通常被定義為偏離常識的行為。」
    「欽?行使魔術是偏離常識的行為嗎?」
    「沒錯。唉,雖然這個世界的人無法理解,不過妳就先這麼記著吧。」
    「好……」
    翡露梅妮雅皺眉回答水明提及的事。即便那是在水明世界裡的常識,但她會無法理解也不奇怪。
    這個世界的人累積的知識甚淺,無法正確區分物理法則和魔術法則。所以原本世界那種『放開手,蘋果就會掉到地上』的常識,與只要詠唱就能發動魔法一樣,對他們而言是同範圍內的常識。
    然後,水明接下來要說的話,必須確實區分這點才行。
    「——好了,差不多該進入正題說說隱祕學的熵了。在這裡簡稱為熵,這是指在一定場合下,『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與『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混雜造成的混亂狀態的尺度。這是魔術概論的標準定義。」
    「好、好。」
    翡露梅妮雅表現出不太懂的樣子,但水明繼續說明。
    「首先就從『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談起吧。用不懂科學的梅妮雅也容易懂的說法就是,這是引起『魔術產生的現象』以外現象的看不見的存在。」
    「看不見的存在嗎?」
    「沒錯。大概來說,妳用這個世界的元素來想像說不定比較好。而另一樣『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和我剛才的說明相反,那是引起包含魔術的神祕現象的看不見的存在。」
    「啊啊!那就是元素!簡單來說就是幫助魔術或其以外事象發生的東西對吧?」
    「雖然有點不一樣……不過也沒差太多所以沒關係吧……」
    翡露梅妮雅對水明困擾似的語調戚到疑惑,但水明就這麼繼續說。
    「所謂世界,除去例外的場所,全都充滿『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因此,神祕現象無法輕易發生,取而代之的是……用非常極端的說法就是,會變成東西掉落地面、物體與物體摩擦生熱這種簡單的作用。」
    「如果世界充滿那種要素,那麼『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究竟在哪裡呢?」
    「存在於一部分地域,簡單來說就是,存在於發生物理法則無法解釋現象時的『神祕場所』之類的地方,但在魔術師使用神祕動作時也會發生。也就是說,一旦使用魔術,滿是『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的空間裡,就會產生『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
    「原來如此。」
    「一旦使用魔術,空間裡就會增加『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一個空間裡當然會存在兩個要素。然後這個『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呢,非常討厭『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只要一產生就會立刻去找對方打架。」
    「要素們……打架嗎?」
    「難以想像的話,妳就把這兩個要素當成看不見的小人就好,於是雙方引發混戰,這就是我剛才說過的混亂狀態。」
    「小人……這麼想像很合適呢……但是,小人們產生糾紛的話,會怎麼樣呢?」
    「如果要素小人們開始打架,粗略來說就是會發生魔術以外的現象。」
    「例如物體掉落會變得困難嗎?」
    「比起變得困難,說是容易產生其他結果更為正確。大概會以失敗的形式呈現。」
    「那麼,物體掉落時反而往不同方向飛出去也是可能的囉?」
    「真的很粗略來說的話,實際上不會影響那麼單純的法則,而是會從更高度的物理法則開始影響起……」
    水明滔滔不絕說到這裡。要向不懂科學的翡露梅妮雅說明高度的物理法則需要很大的功夫,而且和現在要做的沒多大關係。
    「我好像明白了。歸納之後就是,只要使用魔術,結果就容易產生混亂對嗎?」
    「沒錯。而隨著他們越打越凶,熵也會隨之增大。嗯,也就是打架規模的指標。」
    水明同意翡露梅妮雅的答案。但是,不知為何她馬上皺起眉頭並露出疑惑表情。
    「但如果變成這樣,結果不就會一直是混亂的嗎?小人會停止糾紛嗎?」
    「不,沒有那種事。由於隱祕學的熵不可逆轉,所以小人們會一直吵下去不會和好。但因為周圍還有很多『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小人存在——所以雖然有時間上的延遲,援軍終究會到。於是『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大幅增加,而物理法則就會穩定下來。」
    說到一個段落,水明繼續說明。
    「只要使用魔術,要素和要素就會相互混雜,現場的熵也會增加。其增加量引起的結果更甚大型魔術。一旦引發的結果越大,『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就越多。」
    「希望補充關於大型魔術的結果。」
    「0 K。魔術引發的結果是大是小,取決於不使用魔術尋求同樣結果時、會有多麼困難。生火雖然不難,但要粉碎巨岩沒有那麼簡單。就是這種不同。」
    「越難的魔術確實需要越多步驟呢。」
    「沒錯,如此一來熵就會增加。而我所使用、以現代魔術理論編織而成的魔術,也被分類在容易大幅增加熵的部分。」
    「現代魔術理論嗎?為什麼呢?水明閣下以前說過,以現代魔術理論編織而成的魔術,步驟上比其他體系的魔術要少喔?」
    「現代魔術理論編織而成的魔術比起其他魔術,追求的是在同等結果下更迅速行使,以及用較少的步驟增強威力。從行使到發動的時間比其他魔術要少。既然有時間限制,那麼啟動難度就會增加了對吧?因為更快引發同樣的結果,所求的結果就是巨大的。」
    「啊、原來如此。」
    水明向理解的翡露梅妮雅說出結論。
    「雖然詳細說明了,但就像我剛才說的,妳只要記住使用魔術時會造成熵增加就好。那麼,現在開始今日的中心課程——」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6 收起 理由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随风飘_(_^_)_ + 11 赞一个!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3-25 0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惡魔
    深夜的帝都。水明、翡露梅妮雅、莉莉安娜三人走在大馬路上。
    走在水明身邊的翡露梅妮雅倏地環顧周圍,對現場的不自然感發出警戒。
    「好安靜呢。」
    「因為預料到會發生戰鬥,所以事先驅散了吧。」
    水明看著街道說出臆測。如同翡露梅妮雅所書,街道現在陷入一片沉寂。即便帝都目前禁止無謂的深夜外出,因此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實屬正常,但現在連附近民宅中的動靜都感覺不到。反而是寒冷夜風的吹拂聲響,以及己方發出的聲音和腳步聲聽起來特別響亮。
    莉莉安娜突然伸手拉住水明。
    「水明,那個。」
    「好快啊。已經來了嗎……」
    兩人轉向莉莉安娜所指的方向,只見重重黑影。直直通往南廣場的道路上,士兵們隨著奔跑的腳步聲現身。
    「……水明閣下,只有你和莉莉安娜兩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受損的星光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再來只剩把目標抓回來。」
    在兩人對話時,士兵們停在一定距離之外。就像他們看到的,士兵人數眾多,也武裝得很威嚴,他們身後還有魔法師部隊。終於,葛萊茲艾拉、艾力歐特和克莉絲妲排眾而出。
    「一起來啦。」
    水明隨意招呼後,葛萊茲艾拉也回應。
    「好久不見,水明,八鍵。在那之後狀況如何?」
    「託您的福,很慢才好喔。話說,今天也帶了很多人呢。」
    「依照對手的程度,得做好相應準備。」
    「又是這麼高的評價啊。」
    「隨便你說。」
    聽見水明裝腔作勢的謙虛,葛萊茲艾拉掃興般放聲說。聞言,這次換艾力歐特開口。
    「……沒想到藏匿她的人會是你。」
    「很意外嗎?」
    「當然了。我根本想不到和我競爭搜索犯人的人會藏匿嫌犯喔?」
    「哎,確實如此。」
    艾力歐特銳利的藍眼看著刻意聳肩的水明。
    「為什麼要藏匿犯人?」
    「說來話長,但我沒空說明。」
    「什麼意思?」
    「我再來要去抓這次昏睡事件的幕後黑手。」
    聽見水明毫不隱瞞的乾脆回答,葛萊茲艾拉發出不悅冷哼。那是表示不滿嗎?接著她立刻發出譴責似的聲音。
    「很顯然,你這傢伙是共犯吧?」
    「就算我告訴妳不是,妳也不會聽吧?」
    「既然你做了這樣的事,我當然不會相信。」
    如此斷定的葛萊茲艾拉雙拳相擊,讓黑鋼木手套發出碰撞聲響並擺出備戰姿勢。意思是趕快開始嗎?她的身體充滿鬥氣。
    「今宵就讓我仔細看看你的力量吧。畢竟前回可說是不完全燃燒。」
    「遺憾的是,沒有這個機會。」
    「什麼?」
    就在葛萊茲艾拉詫異地看向不予回應的水明時,一旁小巷中伺機而動的人影現身。而那個人物是——
    「——啊啊,這真是久違了呢。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
    從建築物一角走出的人影,是厄斯泰勒的勇者·遮那黎二。
    艾力歐特因為意外人物的登場而露出驚訝表情。
    「你是……」
    「……哼,勇者黎二嗎?有聽聞你來到帝都,為何在此等深夜外出閒晃?」
    「因為白天到處都是人擠得不行,所以想在夜晚的安靜街道上乘涼。而且,可不是只有我喔?」
    黎二一這麼說,他身後便走出瑞樹、蒂塔妮雅以及同行的騎士們。
    「——蒂塔妮雅殿下,這是怎麼回事?」
    「即便您問我這是怎麼回事,我也只是因為黎二大人說想外出乘涼,所以陪他出來而已。」
    看著裝傻的蒂塔妮雅,葛萊茲艾拉的細長雙眼浮現怒意。
    因為時機實在太巧而感覺對方蓄意如此的葛萊茲艾拉,高傲地質問。
    「妳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都沒有,我們只是剛好路過。說起來您們才是,怎麼會在這種深夜時分出門呢?」
    「我們要逮捕在那裡的男人、白炎閣下以及那個女孩子。」
    「逮捕聽起來真危險呢。他們做了什麼嗎?」
    「你也聽說過帝都發生的事件了吧。那個女孩是嫌疑犯,而那個男人則藏匿了那個女孩。」
    聞言,黎二刻意大聲說。
    「是那樣嗎?我沒聽過這種事呢。怎麼樣,水明?」
    「誰知道呢?關於這些我也不太了解。我們一點也沒有自己是事件犯人的頭緒——啊!該不會是那個吧?因為你們沒什麼收穫,為了掩飾這點才捏造我們就是犯人?」
    「啊~這樣不好啊。啊啊,我覺得這樣實在很不好。」
    黎二配合裝傻的水明。看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默契,葛萊茲艾拉終於領悟他們是朋友且統一了口徑。她露出可恨的視線。
    「你們這些傢伙……」
    另一方面,艾力歐特卻像感到有趣般忍不住笑了。大概是看見葛萊茲艾拉被戲弄而覺得開心吧。
    後方,旁觀剛才對話的瑞樹和蒂塔妮雅半愕然地看向水明他們。
    「……怎麼說呢。真不愧是朋友之間的默契。」
    「是啊,兩位都非常明顯呢……」
    吃驚的不只她們,就連翡露梅妮雅和同行的騎士們也瞬間露出奇怪表情。
    演了一會兒爛戲,黎二那張眉清目秀的臉轉為凜然並放聲說道。
    「請容我說清楚,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身為勇者,我無法對如此蠻橫之舉坐視不管。」
    「什麼叫無法坐視不管。你難道想與我等一戰?」
    「當然,正是如此。」
    聽見黎二斷言,葛萊茲艾拉露出這是什麼情況的表情看向蒂塔妮雅。但後者卻滿臉若無其事。如同不予理睬般,連視線都不跟她對上。
    黎二橫拔出奧利哈鋼劍。刀鋒閃過燃燒般的光澤,並發出如同耳鳴似地澄澈鐵琴聲。
    「——非常抱歉,在他們抓住幕後黑手之前你們無法通過這邊。如果您無論如何都想通過的話——」
    「哼,就要硬闖嗎?那麼,你這傢伙要當我的對手?」
    「不,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的對手由我擔任。」
    聽見葛萊茲艾拉向黎二投出的詢問,翡露梅妮雅上前一步回答。
    「白炎閣下嗎?哼,這真是有趣。之前上了妳一次大當呢。」
    挑釁般目中無人的笑容投向翡露梅妮雅,而她暗暗退縮。
    「唔……」
    (沒問題的……梅妮雅能夠做得很好。)
    「好……是的!」
    水明的話給予她勇氣、並取回自信了嗎?翡露梅妮雅琥珀色雙瞳燃燒著火焰、抬頭挺胸。之後,蒂塔妮雅、瑞樹和騎士們紛紛散開。而水明和莉莉安娜則從他們身後跑進通往目的地的小路。
    ◆  ◆  ◆
    和翡露梅妮雅等人分開的水明和莉莉安娜,出了小路後往其他道路跑去,用上旁人無法企及的速度往目的地前進。
    「水明,真的是那個人?」
    「是啊,多半不會錯。」
    聽見並行的莉莉安娜這麼問,水明如此斷定。不會錯。水明對這個答案有自信。不,應該說「也只有這個答案了」更加貼切吧。
    以至今為之所發生的事情,都有太巧的時機為基礎,配合翡露梅妮雅調查後獲得的答案——
    對,他們再來要去的地方是帝立大圖書館。
    ……跑在夜風之中,他們終於看見比周圍建築更高的那座建築物。
    和帝都上流區域相同、以紅磚所造的建築物,正與其周圍一同沉浸在異樣的寂靜之中,令人有股黑暗更深一層般的錯覺。
    「好奇怪。」
    「助長睡意型的迴避之術。讓誤入這周圍的人覺得想睡然後回家。」
    「……像是將昏迷的黑暗薄薄擴散出去、嗎?」
    邊聽著莉莉安娜的預測,水明到達入口並打開圖書館大門。當他投身迎接自己、彷彿會被吸入般的黑暗之中時,看見了井然有序的書山。
    讓視線得以清晰的可靠光源,就只有天窗傾瀉而下的月光。因為內部實在太過安靜,彷彿讓人想起付喪神夜行前那段最為靜謐的時段。
    摸摸因為不安與警惕而緊緊跟在身邊的莉莉安娜的頭,水明環顧四周。
    沒有職員留守。現在是深夜這很自然——不,有一個人。
    大概察覺有人來,毫無光亮的圖書館深處黑暗中,走出名戴著眼鏡、皮膚白皙且有著長長尖耳的身影。
    「哪位有利用需要嗎?圖書館已經閉館了喔?」
    現身的男性精靈,是這間帝立大圖書館的其中一名司書羅密歐。
