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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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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见文库] [朱門優]十二星座的魔女[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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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9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lashloaf 于 2018-5-9 22:12 编辑

  十二星座的魔女 Zodiac Witches
  ─────────────────────
  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朱門優
  插画:ななかまい
  扫图:Naztar
  录入:slashloaf
  修图:Jackdaw
  https://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体谅图源、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
  不可修改文本文件,转载请务必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轻小说文库
  ─────────────────────

  Zodiac Witches 十二星座的魔女
  聖亞瑪潔絲學園是存在於現實與幻想交界點的高中,被星座選中的魔女們皆就讀於此。在新生中,有一位名爲雪羽的少女,被君臨十二星座的「射手座」選中。
  「也就是說你『明天才開始認真』是吧?」
  「真美好的一句話,我都要被妳感動了。」
  ……雖然她被譽為天才少女,但守護她的使魔卻是一個毫無幹勁的散漫少年——君生。
  十二星座魔女間相互競爭的戰鬥迫在眉睫,此時卻有不知名的魔掌襲向雪羽。君生能夠徹底守護主人嗎!?
  魔女們將星辰光輝轉換為魔力,激烈的學園魔術戰鬥即將展開!

  朱門優
  ——————————
  大家好。
  「有人會因為我睡覺而得救嗎?」之前我好像說了這樣的夢話,那時候大概正在和什麼搏鬥中?而我似乎還說了這種話:「我就是缺這個啦!」肯定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冒險吧。究竟他是否能拯救人們呢?地球的命運又將何去何從?欲知詳情請看正文……(騙你的)




  序章

  我的將來——這樣繼續下去真的好嗎?

  高中入學測驗即將放榜的冬日。
  我,君月秋生,正陷入極度的困惑之中。
  以現在算出來的成績來看,我幾乎確定可以考上附近能騎腳踏車通學的高中。水準大約在中間,不好也不壞,很普通的學校。
  就算萬一最後落榜,也有另一間肯定會上的備胎,這是我目前的狀況。
  ……但就這樣去讀,真的好嗎?
  我不停地如此煩惱著。
  是不是有其他更適合我的學校?
  選了這間學校會不會到頭來又後悔?
  不停閃過腦海的,全是些反反覆覆的想法。
  「唉。」
  嘆了口氣,我抬起頭仰望夜空。
  為了轉換心情,雖然今天很冷,我還是想出去走走。結果不巧,外頭正在下雨。但我還是不想待在家裡。既然下雨,那就到附近散散步好了。
  拿了傘出門,腦袋裡還在轉著些有的沒的念頭時,天空已經換了一張臉。
  不知不覺間雨已經停歇,眼前是一片星光閃爍的夜空。
  「哇噢……」
  映入眼簾的,是令人忍不住出聲讚嘆的滿天星斗。

  ——你知道嗎?
  星星其實很想和人說話。
  高掛在天上的星星,一直在等待能和我們說話的機會。
  大多數的人都沒有發現祂們的心願,可是偶爾也會有人駐足聆聽星語。
  高興壞了的星星,衝動之下做出的選擇是——
  你看,有流星。

