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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GAGA文库] [鸟村居子]不分昼夜,恶女相伴 2[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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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17 19: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北斗 于 2018-4-17 20:27 编辑

       不分昼夜,恶女相伴 2
  ——————————————
  作者:鸟村居子
  插畫:Tiv
  譯者:簡廷而
  圖源:盐酸      
       修圖:FIREaYZH
  錄入:流星雨北斗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自從記憶喪失之後,我與兩個女生發展出奇妙的三角關係。如果要是以一句話來表達我的現況,簡直只有「修羅場」足以形容。不僅對外一副好學生摸樣的學生會長,日向學姊把我當成「奴隸」對待,就連「魔女」月夜也總是以詛咒來威脅我……在受不了這樣的情況下,我以輕率的心情去找班上的神奇少女,藤森文子商量……沒想到卻引發另一個新的「詛咒」!我的人際關係突然遭到重新的設定——不僅如此,身旁的所有人居然都不記得我了!?我被小惡魔女孩及神奇力量捉弄的故事,即將邁入第二章。

  鳥村居子
  自從看了電影「我們撞到外星人」之後,我就被電影裡外星人那可愛的模樣所吸引,害我現在好想變成外星人喔。輕小說作家有沒有辦法進化成外星人啊?如果各位知道方法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喔。

  Tiv
  家住琦玉的漫畫家兼插畫家。
  嚮往成為戶外活動派的居家人士。




  藤森文子 神秘的文學少女
  總之你要有心理準備喔。天底下可沒有那麼好的事情,可以毫無風險地實現願望哦?


  幡谷月夜 熱衷於詛咒的魔女
  幡谷同學身後的那道彩虹,正好成為了她的裝飾。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她果真是個漂亮的女孩。的卻還是存在著,不會改變的事物。


  神谷日向 品行端正的學生會長
  真是太好了,所以現在仁同學是由我一個人獨佔喔。


  目次
  第一章…沒有人願意拯救鳥龜
  第二章…逃避現實的浦島太郎
  第三章…個性乖僻的乙姬公主
  第四章…無法到達的龍宮城
  第五章戀愛的玉手盒


  仁庄助
  男主角。失去記憶的那起事件,讓他認識了月夜和日向。高中一年級生。
  幡谷月夜
  在雨天渾身濕透,艷陽天卻撐著一把雨傘的怪女生。非常熱衷於詛咒。高中一年級生。
  神谷日向
  學生會長。才貌雙全,是庄助憧憬的對象。其實是個妖怪御宅族。高中三年級生。
  藤森文子
  庄助的同學。喜歡日本文學史。成績優良,對校內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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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北斗 于 2018-4-17 19:35 编辑

  第一章…沒有人願意拯救烏龜

「仁同學!」
  萬里無雲,晴朗又清爽的早晨。
  才一出家門,就有一個女孩像太陽般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個人正是日向學姊。她留著 一頭咖啡色短髮,渾身還散發著柔和的氛圍——嗯,真可愛。
  我太有眼福了。日向學姊真是耀眼到讓人無法直視呢。
  日向學姊前來跟我說話,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仁同學,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啊?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我要單獨和你一起上學。可是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呢?這不是很奇怪嗎?」
  原本幾乎快露出笑容的我,聽到學姊這番話後、不由得又繃起臉來。
  雖然她講話很客氣,聽起來卻讓人寒毛直豎。而且最後一句話感覺充滿壓迫感!
  我從她那柔和的氛圍中感受到了明確的敵意,於是忍不住撇開視線。
「我當然記得啊。日向學姊,我也有話想跟妳說……」
  由於之前發生的某起事件,讓我在偶然的情況下,發現了身為學生會長的日向學姊不為人知的一面。
  而且她之所以會渾身散發著恐怖的氣息,這個原因……嗯,我大概也知道。
  日向學姊無視我的反應,以笑嘻嘻的表情靠了過來。
「既然你有聽到,那麼為何現在會變成這種情況,你可以簡單明瞭地跟我解釋一下嗎?因為仁同學——」
  接著,她靠上來攬住我的手臂。
  透過衣服傳來柔軟的觸感以及體溫,讓我的心臟不停地抨抨跳。她的行為讓我更加無法直視她的臉龐。
  不知道學姊是不是覺得我的反應很有趣,她把臉湊過來說:
「你是我的奴隸不是嗎——」
  日向學姊以溫柔的聲音說出殘酷的話語。
「你這個奴隸為什麼不聽主人的話呢?難不成需要處罰嗎?」
  啊啊……我可以聽見日向學姊的心聲。纏繞在她身上的黑色氣息正在向我傳達著——
  ——你要是不快點乖乖聽話,我就要教訓你囉。小心我讓你在社會上無法生存哦。
  不不不,讓我在社會上無法生存……這已經超過處罰的層次了吧。
「日向學姊該、該不會是在指責我吧?」
「我才沒有罵你呢!」
  啊,又變回溫柔的嗓音了。聽到這個聲音,我終於可以稍稍鬆口氣了。
「我是以主•人•的•身•分在命令你。」
  啊啊啊?所以妳就是堅決要往這個方向發展是吧。
「而且你看起來好像調教得還不夠嘛。如果你這麼不聽話,我就把你的照片公開在網路上哦?」
  她是什麼時候……!之前因為某些因素,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的確曾經在她的面前全裸過。但是她怎麼會有當時的照片呢?
  ——看來只好全面投降了。
「真的很抱歉。我願意跟妳道歉,所以拜託妳不要處罰我啦。」
  全面投降之後就只能撤退了。我露出淺淺的微笑,一步步地往後退。就在此時,背後傳來另一個女生的聲音。
「仁庄助,你不要一早就在這邊吵吵鬧鬧,我們快點去學校吧。」
  那是純淨又可愛的聲音。我慢慢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名雙眸清澈如水的女孩映入我的眼簾。
  留著一頭烏黑長髮的幡谷月夜同學就站在那裡。
  明明沒有下雨,她卻撐著一把黑傘。那把傘是她媽媽的遺物,所以不管她到哪裡都寸步不離身。她就是這麼窩心的女孩。
  雖然她的外表不像日向學姊那麼亮麗,但卻具有低調美麗的透明感以及虛幻感。沒錯,我不自覺地看到出神了。
「要不然,我就把你關進小旅館裡,以殘酷的手段殺死你之後,再詛咒你哦。」
  ——然而這段時間轉眼即逝。
  幡谷同學的外表看起來文靜,但是嘴巴裡吐出來的卻是祖咒的話語。雖然我知道她並不是認真的,但還是希望她不要總是說一些聽起來不吉利的話。而且每次都用新招式來對付我。
「拜託妳不要把我關進小旅館啦。被殘酷的手段殺死也太糟了。還有,從妳的邏輯聽起來,在妳詛咒我以前,我大概就已經先死掉了吧。」
「哼,是你想太多了啦。」
  才不是我想太多咧。我在心中冷靜地對幡谷同學的回覆吐槽。
  此時日向學姊插進來說話。
「喂,你這個奴隸怎麼可以跟主人以外的人說話呢?」
「啊啊!?就算妳把我當成奴隸對待,但至少要跟誰說話是我的自由吧……」
  但是我那小小的心願,卻被面帶笑容的日向學姊一口否定。
「奴隸還談人權啊?」
  這個國家的法律應該有保障基本人權才對。
  但是在日向學姊的想法裡卻不是這麼回事。難不成她的腦內世界擁有治外法權?
「總、總之!就如幡谷同學所說的,我們趕快去學校吧!遲到可就不妙了!」
「說得也是,要是把早上的時間耗掉了,人家難得拜託仁同學做的,就全部泡湯了。」
  日向學姊依舊攬著我的手臂,臉上還掛著笑容,但卻用沒有笑容的聲音對我說話。
  她並不是要和我做那一些事情,而是要拜託我——這才是重點。
  她只是打算把我當成跑腿。
「這是怎麼回事?」
  幡谷同學對日向學姊的話語頗有意見,並且以充滿殺氣的眼神瞪著我。
「你把我丟在一旁,打算和那個女的做什麼?快點回答我!你要是不回答,我就把你關到狂風暴雨大作的孤島上,再效法推理名作的方式殺害你,最後再咒殺你哦!」
  ——所以我說,按照妳的邏輯,我在遭到詛咒之前,大概就已經先死掉了吧!
  當然啦,我的心聲是不可能傳到幡谷同學耳裡的。
  接著,日向學姊又再度開口:
「仁同學——我們趕快走吧。昨天雖然也請你幫了不少忙,但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呢。」
  我為日向學姊做的事情,具體來說就是——到池袋幫她採購.,要不就是上半身赤裸,被迫擺出莫名其妙的姿勢來當她的模特兒.,要不然就是出去跑腿購買學生會成員要吃的點心……主要都是些體力勞動的工作。而且這些工作不只消耗體力,還會耗損心神呢。
  沒錯,日向學姊外表一副品行端正的好學生形象,但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御宅族。而且還是專門針對妖怪交媾的這個領域。
「如果你覺得事情不夠多的話,我可以再幫你多安排一些工作哦。」
  日向學姊開心地這麼說。
「我看,處罰這方面也順便加強一下好了?」
  我、我才不要咧。我打從心底拒絕。再說,我本來就還有學校的功課、預習……等等一大堆事情非做不可呢!
  但是在學姊本人面前,我當然沒有勇氣將這些話說出口囉。
「我……我還不是一樣!有很多事情要仁庄助去做!」
  不知道幡谷同學是如何解讀日向學姊的意思,這次輪到她滿臉通紅地如此放話。
  日向學姊於是又將身體更加緊貼到我身上,故意要表現給幡谷同學看。
「!————!!」
  幡谷同學驚訝得叫不出聲,只是以讓人望之生畏的表情瞪著我。
  唉唉……氣氛又變僵了啦,真是傷腦筋,這下該如何是好啊。總之,再這樣下去,我們永遠都沒辦法去學校了啦。
「好……好了好了。呃——總之,我們先去學校吧!三個人和睦相處……」
「啊?」
  她們兩個同時出聲表示抗議。
  呃……妳們何必反應這麼激烈啊?
  此時兩人都露出可怕的眼神。
  怎麼辦……我把氣氛又搞得更險惡了。於是我趕緊說些話來蒙混過去。

「唉呀……妳們兩個這樣子逼問我,感覺我好像很受歡迎的樣子呢。」
「啊?你在說什麼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拜託你別說這種話好不好!」
  此時,幡谷同學與日向學姊的聲音再度一起撲向我。
  咦?
  這是怎樣?這個反應是什麼意思?
「你不過是我的奴隸,拜託你不要得寸進尺好嗎?」
「就是說啊。你少在那裡得寸進尺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不對,一、一起……呃!一起……算了!沒事!我要採取什麼行動,關你什麼事啊。」
  接連遭到她們兩人的否定,此時的我只能露出尷尬的笑容。
  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嘛。
  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所期望的日常,應該是更溫和、更普通,會讓人回味無窮的生活才對。
  但是看起來,這些都只是我的幻想。
  小時候,我曾經飼養過兩隻黃金鼠。
  牠們在年幼時,明明可以和平地過著集體生活,但是長大之後就會為了爭搶地盤而互相廝殺。
  見到圓滾滾的可愛倉鼠大肆爭吵的模樣,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將牠們隔離到不同的籠子。
  心裡卻對這樣的結局感到非常惋惜。
  真希望牠們能夠和平相處、白頭到老呢。
  於是我那幼小的心靈便下定決心——
  也許黃金鼠是必須擁有獨立空間才能生存的生物,但至少身為人類的我,一定要好好地與大家和平相處。
  沒錯,擁有朋友可是一件很可貴的事情呢。
  只要大家和睦相處,那麼在遇到痛苦的事情時,由於自己並非孤單一個人,所以一定能夠度過難關才對。

  前陣子,我的周遭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失去了一個星期的記憶,而在那段時間裡,我似乎對兩個女孩積極地採取攻勢。我不僅寫了情書給幡谷同學,好像還對日向學姊做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到頭來,我除了完全不記得發生過那些事情之外,還被日向學姊當成奴隸對待,並且不斷地遭到幡谷同學的詛咒話語攻擊。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據說這一切可能和詛咒的面具有關,但最終還是留下一團未解之謎。
  不過問題並非出在這裡。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還是希望能夠和她們兩個變成好朋友。
  而且,有那麼短短一瞬間——
  我真的覺得我已成功達成這個目標了。
  但是為什麼現在,與我的期望背道而馳的日常生活,卻每天不斷地在我面前上演呢?
  我當然不會奢望左擁右抱,大受女生們的歡迎,「寧願選擇刺激也不要無聊」這個道理我也懂。
  我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很想要嗎?
  還是我選擇錯誤了呢?
  如果錯了,又是錯在哪裡呢?


  一路上好不容易捱過那兩個人的吵嘴之後,我來到了教室,嘆著氣坐到座位上。幾位同學見到我進來,上前向我搭話。
「我都看到囉。你今天也和日向學姊一起上學對吧?」
  坐在我隔壁的石原同學,看起來一副很不高興的模樣。不過他那不滿之情,也是因為跟我很熟才會表現出來,其實他並不是真心的,所以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不過至於其他沒有表態的同學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光是想到這點就讓人有點害怕。
「為什麼你這種傢伙身上會發生奇蹟啊?我這幾個月以來,完全沒有跟我妹以外的女生說過話耶——!!」
  石原以嫉妒的口吻嘲弄我。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實際情況好嗎?會變成眼前這個情況又不是我願意的。但是我很清楚,即便我這麼解釋,他也不會理解。
  我回想早上發生的事情,此時腦中只浮現一句話——束手無策。我的胃開始隱隱作痛,於是我抱著肚子對石原說:
「唉呀——才沒有你想的那麼好咧。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自己的身體是否承受得了呢。」
  就算是體格強健的我,也不禁擔心了起來。
「你是太幸福了吧?你們這種現充不管說什麼,聽起來都像是在炫耀啦。而且你說擔心自己的身體是否承受得住……你該不會是和那兩個人……」
  不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石原帶著更加強烈的敵意看向我。「不是啦!」我張開嘴打算說出這句話,卻怎麼樣都開不了口。
  到底要怎麼解釋他才會懂呢?
  我抱頭思考了一會兒。
  對了,上次我喪失記憶的時候,有個人幫助了我。
  我轉頭看向坐在最後面的那名少女。接著,我起身走到那名女同學的旁邊。
  那個人是藤森文子。
  原本在看書的她,見到我走過來便抬頭看向我。她那圓滾滾的大眼直直地盯著我看。陽光照在她的銀色頭髮上,格外耀眼。不愧是混有外國人的血統。
「喲!仁同學。你今天早上好像也過得很開心呢。看你的臉就知道了。」
「才沒有寫在我臉上。拜託妳不要隨便亂說啦。」
「我才沒有隨便亂說呢。事實上我很羨慕你的處境呢。當我聽到別人說你們感情很要好時,我深深覺得,當初協助你們增進感情真的沒有白費工夫。怎麼?你是要以『放閃』之名來向我抱怨嗎?」
「不,我不是要放閃。這算是貨真價實的抱怨啦。」
  我一邊垂下肩膀一邊說:
「因為是妳,我才老實地跟妳說。雖然那兩個女生看起來的確是跟我感情變好了,但其實……」
  我一邊慢慢地吐氣,一邊對藤森同學娓娓道來。
「我今天也被日向學姊當成奴隸對待,後來還被叫去幫忙一大堆學生會的事情。幡谷同學則是和往常一樣,老是說一些要詛咒我的話。我最近老是被她們玩弄,真是累死我了。」
  我當然也曾經抱著期望,心想這些舉止可能是喜歡我的一種表現方式。但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她們只是隨心所欲在玩弄我。聽到我這麼說,藤森同學的眼睛又再度亮了起來。
「看吧,果然是在放閃!我說得沒錯吧!看來你每天都過得很滿足,真是太好了。」
  我趕緊否認。
「不不不,不是這樣啦……跟妳所想的不一樣啦。該怎麼說呢……這和我的理想相差太遠了……」
  就像是發現了可愛倉鼠凶暴的一面,被嚇了一跳的感覺吧。
「總之,我總覺得我的意見、或者應該說我的人權,完全遭到忽視了。」
  所以我才會跑來找妳商量——我對藤森同學這麼說。
「……不管我跟誰講,他們都無法理解!我現在終於可以體會,因為壓力大導致胃痛的人是什麼樣的心情了!到底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啊。雖然這不是玩遊戲,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在出錯的地方重新再來一次呢。我好想重新來過哦!」
  聽到我這番自嘲的言論,藤森同學有所反應。
「你真的是搞不清楚狀況耶。」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藤森同學突然繃起臉來。
「這不是你所期望的嗎?難不成,你打算從眾多的奇蹟與機緣所造就出來的這個狀況裡脫逃嗎?」
「咦?」
  這是為什麼呢?藤森同學明明掛著笑臉,看起來笑容卻很僵,而且還充滿可怕的壓迫感。
「難道不是嗎?你不是說你想要像玩電動遊戲那樣,想要重新來過嗎?還是說我聽錯了?」
「呃,妳沒有聽錯……啦?」
  我的嘟嚷被誇大解讀,讓我一瞬間不知所措。雖然她沒有聽錯,但也不需要反應這麼激烈吧。藤森同學注視著困惑的我,以責備的口吻對我說:
「我原本還認為你已經盡了你最大的努力。難不成這點也是我的誤解?」
  藤森同學的話語聽起來非常抽象。
「藤森同學,妳究竟是想表達什麼?」
  聽到我這麼一問,藤森同學停頓了一下之後,側起頭來。
「當時,你特地跑來求助我不是嗎?」
  她瞇起眼回答,語氣中特別強調。
「難不成你已經忘記了?」
  的確,在我失去記憶而身陷困境時,無論如何都想找到幡谷同學,把我的心意傳達給她,於是我找藤森同學幫忙。也多虧了她,才讓我化解了許多誤會以及雙方不同的認知。
「我當然記得啊,所以現在才會又跑來找妳商量……」
  聽到我誠懇的哀求,藤森同學不高興地反嗆:
「既然記得,你還對我說這種話?不過當雙方的立場改變時,想法的確也會跟著一百八十度轉變。」
  她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如果以日本文學家的故事當例子,那麼菊池寬和芥川龍之介倒是曾發生過類似的情形。」
  啊……這個模式就表示……我的腦海裡浮現不祥的預感。
  她可能又要來那一套了。
「菊池寬當時非常貧窮,每天都穿同一套衣服,書籍也都一直重複使用,所以破破爛爛的。此時向他伸出援手的正是芥川龍之介。芥川的親生父母雖然破產,不過他的養父母是富貴人家,所以他算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他見到菊池寬貧窮的模樣,實在是看不下去,於是便以『既然你的書很破舊,那我就送你新的吧』這樣的心意,豪爽地不斷把新書借給菊池寬。但是芥川的這份好意卻沒有順利傳達給菊池寬。菊池寬反而不太領情,事後還曾對外表示芥川並非雅友。」
  看吧,果然不出所料。
  藤森同學非常喜歡日本文學史,所以她常會像這樣拿日本文學家當例子。
  我們這間學校特別致力於研讀歷史,因此像這種特別熟知某塊歷史領域的學生所在多有。
  藤森同學就是其中一個例子。但是對於這種艱深的故事不太瞭解的我,還是忍不住將她的說明當成耳邊風。
「藤森同學妳不是當事人,所以不瞭解我的心情啦。我的想法幾乎都被她們兩人忽視。不管我說什麼,她們都不理我。最後只能落得被當成奴隸的下場,而且還遭到惡言相向。即便如此,日向學姊和幡谷同學還是沒有好好地交談,兩人的僵局依舊持續。我只是單純希望三個人能夠和睦相處而已。」
  我不認為我做的事有糟糕到需要被她責備的程度。
「也就是說,你想要改變現狀。」
  不知為何,聽到藤森同學說的話,讓我的心裡很難受。
「嗯,大概就是這樣吧。」
  見到我的反應,藤森同學突然以雀躍的口吻說: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明天就給你看個好東西。我想那東西一定很適合你現在的狀況。」
  從她說這句話的表情看起來,剛剛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了。
  不過,雖然她的臉面對著我,視線卻並非停留在我身上,而是看著遠方。
  我察覺到她的笑裡藏刀,於是趕緊打圓場,對她說:
「當、當然啦,在拜託藤森同學幫忙之前,我也會再努力試試看,讓日向學姊與幡谷同學和睦相處的。」
「就是說啊,這樣子比較好。」
  藤森同學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笑意。
「喂!仁庄助,快點回到座位上。」
  不知不覺間,早上的預備鐘聲已經響起。直到老師進教室叫我時,我才注意到已經上課 了。
「真是的,你這傢伙最近很不安分哦。大概是跟美女學生會長一起上學,所以你很開心啦。你要喧鬧的話,也請控制在預備鐘響之前。」
  居然連老師都說這種話。我才沒有開心呢。
  我遺憾地望著藤森同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時間來到隔天早上。既然我已經說「在拜託藤森同學幫忙之前,自己會先想想辦法」,因此對於三人之間的僵局,我就必須更加努力想辦法改善才行。
  至今以來我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應該要實際付諸行動才對。
  日向學姊與幡谷同學兩人今天也在差不多的時間點來到我家,不發一語地等我從玄關大門出來。如果少了我,她們兩個能夠私下交流的話,應該就能加深雙方的情誼吧。我如此心想。
「仁同學,我今天在這裡等了十分鐘耶。而且還和我不想有瓜葛的女生兩個人待在這裡耶。我的心情就這樣被搞砸了,這些都要由你來負責哦。用•身•體•賠•償!」
「仁庄助,我們快遲到了,趕快去學校吧。」
  啊,那是不可能的啦。別說要她們加深感情了,我看接下來只會更加惡化。
  幡谷同學雖然外表引人注目,但是求學態度相當認真,因此她絕對無法容忍上學遲到這件事。
「要是上學遲到的話,我就把你從懸崖上推下去,然後咒殺你。」
  所以我說幡谷同學,照妳這個邏輯,我在遭到詛咒之前就會先沒命了啦。
  於是我便在兩人包夾之下往學校前進。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比較晚從家裡出來的關係,她們兩個今天對我特別嚴苛。
  日向學姊以話中帶刺的語氣對我說:
「我今天放學後可是很忙喔。馬上就要辦活動了。啊,至於活動的內容,仁同學不需要知道沒關係。那場活動我有點應付不過來,所以請你一定要幫忙哦。不行嗎?應該不會不行吧。」
  至於幡谷同學,則是惡狠狠地瞪著我說:
「……我在莫切資料館等你。你要是不來的話……」
  氣氛好僵哦。有團烏黑的東西籠罩著我,讓我不由得想要咳嗽。
  但是,我不可以在這裡受挫。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完成妳們兩位的心願,可是我只有一個身體,所以這是不可能的啦。」
  像這樣子一直找藉口也不是辦法。我得想想解決辦法才行。
「對、對了!我們三個一起互相幫忙對方必須要做的事情,怎麼樣?」
「仁同學,我好難過哦。我是這麼地喜歡你,你難道不懂嗎?我原本以為不靠語言也可以傳達給你呢。」
  日向學姊舉起我的手,貼到她的胸前。呃……這麼大膽的舉動,對我來說還太早,拜託妳趕快收手啦。
  我連忙想要把手抽回來,但是日向學姊的手卻出奇有力。此時,一把傘的傘尖,朝著我被抓住的那隻手刺了過來。
  是幡谷同學。
  危險啊!拜託妳別做這種舉動啊。況且這把傘非常寶貝,更不可以拿來做這種事啊。
「仁庄助!」
  幡谷同學叫了我之後,突然停下腳步,所以我也跟著停了下來。日向學姊也不再往前走,以訝異的眼神看著我和幡谷同學。
「打開書包看一下。」
「啊?」
「我是說你的書包啦。趕快打開來。」
  突然被一個散發著黑色氣息的人這麼命令,會不自覺提高警戒也是正常的。
  我打開書包一看。
  大量的詛咒用稻草人從我的書包裡冒出來。
「嗚哇!」
  我發出連自己都覺得丟臉的驚叫聲,把書包往柏油地面扔去。
  好可怕!感覺晚上會做惡夢呢。
  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放進來的?
「這個詛咒用的稻草人是代表什麼意思啊?」
  應該不是……禮物吧。
「這種問題你不會自己去想啊。笨蛋……小心我小小地詛咒你哦。」
  幡谷同學轉身背對我。要是她真的在不知不覺中詛咒我的話就糟了,所以我決定不再多嘴。
  幡谷同學,這種嚇人的舉動不太好哦。再說,我根本不曉得妳做這些事的意圖為何。
「這是我熬夜製作的。真是累慘我了。」
  呃,熬夜製作是無所謂啦。問題是,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幡谷同學,妳想要詛咒我的心意,我已經很清楚了。」
  所以妳不需要大費周章地做這種事。
「才不是呢。」
  沒想到幡谷同學很乾脆地表示否定。
「你放心吧。那些稻草人裡面沒有放你的頭髮。」
「是、是哦。」
  我只能愣愣地回答。那麼,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咒術不是可以隨便拿來使用的。這只是在警告你而已,只是在表達我對你非常生氣,氣到想要做出這種事情來。」
  不是「氣到想要做出這種事情」,而是「氣到做出這種事情」才對吧。
「我知道惹妳生氣是我的不對,不過這個舉動也未免……」
  要是對其他人做出這種事,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對象是我,也希望妳別做出這種事。
「呀呀呀!稻草人這類的東西好可怕哦!仁同學,我不想看到這種東西,你趕快收拾掉啦。」
  日向學姊看到那些稻草人後,躲到我的身後,並且從背後溫柔地抱住我。她為什麼就是這麼喜歡肢體接觸呢!
  還有,當我聽到日向學姊發出「呀呀呀!」的尖叫聲時,總覺得不太對勁。是因為我很瞭解她的本性嗎?
  幡谷同學見到這幅景象,臉色開始發紅。她以嚴肅的表情對我放話:
「仁庄助,拜託你快點停止這種猥褻行為。」
  等等!幡谷同學!妳搞錯了。並不是我想要這麼做,是日向學姊擅自對我做出猥褻行為啦。
  幡谷同學半瞇著眼瞪向我。
「如果你不停止的話,我現在就立刻送出邀請卡招待你去山莊,然後再誣賴你為犯人,接著再咒殺你!」
  啊啊,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就能夠在保住小命的情況下遭受詛咒,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仁同學——!你被咒殺之前,要記得先把這些稻草人收拾好哦。要盡快哦?」
  日向學姊以可愛的聲音說出殘酷的話語。
「要是敢丟到垃圾筒裡,你就完了。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所以你要全部帶回家去!」
  幡谷同學也對我下達殘酷的命令。
  於是我便遵照她們的指示,蹲到地上拾起散落在腳邊的稻草人,硬是將它們全部塞進書包裡。
  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啊。
  再說,日向學姊和幡谷同學都各自對我發號施令。事實上,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我好想拋下一切什麼都不管哦。
  我沒能說清楚講明白,的確是我的不對,但是這已經超過我的能力範圍了 !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只能說,她們兩人明知氣氛很僵,卻仍然視而不見。
  她們根本沒有打算要三個人和睦相處。
  這樣一味苛責我也沒有意義。
  這肯定是哪裡出了差錯。


  我終於順利抵達教室。今天總算又度過了一道難關。我朝著藤森同學的位子走去。
  藤森同學見到我後,微微皺起眉頭,隨即又回到平時的撲克臉。
「這個目標對我來說還是太沉重了。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啊?」
「哦哦?聽你這麼說,你好像有努力去嘗試啊。」
「我愈是努力搓合,就愈覺得要讓那兩人和睦相處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就是說啊。藤森同學輕輕地點頭回應。
「如果憑自己的力量沒有辦法,那就試試向神明請求吧。說不定能夠實現願望呢。」
  妳說我的願望能夠實現?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方便、像是魔法的東西啊?
「你知道什麼是言靈嗎?」
「藤森同學,妳是認真地認為我會知道嗎?」
  我從來沒有聽過什麼叫言靈的東西。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回答。所謂的言靈,就是言語當中蘊含著力量。嚴格來說,是指言語的集合體——也就是詩或是故事之類的。有些故事裡,寄宿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例如宗教經典,比如說聖經也是。這些也算是言靈的一種。據說這些故事裡,具有能夠讓人產生強烈信仰的力量。」
  藤森同學的聲音雖然帶著抑揚頓挫,但聽起來卻又像是在淡然地陳述。
  而她所說的這番話,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難懂了。言靈似乎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但那又怎樣呢?
「來,拿去。」
  藤森同學遞給我一本小冊子,看起來完全就是手工製作的一疊紙冊。我一臉疑惑地收下這本小冊子。
「這東西跟現在談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喂喂喂,我剛剛說的話你都沒在聽嗎?我不是說言靈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嗎?而且言靈也算是故事的一種。也就是說,只要讀了這個,你的願望就有可能會實現。」
  只要讀了這本小冊子,我的願望就能實現?我完全跟不上藤森同學說的話。
「你為什麼一副疑惑的表情啊?你還是沒搞懂嗎?」
「不是啦,當然這也是一部分的原因啦。我只是想說,藤森同學平常總是談些日本文學家的話題,今天居然會講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該說是稀奇古怪,還是荒誕無稽呢。如果我老實地把感想說出來,她可能會生氣,所以我才拐彎抹角地試探一下。
  藤森同學聳了聳肩。
「是啊,我只喜歡日本文學史,對於『言靈』這種文字的集合體,我根本沒興趣。之所以會勾起我的興趣,當然是因為跟日本文學有關連囉。你知道『浦島太郎』嗎?」
「知道啊。就是拯救了 一隻烏龜後,被帶到龍宮城一遊的童話故事。」
  就算是我這種程度的人也知道這個故事。
「這上面寫的就是『浦島太郎』的故事。關於這個故事,有著很有趣的傳說呢。眾多日本文學家都特別重視『浦島太郎』,也可以說是將其當成危險讀物看待。有許多作家都寫了這部作品的復刻版,幸田露伴以及森鷗外也在名單之內,而且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非常慎重地在處理『浦島太郎』這部作品。於是我便開始思考,他們為什為會這麼做?最後調查的結果,我才曉得原來這部作品與言靈有關。」
  藤森同學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浦島太郎』這部作品很特別。追溯它的出處,可以發現這是非常古老的故事,以『日本書紀』、『萬葉集』、『風土記』為首,在許多書籍裡都有提到這部作品。就是因為這部作品裡蘊藏著不可思議的力量,許多人才無法不去觸及這部作品。研究古代文獻的日本文學家們知道這些事情,想要實際感受一下神祕的言靈到底會引發什麼現象,因此才會如此特別重視『浦島太郎』。」

  我的背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我現在交給你的,是日本文學家試圖挑戰的言靈版『浦島太郎』。啊啊,你可別陷入苦惱哦。我並沒有期望你去理解這些艱深的東西……總之,讀了這本冊子之後,說不定你的願望就能夠實現——你只要針對這點去思考就行了。如果你真的想改變現狀的話,就把這本冊子從頭讀到尾吧……只不過……」
  藤森同學瞇起眼,微微抬起下巴。
「我剛剛也說了,就像日本文學家們都保持警戒一樣,言靈這種東西就是如此不確定又混沌不清。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呢。」
  老實說,藤森同學說的這些,我真是聽得一頭霧水。
「我對什麼『言靈』這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完全沒有頭緒,即便妳這樣說,我也完全意會不過來。」
「那你還是不要讀那本冊子比較好。如果你抱持著這種態度,還是把這個方法給拋開吧。然後勇敢面對現實,這樣比較好。」
  什麼嘛。我開口微微發出嘟嚷。
  我還以為她會給我更具體的建議呢。結果還是跟之前一樣,跟我說一些類似奇怪詛咒之類的東西。
「不不不,我可不認為念了一本書之後就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我還是不懂藤森同學到底想要做什麼。
「也就是類似可以讓三個人和睦相處的咒術嗎?」
「……」
  藤森同學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像是放棄般吁了一口氣。
「也許吧?總之你要有心理準備喔。天底下可沒有那麼好的事情,可以毫無風險地實現願望喔?」
  的確,天底下不可能會有白吃的午餐。沒錯,所以我還是得靠自己努力。
「謝謝妳。妳提供的這個咒術,就算是安慰劑,我也覺得很高興。」
  藤森同學起身走到窗戶旁,把手放在窗框上,接著轉身背對窗外的校園風景,隔著稍遠的距離看著我。
「這樣子結束對你也未免太不公平了,所以最後我就好心地,以簡單明瞭的方式給你最後的警告吧。」
  她用手指指著我說:
「『浦島太郎的確能夠實現讀者的願望……不過這是在它發揮原本功能的前提之下。你手上的這本,是我為了製作言靈而獨自創作的『浦島太郎』,所以我不保證能夠如實發揮效用哦。再說,就如你所說的,不可思議的力量可以說既含糊不明又神奇。這麼危險的東西,你確定要讀它嗎?」
  我被她的魄力震懾,於是草草結束這場對話。
「就是說啊。是我不對,我不該依賴這種東西的。看來還是得靠自己努力才行呢。抱歉!抱歉!」
「這樣啊。」
  頓時,感覺藤森同學好像露出了有點寂寞的笑容。

  雖然我當時是這麼說的,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當天晚上我做了惡夢。我夢到自己在撿拾散落地上的稻草人,可是怎麼撿都撿不完。
  我不停地喘氣,覺得很不舒服。雖然正值大半夜,我還是不由得從夢中驚醒。
  我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燈,拾起扔在地板上的書包。然後把收在裡面的那本小冊子拿出來。
  ——雖然我不自覺地就收了下來,但這本冊子裡到底寫了些什麼啊?該不會是信或是訊息之類的吧。
  我再度回到床上,鑽進被窩,瀏覽這本小冊子。這是藤森同學的手稿。字體像是女孩子所寫的,有點圓圓的,不過內容看起來不像是信,而是像故事般的文章。
  ——老實說,這種事情我根本一點都不相信……不過就當作是讀心安的好了。
  藤森同學說這本書寫的是『浦島太郎』,但其實不是。至少並不是我所認知的浦島太郎。在這個故事裡,原本拯救的烏龜變成了仙女,原本前往龍宮城,也變成是前往「蓬萊山」這座名字艱深的山。主角浦島太郎並沒有在龍宮城接受乙姬的招待,而是得到了仙人的力量。而回到現實之後,他便輕易地失去了這股力量。故事發展跟我所知道的『浦島太郎』有點像,但細節完全不一樣。
  藤森同學為什麼要把這種東西交給我呢?
  讀了這種故事又能怎麼樣呢?怎麼可能會發生什麼變化啊。
  這只不過是一個奇怪的故事。
  我真是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的藤森同學跟我所認知的她,感覺有點不一樣。平常的她是不會隨便將焦躁之情顯露於外的。
  藤森同學當時還不斷地對我做出警告。我在讀完全部內容之後,才感到莫名的不安以及不舒服。雖然現在才後悔為時已晚,但還是會不禁心想,早知道讀到一半停止就好了。
  算了,不要再想了。趕快睡覺吧。
  即便鑽到被窩裡,心中的騷然不安還是沒有消失。


  隔天,我迎接了一個安靜的早晨。
  今天還真難得,日向學姊跟幡谷同學都沒有來我家。
  她們是怎麼啦?不會是感冒了吧。兩人都一起感冒?
  在前往學校的途中,平常總會在兩旁不停捉弄我的日向學姊及幡谷同學,今天卻一路上都沒有見到她們的身影。她們該不會是躲在什麼地方,打算跑出來嚇我吧。於是我往四周察看,卻只見到幾個不認識的學生而已。
  直到進教室前,我都是孤單一個人。
  一路上沒有人對我說些刺激的話。
  也沒有人上前跟我搭話。
  可能是這個原因吧,所以我今天的身體狀況還不錯!
  該不會都是讀了那本小冊子的緣故吧!
  雖說孤伶伶的一個人多少有點寂寞,但偶爾這樣也挺輕鬆的呢!
  整個心情就像是完全解脫了一樣。我大大地吸了一 口氣。
  重新整頓心情之後,接下來就來想想該如何讓她們兩個和睦相處吧。我就將這個計劃命名為「培養友情大作戰」吧!