    當他發現水明等人的存在,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哎呀?八鍵和……這位不是贊德克卿的千金嗎?這種時間到圖書館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水明直接向詢問開館時間外前來理由的羅密歐坦白。
    「想抓一下昏睡事件的犯人。」
    「……?昏一事件的犯人……嗎?但是街頭巷尾都流傳說,你帶在身邊的她就是犯人喔?」
    「於公是這樣呢。但是,實際上有個用魔法操控莉莉安娜的幕後黑手。」
    「這可真是……但這裡是圖書館喔?」
    這麼說著的羅密歐環顧四周。面對暗示犯人怎麼可能會在這裡的他,水明依舊充滿自信。
    「是啊,那個幕後黑手就在這裡。」
    「……你說就在這裡,那樣的人究竟在哪裡?」
    「既然在這裡的人只有我們和你,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吧?」
    對於水明的話,羅密歐一瞬間露出呆愣的表情,但接著就像聽見不好笑的玩笑般笑出聲。
    「該不會,你說的犯人就是我吧?」
    「很遺憾,就是那個該不會。」
    「不是吧八鍵。你在說什麼?我沒有理由做那種毫無道理的事情不是嗎?」
    「犯人這麼說,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喔?」
    浮現困擾般笑容的羅密歐,因為水明狀似挑釁的說法而驚訝地漸漸收起嘴角弧度。他推推眼鏡、重新站好,給人的平穩感覺依舊,但友好氣氛已然消失。
    「呼姆……你似乎非常有自信,但你有我是犯人的證據嗎?」
    「證據嗎?當然有啦。」
    「既然有的話,我就聽聽吧?」
    對此,水明說出解答的來龍去脈。
    「首先不合理的地方在於,之前我和梅妮雅來這裡的時候。」
    「——難道是因為我談論了闇魔法?憑這點就認定我是犯人也太性急了吧。」
    在水明說完之前,羅密歐就察覺到他想說的並與之打斷。接著厭煩似地嘆氣。
    「如果因為知道闇魔法就說我是犯人,未免太過蠻橫了不是嗎?世界上還有不少知道闇魔法的人喔?」
    「不。就算是我也知道那種事,不會因為這樣就把你當成犯人。確實如你所說,這個世界到處都有知道闇魔法的人。」
    「既然如此……」
    「但是你在那個時候,還和我們說了其他的話對吧?」
    「其他的話?」
    因為想不起相關回憶而詫異的羅密歐,水明告訴了他一句話。
    「強化闇魔法的言語。」
    「……這麼說起來,我記得確實有說過,犯人在咒文之後添加的言語是蠻名之類的。但那又如何?難道知道蠻名的我很奇怪?」
    「沒錯。我問過莉莉安娜,她說那是幕後黑手教她的。」
    「所以知道蠻名的我就是犯人?那不就跟剛才說過的知道闇魔法等於犯人同個道理嗎?」
    羅密歐這麼說著,大聲嘆氣。
    「八鍵,住手吧?我會忘記你剛才說的話。」
    羅密歐的聲音恢復友好,再次露出困擾的笑容。他那提議會把這些當成胡說八道的模樣,看起來確實溫和無害。
    「我說啊司書先生,想稍微確認一下,你之前是怎麼向我們說明的?可以再說一次嗎?」
    詫異於水明的問題,羅密歐不耐地模糊回答。
    「……所謂蠻名,指的是這個世界自古以來相傳能夠強化闇魔法的詞句。現在雖然失傳已久,但若是被增幅以及強化過的闇魔法擊中,對人體會有相當大的損害。那就是——」
    「就是那裡。就是那裡奇怪。」
    「…………」
    對水明突如其來的指責,羅密歐陷入沉默。但他很快就以銳利視線反問。
    「我難以理解八鍵你的意思。為什麼你會斷言我說的話很奇怪呢?難道失傳已久的詞句——」
    「話先說在前面。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厄斯泰勒召喚勇者時一併被帶過來的。」
    聽見水明的發言,羅密歐稍微露出驚訝表情,但很快就轉為有頭緒的模樣。
    「……這麼說起來,有傳書說厄斯泰勒在召喚勇者時發生了意外呢。但是,我不認為那種事和現在有任何關係喔?」
    「沒那回事。意外的有關係喔。」
    「關係……」
    「沒錯。那個言語原本是我們的世界的某種神祕修辭技法(修辭學)喔。」
    聽見水明的解釋,羅密歐臉色失去從容轉為險惡。
    「我不清楚你是以什麼為依據如此斷定,但那可能不僅僅是你們世界的言語對吧?就和不同的世界會有相同的技術一樣,這個蠻名也會誕生在其他世界。」
    「對。你說得沒錯,並無法說這個世界沒有誕生那樣的概念。但遺憾的是,事情似乎不是這樣。」
    「你為何能夠這麼說?難不成,你還能追溯這世界的蠻名起源嗎?」
    「不,不用那麼做我也知道。」
    每當水明接下去發言,羅密歐似乎就更加煩躁,展現出無法冷靜的模樣。他用手指輪流敲著手邊的椅背,發出尖銳詢問。
    「為什麼?」
    水明露出彷彿對方明知故問的笑容。
    「——因為你從剛才開始,就用我的世界的言語(拉丁語)說蠻名(nomira barbara)、蠻名(nomira barbara)不是嗎?」
    「——」
    這句話讓羅密歐臉色更加難看。雖然他似乎立刻打算反駁般張開嘴,但水明無視他的舉動繼續說。
    「一般來說,被英傑召喚魔法陣由異世界召喚過來的人類,聽見這個世界的語言時會自動轉換為原本世界的母語。不過呢,實際身為這個世界居民的你們,說的不是『我們的語言』,所以口型依舊會遵循這個世界的語言。但是,如果像你剛才說的、這個世界也誕生了所謂蠻名的概念,那麼就算我聽見的是日文,你的口型也應該會是我沒見過的,因為要以這個世界的語言為基準嘛。但奇怪的是,你的嘴型我有看過。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個了吧?」
    「啊——所以那個時候、才會詢問我蠻名(nomira barbara)的事吧。」
    莉莉安娜也發出理解的聲音。沒錯,所以水明才會在詢問關於幕後黑手時那麼問莉莉安娜。為了確認雖然自己在唸蠻名的時候說的是日文、要是換成拉丁語來說會不會也通。
    「對,這個世界沒有那種語言。因為那是我的世界的語言,所以我才會看過那個嘴型。那麼,身為這個世界居民的你會知道,不就是很奇怪的事了嗎?」
    但羅密歐指出水明指責中的漏洞。
    「但是,這也無法限定我就是犯人對吧?這個世界自古以來就召喚了許多勇者。難道不可能是來自你的世界的勇者傳下這個蠻名,並自古以來廣為流傳嗎?」
    聞言,水明懶散地搔搔腦袋。
    「啊啊。那麼我順便問一下,最後一次召喚勇者是什麼時候?」
    「…………」
    「我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啦,但難以啟齒的話我替你說吧。如果我和梅妮雅調查的結果沒錯,最後一次召喚勇者好像是百年以前的事情了。當然,因為英傑召喚受救世教會和魔法師公會嚴加管理,沒有記錄以外的召喚。」
    水明給依舊保持沉默的羅密歐補上最後一擊。
    「世界上誕生所謂蠻名的概念,是在克勞利生活的時代,距今大概百年前。實際成形開始泛用是在肯尼斯·格蘭特確立其概念的五十年前。你看,這樣一來你所說的全是謊言。」
    此時,水明如同又有不同的謎團(困擾)浮上水面般聳肩。
    「再來就要談為什麼蠻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不過算了。現在重要的是,整個帝都除了我、莉莉安娜和你以外,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概念呢?」
    「…………」
    羅密歐俯身。眼鏡後方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情感呢,因為看不見臉所以無法知曉。但水明讀出對方尚未放棄,因此繼續追擊。
    「別裝作不知道了,司書先生。我聽說你是在昏睡事件開始的時期來到這個帝都的不是嗎?這樣很符合事件開始的時期喔?」
    即便水明質問,羅密歐也不承認。
    「你有證據嗎?」
    「完全沒有。因為在獲得關鍵證據之前動彈不得了呢。」
    水明坦白要將軍還不夠充分,但就算沒有那種東西也絕非處於不利,因為——
    「我不是偵探,也不擅長邏輯解釋,現在說的那些都不過是臆測。一旦被指出有漏洞,剛剛說的那些全會變得沒有意義。但是呢,我不是偵探卻是魔術師。我們的世界擁有所謂強制挖出他人記憶的術喔?而且——」
    剎那間,水明穿上戰鬥禮服黑色西裝。確定對方異於常人後,露出的是雙燃燒著火焰的深紅瞳孔。
    「——要說的話,用這招更快。」
    沒錯,就算沒有證據但符合到這個程度的話,犯人無疑就是這名男精靈。既然如此就不需要顧慮玩弄他人記憶的問題。
    於是,水明聽見掌聲。低著頭的羅密歐就像模仿誇獎學生的老師、似乎要稱讚他找到犯人一般落落大方地拍手。
    領悟對方那個舉動意義的莉莉安娜對羅密歐露出困惑表情。
    「司書、先生,是你。」
    「——哎呀,沒想到八鍵是被召喚的人,真是出乎意料。」
    「在圖書館告訴我們蠻名、之前來給予忠告,都是為了支開我們嗎?」
    「沒錯,就是這樣。支開抵擋莉莉安娜強化過的闇魔法,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還能與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勢均力敵交鋒的你。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管這些。唉,沒想到事與願違了呢。」
    「將我的位置告訴公會的魔法師們,還有洩漏給軍隊?」
    「是的。妳說得沒錯,都是我喔。」
    莉莉安娜以帶著恐懼的眼神詢問羅密歐。
    「……為什麼、要利用我呢?」
    「沒什麼,單純只是我覺得妳想對付的貴族很礙事罷了。最重要的是,妳擁有闇之力。」
    羅密歐這麼說的同時,闇之力、由外界抽出的怨恨與憎惡開始急遽膨脹。這個男人也能使用闇魔法嗎?最終,他背後的闇被源源不絕的漆黑渲染,逐漸凝結並形成部分煙霧狀的力量。
    「我可是從以前就開始研究闇之力了呢。剛好最近正在調查,與濃密的闇之力同步的生物究竟會變得如何。」
    察覺羅密歐話裡意思的水明,不悅地咂舌。
    「——所以才用蠻名嗎?」
    「沒錯。使用蠻名闇之力就會增幅、會比普通地使用闇魔法時受到更多闇之力的影響。特別是原本就與闇同步的莉莉安娜,正好是和我實驗目的相輔相成的理想實驗體。所以我就唆使、操控、利用妳成為引發事件的凶手。」
    「怎麼、會……」
    羅密歐殘忍無情的告白給了她超越想像的衝擊。莉莉安娜用顫抖的手緊緊抓住水明,而後者也浮現輕蔑的眼神。
    「哎呀哎呀,真沒想到居然惡劣到這種程度……」
    「既是魔法師,當然會探求知識。同樣身為魔法師的你應該懂我的心情。」
    「哼,……不要拿我和你相提並論啊,邪魔歪道。我從來沒想過偏離正道也要追求真理。」
    「不用隱瞞也沒關係。你難道不想知道和闇之力同步的人,究竟會變成怎樣的怪物嗎?想知道對吧?光是想像就興奮起來了對吧?哈哈哈哈哈!」
    羅密歐吸收闇之力的笑聲成為噪音。其背後可以看見與他所產生的東西不同、昏暗且混濁的搖曳時隱時現。
    ……這個男人馬上就要成為罪孽深重身影現形的集合體了嗎?水明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計畫。
    水明彷彿最後一次詢問般問羅密歐。
    「……說起來,你研究闇之力是為了什麼?」
    「還用說嗎!如果能弄清楚闇魔法,就能拯救現在依舊受闇之力所苦的許多人!所以我才想知道闇之力能夠引發什麼事!才會想追求!想掌握那份力量!」
    「咦……」
    對於羅密歐支離破碎的說法,莉莉安娜浮現困惑。
    想拯救受苦的人。他那被闇之力所俘而發出的狂笑聲中,確實有著這樣的願望。這明明是他追求神祕的正確道路,但其所作所為卻與之相反,最終埋沒在錯誤過程中。現在仍以自己的魔力為餌擴展闇之力。看著對方那幾乎不存理性、只為目的而活的壞掉人偶般的模樣,水明眼神轉為哀戚。
    「……是嗎?原來你輸了啊……」
    魔術師追求真理,其真理便是自己所追求的理想。但是,也有長時間追尋自己理想時,因為接觸多數神祕、受其影響而讓自己漸漸淡薄的例子。這點在長生者身上特別顯著,而其末路也毫無例外都是弄錯目的與手段。羅密歐又是精靈這種長生不老的種族,只怕更加嚴重吧。
    現在這名因惡意而身形憔悴的男人,說不定曾經擁有那種想法。
    「來吧!兩位,在這裡受罪而死吧!」
    交織著愉悅的聲音宣告死刑,隨著湧出的魔力化為邪惡低喃狂吹。
    此時突然,某個書架如同底部爆炸般、劃出放射線從二樓飛落,砸到下方的羅密歐身上。
    但被他身邊的闇之力阻擋,雖然衝擊很強卻沒有受什麼傷。吹飛砸碎的書籍和書架後,羅密歐望向書架飛下來的方向。
    「什麼人!」
    精靈的盤問產生回音。而後從二樓陰影處現身的是——
    「……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踢壞二樓扶手、靜靜低喃的人是羅格·贊德克。
    他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那邊的呢?就是身為魔術師的水明也沒有察覺其存在。
    現在的他武威上漲、扔開軍裝大衣,鳶色視線轉為刀鋒般銳利。
    「上、校……?」
    莉莉安娜目瞪口呆,羅密歐則依舊仰著頭。
    「這不是贊德克卿嗎?你怎麼也在這個時間過來呢?」
    「我追著他們來到這裡……你們說的話全聽見了。」
    「是嗎是嗎?那真是可憐,必須死的人又多一位了呢。」
    羅密歐又增加一個死刑宣告,似乎不打算留活口。
    瞥了眼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笑聲的他,羅格在二樓拔劍。
    仰頭看著羅格的莉莉安娜,急忙跑到他身邊。
    「……莉莉安娜,妳退下。」
    「上校!」
    羅格沒有回應莉莉安娜的呼喚。他從二樓一躍而下,轉向水明開口。
    「水明·八鍵,我協助你。」
    「……請多指教。」
    當水明回覆羅格,羅密歐便以闇之力橫掃過來。
    「增加一兩個人又能怎麼樣!」
    被破壞的桌椅四處飛舞,隨著闇之波動吹飛過來。羅格躲到距離最近的書架之後,水明則帶著莉莉安娜躲到另一個地方。
    「怎麼了!?不是說要抓我嗎!」
    大概是相信闇之力的強度吧,羅密歐動作十分緩慢。從書架陰影處窺看過去,精靈以緩慢的步調走著,似乎在選擇獵物般考慮著要先從誰開刀。
    見狀,水明無意間聽見不知哪裡傳來的聲音。
    「……水明·八鍵,聽得到嗎?」
    羅格的聲音隨著微風傳來,遠距離對話魔法嗎?水明也配合對方使用魔術。
    「聽得見。請問怎麼了?」
    「我問你,那個男精靈用的力量是什麼?就算是闇屬性也太強了。」
    「不,那是同種的力量。但因為力量太強,所以是從其他位相召集所謂的邪惡存在,其影響能讓闇屬性的基礎力量傾囊而出。」