  就這樣一不小心,從夜空中一躍而下。
  據說這就是流星的由來。

  「你是君月秋生嗎?」
  ——所以在聽到有人呼喚我時,我才會傻傻的想。「聲音的主人該不會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星星吧」?
  我一回頭,就看到了「星星」的真面目。
  是個美少女……而且還不是個普通的美少女。
  她擁有含苞待放的纖細體態、巴掌大的小臉,以及精緻如畫的眼眉。
  要分類的話,比起可愛,她應該會被分在美艷那一邊。但十分矛盾的是,女孩不僅漂亮,更是可愛異常。
  鵝蛋型的小臉,大大的貓眼,再加上及腰長髮。本該有些不協調才對,但這種組合在她身上,卻猶如神明恩賜一般獨具魅力。
  無論是筆直的鼻樑,亦或是嬌豔的桃色嘴唇,都十分令人憐愛又明豔動人。
  普通的少女到處都是。
  普通的美少女也頗為常見。
  但這種美到了極點的美少女,可不是哪都能看到的,簡直就是「奇蹟」。
  彷彿像是聚集了夜空中眾多星辰的光輝,好不容易誕生的唯一奇蹟。
  那女孩就是天空中,最璀燦的那顆明星。
  「你是君月秋生對吧?」
  對少女的疑問句,疑惑的我只能做出「啊、嗯」這種含糊不清的回答。
  她肯定在雨中待了好一陣子,證據就是女孩渾身都濕透了。
  濡濕的衣服變得有些透明,但我完全起不了別樣的心思,只能單純地讚嘆她的美。
  「我是來找東西的。」少女如是說。
  聽到她的話,我反倒起了另一個念頭——天上的星辰才應該掉下來找妳才對吧?
  「找東西?」在驚豔的餘波中,我傻傻地反問。
  「對,來找使魔。」
  「使魔……原來妳是〈魔女〉啊。」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緊張不安。
  她一提到〈使魔〉,我就明白了。
  因為我是從「那一邊」選擇了普通的人生,決定考普通高中的。
  「嗯?你應該是我們這邊的人吧?」
  「不,現在的我,和另外一邊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更可喜可賀的是,我已經考上普通的高中了。」
  「嗯哼,那還真是可惜,但你看起來好像很後悔的樣子呢。」
  「…………。」
  「呵,君月秋生,你要是答應當我的使魔,就能夠回到這一邊了。我要是這麼說的話,你會怎麼選擇?」
  「嗄……?」
  我無法理解她說的話,腦袋裡瞬間一片空白。
  「……妳是要我這個素味平生的人當妳的使魔嗎?」
  再怎麼想都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不樂意?」
  ……真的假的?
  一般來說,使魔都是從和「魔女」頗有淵源的家族中選出,從沒聽過有誰會讓未曾謀面的陌生人當使魔。
  「怎麼樣?當?還是不當?」
  「雖然我很榮幸……」
  「那就這麼決定!」
  「等、等一下……!為什麼是我?」
  對,不搞清楚的話怎麼能糊里糊塗就點頭答應?
  「理由再簡單也不過了,因為是姊姊要我這麼做的。」
  「姊姊……?」
  「沒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只不過你是姊姊指名的對象,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少女說了她姊姊的名字,我震驚不已。
  因為那個名字是在「那個世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擁有〈卿〉稱號的魔女。
  雖然如此。
  「……為什麼是我?」
  聽到答案之後,我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因為我既不認識那位魔女,也沒見過面,為什麼她會指定要我當她妹妹的使魔?
  「我怎麼知道?但姊姊說的話一定不會有錯。」
  「妳覺得……這樣可以嗎?」
  「當然。」
  「…………」

  我的將來——繼續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我一直為此煩惱著。
  因為我其實有想去的學校。
  不,與其說想去,不如說是「非去不可」。
  「那個世界」的「那所學校」。
  但通往那裏的路卻突然被堵上了。
  而現在,進入那所學校的機會就這樣來到眼前。
  ——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成交,從今天起我就是妳的使魔了,東雪羽。」
  沒錯,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那個人」所留下的意志才會殘存在我體內。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夜空中閃耀的八十八個星座。
  對星辰細語做出回應,星星選中的人。
  那就是凡人看不到,可確實存在的巨大神祕力量——體內蘊涵了〈魔術〉之力的〈八十八魔女〉。
  而在魔女們的背後,還有一道如影子般的存在,他們的責任是服侍身負偉大使命的魔女,人們稱他們為〈使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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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9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雪羽與君生