  一直到我進到教室裡之後,較大的異狀才出現。
  平常當我進到教室後,都會有一、兩個人跟我打招呼,但今天卻沒人有反應。
  是因為我今天早上沒有跟日向學姊及幡谷同學在一起,以致沒有可以嘲笑的話題,所以才沒有人理我嗎?由於大家太過於無視我的存在,反而讓我擔心了起來。
  話雖如此,像先前那樣被當成現充對待,對我來說也很困擾。
  雖然這樣的氣氛讓人渾身不對勁,但是算了。既然沒有人要跟我打招呼,那麼我先主動總可以了吧。
  那我就先來跟昨天也有交談過的、坐在隔壁的石原打招呼吧。
「早啊——!」
  我今天精神很好,就帶著燦爛的笑容上前打招呼吧。
  但是沒想到石原見到我後,只是面無表情地對著我眨眼睛。
  露出一副「這傢伙是誰啊?」的表情。
  昨天明明還因為嫉妒而跑來嘲弄我,現在居然一副完全不認識我的模樣。我真是氣炸了。
「我跟你打招呼,你還當作沒看見,這也太過分了吧。」
「呃……你是哪位啊?」
「我是仁庄助啊!什麼啊,你該不會是跟之前的我一樣,失去記憶了吧?」
  仁庄助……哦哦!經你這麼一說,我們班上的確好像有這號人物呢。石原小聲地呢喃。
  簡直把我當作不認識的人一樣。從入學到現在,的確只過了幾個月而已,但我自認為跟石原的交情還算不錯啊。但是他現在這種無禮的態度也未免太過分了。難道你就這麼羨慕我跟日向學姊的交情?
「……早啊。仁……同學。」
  隨後,雖然說話吞吞吐吐的,但他還是回了我一個笑容。
  但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感覺就像是進到了 一間完全陌生的教室一樣。
  對了!我轉頭看向後面的座位。沒錯,就是藤森同學。針對那個神祕的童話故事『浦島太郎』,我得好好去向她問個清楚。
  但是她卻不在座位上。
  她的書包掛在位子上,所以看來今天有來學校,不過沒有見到她的身影。
  平常的她,總是靜靜地坐在位子上看書啊。
  我不解地側著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平常周圍的同學都會跑來跟我說話,但是今天卻沒有人理我。
  難道我做了什麼不成?
  這跟藤森同學不在這裡有關嗎?
  過了一會兒,預備鐘聲響起,老師進到教室開始點名。
  馬上就要輪到我了,於是我張開嘴巴準備回應。
  但是老師卻在輪到我的名字時,很不自然地停頓下來,並且臉色一變,以疑惑的表情盯著點名簿看。接著像是在思考什麼一般,將視線移向天花板。
「仁、庄、助?」
  為何唸得這麼生疏?而且明明是在點名,卻用疑問句?
  簡直像是第一次見到我這個人一樣。
  前陣子還在那邊嫌我吵鬧,對我做出警告呢。
  我雖然有點不爽,不過還是回應了老師。
  此時我察覺到有視線看向我,於是便往周圍看去。
  只見幾名同學露出跟老師一樣的表情,不停地盯著我看。
  到底是怎樣啊。我臉上有什麼東西是嗎?
  你們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啊?
  即便是神經大條的我,也開始察覺到自己被詭譎的氛圍給包圍。
  這個狀況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第三堂課結束。
  真是讓人好想逃離這裡。平常只要一到下課時間,就會有一、兩個同學跑來跟我說話,但是今天卻沒有人理我。
  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啊?我完全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來到走廊,準備前往洗手間。至少可以在那裡打發這段尷尬的下課時間。
  話說回來,藤森同學是跑哪兒去啦。看來她還是不在教室裡。
  不知道她會不會知道些什麼。如果她知道些什麼的話,希望能夠跟她問個清楚。不過從早上開始就一直不見她的人影。我是不是該去找她比較好啊?可是要去哪裡找呢?
  周圍變得嘈雜。原本低著頭的我察覺到同學們開始騷動,於是抬起頭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是日向學姊。她的身旁還有同行的友人,那些女生是學生會的幹部。她們正悠悠地走在走廊上。
  我的臉上自然地露出笑容。在經歷了被一大堆人視若無睹的情況後,能夠見到一個可以輕鬆上前搭話的對象,真是太令人開心了。我走上前,打算跟日向學姊打招呼。
「早安!日向學姊!妳今天早上沒有來我家,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到我的聲音,日向學姊停下腳步。她在回答我的問題前,先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就在她錯愕地與旁邊的友人面面相覷之後,轉過來對我露出曖昧的笑容。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個笑容一點都不像日向學姊,感覺有點晦暗。平常學姊的笑容看起來是如此舒服,為什麼今天卻偏偏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呢?我開始感到不安。
「沒有啦,我只是來跟妳打聲招呼而已。還有日向學姊,妳今天早上沒有來我家對吧?妳平常總是天天跑來,所以我才會擔心妳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為什麼要擔心我啊?」
  日向學姊打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地說。
「而且,我為什麼要去你家啊?」
「妳每天都跑來我家不是嗎?」
  聽到我的回覆,日向學姊眨了幾下眼睛。
  她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啊?非常露骨地表現出一副「完全不懂我在說什麼」的模樣。於是我拚命地向她解釋:
「我們每天都一起上學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日向學姊驚訝得睁大眼睛。
「妳不是每天都把我當成奴隸對待嗎?」
  這句話一說出口,周圍開始騷動了起來。
「妳明明每天都……」
  對我……——
  我立刻閉上嘴巴。
  這種事情不能在這種場合說出來。我緊握拳頭,將臉撇開,背對著日向學姊。
  我所說的話,日向學姊完全聽不懂。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她以慎重的語氣對我說:
「你是不是認錯人啦?」
  她那清爽的聲音,如今聽起來卻感覺異常冷淡。
  妳說什麼?妳說妳是第一次見到我?怎麼可能有這種蠢事。
  我沒辦法把頭抬起來。
「我們有在哪裡見過嗎?」
  日向學姊露出困擾的笑容。周圍的人都在說,我一定是為了想和日向打招呼,所以才故意撒這種謊。
「再說……」
  學姊吞吞吐吐地編織著話語。
  說出對我而言具有關鍵性的一句話。
「你是誰啊?」
  聽到這句話,我的身體全身僵硬。
「妳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是這個意思。」
  學姊緩緩地搖搖頭。
「我是學生會長,所以同學們的名字我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見到學姊的反應,我只能呆站在原地。
  即便她已經離開了,我還是繼續留在那裡。

  日向學姊已經忘記我這個人了。
  仔細想想,今天早上石原以及老師的樣子也怪怪的。不只是日向學姊,班上同學以及老師身上似乎也發生了什麼事。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得去調查一下才行。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首先,我先去問一下石原關於我的事情好了。
  我一回到教室,便直接走到石原面前逼問他:
「你知道我是誰吧?」
  聽到我這麼一問,原本和其他男生在講話的石原便中斷談話,然後側著頭回答:
「我知道啊。呃——你是仁庄助對吧。我記得你是我們班上的同學……」
  他的回答使我心裡的不安不斷地脹大。接著,我又刻不容緩地繼續問他:
「我和你不是朋友嗎?」
  我也真是的,居然問得這麼直接。不過,這樣問最快。
  石原露出苦笑看著我。
「你幹嘛突然這樣問啊。即使你這麼說,我也……」
  他的回答也挺直接的。我的喉頭深處突然感到一股不對勁。並非喉嚨卡到異物,而是那種想吐卻吐不出來的不舒服感。我的心頭不斷地湧現出「我無法理解同學說的話、我一點都不想去理解」這樣的心情。
「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我是不會拒絕啦。」
  石原接下來說的這句話,狠狠地傷了我的心。
  即使不這麼做,我們從一開始就是朋友才對。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我不小心大吼出來,導致其他同學都以驚訝的表情看著我和石原的對話。
  為什麼那些人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
  明明知道我的存在,但是卻沒有和我相處過的記憶?
  難不成我們的關係被重新設定了?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呢。
  當我察覺到這個現實之後,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我望向四周。
  班上同學們的視線全集中在我身上。大家都像看著陌生人般注視著我。
  至少到昨天為止,我都還和同學們和睦相處才對啊。不可能會像這樣子被忽視、也不會被投以這樣的眼神才對。
  但是今天卻不一樣。簡直就像昨天以前與我相處過的記憶都被抹消一樣。
  我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狀況?

  難不成我變成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難不成我變成孤伶伶的一個人了?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蠢事。
  就在我受到衝擊之際,背後傳來教室門開啟的聲音。
  我激動地轉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藤森同學正要進來教室裡。
  藤森同學察覺到我的視線後,便慢慢地朝我走過來。
「我想……」
  藤森同學一邊對我說出這句話,一邊以她那圓溜溜的大眼看向我。
「你也差不多有話想跟我說了吧。」
  她以看好戲的眼神注視著我,眼睛不斷閃閃發光。
  而且惡意完全展露無遺。拜託妳也稍微掩飾一下吧。
  這一瞬間,我終於理解這個狀況是誰造成的了。

  一見到藤森同學出現,我便在焦躁感的驅使下,語氣激動地問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都是藤森同學妳幹的好事嗎?到現在為止,妳到底跑哪兒去了?我一直在找妳耶!」
  藤森同學的背影看起來非常開心的樣子,是我想太多了嗎?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可以看出她走路時,渾身散發著快樂的氛圍——與充滿不安的我可說完全相反。
「我剛剛是在不受打擾的地方觀察你啊。這麼有趣的狀況,怎麼可以不觀察一下呢? 」
  我追究的並不是剛剛之前她在哪裡,但是藤森同學卻只針對這部分回答,故意想要蒙混過去。雖然這點也很令人在意,但我最關心的並不是這件事。
「要是被你找到了,你一定會問東問西的。對我來說,這樣也未免太遜了,所以我才在不被你發現的情況下,偷偷地一直在背地裡觀察你。真的超開心的。」
  藤森同學真的打心底很開心的樣子。
  我現在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呢。
「藤森同學,請妳不要含混帶過。我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啊!這一定是什麼整人遊戲吧?如果這些都是妳做的……」
  聽到這些話,藤森同學停下腳步,接著轉頭看向我。
「如果是我做的,那又怎樣?」
「我希望妳幫我變回原本的狀態。」
  她聽到我的回答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有什麼好笑的?她一邊呵呵笑,一邊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繼續邁開步伐。
  等到她回到座位上後,便轉身看著跟在後頭的我。此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其他人都不記得我了,但是藤森同學卻沒有。
「……藤森同學妳居然記得我?」
  聽到我的疑問,藤森同學手指抵著臉頰,露出困擾的笑容。
「我當然記得你啊。」
  她回答得非常乾脆,反倒是我鬼鬼祟祟地問她:
「為什麼只有妳一個人記得……」
「大概是因為我平常做很多好事吧。」
  她又隨便唬弄我。
「我也可以問你問題嗎?你父母的狀況如何?」
  狀況如何?我一邊將身子向後縮,一邊吞吞吐吐地回答:
「跟平常一樣啊。」
「那麼看起來,發生在你身上的現象,大概只針對學校方面而已吧。這樣的結果還真是耐人尋味呢。」
「妳不用那麼詳細地分析我的狀況啦。我不是要說這個,拜託妳好好聽我說啦!藤森同學!」
  當我責難她之後,她不滿地皺起眉頭。
  接著,我繼續逼問她:
「妳不是說讀了那個奇怪的故事之後,就能實現願望嗎?可是根本沒有啊。再說,那些什麼言靈之類的,根本就是胡扯……」
  聽到我這麼說,藤森同學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如果那不是胡扯呢?」
  見到她的臉上露出平常不會出現的表情,雖然感到害怕,但我還是拜託她:
「求求妳想想辦法吧。應該說,這是故意在惡整我吧?沒錯,一定是這樣沒錯。一定是大家聯手要來捉弄我對吧?」
「我想想哦……仁同學,我昨天交給你的那本書,可以還給我嗎?為了讓你變回原狀,我需要那本書。」
  妳是指那本奇怪的『浦島太郎』嗎?我問藤森同學。
「明明是『浦島太郎』,可是主角卻沒有去龍宮城。那個故事真的是『浦島太郎』嗎?」
「你去調查資料應該就會知道,最初的『浦島太郎』就是那樣的故事。接下來流入許多人的手中之後,經過長時間的流傳,最後就變化成是拯救烏龜、然後前往龍宮城打開玉手盒的故事了。其實,原本它只是單純為了借助神仙之力的言靈。啊啊,你可以不用露出這麼痴呆的表情,你會無法理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可沒有期望你會理解。」
  怎麼覺得她的話中帶刺啊。
「不過話說回來,你快點把書還給我啦。你不是想要變回原樣嗎?」
  聽到她這麼說,我點頭「嗯」了一聲之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從書包拿出那本小冊子,再趕緊回到她那裡,把本子交給她。
  她一拿到小冊子後,便在我面前撕了起來。
「騙你的啦。」
  藤森同學如此說。
  我只能呆呆地看著小冊子被她撕成碎片。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啦?」
  藤森同學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冷淡。
  咦?妳不是要幫我變回原狀嗎?
「怎麼可能變得回去啊?」
  藤森同學面帶笑容,但是眼睛卻沒有在笑。
「一度實現的願望,還可以再翻轉回來,天底下沒有那麼好的事情啦。」
  她故意大聲地嘆了一 口氣。
「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依靠這種混沌不清的東西,沒有人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會發生不得了的事情呢。沒有任何風險就能實現願望,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情啦。再說,當初不是你自己說,你會好好努力的嗎?」
「這、這個嘛……」
  昨天藤森同學做的那番解釋,我的確以「聽不懂」為由當成耳邊風。由於沒有真正理解,所以我只就自己能夠理解的部分,去選擇聽取自己想聽的內容。
「我不是說,如果你是抱著輕率的態度,就不要隨便去讀那本書嗎?」
  藤森同學的這番指摘,我完全無話可回。
「如果你沒那個腦袋,在聽了我說的話之後自己思考,那一開始就不應該來拜託我。」
  我聽著藤森同學的聲音,全身開始發冷,還打起冷顫。
  此刻,我終於理解她想要表達什麼了。
  我真是個大笨蛋。
  不管什麼事,總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之後才理解。
「你剛剛懷疑這一切都是我的傑作對吧?這應該歸咎於我嗎?我哪裡錯了?」
  藤森同學輕輕地發出訕笑。
「我不是千交代萬交代地警告你了嗎?是你自己不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的吧?」
  即便小冊子已經被撕爛了,藤森同學仍繼續不斷地將其撕得更碎。
「再說,輕率地拿起我交給你的書來讀,這也是你的不對吧?」
  此時她的書桌上,已經出現成堆的紙片了。
  這都是你的不對吧。藤森同學又再重複了一遍。我反射性地點頭回應。
  不曉得她是不是注意到,我一直在看著桌上那堆紙片。她停下動作,以食指指著我說:
「你現在是否終於理解到,昨天以前的你,是集眾多珍貴的奇蹟於一身,才能有那樣的處境?」
  她把撕剩的小紙片放到那堆碎紙堆上。雖然不太穩定,紙片仍成功地被放到碎紙堆上,並且不斷地左右搖晃。
「奇蹟?」
  聽到我的回答,藤森同學有如失望般嘆了 一口氣,然後用手指對著碎紙堆上的紙片輕輕彈
了一下,使其埋進大量的碎紙當中。其他碎屑也散得滿桌都是。
「憑你的頭腦,大概只能理解到這種程度吧……拜託你不要露出那麼悲傷的表情嘛。我可沒有期待你會有更好的表現。這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
  藤森同學對我揮手說BYEBYE。
「我已經沒有什麼話要對你說了。你就好好享受這個發生變化的現狀吧。而我還是會以自己的方式繼續觀察你。」
「這種情況,要我怎麼好好享受啊!」
「不關我的事。即便你對我吐苦水,我也無能為力……」
  藤森同學雖然以充滿感情的聲音說話,但是說出來的內容卻不帶有一絲絲的同情。
「對了,最後我就開誠佈公,把我對你的看法說出來好了。畢竟如果我以這種噯昧不明的方式對待你,結果讓你產生無謂的期待,那也挺困擾的呢。」
  她的雙眸裡,充滿著黑沉沉的惡意。
「我這個人呢,最喜歡有趣及好玩的事情了。」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
  她每停頓一口氣,就緩緩地眨一次眼睛。
「但是,我不想只是在旁邊袖手旁觀,我也想要某種程度親自摻一腳。我啊,一年當中最喜歡的月份是十月。因為十月有萬聖節,Trick or treat。若不給我糖果,我就惡作劇哦。我會扮成南瓜燈或是報喪女妖之類的妖怪造型,加入大家的行列在街上喧鬧。所以我也想要以這樣的方式親自摻一腳,好好享受有趣及好玩的事情。」
  藤森同學的雙頰泛起紅暈,並且以陶醉的眼神看向我。
「但是……」她以低沉的聲音繼續說下去。
「我可不喜歡當我正樂在其中時,被人潑冷水呢。」
  她用她那纖細的手指指著我。
「就這次的事件來說,人家特地為了你收集了各式各樣的情報,而且還提供協助,結果到頭來,你卻拐彎抹角地說『希望當作一切沒有發生過』之類的話。」
  此刻我回想起,我好像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我之所以想要當作一切沒有發生過,那是……」
「這是事實沒錯吧。你當時不是當著我的面說的嗎?」

『雖然這不是玩遊戲,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在出錯的地方重新再來一次呢。我好想重新來過哦!』

  該不會是這句話惹她生氣了吧。
「所以我就心想,既然如此,那就來試試之前就很有興趣的那些不可思議又充滿危險的事情好了。而且對象是你的話,倒也無妨。」
  藤森同學拿出一個塑膠袋,迅速地收拾桌上的紙片。
「照妳這樣說,那為什麼還要對我做出警告?為什麼要這麼好心……」
「好心?我才沒有咧。雙方一定要處於公平的立場,才能玩得開心嘛。而且給你選擇權,對我來說也比較有趣啊。就只是這樣而已。」
  丟下這些話之後,藤森同學無視我那哀求般的眼神,逕自走去垃圾桶把紙片丟掉。
  回到座位後,她從桌子裡拿出文庫本開始看書。不管我跟她說什麼,她都完全不理會我。

  彷彿我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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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北斗 于 2018-4-17 19:49 编辑

  第二章…逃避現實的浦島太郎

  我做了一個夢。那是發生在上學途中的景象。
  不知為何,那兩個女孩都穿著魚的布偶裝。日向學姊是鯛魚,幡谷同學是燈籠魚。之所以會以魚的造型出現,是因為先前我讀了藤森同學創作的童話故事『浦島太郎』而受到了影響嗎?順帶一提,在夢裡我是穿著烏龜的布偶裝。總之,由於狀況實在是太過離譜,所以我知道那是一場夢。
「幡谷同學,我察覺到了一件事。我可以將之付諸行動嗎?」
「真巧,我也察覺到了一件事。」
  日向學姊和幡谷同學正面帶笑容地互相看著對方。見到她們兩個露出平常不可能出現的詭異笑容,讓我感到惶恐不安。
  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我認為我們應該要和睦相處才是。幡谷同學。」
「就是說啊,學生會長,我也這麼認為。」
「我們這樣一直不把對方放在眼裡,也只是把氣氛搞僵而已。」
「就是說啊,所以我和學生會長以及仁庄助,我們三人就好好相處吧。」
  兩人互相牽起對方的手。
「來吧,為了證明我們已經和好,我們就來一起唱歌吧。」
「是啊,我也贊成。那要唱什麼歌呢?」
「呃……我……」
  當我上前搭話時,那兩個女孩依舊手牽手,對我露出微笑。
「仁同學你只要保持被動就行了。」
「仁庄助你什麼都不用做沒關係。」
  於是,這兩名穿著魚型布偶裝的女孩,便在我面前高歌起來。
  不對,這根本不是日向學姊和幡谷同學。眼前這兩個人,只是與她們有著相同面孔、順著我的意思行動的人偶。
  我帶著沉重的心情睁開眼睛。接著從床上爬起來。
  在我的夢裡,日向學姊與幡谷同學的角色整個崩毀。
  仿效日常生活的這個夢境,全都是順合己意的內容。
  她們兩人瞭解我的願望是希望三人能夠和睦相處,於是盡釋前嫌,上演了大和解。但是這麼做的結果,使得她們變得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兩個人了。
  我並不想看到她們變成這個樣子,看了之後反而心裡感到一陣痛楚。
  每個人原本就有各自的心情。
  但是我卻沒有顧慮到她們兩人的心情。
  事到如今,我開始懷念起以前被她們兩個捉弄的生活了。
  如果跟藤森同學說我做了這樣的夢,應該不是遭到輕蔑就能了事的吧。以她的個性,說不定就連見到我做這樣的夢,她都會覺得我很可憐而在一旁看好戲呢?

  失去之後,才察覺到至今的生活是如此寶貴——這個道理也未免太好懂了吧。

  如果說藤森同學說的話屬實,那麼不管再怎麼懷念也不可能變回原狀了吧。
  透過這場夢,我才得以好好感受自己的心情。原來在我的心底深處,是如此地珍惜與她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光。
  想當然爾,今天日向學姊與幡谷同學也不會來我家吧。
  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藤森同學又是那種態度。就算我去拜託她,一定也會被她拒絕吧。如果只是被拒絕倒還好,感覺好像還會遭到更狠毒的對待呢。
  畢竟我好像被她唾棄了。
  我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即便如此,我到底想怎麼做呢?
  我只能自己想出解決方法了。
  於是我再次回想那個夢境。
  日向學姊及幡谷同學在夢裡不斷地對我說「我只要保持被動就好」、「我什麼都不用做沒關係」。
  真正的她們是不可能會對我說出這種話的,所以那純粹是我的依賴及脆弱,藉由她們的身體對我說出這些話。
  所以我得好好對抗自己的依賴才行。
  至今我都沒有靠自己努力想辦法,所以現在得更加付諸行動才是。
  現在只有自己孤伶伶一個人,所以也只有自己能夠鞭策自己了。不過,即使這樣也無所謂。

  早上來到教室後,還是沒有人跟我打招呼。
  這幾個月以來,我和同學之間建立的關係,已經完全遭到重新設定了。
  沒辦法之下,我只好與眼神交會以及擦肩而過的同學們主動打招呼。
  這麼做之後,大部分的人即便感到生疏,還是會回應我。
  雖然有時候還是會遭到忽視。
  即便我已看開,一旦遭到同學們的忽視,還是難免會心情沮喪。
  尤其是午休時間最難熬。
  從入學開始到現在已過了好幾個月,因此大家都發展了 一定程度的人際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屬的小團體。在這樣的情況下,遭到孤立的我,當然找不到人跟我一起吃飯。
  休息時間走在走廊上,明明和許多認識的同學及朋友擦肩而過,但是我卻沒辦法上前跟任何人說話。這點真是讓人痛苦難耐。
  但是每次遇到這種狀況時,我就會回想昨晚做的夢。
  如果感到痛苦,就必須要有所行動才行。

  放學後,我來到圖書館。
  這裡還是充滿著灰塵所散發的獨特氣味。
  上次我失去記憶時,就是被日向學姊叫來這裡。基本上,平常的我是不會跑來圖書館這種地方的。
  現在回想起來,感覺就像是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一樣。
  是因為孤伶伶一個人,完全沒有人理我,所以才會像這樣緊抓過去的記憶不放嗎?
  我真的是無可救藥。
  處在這種狀況下,僅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能做什麼呢?思考到最後,我得到的結論是       
  如果針對藤森同學交給我的言靈『浦島太郎』去調查的話,也許能夠查出什麼線索。所以我現在才會出現在圖書館。
  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孤伶伶一個人待在教室太痛苦的關係啦。
  即便如此,與其什麼都不做,獨自坐在位子上遭到大家忽視,還不如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採取行動,對身心也比較有益。即便這只是無謂的努力也罷。
  不過,明知是白費功夫還去做,這樣的自己也很蠢。
  至今我從來沒有好好利用過圖書館。
  總之,先在圖書館的電腦輸入『言靈』及『浦島太郎』這兩個關鍵字來搜尋資料就行了吧。
  不過,我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幾個小時後,桌上的書堆得像一座山那麼高。見到這麼多的資料,我只能抱頭苦惱。
  將搜尋範圍限縮在「言靈」及「浦島太郎」,資料還是很多。
  難不成我現在開始要讀完這些書不成?我從來沒有好好讀過一本書呢。
  不可能啦,我做不到。我已經快要從起跑點就開始放棄了。
  但是如果現在放棄,就不會有任何進展。
  我緩緩地抬起頭來。就在此時——
  有個熟悉的黑色長髮身影以及黑傘從我的視野掠過。我驚覺了一下,立刻往那個身影看去。
  那個人不正是幡谷同學嗎?
  幡谷同學是來圖書館找資料的。她還是一樣,即便待在館內,依舊撐著那把黑傘。
  難道幡谷同學也和日向學姊一樣嗎?她是不是也忘記了我這個人啊?
  我站起來打算向幡谷同學打招呼。但是卻沒辦法立刻喊出她的名字。
  因為我害怕,害怕她的反應會跟日向學姊一樣。
  我怕她會把我當成陌生人,露出一副「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的表情,然後把我踢到一邊。
  我吞了口口水,開始回想今早的夢境。
  在夢裡,她們兩人對我說,要我保持被動就好,什麼都不用做沒關係。我無法認同這樣的夢境,所以才決定要採取行動。
  現在的我,之所以會跑到一個不熟悉的場所,做著不熟悉的行為,全都是因為我知道再這樣下去不行的緣故。
「好吧。」我深呼吸一口氣。
  接著,我踩著緩慢的步伐朝幡谷同學走去。
「不好意思打擾妳,幡谷同學。我有件事情想問妳。」
  幡谷同學立刻「啪」的一聲,以極快的速度轉頭看向我。
  然後有如發出「哄」的一聲般,她的臉迅速漲紅。
  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迅雷不及掩耳。
  她以小動物般的動作,立刻與我拉開距離,短短一瞬間,便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
  其動作之快,簡直超乎常人,而且還非常流暢。
  一隻烏黑的蛞蝓以極快的速度移動,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啊?  
  對了,我都忘了。
  幡谷同學在面對不認識的人時,會非常怕生。她是一個無法適度與人保持距離的女生。
  同時,透過她的行動,我也瞭解到她已不記得我了。
  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突然跑來跟她說話,她當然會逃走囉。
  我對她來說,果然是初次見面啊。這下可以確定了。
  昨天以前的我們,雖然多少有點講話不對頭,但至少我還能和她交談。
  但以現在幡谷同學的情況來看,就連要靠近她跟她說話都有困難呢。
  ——照這樣下去果然行不通呢。
  我回到剛剛的座位,望著桌上成堆的資料。如果把這些資料全部讀完,就算我再笨,是不是也能知道些什麼呢?希望可以。