    「那麼,接觸那個很不妙嗎?」
    「接觸時間不長就沒問題,但那依舊是人類怨恨與痛苦的凝聚物。不贊成逗留在周圍戰鬥。」
    「那就只能重複一擊之後遠離的方式了嗎……」
    「由我先上。」
    聽見水明這麼說,旁邊的莉莉安娜開口。
    「水明……很厲害的、力量。」
    「莉莉安娜,妳現在還很容易被那個影響,隨時注意。」
    留下這句話,水明跑出遮蔽物。而看見他的羅密歐馬上甩動手腕擊出闇之力。但大概是無法好好瞄準,根本打不中。另一方面,水明行使彈指魔術。
    配合清脆的連續彈指聲,羅密歐周圍產生爆炸。
    「障眼法嗎——」
    水明的目的正如羅密歐所言。接著配合他一般,羅格使用風的魔法捲起周圍書籍並放出。
    雖然先頭的風魔法被擋住了,但羅格藉由四處翻飛的書籍為遮掩、瞬間拉近距離並揮下一劍。
    刀刃擦過羅密歐的臉。即便羅格繼續連擊,但羅密歐卻毫不退避地揮動凝聚闇之力的手腕。
    「咕——」
    領悟被闇之力直接擊中極為不妙的羅格慌忙後退。
    「——吾之刃化為不可視之物,然則以堪比鋼鐵之銳利擊沉吾敵於血泊中。(Et factus est invisibilis. Instar venti)」
    水明釋放魔術予以支援。重複出現無數肉眼不可見的斬擊。追擊羅格的闇之力遭水明的魔術斬斷,其威力就是羅密歐也得後退。
    「……就算是我,同時對上七劍之一和八鍵依舊居於劣勢嗎……不過——」
    羅密歐開始詠唱咒文。水明也配合他進行咒文詠唱。
    「——黑暗啊。汝吞噬並毀滅一切、進而纏繞淒絕之黑暗。以不定姿形將死亡、將無可避免之死亡帶到吾前!奧爾戈·魯丘拉·勒格亞·賽肯特·萊畢耶拉爾·貝巴倫!」
    「——火焰集結。宛如魔術師嘶吼之嗟怨。成為致命之形如此燃燒!伊娃、贊迪克、羅賽伊亞、狄維克斯多、雷伊阿尼瑪!(Flamma est lego vis wizard. hex agon aestua sursum Eve, Zurdick, Rozeia, Deivikusd, Reianima )」
    水明和羅密歐的詠唱重疊。一方是闇魔法,另一方是火焰魔術。共通點在於咒文最後都補上了無法判斷意義的語句。
    「黑暗擁抱!」
    「然則輝耀!亞述巴尼拔的璀璨之石!(Fiamma o ashurbanipal)」
    雙方鍵雷同時放出。羅密歐身後產生的黑暗吞噬其前方一切、並如同波濤般擴散開來,而當水明握碎掌心裡的火焰光輝、便引發包圍住他的爆炎。在隨著轟然巨響搖晃的圖書館中,刺眼的火焰色澤燒盡闇之力,且火炎就這樣繼續朝羅密歐而去。
    羅密歐做出保護身體般的姿勢擋下火焰,餘火則撞破了圖書館的牆壁。
    因為害怕水明追擊,羅密歐從被火焰撞出的洞飛到外面。
    「咕……怎麼可能!為什麼沒有使用闇之力的你能夠使用蠻名!」
    水明追著對方過去。臨走前用彈指魔術牽制羅密歐,讓他退到更後面的空地上。
    然後,水明落落大方、昂首闊步地從黑暗中走到月色下。
    「——所謂的神名本身就具有強大力量,自古以來,許多魔術師都試圖將其力量運用於魔術。但是,神那種居於不同位相的存在之名並非人類能夠發音之物,即便能夠以嘴說出,無論多強的人類都無法駕馭。蠻名。這個修辭,比起讓本身即代表強力言語的神之名諱降臨,是更常用於提高各式魔術效果的,野蠻的名字。」
    「什——?」
    「蠻名不只是強化闇魔法的詞句喔。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你似乎搞錯了呢——」
    沒錯,蠻名(nomina barbara)絕不只對闇魔法才能發揮效果。比起以人類言語降下神的名諱,更屬於擁有無法判斷意義的『野獸嘶吼聲』般的力量,所以適用於各種魔術。
    「什麼叫做也能夠使用在其他的魔法!既然你能夠使用蠻名,那就在更強的魔法後補上蠻名不就好了!」
    水明詫異地對大吼大叫後再度詠唱魔法的羅密歐放聲說。
    「……對,使用蠻名確實能提升魔術效果,但相反的,用上蠻名的魔術會有不夠細膩和不好駕馭的缺點。所以——」
    「——黑暗啊。其為比八屬更加強力之物。汝將成為帶來破壞、誕生絕望之物!奧爾戈,魯丘拉,勒格亞,賽肯特,萊畢耶拉爾,貝巴倫!破滅黑暗!」
    「神祕啊。疾將其理扭曲。」
    配合鍵言發聲,當水明刻不容緩說出咒文,羅密歐的闇魔法立刻產生劇變。在他身前聚為巨大球體的黑暗突然無法保持形狀,當場彈飛。
    「咕!——不可能!到底怎麼回事……」
    羅密歐由於直接受到闇魔法反噬而退縮。但因為身上充滿同種的力量,所以傷勢並不重,但因蠻名受到的心理打擊非常嚴重。
    另一方面,在水明身後察覺真相的莉莉安娜,浮現驚訝的表情開口。
    「剛才那是,我的……」
    「——事象攪拌。確定物理現象引發的時間點,包含著接下來會獲得的過程和結果。雖然這樣就能將其全部引去準確率最容易產生的方向,並獲得結果。但一加上那裡的『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後,那個時間點的結果就會變得不安定。只要經過加工,其法則就會像剛才那樣、也可能適用於神祕法則——尤其適用於平淡且溫和的防禦魔術。」
    沒錯,魔術概論指出,要素與要素的對立會產生結果的不安定化。莉莉安娜之前對水明的魔術用過的魔法,就是利用了這個法則。一方面讓『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與使用魔術的同樣要素對立,讓對象的魔術狀態不安定化,正所謂讓結果配合自己的術。
    「死心吧,司書先生。不使用蠻名就無法使出強大魔法的你,可沒有勝算喔?」
    水明勝券在握地宣言。聞言,羅密歐像是放棄般垂頭喪氣,但那卻不是投降的意思。
    「……真沒辦法呢。雖然我不想用到這招。」
    羅密歐這麼喃喃,接著再度擴展闇之力。那是比剛才更強的力量,也是比剛才更不顧自己的力量。現在的他被惡意吞噬、身體化為只有眼睛和嘴巴的黑色輪廓怪物,簡直就像,罪孽深重的身影——不,如同其原形的不祥之物。
    「剛來這裡的時候也這樣,怎麼說啊,台詞和接著要做的事都有一定模式大概就是這樣吧……」
    水明這麼說著,嘆出的氣裡卻因為吃驚而顯得沒勁。
    處境變弱的話確實會尋求更強的力量。因為這樣既簡單又實際。
    看著已經不是人的羅密歐,莉莉安娜出聲提醒。
    「水明!」
    「那就是被黑暗俘虜之人的末路,好好看著吧,然後仔細銘記在心。」
    水明這麼教導莉莉安娜。
    「水明·八鍵,你似乎很冷靜,有打倒那傢伙的術?」
    「您!……您從哪出來的?」
    「沒什麼,和你一樣從那個洞裡出來的。」
    看著從旁邊眺望著羅密歐、說得好像很簡單的男人,水明不知為何感到恐怖。他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雖然可以猜到是自己和莉莉安娜對話時,但無法確定。說不定從水明出來外面後就一直都在了。
    但現在必須重新打起精神面對羅密歐。
    「……需要花點時間,但有打倒他的魔術。」
    「是嗎,我知道了。我替你爭取時間。」
    留下「之後就交給你了」的背影,帝國的劍士朝羅密歐跑去。這種戰鬥方式實在令人欽佩。羅格躲開羅密歐撒下的閤之力,不斷妨礙對方。
    「動什麼動!」
    刺耳的煩躁嗓音響起,羅格的身影突然變得難以看見。明明他確實在那裡戰鬥著,但不知為什麼看過去一片模糊。偶爾伴隨強烈武威搶先出現的模樣,給人就像是他從影子中現身般的錯覺。
    那是七劍之一,被稱為孤影劍將的羅格的技術。極盡所能的絕氣,讓他人難以認知自己存在的絕妙技術。利用那個錯覺進行光明正大的暗殺,莉莉安娜不禁這麼說。
    他的戰鬥十拿九穩。既然這樣,水明就能毫無顧忌進行詠唱。瞬間,他仰頭望向星空。
    「夜幕內,夜空淌流之淚光威勢。其巧妙引導為天地指南,蔓延於現世的不合情理,絢爛奪目,傾注而下。他的嘆息為惡。他的歌詠為善。轉瞬間的星芒,全都來自那擾亂前方的彼方之光輝。(Velam nox lacrima potestas. Olympus quod terra misceo misucui mixtum. Infestant militia. Dezzmoror pluviaincessanter. Vitia evellere. Bonitate fateor. Luxde caelo stella nocte)」
    水明編織咒文時聽見羅密歐的嘲笑聲。那壞掉的哄笑顯示出本人意識越來越薄弱。瘋狂、瘋狂,一切都瘋狂。他那樣嘲笑著,毫不懷疑自己能夠取勝。
    ……但,即便是那樣愚昧的男人也終將知曉吧。覆蓋夜空的巨大魔法陣中,流瀉出目眩神迷的閃光,那相互碰撞的光芒便是希望之光。
    終於,羅密歐以外的東西都在月色下沉默。
    羅格領悟到覆蓋天空的力量而退出前線。待在後方的莉莉安娜已經不把羅密歐放眼裡,只是呆呆望著天空。
    終於,星空流動、無數彗星劃過。
    「星空啊,殯落吧——」
    隨著水明發出的鍵言,帝都被傾注而下的星光吞沒。透過星光,剛才還存在的所有惡意都消失殆盡。
    等光芒收斂,空地上只剩漆黑、呈現枯萎狀的羅密歐。
    水明走過去拎起曾是羅密歐的東西,並用手遮住對方的頭。
    羅格收起劍走近。
    「死了嗎?」
    「還活著。活著是活著……」
    還活著。只不過遭惡意吞噬的身體一旦承受星光,幾乎就和死了沒兩樣吧。雖然心臟還在跳動,但已經無法動彈甚至連遲鈍的思考都辦不到。從遭到惡意吞噬那時起,這些早已不可避免。
    對水明的魔術行使抱持疑問的莉莉安娜開口。
    「你在、做什麼呢?」
    「嗯,想調查一下。」
    調查結束後,水明放開羅密歐。莉莉安娜則轉向羅格。
    「上校……」
    浸染著不安與憂慮的左眼,但又存有留戀的依賴呼喚。羅格背對這一切。接著用冷淡的聲音開口。
    「莉莉安娜,妳和那個男人一起走吧。」
    「上校、那是、什麼意思……」
    水明接在對羅格意圖感到困惑的莉莉安娜之後詢問。
    「責任已經無所謂了嗎?」
    「莉莉安娜被那傢伙控制了對吧?那麼就不需要擔負責任。」
    聽說過對方很嚴格的水明,對這不追究的話感到意外。彷彿是從重責大任中解放般的聲音。其實他也不想殺莉莉安娜吧。
    「那麼,請問和我一起走是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也就是我將莉莉安娜託付給你。」
    「但莉莉安娜是您的——」
    羅格在水明說完之前搖頭,示意對方不要繼續說下去。
    「不。對那孩子出手的我,沒有資格留在她身邊。」
    聞言,莉莉安娜慌張出聲。
    「上、上校!沒關係,我……」
    「莉莉安娜,這是我的責任。無法相信妳、放棄父親身分的我,沒有再度迎接妳的資格。」
    「——」
    莉莉安娜因為羅格對自己的嚴厲斷定而說不出話。
    「雖然我沒資格這麼說,但如果是直到最後都保護著那孩子的你,感覺能將她託負於你。」
    於是,羅格轉過身。只能看見他身穿軍服的寂寞背影。水明對著那道背影詢問。
    「您去哪裡?」
    「我必須去完成應該做的事。」
    對於那能夠感覺到悲壯的決心,水明保持沉默。而羅格開口。
    「水明·八鍵……是吧。我可能沒有立場這麼說——請好好照顧那孩子。」
    水明無法留住要走的他。因為如果現在硬要搭話,會侮辱那份決心。聽見水明確實回答的「我明白了」之後,羅格回過頭,那張嚴肅臉孔露出些微笑意,接著邁出腳步。
    「上校!」
    年幼的聲音緊緊追在背後,但他沒有就此停下腳步。那道背影沒有因為少女的希望轉身,而是向著自己的責任前進。
    即便如此,莉莉安娜也沒有停止呼喚。
    「上校!等等、請等一下……」
    莉莉安娜因為羅格離去的背影而垂下頭。正因為理解羅格的心情,所以無法繼續追過去,但同時也無法抑制滿溢出來的留戀。
    於是她抬起頭,然後,盡力擠出勇氣—
    「爸……爸、爸……爸爸!」
    是第一次稱呼他為父親嗎?聽見那道將一直喚不出口的父親與女兒相連的聲音,背對著她的羅格停下腳步,因為莉莉安娜的聲音而依依不捨。
    但是,羅格仍沒有回頭而再度邁步,如同是對自己的懲罰。
    ◆  ◆  ◆
    在馬路上發生衝突的翡露梅妮雅和葛萊茲艾拉等人,現在將戰場移到帝都北門附近的廣場,並陷入膠著狀態。
    戰場現在劃為南北兩側,並以魔法相互交火。開啟戰端的翡露梅妮雅首先放出魔法,接著是瑞樹和蒂塔妮雅。以廣場中心點看不見的線為界,黎二和艾力歐特以外的人避開正面對決彼此交戰。
    廣場中響起詠唱,以及破壞聲響和爆炸。碎裂的石磚四處亂飛,火焰魔法殘留的餘火照亮深夜。
    一邊對士兵和魔法師使用魔法,蒂塔妮雅一邊指揮騎士們。
    「大家不問斷的使用魔法!露可用防禦魔法!洛費利持續釋放魔法並壓迫前線!」
    迴避飛來的魔法,以及重複防禦魔法,蒂塔妮雅漸漸往前、壓制住使用魔法的士兵們的前線。施放完火焰魔法的瑞樹接近她身邊。
    「蒂雅!我不用防禦魔法沒關係嗎!」
    「交給我們吧!瑞樹就像剛才那樣用火屬性的魔法干擾對手!」
    「嗯!」
    瑞樹回應蒂塔妮雅的指揮,繼續用火炎魔法攻擊士兵們周圍。因為不是直接擊中,所以最多只能起到牽制作用。
    另一方面,對面的士兵和魔法師們因為蒂塔妮雅在場難以全力以赴,即便沒有使用大型魔法,但他們知道蒂塔妮雅身為七劍之一的實力,所以也無法使用接近戰。她周圍由隨侍的騎士們牢牢守著,防禦十分堅固。
    水魔法朝正在擊出火炎魔法的瑞樹而來。
    「哇!」
    瑞樹躲過水彈後,立刻轉往魔法飛來的方向。她看見跟在艾力歐特身邊的克莉絲妲將自己納入射程之中。
    然後對方刻不容緩地詠唱咒文。
    「——水啊!汝集結狂暴水塊並擊出。水之滴量!」
    「——風啊!汝為堅守吾身之盾!一切在那苛烈漩渦之前終將彈飛!渦漩障壁!」
    瑞樹詠唱防禦魔法抵擋往自己飛來的複數水彈。各方向湧上激烈氣流在正面形成漩渦,那個漩渦將飛來的水彈擊散並彈開。
    但克莉絲妲不管那些,繼續詠唱放出水彈。
    「等、等等,妳居然能夠放出那麼多!」
    「當然!我可是艾爾·梅黛的特級魔法神官——什!?」
    就在克莉絲妲回答因為周圍不斷飛來水彈而發牢騷的瑞樹到一半,後者便無詠唱放出火焰魔法蒸發所有水彈,擊中石磚步道的火焰爽快炸開。
    「抱歉喔!遇到很強的對手就沒辦法手下留情了!」
    「不愧是和救世勇者一同被召喚來的人,真厲害。」
    「嗯。謝謝妳的讚美。」
    就像在戰場築起友誼般,為敵的兩人互相稱讚道謝。看著她們,蒂塔妮雅在釋放魔法空隙發出呆滯的聲音。
    「為什麼這麼和睦呢……」
    要說哪邊和睦的話是瑞樹。
    而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和葛萊茲艾拉的戰鬥也沒有馬上分出勝負,而是演變成一退一進的攻防戰。
    廣場南側,葛萊茲艾拉放出土魔法,翡露梅妮雅以防禦魔術迎擊。翡露梅妮雅詠唱咒文,腳邊浮現魔法陣,周圍構築起魔力光之壁。剎那,沙塵的海嘯襲向翡露梅妮雅,等餘波過去,她果然毫髮無傷。
    「——不愧是白炎的翡露梅妮雅閣下。並不將這種程度的魔法當一回事。」
    「當然,我可是代表王國的魔法師。」
    無所畏懼的大話,是為了振奮自己嗎?