  1

  ——魔女和使魔是主從關係。
  使魔最重要的使命就是保護魔女。
  也就是說,使魔便是魔女的保鑣。
  老師又再一次對我照本宣科地重複教科書上也有寫的陳腔濫調。
  這裡是教職員辦公室,坐在椅子上抱胸瞪著我的,是我的班導——戌丸老師。
  她是個身材高挑、長相端正的美女,但一舉一動卻都很粗魯,簡直就是個徹底的武鬥派。束在後頸、富有光澤的黑髮,更為她更增添了幾分凜然之氣。
  而被罰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我,君月秋生。
  這是一幅可歌可泣的說教圖。
  「就連你掛在腰間的裝備,也是為了保護主人才能夠配戴的。」
  正如老師所言,我的腰上掛了一把短劍。
  那就是我的裝備,但——
  「喂,你有在聽嗎?君月!」
  「啥?」
  不小心冒出來的反應,讓戌丸老師皺緊了眉頭。繼續再三,噢不,應該是再四?再五?的對我重複剛才的言論。
  所謂主從關係,理所當然的是魔女為主,使魔為從。
  使魔必須遵從魔女的命令,並敬愛她、安慰她、協助她……好像結婚典禮時神父的開場白。總之,意思就是魔女非常偉大,因此一切都得聽魔女的。
  另外還要保護好魔女,以上就是使魔的任務。戌丸老師大概就是在講這些。
  這算什麼啊!?
  為什麼保護人的一方必須是「附屬品」呢?
  凡付出,必有回報。這不是最基本的嗎?雙方互為對等關係,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更何況,使魔就算保護魔女,也得不到任何的報酬。無償,沒有薪水,更直接一點說,完全是在做義工。
  使魔得一肩擔起保護魔女的重責大任,但為什麼規定還一面倒地對魔女有利呢?
  「看樣子,你好像仍舊不明白。」
  問題是這麼想的似乎只有我而已。
  老師死瞪著我看。
  「這樣吧,君月你應該也有自己的想法,就先說出來讓老師聽聽如何?」
  「真的嗎?老師!」
  得到老師意外的提案。嗯,老師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當然是真的。好啦,君月,你對使魔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想法?」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其實啊……老師,一切都是我不好。」
  「什麼?」
  「受到老師的教誨,我已經洗心革面,從今以後我會做個好使魔,好好地服侍主人。」
  「喂、你……」
  「多謝老師的教誨。」
  鬼才會跟妳說真話,如果道歉就能解決的話,當然乖乖道歉就好啦。
  反正結果肯定是那樣,裝模作樣的假裝大度,假意徵詢我的意見,最後還不是要我乖乖聽話。
  這麼麻煩的事,恕我不奉陪。
  「……唉,為什麼你不管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
  對我這爛泥扶不上牆的反應,戌丸老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和往常一樣揮著手表示我可以走了,一副放棄教導我的模樣。
  「報告完畢~~」我立刻一鞠躬,轉身抬腳便離開辦公室。
  終於自由了,我往窗外看了看。
  此時正是上學時間。


  距離開學典禮,已經過了快要兩個星期。
  學生們歡快地走在飄落著櫻花花瓣的路上。
  看著眼前和樂融融的景象,我注意到了一件事——這裡的學生幾乎都是女生。
  然後我又發現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女孩子們身上的制服雖然模樣清純可愛,但整體看起來就是會令人聯想到魔法師。
  不過其實也不會有人在意這點,因為這些女孩子們都正在朝遠離現實世界的學園前進,那就是——

  宙立——聖亞瑪潔絲學園。(注1:校名「亞瑪潔絲」原文Almagst,取自於托勒密之著作《天文學大成》,該書提及了恆星、行星的運動路徑等天文學與數學理論。)