  昨天藤森同學提到『浦島太郎』這部作品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這件事,好像還滿有名的。
  由於「言靈很明顯地具有超越人類智慧的力量」這件事被發現會不妙,因此大部分都以故事的形式來做偽裝。『浦島太郎』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浦島太郎』原本是在講述——浦島太郎來到「蓬萊山」這個有許多仙人居住的地方,並且得到仙人的力量——這樣的故事。
  至於為什麼是這樣的內容,是因為『浦島太郎』這個故事,是為了能夠讓人輕易地得到仙人的力量而被創造出來的言靈之故。
  雖然是以故事的形式做偽裝,但是言靈的力量則是如魔法的咒語般,以暗號的形式摻雜在文章裡。
  嗯……好艱深的內容哦,好想把它丟到一旁哦。
  從我的角度來看,這種說法本身就已經值得懷疑了,但是看看目前的現狀,卻一點都笑不出來。這麼說,是藤森同學使用了仙人的力量對我做了什麼嗎?故意騙我說可以實現願望?還是說,所謂仙人的力量,其實就是能夠完成讀者的願望呢?
  不管是哪個,總之在使用了超越人類理解範圍的力量後,最後的結果就是招來了無法收拾的事態。
  這一切真是太令人絕望了。對於腦袋不靈光的我來說,這全都是些無能為力的事情。
  不過還是有一絲希望。透過『浦島太郎』的言靈所發動的仙人之力,只要有了玉手盒這樣的關鍵物,就可以輕易地使其失去效力。
  也就是說,被施予了這個力量之後,並不會有「最後絕對無法解除力量」的狀況發生。
  話雖如此,這種超自然的現象真的存在嗎?
  這世界上真的有言靈這種東西嗎?
  藤森同學真的使用了言靈之力嗎?
  這次的事件,真的是言靈所造成的嗎?
  知道了這些答案後,就能找到解決這次事件的方法嗎?我倒不這麼認為。
  不過……我如此心想。
  如果還有一絲絲的可能,那麼我想要抓住那僅存的希望。
  只要有一點點能夠解決的可能性,我就應該採取行動才對。
  我得採取什麼行動才行。我想要做點什麼。
  如果說,有了關鍵之物就能夠讓效力消失的話,我希望能夠製造出那個關鍵之物。
  那麼,要以什麼東西當作關鍵之物呢?
  ——對了。我拿出手機。打開手機裡的電話簿,上面存有日向學姊與幡谷同學的電話。雖然她們已經不記得我了,但還是有這種依舊保留沒有消失的證據存在。沒錯,即便從人類的記憶裡消失了,在許多地方以及東西上,應該還遺留著我的痕跡才對。
  那麼我只要去找出那些痕跡就可以了吧。
  總之,先想辦法讓她們兩個回想起我是誰——我就先往這個方向行動吧。
  我已經慢慢理解狀況,也愈來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形式,只要看清楚目標,感覺能夠有什麼出路的話,心情就會稍微明亮起來。
  我把收集的資料放到還書的架上後,急忙回到教室裡。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並且看到前方的道路後,腳步也就自動輕盈了起來。
  此時,石原還留在教室裡。至今我和他相處得非常自然,所以現在反而不知該如何與他對應才好,這時候只能對他露出客套的笑容了。我鬼鬼祟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喲!你的交友大作戰還順利嗎?」
  石原突然跑來跟我說話。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到我的反問,石原露出疑惑的表情後,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到處跑到別人面前問說『我們是朋友吧?沒錯吧?』嗎?」
  哇啊。沒想到過了一天之後,我已經被大家當成怪咖了。應該說是傳聞被誇大,事實完全遭到捏造。
  從不同的角度來看,也許會覺得同學們是在欺負我,但由於我一直遭到大家忽視,所以不管是以什麼形式都行,只要能被大家理踩我就很開心了。好啦好啦,我是被虐狂是吧。
  既然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好再失去的了。就算是被虐狂也行。現在的我覺得什麼事都辦得到。


  隔天,我立刻採取行動。
  這個行動名為『找回她們兩人的記憶大作戰』——是個非常平凡無趣的名稱。
  首先,我決定針對日向學姊採取行動。這是因為我判斷對外形象良好、容易進行交流的日向學姊,可能會比較容易聽我說話的關係。
  之前因為跟她很熟,所以我都忘了,她在學校裡可是相當高不可攀的女生呢。
  再加上她的身邊隨時都有同夥,所以要跟她單獨相處可說難上加難。
  但是我也不能就這樣放棄。躊躇不前是不會有任何進展的。
  我為了在路上堵日向學姊,於是來到三年級教室的走廊,待在角落等待日向學姊出現。
  不久之後日向學姊便現身在走廊。我直直地盯著正面迎來的日向學姊。
  等學姊接近之後,我便一口氣跳到走廊中央,站到學姊的面前。
「妳好,日向學姊。我有一些事情想和妳說        」
  啊啊?日向學姊嚇了一跳,差點就要隨便應答,但很快地又以柔和的笑容看向我。
「怎麼了嗎?呃……你是昨天的……?」
  從學姊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看起來,她很明顯地覺得我很可疑。
  意譯:這個人居然突然跑來找我,真是噁心。
  對我來說,可是難得地發動了察言觀色的能力。不知為何,我覺得我好像能夠同時聽到日向學姊心裡的聲音。
  不對,這並不是因為發動了察言觀色的能力,而是因為至今我和學姊混得很熟,所以對於哪些是她的真心話、哪些是客套話,我大致都看得出來。
  沒錯,她的本性我可是瞭若指掌呢。她為了讓我變成奴隸,特地籌謀策略,可說擁有黑心的一面。這點絕對不可以忘記。
  現在的她,很明顯地是以對待外人的方式在對應我。
「你這樣子突然跑到人家面前來,很嚇人耶。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嗎?而且你還特地跑到三年級的教室這裡來啊。」
  意譯:話說回來,你這個一年級的幹嘛跑來這種地方啊。你這個變態。
「一個一年級的學生無故跑來三年級教室這邊閒晃,我個人是不太贊同。」
  意譯:如果你又像昨天一樣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就把你從這裡趕出去哦!你這個變態一年級。
「話雖如此,既然你都特地跑來找我了,我就姑且聽一下你要說什麼好了?畢竟身為學生會長,照顧學生是我的本分……不過馬上就要上課了呢。」
  意譯:這是第二次使用了「特地」兩個字。拜託你也想一想,「特地」一詞出現兩次,是代表什麼意義吧!你也好歹看看狀況好嗎!你不准真的把要找我的事情說出來哦!我才沒時間理你呢。變態!
  不知為何,笑嘻嘻的日向學姊背後,出現了阿修羅的身影。
  學姊對我非常親切,但同時,我又被她逼迫到想要趕快逃離這裡的地步。
「呃、那個、都是我不好。突然跑來找妳,真的很抱歉。」
  最後,我變得語帶哽咽。
  太弱了,真是太弱了。我真是太沒用了。
  最後,我還是決定以日向學姊的心聲為優先。不,是因為我感覺到不這麼做不行。要不然,我的「生命危險」會有「危險」——我故意用了雙重表現來顯示現在的我是如此混亂。希望各位能夠理解。
  我決定撤退!戰略性撤退!
  我只能悲慘地戰敗逃走。
  仔細回想,我和學姊是在發生了「失去一星期記憶」的那起事件之後認識的。而且當時是學姊主動靠近我。即便她對我的那份好感是裝出來的。
  所以事實上,我並沒有特別做什麼事情來與她親近。
  如今像這樣子被她當成陌生人看待,並且還被牽制說「我們一點都不熟,拜託你不要輕易地就跑來靠近我啦」之後,我才初次理解到,其實我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我不僅受到打擊,也感到悲傷。
  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此時我才重新認識到,日向學姊是多麼高不可攀的存在。
  不過話說回來,一旦變成不相干的陌生人之後,日向學姊真的好恐怖哦。


  放學後。
  剛才雖然沒有抓好與學姊之間的距離,導致作戰失敗,但是在記取上次的教訓之後,這次我要再次進行挑戰。
  我決定不再以埋伏的方式等待日向學姊,而是直接前往她可能會在的地方。
  只要前往學生會辦公室,大概就能見到日向學姊了吧。而且那裡應該有很多我替學姊購買的戰利品(同人誌)才對。我只要一邊說明那些戰利品的來龍去脈,一邊誠心誠意地告訴她,之前我是如何與她交流的,說不定就能夠成為幫助她找回記憶的關鍵了。

  ——說不定行得通哦。
  一定行得通!
  事到如今,就只能憑著一股氣勢衝了。
  我來到學生會辦公室所在的大樓,打算潛入裡面。
  連接到學生會辦公室的走廊上沒有人影。現在可能是最佳時機。
  我躡手躡腳地朝學生會辦公室逼近。這時已經可以見到辦公室的大門了。
  我來到了門口附近,想要把門打開,卻因上鎖而打不開。
  我在外頭待了 一陣子,還是沒有人出來。
  不得已之下,我決定站在門口呼喊日向學姊。
「日向學姊,妳聽得到嗎?」
  學生會辦公室裡沒有傳來任何回音。
  感覺有人在裡面,所以可能只是故意不想理我而已。
  雖然這樣的反應讓人很受傷,但我還是不屈不撓,繼續對著裡面說下去。
「日向學姊,妳聽起來可能會覺得很奇怪,但事實上,我跟學姊非常熟……只是學姊忘記這件事了。所以我希望學姊可以回想起這些事……」
  我搖了搖頭,這招是行不通的。這種曖昧的內容,無法順利傳達給日轲學姊。就她的立場來看,只會覺得我在瘋言瘋語。我得更明確地表達出,我很熟知日向學姊才行。
  對了,只要告訴她,我知道她的興趣是什麼就行了。說不定提到她的祕密,能夠對她造成某種程度的刺激,然後她就會回想起我的事情了。
「其實,我知道日向學姊的興趣是什麼哦……」
  好了,我該透露到什麼程度呢?我不禁猶豫了起來。待在學生會辦公室裡的人都是日向學姊的同伴,所以某種程度說得露骨一點應該也無所謂。
「日向學姊喜歡妖怪之類的東西對吧。特別是滑頭鬼……因為喜歡妖怪,所以對於這方面的創作都很有興趣。妳還有去池袋的商店對吧。」
  透露到這種程度,她應該就能瞭解到我對她很熟悉了吧。只要這樣子透過以前的記憶來刺激她,總有一天她應該就會想起我是誰了吧。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
  是誰啊!?是在對我說話嗎?我立刻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完了,是老師!體育老師竹內正邁著外八字的步伐朝我走來。
「我什麼都沒做啊!我一點都不可疑哦!」
  我只是在學生會辦公室前面呼喚日向學姊而已。
  我死命地向老師解釋。此時,我的汗腺好像壞掉一樣,額頭上不斷地冒出汗水。
「一個不可疑的人,會主動宣稱自己不可疑嗎!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努力地辯解,但老師完全不予理會。
「學生會的女同學有跟我連絡。說有個奇怪的男學生在學生會辦公室前面死賴著不走!」
  奇怪的男學生?
「那是指誰啊?」
「除了你還會有誰啊!」
  一瞬間,我的思考停止,並且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居然是指我!
「為什麼是我啊?」
「你為什麼要這樣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啊!光看就覺得很可疑好不好!」
  說得也是……不過話說回來,老師出現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這時,我察覺到了出現在視野裡的那台機器,頓時下巴掉下來。
  完了!話說這裡裝有監視器呢!我居然忘了!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日向學姊說耶!」
  老師抓住了我的手臂。
「既然這樣,那你為何要鬼鬼祟祟的!」
  對哦。一般人看起來,一定會這麼覺得吧。
  僅管我被老師從後面架住,依然努力地扯破喉嚨大喊。
「我想要和日向學姊說話,希望日向學姊可以好好聽我說一下!」
  日向學姊一定就在學生會辦公室裡面!
「日向學姊!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日向學姊!日向學姊        」
「喂!不要大叫啦!」
  學生會辦公室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難不成我在見不到學姊的情況下,就得這樣被迫離開了嗎?
  一瞬間,全身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我的身體就在老師的拖行下,離學生會辦公室愈來愈遠。
  同時,也離日向學姊愈來愈遠。
  第二次接觸日向學姊的作戰計劃,就在最糟的結果下結束了。第一次作戰所學到的教訓,完全沒有派上用場。
  在這種狀態下,我真的有辦法讓日向學姊回想起來嗎?

  此時天色已從暗紅色逐漸轉!。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在校園裡。感覺校門格外遙遠。
  我的心情真是糟透了。
  全部都白忙一場。
  我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打開電話簿。裡面有日向學姊及幡谷同學的名字。
  打電話給她們是最後的手段。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再繼續觀察她們兩人一陣子,等到關鍵時刻再拿出來派上用場。
  所以今天還是乖乖回家吧。
  沒錯,這算是戰略性撤退。


  我今天也做了一場夢。
  我的周圍呈現一片清澈的藍色,彷彿置身在海水中一樣。
  我被泡泡所包覆,所以視野不太清晰,不過可以從遠方見到日向學姊的背影。
  啊啊,沒想到我和日向學姊之間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啊。
  這個夢境是在呈現那兩次我與學姊接觸失敗的現實嗎?我的自我意識是在叫我要更加正視現實嗎?所以就連在夢裡都還要將現實反映出來嗎?
  我突然感覺到有人從背後看我,於是轉過頭去。
  此時與日向學姊漂浮的相反位置,有個人影正朝這裡靠近。
  是幡谷同學。她的背後還聳立著一座鑲嵌著類似珊瑚礁的裝飾、由紅、藍、綠等色彩妝點而成的豪華城堡。這是我心裡對龍宮城的想像嗎?夢境的舞台之所以會在海裡,果然是在仿效言靈『浦島太郎』嗎?
  幡谷同學一邊轉著黑傘,一邊以老實的表情對我說:
「學生會長很可怕吧。我可以瞭解你的心情。」
  我們兩個包覆在泡泡裡浮在水中的模樣,非常滑稽。
  而且明知道這是在夢裡,但是能夠見到幡谷同學,我還是很開心。
  幡谷同學朝著我依偎過來。
  但是,這種狀況也未免好過頭了吧。我自然地與她保持距離,但是每當我一移開,幡谷同學就會貼過來。
「拜託不要這樣啦!」
  與其說是對幡谷同學說,其實我是對著自己、對會做出這種夢境的那個脆弱的我說。
「不行啊,都是我不好,所以……」
  我一邊感受著幡谷同學的體溫,一邊拚命地想要把她推開。我以前都不曉得,原來從和服上面感受到的女生身體,居然這麼柔軟。雖然我的心裡快要小鹿亂撞,但這些全都是我心裡脆弱的部分所幻想出來的!如果不這麼幻想,我就無法承受眼前的現實——我就是如此寂寞又糟糕的傢伙!
  幡谷同學在我耳邊吹氣。
「……難道我不行嗎?我才不像那個女生那麼恐怖呢。」
  幡谷同學與日向學姊比起來,的確沒有雙面人這種可怕的性格。
  我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我與日向學姊交流失敗後,受到了比想像中還要嚴重的打擊。所以才會透過夢境的形式,摸索下一個目標以及動機。
  總結來說,在這樣的狀況下,我不想只是一味地感到絕望而什麼事都不做,所以為了讓自己找到下個目標,我拚命地採取行動。但是,拚命行動的這個我,由於不想去直視內心深處最底層的那個我——也就是將事情搞砸之後,只是一味感到後悔的那個我——因此才會編織出這樣的夢境。
  帶著目的行動——在某種意義上,也等於是在逃避現實。
  也就是說,日向學姊比想像中還要恐怖,所以我才會開始想要逃往比日向學姊溫柔許多的幡谷同學那裡。
「你根本不需要猶豫啊。如果你不喜歡那個女生,就選我吧。你就按照這個方式,在遇到痛苦的事情時,只要逃走就好啦。」
  我想要從痛苦的現實中、一無是處的自己中脫逃。
「你只要趕快尋找下一個目標就好了不是嗎?你不需要一直執著在一個方法上啊。」
  所以我才打算採取行動。
「幡谷同學妳真溫柔。妳告訴了我,我必須有所自覺的事情。」
  聽到我這麼說,夢中的幡谷同學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接著,我繼續對她說:
「不過妳所說的這些事情,在我心底深處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
  這應該是我的內在意識具現化才對。
「才不是這樣呢。」
  咦?
「你就是因為還不想面對現實,才會夢見這樣的我吧?夢見對你非常溫柔又有氣質、完全就是你理想中的幡谷月夜。」

  我從夢中醒了過來。
  胸口一陣不舒服的感覺,都是剛剛那場夢害的。
  我一直以為幡谷同學在夢裡說的那些話,是我自己的依賴所具現化出來的。但是幡谷同學最後留下了 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語。她說我是因為不想面對現實,才會做出這樣的夢。
  到頭來,我想要和兩人都和睦相處的這個願望,其實只不過是在逃避現實嗎?
  結果,我只是順著自己的意在決定目標是嗎?
  就像幡谷同學在夢裡所說的,我的心裡的確還存在著這些迷惘。

  不過,不管再怎麼去解釋這些夢境,若在現實中不付諸行動,就不會有任何改變。這才是
百年不變的真理。


  來到學校後,我被周圍的人冠上了跟蹤狂的封號。我跑去學生會辦公室找日向學姊的事情,好像已經被班上同學知道了。也是啦,畢竟這可是牽動到老師的一起大騷動呢。
  班上同學看我的視線,已從原本「陌生人」的等級提升到「變態跟蹤狂」了。
  現在這樣,總比之前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要好吧。
  是是是,我是被虐狂,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啦。

  就這樣終於來到了放學後。處於孤伶伶的狀態,感覺時間過得特別慢,真的讓人很想死。雖然我不會真的跑去尋死。
  沒想到一個人能做的事情還挺少的。
  順帶一提,我今天並沒有和日向學姊接觸。昨天造成了這麼大的騷動,我現在應該也被老師盯上了吧。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跑去接近日向學姊,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所以今天的目標是幡谷同學。
  於是我來到莫切資料館前面。
  我嚥了一口唾沫,接著走進資料館裡。今天和之前去找日向學姊時不同,應該不會失敗才對。畢竟我已做好萬全的準備,加上我和幡谷同學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間莫切資料館(雖然我已經失去那段記憶)。所以在這個場所,幡谷同學一定會和我說話才對。
  ——我如此相信著。
  不過像我這麼笨的人,輕忽地認為「準備至這種程度大概就不會有問題了」,好像都會埋下失敗的伏筆。
  自動門打開後,稍微往裡面走一點,那裡有個接應訪客的櫃台。是為了給訪客登記嗎?
  幡谷同學正待在那裡。
  烏黑的秀髮,漆黑的傘,昏暗的室內模糊可見她那白得不健康的雪白肌膚。她還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少女模樣。資料館裡飄散的幻想氛圍,更突顯了她的仙氣十足。
  我得跟她說話才行。
  幡谷同學很明顯地已經察覺到我的存在,但面紅耳赤的她還是努力地裝做沒看見。
  我已經某種程度對她有所瞭解了。她不僅不習慣與人交流,還對人抱持強烈的警戒心,所以才會表現出不自然的反應。
「幡谷同學。」
  我努力地掩飾自己的緊張,上前向幡谷同學搭話。
  結果她不理我。
「幡谷同學。」
  她還是不理我。
「幡、幡谷同學。」
  我都快哭了。拜託妳不要再這樣不理我了啦。
  我們兩個之間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隨後,幡谷同學以非常細小的聲音對我說:
「……請問你來莫切資料館……有什麼事嗎……」
  她不僅不愛搭理人,聲音又聽不太聽楚。這根本不是與人交談應有的態度。
  不過即便如此,她有對我做出反應,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我滿面笑容地回答她。
「其實我來這裡是找妳有事啦!」
  真是太厲害了。
  一瞬間,她就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
  幡谷同學跑哪兒去啦?妳在哪兒啊?
  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呢?我的行為應該沒有錯才對啊。事實上,以前的我的確是在莫切資料館與幡谷同學認識、並且變得要好的啊。我認為這樣的做法應該沒有錯才對。
  我開始回想過去曾經看過的那些幡谷同學所寫的日誌。
  此時我才突然察覺到——
  之前,我是為了完成世界史的功課才來到莫切資料館。平時沒有人前來的這間資料館,我是第一個跑來這裡讀書的人,所以幡谷同學才會對我抱持興趣。
  也就是說,當她問我「你來做什麼?」的時候,我應該要回答「我是來看書的。」才對。這也是當然的啦,一般來說,當著女孩子本人的面對她說「我來資料館是『為了來找妳的』。」對方一定會感到很可疑才對。我應該要再多對她用拐用騙的才對。總之在對待幡谷同學時,必須比面對日向學姊時還要更謹慎才行。
  但是我還不想放棄,我應該還有機會可以跟她接觸才對。
  此時,我從背後感受到一股讓人背脊發涼的視線。

  該不會是幡谷同學吧!
  她就在那裡!
  我迅速地轉過頭去,只見幡谷同學正位在建築物深處一個名為「休息區」、放有飲水機及自動販賣機的地方,蹲在飮水機的後面,以可疑的眼神盯著我看。此時的她,整個人隱身在黑暗之中。
  她正在觀察我。不過此時的她還位在可以聽見我的聲音的範圍內。
  呵呵。我笑了出來。其實呢,為了防止失敗的情形發生,我早就有所準備了。
  我從書包裡拿出祕藏的東西。
  然後對著幡谷同學大力地搖晃。
「妳看!這是幡谷同學最喜歡的詛咒用稻草人!」
  這是之前幡谷同學塞在我書包裡的人偶。
  至於為什麼我會想到要用這些小道具,是因為我分析了幡谷同學過去的行為模式。上次當我把情書交給她時,即便是非常怕生的她,還是親自跑來找我了。也就是說,她這種人,只要是讓她擁有強烈興趣的事物,她就會以令人驚訝的程度迅速與人拉近距離。正是因為她無法適度與人保持距離,不習慣與人交流,所以才會表現出極端怕生的反應,而在面對自己有興趣的事物時,則會超越一般該有的限度,迅速地拉近距離。
  總之只要照著正常順序,不著急地與她進行交流,一定可以跟她做成朋友。
  所以我才會拿出這個咒術的小道具。
  而且這本來就是幡谷同學親手熬夜製作,可說是傾注精力在裡面的小道具!
  咦……咦?
  可是她卻沒有反應。
  不僅如此,還可以感覺到她周遭的氣氛有轉壞的傾向。
「難道這東西行不通嗎?幡谷同學妳不是對這種詛咒的小玩意有興趣嗎?」
  幡谷同學的眉宇間擠出了很深的一道皺紋。
  她不斷地張合著嘴。啊?我聽不到。
「抱歉,太遠了我聽不到,妳可以再說一遍嗎……」
「你是想要來詛咒我的嗎!」
  幡谷同學突然喊出奇怪的話語。
「……當你詛咒別人時,很有可能也會波及到自己呢。詛咒並不是這麼隨隨便便就可以拿來使用的東西。」
  幡谷同學以戰戰兢兢的口吻對我說。但是我才沒有打算要對她下詛咒呢。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幡谷同學妳不是對駔咒那些……」
  很有興趣嗎?原本想要說出的這句話,但是在見到她的表情之後,也只能吞回肚子裡了。因為她的臉上露出非常可怕的表情。
  眉毛上吊,眼角還掛著淚珠,加上急促的鼻息。不知是不是用力咬的關係,她的嘴唇整個發白。
「……你這傢伙,把詛咒當成什麼東西啦?」
「咦?」
「詛咒可不是這麼隨便就可以在別人面前展示的東西。就算你要詛咒我,也應該在不讓我發現的情況下進行,這才合乎理論。你現在的行為,簡直就是不要命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總覺得之前也曾經聽她說過這些話。我開始努力地翻找記憶。
  不管怎麼樣,總之我們成功地對話了。我可以把這次的成功,看做是和她之間的交流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嗎?
  我注視著幡谷同學。但是她的視線並非看著我,而是停留在駔咒的稻草人上面。
「這些稻草人必須要拿來好好進行調查。如果裡面放有我的頭髮,那麼就必須取出來才行……!」
  不對,我們的交流並不順利,反而遭到誤解了。怎麼辦?現在的情況不管怎麼看,她都一定是把我當成「想要詛咒她的危險份子」了。沒想到我居然會有被她當成危險份子看待的一天。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呃……我並不是要詛咒妳,這並不是我的目的。」
「那些我都不管。你快點把詛咒用的稻草人交過來!用丟的!」
  為什麼我非得把這些稻草人交給她不可啊。
  雖然她說要進行調查,但這可是她自己親手製作的呢。
  總之,我先往前靠近她一步看看。
「你不要靠過來!」
  幡谷同學對我啦哮。
「我不是叫你用丟的嗎?你沒聽到嗎?」
「我是有聽到啦,可是我想要靠近一點跟妳說話……」
「總之,你快點把那些人偶交給我就對了!」
  接著,她繼續以激動的語氣說:
「……我一定會把那些詛咒用的稻草人調查清楚的。你給我記住!」
  幡谷同學咆哮完之後,便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

  回顧今天的戰果。
  作戰方面,不管怎麼看都失敗。不僅沒有讓幡谷同學回想起來,而且還讓她誤會,將我看成是為了詛咒她而隨身持有詛咒道具的傢伙。
  不過,幡谷同學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我看著手上的稻草人。她說她一定會把這些人偶弄到手……也就是說,今後她有可能會前來與我接觸。
  今天的行動就到此為止吧。太貪心也沒有用。
  當我走出學校時,忽然從背後感到一股強烈的視線,於是轉過頭去。
  雖然後面沒有任何人,但我想剛剛看我的人一定就是幡谷同學。
  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今天的行動能夠多少有點進展。
  希望自己已經靠著自己的方法在前進了。
  總之,我先感謝一下詛咒的力量吧。
  即便我是因為脆弱才產生這些想法的,但現在的我想要承認自己的脆弱,並且將其做為前進的動力。


  今天幡谷同學也出現在我的夢裡。
  夢裡的幡谷同學位在離我很遠的地方。由於被泡泡包覆,所以我沒有辦法觸碰到她。
  幡谷同學張嘴說了些話。
  但是我不曉得夢裡的她想要跟我說什麼,因為我聽不到她的聲音。
  我只能讀她的唇語,並且觀察她的表情。
「正視現實吧。」幡谷同學這麼說。
  還是說,這其實是我內心的聲音呢?
  明明是在夢裡,卻沒有辦法觸碰到她,這是在呈現今天和她交流結束時,我與她之間的距離嗎?可是我今天有和她說到話,所以應該在某種程度上縮短了距離才對啊。
  難不成這是在暗示我,要我必須更加努力才行?
  不過即使不這麼暗示,我也只能這麼做。