    她們現在的戰鬥,始終都是翡露梅妮雅防禦葛萊茲艾拉放出的魔法、形成不讓她前進的牽制戰。
    即便是能夠使用格鬥術的葛萊茲艾拉,也沒有強制接近。畢竟翡露梅妮雅盡力牽制與防禦,而且蒂塔妮雅能夠瞬間來到她身邊。如果進入不謹慎的近身戰,就會將背後暴露在七劍之一面前。
    雖然蒂塔妮雅沒有用劍的意思,但他們當然無從得知。
    而且,還有完全不顧交錯亂飛的魔法、就在附近一帶盡情戰鬥的黎二和艾力歐特;要是不小心被捲進他們的戰鬥,就會導致更大的破綻。也有這樣的理由所以才忌憚近身戰的吧?
    翡露梅妮雅隨著短促的詠唱放出魔術。
    「——火焰啊!飛吧。」
    「從剛才開始就都是這種鬆散的魔法——」
    看見翡露梅妮雅放出的牽制魔術,葛萊茲艾拉發出掃興的聲音。由於翡露梅妮雅從剛才開始就消極攻擊,所以沒有正在戰鬥的臨場感吧。
    葛萊茲艾拉在身體充滿魔力的狀態下直接承受火焰攻擊。雖然被正面擊中,但即便連防禦魔法都沒用,她身上衣服也不見有什麼損傷。
    (果然無法期待這種程度的魔術,對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有效果嗎……)
    翡露梅妮雅揣測狀況。要使用到哪個程度的力量,葛萊茲艾拉才會認真起來。然後果然,簡單的牽制無法讓她拿出真本事。
    (那麼,差不多了。)
    為了解放隱藏的策略,翡露梅妮雅看向黎二他們的方向。她所在意的不是戰況,而是艾力歐特的魔術——
    ◆  ◆  ◆
    響徹四周的,不是鋼與鋼碰撞出的粗暴音效,而是彷彿敲擊鐵琴般的澄澈聲響。明明是劍與劍互砍,發出的卻是高度耳鳴般的聲音,那是在充滿轟隆巨響的廣場中殘留最久的聲音。
    會在這個戰場上使用劍的,當然只有黎二和艾力歐特。
    只有這兩個人能在南北為界、魔法亂飛的廣場中戰鬥。黎二捲起制服袖子,艾力歐特則立刻穿上鏜甲完全進入戰鬥狀態。
    艾力歐特突然丟下盾牌,轉為雙手持劍擋住黎二的劍。然後不知想了什麼,在雙劍相互不讓途中,從頭盔深處發出模糊的聲音。
    「沒想到會和同樣被選為勇者的人戰鬥呢。」
    「我也沒預料到。」
    因為力氣用在劍上,黎二回答的聲音多少有點生硬。接著對方不知為何放緩了力道,然後艾力歐特似乎在盔甲內露出微笑。
    「雖然劍術只有比外行人略強的程度,但你果然很強呢。很有品味喔。」
    黎二訝異地反問以穩重聲音向自己說話的艾力歐特。
    「你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都沒怎麼和你說過話呢,所以想聊聊。」
    「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沒什麼好聊的。」
    「是嗎?要是在能說的時候不說就會留下後悔喔。和能夠說話的對手好好交談可是我的信條。」
    這麼說著的他,加上「雖然和男人說話需要忍耐」這句真假不明的話。
    「艾力歐特,我聽說你是聖廳召喚的勇者,那為什麼要聽從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的話?既然是勇者,就沒有聽從皇女殿下命令的必要。」
    「只限這次。因為我輸給她了呢,必須遵守約定。」
    「——不過我覺得你沒多少幹勁。」
    聽見黎二如此指責,艾力歐特選擇裝蒜,接著有點開心地說。
    「誰知道呢?我沒有那種打算喔?」
    「騙人。」
    黎二如此斷定,而對方笑了,繼續裝蒜。
    「如果你這麼想,說不定就是這樣呢。因為我真的不喜歡欺負女孩子,所以可能無意識地手下留情了吧。」
    女孩子是指莉莉安娜嗎?艾力歐特的說法十分輕浮。接著他突然在偷懶中看向旁邊,身為他隨從的少女魔法師克莉絲妲也似乎配合著瑞樹在戰鬥,那就是說——
    「難道你知道這次的事?」
    「——不,我不清楚真相喔。但是,帶著那種強烈憤怒的男人不可能毫無理由加入作惡的那方。為了女孩子遞體鱗傷的男人,不會是壞人。」
    艾力歐特補上一句「雖然我不是在認可那個男人」。
    「但是,就算這樣你也不打算輸吧?」
    「當然。如果放水放到那種程度反而讓人火大。」
    黎二和艾力歐特對話結束,雙方不再持劍互抵而是退開。艾力歐特的動作有點遲鈍,劍上帶有的雷電也開始變弱,似乎是身體強化魔術的效果時間到了。
    黎二趁機喊道。
    「老師!」
    「你在期待支援嗎?但是,她的對手可是那位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喔?」
    艾力歐特私底下告訴對翡露梅妮雅發出暗號的黎二那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確實聽見黎二呼喚的翡露梅妮雅,正好開始對依舊有著距離的葛萊茲艾拉構築起攻擊性魔術。
    魔法陣浮現在腳邊,結出刀印並畫出逆五芒星的翡露梅妮雅就這麼詠唱咒文。
    「——吾所欲之物,位於威猛的暴風雨之前。風啊呼嘯吧。發出絕望慘叫吧。僅為滅絕吾眼前一切胡作非為……」
    殘留著陶醉餘韻的詠唱後,魔法陣發出更亮的光芒,以她畫出的逆五芒星為中心、周圍突然颳起風。安靜的場面倏地一轉,位於其中、幾乎被吹飛的翡露梅妮雅忍耐著過強風壓解放鍵言。
    「魔之風啊!」
    遭到壓縮的空氣得以解放,強烈衝擊波席捲周邊。樹木因為壓力後仰、火焰魔法水魔法以及士兵們的魔法全像石磚一樣被捲飛。
    然而,承受魔之風衝擊的葛萊茲艾拉卻擋了下來。
    雖然似乎有所損傷,但依舊從容地行動著。
    「——哎呀哎呀,妳似乎在侮辱我呢,白炎閣下。居然還留有這張底牌。」
    「果然,能夠擋下嗎……」
    葛萊茲艾拉對發出呻吟的翡露梅妮雅回了一句「當然」,接著浮現輕蔑的視線。
    「白炎閣下,妳差不多也該氣力不濟了吧?」
    「您說得沒錯。但是,殿下似乎也無法捉住我。若是如此緊湊的使用魔法,一輩子都打不倒我的喔?」
    雖然葛萊茲艾拉對翡露梅妮雅挑釁的發言展現喜悅,但表現出來的簡直像不感興趣。
    「——還真會說。妳也知道要是薄明的斬姬不在場,要打倒妳易如反掌不是嗎?而且妳也看見南廣場的戰鬥了吧?」
    「如果只有那樣,是無法打倒我的喔。」
    「好吧。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就仔細嘗嘗我的魔法。」
    無法忍受翡露梅妮雅挑釁的葛萊茲艾拉,使用之前捨不得拿出來的轉移魔法。
    「——吾渴求,由彼方飛來、於此方無法相見之物。傾聽吾之呼喚背離纏綿於世間之理,成為超越所有之力量——打開吧!強制連結!」
    伴隨著鍵言,夜空境界軟綿無力地扭曲並模糊。察覺大質量轉移的翡露梅妮雅首先大喊。
    「要來了!各位,請迴避至安全範圍!迴避後請全力行使魔法!」
    蒂塔妮雅與在她附近的騎士們、和克莉絲妲互用魔法攻擊的瑞樹,就連黎二都配合她的話和艾力歐特拉開距離。
    之後,空中出現岩塊。雖然沒有上次那麼大,但也是十足的威脅。於是翡露梅妮雅斷然全力實行魔術行使。
    「——遍布之風傳遞,將映照出的不動搖火炎歸於身側!傾聽吾聲!汝為染白的愛伊西姆!傾聽吾聲!汝為撢去各式災厄的愛伊西姆!白炎薙!」
    翡露梅妮雅的白炎薙往岩塊飛去,岩塊受到水明代為製造的燃燒魔術後整個燃盡。
    「前幾天的魔法嗎!但如果只有擋下一次的程度可無法全數擋盡!」
    隨著粗魯的言語,葛萊茲艾拉再度詠唱轉移魔法,並從空中召喚出岩塊。接著大概是為了連續行使,她沒有停下編織言語。
    而黎二他們——
    「黎二,看來帝國的公主大人下定決心了呢。而她的對手也是。」
    「還不知道喔。」
    「嗯——?雖然不清楚你這麼說的根據,難道有對策嗎?哎,算了。有就有,和我沒關係。只要這邊也分出勝負就好了。」
    這麼說著的艾力歐特再度強化受到英傑召喚加護的身體,並詠唱咒文。
    「要上囉,黎二。吾頌讚並將祝福獻之崇高智靈。雷啊,將其銳利展示於吾。刀鋒流電!」
    在鍵言的聲音消失後,艾力歐特的奧利哈鋼刀身帶上雷電,揮出的刀鋒也釋放著雷擊。
    應該要這樣才對。
    「什麼——!?」
    「居然!」
    不可思議的是,發出困惑驚嘆的兩道聲音來自同個陣營。
    那兩道聲音的主人分別是艾力歐特和葛萊茲艾拉。
    艾力歐特剛才詠唱了雷的咒文,但魔術沒有發動。
    另一方面,應該對翡露梅妮雅放出魔法的葛萊茲艾拉也一樣,由於不知為何自己的魔法無法發動而驚訝。
    葛萊茲艾拉陣營在良好的時機點出現魔法行使失敗。
    而直接受到其影響的人是艾力歐特。因為他是在與黎二交鋒中行使魔術,所以黎二馬上就拉近距離。但是——
    「——天真!」
    艾力歐特喊叫。沒錯,距離依舊對他有利。在無法使用魔術的狀況下,他立刻切換狀態朝黎二突刺。
    但黎二卻將腳邊石磚踢向艾力歐特。後者用劍擋下飛來的磚頭導致武器軌道偏離,而黎二趁機逼近。
    「看招!」
    「嘎——!?」
    黎二用手上的奧利哈鋼劍柄,重重擊向艾力歐特的腦袋。受到衝擊的艾力歐特身體轉了兩三次後摔倒在地。
    「艾力歐特大人!」
    黎二聽見克莉絲妲慘叫。但他的注意力並沒有因此分散,而是直直衝向葛萊茲艾拉。對方因為翡露梅妮雅的計策奏效還無法使用魔法。雖然慌亂地用拳頭擺好戰鬥姿勢,但和高舉的劍相對之下為時已晚。
    「先為我的無禮道歉——」
    先行賠罪後,黎二用劍腹狠狠彈開揮過來的拳頭,緊接著以掃堂腿拐倒葛萊茲艾拉。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她,喉嚨之前是黎二的劍。
    「是我們贏了呢。」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比起黎二的勝利宣言,葛萊茲艾拉更驚訝的是無法使用魔法吧。她依舊充滿疑問。
    然後,為了尋求答案般轉向翡露梅妮雅。
    「怎麼……為什麼我會無法使用魔法!你們這些傢伙究竟使用了什麼魔法!?」
    而翡露梅妮雅回答。
    「我們並沒有使用讓人無法使用魔法的魔法。會無法使用魔法,單純是因為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過度使用魔法所致。」
    「妳說過度使用……不可能,我的魔力可還沒用完!」
    「確實。但是,因為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所使用的魔法,是以英傑召喚陣為基礎做成、並非使用元素的魔法。因此,皇女殿下的魔法無法以元素轉換,大幅增加了現場隱祕學的熵,所以引發了魔術融解現象。」
    「引、隱密學的……魔術融……那是什麼?」
    「所謂隱祕學的熵,指的是一定場合的『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和『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成為混雜狀態的尺度。一旦增加過度,術式的處理能力就會跟不上,於是引發魔術融解現象,魔法也就無法發動了。」
    「但是——」
    「但是『至今為止都沒有發生過那種現象』對吧?因為之前不曾在使用剛才那種轉移巨石的魔法後,又使用會讓熵大幅增加的魔法——」
    翡露梅妮雅一邊告訴葛萊茲艾拉,一邊回想水明教導自己這種現象時的記憶。
    ◆  ◆  ◆
    「關於隱祕學的熵極限導致的魔術融解現象?」
    水明再度對疑惑的翡露梅妮雅展開說明。
    「沒錯,我剛才說過一旦場上的熵增加、科學結果就容易變得不安定,但在一定的空間內、一定的時間內過度增加元素的話,就會無法使用魔術。」
    「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會。因為這個世界的魔法,是以元素取代讓魔術現世的一連串神祕行為。抑制『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發生,不讓熵大幅增加。之前從未發生過那種事情,所以你們不知情。」
    這麼說著的水明再度回到說明。
    「當一個空間內的熵急遽增加,小人們吵架就會劇烈化。因為量增加了,不僅『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就連『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也會產生負荷。」
    「但是,為了使用魔術而行使神祕行為的話,那個『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就會增加,因此可以解釋成熵增加,魔術就會變得容易使用,不對嗎?」
    「如果要素分散於空間前就一口氣過量產生,當場就會吵吵鬧鬧,連同種類的小人都會互相干涉。換句話說,小人會變得難以行動,自然無法引發魔術。」
    水明在紙上畫出剛才的補充說明。
    「所謂魔術,可以想成是藉由看不見的要素小人之力而發動。用更微觀的方式來說,小人也會有『讓魔術發動的工作時間』。那個工作時間,會隨著現場的熵增加而讓小人難以行動,最後甚至影響魔術行使。」
    「也就是會產生發動魔術的等待時間,對吧?」
    「沒錯。」
    「但是為什麼這樣就無法使用魔術了呢?就算有等待時間,只要構築魔術的話,就算多費時間也應該能發動才對。」
    「妳有疑問的話,就試著想想引起魔術的基本吧。」