  今年春天開始,這也是我就讀的學校。
  聖亞瑪潔絲學園是一所「魔女學校」。
  所謂〈魔女〉就是被夜空中閃耀的群星——八十八星座其中之一所選中的人。
  而被選中的人將被賦予〈魔術〉之力。
  簡單來說,這所學校就是培育神祕魔女的地方。
  嗯?叫做「魔女」的話,就表示沒有男人能夠使用魔術之力嗎?
  沒錯,因為星座永遠只會選擇女孩子。
  聖亞瑪潔絲學園是女校。
  而有資格到這所學校就讀的,只有兩種女孩子而已。
  第一種,是期待將來能夠被群星選上,「想成為魔女」的女孩子。
  另一種則是已然被群星選中,「已經是魔女」的女孩子。
  那麼我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因為——
  「雪羽小姐,早安吶!」
  從上學必經的道路上,傳來了歡快明亮的聲音。
  正門是學校與現實世界的交界點,專門做粗活的魔偶正在那附近打掃庭園。這種石頭做的魔偶優點只有力大無窮,身軀巨大但構造簡單,是處理雜務的道具。
  路旁縱橫交錯的明快歡聲不只一道,由高到低各種音域聲音的目的,全都是對「她」打招呼,簡直像合唱一樣。
  「大家早啊。」
  回應眾人的,是名叫雪羽之少女的優雅笑容。
  極為端莊穩重的態度,讓人完全看不出其實她是前一陣子才剛入學的新生<菜鳥>。
  她是已經被星座選中的魔女,而且選中她的星座還是「特別的星座」。因此轉眼間她就成了全校學生注目的焦點,一躍成為本校的偶像明星。
  一早就有機會能接觸到偶像,讓興奮的女孩子們發出陣陣尖叫。
  任何一個男生遇到這種狀況都會望之卻步,但我卻不得不擠開人群,走向尖叫的中心點。
  沒有辦法,這也算是我身為〈使魔〉的任務之一。
  「嗨,雪羽,早啊。」
  「……嗯。」
  剛才還掛在臉上的笑容究竟哪裡去了?前後巨大的落差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唔嗯……你哪位?雖說話都到腳邊了,但就是想不起來。」
  「腳邊……那離嘴邊不是還遠得很嗎?我看妳根本就沒打算要想起來吧!」
  今早先發制人的第一砲迎面襲來。
  她是雪羽——東雪羽。
  就是雨停的那晚,我正為自己的前途迷惘時,指名要我當她〈使魔〉的魔女。
  像雪羽這種「已經成為魔女」的女孩子,基本上是可以擁有〈使魔〉的。
  而所謂的使魔,正如其名一般,必須保持在「隨時隨地、任何情況下都能回應主人吩咐」的狀態。
  就因這個緣故,本來不應該有男生的這所學校裡,存在著少數像我一樣的例外。
  就魔女與使魔這層關係上來說,她是「我的主人」。
  ……話雖是這樣講。
  「今天早上在宿舍前面沒看到你,還以為垃圾車終於肯把你收走了呢,沒想到你還是被無視啦?」
  「幹嘛把人當成大型垃圾啊?我有那麼惹人嫌喔?不過是晚一點點去接妳而已,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我才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好像看到一尊怎麼丟都會自己跑回來的詛咒玩偶一樣。」
  「原來如此,連大型垃圾都算不上是吧。」
  開學到現在才兩個禮拜,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已經搞成這副德性。
  相遇的那天,我心裡還曾悄悄期待過,希望能夠跟她建立友好關係,結果終究只是痴心妄想。
  雖說事出必有因……。
  「我也不想啊,可是戌丸老師要我去找她。」
  順帶一提,我今天難得會比其他學生都要早到校,也是這個緣故。
  話說回來,一般老師會一早就把學生叫來說教嗎?這種事正常不都是放學後才做的?雖然事情會變成這樣,也是因為我老是無視戌丸老師放學後的傳喚……。
  但也多虧如此,我才能夠從使魔非做不可的苦差事——「每天早上迎接親愛的主人」裡解脫。
  今早,我本來也該先到女生宿舍前去接這臭丫頭才對,這差事真該死。