  屋外下著傾盆大雨。
  今天早上也是只有我一個人。
  媽媽特地擔心地問我「你今天這麼早啊。還有最近那些女孩子怎麼都沒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我笑著回答她「沒什麼事啊。」之後不知為何,媽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跑進家裡拿了什麼東西交到我的手上。
  那是比每個月的金額還要高出不少的零用錢。
  你就拿這些錢帶其他女孩子去約會吧。媽媽這麼說。
  唉呀呀,沒想到老媽這麼理智啊!我從來都不曉得呢。
  而且我並不是被她們甩掉啦!再說,我跟她們之間根本還不到甩不甩的關係呢。
  但我還是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那些錢。畢竟那件事和這件事是兩碼子事,零用錢是一定要收的。
  好了,接下來就來想想今天的計劃吧。昨天與幡谷同學的交流,看似順利又好像不太順利,結果最後是以微妙的結局收場。在夢裡,她似乎也在對我說「要我更加油」之類的話,所以也許我再更積極主動接近她會比較好。於是我便開始計劃,想辦法比昨天更積極地與她談話。
  我立刻出發前往幡谷同學家裡。
  千萬不可以搞錯。我要去的不是學校,而是幡谷同學家。這才是重點。
  今天的作戰計劃如下:
  由於今天外頭下著雨,所以我就在幡谷同學家前面等她。
  之前我就是這樣子幫她撐傘,才讓我們的友情增溫的。她這個人即便在雨中還是不願撐傘,總是淋得全身濕答答的。想必她今天也是打算淋雨去學校吧。
  於是我就在這個時間點,英勇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幫她撐傘。
  然後幡谷同學就會對我打開心房。
  說不定最後她還會因此找回關於我的記憶。
  也許吧。大概。希望如此。
  為了實行這個計劃,我只能守在她家前面,等待她從家裡出來的那一刻。
  我在她家前面的電線桿後面守候。
  雖然這麼做感覺很可疑,但如果老是顧慮這些有的沒的,就什麼事都做不了。
  ——憑著氣勢上了!憑著氣勢!
  再說,之前幡谷同學也有跑來我家前面等我啊!
  等了一會兒之後,幡谷同學從家裡出來了。當她走到外面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以擔心的眼神看向家裡。
  幡谷同學的父母因事故而雙雙過世,她的家人現在只剩下奶奶一個人了。
  她大概是在擔心一個人留在家裡的奶奶吧。
  幡谷同學果然是個溫柔的孩子。如果她的溫柔能夠被大家看到的話,她在學校就不會孤伶伶一個人了吧。
  幡谷同學背對著我向前走去。她大概是要去學校吧。
  我打算追上去時,突然驚覺到一件事——
  此刻從遠方看去,溼淋淋的衣服緊貼在她的身上,看起來非常性感。
  而我隔著一段距離在後面尾隨她。
  這幅景象,看起來非常變態。
  但是,這種危險的舉動真的會讓人上癮。這可不是平常隨便就能體驗到的呢。
  雖然想再好好享受一下這個刺激的快感,但我還有正事要做。
  沒錯。我要跑到幡谷同學身邊,替她撐傘。
  這個行動必須抓好時機才行。她的警戒心非常強。如果只是普通地接近她,她一下子就會逃跑了吧。要是被她發現就完了。所以我必須在不讓她有所警戒的情況下接近。
  最好的時機就是趁她轉彎的時候。此時的她,無法察覺到我就在她的身後。
  於是我便很有耐心地一直尾隨在幡谷同學身後,等待她轉彎的那一刻。
  終於來到轉角,她要轉彎了。
  就是現在!
  快衝啊!
  我要跑到幡谷同學身邊,然後替全身濕透的她撐傘!
  我開始全力衝刺。我要和幡谷同學一樣從那個轉角轉過去。
  但轉過去之後,卻發現前方沒有任何人。
  只聽見雨水的聲音空虛地迴盪在空氣中。
  奇怪。按照我的預測,轉彎過來之後,幡谷同學應該會在我的前面才對啊。
「不准動!」此時背後傳來說話聲。
  是幡谷同學的聲音。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她居然先一步繞到了我的背後?
「要是敢轉過來,你就死定了。」
  幡谷同學說話通常都是認真的,真是太可怕了。不過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跑到我後面的啊?
  不過仔細想想,我這個人老是破綻百出,所以也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應該說,這個可能性很高。
  有個冰冷的東西抵在我的背後。希望不是刀子。
「你是昨天那個可疑人物對吧。你來得正好。」
「呃、我才不是什麼可疑人物呢。」
「你果然還是想詛咒我?快點住手吧。詛咒這種東西,可不是你這種外行人有辦法應付的。」
「外、外行人?」
「看你拿稻草人的方式,我就知道了。」
  沒想到她可以憑著手持稻草人的方式,就能辨別出對方是外行人還是內行人啊。幡谷同學真是太厲害了。
「你為何要來詛咒我?我有對你做了什麼嗎? J
  完了。幡谷同學不僅態度變得兇狠,還誤會了。而且從剛剛開始,她的對話內容就只繞著詛咒打轉,可見我和她的交流並不順利。我得把話題從詛咒上轉移開來才行。
「不對,等一下,幡谷同學,妳誤會了。」
「誤會?」
  幡谷同學的聲音聽起來相當冷酷。
「你在人家房子前面埋伏數小時,然後又跟在人家的後面……這種狀況,我是誤會什麼了?」
  她說得沒錯。
「其實我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那你就快把理由說出來啊!」
「我、我只是想和幡谷同學說話而已!為了製造契機,我才會把那個詛咒小物……」
「你說這是製造契機的詛咒小物?這麼說,你身上還有別的道具囉!然後你打算使用那些道具來對付我?」
  不是啦,妳搞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只是為了要跟妳說話,才會以詛咒用的稻草人當作談話的契機啦。
  怎麼覺得幡谷同學的誤會愈來愈深了。
  有個冰冷的東西抵在我的脖子上。我緩緩地移動眼球,以眼角餘光看去。
  是小刀!
  是雕刻用的小刀!
  剛剛一直抵在我背後的,就是這把小刀嗎?
  幡谷同學!太危險了啦!這樣太犯規了!
  我趕緊大喊:
「沒有啦!我身上只有攜帶詛咒用的稻草人啦!」
  感覺這麼做好像是在自掘墳墓。
「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到底是哪個!你身上到底是有帶還是沒帶其他道具?」
「所以我說,我身上只有攜帶詛咒用的稻草人而已啦!確定是這樣沒錯!只不過,我想說的並不是這件事……」
  我只是想和幡谷同學好好說話而已。
「既然這樣,那就針對必要的部分,把你打算做的事情從實招來吧。不准多說廢話。」
  咦?怎麼覺得情勢突然逆轉,可以讓我好好陳述自己的事情啦。
  雖然現在的狀況令人害怕,但只要我拿出誠意好好表達,說不定幡谷同學就能找回記憶了。那就拿出我的熱誠吧。
  好吧。
  我用力地吸了一 口氣。
「我想要和幡谷同學做朋友……」
  然後慢慢地說出口。
「我想要和幡谷同學說話。」
  充滿感情地表達出每一句話。
「我想要和幡谷同學進行更多的交流!」
  我的呼吸也愈來愈急促。
「我想要和幡谷同學在一起!」
  開始愈來愈激動。
「我想要和幡谷同學變成好朋友!」
  愈講愈亢奮。
「我需要幡谷同學。」
  然後,希望妳能回想起我的事情!
「夠了。不要再說了。」
  咦?
  幡谷同學大聲咆哮。
「我叫你不要再說了!這是某種暗號是嗎?難不成這些話語裡,都暗藏著咒語在裡面?」
  什麼跟什麼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錯,就詛咒的發動條件來說,的確是有『當著本人的面,在不被本人發現的情況下,使其聽聞咒語』這樣的內容。雖然我所熟知的多半都是莫切咒術,不過咒術這種東西,在根本上都很相似。因此,使用稻草人的咒術會具有這種發動條件,也一點都不足為奇。」
  幡谷同學總會在奇怪的時間點出現妄想,所以特別傷腦筋。
「抱歉,我不懂妳在說什麼……」
「我才不懂你在說什麼呢!你還真是大膽啊!居然敢在不被我察覺到的情況下,對我發動咒術!」
  此刻她的腦海裡,似乎正在上演咒術對決的戲碼。我好像被她誤解到無法挽回的程度了。
「好啊,如果你死都不肯說出為何要詛咒我的話,我就用自己的方式來查個清楚!」
  妳說要查個清楚,是打算用什麼方法?打算做什麼?
  就是因為沒有面對面看著對方說話,才會產生誤解。於是我決定豁出去地轉頭看向她。
  因為我突然轉頭,幡谷同學才趕快把刀子向後縮吧。沒有受傷真是太幸運了。我近距離地看著她睜大眼睛驚訝的表情。
  我與幡谷同學從正面互相對視。
  經過幾秒的沉默之後,幡谷同學再也無法直視我的眼睛,她的臉從脖子一路紅到頭頂。
  啊!幡谷同學消失了。
  眼前一個人影都沒有。
  看來她又逃走了。
  我一直以為無法和幡谷同學交流,是因為沒有面對面交談的關係。但事實上正好相反,幡谷同學之所以能夠好好跟我說話,就是因為沒有和我四目交接。
  下次見到幡谷同學時,我一定要多加留意這一點。
  雖然想要再和幡谷同學多說一些話,但是莫切資料館裡的燈是暗的,我也不想跑去她的教室。再加上一整天都沒有在學校見到她的身影,所以只能放棄再與她接觸了。
  回家途中,我拿出手機。
  電話簿裡存著日向學姊及幡谷同學的名字。
  既然有這種可以直接與她們兩人說話的工具,就應該毫不猶豫地拿來使用才對。
  我應該打電話給她們比較好嗎?
  再說,打了電話之後,就有鐵證如山的證據可以出示在她們面前了。她們只要看到手機來電,發現她們的電話簿裡存著我的名字,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會瞭解到之前曾經跟我有過關係才對。
  所以一直放著手機不用,未免太可惜了。
  但是如果這個方法用錯地方的話,還真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呢。
  我的心裡充滿許多困惑。
  ——不行。
  這招還是行不通啦。說不定只會招致她們的反感。
  ——也不對。
  能用的就拿來用吧。我的心裡已經什麼都不剩了,還有什麼好害怕失去的呢?這麼做會失去什麼嗎?打從一開始就無路可走了,為什麼還要畫地自限呢?
  一旦這麼想之後,焦躁感便不斷地催促著我。最後,我終於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緒。
  於是,我決定先打電話給至少有可能會冷靜聽我解釋的日向學姊。
  我把電話放在耳邊,通話鈴聲響了好幾次。
  從她沒有立刻接起電話來看,果然還是對我有所警戒嗎?還是單純沒有注意到電話在響呢?
  此時我突然驚覺——等一等!現在打電話給她也太不妙了吧。
  我先站在對方的立場想想看。假設我被一個不認識的人纏上,這時候又有來路不明的電話打到我的手機裡。看了手機螢幕後,來電顯示出現一個自己不記得曾經輸入過的人名。
  該不會是在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手機被不認識的人偷走,然後那個人擅自把他自己的電話輸入進去吧。
  這簡直太可怕了。
「不行啊!這麼一來,我完全就是一個可疑人物了!」
  我趕緊慌忙地掛斷電話。
  要是被對方設成拒接來電的話就完蛋了。
  但此時掛斷電話為時已晚。日向學姊的手機螢幕上,已經出現一個她不記得曾經輸入過的男生名字了吧。
「這下子又會以誤會收尾了。」
  我如此呢喃後,趕緊加快行進的腳步。今天想要早點回家,然後記取這次的教訓,好好思考明天的作戰計劃。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我嚇得當場跳了起來,東張西望地往四周找尋聲音的來源。
  是我的手機在響。
  我趕緊看向手機螢幕。上面顯示神谷日向的名字。
「是日向學姊打來的?」
  真是太具衝擊性了。
  我接起電話放到耳邊,等待對方出聲。
「……請問……是仁……庄助同學嗎?」
  日向學姊的話語裡,充滿強烈的警戒心,而且說話聲聽起來很僵硬。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不對……」
  停頓了一 口氣後,學姊加重語氣地說:
「為什麼我會把仁同學的電話號碼輸入到電話簿裡呢?」
  學姊之所以會把我的號碼輸入到電話簿裡,是因為我和學姊的關係不僅止於點頭之交而已。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才好。
「還有,上次你提到滑頭鬼……你到底是誰?你到底知道些什麼關於我的事情?你和我到底有什麼關係?」
  這可是大好機會呢。現在不好好解釋,更待何時。
「我現在要說的話,妳聽起來會覺得很奇怪,可能不會相信……」
  我鼓起勇氣,對日向學姊說明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不可思議的現象。
「事實上,我現在處在一個很奇怪的狀況裡。藤森同學……啊,她是我的同班同學,她所設計的言靈之力,讓學校的人對於我的記憶都消失了。不,應該是說,簡直就像我從來不存在一樣。我對大家的記憶都還在,但是至今我和大家相處過的記憶,卻全都被重新設定了。」
「……」
  咦?日向學姊不再做出反應。但既然話都說到一半了,也只能一口氣繼續說完了。
「日向學姊對於我的記憶也消失了。原本我和學姊的交情很好,還會一起上學。結果因為言靈的關係,現在全都亂了套。」
「……」
「那個言靈叫做『浦島太郎』,原本應該是讀者借用仙人之力來實現願望的。但由於這次是藤森同學自己創作的,所以效果並不是很完全,結果把我的願望做了擴大解讀的樣子。」
「……」
「但還是有希望!經過調查,『浦島太郎』這個言靈,只要透過關鍵之物,就能夠輕易地使其效力消失。既然如此,即便只有一個人也好,只要那個人能夠回想起我的事情就行了 !」
「……」
「日向學姊!可以請妳回想起我的事情嗎?我們之前的感情是這麼要好!」
「……」
  日向學姊不發一語。
  她是因為突然聽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需要時間來理解?我可以做這樣的解讀嗎?還是說,她只是很擅長把人家的話當成耳邊風?
「拜託妳說說話啊!日向學姊!」
「中二病?」
  咦?
「啊!抱歉。我不小心就說出內心話了。」
  剛剛日向學姊說了什麼?
「與其說你有中二病,應該說你是一個很會妄想的人吧。這種妄想你還是放在腦子裡,不要說出來比較好哦。」
  妳說我是在妄想?
「才不是呢!不是妳想的那樣……」
「還是說,這是搭訕的新招?你是跟蹤狂是嗎?你的手法實在太新穎,我差點就被你給騙了呢。」
  怎麼辦,她完全沒有聽進去。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難不成你要說我和你前世有因緣不成?」
  又失敗了。但是要是在這裡放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不是啦。我才不會說什麼前世有因緣之類的啦。我        」
「先不管那些了!我得好好確認,你到底調查我的事情調查到什麼程度。這麼做,也是為了確認你是不是打算要威脅我。」
  我的話被日向學姊打斷。不行啊,她完全不聽我的解釋。
  為什麼我會失敗到這種地步呢?
  簡直就像是未來早已預先註定好一樣。
「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我自己。」
「妳說的話我可以理解,我並沒有打算要威脅妳,是因為言靈……」
「我可以感覺你並不是在說謊。但是,這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再說,假設你說的都是真的……」
「……」
  我被日向學姊的氣勢所吞噬,完全無法繼續說下去。
「我還是不會對你產生任何興趣,更別說跟你變得要好了,我完全無法想像這種畫面。所以請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
「等一下!日向學姊!」
  電話被切掉了。
  不管我做什麼都不順利。
  日向學姊的話語不斷迴盪在我的腦海裡。
  我還是不會對你產生任何興趣。
  我自己也很清楚,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所以現在也不過是回到最初的狀態而已。
  我們只是因為某個突發事件、因為某個錯誤,才變得要好的。
  說不定那段時光,其實也只是我做的一場夢而已。
  我站在原地嘆息。
  但是隨即電話便響起。
  該不會是日向學姊吧?是不是我說的話傳達給她了? 我看向手機螢幕。
  是幡谷同學打來的。
  什麼?居然在這個時候?
  我接起電話,放到耳邊。
  可以聽到對方呼吸的聲音,但是沒有傳來任何說話聲。
「幡谷同學?」
  就算叫她,她還是沒有反應。
  咦?這是怎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兒,電話傳來被掛斷的嘟嘟聲。
  幡谷同學打了一通無聲電話?
  真的是幡谷同學打來的嗎?
  我再次確認手機螢幕,然後對自己說:
  沒錯,這不是在做夢。
  雖然狀況還是很糟,但仍有一絲希望。
  ——快點想一想。
  日向學姊為什麼願意接我的電話?
  幡谷同學為什麼會打無聲電話給我?
  我不曉得。
  我到底想怎麼做?難道只是冒冒失失地採取行動,然後認識到「現實是無法改變的」,就這樣而已嗎?


  這次的夢境換成日向學姊登場。日向學姊身著一般印象中『浦島太郎』裡出現的乙姬所穿的服裝。
  就是因為在現實裡與日向學姊交流失敗,所以才又為了逃避現實而做出這樣的夢嗎?我這個人也太好懂了吧。
「所有人都忘記你了,但那又怎麼樣呢?」
  日向學姊攬住我的手臂,並且將柔軟的胸部壓在我身上。
  我真的是無可救藥的傢伙,只有在夢裡才有辦法好好面對女生。
  這個夢境真的是太具有我的風格了,完全將我的內心狀態具體呈現出來。
「被忘記了,就等於是零。」
  我不想要變成零。不想被大家忘記。
「既然是零,那麼就跟被丟在一旁的空瓶子一樣可有可無呢。」
  拜託妳不要用廢棄的空瓶子來比喻。
「既然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那麼即使失去了,也一點都不痛不癢不是嗎?」
  才沒這回事呢。我還是會心痛而且難過。
「有什麼關係呢。大家都忘記你了,就連我也不記得你了。但沒關係,只要你記得我的心意就行了。」
  既然日向學姊都已經不記得她對我的心意了,那麼這份心意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沒有人知道,那麼就是屬於仁同學一個人的東西了。」
  雖然屬於我一個人沒錯,但這也太過於單方面掌控了。
「沒有人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所以你可以一個人獨佔哦。」
  這種情形不叫一個人獨佔,只顯得非常孤單。

「這樣不是很棒嗎?」
  一點都不棒好嗎?日向學姊。
「仁同學你到底有什麼不滿啊?」
  日向學姊大概是察覺到了我否定她的看法,所以夢裡的她開始責備我。
「我不曉得學姊所指的心意是什麼。」
  我不曉得當時留在嘴唇上的觸感,代表著什麼意義。
「這不是我可以擅自下定論的。」
「原來你在擔心這些啊?——其實我真正的心意是……」
「不要再說了。即便妳真的把妳的心意說出來,也沒有意義。」
  因為眼前的日向學姊只是我隨心所欲創造出來的幻想。
「因為這些根本不是真正的日向學姊所說的話。」
「何謂『真的』?在你心裡的那個我,也是真的不是嗎?」
  聽到學姊的這句話,我搖頭否認。但是學姊依舊露出寂寞的笑容對我說:
「……忘記了就等於零。所以管他哪個是真的?為什麼明明什麼都沒有,你還要這麼痛苦呢?這樣根本沒意義嘛?」
  難不成這就是脆弱的我不想面對的現實嗎?
  一味追求已經失去的東西,到底有什麼意義?
  因為一旦失去之後,就跟零沒有兩樣。完全無法挽回。
  明明就不存在的東西,並不會因為做了些什麼就發生變化。
  即便知道這個道理,我還是       
  我還是不想要袖手旁觀,就這樣眼睜猙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於此同時,我也瞭解到為什麼我會做出這種完全順合己意的夢。
  其實我只是在依賴自己。
  我只是想要逃到輕鬆的地方去。
  幡谷同學的那場夢,代表著我因為現實太過痛苦而不想面對的心境。我只想要大哭特哭一場。
  日向學姊的夢,則代表我硬是想要逼自己相信「這一切並不是我的錯」的心境。我想要往輕鬆的方向思考,我一直在努力,看要如何扭曲現實,才能讓自己不痛苦。
  但是我卻不想接受自己脆弱的這些想法,所以才會在夢裡持續不斷地自問自答。
  如果接受了,是不是就會比較輕鬆呢?
  還是會繼續痛苦呢?
  我連這一點都不曉得。
  於是我對日向學姊說:
「即便那裡什麼都沒有,即便是零,我也只能繼續努力掙扎。」
「你說你要努力掙扎,就表示你要選擇繼續痛苦。不過——」
  我不認為「零」有什麼不好。日向學姊笑著對我說。
  只要還沒有忘記她這個笑容,我就有辦法繼續努力下去。
  但是現實卻事與願違,接下來的事態,居然朝著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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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北斗 于 2018-4-17 20:02 编辑

  第三章…個性乖僻的乙姬公主

  今天早上,我依然孤單一個人。
  一樣的路,一樣的風景,我拖著些微沉重的腳步向前走去。
  嗯?
  怎麼感覺背後有股刺人的視線。
  我轉頭一看。
  幡谷同學就站在那裡——才怪。
  幡谷同學躲了起來。不,她一定以為自己已經躲起來了吧。
  但事實並非如此呢,幡谷同學。
  妳這樣子躲起來也沒有意義啦。
  她只有把頭藏起來,手上的傘卻還露在外面。即便躲在電線桿後面,黑色的傘還是露饀了。
  我假裝沒有看到,繼續朝著前方緩慢地邁開步伐。
  走了一陣子之後,我停下腳步,猛地回頭。
  只見一把撐開的黑傘掉落在路旁。那是幡谷同學的傘。
  不行啊,妳這樣做是沒有意義的啦,幡谷同學。
  此時的她正把傘朝向我,然後蹲在傘的後面躲藏。在陽光照射下,可以隱約看見幡谷同學透出來的影子。
  沒錯,我可以肯定,幡谷同學是衝著我來的,一路上她一直跟在我後面。
  她到底想要做什麼?雖然不曉得她的意圖,但這是跟她說話的好機會嗎?
  於是我悄悄地朝幡谷同學接近。
  瞬間,那把黑傘輕輕動了一下,隨後便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
  怎麼?不能接近妳是嗎?
  既然她已經不見了,那麼也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與她接觸了。於是我只好放棄,繼續往學校走去。
  走了一陣子之後,我停下腳步,抱頭苦惱。
  喂,又有銳利的視線朝著我的背部刺過來了啦。
  我在不轉動頭部的情況下,往後方瞄去。
  只見一把黑傘若隱若現。
  若隱若現,若隱若現。
  此時我終於理解,這些都是我至今的所作所為。當時尾隨在幡谷同學身後的我,就是這副模樣。
  幡谷同學是藉著模仿我所做過的事情,藉由親身示範來告訴我「跟蹤別人是不好的行為」 是嗎?
  不對——我重整了一下思緒。話說回來,前陣子幡谷同學對我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當時她是這麼說的——
『……我一定會把那些詛咒用的稻草人調查清楚的。你給我記住!』
  看來,我好像觸動幡谷同學心裡那個奇怪的開關了。不過妳的行動力,真的是用錯地方了啦!
  我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不,幡谷同學原本就是不擅與人交流的孩子,所以這種奇怪的舉動對她來說,說不定很正常呢。既然如此,那我應該要接受她的這種舉動嗎?
  不不不,等一下。說起來當然很簡單。
  但要怎麼做?接受她的行為,具體而言該怎麼做?
  由於最近做了那些夢,導致我的自問自答已經發展到自言自語的程度了。
  完了,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與她對應才好。幡谷同學的行動,確實對我的精神造成了傷害。我知道了,從此之後,我不會再對別人做出跟蹤的行為了。自己親身體驗之後終於瞭解到,被人家跟蹤真的是一件很困擾的事。
  不管我再怎麼反省自己的行為舉止,也不會因此就傳達給幡谷同學。她的跟蹤行為就這樣一直持續到我抵達學校。
  來到教室之後,仍然繼續進行。
  一直到老師進教室點名時,這場跟蹤的戲碼才終於落幕。
  難不成她是打算趁我不注意時,把詛咒用的人偶偷走嗎?
  總之,我的結論就是——每當她逃跑時,我都不曉得該怎麼辦,但遭到她尾隨時,我也同樣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午休時間,幡谷同學的跟蹤行為依然持續上演。
  我從教室門口就能看到她的那把黑傘。
  原來她這次是站在那個位置啊。託那把傘的福,即便看不到她的身影,我也可以一眼就看出她在哪裡。
  每當我想跟她說話時,她就會立刻逃走,所以要跟她交談是不可能的事。
  這到底是怎樣啊?她到底是想要我怎麼做啊?還是說,她只是要我靜靜地待著,什麼都不用做是嗎?
  這根本就是在凌遲我嘛。
「你叫仁是吧?有人找你耶。」
  石原跑來叫我。完了,我好開心哦。基本上,我最近都被旁邊的人當成空氣,所以只要有人理我,我就忍不住滿臉笑容。是是是,我就是被虐狂又愛惹人注意的任性鬼啦。
  不過,他剛剛說有人找我?
  他是指位在門口附近的幡谷同學嗎?這樣子造成其他人的困擾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於是我趕快跟他道歉。
「你是指幡谷同學嗎?抱歉,這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啊?你說那個傘女啊?我不是在說她啦。」
  聽到石原的回答,我驚訝得睜大眼睛。難道不是她嗎?那會是什麼事呢?
「神谷學姊在找你啦。」
  是日向學姊!
  我驚訝地往教室門口看去。只見日向學姊正帶著柔和的笑容對我招手。
  沒想到日向學姊居然會自己跑來找我?
  難不成上次跟她坦白我的現狀,沒有白說嗎?
  我滿心期待地趕緊朝日向學姊跑去。
「日向學姊,我        」
「我知道。我也有事要找你,我們可以私下談一談嗎?」
  聽到日向學姊這麼問,我大力地點頭回應。真是天大的好機會啊。
  學姊說要換個地方談,於是我便跟在她的身後,朝她指引的方向前進。
「我有事情想問你。」
「是關於我打電話給妳的事情嗎?」
「……這也是其中之一啦。」
  學姊說話吞吞吐吐的。
「總之,我們先到四下無人的地方好好談一談吧?」
  她說這句話時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嫵媚又性感。
  是我想太多了嗎?
  不,不是我想太多。我可以聽見她心裡的聲音。
  意譯:關於這件事,也差不多該做個了結了。
  沒錯,我也有同感,於是繃緊神經準備應戰。
  走了一陣子之後,我才察覺到日向學姊是打算往哪裡走去——
  也就是學生會辦公室。
  說到學生會辦公室,那裡可是非常髒亂的場所。到處散落著我看不太懂的薄書以及吃到一半的零食。她今天會願意讓我看到學生會辦公室凌亂的模樣,難不成是回想起什麼了嗎?
  來到學生會辦公室前面,日向學姊說了一聲「請進」後,打開了大門。
  我懷著緊張的心情踏進學生會辦公室。
  沒想到裡面居然乾淨漂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全部都整理得井井有條。
  完全跟以前我見到的學生會辦公室的景象南轅北轍。
  是我想太多了嗎?難不成我是在做夢?
  現在眼前的景象是如此地讓人難以置信,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被所有人遺忘的那段過往是不是在做夢。
「怎麼了嗎?」
「……沒事、沒什麼。」
  我完全陷入困惑當中。見到我一臉疑惑的表情,日向學姊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但眼神裡又透出一份從容。
  ——日向學姊果然沒有回想起來。
「這下終於可以在不被人打擾的情況下好好說話了。我可以直接問你問題嗎?」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回復,那麼她可能會問我,為何我會知道她的祕密吧。我該怎麼回答呢?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你說的那些設定,是你以自己為主角編造出來的故事嗎?是不是漫畫或動畫看太多的關係?」
  沒想到日向學姊所問的問題卻出乎意料。
「才、才不是呢。」
  反過來換我問她。
「妳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會知道妳喜歡滑頭鬼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
  日向學姊邊說邊把耳朵旁的頭髮往上梳,看起來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如果我一開始就直接切入主題,你也不太好回答吧。再說,我突然把你叫到這裡來,你可能也會感到混亂。你是一個很神奇的人,雖然滿嘴說些奇怪的話,可是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你是壞人。所以我才想說先從閒聊開始,等到雙方慢慢地打開心房之後再說……還有就是,上次你跑來學生會辦公室時,我也沒能和你好好說到話,真的很抱歉。而且當時還把老師找來釀成騷動,後來你沒事吧?」
  她是在擔心我嗎?
  完了,我覺得好感動。
  現在的學姊真的好溫柔哦。
  日向學姊是個雙面人。她擁有「溫柔的學生會長」以及「超愛妖怪的超級御宅族」這兩種面相。現在的她大概是處於學生會長模式吧。
  同時,我的本能也亮起了黃燈。
  即便知道她的溫柔背後可能藏有什麼企圖,現在我這顆缺乏滋潤的心,還是抵擋不住她的柔情攻勢。
  啊啊,我上當了。我差點就要被她給騙了。
「謝謝妳這麼關心我。我好開心哦。日向學姊」
  學姊一定只是客套性地問一問而已。她自己剛剛也說了,為了打開心房,所以先從閒聊開始。
  既然知道的話就不要上當!你這樣老實地跟人家道謝是怎樣啊?——我的本能不斷地響起警鈴。但不知為何,這些警告就是無法聽進我的耳朵裡。
「我真的覺得好痛苦。身邊沒有半個朋友,所有人都把我當成陌生人對待,我想要變回原來的狀態,但不管我怎麼努力都沒有用……」
「我真的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耶。」
  日向學姊溫柔地輕拍了一下我的手臂。
「接下來我要說的,只是一般的觀點啦。」
  她先給我打了一記預防針之後,繼續接著說:
「你就是自認為自己在逃避,所以才會感到痛苦吧?有很多時候,自己所認為的事情,從旁人看起來卻並非如此啊。你要不要試著對自己好一點啊?」
  學姊像是唸台詞般,帶著微笑對我說。
「即使妳叫我對自己好一點,我也……」
  事實上我是一個做什麼都失敗的無用之人。
「比如說,稍微改變一下自己的想法。現在的確很痛苦沒錯,但並非全都是痛苦,接下來可能會有好事發生也不一定。只要抱持希望,心就會變得輕盈起來。」
  我是有抱持希望沒錯。只不過,我的希望都一個一個遭到粉碎了。
「自己不斷地鑽牛角尖,也只是往下愈陷愈深,讓人看不見解決方法。既然這樣,那就應該一度抬起頭來,看看別的東西才是。藉此轉換心情之後,說不定就能發現原本被隱藏在後面的事物。」
  但是,今天的日向學姊卻從頭到尾都非常溫柔,她有能力讓人在短時間內打開心房。
「託日向學姊的福,我好像輕鬆不少了呢!」
  日向學姊基本上是個很為別人著想的女孩,所以才有辦法勝任學生會長這個職務。
「果然,能夠認識日向學姊真是太好了。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學姊都這麼溫柔。我真的很喜歡日向學姊。謝謝妳!」
「咦……!?喜歡我?……雖然我不是很懂你在說什麼,而且你指的『喜歡』應該也不是那種『喜歡』,不過這兩個字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當著女生面前說出口的哦!」
  日向學姊害羞得兩頰紅通通的。
「總、總之,我已經聽完你的煩惱了。這下你滿意了嗎?」
  她刻意把聲音提高。這個變化讓我有些不安。
  看吧!我不是說了嗎,你只是被她給騙了!——我的理智這樣告訴我。
「那麼,接下來你願意聽聽我的煩惱嗎?我可以再針對另一個主題發問嗎?」
  接下來她所說的話,完全在我的預料之內。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喜歡滑頭鬼?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些什麼?」
  日向學姊像是要把心不在焉的我喚醒一般,「咳嗯」地咳了一聲。
  我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只見學姊將眼睛瞇得跟蛇一樣細。
「我剛剛察覺到了一件事。」
  學姊壓低嗓音這麼說的同時,我的背脊也竄起一股寒意。
「剛剛你看到學生會辦公室的內部之後,好像有點失望的樣子嘛?你自己可能沒有注意到啦,不過當時你嘆了一大口氣呢。你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是因為學生會辦公室跟以前我所熟知的學生會辦公室不一樣的緣故。不過沒想到,我居然還嘆了口氣啊。
「該不會是因為這裡跟你所熟知的學生會辦公室不一樣之類的吧?」
  我將身體微微向後縮。
「看你這個表情……難不成是被我說中了嗎?看來我今天的直覺很準呢。」
  嗯?咦?
「應該說,你這個人很好理解才對吧。」
  她該不會是正在從學生會長模式轉移到另一個面貌吧?
  該不會剛剛在咳嗽的時候,就已經瞬間切換了吧?
「妳果然是為了從我口中問出這些答案,才會叫我到這種地方來的吧。」
  解除學生會長模式的日向學姊會怎麼責備我呢?真是太可怕了。所以說,剛剛的學生會長模式,全是為了降低我的防備心。為了讓我卸下心防,進而大舉進攻,才會短暫地對我溫柔。現在仔細回想,當時她說什麼「先從閒聊開始,等到雙方慢慢地打開心房之後」等等的,原來只是拐彎抹角地表達「總之在進入主題前,我就先對你溫柔一點,讓你卸下心防」。不過可惜的是,只有我的本能察覺到這些話的真意。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你有聽過這種說法嗎?」
  語畢,日向學姊隨即開始談起不相關的話題。
「……聽說在中國那裡,『叫賣茶葉』的生意都很危險。只要進到店裡,就會被鎖在裡面,如果客人不買茶葉的話,就不放客人出去呢。」
  日向學姊的身上散發出黑暗的氛圍,她那圓溜溜的大眼閃爍著光芒。
「對了,我已經跟老師報備說,學生會有工作要做,所以今天下午你可能不會回去上課。」
  也就是說,她剛剛舉的那個例子是——
「所以我在想,如果你一直不肯從實招來的話,那麼我也跟中國賣茶葉的商人一樣,使出同一個招式好了。」
  我到現在為止說的都是實話好不好!
「我……我……」
「拜託你不要用奇奇怪怪的故事來蒙混哦。這可是悠關我的生死呢。來吧!你就快點從實 招來吧!」
  我才沒有要蒙混呢!
  但是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把這個心情傳達給日向學姊,於是只好自然地沉默下來。
  見到我一直不發一語,學姊開始愈來愈不耐煩的樣子。她的語氣明顯地愈來愈不客氣了。
「你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啊。是因為知道我的祕密,所以才表現出這種態度嗎?」
  學姊慢慢轉變成詰問的態度,我也只能默默承受。
「如果你知道我的祕密,那麼你想拿這些情報做什麼?拿來威脅我嗎?」
「我才沒有要威脅妳呢!」
  只有這點一定要好好否定才行。我趕緊對著學姊揮手否認。
「我不會把學姊的事情散播出去啦。也絕對不會惡意威脅妳!」
「你知道這個回答……」
  日向學姊的眼裡寄宿著深深的黑闇。
「聽起來就等於是在主張『你知道不少情報,而且這些情報如果散播出去之後,足以對我造成損害』呢?」
  阿!
  完了,經她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呢。
  日向學姊的眼神好銳利。她非常用力地瞪著我。
「不是啦。我只是要表達,我不會把這些情報拿來做出對妳不利的事情啦……」
「這是壞蛋角色常說的台詞吧。你認為我有可能會相信嗎?我不會再跟你說話了!」
  學姊試圖把我推開,我趕緊抓住她的手臂,想要好好澄清這場誤會。
  接著,她放聲尖叫。
「你這是做什麼!快放手!」
「啊、不是啦、我情急之下就……!」
「什麼情急之下!你不要碰我啦!」
  學姊大力地撥開我的手,結果導致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後傾倒。
  完了!
  我為了救學姊,趕緊將身子前傾並且伸手抓住她。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和學姊發出巨大的聲響,一起跌到地上。
  跌倒的瞬間,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接著,我搖一搖頭,試圖揮去頭部的痛楚,然後緩緩張開眼睛,確認學姊是否平安。
  此時,學姊正以非常微妙的表情躺在我的身體下方。隨後,她的視線移到我的左手上。
  啊……這個觸感好像不太妙。我的左手確實觸碰到她的胸部了。
「妳、妳妳妳妳、妳別誤會!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可以請你移開嗎?」
  日向學姊滿臉通紅地看著我,眼睛還泛著一些淚光。
  這個表情不妙,讓我在許多方面都產生反應。不行啊,就算是為了自己著想,我也得趕快從學姊身上離開。
  但由於太過意識到左手的關係,當我移動雙腳準備站起來時,腳踝卻往奇怪的方向扭去。
「好痛!」
「喂!」
  我和學姊的叫聲重疊在一起。腳這麼一拐之後,我又更向前撲倒,與學姊的身體完全貼在一起。
「呀呀!你為什麼又把身體貼得更近啊!你快走開啦!」
「抱歉!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故意的,就快點從我身上離開!」
  日向學姊的臉色很難看,連脖子都漲紅了。不知是不是我想太多,總覺得她的全身上下都紅通通的。
  同時,我的情況也不怎麼好。但是這種時候愈是焦急,就愈沒辦法好好移動身體。
  我也一樣處於危機。
  不知是不是因為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情況,學姊開始大力掙扎,把我的臉推開,並且大喊:
「各位!快點救我啊!不要只顧著看,快點過來啊!」
  咦?
  各位?
「有色狼啊!我們發現色狼了!」
「快點擊退他!現在立刻把他趕出這個房間!」
「來人啊!這裡有壞人啊!」
  咦?咦?咦?
  學生會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此時有幾名女生進到室內來,而且手上還拿著掃把、畚箕以及拖把。
  這些人是學生會幹部嗎?是日向學姊的朋友?
「咦?原來並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獨處啊?」
  日向學姊吊起眼角地對我說: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只有我們兩個單獨相處吧?我事先就請朋友們待在走廊上待命了!跟你單獨見面,當然要有所警戒囉!」
  這點我倒是可以理解。
「即便有所警戒,我原本還是相信,就算是言行舉止怪異之人,也不至於會做出這種色狼的舉動才對。我想說只要好好溝通,你應該就會理解,所以才製造這個見面的機會給你!」
  我的身體被那些女生們從學姊身上架離。沒想到這些女生的力量還挺大的,我被她們粗魯地摔到地上。
  學姊一邊整理扯亂的衣服一邊站起來,往下看著我。
「沒想到你居然對我做出這種事,真是差勁!」
  學姊說得沒錯。
「這傢伙居然專門攻擊日向的弱點!」
「退學!現在就立刻讓他退學!」
「他不僅是犯罪者,還是女生的敵人!」
  那些女生紛紛以掃帚等物的尖端對準我,朝著我逐漸逼近。
  我的身心都被打得殘破不堪。日向學姊及學生會幹部的那些女生,用掃箒打我,把我趕出學生會辦公室。挨打的同時,還被她們罵做是犯罪者、色狼,讓我蒙上不白之冤。身體的折磨還有辦法忍受,但明明是一場誤會還一直遭到責罵,沒想到還挺痛苦的。這點我今天可是親身體驗到了呢。
  放學後。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踏上歸途。
  已經發生的事情,再怎麼後悔也於事無補。
  到頭來,和日向學姊之間也進行得不順利。
  我白白浪費了她給我的機會,而且還把她對我那小小的信賴破壞殆盡。
  同時還在她的朋友眼裡留下不好的印象。最後,我還在那些女生的逼迫下,承諾以後不會再接近日向學姊。從今以後,就連要跟學姊說話都變得困難重重了吧。
  也就是說,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呢?
  也不能老是以「因為我是笨蛋」這個理由來當藉口了事。
  可是現在已經沒辦法在物理上接近她們兩人了,我還能怎麼做呢?
  不管怎麼想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我原本以為只要有個關鍵之物、只要有誰能夠回想起我的事情,一切就能夠恢復以往,但是這個方法卻行不通。我真的好想改變現狀哦。
  畢竟我是抱著這個希望,才一路走到這裡的。
  走到鞋櫃後,我發現鞋櫃裡放著一張紙條。
『詛咒用的稻草人在哪裡?』
  上面沒有署名,但可以肯定是幡谷同學沒錯。我認得這個筆跡。
  她到現在還對於我想要詛咒她一事深信不疑。我不僅和日向學姊進行得不順利,就連與幡谷同學之間,也相處得並不融洽。
  從校舍走到外頭,地面滿是泥濘,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樣。今天白天有下一些雨,不過現在已經停了。
  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於是我停下腳步。
  現在會打電話給我的沒有幾個人。我看了看手機螢幕,上面顯示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幡谷同學。
  我趕緊接起電話。
  又是無聲電話。就算我接了,對方依然不出聲。這樣子一直處於沉默的狀態也不是辦法,
  於是我緩緩地對她說:
「我們來說點話嘛,幡谷同學。」
  幡谷同學什麼都不回應。她這樣子打無聲電話過來,到底是什麼用意?
  說不定單純是因為我對她來說,是一個不熟悉的人,所以她不曉得該如何跟我交談。
  畢竟仔細想想       
  直接面對面談話跟用電話交談完全是兩碼子事。明明面對面交談時沒有問題,但是一旦拿起電話就開始緊張了。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
  既然如此,只要營造出更加容易交談的狀況、或是製造什麼契機,說不定幡谷同學就會用電話與我交談了。
「幡谷同學,妳也注意到妳的手機裡存著我的電話號碼對吧。」
  既然她會打電話給我,就表示一定是這樣。
「妳為什麼要打電話給我啊?」
  她繼續沉默不回應。
「為什麼妳要一直跟著我?還有,妳說妳想要詛咒用稻草人,這是什麼意思?妳這樣不說話,我怎麼會懂呢?」
  幡谷同學依然一句話也不說。
  我決定先回家去。這樣子一直站在校圜裡也不是辦法。
  就在我走出校園時,幡谷同學終於開口了。
「你今天不來糾纏我啊?你要直接回家了是嗎?」
  她怎麼知道我現在正要回家?她知道我現在正要走出校園啊?
  也就是說,她正位在一個可以看見我的地方?
  能夠看見我剛從校舍離開、站在校園裡的地點,只有一個。
  我轉過身去抬頭一看。
  幡谷同學正撐著黑傘站在屋頂的鐵網後方,往下看著我。
  此時,她的身後掛著一道有如快要消融到空氣裡、具有透明般色彩的彩虹。這個既虛幻又色彩豔麗的風景,與幡谷同學的氣質非常相櫬。由於彩虹的色彩裡沒有黑色,所以幡谷同學那一身黑,乍看之下有點突兀,但又像是在補足最後一個色彩般,看似相配又好像不太相配——這種色彩之間微妙的平衡,更加襯托出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
  幡谷同學身後的那道彩虹,正好成為了她的裝飾。
  那把黑顏色的傘在溫暖的陽光照射下,看起來也有點像是彩虹的顏色。
  我自然地發出感嘆。
  初次見到她時就這麼覺得了,她果真是個漂亮的女孩。
  不管發生什麼變化、不管再怎麼掙扎、不管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沒錯。
  的確還是存在著不會改變的事物。