    翡露梅妮雅聽見水明的話,便以自己剛說的為基礎,一邊說一邊思考。
    「基本、嗎……?因為這件事是以魔術能夠成立為前提考慮,所以也不是變得無法使用——啊!」
    「懂了嗎?」
    「時間……對嗎?」
    「對,就是這樣。所謂魔術,是將神祕行為經由定型的組合、定型的步驟,並在定型的時間內發動。雖然平常只要執行那些就能發動魔術所以不會多加注意,但實際上這個『發動前的時間』也算在裡面。從組成到發動如果需要很多時間,當然就會打破定型的時間原則,所以組成好的術式就會融解並消失。」
    說明後,水明以極為認真的表情說。
    「也就是說,那便是所謂的魔術融解現象。」
    ……沒錯,如果不滿足發動條件,編織好的魔術自然會白費。如果是繼續事前行使過的魔術效果自然沒有問題,但發動前的魔術無論如何都會受此限制。雖然只要預測那個熵的壓迫狀態、在魔術發動之前待機、調整定型的時間就能簡單解決,但多數人都不會仔細到那種程度。
    「如我剛才所言,現代魔術理論特指一個空間內的熵增加量很大。依據根本理論的大統一理論,為了讓混入各式各樣系統的魔術比平常還快、具有更強的效果,必須加速要素增加。要是不多加考慮便使用現代魔術理論的魔術,就會發生這個現象並讓大家無法使用魔術。」
    「也就是,有巨大結果的魔術因為其效果巨大,所以有所限制對吧。」
    「沒錯。」
    點頭的水明以這裡是重點般、特別嚴肅地說。
    「因此,重要的是,那個危險女人使用的魔法也是會大幅增加熵、更是結果巨大的魔法。」
    「確實如此……用水明閣下世界的話來說就是轉移魔術呢。」
    「沒錯。妳仔細看過了吧?」
    「是的。那也是步驟較少、發動較快的魔法。雖然沒有用到現代魔術理論,但果然那也是?」
    「對。那個魔術發動的步驟之所以會少,只是因為事前在大衣內畫好了魔法陣。就算是用轉移魔術引起的物理現象,但同樣是困難的魔術。所以……」
    「由於『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急遽增加,熵也因此大幅增加了呢。」
    聽見翡露梅妮雅說出正確答案,水明露出惡作劇似的笑容。
    「沒錯。這樣一來,妳也了解這次授課的目的了吧——」
    ……對,翡露梅妮雅至今使用的都是水明教她、使用現代魔術理論的魔術。雖然是臨陣磨槍所以無法太過期待威力,但因為是容易大幅增加隱祕學的熵的術,所以更加容易引發魔術融解現象。
    然後,讓熵增加的對象不只是葛萊茲艾拉。她沒辦法讓量增加那麼多,但黎二和瑞樹、蒂塔妮雅、騎士們,以及克莉絲妲和葛萊茲艾拉陣營的魔法師,還有不是使用這個世界魔法的艾力歐特,都肩負著次於葛萊茲艾拉的重要使命——
    因為他的魔術不會用元素代替,所以會傾向增加熵。
    因此,這片區域就會發生魔術融解現象。為此,水明採用了這個策略。而對艾力歐特的對策也是這樣臨時湊合的。
    ——之前也看過了對吧?記得艾力歐特會讓魔術和劍術連動嗎?只要其中一方無法使用他就會產生破綻。那就是我們的目標。
    和水明說的一樣,艾力歐特為了多重行使魔術,以及交互使用身體強化魔術,會多次重複使用魔術。黎二便是趁機對他說話讓他產生破綻。
    葛萊茲艾拉大概察覺了吧,她轉向翡露梅妮雅,以可恨的語氣說。
    「是嗎?妳那奇怪的魔法,和我無法使用魔法,都是經過那傢伙的指點嗎……」
    「——恕我失禮,難以回答您的質問。」
    翡露梅妮雅爽快地截斷葛萊茲艾拉的話。畢竟黎二等人在場,如果回答一個不謹慎,會給水明添麻煩。
    黎二就著用劍指在葛萊茲艾拉喉嚨的姿勢,追究輸家的責任。
    「這樣就分出勝負了。請退兵,也請您退下。」
    但葛萊茲艾拉不服似地哼了哼。
    「我拒絕。」
    「咦——?」
    「你該不會認為這樣就算贏了吧?你這傢伙只是用劍指著我吧?你敢說能將那把劍插入我的心臟嗎?」
    聽見葛萊茲艾拉的指責,黎二藏起內心湧上的焦躁。
    「如果您還想繼續戰鬥下去的話。」
    「停止吧,你不可能親手殺害一國皇女。」
    黎二確實是虛張聲勢。像是看穿這點一般,葛萊茲艾拉滿臉掃興。不習慣這種場面的黎二的威脅,無法騙她承認敗北嗎?
    終於,通道前方傳來大量奔跑聲。雖然不到讓地面搖晃的程度,但依舊能夠推測出為數不少——
    「看來援軍抵達了呢。」
    蒂塔妮雅對浮現挑釁笑容的葛萊茲艾拉喊道。
    「難道還準備了預備軍!」
    「當然。多少要考慮對手的力量不是嗎?看來,你們到最後關頭卻掉以輕心了呢。」
    即便額頭浮現汗水,葛萊茲艾拉依舊目中無人地笑著。黎二再度對那樣的她說。
    「但是,我還用劍指著您喔?」
    「帝國的兵只要有命令就不會猶豫。再者,白炎閣下似乎也沒有另外的策略了呢。」
    「咕……」
    翡露梅妮雅咬牙。而葛萊茲艾拉嘲笑她後便對所有部下下令。
    「各位,不用客氣!抓住這些人!」
    援軍發出回應,剛才還在戰鬥的士兵們開始動作。就在瑞樹和同行的騎士們被逼回翡露梅妮雅身邊、幾人遭到包圍時。
    「——葛萊茲艾拉·斐樂絲·萊瑟爾頓,妳還是沒變。我以前責備過妳這欺負弱小的癖好,難道妳忘了嗎?」
    那樣颯爽的聲音隨著赤色之風傳來。
    接著,跑過來的援軍前鋒如同被捲進爆炸般吹飛。
    「什!?」
    「到底……」
    黎二和葛萊茲艾拉因為驚訝而說不出話。
    從一旁巷弄中撞上般吹散援軍的是,蘊藏著紼紅光芒的風。魔法師和士兵混成的部隊前鋒被打亂,其影響讓後續部隊不得不停下腳步。
    遭赤色旋風吹飛的士兵們昏過去,四散各處動也不動。而讓他們昏厥的赤色旋風,彷彿看穿援軍從何處而來般,聲勢浩大地盤旋在小巷入口與周圍的建築物上。
    飛舞的粉塵被赤風吹散。
    但在那裡的,是恢復原本模樣的蕾菲爾·葛萊齊斯。
    她肩上擔負著超過身高的大劍,以銳利視線看著眼前的士兵們。尚未二十歲的少女威壓,卻讓士兵們提心吊膽。
    另一方面,葛萊茲艾拉親眼目睹那模樣,不對,親眼目睹蕾菲爾後瞠目結舌。
    「難道是……諾希亞思的神子閣下嗎!還活著嗎……」
    聞言,蕾菲爾回頭看向黎二等人,並發出安心的聲音。
    「看來是趕上了呢。」
    突然從蕾菲爾視線下解放的兵士們,重新取回身體自由後回過神再度出擊。大概是好好訓練過了吧,士兵們立刻散開。他們在前方用劍擺出備戰姿勢,而位於後方的魔法師們則同時向蕾菲爾釋放魔法。
    「危險!」
    黎二的聲音雖然傳給了依舊看著他們的蕾菲爾,但後者卻落落大方地回頭看向眼前的士兵。接著,即便擊出的多道魔法直撲過來,但她卻如同迎風般泰然自若地站在原處。
    「不可能……魔法居然沒有用……」
    士兵之中有人戰慄地代替全員發出這樣的呻吟。
    見狀,葛萊茲艾拉也吃驚地開口。
    「神子的……精靈之力。沒想到連魔法都能無效化嗎……」
    魔法師們轉向葛萊茲艾拉。他們也聽見了她說的話。如同要將這無情真相擺在他們面前般,蕾菲爾大叫。
    「你們認為受到女神恩惠的魔法,會對精靈之身的我有效嗎!」
    蕾菲爾口中發出咆哮。身為馳騁戰場將領的她的大喝,那道聲音彷彿讓大氣帶電、給予眾人麻痺般的刺痛戚,接著蕾菲爾再度舉起劍。就像呼應她的行為,赤風以劍為中心形成漩渦。當她終於揮下劍,不只是散開的士兵們,就連剩下大約半數的軍隊,都因為劍身引起的爆風被甩到建築物的牆上以及道路的石磚步道上。
    ——強烈的一擊。在場無論是誰都說不出話,並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侍奉赤風的少女就是有那麼壓倒性的力量。
    不知來自何處的風吹拂著。如同必須聚集於此般從帝都四面八方灌入,而當來到蕾菲爾身邊,風就會開始帶上赤色光輝。
    在困惑散播開來同時,士兵當中響起察覺的聲音。
    「精靈之力難道是指,這是,伊卓克忒尼的……」
    那道聲音這麼說著,接著篤定般發出的聲音由於戰慄而顫抖。
    「愛、愛爾夏利亞聖神話中出現的赤色旋風,赤迅……遭那道赤風吞噬之物,無一例外全會化為烏有……」
    「怎、怎麼可能有那種事!」
    「因為那個女孩子,剛才說自己是精靈……」
    「喂、喂!剛才葛萊茲艾拉大人的確也說那個女人是神子!」
    當蕾菲爾將大劍劍鋒刺入地面,恐慌傳播開來的士兵們紛紛被那道聲音嚇得縮成一團。
    「咿……」
    好幾個人當場一屁股坐倒在地。見狀,蕾菲爾再度開口。
    「若是不想成為吾精靈之劍的劍鏽,就讓開路!」
    士兵們再度因為蕾菲爾的大喝而走神地退到道路一端。因為險些喪命,還有些人用爬著離開,甚至有人頻頻磕頭向女神祈禱,跑得比較慢的人都被蕾菲爾捲起的風無情吹飛了。
    蕾菲爾睥睨地看著一切。她轉向左邊,左邊的士兵們就驚悚;她轉向右邊,右邊的士兵們就發抖。
    「女神大人……女神大人……」
    「請、請救救我們!請、請您原諒……」
    「這是命令……我們沒有辦法……」
    士兵們已經全線崩潰。甚至有人磕頭,向女神和蕾菲爾請求原諒。
    見狀,葛萊茲艾拉開口。
    「怎麼可能……連諾希亞思的神子閣下都予以協助……是我錯估情勢了嗎?」
    「當然,水明怎麼可能會在最後關頭失誤?」
    葛萊茲艾拉因為意料之外的結果而咬牙切齒,蕾菲爾就像在炫耀自己人般放聲向她說道。雖然她對葛萊茲艾拉的說話方式很無禮,這當然是因為她擁有可以這麼做的身分。
    「好久不見,葛萊茲艾拉皇女。距離上次見面過了兩年,但妳似乎還是一樣。」
    「事到如今才厚顏無恥地打招呼……應該不是打算重溫諾希亞思與涅爾斐利亞的舊交吧。」
    「明白的話,就不需要裝腔作勢的開場白了呢。我今天會來這裡——是為了親手打飛妳。」
    「什麼……!?」
    「吾之赤迅啊……」
    隨著祈求似的言語,赤風往蕾菲爾右腕聚集。然後,她聲音裡充滿憤怒——
    「這是受了重傷的水明的份。給我好好承受吧!」
    宛如強風般的強烈拳擊,打上葛萊茲艾拉腹部。
    「咳!?」
    葛萊茲艾拉就像被踢走的皮球般彈飛。雖然還能夠起身,但完全無法動彈。
    蕾菲爾瞥她一眼,接著轉向黎二等人,然後環顧眾人,臉色稍微鬆動。
    「大家似乎都沒事呢。」
    雖然蕾菲爾認識他們,但黎二等人當然不知道她是誰。
    黎二困惑地代表全員詢問。
    「不好意思,聽您所言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請問您是?」
    「……真意外。不是一直一起生活嗎?」
    根據這段話、外貌特徵、她的語調,黎二終於知道了。他露出驚愕的模樣。
    「妳、妳該不會是蕾菲爾妹妹!?」
    「這副模樣還被稱呼為妹妹有點難為情呢,黎二。」
    瑞樹驚訝的聲音接在黎二之後。
    「因、因、因為蕾菲爾妹妹是那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喔!?」
    「到剛才為止呢。但現在不同。這才是我本來的姿態,會變成那樣是有原因的。
    「原因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人才會縮小……?」
    「雖然能夠說明但說來話長,用水明的話來說就是奇幻。」
    聞書,蒂塔妮雅也吃驚似地呼出口氣。
    「水明的事也好,這還真是發生了各種令人驚訝的事呢……」
    翡露梅妮雅同樣非常驚訝。
    「真、真的是蕾菲爾嗎……?」
    「我之前不是和翡露梅妮雅小姐妳說過了?那個嬌小模樣不是我真正的姿態。水明應該也說過吧?」
    「怎怎怎怎麼可能會相信那種話啊!人的身體變小什麼的!我還以為是蕾菲爾和水明閣下一起開的玩笑!」
    「那麼妳認為我和水明在說謊囉?好過分啊。」
    蕾菲爾驚訝地聳肩,而黎二對那樣的她說。
    「但是,為什麼突然變回來了?」
    「幾天前就準備了恢復的魔法陣。剛才終於變回來了。」
    「是那樣啊……」
    在黎二詢問時,葛萊茲艾拉開始行動。
    「……全員,都在做什麼!你們這樣也算是帝國的士兵嗎!取劍!」
    她似乎尚未喪失敵意,繼續朝發抖的士兵們下令。而蒂塔妮雅心平氣和地說。
    「您這樣很不乾脆喔,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因為一時之怒硬是戰鬥,並非將該有的行為不是嗎?」
    「閉嘴。就算神子閣下和勇者都在,只要用上帝國的力量,你們這些傢伙算得了什麼。」
    葛萊茲艾拉不願認輸。此時,不知何時仰頭看著夜空的蕾菲爾,竊笑著詢問。
    「——哦,那麼看見那個之後,妳還能這麼說嗎?」
    「妳說哪個……」
    在場全員都被那句話吸引而紛紛仰頭。帝國的夜空裡,有個比星空更深的群青魔力光繪出的巨大魔法陣。
    看見那個的瑞樹動搖般大叫。
    「那、那那那那個!那是什麼!?天空浮著好大的魔法陣!」
    「好大……為什麼會有那種規模的魔法陣,而且還在天空中……」
    黎二也因為驚訝瞪大眼睛,呆滯地這麼說。葛萊茲艾拉則驚訝到說不出話。
    另一方面,被黎二打飛的艾力歐特被跑近的克莉絲妲扶起來。
    「嘶……看來在我昏過去的時候,發生不得了的事情了呢。」
    「艾力歐特閣下嗎?」
    聽見蕾菲爾的聲音,艾力歐特接著說。
    「哎呀哎呀非常眼熟的女孩子長大了呢。」
    「之後再說。來囉。」
    與蕾菲爾的聲音同時,魔法陣中心點開始湧上魔力波。波動一口氣穿過魔法陣後,如同隱約交織的螢火般,大地升起金色粒子、被吸進星空的魔法陣中。