  至今我一直以有利於自己的出發點在思考事情。
  比如說,想要讓一度發生的事情消失;或是因為討厭失敗,所以想要轉換成沒有失敗的狀態;因為不想接受現實,所以就轉換想法,以自己較容易接受的方式來思考;如果不可思議的力量啟動了,那麼希望可以取消這股力量等等。
  一遇到不如意的狀況,就老是想要改變現狀,結果進行得不順利時,就在那裡唉聲嘆氣。這就等同於否定眼前的狀況,所以才會讓自己感到痛苦。
  因為這麼做,就等於是在否定我自己以及幡谷同學和日向學姊。就像是在刻意踐踏明明就存在的現實,也就是我現在所存在的這個事實。
  事情既然發生了,那就接受吧。這是我一直以來所抱持的態度。
  而且事實上,之前失去一個星期的記憶時,我不是也認命地接受了當時的現狀嗎?
  為什麼只因為眼前的狀況比之前還要辛苦,這個原則就因此而改變呢?
  現在的我終於瞭解到,我應該要做的,並不是固執地對言靈採取行動,也不是一直執著在不可思議的力量上,而是必須在現實世界當中,去做自己能夠做的事情才對。
  在見到幡谷同學一直保持不變的氣質之後,我才領悟到這件事。
「幡谷同學!」
  我對著屋頂的幡谷同學叫喊。
「謝謝妳!」
  我誠心誠意地對她表達感謝。希望這份感謝之意,多多少少能夠傳達給她。
  站在校園的我,與屋頂上的幡谷同學之間的距離,就是我現在應該要接受的現狀。
『自己不斷地鑽牛角尖,也只是往下愈陷愈深,讓人看不見解決方法。既然這樣,那就應該一度抬起頭來,看看別的東西才是。藉此轉換心情之後,說不定就能發現原本被隱藏在後面的事物。』

  我現在終於可以理解,今天午休時日向學姊對我說的那些話了。
  我應該注意的事物其實就在我身邊。而且沒想到察覺到這件事之後,心情竟是如此輕鬆。
  日向學姊說得沒錯。
  同時我也想起了藤森同學。之前的我,總是期望現狀能夠改變,但是一旦改變之後,我又突然想要恢復原狀。這樣的我,一定讓她感到非常生氣吧。所以她才會以那麼嚴苛的態度對待我。
  我也得去向藤森同學好好道歉才行。
  然後好好做個了結。
  從今以後,在面對眼前發生的那些奇妙狀況時,我都不會再找任何藉口了。
  向藤森同學道歉的行為,也許只是自我滿足。
  但我就是想要在心裡做個清楚的劃分,如此才能向下一個階段邁進。
  我轉身背對屋頂上的幡谷同學。
「從現在開始,我將完完全全地接受眼前的現實,然後一切從頭開始。我將從最初的起點開始,重新與幡谷同學築起友誼。」
  雖然幡谷同學依舊沒有回應,但只要我的心意能夠傳達給她就好了。
  接著,我掛斷電話。
  我的雙腳每踏出一步,地上的淤泥就弄髒我的鞋子,但此刻我的心情卻格外清爽。


  今天,幡谷同學及日向學姊都沒有出現在我的夢境裡。
  夢境的舞台也不是在海裡。我出現在沙灘上,眺望著大海的另一端,手裡還拿著像是玉手盒的東西。
「嗯。」
  我瞇起眼睛。
「我已經沒事了。我已經不需要再這麼做了。」
  一直以來,我一直試圖做一些順合己意的夢境。雖然這樣的心願以龍宮城的形式出現在我的夢裡,但由於那裡並不是我真正該待的處所,因此到頭來也只是徒然令自己痛苦。幡谷同學在夢裡的姿態以及日向學姊在夢裡所說的話,雖然都對我疼愛有加,但那些都是扭曲現實之後的產物,根本不能當真。
  我一直都在做虐待自己的事情,所以會感到痛苦也是理所當然的。
  至今的那些夢,都是我內心的反映。所以現在做的這場夢,也是反映出了我願意接受現實的心境吧。
  站在地面上就能夠正常地呼吸了。這才是最自然的狀態。
  接下來,我只要打開這個玉手盒就行了。如此一來,『浦島太郎』的故事就可以邁向尾聲。
  結果到最後,我不再關心自己會變得如何,我只是靜靜地接受眼前的現實。
  我蹲下來,把玉手盒放到沙灘上,然後慢慢地打開盒子。

  在看到盒子裡的東西前,我就從夢中醒過來了。所謂的做夢就是這麼回事。


  只要交情變好,說不定就能夠有所改變——我已經放棄這個作戰計劃了。
  過了幾天後,我決定去和藤森同學說話。
  我想好好地跟她道歉,跟她說就算變不回原狀也沒關係,然後就此畫下一個句點。

  來到教室後,我先往藤森同學的座位看去。
  她今天有來學校,而且還是和往常一樣,安靜地坐在位子上看書。
  自從上次藤森同學對我說了重話,我就自然地避免與她接觸。不過現在轉換心情後,倒是開始後悔,為何之前不與藤森同學好好談一談呢。
  不過藤森同學那種人,就算看到我下意識地避免與她交談,可能也會以看好戲的心態在觀察我呢。
  所以就算我現在突然跑去跟她說話,她大概也不會覺得奇怪吧。
  我來到藤森同學的位子。
「藤森同學,我有話想跟妳說,妳什麼時候有空?」
  聽到我的說話聲,藤森同學緩緩地抬起頭來,用她那天真無邪的大眼看向我。
「現在也可以啊。反正離朝會還有一段時間。」
  藤森同學帶著微笑說完後便側起頭來。
「我終於理解妳那時候說的話了。」
  聽到我這麼說,她微微張大眼睛,回了一聲「是哦」。
「老實說,都是我不好。」
「即使突然對我這麼說,我也……」
「妳會對我發怒也是理所當然的。我老是說些對自己有利的話,總是想要往輕鬆的地方逃。」
「你終於察覺到自己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啦?這樣啊。」
  見到我點頭回應,藤森同學瞇起眼睛繼續對我說:
「所以你現在才會有餘裕跑來面對我啊?原來如此。」
「妳說得沒錯。當時妳只不過是陳述事實,而我一直不願去面對現實。」
  我對藤森同學低頭道歉。
「藤森同學,真的很抱歉。」
「你能發現到這些事,是很好啦。」
  藤森同學邊說邊露出疑惑的表情。
「所以我說,你向我道歉……」
  藤森同學指著她自己說:
「是不是搞錯對象啦?」
  咦?
「你要道歉的話,應該是對上次當一切都重新設定時,依舊努力幫你迎向美好結局的那個人道歉吧?從這一點來看,我也姑且包含在這些人裡面啦。不過比起我,應該有更優先需要去道歉的對象吧……雖然說道歉也於事無補。」
「的確是這樣沒錯。但我還是想做個了結……」
  藤森同學對我說:「STOP!」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露出無畏的笑容,看著我說:
「我們換個地方談吧。你也想私下和我單獨說話吧。」

  我和藤森同學來到沒有人的樓梯。
  我們一年級的教室是在一樓,但是藤森同學卻毫不避諱地往樓上走去。
  難不成她打算到屋頂嗎?來到三樓之後,她在通往屋頂的路上停下腳步。
「在那裡STOP!」
  被她這麼一喊,我便在離她有段距離之處停下腳步。站在這個位置,我必須抬頭才能看到她。
  她那一頭蓬鬆的頭髮,平常在陽光照射下總是閃閃發光,但是在這沒有光線的昏暗場所,顏色看起來則有點暗沉。
  藤森同學轉過身來,雙手交疊在後,往下看著我說:
「那麼,既然你剛剛都跟我道歉了,我現在就來對你說些殘酷的話好了。」
  所謂「殘酷的話」是什麼啊?
  藤森同學閉上眼睛。當她再度睁開雙眼時,她的雙阵隱約透出不懷好意的眼神。這樣的眼神以前也曾經出現過。
「你只不過是在自我陶醉。」
  她的話語,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殘酷。
「你只是把自己當成悲劇的主角。」
  她的臉上掛著笑容,但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如此地殘酷。
「因為說來說去,你對我的道歉,只不過是自我滿足不是嗎?就算你跟我道歉,我也不會因此就得到什麼好處啊。」
  沒錯,這點我自己也很清楚。但是我不想要一直不跟藤森同學說話。我想要跟藤森同學說清楚,把一切做個了結。
「如果你是在很清楚這一點的情況下才跑來跟我說話,那倒也挺有趣的。還是說,你到現在還期望我會對你有所施捨?」
  才不是這樣呢。
  不是只有自我滿足而已!我只是想要跟藤森同學說,就算回不去原本的狀況也無所謂!繼續身處這種狀況也沒關係。我想要告訴她,從今以後,我要徹底接受現實之後再行動——在我回答這些話之前,藤森同學又繼續說道:
「不過看在道歉的份上,我就把我對於這次事件的看法告訴你好了。」
  她對這次事件的看法?難不成關於言靈,她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嗎?
「你有去調查『浦島太郎』了嗎?如果有,是調查到什麼程度?你知道那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輕易就能使其失去效力嗎?」
  見到我點頭回應,藤森同學滿意地露出笑容。
「原本的『浦島太郎』,是透過仙人的力量來實現願望的一種言靈。但是一般人所熟知的版本,則是在打開玉手盒之後,就會變回原本的年齡對吧。也就是說,這個故事是在隱喻,只是透過打開盒子這個動作,就能輕易讓神仙的力量消失。不管經過多久的時間、不管形象產生多大的改變,言靈的力量還是會蘊藏在話語裡面……也就是說,這次的事件也和那個故事一樣,只要出現某個契機,一切說不定就能變回原樣了。」
  到目前為止我都可以理解。我就是為了找到那個關鍵之物,才會到處採取行動。
「接下來說的這些,是把你的狀況置換到故事裡後,純粹以我自己的觀點做的解釋啦。對你而言,要讓時光倒流——也就是從這個奇怪的狀態裡變回原樣的那個『玉手盒』,應該會存在於什麼地方才對。」
  對我而言的『玉手盒』?
「妳的意思是,那個『玉手盒』就是能夠解除我的願望的關鍵?」
  藤森同學聳了聳肩。
「你再繼續聽我說完。一般大眾所知的那個版本的『玉手盒』裡,存放著原本浦島太郎應該要度過的那些時光。而為何那段時光會存放在玉手盒裡呢?是因為浦島太郎在龍宮城享樂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漫長到幾乎讓人忘記到底已經過了多久。畢竟人老了之後,能夠享受的東西就無法享受了嘛。所以乙姬才會把浦島太郎的時間,也就是他的生命,封存到『玉手盒』裡……也就是說,這個故事裡存在著這樣的因果關係。」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
  完了。我的頭腦已經漸漸跟不上藤森同學所敘述的內容了。
「我是說因果關係啦,也就是原因與結果。當初你為什麼會想要實現願望?為什麼會想要依靠『浦島太郎』?」
「那是因為幡谷同學與日向學姊總是把我耍得團團轉,還讓氣氛變得很僵,讓我很受不了……」
「那麼,她們兩個為什麼要在你面前把氣氛搞僵呢?這是為什麼呢?」
「那是因為……」
  我開始吞吞吐吐起來。
  之前,我曾經在幾乎同一個時間點,被幡谷同學和日向學姊親吻過。從那天開始,她們兩人就明顯地比以往更加狠毒地耍弄我。
「應該有什麼契機才對。那個契機……也就是原因,是你的『玉手盒』。」
  的確是有一個轉折點沒錯。我告訴藤森同學我被那兩人同時親吻的事情。
  藤森同學於是以帶著含意的笑容看著我。
「不過親吻這種行為也有許多含意啦。我現在可沒有打算解析那些含意。既然如此,事情就簡單多了。也許『親吻』這個行為,就是你的『玉手盒』吧。」
  啊?
  親吻的行為是玉手盒?
「如果說,同時遭到親吻的狀況,是造成那兩人不和睦的原因,那麼問題大概就是出在
『同時』上頭吧。你可能必須做出選擇呢。」
  藤森同學用手指輕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見到她這個舉動,我的心頭震了一下。她大概是看穿我的心思,向下走了一格階梯。我下意識地將身體往後傾,藤森同學隨即抓住我的後腦勺,迅速地朝我靠了過來。
  我的鼻頭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好、好近啊!
「你就去對幡谷月夜或神谷日向其中一人做同樣的事吧。」
「妳說什麼?」
「你的理解力真的很差耶。換個說法你就懂了吧?」
  藤森同學的雙眸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幡谷月夜和神谷日向這兩個人,你就挑一個來親吧。」
  由我自己選擇嗎?
  由我來選擇幡谷同學及日向學姊其中一人?
「如此一來,被你親的那個人就會找回記憶了吧。一定是這樣沒錯。至於你的同班同學……這我就不曉得了。總之可以肯定的是,沒有被你挑中的另一個人,大概就永遠無法找回記憶了吧。」
  這又是為什麼呢?我如此回問。藤森同學皺起眉頭笑著說:
「浦島太郎的『老化』就裝在他的玉手盒裡。一旦老化,他就無法再次前往龍宮城了吧,一切就這樣結束了。玉手盒除了是關鍵之物,也是轉折的契機,同時是阻止願望再次實現的關鍵。畢竟他要是再跑去龍宮城也很傷腦筋呢。以你的情況來說,要是再回到三角關係就沒有意義了。如此一來,幡谷月夜與神谷日向的關係又會變差不是嗎?因此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你必須要打開你的玉手盒才行。所以你得從她們兩人之中做出選擇。」
  藤森同學的這番話,加入了太多她自己的解釋在其中,害我聽得一頭霧水。不過我唯一理解的就是——我必須被迫做出殘酷的決定。
「所以你要選擇哪一個?」她的臉又靠得更近了。

「幡谷月夜?」
  她的眼睛閃閃發光。
「神谷日向? 」
  而且看起來非常開心地動著她的雙唇。
「你要選哪一個?」
  藤森同學直直地注視著我。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後,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用手抵著藤森同學的額頭,將她的臉推離。接著一邊抬頭看著她,一邊往下走了幾格階梯。

「這麼一來,不就又要再上演同樣的戲碼嗎?」

  聽到我的回應,藤森同學的笑容瞬間僵硬。
「如果我現在聽從妳的話,不就又等於是在依賴那個不可思議又混沌不清的力量嗎?」
  對於這個提問的回答,我在和她交談以前就已經有答案了,所以不需要特地在這裡說出來。
  她問的這個問題,我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聽到我的回答,藤森同學有如不可置信般,顫抖著雙唇。
「從你這句話聽起來……」
  藤森同學看向我。此刻的她,連睫毛都在顫抖。
「你不打算聽從我的建議?」
「……妳說得沒錯。」
  我吞著唾沫,大力地點頭。
  緊接著,她的說話速度突然加快,並且滔滔不絕地對我說:
「你給我聽好?你現在的行為,等於是在把好不容易可能到手的奇蹟給丟到水溝裡呢?」
  藤森同學的眼睛撐到不能再大了。她會這麼激動,還真是少見。
「這次放掉之後,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藤森同學往下走了一步,我也跟著往後退一步。
「即便如此,你還是不需要我的建議嗎?」
  我和她之間的距離依舊保持不變。
「不需要。」
  我斬釘截鐵地……
  回答藤森同學。
「我誰都不選。」
  自從上次見到幡谷同學那毫無改變的美麗樣貌後,我就決定了。
  而我的這份心情,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跟藤森同學多做解釋了。
「因為妳所做的解釋,根本沒有人知道到底對不對啊。說不定只是妳自己這麼認為。而且照了妳的話去做之後,也沒有人能夠證明,是不是真的就會如妳所說的發生那樣的結果啊。」
  藤森同學所說的東西真的很噯昧不明。
「這些全都是妳的推測不是嗎?」
  聽到我這麼說,藤森同學慢慢地將身體往後退。
「而且就時機點來說,我的確是在依靠了藤森同學的言靈之後,隔天開始就處於沒有朋友的狀態,但也無法證明這就是言靈所造成的啊。目前全都是狀況證據,所以無法知道妳說的是不是真的。」
  在根本之處就已經搞不清楚哪個才是真的了。
「我想接下來,一定也沒有人可以確實地證明,這種現象就是由不可思議的力量所造成的。」
「不可思議的力量」這種東西,其實根本就無所謂。
「不可思議的力量不僅混沌不清而且又不安定。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管它了。」
  這力量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這些都無所謂了。
「我不會再依靠這種不可思議的力量了。」
「你的想法為什麼會突然改變這麼多啊?」
  藤森同學覺得很吃驚。我回答她說:
「我的想法會發生轉變,純粹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當時我看見了一道非常美麗的彩虹。」
  其實我是看到以彩虹為背景、樣貌美麗的幡谷同學。
「即便我陷入無謂的煩惱,美麗的事物依舊美麗。只要這世上存在著不會改變的事物、只要我覺得這些事物很美麗就行了。」
「那種彩虹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用人工的方法,要製造出多少彩虹都可以。」
「不是這樣的,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這世上的確存在著不會改變的事物。是我自己,從那些事物上面找到意義。
  重點並不是有沒有那道彩虹。
  見到不變的事物,讓我從中感受到特別的意義。
「我決定接受眼前的現實,然後朝著下一個階段前進!」
  我想要怎麼做,這才是重點。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在說……我說的話無法相信是嗎?」
「應該說,關於言靈的事情,我已經聽夠了。我沒有打算再繼續牽扯下去了 !」
「……」
「我剛剛也說了,在沒有掌握清楚的情況下,繼續依靠混沌不清的事物,根本就是在重蹈覆轍。下次可就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了呢。」
  藤森同學以無力的表情望著虛空,從她的眼神可以感覺出身心倶疲的樣子。
「哇啊……」
  她發出平時不會出現的洩氣聲。
「真是不敢相信,沒想到你真的有所成長啦。」
「如果我誤解的話,真是抱歉。」
  我把手抵在額頭上。
「妳這句話,感覺好像完完全全把我當成笨蛋的樣子呢?」
「嗯。」
  藤森同學立刻點頭回應。
「啊啊、不是啦,不過的確是這樣說沒錯啦。」
  原來如此。真希望妳能否認。
「真是傷腦筋,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回應。我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發展,所以接下來我也不知該跟你說什麼才好。」
  啊?妳這是什麼意思?
「可以給我一些時間嗎?我也得去做準備才行。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呢?」
  妳接下來要做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妳要準備什麼?
  藤森同學一邊露出困擾的笑容,一邊移開視線,完全不看我一眼。
  她身上開始散發出「不要再跟我說話了」的氛圍,於是我嘆了口氣後便直接回到教室去。
  這下子算是做個了結了吧。
  但是往後的事情才真正需要認真去思考呢。接下來我該怎麼做?在接受現狀之後,接下來該採取什麼行動?
  我只要和幡谷同學及日向學姊重新建立關係就好。我就努力地與她們成為朋友吧。
  回到座位上後,我又再次深深地吁了口氣。
  不過,與她們建立友誼的行為,在心情上感覺起來要比以前輕鬆多了。
  一定是因為我不用再被不可思議的力量擺佈的關係。自己的心情其實掌控在自己手裡。知道這一點之後,整個人就輕鬆多了。即便思考往後的事情,也不會再感到沮喪了。


  我帶著開朗的心情迎接放學。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當我決定不要再依靠混沌不清的力量後,不管曾經是朋友的那些人如何冷漠地對待我,我都覺得無所謂,反正只要從今開始努力融入大家就好了。而且在重新設定後的關係下與同學交談,也能夠得到新的發現,感覺也挺新鮮、挺有趣的。
「喂!」
  當我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時,隔壁座位的石原突然向我搭話。
「站在門口的那個黑色生物,是你認識的人嗎?」
  黑色生物?他在說什麼啊?
  我偷偷地往走廊瞄去。
  ——真的有耶。
  有一名少女蹲在教室門口附近,一直瞪著我。
  好可怕,感覺晚上會作惡夢呢。那頭黑色長髮垂到地上,在她周圍形成一個漩渦。
  那個黑色生物……原來是幡谷同學啊!
  她到現在還在跟蹤我啊。
  雖說想要建立新關係,但目前我和幡谷同學之間,還處在複雜難解的狀態當中。
  幡谷同學在班會結束後,就立刻跑來我的教室嗎?
  她花這麼多時間在我身上,真的沒關係嗎?
  莫切資料館的管理不會受到影響嗎?
  幡谷同學在「怕生的程度」,以及「無法與人保持適度距離」這兩點上都太過異於常人,連要跟她說個話都相當困難。
  有沒有什麼好方法可以跟她交談呢?
  不管怎麼想還是得不出結論。
  石原以疑惑的表情看著我默默地思考。但是這樣一直不回應他也不是辦法。
「黑色生物是吧。經你這麼一說,還挺像的呢。」
  此刻我也只能這麼回答。就某方面來說,這的確是事實沒錯。
「……雖然跟你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不過她並不是什麼神祕的黑色生物哦。人家好歹叫做幡谷同學……」
「我知道啊。就是那個陰森的黑傘女嘛。」
  從他的口氣聽起來,即便我從大家的記憶裡消失了,幡谷同學沒有朋友的事實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樣子。
「她真的很噁心耶。原本傳聞就不太好,但因為我和她沒有接觸,以為那些傳聞都是假的,不過看來似乎是真的呢。她這種行為真的很不好耶。真是個麻煩人物。」
  而且——
  原本大家對她的評價就不好了,現在跟蹤我的行為又被別人看到,這下大家對她的評價應該跌到谷底了吧。
  不過仔細探究原因之後可以發現,是因為我觸動了她心中那個奇怪的開關,才會導致她做出這樣的行為,所以這也算是我的責任吧。
「你該不會被那個女的糾纏吧?」
  該怎麼說呢……石原的問題,我沒辦法好好解釋清楚。
「硬要說的話,我覺得她算是被害者。」
「那加害者是誰?」
「算、算是我吧?」
「那你就負起責任,想想辦法啊!」
  石原說得沒錯。
  所以我現在正竭盡全力在思考解決辦法啊。
  接受現狀後,在不依靠不可思議的力量的情況下,我必須和幡谷同學成為朋友……不,是我「想」和她成為朋友。
  好。
  我從抽屜拿出筆記本,在紙條上振筆疾書。
  我在上面寫著「我想要和妳好好談一談」。
  其實我想要面對面和她交流,但是從她至今的行為模式看來,只要我一接近到一定的距離,或是只不過四目交接而已,她就會逃走了吧。所以我才選擇用筆談的方式。
  我猛然站起,走到教室門口附近。
  果然如我所料,我只不過靠近一點而已,幡谷同學就立刻逃走了。我把從筆記本撕下的紙條放在幡谷同學剛剛躲藏的地方。
  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訊息,但希望能夠傳達給她。
  我真的好想和她說話。雖然她總是說些詛咒的話語,但是與她之間的回憶,對我來說是彌足珍貴的。雖然我現在很想衝上去追她,但即便這麼做,現在的幡谷同學也不會立刻就對我敞開心房吧。
  那就慢慢來吧。
  我對自己如此喊話。
  我先接受如今的她,然後再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她吧。
  等她離開之後,我走到教室門口一看,剛剛那個紙條還放在原地。如果她有看一眼的話就好了。