    在那奇幻的光景中,巨大魔法陣之中又出現無數小型魔法陣。雖然說小,但那是和巨大魔法陣相形之下。小規模搖晃之後,帝都被天空傾瀉而下的光芒包圍。星光滿溢到各處,黎二等人同樣被那殯落的星光包裹。
    只有翡露梅妮雅知道這個光景的真相,那是水明在王城凱美利亞和自己戰鬥時使用的魔術、流星殯落。
    ……光芒終於消散,當然在場所有人都沒事。
    黎二詢問心領神會的蕾菲爾。
    「蕾菲爾……小姐,這是?」
    「這個嗎?這是翡露梅妮雅小姐事先採取對策的結果。」
    「咦!?是那樣嗎,老師!?」
    「欸?啊……是的,嘛。我事先設置了魔法……那個……這樣那樣。」
    聽見黎二詢問,翡露梅妮雅似乎想掩飾什麼般有點刻意地清清喉嚨,重新轉向葛萊茲艾拉。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殿下也看見剛才的魔法威力了吧?看見那巨大的力量後,您依舊堅持要繼續戰鬥嗎?殿下的士兵已經是那副樣子囉?」
    翡露梅妮雅指向士兵們的方向。因為蕾菲爾而喪失戰意的他們,似乎感覺星光是神的憤怒,紛紛拜倒在地向女神祈禱。這也沒辦法。因為無法想像那樣的東西居然藉一人之手就能引發。
    「可惡……但是——」
    葛萊茲艾拉仍然沒有死心,她咒罵著表示出反抗的意思,但讓她死心的關鍵在於意外出場的人。
    發抖的士兵對面出現了騎兵,之後從騎兵們整齊的列隊中排眾而出的人是—
    「——萊拉,到此為止。」
    「皇、皇兄……」
    葛萊茲艾拉因為這個人物登場而說不出話。從騎兵中現身的是,同樣跨在馬上的涅爾斐利亞帝國第一皇子,雷納德·斐樂絲·萊瑟爾頓。
    和葛萊茲艾拉一樣的金色波浪長髮,戴著單邊眼鏡,身穿奢華的衣飾。雷納德首先看向黎二等人而非葛萊茲艾拉。
    「在馬上失禮了。艾力歐特閣下、諾希亞思的神子閣下、蒂塔妮雅王女殿下,以及你是厄斯泰勒召喚的勇者、黎二閣下嗎?」
    「是。」
    黎二簡短回答。正當他因為不知對方是誰而加強警戒時,蒂塔妮雅從後方悄悄告訴他帝國第一皇子的身分。
    期間,葛萊茲艾拉向雷納德叫道。
    「皇兄!到此為止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妳需要節制。」
    「但是!」
    「萊拉,妳鬧出太大的騷動了。而且,如果聖廳知道勇者與勇者相爭,事情會很嚴重喔?」
    「……雖然是那樣沒錯。」
    就算是葛萊茲艾拉,在這個帝國權力僅次於皇帝的兄長面前也無法繼續逞強。她不甘心似地握緊拳頭。
    「久疏問候。雷納德皇子殿下。」
    「好久不見,蒂塔妮雅公主。妳依舊如此凜然。果然是盛開的戰場之花。」
    「戰場上無須奉承,殿下。先不提這個,您方才說的話。」
    「啊啊,我等將會撤退。但關於犯人……」
    就在雷納德這麼說時。
    「哦~哦~這邊似乎發生不得了的事了呢。」
    其中一條巷子裡,水明拖著下場悲慘的羅密歐,並帶著莉莉安娜走出來。看見他的黎二和瑞樹開心叫道。
    「水明!」
    「水明同學!莉莉安娜妹妹!」
    「唔……看來那邊似乎結束了呢。」
    聽見蒂塔妮雅確認般的提問,水明以一件工作結束般的態度回答。
    「是啊,總算。」
    和羅格道別後,水明就帶著莉莉安娜立刻返回。黎二等人迅速跑到水明身邊。而察覺莉莉安娜有點沒精神的瑞樹蹲下詢問。
    「莉莉安娜妹妹?」
    「……是?」
    「瑞樹,抱歉莉莉安娜先麻煩妳照顧。」
    留下這句話,水明將莉莉安娜交給瑞樹等人,動身走到雷納德和葛萊茲艾拉那邊。看見雷納德的打扮,水明推測對方身分。
    「既然穿得那麼好,這就表示你和那個危險的女人有關係?」
    騎兵們因為水明不禮貌的態度而緊張起來,但雷納德以手勢阻止他們過來。
    「我是雷納德·斐樂絲·萊瑟爾頓。你呢?」
    「水明·八鍵,跟著那邊的勇者順便過來的。」
    「姆……來自異世界的客人嗎?」
    既然知道對方是和勇者一起被召喚的人,也就不能太過強勢。水明把一路拖過來的羅密歐交給雷納德。
    「拿去,這傢伙就是這次事件的真凶。帶走吧……雖然已經是不能審問的狀態了。」
    看著渾身漆黑、完全看不出精靈身分的羅密歐,雷納德驚訝地皺眉。
    「你說這是犯人?」
    「是啊,打算利用闇魔法,反而被捲入其中導致的末路。這次事件全是這傢伙一手策劃的。」
    「呼姆……你要我就這麼相信?」
    「因為我也沒有其他人證了。但是,相信我不就能圓滿收場嗎?只要你們揭露這傢伙才是真凶,至少事情不會變得比現在更糟喔?」
    聞言,雷納德沉默片刻。大概是在考慮要繼續追究,或者乖乖帶羅密歐走吧。
    「還有,莉莉安娜我就帶走了。」
    「你這傢伙,你以為這種說詞能夠強行通過?」
    聽見水明的話,葛萊茲艾拉憤怒地反抗,但雷納德搖搖頭。
    「……好吧。既然你將真凶交出來了,那就隨你便。」
    「皇兄!?」
    「萊拉,神子閣下和勇者閣下都在場。再者,剛才包覆帝都的光之魔法……」
    「——就是這樣。」
    在黎二等人聽不見的範圍,水明爽快承認並結束這段話。
    「你這傢伙……」
    因為接連遇到無法認同的事,葛萊茲艾拉以憎惡的視線瞪著水明,後者聳肩。
    「哼?從妳的樣子來看,應該產生不了惡魔呢。」
    「……你說什麼?」
    「沒什麼。如果能夠證明惡魔存在於這個世界,就能減少熵了。如此一來也不會無法使用魔法。」
    這只有片段的說明雖然讓人不了解,但對她而言卻能知道這次敗北是出自誰的手。
    「……這仇我絕對會報。」
    「當然。下次就換我揍妳了,給我等著。」
    說完後,水明離開葛萊茲艾拉等人身邊。
    最先迎接他的是翡露梅妮雅。她以拚命壓低的開心聲音向水明報告勝利的愉悅。
    (水明閣下!我做到了!按照指示做到了喔!)
    (好好做到了嗎?不愧是梅妮雅。)
    (哎嘿嘿……)
    當水明把手放上翡露梅妮雅肩頭,她立刻露出不爭氣的笑容。而這個只收取勝利喜悅的行為也很像水明的作風。
    接著,他看見黎二等人帶著莉莉安娜圍在蕾菲爾身邊吵吵鬧鬧,因為她變回原樣所以有很多想問的吧。看見蕾菲爾的莉莉安娜發出「這是怎麼回事!」「詐欺!」之類的質問。
    簡單和他們解釋完後,蕾菲爾終於來到水明身邊。水明笑著對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她說。
    「平安恢復了呢。」
    「是啊,多虧你。」
    水明突然被道謝的蕾菲爾一把抱住。
    「水明,謝謝。」
    「咦、咦?咦!?」
    「多虧你,我才能恢復原本的樣子。包括厄斯泰勒的事,實在感激不盡。」
    因為驚訝而動搖的水明就這麼聽著蕾菲爾表達感謝。事情確實如她所說,但被抱住此事讓水明非常混亂,而且還有另一個驚慌失措的人。
    慢了幾秒,翡露梅妮雅大叫。
    「妳、妳在做什麼啊蕾菲爾!?」
    「啊、不是,那個……因為很感激所以不知不覺就,那個……」
    蕾菲爾面色通紅、扭扭捏捏地說。平常的凜然不知丟到哪去了,露出難為情的樣子。
    而艾力歐特和克莉絲妲也來到水明等人身邊。
    「沒想到你也是被召喚來的人……」
    「啊,你聽見剛才的話了嗎?都說了是順便啦順便。」
    「居然有臉這麼說。你之前說過蕾菲爾妹妹這麼小無法戰鬥所以不准帶她走對吧?她到底哪裡不能戰鬥了?」
    水明玩笑似地回答聲音裡交織著憤怒的艾力歐特。
    「但是啊,那個時候確實無法戰鬥喔~」
    「咕……」
    「我可沒有說謊喔?」
    看見水明那目中無人的笑,艾力歐特以不甘心的表情一吐為快。
    「我果然討厭你。」
    「討厭也沒關係啦。但是——」
    「啊啊,我知道。我會爽快退出這次事件……再說了,總覺得這次老是輸。」
    「嗯?怎麼,你不是故意輸的嗎?」
    「你這麼說反而增加了敗北感。」
    「是嗎?但這次我要謝謝你喔。謝啦。」
    聽見水明坦率的道謝,艾力歐特不滿似地嘟起嘴,但臉上卻泛紅。蕾菲爾對那樣的他開口——
    「艾力歐特閣下。說不定您無法認同這次的事。但我會遇見水明,也是女神的啟示。」
    「是那樣嗎?哎呀哎呀,這該怎麼辦呢。」
    艾力歐特這麼說。再怎樣也無法「抱怨女神」,只能搖搖頭。
    「艾力歐特大人。」
    「啊啊,對。那我們就回去囉。」
    聽見克莉絲妲催促,艾力歐特轉過身,就這麼回救世教會的宿舍了。葛萊茲艾拉和雷納德也聚集帶來的士兵準備撤離。
    水明對和瑞樹等人一起過來的黎二說。
    「這次受你照顧了呢。」
    「沒關係喔,別在意。」
    兩人拳頭相碰。而引發帝都騷動的昏睡事件,以及深夜的戰鬥就這麼畫下了句點。
    ◆  ◆  ◆
    深夜,帝都某間教會裡,有名極瘦的男精靈難以打發等待期間的無聊。
    他會來這裡是為了定時報告。將獲取的情報交給在等的人,他的工作只有這樣。
    但是,不知為何不管等多久,對方今天都沒有現身。
    極瘦的精靈因為神經質,所以絕對會在約好的時間之前抵達。他今天等的時間加上他提前到的時間真的很久。當然,因為神經質所以容易煩躁,不停抖動的腿的頻率也到達最高峰,就在他想踹向長椅時—
    「是哪位前來了呢?」
    「——!?」
    男精靈被突如其來的詢問聲嚇了一跳。
    從禮拜堂深處、臨摹的女神塑像那邊傳來的溫柔詢問。他回過頭,站在天窗傾灑月色下的是獸人修女。
    似乎想用身上長披肩隔絕教會內的寒冷空氣般,她抱著身體走過來。男性精靈沒想到這個時間的教會內居然還有人。他起身,直接僵硬站在原處。
    獸人修女以如同貓咪撒嬌的聲音詢問。
    「在這個時間來到教會,有什麼事呢?」
    「沒……我只是在等人……」
    「哎呀,是那樣嗎?」
    精靈沒有特別找藉口掩飾,而修女露出溫柔的微笑。還以為自己會因為擅自闖進來受到譴責,但對方看起來沒有那個打算。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救世教會有輪班制——
    「那麼,修女為何這個時間在教會裡呢?」
    「坦白說,我也和您一樣在等人。」
    應該是溫柔、優雅的說話方式,也能聽見貓科獸人特有的喉音。但精靈突然從她爽朗的笑容裡看見陰影落下。那樣的細微變化,不知為何讓男人感到寒毛倒豎。
    「……這真是,巧呢。」
    「是的,真的。」
    修女可愛的笑聲在室內響起。聽見那道聲音的男性精靈改變主意,認定剛才的預感肯定是搞錯了。他如同和共犯交談般,笑容混進了低俗詢問。
    「那個,修女。」
    「是?」
    「可以問問妳在等的那個人嗎?既然是修女必須在這種深夜等待的人,我稍微有些興趣呢。」
    「那個,非常難以啟齒。」
    「該不會是戀人?」
    男性精靈自行開口,逼入核心。這種粗俗的話在平常絕對不會說,但現在因為等人等得很無聊。只要能打發時間不管做什麼都好。
    好了,修女深夜避開別人在這種地方等待的人,恐怕是幽會的對象吧。
    「那是,雖然很難為情……」
    果然如同他所猜測的,修女面色通紅。
    「——我在等您。」
    當精靈因為困惑而發出「咦——?」的聲音時,修女的右手已經貫穿其胸口。
    對方拔出手的同時,逃離不了的無力襲來。心臟溼淋淋地砸在地板,黏稠的紅色液體溢出,身體宛如生鏽的鐵皮人偶般無法隨心所欲動彈,而後倒下。
    在彷彿被吸進地獄般的感覺中看見的是,單手拖著披肩,大方揮動染血手腕的修女。在對方嬌媚地舔拭右手時,精靈失去了意識。
    「哼——精靈總是歌頌他們的血有多麼高貴,味道卻意外噁心呢。」
    獸人修女克萊麗莎不滿的聲音在教會內響起。像是由衷認為嘗到的血很難吃,她俯視淪為屍體的男性精靈,馬上就失去興趣般轉過身。
    她身後出現了嬌小的影子。
    「……還是那麼無情的殺害方式呢。」
    「哎呀,吉露。妳來了嗎?」
    「妳明明就察覺到了……很明顯喔真是的。啊啊,剛才到的。」
    嬌小影子的真面目,是身為女性矮人的吉貝托·葛利嘉。
    雖然她有看似仍在就讀救世學校的年幼身體,但實際年齡已經超過二十歲,還擁有從外表難以想像的驚人腕力。
    其證據就是,一頭琉璃髮色的她,揮舞巨大斧槍般的武器輕鬆到像在轉羽毛筆。斧槍大概有她的三倍高,完全和她不相稱,但她彷彿感覺不到重量般平靜。終於,吉貝托隨意豎起斧槍坐下來。
    克萊麗莎詢問吉貝托。
    「怎麼樣?」
    「很辛苦……說是這麼說但也沒有什麼好辛苦的。讓我到東部的偏遠地區就算了,還要我做那種工作。那一位還真會使喚人。」
    吉貝托捶著肩膀,吐出疲勞似地嘆息。這句抱怨是在說不在現場的誰呢?但那樣的感想也很快結束,她看向精靈的屍體。
    「話說回來,沒關係嗎?那傢伙是羅密歐的僕人喔。」
    「剛才下達了處理羅密歐一夥的命令。」
    「咦……真的假的啊。」
    吉貝托眼底寄宿著猙獰的光,簡直就像找到引頸期待的獵物般的野獸。
    克萊麗莎對馬上露出那野獸般一面的她點頭。
    「是的。說是做過頭、有叛意……說得也是。」
    「嗯?雖然我能理解叛意,但做過頭是什麼?」
    「吉露,妳也知道當初那一位打算迎接闇吧?」
    「啊啊,說是如果是那個女孩應該能成為我們的力量吧,所以才會先讓羅密歐那傢伙去接觸不是嗎?」
    「對。從計畫方面來說,應該能實現她的願望並順利迎接過來才對,但羅密歐卻專斷獨行,利用闇想達成自己的目的。」
    聞言,吉貝托大口嘆氣。
    「唉~原來如此……結果就變成這樣了嗎?所以我可是一開始就反對那傢伙囉?