  我離開教室來到走廊,因為幡谷同學確實已經造成班上同學的困擾了。如果她會尾隨我的話,那麼為了顧全大局,我應該移動到沒有人的地方去才對。
  但是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一個人獨處呢?
  學校還有幾間空教室,但特地跑到空教室裡一個人想事情,也未免太寂寞了。而且幡谷同學也會待在離我不遠處才對。
「反正我都已經一個人跑出來了,而且這次幡谷同學應該會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吧。我該去哪裡好呢……」
  我不小心自言自語了起來,於是趕緊閉上嘴巴。
  我看今天還是先回家好了。就是因為我一直待在學校,才會害幡谷同學被耍得團團轉吧。
  既然想不出解決方法,懂得適時放棄也是很重要的。這樣下去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我從前往空教室的路上停下腳步,準備轉身往回走時——
「……你說的幡谷同學,是一年五班的那位嗎?」
  此時旁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日向學姊正以嚴肅的表情,站在開個小縫的教室門口看著我。
「日向學姊,妳怎麼會在這……」
「因為我有事找你啊。上次也是我主動來找你的,所以你不用這麼吃驚吧。」
  我偷偷瞄了一下學姊所在的那間教室。看起來是間空教室,我完全不曉得這裡有間空教室呢。這裡是一年級的走廊,所以日向學姊是特地在這裡等我的嗎?
「妳今天只有一個人?」
  聽到我這麼問,日向學姊老實地點點頭。
「因為朋友們都不准我接近你……你也是啊,自從上次之後,就沒有再來找我了不是嗎?」
  沒錯。我被學姊的朋友們打得遍體鱗傷。女生的集團真的很恐怖。
「你剛剛的自言自語……」
「什麼?」,
  我沒聽清楚日向學姊說什麼,所以又再問了 一遍。
「我是說,你剛剛的自言自語,不是提到幡谷同學怎麼樣嗎?」
「嗯——呃——這個嘛……」我沒有轉身,直接以手指往後指。
「在我身後某處,應該可以看見一把黑傘吧?」
「可以。」
「那就是幡谷同學。」
「我知道,她很有名呢。」
  幡谷同學果然很有名啊。
「因為諸多因素才讓她變成這副德性。這全都是我害的。」
「是與上次你說的那些中二……妄想的內容有關嗎?」
  我不想回答,因為我不想再重提那件事了。
「先不管那些,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反問日向學姊。
「因為我沒有辦法認同。」
  學姊抓起我的手臂,把我拉進空教室裡。由於事發太突然,我在差點跌倒並且無法抵抗之下,被她拉進教室裡。
「結果到頭來,我並沒有從你身上得到任何答案。」
  學姊放開我的手臂。接著,她抓著自己的手,轉身背對我。
  此時教室裡只有外面照進來的光線。
「我就是覺得很在意。」
  啊?
「妳這是……」
  聽到我這麼問,日向學姊輕輕地搖搖頭。
「我也不曉得。聽到你說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明明知道你是個怪咖,明明不想和你有所牽扯,但還是會不由自主地——」
  學姊以柔弱的眼神看向我。
「很在意你的事情。」
  日向學姊的雙唇,隨著吐息顫動著。
「我想一定是因為那些疑問,還沒有從你身上得到滿意的回答。」
  學姊以困惑的眼神如此回應。
「所以我才會這樣……」
「那些事情妳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了。」
  一直執著於已消失的東西也不是辦法,只是徒增痛苦。
「這是為什麼?」
「……啊?」
「直到前陣子,你不是都還拚命想辦法接近我嗎……為什麼現在又突然說出這種話?」
  怎麼辦?她的疑問我並不是無法回答,但是對於一個不瞭解事情來龍去脈的人,我沒有辦法對她好好說明。
  因為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導致我的狀況出現了變化,而我決定要接受這些變化,繼續向前邁進——
  對於一個沒有自覺發生變化的人,我要如何讓她理解這些想法呢?
  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知道這個道理,我還是決定以自己的方式來表達。
「接下來我說的這些話,妳可能會覺得很困惑。」
  希望我的吐息不要變成是在嘆氣。
「對我來說,現在的日向學姊就已經足夠了,現在的這個妳才是理所當然的。」
  學姊聽到這句話,微微皺起眉頭。她果然還是無法理解我在說什麼吧。
「如果我剛剛那句『妳不用放在心上』讓妳不舒服的話,我跟妳道歉。如果讓妳感到鬱悶,那麼在我能夠幫上忙的範圍內,我也願意幫忙。」
「這麼說來……」
  日向學姊眼神游移地抬頭望向我。
「關於我的事情,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明明是個單純的問題,我卻無法回答。
  我只要撒謊就行了嗎?之前我和妳說的那些事情,純粹只是因為我想和妳交流才故意那樣說的,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妳的祕密。至於為何知道妳喜歡滑頭鬼,也只是因為看到妳的手機吊飾是那個人物,我才如此推測。
  重提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也沒有意義。我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我才打算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你是不是感到困擾啊?」
  日向學姊打斷我的話。
「真是奇怪……」
  感到困擾……?我嗎?我的表情看起來很困擾嗎?
「看到你陷入困擾的模樣,我覺得很難過。」
  我是完全不想讓學姊感到困擾啦,至於我自己倒是無所謂。所以她說看到我陷入困擾覺得很難過,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我只要說出能夠讓她信服的答案就行了吧。如此一來,就能消除學姊內心的不安了吧。
「其實我並不曉得學姊的祕密。我是因為喜歡學姊,所以故意製造藉口和妳交談。我只是剛好有機會看到學姊的手機……上面掛著有趣的吊飾,所以才猜想妳可能喜歡那個人物……真的很抱歉。」
  我不想再把她耍得團團轉了,所以我想趁這機會說個清楚。
「現在的我……」
  妳只要看著現在的我就好了,我想要和妳重新開始。
  正當我要這麼說時,淚水從學姊的眼裡奪眶而出。
  咦?咦?咦?
「……我也不曉得。」
  看到我的表情後,學姊如此回答。
「不知為什麼,眼淚就這樣流出來了。」
  學姊用手指拭去臉上的淚水。
「……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了。我已經可以信服了。耽擱你不少時間,真是抱歉。」
  學姊低著頭,快速地從我身旁走過。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一時慌張起來。
  結果我們兩個就這樣撞在一起。
  又是這樣的發展啊。這次我可不想要再兩個人一起倒下了,於是我趕緊抓住學姊的手臂。我自己跌個狗吃屎是無所謂啦,但我不想再讓她留下不愉快的回憶了。無論如何,至少得讓她好好站著,不要摔倒在地。
  日向學姊轉頭看向我。
  我有話想要對她說。
「我才不要呢。」
  我抓著她的手,緩緩地搖搖頭。
「我無法認同這樣的結局。我喜歡現在的日向學姊,我喜歡妳。雖然讓人害怕,但學姊其實是很溫柔的。即便學姊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學姊的身上還是會存在著不會改變的事物。
「我還是想要好好地面對這樣的日向學姊。」
  聽到我這麼說,學姊的臉頰泛起紅暈。接著,她微微側起頭來。
  咦?
  喂?
  從這個位置把臉湊過來的話會……
  日向學姊那柔軟的雙唇覆蓋在我的嘴唇上。
  咦?
  喂喂喂       
  等一下……所以我的意思是……
  柔嫩的觸感以及學姊身上的味道朝我襲來。甜美又柔軟的各種感覺交雜在一起,烙印在我的嘴唇上,接著灌入體內。我的胸口突然一陣痛楚。不斷流入體內的溫柔感受,以及從我體內湧現的興奮之情混雜在一起,導致我無法呼吸。「想要繼續享受這股滋味」以及「快要害羞到死」的這兩股心情盤繞在我的心頭。
  我用力地站穩腳步,然後慢慢地把日向學姊的臉移開。
  一瞬間,餘韻殘留在我的臉上。但是嘴唇上的溫度,卻依然不斷地提醒我這是真的,並不是在做夢。
「該不會……」
  日向學姊用手摸著嘴唇。
「剛剛是仁同學主動吻我的吧?」
  才不是咧,怎麼看都是學姊主動吻我的。就算以客觀的角度來看,這也純粹是一場意外。
  開心的淚水從她的眼裡滿溢出來。喜悅的情感透過淚水不斷地傾洩而出。接著,這些喜悅之情透過她的聲音傳遞出來。
「仁同學,你果然對我……」
  等等等等等等。
「還是說,你感受到了我的心意,所以才會        ?」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這樣,真的不是這樣。
「抱歉,日向學姊,我可以先確認一件事嗎?」
  雖然從她的言行舉止,我大概已經可以理解了。
「妳記得我嗎?妳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我的奴隸仁同學啊!」
  這一瞬間,藤森同學所說的話,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幡谷月夜和神谷日向這兩個人,你就挑一個來親吧。如此一來,被你親的那個人就會找回記憶了吧。一定是這樣沒錯。』
  沒想到藤森同學說的居然是真的!
  日向學姊回想起我的事情了,所以她的態度才會變得跟我所熟知的日向學姊一樣。
「仁同學,我好開心哦。」
  學姊攬住我的手臂。
  拜託妳先等一下。我無法跟上這個發展。
  我得仔細回想一下。我記得當時藤森同學好像還說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呢。
「真是下流!」
  咦?
  我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幡谷同學將教室的門微微開啟,然後以她那白色的指尖指著我。此時可以從門縫看見她那烏溜溜的眼睛。
  只見她的雙眸裡混雜著各式各樣的情感,看起來就像黑色漩渦一樣。
  接著,淚水從她的眼睛滴落而下。她本人似乎沒有察覺到,因此即便臉上掛著淚水,她還
  是一臉憎恨的表情。,
  幡谷同學該不會從剛剛就一直在那裡看著我們吧?
  我的心中浮現一股不祥的預感。快點回想啊!當時藤森同學還說了什麼?

『總之可以肯定的是,沒有被你挑中的另一個人,大概就永遠無法找回記憶了吧。』

  這麼說,幡谷同學不就……?
  教室的門被關了起來。我再也看不到幡谷同學的眼睛了。她的氣息也逐漸遠去。

  這真的是我所期望的狀況嗎?
  這就是我必須接受的現實嗎?
  我是不是還繼續遭到不可思議又混沌不清的力量所束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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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北斗 于 2018-4-17 20:12 编辑

  第四章…無法到達的龍宮城

  這一天,我又做了一場夢。
  夢裡,有個讓我很在意的女生。
  是留著一頭黑長髮的女孩子。
  她的眼裡藏著強烈的情感,同時還給人一種虛幻的感覺。明明態度強硬,但又像是瞬間就會碎掉的玻璃般,散發著透明的氛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像萬花筒的女孩子。
  就在我到處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麼題材適合當世界史的作業時,發現了一棟外型很有趣的資料館,於是就進到裡面看看。當時那個女孩就在那棟資料館裡。
  從此,我便認真地往那間資料館跑。
  明明是為了想跟那個女孩在一起,才一直往那間資料館跑的,但我卻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假裝是為了世界史的作業才來的。
  一開始時,那個女孩對我的態度不是很友善,但是她的眼神卻開心似地閃閃發光,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個女孩好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傳聞,但這些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對我來說,比起那些沒有實體的謠言,在我眼前活生生的這個人比較重要。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當女孩逐漸對我敞開心房後,我也慢慢發掘出她不同的面貌。
  萬花筒裡有著繽紛的色彩,全部都很美麗。
  所以這個像是萬花筒的女孩,會如此吸引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想要坦誠地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但是她對於我說「我們是朋友」的這句話,表現出了淡淡的喜悅。
  原來如此,這女孩想要朋友啊。
  我只要能夠成為她的朋友就心滿意足了。
  即便她對我說「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就算你做了讓我不開心的事情,我還是會原諒你」這句話讓我的心頭隱隱作痛,只能在她面前強顏歡笑,但只要我這個朋友能夠讓她每天過得開心,這樣就足夠了。
  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的期待,這樣就很滿足了。
  ——但如果哪天我讓她哭泣,讓她失去笑容的話,最後我就會選擇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
  這就是『玉手盒』的內容。
  至於這到底是誰的心情、這個心情是什麼樣的顏色……在完全不清楚的情況下,我就這樣蓋上了玉手盒。
  因為我認為這是非常寶貴的東西,不是別人可以隨隨便便就打開來看的。
  不過同時,我也不禁感到疑惑,為什麼這樣的東西會存放在我的『玉手盒』裡呢?
  為什麼呢?我明明沒有這段記憶啊。
  藤森同學說,『玉手盒』裡存放著因果關係的「因」——也就是契機,或是引信。
  這麼說,我沒有印象的這段回憶,將是能夠把一切變回原狀的關鍵嗎?


  隔天早上,日向學姊來到我家。
  相較於表情暗淡的我,開門迎接學姊的老媽則是一副爽朗的笑臉。日向學姊也一樣。
  出門之後,我們兩個肩並肩地走著。從剛剛開始學姊就一直偷瞄我的臉,然後又默默地低下頭來,不斷地重複這些動作。她是不是想要跟我說話啊?於是我便直直地注視著她。只見學姊露出淺淺的笑容,但卻死都不看我一眼,也一句話都不說。
  這股沉默真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不,其實沉重的是我的心情,因為我不曉得該怎麼與學姊相處才好。
  充滿活力的日向學姊,腳步非常輕盈。
  我完全不瞭解她在找回與我之間的記憶後,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原以為她又變得像以前一樣積極主動,結果像這樣子一起上學時,看起來又非常害臊。
  之後的數十分鐘,我們就這樣一句話也沒說地走在路上。像這樣子和學姊靜靜地上學,感覺也挺新鮮的,沒什麼不好。
  就在我這麼想時——
「我們來牽手吧。」
  靜靜地走在身旁的日向學姊,突然發表奇怪的言論。
「啊?」
「我想了很多……」
  學姊忸忸怩怩,一副害羞的模樣對我說:
「我一直在思考……仁同學變回我的奴隸後,首先要請你幫我做些什麼才好呢?」
  要我幫妳做事?
「你看嘛,都、都已經接、接吻了。身為情人……不對,身為奴隸,我還沒有要求你做些基本的事情不是嗎?」
  等一下!
  那個接吻純粹是一場意外。至少我是這麼認為啦。
「所以我想說來跟仁同學牽牽手。」
  日向學姊依然背對著我。接著,她輕輕地將柔嫩白皙的手掌伸向我。
  怎麼辦?即使她突然要求要和我牽手,我也……
  再說,一般奴隸會和主人牽手嗎?
  我一直盯著她那懸在空中的手臂。
  至今每次都是她主動攬住我的手,所以像這樣子將選擇權丟給我,對我來說實在很困擾。
  雖然我只是單純地感到害羞。
「仁同學?」
  發現我一直沒有牽起她的手後,學姊不安地偷偷看向我。
  這一瞬間,我從眼角餘光瞄到了一把黑傘。
  對哦,那把黑傘還一直尾隨在我們後面。
  日向學姊有察覺到嗎?
  見到我轉過頭去,學姊也跟著往後瞄了一眼,但隨即又把視線移回來。
「仁同學!」
  被學姊這麼一叫,我嚇得抖動了一下肩膀。
  她沒有轉向我,只是看著柏油路面,含情脈脈地對我說: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對吧。」
  接著,她轉頭注視著我,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真的好開心哦。」
  啊,可見學姊已經察覺到幡谷同學的存在了。
「那個……」我對日向學姊搭話。
「妳也記得幡谷同學的事情嗎?」
「我記得啊。怎麼了嗎?」好可怕!日向學姊的笑臉真的好可怕哦!


  時間來到午休時間,我準備一個人享用午餐。今天老媽有幫我準備便當,所以不至於淪落到在食堂裡一個人吃飯的下場。我曾經試過一次,結果沒想到在眾人包圍下,一個人孤伶伶地吃飯,比想像中還要痛苦呢。
  教室突然一陣騷動。我有股不祥的預感,於是往騷動的方向望去。
  是日向學姊。
  咦?
  我再次凝視日向學姊。午休時間,她專程跑來一年級的教室這裡做什麼?
「妳來這裡做什麼啊?」
  於是我把內心想法對著來到面前的學姊問出口。
  學姊從小包包裡拿出一個淡黃色的包裹。
  從包裹的形狀看來,裡面大概是裝著學姊的便當吧。她把自己的便當帶來是想要幹嘛啊?
「你今天沒有跟我牽手對吧。」
  她的這句話,害我驚訝得噗了一聲。
  在大家面前說這些幹嘛啦!
「所以今天為了懲罰你……」
  日向學姊紅著臉,忸忸怩怩地擺動腰部。
「午休時間我也要和你一起度過。那就請多指教啦。」
  這算什麼懲罰啊!
  教室裡瞬間陷入一片騷動。
  這一瞬間,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全班同學的焦點都集中在我身上——不過是就不好的意義來說。
  因為諸多因素,導致我在班上成為了有如空氣般的存在;另外,還被當成是日向學姊的跟蹤狂而遭到輕蔑;即便日向學姊找回了記憶,班上同學的記憶依然沒有回復,所以我還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經過了這麼多的曲折之後,現在則是被同學們投以嫉妒的目光。只能說是慘上加慘了吧。我的立場一下子變化這麼大,真的是快要讓人跟不上了啦。雖然打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跟不太上了。
「我們一起吃飯吧?」
  日向學姊邊說邊借用了我座位前面的椅子,然後坐到我面前。
  學姊那溫柔的笑臉就近在眼前。
  就這樣,當我們兩個一起將筷子插進便當裡之後,學姊突然冒出一句話:
「這種感覺真不錯耶。」
「啊?」
「像這樣子在大家面前,兩人在一起。」
  為什麼?我如此反問。學姊頓時害羞了起來。
「我和你正在所有人面前展現奴隸與主人的關係不是嗎?大家見到我們這樣,心情雖然複雜,還是會心生羨慕吧?被人家投以這種目光,我覺得很新鮮,很舒服呢。」
  就在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學姊故意對我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我可是全部都記得呢。」
  日向學姊微微聳了聳肩。
「在我不記得仁同學的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我全都還記得。」
  學姊閉起眼睛,流暢地說了起來。
「仁同學當時很拚命地想要接近我對吧。我現在還可以很鮮明地回想起你當時的模樣呢。」
  學姊說完,輕輕地張開眼睛。她那可愛的圓圓大眼,隨著感情不斷地變化。
「所以你告訴我言靈時的那些景象,我到現在也還記得。」
  接著,她再度看向我,害我的心頭微微震了 一下。
「仁同學班上的同學,還沒有回想起仁同學的事情嗎?」
  學姊隨即又移開視線,看向周圍的同學們。
「難不成只有我一個人回想起仁同學的事情?」
  見到我點頭回應,學姊隨即露出笑容。
  她在胸前雙手交握,給了我一個溫暖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
  臉頰泛紅的她,注視著我說:
「所以現在仁同學是由我一個人獨佔囉。仁同學真的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奴隸囉。」
  聽到最後那句話,不知為何,比起高興之情,我的心裡反而先湧現一股不安。
「也就是說,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與你處在相同的世界裡,與你一起度過相同的時間囉。」
  學姊這句話感覺暗藏著危險,就像海市蜃樓一樣。
「關於這件事情……」
  我不能再繼續讓她說下去了。我得先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才行。感覺她一個人一直跑在前面,跑到連我都不曉得的地方去了。我抱著想要追上她的心情對她說:
「我打算接受這樣的現狀。」
  聽到這句話,學姊刻不容緩地打斷我的話。
「也就是說,你打算成為我的……打算接受這段關係就對了?」
  她的回覆,讓我不由得短短地嘆了口氣。
「因為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存在於仁同學的世界裡啊。」
  沒錯。只有她一個人回想起我是誰。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好浪漫哦。」
  這種情況真的有這麼好,好到值得以「浪漫」兩字來形容嗎?
  現在這個狀況根本就是……
「所謂的言靈,是由不安定的力量所創造出來的東西。這個狀態再繼續下去,難保不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一點都不害怕。」
  日向學姊和緩地、淡定地否定了我的心情。
「只要能夠維持奴隸與主人的關係、能夠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
  學姊以認真的表情回答。
「自從關於仁同學的記憶恢復之後,我就一直在想。」
  接著,她看起來有點痛苦地歪起眉毛。
「我發現我想和仁同學在一起的心意是認真的。」
  學姊一邊說,一邊大力地用手壓著胸口。
「在我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心裡一直感到鬱悶。」
  她用力地抓著制服,導致胸口的部分出現皺褶。
「當時真的好痛苦、好痛苦,連我自己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學姊無力地搖頭,接著又迅速抬起頭來,對我露出堅定的笑容。
「但是像這樣子和仁同學交談之後,心中的鬱悶就慢慢地消失了。」
  學姊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我想要以主人的身分,待在仁同學的身邊。」
  她以雙眼直視著我,並且將內心激動之情表達出來。
「我想要抱持這份心意,和仁同學在一起。」
  從學姊身上不斷流洩出來的情感,快要把我給沖走了。
「我想要繼續保持現狀。」
  可以隱約看見她的雙眸裡暗藏著危險以及堅定的信念。
「即便多麼不安定,多麼混沌不清,我還是想要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現實以及這一瞬間。我想要如實地接受現狀。」
  這句話跟我所想的一樣。
  我也想要接受現狀,但是——
  總覺得日向學姊的這句話,跟我所說的話,存在著明顯的差異。
「請你絕對不要背叛我哦。」
  學姊的臉上露出微笑。
「說什麼背不背叛的,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
  在快要被學姊強烈的情緒壓垮下,我好不容易擠出了這樣的回答。
「那就好。」
  學姊露出滿意般的笑容。
「跟你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真是抱歉。來吧,我們來吃便當吧。你看!」
  我往學姊的便當看去。
「今天的便當是我做的哦。」
  此時,我察覺到她的便當裡面,有個形狀怪異的玉子燒,讓我忍不住一直盯著它看。學姊察覺到我的視線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微微扭動身體。
「玉、玉子燒做失敗了,你不要管它,其他的菜都很好吃哦。」
  學姊拚命解釋的模樣很不像她的作風,讓我感到訝異。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慌張啊?
「好、好了,你趕快吃吃看吧。」
  學姊把她的便當遞到我面前。
  我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從她的便當裡挑選了一樣菜。然後用自己的筷子夾起來吃。
「啊!」
  學姊發出微微的驚叫聲。
  沒錯,我選的正是玉子燒。
「這個玉子燒很好吃啊。形狀不好也無所謂,妳不用放在心上啦。」
  聽到我這麼說,學姊有點害臊地露出羞赧的笑容。
  但是我卻無法直視她的笑臉。
  因為此時我已察覺到——
  那個人物就在日向學姊的身後——
  幡谷同學正躲在我們教室的講桌裡面。
  我可以隱約看見那把黑傘。
  只有幡谷同學一個人……
  被留了下來。
  當所有人都被不可思議又不安定、並且混沌不清的力量沖走後,只有幡谷同學一個人沒有回來。
  而對於這樣的狀況,我沒有辦法接受。
  雖然我說過要好好接受現實,但是對於再度遭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擺佈,因而遭到扭曲的現狀,我還是無法如實地接受。
  我想要接受的是原原本本的現實。
  絕對不是這種由不可思議的力量介入後,遭到扭曲的現實。
  日向學姊察覺到我的表情後,往自己的後方看了過去。
「……」
  她像是在思考一般,停頓了一會兒之後——
「你就這麼在意她啊?」
  轉過身來問我。
  我緩緩地點點頭。學姊只是垂下眼簾地低喃了一句「這樣啊」。


  放學後,才剛下課離開教室,我便自然地往莫切資料館走去。
  我呆望著天空,眼前是一片清澈的藍天。這個景色看了反而讓人討厭,畢竟我現在的心情是如此沉重。
  日向學姊說,她在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心裡一直有股「鬱悶」的感覺。現在的我正是如此。
  心裡感到一股鬱悶。總之,我想要和幡谷同學談一談。
  但是……我憂鬱地嘆了口氣。
  就算我想和她說話,也無法順利與她交談——這就是眼前的現實。
  我往後回頭一看,沒有感受到任何視線,也沒有任何氣息。幡谷同學現在並沒有在附近跟蹤我。
  在莫切資料館前面等待,是不是就能碰到她呢?
  不,不行啊。只要我一接近,她就會逃走。
  我該怎麼辦才好呢。我只是想要面對面和她交談而已。
  我決定打電話給她。透過電話,也許可以找到談話的契機。
  我操作電話,並且放到耳邊。
  結果在離我很近的地方聽到電話鈴聲響起。
  叩叩叩!叩叩叩!宛如用鐵釘釘著稻草人般不吉利的聲音。
  該不會這個來電鈴聲就是——
  我感到困惑地往四周察看。聲音是從附近的灌木叢裡傳來的。
  難不成幡谷同學就躲在這個灌木叢後面?真的嗎?
  我決定往那裡靠近,但還是作罷。難得她待在我的附近,怎麼可以又讓她逃走呢。
  於是我假裝沒有注意到她,靜靜地等待她接起電話。
  電話鈴聲停止了。
「幡谷同學?」
  幡谷同學雖然接起電話,但卻沒有出聲。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可以就此放棄。
  畢竟我還沒有告訴她真相。
「其實,我有些事情必須要告訴妳才行……」
「我知道。你在詛咒我對吧?」
  她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沒錯,幡谷同學就在灌木叢裡。
「不是那樣,我才沒有做那種事呢。求求妳相信我。接下來我會告訴妳,為什麼我要一直接近妳。」
「我怎麼可能相信你。你的行動已經代表了 一切。」幡谷同學立刻回答。
  她的這句話,讓我頓時說不出話來。她說得沒錯,一開始時,的確是我先跟蹤她的。 ,
  隨後只是迎來一陣沉默,氣氛顯得相當凝重。
  幡谷同學的呼吸聲聽起來很紊亂。
「我做了什麼嗎?」
  打破漫長寂靜的她,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
「不是啦,不是這樣的……」
  我採取那些行動,並不是要讓幡谷同學感到痛苦,所以我很害怕看到她受到傷害的模樣。
「最近我一直覺得心很痛,就是你害的吧。」
  咦?
  她這句話讓我啞口無言,身體還不由自主地顫抖。
  我的手不斷地冒汗,連手機都差點從手中滑落。我為什麼會這麼緊張啊?只不過是聽她說話而已啊。
「都是因為你詛咒我的關係對吧。」
  幡谷同學的聲音裡帶著晦暗的怒火。
「這下我總算搞懂了。請你立刻住手吧。」
  難不成她也和日向學姊一樣,沒有完全忘記我的事情?所以身體才會出現某種變化?當時日向學姊也說過類似的話。
  我決定向她問個清楚。
「幡谷同學,妳知道什麼是言靈嗎?」
「知道啊。那又怎麼樣?」
「其實,我遭到所謂的言靈……」
  我決定把目前我所處的狀況告訴幡谷同學。
  因為我覺得說不定告訴她之後,她會理解我的狀況。
  但是沒想到,她卻給了我無情的回應。
「所以你是打算利用言靈之力來詛咒我嗎?」
  幡谷同學不甘心地說。
「原來詛咒用的稻草人只是障眼法啊。你怎麼這麼狡猾。你故意用這個手法引開我的注意力,然後逐步對我施行真正的詛咒。怪不得我的痛苦與日倶增,原來我被你騙了。」
  不是這樣的。我的話傳到幡谷同學的耳裡,已經完全遭到扭曲了。
「我就是覺得可疑,才會一直尾隨你,但是你卻完全沒有露出馬腳。早知如此,我應該更對你保持警戒才對。看你平常總是一副痴呆的模樣,所以就降低了警戒,看來那些也是演出來的呢。」
  看來在幡谷同學的心裡,已經把我當成是一流咒術師的樣子。等等,妳誤會了啦。
「那不是演出來的,那就是我真實的樣貌。」
  我為什麼要承認自己痴呆啊。
「那為什麼我會這麼痛苦?光是和你講話,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痛!」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
「都是因為你詛咒我的關係不是嗎?拜託你不要再詛咒我了!」
  我好痛苦哦。幡谷同學以細柔的聲音接著說。
  咔沙咔沙……此時,她躲藏的那片樹叢突然搖動起來,彷彿呈現出她的感受一般。
「我也是……」
  我瞄了 一眼搖動的灌木叢後對她說:
「我也和妳一樣痛苦啊。」
  希望這句話不要遭到她的誤解——
  我在心裡深深地祈禱。
「但是因為有妳在我身邊,我才有辦法以自己能夠信服的方式熬了過來。」
  這是事實。
  而我好不容易接受的現實,又再度遭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扭曲。
  我不想要再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尤其是在得知幡谷同學的痛苦後,更是如此。
「因為有幡谷同學,才有今天的我。所以我絕不允許只有幡谷同學一個人處在痛苦之中。」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幡谷同學也逐漸激動了起來。她的呼吸變得愈來愈急促。
「我也想要回到原本的現實。像這樣子遭到詛咒,我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
  幡谷同學所說的現實,究竟是指什麼呢?她明明已經不記得我了啊?
「總之,請你不要再詛咒我了。」
「妳誤會了,我真的沒有詛咒妳。我是為了想跟妳說話,才故意把稻草人帶來的。」
「你不要胡扯了!」
  她終於從樹叢裡站了起來,那把黑傘還從樹叢裡穿刺出來。幡谷同學的肩膀因急促的呼吸而不斷上下起伏,她那頭黑髮上還掛著幾片綠葉。
「啊!」
「啊!」
  我們兩個四目交接。
  並且同時發出驚叫聲。
  像這樣四目相對後,很容易就能預測接下來她會採取什麼行動。
  嗯,沒關係啦。我又不是現在才察覺到。我從剛剛就知道妳躲在樹叢裡,所以妳不用那麼驚慌沒關係。
  還有,妳不需要立刻逃走。
  我不會把妳吃掉啦。
  雖然此時幡谷同學已經消失在我的視野裡了。
  好不容易有機會跟她進行交流,結果又完全泡湯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放棄地站在莫切資料館前面。我站在大門口,什麼事都沒做,就只是在尋找幡谷同學的身影而已。只要在這裡等待,是不是就能見到她呢?
  結果出現的是另一個女孩。
「你果然在這裡啊。」
  我的身邊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慢慢地轉頭望去。
  日向學姊頂著一頭被風吹亂的頭髮,站在我的眼前。揚起眉毛的她,感覺身上散發著一股晦暗的氛圍。
「因為我有點在意幡谷同學……」
  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可是為什麼對學姊說出這句話時,會感到猶豫呢?強風吹拂的聲音,把接下來我要說的話蓋過。
  日向學姊皺起眉頭,陷入思索。隨後,她緩緩地開口對我說:
「其實,我有件事得跟仁同學說才行。」
  是什麼事啊?她就是為了要告訴我這件事,才到處找我的嗎?在等待學姊說出下一句話時,我的心臟不停地蹦蹦跳。
「其實,今天的便當並不是我自己做的。」
  沒想到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卻是出乎意料的話語。
「妳說便、便當怎麼了?」
「所以我說,那個便當其實是我媽做的,並不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啦。我今天對你撒了謊。」
  說完後,學姊大嘆了一口氣。
  她是怎麼啦?她到底想說什麼啊。
  見到我睜大眼睛一副不解的模樣,學姊看起來有點猶豫地繼續對我說:
「……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這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起。
  就在我猶豫該接還是不接時,學姊小聲地對我說「你趕快接吧」,於是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喂?」
  話說回來,因為我一直在注意日向學姊,而且也是聽從她的話才接起電話的,所以我並沒有注意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這個模式是——
「幡谷同學?」
  此時,眼角餘光可以瞄到日向學姊微微抖動了一下身體。
「妳終於願意聽我解釋了嗎?」
「今天晚上我將詛咒你。」
  啊?
「我的意思是,我將正式地對你施行詛咒。正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詛咒還耝咒。」
  幡谷同學又開始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了。
  不過她這個人,其實只是想要研究詛咒的本質而已,所以即便嘴上嚷嚷要詛咒人,但基本上,她的個性是不會真的對別人使用咒術的。
  大概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逼得她不得不這麼說吧。
  要不然,她應該不會說出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事情才對。
「這種不知所以然的心情讓我痛苦得好想死,可是我又不想真的死掉。我不要一個人孤伶伶地死去。既然要死,我就把你一起拖下水。把你拖到冥府的最深處,將你磨碎之後再咒殺你!」
  是我把她逼到這個地步的嗎?
  我的心不僅快要窒息,還被蒙上一層絕望的黑色。現在就算幡谷同學沒有祖咒我,我的存在也快要遭到毀滅了。
「我已經拿到你的頭髮了。」
  雖然要用莫切的咒術也可以,但如果用了,就等於褻瀆了研究莫切的媽媽她們——電話那頭接續傳來這些呢喃。聽起來像是不小心把痛苦的心聲說出口一般。
  其實,幡谷同學並不是真的想使用咒術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一定要阻止她這麼做才行。
  幡谷同學掛斷電話。我只能對著手上的電話發愣。
  她剛剛說她有我的頭髮,而且她不會去行使莫切的咒術。這麼說來,她是打算使用稻草人囉?
「剛剛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耳邊傳來日向學姊的聲音。就她來說,這個說話聲算是相當平靜。就在我對學姊如此冷靜的表現感到困惑的同時,我回答她說:
「是幡谷同學打來的……」
「果然是、幡谷同學啊……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仁同學你到底想做什麼?」
  日向學姊直直地看著我。雖然無法清楚地解讀,不過可以從她的眼睛深處,隱約看見她那堅強的意志。
「我……」
  我一邊思索詞彙,一邊回答。
「我認為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幡谷同學到現在還受到言靈的擺佈,使得她無處可逃。學姊妳應該也有察覺到幡谷同學表現出一些奇怪的舉止吧?」
  由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構築、扭曲,導致有人陷於不幸I對於這樣的現狀,我怎麼樣都無法忍受。
「如果說,只有我一個人被留在言靈所創造的世界裡,那我會接受這樣的現實,畢竟這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只有幡谷同學一個人被丟下,明知如此我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也太不應該了吧。我沒辦法就這樣丟下幡谷同學不管。」
「她不是沒有想起你是誰嗎?」
  日向學姊一邊用手壓著被風吹亂的頭髮一邊低語。
  為什麼妳要在這時提起「幡谷同學沒有回想起我」的事實呢?我完全不曉得學姊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態。
「你有我不就好了嗎?」
  日向學姊突然冒出這句話。
  此刻的她面無表情。這樣子看不出她的情感,反而更讓人害怕。
「只有我一個人,你應該就足夠了吧?」
  學姊又再重複同樣的話語。她微微低著頭,這次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你是有什麼不滿?」
  她把手抵在自己的胸口,皺起眉頭看著我。
「這個世界是由言靈這個不明因素亂搞而成的,就算這樣妳也無所謂嗎?就像妳的心意也是,一下消失一下又復原,被這樣子耍弄,妳也不喜歡吧?我們現在仍然遭到那股混沌不清的力量所擺佈。所以應該想辦法讓這一切終止不是嗎?」
「那你就在此收手不就得了嗎?到底是哪裡不行啊?」
  日向學姊打心底感到疑惑地向我問道。
「這樣做不行啦。」
  我努力地挑選詞彙,希望能夠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日向學姊。
「到底是什麼不行啊?」
  全部都不行。為什麼要允許讓不可思議的力量來擺佈我們?這根本就不對。
「幡谷同學在被我逼到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已經打算要對我施咒的樣子。但其實她這個人,根本就不想做出這種事。如果說,她會做出這些舉動都是我造成的,那麼我就必須阻止她才行。」
「這種事情不要理她就好啦。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為什麼你非得阻止那個女生不可?」
  日向學姊朝我跨出一步。相較於此,我則是依舊佇在原地無法動彈。
「如果她想這麼做,你就讓她去啊。你不需要被她那可憐的行動耍得團團轉。從我來看,就算你想要幫她找回記憶,恐怕也是徒勞無功。」
  就算看起來可能會徒勞無功,我也不想讓這一切就這麼白費。至今我採取了許多行動,結果都白忙一場。為了不再重蹈覆轍,我必須持續向前邁進,能夠累積多少算多少。
  我為了將這份心意傳達給日向學姊,於是對她大喊:
「我不只想要幫她找回記憶,對於她被捲入這個扭曲的狀況後,承受了原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以及不得不做出原本不需要做的行為……這些我都盡可能地希望能夠替她消除。」
  日向學姊低下頭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為她著想……?你都沒有這麼顧慮我耶?是因為我已經恢復記憶了,所以就無所謂了嗎?這樣就結束了是嗎?你就不管我了嗎?」
  我並沒有打算要忽視學姊。我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對她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
  日向學姊以淡定的口氣回答。
「我現在非常痛苦,難道你要無視我的這個心情?」
  就是因為不想無視妳的心情,我才會這樣子和妳面對面溝通。為什麼妳就是不懂呢?
「如果你這麼在意那個女生,那我就代替你去阻止她好了。這麼一來,你的煩惱也就解決了吧?」
  學姊這番話,讓我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但我還是努力地張開嘴巴,因為我無法照著她的意願去做。
「由妳來幫我收拾爛儺子,這樣是不對的。這次的事情是我的責任,是我輕率的言語所造成的。」
  我以堅定的眼神注視著日向學姊。
「所以我得自己去收拾善後。」
  我沒有移開視線,也沒有撇過頭去。
「我自己會變得怎麼樣,那倒是無所謂。但如果有人因為不可思議的力量,導致他不得不做出原本不需要、不想做的事,那麼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必須自己去阻止幡谷同學才行。」
  我不想把責任推給別人,然後自己一個人逃走。
  日向學姊沒有回應。經過一陣漫長的沉默之後,她嘆了一口氣。