    我可是說過羅密歐(那傢伙)很臭所以不要拉攏他。」
    「妳的嗅覺確實很靈敏呢。」
    「那現在過去嗎?去殺那傢伙。」
    「——不,看起來沒有那個必要囉?」
    就在克萊麗莎和吉貝托商討要怎麼處罰羅密歐時,有道男性嗓音插口。
    聽見熟悉聲音,克萊麗莎和吉貝托雙雙轉頭。兩人視線內出現一名耳朵上長著白銀角、穿著類似和服打扮的男性龍人。
    「喂,很慢喔。我可沒聽說龍人是逍遙自在的種族喔?」
    「沒什麼,久違的帝都街道使我頭昏眼花。」
    龍人隨意回答吉貝托責備般的聲音,而後者發出咒罵。另一方面,克萊麗莎如同和朋友打招呼般,爽朗地對他說。
    「因祿,久疏問候。但是,你剛剛說的沒必要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羅密歐直到剛才還相當充沛的氣息變弱了。以及,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的預兆。」
    「……在哪裡?」
    「在帝立大圖書館那個方向——來囉。」
    因祿發出暗示異變的話後,在感受到強大的魔力氣息的同時,世界搖晃。緊接著,光柱由天空傾瀉而下。
    那個異變持續了一段時間,而後黑夜終於重歸寂靜。
    「死了——不,奄奄一息嗎……明明不用手下留情,橫下心讓他灰飛煙滅不就好了。」
    「……喂龍人,那是誰做的?」
    「我哪知道。我才想問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是何方神聖呢……呵,沒想到除了勇者以外,帝都一個晚上會出現兩名力量超越壤亂帝的存在。」
    「啊?你說兩個人?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現在帝都內的強大氣息共有五道。其中一人是剛才的,另一人在北門附近……恐怕就在勇者們和壤亂帝所在之處。」
    「哦~」
    吉貝托無趣的反應後,室內被因祿發出的呵呵呵愉快笑聲席捲。
    「你似乎很開心呢。」
    「啊啊,好久沒出現這麼令人熱血沸騰的對象了。我很興奮喔。」
    聞言,吉貝托束手無策似地一吐為快「這個戰鬥笨蛋……」。另一方面,被罵的人彷彿聽見誇獎般,嘴邊再度溢出喜悅。
    「——啊,對了克萊麗莎,赤傷怎麼了?那個男人今天也該過來不是嗎?」
    「赤傷閣下似乎還在忙,因此辭退了今天的集會。」
    「就算那一位也會來?和妳一樣醉心於那一位的男人居然不來外面是要下雪——不,剛剛下星星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因祿隨意笑出聲大概很正常吧。克萊麗莎毫不在意地站在原處。吉貝托則說出赤傷的狀況。
    「他領內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喔。好像是因為魔族大肆蜂擁而至,因此必須長期滯留在那裡。」
    「魔族嗎?但勇者不是討伐過了嗎?」
    「然而好像有哪裡不對。」
    「噢噢。」
    「比起那個……我要費工夫的是善後工作。畢竟赤傷很重視那個國家。」
    「原來如此。牽掛太多也很困擾呢。嘛——所以人類才會這麼強。」
    「你今天真的老是這樣呢……」
    吉貝托對再度發笑的因祿只剩嘆息的力氣了。疲憊戚會比傻眼感更重是因為曾經因此被添麻煩嗎?
    但她馬上轉換心情,向克萊麗莎投出銳利的視線。
    「那麼,克拉拉。羅密歐(那傢伙)的繼任者要怎麼辦?不補上缺口的話會造成影響。」
    「已經準備萬全了。」
    「誰?」
    「雖然我向那一位進言過有在意的對象,但包含對這次事件的歉意,那一位似乎會去邀請原本就看中的對象。」
    「看中……?果然要拉攏闇嗎?」
    「不。關於闇先保留,改日再與之接觸。」
    這時,因祿發出很像他會問的話。
    「所以?那傢伙擁有與我們的戰役相稱的實力嗎?」
    「實力沒有問題。等事情結束後,那一位會親自去迎接。」
    「我們今後的預定呢?」
    「希望我們過去瑟狄鄂司聯合。」
    「……怎麼?還要回去的話不叫我過來也沒關係吧……」
    吉貝托懷疑地看著因為徒勞無功而感到愕然的因祿。
    「你剛才不是挺開心的嗎?」
    「啊啊,這麼說起來也是。這還真是被問住了呢。」
    吉貝托對又擅自笑起來的因祿搖頭。彷彿這個男人已經沒藥救般別開視線,詢問克萊麗莎。
    「為什麼又要去聯合?」
    「因為這次事件,魔族侵略厄斯泰勒的預定似乎出現了偏差。」
    「偏差、啊……」
    聞言,吉貝托似乎依舊不太了解。不,恐怕那個偏差是什麼以及之後會產生什麼影響,就連受到直接指示的克萊麗莎、因祿,還有不在場的赤傷都不知道吧。一切皆在那個男人的腦中。
    對話結束後,吉貝托拿起自己的武器打算回家。另一方面,因祿已經走到出入口前。剛才還在他們腳邊的屍體,不知何時突然消失了。
    「那麼各位,做好準備後,各自前往聯合。」
    克萊麗莎的聲音消失後,教會再度恢復寂靜。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5 收起 理由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3-25 0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I  若有笑容
    「哎呀哎呀,這到底怎麼回事……」
    皺著眉頭,水明從與據點相連的巷子口露出臉來。他會這麼說,是因為前往偵查的騎士們驚慌返回帶來的消息。
    昨天,水明等人平安打倒幕後黑手羅密歐、替莉莉安娜洗清了嫌疑。就在他們討論今後該怎麼應對,沒想到過了一晚便接到令人驚訝的情報。
    早上六點的鐘聲響起時,悽慘的羅密歐被木樁綁在南廣場示眾。
    這樣還好。因為帝國有通知民眾犯人落網、宣告事態已經終止的必要。雖然應對迅速但並非意料之外。
    還有一樣就是,告知這次事件來龍去脈的告示牌上,還寫著莉莉安娜是犯人的情報為誤植。她為了逮捕真凶羅密歐,不惜假裝有罪四處奔走,更主動承擔逮捕犯人一職。
    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既然帝國方面不能逮捕曾經視為犯人的對象,就必須準備相應的理由。
    但如果此通知不到一天就下達,還在不知不覺間緩和了帝都居民對莉莉安娜抱持的情感,就是值得納悶的事了吧。
    現在的帝都比水明等人剛到時更為平靜。無論問誰都對莉莉安娜充滿好感,彷彿以前對莉莉安娜懷有的負面情感全都沒了一樣。
    而且連從昏睡中醒來的貴族都這樣說,那就更讓人一頭霧水了。
    水明身後的蕾菲爾猛地拉起帽簷,感到可疑似地瞇起眼。
    「太奇怪了。這當然不是水明你做了什麼的結果吧?」
    「我做不到喔。雖然揭發羅密歐和寫告示牌很簡單,但連帝都居民的感情都扭轉過來什麼的,我可以乾脆告訴妳辦不到喔?」
    將人類的感情,而且還是以都市為單位,在半夜到清晨這段時間內予以改變什麼的,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要舉出唯一的可能手段就是,在告示牌上施予看見之人會改變情感的魔術,並藉由口耳相傳散播開來——但帝國方面有準備這種告示牌的需要嗎?
    雖然不是做不到,但也沒有這麼做的理由,第一要考慮帝國是否擁有這種技術。當然告示牌上並沒有施予魔術的痕跡,因此才更加可疑。而且事情還能進行得這麼順利,老實說根本不可能。
    所以,水明原本計畫等輿論冷卻後再離開帝都。
    「水明,再想好像也沒用。」
    「雖然無法理解,但只能放棄尋找答案了嗎……」
    水明帶著蕾菲爾回到據點前,看見黎二和翡露梅妮雅等人就在外面。
    發現回來的兩人,黎二確認般詢問。
    「水明,果然?」
    「是啊。」
    聽見水明簡單表示騎士們所言無誤後,黎二表情自然變得險惡。他皺著眉,驚訝地低聲說。
    「……這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想也想不出來所以我放棄了。」
    「……這樣好嗎?」
    「當然不好啊。雖然不好,但我也不能怎樣。」
    「……我說,該不會是那個人?」
    「你說羅格先生嗎……」
    水明確實想過此事是不是羅格暗地裡做的,但難以想像他一個人能夠做到這樣。而且,他恐怕已經不在帝國了吧。
    「欸,挺好的不是嗎?這樣就不用害怕街上的人,可以放心生活了。」
    「水明,總覺得你這樣很隨便……」
    在黎二驚訝且大失所望時,水明也費盡心思想找出心底那抹除不掉的異樣感。這次莉莉安娜的事情雖然解決了,但還留有無法理解的事,再者羅密歐的記憶中,居然不存在他為何會知道蠻名。
    感覺有什麼在看不見的地方動作著,但還無法清楚判斷那是好或是壞——
    「還有你們。很抱歉突然這麼說,但兩三天後你們要從這裡搬出去。」
    聞言,瑞樹驚訝詢問。
    「等、等等啊水明同學,太突然了吧!而且莉莉安娜妹妹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們不用離開帝都也沒關係吧?」
    「妳說得沒錯。但我們最近要去瑟狄鄂司聯合,得先處理帝都的暫居處。」
    「聯合?不是自治州?為什麼?」
    對於瑞樹的困惑詢問,黎二猜測似地回答。
    「難道是要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
    「沒錯。梅妮雅之前拿來的書裡寫了類似的東西。」
    在旁聽見這段話的蒂塔妮雅,用責備似的視線看過去。
    「水明,回去的方法歸回去的方法,你應該不會打算找到之後就丟下莉莉安娜不管吧?」
    眼神不悅的蒂塔妮雅的詢問,帶著前所未有的刺。這也是當然的吧。嘴裡說要照顧莉莉安娜,卻又說想回原本的世界,聽起來非常矛盾。
    但水明已經考慮過了。
    「怎麼可能。可以回去的話,我會帶莉莉安娜回去。在她能夠獨立之前先想辦法照顧。」
    「當、當然。如果水明丟下我走了、我會很困擾!」
    「就跟妳說沒事。」
    「絕對、絕對喔?」
    莉莉安娜慌張地對要她不用擔心的水明大喊。而他們身邊,似乎再度發現進攻點的瑞樹偷笑著轉過頭。
    「真的很依賴你呢~」
    「妳老是說這種話……」
    大概是對平常的報復吧,當水明對瑞樹戲弄般的話束手無策時,翡露梅妮雅突然往前走。
    「水、水明閣下。」
    叫了人之後,翡露梅妮雅露出似乎想傾訴什麼般的視線,想說她也是水明的徒弟嗎?眼底搖曳著些許不安。也就是說——
    「梅妮雅也要來嗎?」
    「是、是的!當然!如果能夠往返的話!請務必!」
    聽見水明詢問,她彷彿發生了特別好的事情般,朝氣滿滿、開心的回答。
    然後,水明轉向後方的蕾菲爾。
    「蕾菲妳呢?」
    聞言,她有點彆扭地鼓起雙頰。
    「當然要去。真冷淡呢。」
    「是嗎?」
    蕾菲爾孑然一身。如果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帶她回原本的世界說不定是件好事。
    說完後,水明獨自走向玄關。見狀,翡露梅妮雅不知為何像幼犬般輕快地跟了過去。
    當水明在門前回過頭,她開口——
    「水明閣下。有個問題想問。」
    「什麼?」
    「關於昨天說過的隱祕學的熵。」
    「啊啊,那個啊。因為那個很難,有問題的話儘管問。」
    水明正打算走進家裡,因此將手放在門把上。跟在他後面的翡露梅妮雅露出不管怎麼想都想不透般的表情。
    「就算熵增加了,但為了讓空間得以連續,『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和『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的比例就會恢復正常對吧?」
    「是啊。昨天告訴過妳了,有什麼問題?」
    「——但是水明閣下。這樣一來,如果持續使用魔術,那麼世界的所有科學法則就會亂掉也是可能的對吧?」
    聽見翡露梅妮雅的詢問,水明依舊背對著她沒有回頭。他的手按著門把,整個人僵硬——不,如同時間停止般動也不動。
    「…………」
    「水明閣下?」
    究竟怎麼了呢?如果是水明應該能夠馬上回答才對。這麼想著的翡露梅妮雅,因為對方的驟變而驚訝。
    就在翡露梅妮雅想著難道這是他也不知道的問題時。
    「知道了打算怎樣?」
    「雖、雖然沒有打算怎麼樣……這是不能問的問題嗎?」
    「不,沒那回事……我只是在想這是我的世界的問題,和妳沒什麼關係。」
    「……和我們的世界也有關係不是嗎?」
    「這無法一概而論。雖然我想從有人類開始就十之八九會這樣……」
    「……?」
    翡露梅妮雅不怎麼能理解水明在說什麼。她皺著眉頭,而水明則說出剛才問題的答案。
    「……妳說得沒錯,即便『確立神祕法則的要素』和『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混雜,但因為周圍空間裡具有多數『確立科學法則的要素』,所以法則會偏向物理法則安定下來。但因為他們相互混雜是不可違逆現象,所以混雜的要素不會復原原本狀態。」
    「是的。這樣一來,持續使用魔術的話,總有一天世界法則會亂掉不是嗎?」
    「沒錯。就算再怎麼像是原本狀態,但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是封閉世界。法則紊亂是由科學法則、自然法則,以及引起這些的現象造成,總有一天絕對會威脅到人類擁有的常識。人類在那之前能夠找到逃跑的方法嗎?雖說若能闡明宇宙的神祕,那一切說不定就會不同……」
    「宇宙的神祕……嗎?」
    但水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出翡露梅妮雅難以理解的話。
    「在將科學法則視為『永久普遍的原理』的世界裡,一旦法則產生紊亂,無論試行多少以其為基礎理論誕生的實驗,都會無法獲得正確結果。也就是說,會阻礙人類之後的科學發展。接著,一旦科學停止發展,應該寄予其他學問的利益就會減少,那些發展也會跟著停止。結果,以世界知識為基礎做成的魔術,同樣會停止發展。」
    水明獨自喋喋不休地繼續說明。從他口中說出的言語,似乎帶著不可觸碰的惡寒,因此翡露梅妮雅表情染上緊張與恐懼。
    但水明果然繼續說下去。
    「如果知識無法繼續發展,人類就無法獲取新知,也無法誕生新的東西。那樣的世界就和死亡沒兩樣。在世界存在所謂的時間概念時,人類就處於必須持續逃離時間行進的立場。必須對抗一分一秒逼近的環境平衡崩解,如果無法製造出新的東西,當然就只能慢慢邁向死亡,而缺乏發展的世界就等同於腐朽的世界。也就是那個究極地點,正是隱祕學的熵的氾濫。」
    翡露梅妮雅背上突然感到寒意。明明水明提及的話題與這個世界無關,但不知為何背後發冷。
    「……那麼,魔術不就不該存在嗎?」
    「不,沒那回事。無論魔術是否存在,只要讓神祕和科學一樣保持平衡就好。」
    「那麼,那是可能的嗎?」
    「不可能。」
    一聽見水明乾脆地否認這份希望,她便以不安眼神凝視著對方。
    「我在這個世界的終末事象出現時就說過。結局已定。若是魔術發展,人類就會阻止;若是科學發展,那總有一天支援其發展的資源將會枯竭,並迎來熱終結。當然,也有要是人類增加過多,所謂世界的容器就會被其數量撐破這份考量。我以前說過的、累積下來的憎恨和仇怨同樣會加速世界劣化。資源使用與探求知識、抑制人口的世界,最後也和沒有發展的世界一個樣。無論如何,誕生在這個世界的東西,總有一天會走向滅亡。」
    沒有希望。得知這個答案的翡露梅妮雅說不出話。如果水明說得正確,即便那是在遙遠的未來,總有一天他世界裡的所有事物都會化為徒勞。
    「既然人類是智慧生命體,那麼這個世界恐怕也會和我們一樣成為以『永久普遍的原理』為尺度的世界。這麼想的話,」
    「我們的世界總有一天也會毀滅,是這個意思嗎?」
    水明轉向露出不知所措表情的翡露梅妮雅,如同老師看著遭遇困難的學生一般,浮現溫柔微笑。
    「用不著那麼悲觀。這確實是個結局已定的無聊世界。但是啊——」
    水明這麼說著,朝被圍在黎二等人之間的莉莉安娜招手。
    發現他的莉莉安娜脫離人群走過來。
    「水明,怎麼了?」
    「沒,雖然要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但也得找找羅格先生呢。妳不願意就這樣和他分開吧?」
    「啊……是!」
    當水明撫上莉莉安娜腦袋,後者便害羞似地驚慌一跳。在不遠處看見這副景象的黎二等人露出會心一笑。
    「啊——」
    大概察覺水明想說的話了吧,翡露梅妮雅發出聲音。而水明對那樣的她露出放心的微笑。
    「就算再怎麼無聊,但如果是這種大家都能笑著的世界,不也挺好的嗎?」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5 收起 理由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3-25 0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Ⅱ  海市蜃樓的男人
    羅格,贊德克奔馳在帝都夜晚的街道上,回想起初次和莉莉安娜相遇的記憶。
    會發現那個少女是在,沒錯,前往鎮壓某個小村莊引發的事件時。
    當時情報部尚未成立。只是一介軍人的羅格,聽說帝國北部村落要舉行可疑的儀式,於是和部下一同前往調查。
    雖然那個儀式內容不明確,但聽說儀式結束後周圍會出現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而且還有大量的孩童屍體。
    他在附近村落進行的調查顯示出,那是這個地方自古以來的舊習。為了對付與邪神澤克萊亞不同的惡意,他們會將數年誕生一次的被詛咒孩子當作活祭品。
    他們在儀式舉行前到達那個村落。
    村落到處都繪製著血的魔法陣,不知是否儀式需要,村落裡所有人都口出惡言,而那些言論全都針對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還年幼的莉莉安娜。她集村落全員的憎惡於一身,就連應該疼愛孩子的親生父母也將她當成怪物對待。
    微微發抖的莉莉安娜被押進舉行儀式的祠堂內,羅格只記得那雙如同野獸般晶亮的眼睛。
    他們打算制止儀式卻遭村民們襲擊。村民們說如果不進行儀式,其累積的惡意就會襲擊村落。
    羅格察覺村落的人們全都神智不清。那是受到莉莉安娜擁有的闇之力影響嗎?還是村民們對待來路不明之物的最後瘋狂不得而知。
    但是,他強烈覺得不該是這樣。將小孩子逼上絕路所獲得的幸福絕非真正的幸福,這也不是人類應該做的事。
    在鎮壓村民們的暴動時,身為其中心人物的祈禱師,臨死之前留下了一句話。
    「——那個女孩是被詛咒的孩子。總有一天會加害所有人類吧。」
    現在想想,那個祈禱師的話,說不定正是對帶走莉莉安娜的自己降下的詛咒。因為這句話一直殘留在腦中某個角落,所以自己才會在心底某處將她視為被詛咒的孩子吧。
    然後,無法戰勝這詛咒的自己,已經沒有陪著莉莉安娜的資格了。即便有著今後再也見不到那孩子的留戀,但如果是託付給直到最後都相信莉莉安娜的少年,那個孩子肯定能夠幸福生活。
    那個少年說了。就算沒有血脈相連,既然決定成為那孩子的父親,就應該承擔責任直到最後。
    那是他因為自己身為家人卻不相信莉莉安娜的憤怒吧。
    但自己卻沒能相信。只是一味被囚禁在發生的事情中,卻對自己救回來的少女棄而不顧。
    「…………」
    羅格突然回頭看向自己剛才還在的地方,過去曾聽莉莉安娜說的話在腦海中響起。
    ——上校,上校為什麼必須、一直做這麼吃力的工作呢?
    現在想想,莉莉安娜說不定一直都在為自己著想。
    ——上校,如果我成為軍人,就能成為、上校的力量了嗎?
    現在想想,莉莉安娜說不定一心一意想幫助自己。
    ——上校,為什麼貴族、討厭上校呢?
    對,現在想想莉莉安娜每次有話詢問,都是在擔心自己。
    自己被貴族們疏遠。聽見這件事之後,和被疏遠的自己重疊了吧。莉莉安娜是聰明的孩子,所以才會想說這次換她來幫助自己,並付諸行動吧。
    真是滑稽。事到如今才理解那孩子的擔憂和體貼。但正因如此,自己才會失去陪在她身邊的資格。
    現在已經沒有責備那孩子的心了,肯定是被那道傾注而下的星光洗淨了吧。
    但還沒結束,自己還有該做的事。貴族的存在會成為莉莉安娜平穩生活的絆腳石吧。即便有那名少年在,但他們應該會設法報復。而身為莉莉安娜行凶理由的自己,必須處理掉那個可能。
    羅格懷著這份心情,靜靜地仰頭看向天空。
    「就算這麼想,卻無法好好表達呢……」
    這個世界為什麼只對弱者嚴苛呢?正當生活的人只能獲得痛楚、並被奪走幸福嗎?他懷有這份疑問很久,但現在依舊找不到答案。
    「——一看便知你是七劍之一、帝國軍情報部通信上校,羅格·贊德克閣下。」
    聽見這道聲音將視線移回正面後,不知哪來的男人就在面前。
    有著淡紫色長髮,遠離塵囂氣質的男人,從未見過的打扮非常氣派。雖然是鵝蛋臉,但那身並非哪國貴族的衣裝下,是一具經常鍛鍊的身體。
    就在羅格對男人刺出警戒的視線時,對方沒頭沒尾地問。
    「你認為這個世界的現狀如何?」
    突然投出的問題究竟有何意圖?羅格反問男人。
    「如何是指?」
    「你不認為,這個世界的現狀很不講理嗎?」
    「…………」
    彷彿心裡所想被看透,身體瞬間僵硬。但他馬上掩飾,將男人的話當作戲言聽聽就算。
    「我不會對女神愛爾修娜創造的世界有所怨言。」
    「這是虛言。」
    「為什麼這麼想?」
    聽見羅格的詢問,一臉通情達理的男人果然維持著同樣的表情說道。
    「確實如此吧。若那些話語並非虛言,那你為女兒著想、每日不曾缺席向女神祈求實現願望的這個行為就會成為假象。」
    「你知道嗎……」
    雖然因為被說中而驚訝,但羅格依舊承認男人說的話。對,男人說得沒錯,他為了身體逐漸遭到侵蝕的莉莉安娜,每天早上必定前往救世教會向女神禱告。但無論怎麼祈求,願望都沒有成真。
    「雖然僭越,但我了解你對這個世界的想法。」
    男人這麼說,並用那雙冷淡的灰色眼睛看他。
    「這個女神創造的箱庭充滿不講理。不是因為有魔族的存在。而是女神本身的存在,就是不講理的。」
    在以崇拜女神為善的這個世界,男人卻毫不顧慮地貶低女神的存在。他不怕被其他人聽見當成可疑分子,反而高聲宣揚的理由是什麼?
    「贊德克閣下,吾等希望能借用你的力量。」
    「借用我的力量做什麼?」
    「不問自明。既然女神如此不講理,那吾等就打破女神的期望,改變這個世界、與這個世界的現狀。」
    男人嘴裡說出的,恐怕是企圖拉下女神的宣言。無論是誰聽見都會感到不知所措,羅格也一樣,不知不覺詢問的聲音裡帶上困惑。
    「不可能。你想反抗女神?那樣不上不下的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到?」
    「吾理解。因此,為了實現這個願望,想借用你的力量。」
    羅格凝視眼前這個說女神腐敗、想借用自己力量的男人。他看起來如同岩石般堅定,也讓人覺得有深度。
    改變這個世界。矯正這個世界的不講理。不禁讓人覺得是騙子的謊言。
    現在的自己沒有該去的地方,也沒有人在等。更沒有想過做完該做的事之後要怎麼辦。但如果這個男人提出的事情能夠打破自己的感嘆,說不定答應下來也不壞。
    準備點頭答應男人的懇求,羅格慢慢開口。
    「那麼,我有一個請求。」
    「請說。」
    「關於我的女兒。那孩子現在還有尚未撤除的威脅,我希望早點撤除那些威脅。如果能夠做到,我就將劍交付與你吧。」
    說出口的是,那樣的條件。雖然知道這是很亂來的要求,但既然能夠說女神是一場騙局,這個要求對他而言應該很簡單吧。不,如果連這點條件都做不到,那就不過是空口說大話罷了。
    對於這個包含試探意味的要求,男人毫不考慮地答應了。
    「我接受你的願望。明早過後,這個帝都再也不會有疏遠莉莉安娜·贊德克的人了吧。」
    男人如此斷言。雖然不知道那份自信有何保證——但到了早上就會知道。
    這麼想著,羅格突然想到必須要問的事。
    「抱歉,還有一件事。」
    「什麼?」
    「我還沒問過自己交付劍之人的名字。」
    聞書,男人突然浮現笑容。是喜悅的笑容嗎?還是純粹的高興呢?即便羅格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但男人靜靜地開口。
    「吾之名為戈特佛里德,希望你也這麼稱呼。」
    男人——戈特佛里德這麼說著轉過身。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5 收起 理由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3-25 04:18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如果世界是無法闡明『永久普遍的原理』的世界,究竟會變得怎樣呢?
    邊想邊用「就算你問會變得怎樣,結果地球還不是照樣會轉嗎呆子!」吐槽自己,各位久疏問候。這裡是樋辻臥命。第三集開賣後四個月,我再次深刻感受到寫文章有多辛苦。好想吐。
    這次的故事接續第三集,解決帝國篇的事件。不見的莉莉安娜醬怎麼了呢?像破抹布一樣整個壞光光的水明會怎麼樣呢?以及事件的結果!就是以上這種感覺。
    然後,戰鬥場面比第三集來得多!明明差不多該發福利了,對各位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想寫戰鬥場面,所以請原諒我。後面會有很多熱烈展開所以請原諒我。
    葛萊茲艾拉、艾力歐特、水明、蕾菲爾,以及那個人在這集也會戰鬥!非常輕浮!
    還有不能遺忘的莉莉安娜!這集也很可愛喔!
    然後,故事中提到的隱祕學的熵全是假理論。當然啦,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法則啊。
    關於這個,請當成作者從國中就發病的稀有症狀,因為忙碌所以更加惡化了。
    本來的熵比起『雜亂的尺度』,應該更加偏向難以恢復原狀,以及什麼做得到和什麼做不到等等定義……大概。嗯,關於隱祕學的熵這部分,各位可以想成這次是為了對翡露梅妮雅說明才會變成那種感覺吧….
    回到一開始的話題,這個世界存在著『永久普遍的原理』這種物理法則,但因為有用那個法則無法闡明的事物,所以水明君等魔術師,透過所謂神祕法則這種其他途徑來闡明世界現況。
    這個世界現在依舊存在著物理法則無法弄清的事物。雷發生的結構、宇宙的膨脹、末世之音等等。
    既然如此,我們根據的這個所謂的物理法則,真的就是闡明所有事象和現象的必要『正確尺度』嗎?實際上,只是獲得的結果多數符合物理法則提出的理論罷了,說不定還有其他真正的理論存在,但人類目前無法到達其領域。
    ……從這樣的想法中,魔術師發現神祕法則、誕生新的事物,並使用其法則掌握的技術就是所謂的魔術。
    魔術師們的目標,是為了闡明森羅萬象而必需的『抵達萬物真理的普遍之鑰』,這就是其正確法則,獲得那個之後就會萬能。而寫了那個的東西就叫做魔導書……
    越講越歪了,讓我們結束這有點難的話題吧。
    比起那些更重要的是廣播劇C D!廣播劇C D!真是太棒了。超興奮!雖然收錄時曾經多次到現場參與,但感覺自己就是一直在說「聲優好厲害……」。
    最對不起他們的就是咒文詠唱了吧……明明絲毫沒有不情願的詠唱出「我想的最強魔法」,卻因為斷句不對而希望重來,真的很抱歉讓大家重錄(錄入吐槽:我很好奇那些聲優是怎麼念拉丁文的,拉丁文的彈舌之類的真雞兒難)。
    廣播劇C D有第四集出現的咒文詠唱畫面,不知道能不能讓和第四集一起購買的讀者笑一下,其中也包含著這樣的玩心。
    那麼,深深感謝又一本書送到各位手上,這次還要加上廣播劇C D的製作群,ブレイブハーシ、シケルノモリ、協助劇本製作的時田シャケ老師,真的非常感謝。
    以及第四集的插畫家h i m e s u z老師、設計師堀江匕尹7牛先生、責編S氏、校對公司鷗來堂,真的非常感謝。
    樋辻  臥命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5 收起 理由
星空旅者 + 15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发表于 2018-3-25 07:1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前几天贴吧刚录完啊……
发表于 2018-3-25 07:2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動第4卷終於出了 等了千萬年 謝謝怠惰大大祭司的勤勞
发表于 2018-3-25 09:0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期待下一本
发表于 2018-3-25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青梅也是原本喜欢男主的,那跟竹马的关系好复杂啊
发表于 2018-3-25 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這卷插畫開天窗,整本都沒有插圖
发表于 2018-3-25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等了很久的第四卷啊!!!!!

感謝錄入!!
发表于 2018-3-25 18: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书有点冷门,虽然出了8本,但是一直没太多人关心呢
发表于 2018-3-25 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这么多人都是黑的
发表于 2018-3-28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有熟肉啃了~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18-4-5 16:05 | 显示全部楼层
雖然沒插圖,(買插圖送小說,結果沒插圖? XD)但還ok   這徒弟...
发表于 2018-5-27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這個好像很久以前有人開坑了
現在有台版呢
可以補了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5-18 22:36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