「……既然你自己很清楚,而且也下定決心的話,那就這麼辦吧。」

  咦?
  剛剛那個嚴肅的氣氛已經不見了。
  學姊以溫和的笑容看著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明明還那樣責備我。
「真的很抱歉,我剛剛是故意在測試你。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法來確認你的心意。」
「妳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看到我一副困惑的模樣,日向學姊一陣苦笑。
「我剛剛不是提到便當的事情嗎?其實那個話題還有後續。」
  學姊害羞地低下頭。
「只有那個玉子燒是我做的。」
  她是指那個形狀難看的玉子燒啊。
「我因為覺得難為情,才謊稱全部的菜色都是我自己準備的。但是仁同學卻說玉子燒很好吃。」
  說到這裡,日向學姊吸了一大口氣,然後抬起下巴。
「其實我根本不需要說謊、不需要掩飾,不需要做卑鄙的事情也無所謂對吧。就算我不耍這些手段,仁同學也會好好地正視我對吧。當初我的御宅族興趣被發現時,你也是這樣對我。所以……」
  日向學姊指著我的手機說:
「既然要對決,就得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才對,雙方必須立足在同一個戰場上才行!所以請你把幡谷同學拉來與我同樣的戰場上吧。」
  日向學姊的眼睛閃閃發光,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不過,她所說的「對決」是什麼意思啊?
  不管怎麼說,總之學姊的意思,就是要我去把幡谷同學的記憶找回來就對了。
「如果只是一般程度的努力,可能不會有什麼成效。我原本想說如果你的決心不夠的話,那麼就算處於這種有利於我的狀況也不賴……不過從剛剛的對話,我已經很清楚了。既然你的心意如此堅定,那麼你應該辦得到才對。」
  日向學姊笑嘻嘻地指著我說:
「我想,這件事情只有仁同學你能夠辦到。」
「日向學姊……」
  我感覺到一股喜悅湧上心頭。
  日向學姊除了短暫地把自己扮成壞人,藉此幫助我整理思緒之外,還在後面推我一把。
  說到這個……我突然回想起來——
  之前我失去一星期記憶的那起事件,當我在雨中到處尋找幡谷同學時,也是日向學姊在背後默默地推了我一把。多虧了學姊的幫助,我才有辦法順利地向前邁進。
  ——原來這裡也存在著不會改變的事物。
  我真是太開心了。
「謝謝妳。雖然對女孩子說這句話可能不太對,但是學姊真的太帥了。我覺得自己產生了不少自信呢。」
「不用客氣。這個人情,就留到下次放學後,再用你的身體償還吧。你就好好加油吧!」
  日向學姊最後的那張笑臉,與開朗的說話聲不同,看起來有點寂寞。
  學姊轉身背向我,一步一步邁開步伐離去。
  途中,她停下腳步,再度轉過身來看向我。
「如果我現在叫你不要去,你會怎麼做?」
「啊?」
「騙你的啦!我是開玩笑的。仁同學你真的太好騙了。」
  緊接著,學姊便轉過身去快步離開。
  她那善變又纖細敏感的笑容,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時之間我無法好好思考,只能呆站在原地。
  學姊的身影已消失在視野裡,我卻依然對著空中伸出手去。不過這麼做當然不可能碰觸得到她。
  接著,我將那隻手用力握緊拳頭。雖然不曉得學姊最後為什麼要對我說出那句話,但是她鼓勵我的那份心意,我絕對不能背叛。
「看你一副意氣風發打算回去的樣子。怎麼?是在心裡做了什麼決定嗎?」
  是藤森同學。她是故意在這裡等我嗎?只為了嘲笑我?
「嗯,對於被不可思議的力量搞得亂七八糟的現狀,我想要改變。」
「你想要改變現狀?這跟前陣子你所做的結論完全不一樣嘛。而且我不是也跟你解釋過了嗎?」
  藤森同學抬起頭看向我。
「只要她們兩個其中一人找回記憶,那麼另一個人就永遠不可能回想起你的事情。明知如此,為什麼你還要一直白費力氣?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沒辦法丟下幡谷同學不管。」
  只有這一點我很清楚,於是我斬釘截鐵地對她說出這句話。
「再怎麼對抗已經註定好的事情,也只是白費力氣。」
  藤森同學一邊呵呵笑,一邊這麼說。
「既然你說要乖乖接受現實……」
  藤森同學的語調非常獨特。明明沒有帶任何感情,但是語調卻有抑揚頓挫。如果聆聽對象的心情不好,可能會覺得她這種說話方式非常刺耳。
「那就應該全盤接受這種扭曲的狀況不是嗎?」
  藤森同學說出殘酷的現實。
「……所以妳的意思是,要我把舉止變得怪異的幡谷同學丟在一旁置之不理?」
  這種扭曲的現實,已經讓我很厭煩了。聽到我的回答,藤森同學露出溫柔的笑容。
「她的舉止變得怪異……」
  藤森同學以食指在我的鼻頭前面畫圓圈。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造成的?」
  我低下頭來。她說得沒錯,我完全沒辦法反駁。
「雖然你對這件事情感到後悔並且反省,這個行為值得嘉獎。」
  她以鈴鐺般清脆的聲音繼續說道。
「但你現在居然說要否定她的現狀……」
  藤森同學以愉悅的眼神窺探我的臉。
「這不是很奇怪嗎?」
  她的聲音雖然不像毒物那般刺激人,但卻像泥巴一樣黏答答,讓人渾身不舒服。
「你這麼做,不就等於是在否定她的現實、否定如實的她嗎?」
「藤森同學,妳看起來好像很開心耶。」
  聽到我這麼說,藤森同學以嘶啞的聲音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語言真是太美妙了。語言能夠演奏出交錯、矛盾、差異、落差等等各式各樣的聲音,呈現出各式各樣的色彩。所以我才會這麼喜歡日語,才會這麼喜歡由這美妙的語言所編織出來的日本文學。」
  藤森同學張開雙臂抬頭看向天空。
「你所說出來的話語,雖然完全無法與日本文學家所創作出來的話語匹敵,但卻讓我感到大大的滿足呢。」
  說完,藤森同學轉頭看向我。她的那雙眼睛依舊深邃如昔。
「也就是說……」
  我吞吞吐吐地做出回應。
「妳的意思是……我講的話很矛盾?」
「你說呢?」
  結果沒想到,藤森同學很乾脆地就鬆手,不再對我窮追猛打。真是奇怪,我還以為她會說出更殘酷的話呢。
  見到她那張溫暖的笑臉後,原本保持警戒的我也跟著卸下心防。
「你嘴上說要接受現實,但是當你見到某人陷入不幸時,又改口說不想要接受這樣的現實。」
  藤森同學閉上眼睛,這次換成以食指朝著天空畫圓圈。
「這個心情,用非常單純的話語就足以說明了。」
「藤森同學,妳說得好難懂哦。」
「從我看來,可是再清楚明瞭不過呢。」
「聽了妳這番話後,我反而愈來愈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了。」
「只要摻雜了他人的聲音及顔色,就會產生不和諧音,顏色也會因此被染黑。這又是另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呢。」
  藤森同學的話語裡摻雜太多艱深的單字,簡直就像咒語一樣。
「比起以前,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呢。」
  她像是要轉移話題般,對我說出這句話。
「啊? 」
「所以我決定對你親切一點好了。」
  藤森同學不懷好意地瞇起眼睛。
「我就以笨蛋都可以理解的語言,簡單明瞭地轉譯一下你現在的心情好了。你把耳朵掏乾淨聽清楚囉。」
  她為什麼要故意這麼眨損我呢?真是太傷人了。
「也就是呢……」
  但是藤森同學完全沒有顧慮我的心情,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你不在乎自己遭到詛咒。」
  她的話就像是物理性的毆打一樣,不斷地捶打著我的心房。
「但是你卻不願見到那個女生遭到詛咒。你無法坐視不管。」
  她說的「那個女生」是指誰啊?
  是在說幡谷同學嗎?如果真的是在說她的話……
「怎樣?我說得很好懂了吧?」
  藤森同學一邊問我,一邊可愛地側起頭來。
  我皺起臉對她說:
「這樣的說法聽起來……」
  不就像是我喜歡幡谷同學一樣嗎?


  那天晚上,我為了找尋幡谷同學的下落,於是把她家附近的神社徹頭徹尾找了一遍。
  接下來的這間神社,位在從我家往她家的方向,沿著大河旁的道路直走數十分鐘到底,有一座小山丘,該座山丘一爬上去的位置。是間視野遼闊的神社。
  我來到了神社的紅色鳥居。
  該不會這裡也落空吧。還是說,幡谷同學現在就在準備施行詛咒呢?
  最後,我終於找到了幡谷同學。
  在灰色薄霧包圍、散發著靜謐氛圍的神社境內,一個旁邊疑似有懸崖的角落之處,幡谷同學正背對著我,站在一棵大樹前面。她的左手還握著那把黑傘。
  沒想到在這種狀況下,她還是堅持拿著心愛的那把傘。我在對此感到驚訝的同時,一邊抬頭仰望天空。空中飄著厚厚的雲層,隨時都可能會滴下斗大的雨滴。我不能讓她淋溼著涼,所以得速戰速決才行。
「幡谷同學,快住手!」
  從這裡可以聽見河川湍流不息的聲音。
  幡谷同學搖曳著她那頭長髮,轉過來看我。
「只要你不詛咒我,我就停止。」
  臉色蒼白的她,以顫抖的雙唇回答。
「如果你不願意,我就咒殺你。」
「我沒有詛咒妳啊。那全都是一場誤會。」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我也不會再相信你了。」
  她是感到悲傷嗎?還是痛苦?還是困惑?還是生氣呢?各式各樣的感情浮現在幡谷同學的臉上。
  我朝著她走近。即便看到我走來,她還是不為所動。只不過此刻她的眼裡好像又交雜了一份新的情感,讓她的心有了些許動搖。
「再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麼我會這麼痛苦? 」
  唉……幡谷同學那充滿痛苦的吐息,融化到空氣裡。
「每次只要一見到你,只要一想到你,我的心就好痛。這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我也不曉得是為什麼。是不是因為幡谷同學渴望找回失去的記憶呢?因為消失的東西無法得到手,才會這麼痛苦呢?這些都只是我的推測而已。
  因為不曉得她的痛苦所在,我只能任憑自己想像。
「幡谷同學,其實妳根本就不想使用咒術對吧?既然如此,妳就不需要勉強自己去做這種事。」
  但是,光是單方面地吐露我的想法,也無法達到相互理解的狀態。剛剛和日向學姊的對話就已經證明這一點了。
「我已經痛苦到不能再痛苦,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連自己打算做什麼都已經不曉得了,你還要我繼續掙扎痛苦到死是嗎?我不是說了嗎,再這樣下去我已經快痛苦死了,所以才決定要詛咒你的不是嗎?」
「詛咒我也只會徒增妳的痛苦。」
「那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位在幡谷同學的視線上方處,有個稻草人被木樁綑綁在樹上。她現在正打算把釘子釘到稻草人上面。
  不可以!
  我趕緊衝到她身邊,抓住她那纖細的手臂。
「快放開我!」
「不行啊!千萬不可以這麼做!妳其實一點都不想施行詛咒對吧!」
  即便幡谷同學再怎麼瘦弱無力,當她全力反抗時,還是很難完全壓制住。每當她揮舞手腳時,手上的傘及釘子就差點劃到我的身體。
  為了躲避危險,我決定與她保持距離。
  幡谷同學氣喘吁吁地瞪著我,並且一步一步地向後方退去。再這樣退下去,有可能會掉到懸崖下面,非常危險。而且實際上,不曉得她是不是掙扎累了,身體有點搖晃。
  在強風吹拂下,幡谷同學那纖細的身體突然傾倒。
「啊!」
  這一瞬間,她手上的黑傘掉了下來。
  那把傘從懸崖上掉落,被風吹落到懸崖下面的河流裡。我只能無計可施地看著這一幕發生。
  那把傘被河川的急流沖走,消失在遠方。
  我放開幡谷同學的手。此刻的她垂下手臂,以無法置信的表情看著湍急的河流。
  我們兩個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最後,幡谷同學終於動了動她的手。她把剛剛還握著傘、現在已沒有抓取任何東西的手掌舉到面前,以張到不能再大的眼睛凝視著。
「啊……」
  她終於發出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幡谷同學從喉嚨發出不同於嗚咽的聲音。
  接著,她用力地甩著頭,丟下我一人獨自跑走了。
  我打算追上去,但是腳被地上的草袢住而跌了一跤。
  好痛。我在朦朧的意識裡,感受到幡谷同學的氣息及腳步離我愈來愈遠。
  同時,也聞到地面傳來開始下雨的味道。

  幡谷同學的媽媽遺留給她的那把黑傘,已經從她的手中消失了。
  我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
  我所做的這件事,真的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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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北斗 于 2018-4-17 20:24 编辑

  第五章…戀愛的玉手盒

  我站在幡谷同學家前面。
  豪雨不斷地拍打在地面上,我沒有撐傘地站在雨中。
  我在等待幡谷同學從家裡出來。
  自從那起事件後,我竭盡所有方法想要和她說話,但是她完全沒有打算見我。她以「連看都不想看到我」為由拒絕了我。所以不管我再怎麼努力接近她,就連要看到她的身影都變得更加困難了。
  所以現在我就只能待在她家前面等她出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從幡谷同學的角度來看,一定會很受不了吧。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做出會讓她討厭的事情,但是我沒辦法在沒有好好交談的情況下就這樣結束。
  是不是已經沒辦法了?
  是不是該放棄了?
  我應該屈服於不可思議的力量,放任被其扭曲的事物不管,然後一個人跑到安全的地方,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地過日子嗎?
  我是不是應該放棄幡谷同學,然後把她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呢。
  我一直認為這麼做是不對的。我明明還有努力的空間。
  但是,我能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就只是站在這裡一直等她嗎?我就只能做這種事嗎?
  我的意識愈來愈模糊。
  當我回過神來時,周圍已被夜色所染黑。
  我沒有時間感,手腳也因持續淋著冰冷的雨水而失去了知覺。
  明明沒有知覺了,不知為何,全身卻像浮在空中一樣輕飄飄的。感覺有股熱能包圍著我,並且試圖侵入我那冰冷的手腳裡,努力地想要把我撐起來。
  身體彷彿在催促我回家,但是我還想繼續在這裡等待幡谷同學。
  如果說這是最後的手段,那就不應該輕言放棄才對。
  雖然我也很清楚,光是單方面對她表達我的心意也沒有意義。
  當我回過神來時,發現地面離我好近。
  雨水不斷猛烈拍打在我的臉頰上,另一側的臉頰則是貼在柏油地面上。
  我倒在地上嗎?我是什麼時候昏倒的啊?我在連自己昏倒都不曉得的情況下,又再度站了起來。
  手腳微微顫抖,無法隨心所欲地活動。我連要怎麼停止顫抖也不曉得。為什麼我的身體這麼不聽使喚呢。
  一股悶痛擴散到全身。視野只見一片朦朧的黑暗。
  咦?這樣好像不太妙。
  就在我快要闔上眼睛時,眼角瞥見了一名少女。留著一頭柔順長髮的這個女孩是誰啊?
  之所以會看成幡谷同學,純粹是我心裡的願望所致吧。


  在霧濛濛的昏暗景色當中,只有那全白的天花板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裡是哪裡啊?我剛剛還在幡谷同學家前面淋著雨啊。
  視野太過昏暗,看不清楚,我努力地找尋眩目的光線,但是身體卻無法動彈,就連視線也無法移動。
「你醒啦?」
  突然之間——
  一名少女的臉蛋遮住了白色的天花板,出現在我的眼前跟我說話。
  而且還直直地盯著我看。
  是藤森同學。她的眼睛還是如往常一般,露出看好戲的眼神。
  仔細感覺一下,我發現後腦傳來柔軟的觸感。  
  我該不會是躺在女孩子的腿上吧?所以藤森同學才會這樣從正上方往下看著我的臉嗎?
  我是在做夢嗎?
  因為藤森同學平時並不是那種會讓我躺在腿上的人。
  雖然不曉得這裡是哪裡,但藤森同學會這樣突然出現,那麼有很高的機率,這裡並非現實世界。
  做出如此判斷之後,我總算鬆了口氣。既然是在夢裡,那麼不管我做多蠢的事都無所謂。
  最近我老是做一些順合己意的夢,想必現在這場夢也是吧。
  因為最近都是遇到痛苦的事情,所以想要在夢裡討個安慰。
「看來好像懲罰過頭了呢。」藤森同學溫柔地對我說。
「而且我好像也有點玩得太過頭了。」
  像貓般嬌嗲的說話聲,這一點都不像藤森同學。
「凡事都要適可而止才是呢。」
  藤森同學豎起食指,開始畫起圓圈。
「只有我一個人在那裡看好戲,這樣太不公平了。」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如果是在說這次的事件,的確可能是藤森同學設計的沒錯,但是沒有把她的忠告放在心上,輕率地採取行動,是我的不對。
  是我自己太優柔寡斷又思慮不周。
  突然間,我吃了一驚——
  藤森同學的臉慢慢地靠向我。
  她那白皙柔嫩的額頭,輕輕地觸碰我的額頭。
  短短一瞬間,一股暖流傳到我的額頭上。接著,她又與我拉開距離。  
  藤森同學的臉就近在眼前,近到我連她的呼吸聲都能夠聽到。
「所以我就送你一個禮物好了。我把真正的『玉手盒』送給你吧。」
  真正的『玉手盒』?
「至於要怎麼處理這個『玉手盒』,由你自己決定。」
「『玉手盒』?那不是……」
  我和日向學姊那個意外的接吻,不就是玉手盒嗎?
「這是你自己努力創造出來的『奇蹟的產物』。這是原本不應該存在的『玉手盒』。它並非我所準備的偽造品,也與言靈無關。而是只屬於你的、你真正應該得到的『玉手盒』。至於要怎麼使用,則是操之在你。」
  語畢,藤森同學笑了起來。她的氣息吹得我鼻頭發癢。
「妳為什麼要笑?」
「因為我覺得只有自己開心很對不起你,所以才送你禮物。結果到頭來,我還是一樣樂在其中。看來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啊。」
「……藤森同學,雖然妳把事情說得很複雜,但簡單來說,就是妳對我感到不爽,所以在紆解壓力的同時,順便把我當成玩具耍對吧。再說,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妳給人的形象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所以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
「你還真會說耶。」
「反正這只是一場夢不是嗎?所以對於夢裡的妳,我就盡情地口無遮攔囉。」
  結果藤森同學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還有其他什麼想說的嗎?」
  我開始思考,然後把浮現在腦海裡的想法說出口。
「這樣近距離一看,妳還真可愛耶。」
  這句話讓藤森同學吃了一驚。
「還有……好柔軟哦。」
  呵呵。藤森同學有點害羞地發出可愛的笑聲。
「你不用勉強稱讚我啦?」
「不不不,反倒是這些話,我絕對沒辦法對現實裡的妳說呢。就算妳聽到這些話,一定也只會覺得好笑,而且這麼做還有可能會被其他人傳成八卦,所以就這些點來說,要在現實裡稱讚妳,的確有些勉強。」
「哦——這樣啊。」
  藤森同學皺著眉心側起頭來。
「對啦!就是這個!」
  我一邊痛苦地吐氣一邊說。
「比起笑容,像這樣子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或是像剛剛一臉吃驚的模樣,讓人感覺很意外,很可愛哦。大概是因為平常很少見的關係吧。」
「你這個人,就只有個性直率是你的優點吧。」
  藤森同學輕輕地閉上嘴,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這個表情也很棒。」
  聽到我得寸進尺的發言,藤森同學以低沉的嗓音回答:

「原來如此,不管是直率還是耍笨,過頭反而會形成反效果呢。」
「拜託妳不要像現實中的藤森同學那樣,說話這麼直接好嗎?既然現在是在夢裡,就拜託妳說得婉轉一點啦。」
「要不要我再幫你使用一次言靈的力量啊?」
「不好意思啊,拜託妳不要這麼做。這種雖然聽起來拐彎抹角,但實際上還是挺直接的說話方式,還是跟平常的藤森同學一樣,所以我不要。我要更夢幻一點,現實中不可能會出現的藤森同學比較好。」
「……」
  下一瞬間——
  藤森同學突然咬住我的鼻頭。
  黏答答又溫熱的觸感,伴隨著隱隱作痛的感覺朝我襲來。心裡產生一股有點噁心、又有點心癢難耐的曖昧感受,於是我在混亂的情況下大喊:
「好痛啊!妳在幹什麼啊!」
  藤森同學迅速地從我的臉上離開。她那滿面的笑容,看起來好像打心底樂在其中的樣子。
「我只是按照你的期望,做出只有在夢裡會做的舉動。」
「這還是我第一次被女生咬耶。」
「那……你想要我親你嗎?」
「那倒是不必了。」
  如果是我創造出迎合自己喜好的藤森同學,她會像這樣子不乾不脆地讓我撒嬌嗎?
「最後再給你一個忠告。你最好不要再做出那種舉動了。」
「那種舉動」是指我待在幡谷同學家門前等她的事情嗎?
「好了,你就再休息一下吧。」
  藤森同學用她那溫暖的手掌,將我的眼睛闔上。
「反正可怕的現實還會再持續一陣子……只不過,是否要將其視為恐怖,則是取決於你。」

  我從沉睡中醒來。
  剛剛好像做了一場惡夢。
  我的全身像岩漿一樣沸騰。我把手貼到額頭上,發現手臂可以活動自如而鬆了口氣。
  我大概發燒了。可能是淋雨淋過頭的關係。我抬起上半身,望向四周。
  這裡是學校的保健室。看來我被人抬到了這裡的床上。
  抬頭看上去,頭頂上方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跟剛剛的夢裡一樣。但是四周卻不見藤森同學的身影,所以剛剛那真的是一場夢吧。她會讓我躺在她的腿上,這種事情果然不可能在現實中發生。
  我往窗外看去,外頭一片漆黑。
  不過話說回來,是誰專程把我搬到這裡的啊。當時的我,一定是昏倒在幡谷同學家前面才對啊。
  我被眼角餘光掃到的東西嚇了一跳,立刻往那個方向看去。
  我凝視著放在床旁邊的那個東西。
「這是……」
  那是幡谷同學的傘。
  這是她媽媽留給她的遺物,是她非常心愛又寶貝的傘。
「為什麼這把傘會在這裡?」
  簡直就像是藤森同學在夢裡跟我說的『玉手盒』一樣,就這樣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是哪個熱心人士特地把它交給我的嗎?
  但是當我看到那把傘的慘狀後,忍不住皺起眉頭。
  傘布已殘破不堪,到處都是破洞。傘骨也東斷一根西斷一根,四處還沾著污泥。
  這個樣子——
  以目前這個狀態,根本沒辦法拿去還給幡谷同學。
  要是被她看到這副慘狀,她大概會比現在受到更大的打擊吧。
  說不定她的心裡還懷著一絲希望,心想也許有一天能夠完好無缺地找到這把傘。而就是這股希望,才讓她得以撐下來。
  我不想讓她傷心。我並不是為了惹她傷心才採取行動的。

  在夢裡,藤森同學對我說,即便可怕的現實持續上演,一切還是取決於我。
  夢裡的她還說,我靠自己的力量創造出來的「奇蹟的產物」,才是真正的『玉手盒』。
  難不成那並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藤森同學把幡谷同學的傘當成是『玉手盒』,交到我的手上?

  我閉上眼睛,快速地搖搖頭。
  不能受到不可思議及混沌不清的事情所惑。既然幡谷同學的傘已經出現在這裡了,那麼一直去追究這把傘出現的原因也不是辦法。
  我回顧一路上所發生的事情。
  最先浮現在腦海的,就是幡谷同學撐著黑傘的身影。
  不管一切如何改變,還是會有不變的事物存在。
  就像日向學姊也是。她說在她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心底深處還是有股鬱悶的感覺。那個感覺就是對她而言不會改變的事物。
  幡谷同學也一樣。她心裡也有股痛苦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她所失去的記憶裡,存在著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吧。
  所以不管身處多悲慘的狀態,還是會存在著不會改變的東西。
  就像當時我見到幡谷同學那不變的美麗樣貌後,得到救贖一樣。
  我把傘拿起來。這把傘必須要還給她才行。不僅止於此,我還想要把對我而言很重要的這份心意——也就是對她的感謝之意,傳達給她。
  都是因為她的關係,我才能夠有所改變。
  同時,我也看了一下時鐘。雖然外面天色已黑,但現在採取行動還來得及。
  我已經決定好要前往哪裡了。

  現在的我,已經懂得如何自己去進行各種調查。只要利用圖書館就行了。
  我已經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麼了。
  接下來只要採取行動就行了。
  我回想起藤森同學以前對我說過的話。
  她說彩虹是輕易就能夠製造出來的。


  數小時之後……
  時間快要不夠了。
  但是,有個東西我想要再看一次。
  我想要重現出那個東西。
  一切已經準備就緒,於是我決定把幡谷同學約出來。 此時只剩一個方法了——就是打電話。
  如果她把我設成拒接來電,那麼一切就結束了。
  我一邊祈禱能夠撥通電話,一邊緊握著手機。
  通話鈴聲響起。看起來沒問題的樣子,這下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接下來才是關鍵,說不定她不想接電話。
  在電話鈴聲感覺響了好久一段時間之後,突然聽見一聲「噗吱」的聲音。
  接著迎來一陣沉默。沒錯,幡谷同學接起電話了!
「幡谷同學,我找到妳的傘了。」
  我不想裝模作樣。既然她肯接起電話,那麼這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所以我決定簡單明瞭地直接說出重點。
「我想要把傘還給妳。」
「那把傘在哪裡?」
  幡谷同學立刻有所回應。
「我在學校等妳。」
  我的舌頭跟喉嚨好渴,感覺好難受。我把這個不舒服的感覺,隨著唾沫一起吞下肚。
  學校的屋頂隨著夜晚的冷空氣降下溫度,使得整個空間又變得更加寒冷。
  仰望天空,就連四處飄散的烏雲都被夜色染得黑漆漆的。
  如果是平常的我,心情一定也會受到夜色的影響而陷入消沉,但現在的我不一樣。
  儘管變黑吧。我如此心想。
  因為天空愈黑,到時看起來就會愈美麗吧。
  我在校門口等待幡谷同學。一陣子之後,她那惹人憐愛的身影便從昏暗的夜色裡浮現。
  幡谷同學今天沒有穿著平時那套黑漆漆的衣服,只是穿了件簡單的薄衣裳,看起來有點冷。
  我背對著她跑了起來。
「啊、等一下!」
  幡谷同學看我突然跑起來,嚇了一跳,也跟著追上來。
「幡谷同學!」
  我直接衝上樓梯,一路跑到通往屋頂的門口後,對著還在樓梯下方的幡谷同學大喊。
  她以驚訝的表情停下腳步,抬頭看向我。
「首先,我要跟妳道歉。真的很對不起!」
  我以痛苦的表情說著,然後把藏在背後的那把幡谷同學的傘撐開。
  我把這支殘破不堪、已經不能稱做傘的物體拿給幡谷同學看。
  見到那把傘後,幡谷同學瞬間睜大了眼睛,隨後又瞇起眼,隨著情感的波濤閃爍著目光。
「居然變成這副模樣……」
  也許是用來代替眼淚吧,幡谷同學對著我大吼。
「這是我最寶貝的傘耶!」
  幡谷同學猛力地甩著她那頭長髮,像個孩子般,將情緒完全爆發出來。
「快點還給我!」
  我立刻轉身背對她,直接撐著那把黑傘,把通往屋頂的大門用力打開。
「你給我站住!」
  她以急促的步伐追了上來。
  就在幡谷同學來到屋頂時,我也剛好站定到屋頂中央的位置。
  此時我才終於轉身面向她。
「雖然這把傘已經變髒了……」
  我以堅定的語氣對她說道。此時的我也只能這麼做了。
「但還是可以讓它變漂亮哦。」
  我伸出手,將黑傘舉得高高的。
「比如說像這樣。」
  沒錯。
  就像我覺得當時站在彩虹前面的幡谷同學很漂亮那樣。
  我抬頭仰望天空。
  不知不覺間,烏雲已變得稀薄並且逐漸散去,天上的星星不斷地散發強烈又眩目的光芒。像寶石一樣的白色星光,明亮到足以灑落到地面上一般,照亮著整個夜空。
  我高舉的那把傘上頭,出現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雖然只不過是隨時可能會消逝的微弱光線。
  在白光的照耀下,我的頭上出現了 一道有如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般的半橢圓形彩虹。
  彩虹蓋掉了黑傘殘破不堪的部分,它那虛幻又細腻的色彩,柔和地裝飾著夜空。
  這些色彩明明很快就會消失、融化到空氣裡,但彩虹就像是帶著堅定的意志般,努力地在天空中閃耀。
  我從傘上的破洞可以看見點綴在夜空中的繁星。在星星的閃耀之下,彩虹那淡淡的七個色彩互相重疊。各種顔色堆疊在一起製造出來的奇蹟,就像是夏日的熱氣般,既神祕又虛幻,卻又具有強大的力量。
  我把視線移向幡谷同學,此時的她正以出神的表情注視著我的頭頂上方。
  掛在星空的那道彩虹讓她驚訝不已。
  見到她的表情,我的內心湧現一股溫暖的感覺。就像是白開水冒出的微微蒸氣輕撫過鼻頭般,自然又不造作的感覺。而且還溫暖得讓人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掛著笑容。
  當時,我真的是被幡谷同學站在屋頂上的身影所感動。她與彩虹交疊在一起的身影,實在是美麗動人,讓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覺得她很可愛的那個心情。
  不管狀況如何改變,幡谷同學依舊閃亮如昔。
  就是因為見到她那不變的模樣,我才會決定要如實地接受眼前的現實。
  我之所以能夠正向積極,全都是因為見到了站在彩虹前面的幡谷同學之故。
  所以我才想要重現當時的場景。
  希望我的這份心意——
  能夠順利地傳達給她。
  希望當時我所見到的景象——
  也能夠讓她產生共鳴。
  我努力地祈禱、許下願望。
「黑漆漆的夜空居然會出現彩虹?這是為什麼?明明沒有下雨啊?」
  幡谷同學如此呢喃。我以緩慢的口氣回答她:
「無論何時,我都會為妳撐傘。」
  我朝她走近一步,將黑傘遞上前去。
「就算妳已不記得我是誰了,我還是會這麼做。」

  即使我已不記得自己曾經喜歡過幡谷同學。
  但我依然讓妳進到了我的傘下。
  所以即便妳不記得我是誰……
  那個約定還是不會改變。
  不管經過多少次……
  不管重複多少次……
  不管我們的關係發生多大的變化,我還是會遵守這個約定。
  我不僅不會再讓妳一個人淋雨,還會在各方面守護妳。

「……仁、庄助?」
  幡谷同學的口中突然冒出我的名字。
  我睜大眼睛凝視她。
「咦?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幡谷同學的樣子有點怪怪的。我撐著黑傘,以僵硬的動作朝她靠近。
「妳想起我是誰了嗎?J
  幡谷同學一邊搖頭,一邊以閃爍的目光徬徨地看著天空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不對,說話莫名其妙的是我才對?我的頭腦一片混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來說去        
  發生這樣的奇蹟真的沒有關係嗎?
「對幡谷同學來說,我是……?」
  話雖如此,說不定她並沒有完全回想起來。說不定只是回到點頭之交的程度而已。
  ——但是……        
  不管她把我當成什麼都無所謂。光是現在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幡谷同學滿臉通紅,就連耳朵也紅通通的,然後撇過頭背向我。
  她這樣的反應反而讓我不知所措呢。
「總、總之!」
  我突然莫名地慌張起來,於是決定轉移話題。
「妳沒有把我的號碼設成拒接來電真是太好了。如果妳拒接的話,那麼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什麼是拒接來電啊?」
  幡谷同學一副不解的表情。
「我平常只跟奶奶講電話,所以不太懂手機的使用方法。」
  這下害我不知該怎麼反應。
「該不會妳的電話簿裡……」
「就只有你跟奶奶的電話啊。怎麼了嗎?大家不都是這樣嗎?」
  雖然這麼說對她有點過意不去,不過她不擅長使用電話真是太好了。
  幡谷同學突然將視線移向我的後方,並且佩服般地嘆了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
  幡谷同學指著我頭頂上方的彩虹。
「我是以人工的方式做出彩虹啦。」
「我看也知道啊。我是在問你方法啦。」
「只要準備好道具,其實很簡單哦。」
  我往背後望去。我利用屋頂的鐵絲網掛上黑色布簾,然後在屋頂的角落設置燈光,朝著布簾打燈。
「這些工作連小學生都做得到,所以只要花時間跟金錢就可以……」
「我不是在問這個,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幡谷同學那頭長髮,隨著頭部的擺動左右搖晃。
「算了,不說了。」
  接著她把下巴往旁邊一撇。
  我趕緊拿傘撐向她。
「抱歉,這是妳最寶貝的傘。」
「沒關係啦。」
  幡谷同學繼續背對著我說:
「現在的我,的確是沒有帶傘……」
  隨後,她害羞地轉向我,然後交互看著我手上的傘及她自己的手。
「但是空出來的這隻手……」
  她以兩手握住我沒有撐傘的那隻手。
「就改成握你的手來代替好了。」
  她那舒適的體溫,溫暖了我冰冷的身體。

「這樣我就原諒你。」
  我和幡谷同學兩人手牽著手。從正疆樣互相牽手,真的好令人害臊哦。幡谷同學的臉也害羞得紅通通的,即便在黑夜裡也依舊看得相當清楚。
「我們繼續在這裡待一會兒吧。這道彩虹實在是太美麗了……」
  幡谷同學微微撇開視線,吞吞吐吐地說:
「所以我想和你一起欣賞。」
  她的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儘管夜色已黑,這個久違的笑臉,依舊相當耀眼。


  幡谷同學的記憶雖然找回來了,但是其他人的記憶並沒有因此恢復。
  每天早上如果我沒有主動與其他同學打招呼,就不會有人理我;如果我忘了帶東西,或是上課有什麼地方不懂,想要求助其他同學時,對方都會擺出一副厭煩的態度。在休肩時間試圖加入別人的談話,別人也是露出一副困擾的模樣。
  班上同學依舊把我當成陌生人,不過現實本來就是這樣嘛。
  大家對我的態度還是和之前一樣,我也不會特別感到沮喪。
  至於石原則是稍微對我打開了心房,至少會開始借我筆記本了。
  所以我想,只要不氣餒地以正面積極的心態繼續和同學們交流,總有一天一定可以融入大家的。
  隔天放學後,我想要找藤森同學說話,於是往她的座位望去。
  此時她不在座位上,大概已經回家去了。我無論如何都想和她說到話,於是往鞋櫃的方向追了上去。班會才剛結束,用跑的應該追得上才對。
  至於為何想要和藤森同學說話,是想要跟她談幡谷同學那把傘的事情。
  雖然對於當時是誰把我帶到保健室的這一點,我也很想知道,不過究竟是誰把那支傘拿來給我的,這點我一定要查個清楚。在那把傘出現之前,我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關於藤森同學的夢。該不會那其實並不是夢,而是真真實實的藤森同學?
  如果是她找回那把傘的,那麼我必須好好向她道謝才行。
  我跑到鞋櫃時,藤森同學正好在那裡換鞋子。
  太好了,總算追上了。
  由於一路跑著過來,此刻的我上氣不接下氣,而且我今天還戴著口罩呢。上次長時間的淋雨讓我感冒了。
  我一邊調息一邊對藤森同學說:
「藤森同學,等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妳說。」
「你這個人真的很有趣耶。」
  藤森同學注視著我,並且對我說:
「你被我害得這麼慘,結果現在還若無其事地跑來跟我說話。若換成一般人,應該會很討厭我才對吧?」
「為什麼因為這些事情就要討厭妳啊?」
  聽到我的回答,藤森同學微微踭大眼睛。
「先不管那些了,前陣子我把幡谷同學的傘弄丟了,結果那把傘又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這該不會是藤森同學妳……」
  藤森同學手裡拿著外出鞋,面對著我回答:
「這件事很重要嗎?」
  她把室內鞋脫下,換上外出的鞋子,然後把室內鞋放進鞋櫃裡的同時,繼續回答:
「是誰把幡谷月夜的傘還給你的,這點非要查清楚不可嗎?」
「如果真的是妳做的,那我得好好向妳道謝才行……」
「道謝是吧。我只是假設哦,假設真的是我拿回來的好了,追根究柢,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使用言靈,才把你耍得團團轉,所以我不認為我有資格得到你的道謝呢。」
「所以真的不是妳做的嗎?……但是先不論這些,當初妳難得願意提供我協助,結果我卻沒有把妳的話放在心上,因而招來今日的下場,所以……」
「這件事情,你之前不是已經跟我道過歉了嗎?所以你不需要再表示什麼了。」
  藤森同學只是冷冷地回應。我注視著她心想,那把傘真的不是她拿還給我的嗎?她只是在假裝不關她的事吧?就像她老是愛使壞心眼一樣。
  藤森同學注視我好一會兒之後—
「如果你這麼覺得對我過意不去,那就陪我一下吧。」
  她那天真無邪的雙眸開始閃爍,並且對我露出笑容。
「我想要一個東西。」

  我和藤森同學一起走到校門口,此時有台黑色高級房車停在校門前。
  我驚訝地詢問身旁的藤森同學:
「這台車是妳們家的嗎?該不會是來接妳的吧?可以用車子接送上下學哦?」
「對啊。我祖父是這所學校的理事長,所以可以稍微通融。」
  這已經不是通不通融的層次了吧。
「來吧!上車吧。我們馬上就開走了。」
  在藤森同學的半推半就下,我戒慎恐懼地坐進車子裡。
  座椅的觸感,完全不是我們家的車子所能比擬的,車內氣氛也非常莊嚴。待在這裡真不舒服,好想逃出去哦。
  隨後,藤森同學也跟著坐到了我旁邊。這樣子和她並排坐在一起後,見到她的頭比我矮一截,我才發現原來她的個子還挺嬌小的。
  我對著雙手端放在膝蓋、穩坐在椅子上的藤森同學問道: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啊?」
「唉呀唉呀,不知道目的地比較好玩嘛。你看嘛,像是懸疑推理之旅那些,就是要享受這種未知的樂趣呢。」
「對妳來說可能覺得很有趣啦,但是我不曉得自己會被帶到哪裡去,可是相當不安呢。」
「看到你緊張得發抖才好玩呢。你這個傻瓜!」
  藤森同學的臉上露出花兒一般惹人憐愛的笑容,然後直接當著我的面說我是傻瓜。她用那麼可愛的笑容說出這種話,聽起來真是傷人。
  過了一陣子,高級房車便沿著一間豪宅的外牆停了下來。我從車窗往那間房子望去。
  那是一棟兩層樓的住宅,佔地卻非常寬廣。亮膚色的牆壁以及橘色的半圓形瓦片為其特徵。整體來說相當簡約,唯獨中央的玄關設計得非常豪華。有三個圓拱形的玄關口並排在一起。一樓的窗子與二樓的小窗子不同,不僅大片,還呈圓拱狀,看起來格外有趣。這棟建築物還有煙囪呢。
  庭院還鋪著漂亮的草皮。
  藤森同學瞄了我一眼後,準備下車離去。
「等、等一下!妳要去哪裡啊?」
「你在車上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她就把我留在車內一個人跑下去了。我往她前往的方向看去,只見她正朝那間外國風情的宅邸走去。那間房子該不會就是藤森同學她家吧。她家果然很有錢耶。
  過一會兒藤森同學回來時,已將制服換成便服。
  她身著一件領口很寬,露出雙肩的上衣,袖子長到可以蓋過手背的一半。平常總是放下來的長髮也挽到頭上。只有幾撮髮絲順著她的身體垂下來。
  原本身材就纖細的她,看起來又更加苗條,感覺清爽俐落。
  她這身打扮,完全就像外國人。簡直是完全不懂日文的北歐系美少女模特兒。就算她說她會日文,人家鐵定也不會相信。因為平常已經看慣她穿水手服的樣子,所以當她變成外國模特兒的樣貌時,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藤森同學迅速回到車上,我立刻興奮地對她說:
「藤森同學,妳們家果然很有錢嘛。」
「我們家有沒有錢,這種事情一點都不重要吧。你不要只顧著看人家的身分地位,既然女孩子就在你身邊,你難道就不會說些有趣的話題嗎?」
  她的反應還真冷淡。

「到達目的地囉。」
  聽到藤森同學這麼說,我往外面一看,我們正停在一間像是民宅般小而雅緻的房子前面。
「這裡是?」
「我要在這裡買一下東西。」
  買東西?特地開車來這裡買東西?
  不過既然要買東西,像藤森同學那麼有錢的人,應該是去高級百貨購買才對吧?還真是掃興呢。
「這裡是賣什麼的啊?」
  儘管我這麼問,她還是只回答我「不要知道比較好玩」。我跟著她進到店裡,那裡有間大門略微開啟的工房。雖然不曉得這裡是在製作什麼的,總之裡面放著奇形怪狀的工具及機械。藤森同學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並且對著朝她走來的一名像是店長的白髮老人說了幾句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在用日語交談。
  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坐立難安。為了掩飾這股不自在的感覺,我上前向藤森同學搭話。
「所以我要陪妳到什麼時候啊?」
「陪到我滿意為止。」
  藤森同學閉起眼睛,以宛如歌唱的語調回答。
「話說回來,你剛剛不是還在提幡谷同學的傘怎麼了嗎?所以你現在和她們兩個的關係進展得如何了?」
「一路以來發生了很多事,總之,她的記憶奇蹟般地恢復了。但是只有幡谷同學恢復記憶,其他同學還是完全不記得我的事情,不過我覺得那樣也無所謂……但這種情報,妳就算不問我應該也曉得吧。難道妳不曉得嗎?」
「我是知道沒錯啊。但我就是想要從你的口中,確認你所見到的現實。」
  藤森同學露出燦爛的笑容。
  總覺得穿著便服的藤森同學,個性看起來比平常更壞的樣子。
「總之,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就是!你因為不小心失言的關係,遭到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擺佈,導致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但現在已經找回兩個朋友了……以文章來呈現,其實還挺單純的嘛。」
「這樣子彙整,看起來的確很單純沒錯,但實際上我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呢。」
  聽到我這麼說,藤森同學呵呵地輕笑了一聲。接著繼續對我說:
「看到你這樣子,我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藤森同學那雙玻璃珠般的眼睛朝我看了過來。
「我一直以為明治文學的三大作家——露伴、鷗外以及逍遙,之所以會以『浦島傳說』為素材來創作作品,是因為那個故事是言靈的關係。而且事實上,也的確有說法認為『浦島傳說』就是言靈。所以我才會把『浦島太郎』視為言靈,一直努力進行研究。」
  接著,藤森同學短吁了一 口氣。
「也許事情其實非常單純呢。」
  她從我身上移開視線,以空洞的眼神看向天花板。
「說不定那些作家只是純粹喜歡『浦島太郎』,所以才挑戰復刻版。」
  語畢,藤森同學開始向我說明,明治文學的三大作家所寫的『浦島太郎』。
「露伴的『新浦島』是關於浦島太郎百代後子孫的故事。說不定他只是單純想寫一部詼諧版的『浦島太郎』。」
  藤森同學一邊數著手指一邊說:
「鷗外的『玉篋兩浦嶼』是以他自己的觀點所寫的戲曲,裡面將乙姬的依戀之情描寫得唯妙唯肖,也許單純只是因為鷗外是乙姬公主的粉絲,所以才讓她在自己的作品裡不斷出現吧。」
  藤森同學看起來有點落寞。
「逍遙的『新曲浦島』是將浦島太郎描寫成,在釣魚時見到少女的幻影,因而迷戀上那名少女的人物。他把艱深的部分拿掉,說不定就只是想要描寫戀愛中的浦島太郎。」
  藤森同學說完,再度看向我。
「說來說去,其實最受到言靈所捉弄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呢。」
  藤森同學手抵下巴露出微笑。
「就連言靈是否真的存在都……」
「這句話如果由我來說就算了,怎麼可以從妳的口中說出來呢。」
「因為這一切發生的事情,全都超出我的預測啊。」
「超出妳的預測?難道這一切不是妳設計的嗎?」
  聽到我這麼問,藤森同學依舊不發一語,只是曖昧地笑了笑。
「雖然我早就知道這個道理了。要理解超越人類理解範圍的事物,打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事呢。」
  藤森同學呢喃般地說道。
「我一直把潛藏在『浦島太郎』言靈裡的『玉手盒』,解釋成是能夠將一切變回原狀的道具,但其實並非如此。以你的情況來說,單純只是裝著對受贈者而言重要的東西。」
「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到我這麼問,藤森同學豎起食指,興致勃勃地開始說明。
「所以我的意思是,到頭來對你而言的『玉手盒』,其實是你與幡谷月夜之間的記憶,因為想要好好珍惜,你才會將其收進『玉手盒』裡。而最後藉由你的努力成功打開玉手盒,幡谷月夜也才因此找回了記憶吧。至於神谷日向的記憶,則是透過接吻而找回的。但與其說『接吻的行為』是引信,不如說『那個吻』對你而言是非常寶貴的東西。只不過你吻錯對象了。」
  她的說法,怎麼聽起來像是我喜歡幡谷同學一樣呢。
  即便因為害羞而故意拐彎抹角,但我還是希望她不要當著我的面說出這種話。
「不管是白日夢還是夢境也好,你有沒有見到什麼象徵『玉手盒』內容的東西?有印象嗎?」
「經妳這麼一說,我的確是連續做過一堆關於浦島太郎的夢。」
  不過最近沒有夢見就是了。
  在最後的場景裡,感覺好像有看到『玉手盒』的裡面,但只有這部分的夢境非常模糊。
「我不是很確定。不過感覺並不是被她們兩個親吻時的記憶……好像是我自己的記憶……又好像不是……」
  聽到我的回答,藤森同學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既然你不記得,就表示玉手盒裡裝的,是已經從你身上消失的東西嗎?比如說,前陣子你所失去的那一星期的記憶之類的。明明已經消失,卻又想要好好珍惜        雖然這個想法本身就已經無可救藥。」
  藤森同學微微側起頭來。
「不過這些全都只是我從你發生過的經驗所做的推論。」
「妳的說法真是讓我愈聽愈糊塗了。為什麼最後我能成功找回幡谷同學的記憶啊?」
「當然是因為你憑著毅力做了許多努力的關係啊。」
「啊?」
「啊?個頭啦。到頭來,你採取的行動與結果,都已經超乎我對於『言靈』的理解範圍。」
  沒想到最後居然以毅力的論點來做總結啊。這麼解釋,的確是比剛剛藤森同學的說明要好理解啦。
  不過話說回來……我如此心想。平常藤森同學總是在看別人的好戲,像現在這樣不調侃別人,而是將自己的想法,而且還是自己反省、察覺的事情說出來,還真是難得呢。所以我決定把這個想法告訴她。
「見到藤森同學在自我反省的模樣,還真是新鮮呢。而且妳還跟我說了這麼多事情。」
「哦哦,我這麼做只是在拖時間而已啦。」
  啊?
  她說的「拖時間」是什麼意思?
  當我浮現這個疑問時,剛剛一直待在店裡頭的店長走了出來。話說回來,我還有個疑問沒有問出口呢。於是便詢問藤森同學:
「……所以說,妳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鞋子啊。我穿壞掉的那雙上學用的鞋子是訂做的,而且才剛買不久。我就只有那一雙鞋而已,結果卻弄髒了,就算拿去洗,沾在鞋上的髒污也洗不太掉。既然這樣,我想說直接重新訂做一雙可能還比較快。」
  她的鞋子弄髒了?
  話說回來……我開始回想當時藤森同學在鞋櫃換鞋的場景。當時她的戶外鞋的確非常骯髒。上面黏著乾掉的泥土,而且傷痕累累,有的地方還掉色。
  簡直就像長時間泡在河川或是水溝裡一樣。
  所以果然是藤森同學把幡谷同學的傘找回來的嗎!
  當時藤森同學咬住我的鼻子,那並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真實實的她!
  而且她還親自下到河裡幫我們找那把傘?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藤森同學身邊,緊握她的手。
「所以是妳把幡谷同學的傘拿來給我的對吧。謝謝妳!這麼說,當時在夢裡的那個古怪的藤森同學,真的就是妳本尊囉。」
「什麼叫古怪的藤森同學啊?真是沒禮貌。」
  聽到我這麼說,藤森同學似乎在意旁人的眼光,趕緊尷尬地想要從我的手中逃開。
「抱、抱歉!我一開心之下,不小心就……」
  我趕緊放開她的手。藤森同學只是苦笑地搖搖頭。
「沒關係啦,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站起身子,把我的口罩拿下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現在就變成古怪的藤森同學好了?」
「啊?」
「比如說……」
  藤森同學踮起腳,並且把手放在我的後腦勺。
「要不要再被咬一次鼻子啊?還是說……」
  她突然把臉湊到我面前。
「這次真的親下去好了?」
  此時,我的背後突然傳來聲音。
「仁同學,你在做什麼!」
「仁庄助!」
  聽到這兩個非常熟悉的聲音,我立刻驚訝地轉過頭去。
  不知為何,日向學姊與幡谷同學居然站在這家店的前面。
「妳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我如此大喊,藤森同學把她的臉移開,然後若無其事地回答我說:
「是我叫她們來的。」
「為什麼?」
「問我為什麼?因為這樣子對我來說比較有趣啊。」
「居然是為了有趣!」
「要不然還會有什麼理由啊。」
  瞬間,我覺得自己的臉色一片慘白。
  該不會她剛剛說的「拖時間」就是指……
  她早就算準那兩個人來到這家店的時間,所以藉由不斷地東拉西扯,拖延到她們兩人出現為止!
  她就是故意要讓事情變複雜,所以才又做出那些古怪的行徑?
「啊!店長來了!那我先去結帳囉。你就和她們兩位好好相處吧。」
  藤森同學喜孜孜地從店長手上接過鞋子後,便直接走到店裡頭去了。
「仁同學,你為什麼會跟藤森同學在一起啊?你們在做什麼?人家今天本來有很多事情想拜託你的。結果沒想到,你居然在放學後跑去跟藤森同學約會,而且還打算要跟她接吻!」
  日向學姊魯莽地朝我逼近。
「仁庄助,你好歹解釋一下吧。你為什麼要和那種女生……做、做那種事!」
  幡谷同學雖然沒有像日向學姊那樣朝我逼近,卻從遠處以可怕的表情惡狠狠地瞪著我。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總之我被藤森同學帶來這裡……」
  這樣的解釋,她們兩個當然聽不進去。
  藤森同學,拜託妳趕快回來啦!
  到頭來,等到我被夾在那兩個女生中間,不斷地遭到言語轟炸後,藤森同學才終於現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那起事件解決得差不多之後,過了幾天。
  趁著午休時間跑到我的教室,並且坐在我前面座位的日向學姊如此大喊。
  學姊的便當是走西洋風。裝著培根蛋的小砂鍋配上義大利麵。小砂鍋的旁邊還以汆燙四季豆來做裝飾。義大利麵則是海鮮口味,上頭擺著蝦子、荷蘭芹,以及辣椒段。
「什麼『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啦?」
  藤森同學與幡谷同學看向我們,同時說道。
  她們兩人硬擠到我的位子旁邊坐著。
  藤森同學的便當和她的外表風格不同,是和風口味的照燒鮭魚便當。煎至焦黃色的鮭魚旁邊,還擺著蔥段與鹽烤香菇。其他還有加入絞肉及綜合蔬菜的歐姆蛋,以及豆皮包。白飯的中間還放了一顆醃梅。
  幡谷同學的便當很有家的味道。主菜是豬肉及鴻喜菇的甘辛煮,再配上吻仔魚的玉子燒,以及涼拌菠菜配上柴魚片。圓滾滾的飯糰上面灑著鮭魚及海帶芽的香鬆。
  至於我呢,因為還在感冒,所以只帶了蘋果來學校。
  在那之後,我的感冒真的變嚴重了。
  我完全沒有食欲,就連蘋果也吃不下。如果不戴口罩,我就會不斷地打噴嚏及流鼻水,把病菌噴得到處都是,狀況可說相當悲慘。我覺得自己好像有發燒,真想趕快回家。
  所有人都有豪華的便當,只有我一個人啃蘋果也未免太過空虛,所以今天原本打算要獨自一人吃午飯的,結果卻被這三個女生包圍。這樣的景象真是不可思議,而且周圍的視線好刺人哦。
  藤森同學眼睛閃閃發光地向日向學姊搭話。
「奇怪了?剛才不是還大喊『這是怎麼回事』嗎?妳可以盡情和幡谷月夜吵架沒關係哦。」
「不只是針對幡谷同學,妳也包含在我那句『這是怎麼回事』裡面。為什麼妳也出現在這裡?」
  聽到日向學姊不高興的口氣,藤森同學也以不滿的語氣回應。
「問我『為什麼』是吧?」
  藤森同學挺起小小的胸膛回答。
「因為最瞭解他的人就是我。所以就算我從近距離觀察他、享受這個樂趣,妳們也沒有什麼好講話的吧。」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即便日向學姊情緒激動,藤森同學還是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含意啊。」
「我怎麼聽都覺得話中有話好嗎!」
「那是因為妳心裡有鬼,才會把人家的話往其他方面解讀吧?明明是妳的心裡有問題,卻怪到人家頭上。就我來看,妳這根本就是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嘛。」
  藤森同學依舊保持從容不迫的笑容。日向學姊扭曲著臉,一邊將身體向後縮一邊說:
「這個女生真、真的很煩人耶。」
  聽到這句話,藤森同學露出得意的笑容回答:
「妳這樣說還真過分耶。天下第一的學生會長,在公開場合說這種話,真的沒關係嗎?」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含意啦。該怎麼辦才好呢?神谷日向這個人的反應還真是有夠麻煩呢。」
「妳說什麼!而且居然直呼我的名字?」
「我只是拿妳對我說的話回敬妳而已啊。妳居然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真是讓人傻眼呢。拜託妳也顧慮一下我的心情好嗎?」
  日向學姊徹底輸了。而且對我來說,這場對話聽起來還挺高難度的。
  於是,我便對著埋頭吃便當的幡谷同學搭話。
「幡谷同學,妳跟得上她們的對話嗎?」
  幡谷同學把筷子從嘴巴拿開,將嘴裡的食物通通吞下肚之後才看著我回答:
「……有需要跟上嗎?就讓她們兩個互相廝殺,通通都去死算了。這跟我們兩個沒有關係吧?難道不是嗎?」
「呃、這個嘛……」
  幡谷同學這麼直接的情感表現,害我不知該做何反應。
  日向學姊立刻察覺到我和幡谷同學在說話,於是站起來指著我們兩人說:
「喂!你們兩個!怎麼可以趁亂偷跑呢!」
「這不叫偷跑,是妳自己注意力太渙散了吧。」
  聽到藤森同學嚴厲的吐槽,日向學姊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所以我說!」
  學姊一邊揮動手臂,一邊對著我大喊。
「討厭!怎麼辦啦!仁同學!現在這個狀況真的好討厭哦!」
  學姊的眼眶開始泛淚。
「所以我才說我想要和你兩人獨處啦!」
  即便妳用鼻音對我這麼說,我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啊。
「這件事情你一定會負起責任吧?」
  這要我怎麼負責啊。會演變成這種狀況,的確有部分是我造成的啦。結果在無意識之下,我不經意地把自己的煩惱脫口而出。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你根本不需要認真回答啊。」
  幡谷同學這個回答還真狠呢。從她這樣隨便應付日向學姊的言行來看,她大概也變得愈來愈堅強了呢。
「啊!已經這麼晚了。基本上,午休時間剩下的四十分鐘,我都是在圖書館度過,所以我先告辭了。」
  藤森同學迅速地包一包自己的便當後,便有如一陣風一樣消失在我們面前。
「她那是怎樣啊?」
「她到底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日向學姊與幡谷同學一臉疑惑地眨著眼,往藤森同學離去的方向看去。
  我嘆了一口氣後回答她們:
「我想,她只是想要把我們耍得團團轉。」
  藤森同學還是那副老樣子。
  但不曉得為何,我的臉上卻泛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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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北斗 于 2018-4-17 20:26 编辑

  後記

  大家好,謝謝各位閱讀這本小說。我是鳥村。
  上一集的後記,我被交代別寫一些無趣的內容,所以就想說來挑戰看看摻雜一些詼諧諷刺的梗好了,結果大部分的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樣子。真是太失敗了。
  大概只有我認識的一位作家有注意到。
  就連責編都說「唉呀——我完全沒發現到這個梗耶。」(苦笑),讓我當場好想回家哦。
  ……既然梗都已經用完了,那就來講點幕後花絮好了。
  這次第二集的內容,我原本是寫得更加充滿愛恨情仇的。「對了!就來寫些人間煉獄的劇情吧!」如此得寸進尺的結果,變成出現了很多死人的劇情。「這根本就是午間連續劇嘛,這樣的內容不行啦」——所以最後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有點甜蜜的愛情故事。
  不過說來說去,讓女孩們拿著菜刀互相砍殺,這樣的內容的確是跑到不同領域去了。而且一個不小心,以最近的情況來說,還有可能會被歸類為限制級呢。就算被歸為限制級,這也跟各位所期待的限制級作品不同對吧。幕後花絮完畢。
  ……又沒有梗好寫了。
  對了,我最近迷上了FPS。就是以第一人稱視角使用武器打敗敵人的射擊遊戲。FPS這個領域裡有許多恐怖遊戲,之前我就一直很有興趣,現在終於開始玩了。
  開始打這種遊戲是無所謂啦,但是我現在正遇到瓶頸,害我煩到頭都快禿了。
  我的子彈一直打不中,所以打遊戲時常常對著畫面大吼。有一次我大吼「混帳!」之後,被家人罵了一頓,所以之後我就盡量注意,改成罵「大便!」兩字。結果不曉得是不是太習慣這樣罵的緣故,導致我最近說話的語尾都會開始加上「大便」兩字。前陣子在公司時也是,不小心就說成「這個企劃,內容實在有夠大便」。
  是的,我的女人味實在是太大便了。
  那麼接下來就來說說謝詞吧。首先,先謝謝責編大人,我也覺得這部作品的作者實在是有夠大便,真的是無可救藥。即便如此,您還是沒有拋棄我,真是太謝謝您了。Tiv老師,我非常喜歡您繪製的這些色彩柔和的畫,每個角色能夠如此活靈活現,全都是插畫的功勞。再來就是GAGAGA編輯部的各位同仁,以及協助出版這本書的各位,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那麼各位讀者朋友,希望在下一集還能再見到各位哦。
                                                                                    二〇一二年一月鳥村居子

发表于 2018-4-17 22:03 | 显示全部楼层
這書居然活了,很不錯的一本書,一直很期待後續的說
发表于 2018-4-17 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台湾出版社的时隔多年的诈尸,第一卷出版的时候我还没有入轻小说的坑呢……
发表于 2018-4-17 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被漂亮的彩插吸引了!
然後簡介也很有趣呢
感謝錄入!
发表于 2018-4-18 00:0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我记得这是老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
发表于 2018-4-18 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找到第一卷的简介,才发现居然看过这书,剧情快忘光了
发表于 2018-4-18 08:3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哇哇  激动  一直在等的说
发表于 2018-4-18 08:5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妈买皮 好激动 等着好多年了
发表于 2018-4-18 09:45 | 显示全部楼层
What?这还能继续出?真是诈尸了。那看来没准东京皇帝北条恋歌也有诈尸的一天。
发表于 2018-4-18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才知道有第一卷的我。。真是傻了
发表于 2018-4-18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卧槽!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第二卷,激动啊
发表于 2018-4-18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台版第一卷才知道还有日翻版,轻国搜不到,求个日翻版译名
发表于 2018-4-19 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Tiv的插画既视感过强了,都要串戏了。
发表于 2018-4-19 08:35 | 显示全部楼层
哇时隔多年的诈尸,据说是3卷完结来着,希望能有大佬在录入下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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