  「戌丸老師找你?啊~~老師終於要你放棄人生?退學?喔,不對,應該是要你別當人了吧?」
  「為什麼妳要特地多講一遍?都說出正確答案了…唉,雖然也不是那樣啦。」
  「那就是那個囉?要你想辦法解決一下自己那張臉?也是,你的臉看起來就是個禍害,實在有礙觀瞻。」
  「對學生的長相進行人身攻擊的老師也太混帳了。一臉禍害是怎樣啊?大家看到我的臉就會怎麼樣嗎?」
  「會啊,我覺得大家一看到你就會失去上進心,因為你那張臉實在太沒有幹勁了。」
  「又是這個?妳也真沒禮貌。」
  雪羽總愛拿「連一釐米幹勁都找不到」、「看到就覺得無力的脫力系」諸如此類的話來形容我。
  雖然我也不覺得自己長得有多好,但有那麼慘嗎?
  「好歹有點自覺吧你!這可不是在講美醜的問題,而是學生看到你就會想放棄學業,社會人士看到你就會想拋下工作。你明明還年輕,但卻長得一臉厭世樣,就是這麼嚴重。」
  「不要把人形容得像個禍害好不好?」
  「你是啊,所以你不該擅自跑到外面,應該在拘留所……噢不,在房間裡乖乖待一輩子。」
  「別順口就把人說成罪犯,我可是妳的使魔耶!」
  混帳。可是這樣一來,對雪羽今天的準備運動<連續顏面攻擊>應該算是防禦完畢了。
  ……這麼想的我,真的是好傻好天真。
  「君生!慢著!你剛剛怎麼能對雪羽小姐那麼失禮?」
  這次輪到雪羽身邊的那些女孩子來圍攻我了。
  雪羽受到同學們的熱烈追捧,尤其是那些還沒有被星辰選上的女孩子,對她更是瘋狂崇拜,因此雪羽身邊總是聚集了一大群粉絲。
  「真是太可恥了,使魔竟然敢用那麼隨便的語氣和雪羽小姐說話?」
  「就是說嘛!馬上和雪羽小姐道歉!跪下!然後以死謝罪!」
  ……得罪雪羽的下場,就是被這些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語言暴力給淹沒。
  ——星座的數量有八十八個。
  而想成為魔女的女孩子,總數卻是八十八的好幾倍,雖然魔女之位還有空缺,但可以想見的是,沒有被選上的學生一定比被選上的多。
  那些沒被選上的女孩子,幾乎都是雪羽的忠實粉絲。因為雪羽能給這些學生們一個美麗的『夢想』,悲慘的我,現在就被她們的多數暴力欺凌。
  「大家別說了。我又不在意他的態度,沒關係的。我不覺得使魔就非得對魔女言聽計從不可,也不覺得有這種必要。」
  ——雪羽出乎我意料的,是個信念堅強的魔女。
  這和她自己找上我有關係嗎?但先不論這點,我想應該也不會有別的魔女說得出這種話。
  在這個世界,使魔服從魔女是天經地義,魔女命令使魔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呢,君生,你的問題不在這裡。」
  雪羽用力地指著我的鼻子。喂,老師沒教妳不能亂指別人嗎?
  「我到底哪裡有問題?」
  「所以啊!」雪羽話才說到一半。
  「危險!」
  有人大喊。
  回頭一看,我們頭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灑掃庭園的魔偶正迅速地朝我們接近。
  該不會壞了吧——?
  這念頭才剛冒上來,就聽到雪羽唸出咒語。
  「——魔術展開<迎戰的號角>。」
  吟唱的同時,雪羽的指尖在空中比畫著。這是為了打開自己契約星座之間的星軌<cord>,以指尖描繪著星座的軌道。
  這就是與星辰對話<dialog>的開始<start>。
  整個過程就是〈魔術〉。
  星辰回傳的答覆<answer>是建構魔術的魔術式——魔術式在通過召喚星辰的術者體內時,消耗的是術者的魔力。
  為了描繪星座而伸出的左手猛然一握。
  彷彿要將天空納入掌心似的,緊緊握拳。
  緊接著右手也跟著動了起來,像是正在握著什麼一樣——少女的姿勢就像正在拉弓的英雄一般英姿勃發。

  〈射手座/Sagittarius〉

  這是她所屬星座的名諱。
  出現的既不是弓也不是箭。
  而是星辰對大地降下的奇蹟——
  「——《隱矢/勝利之矢》——」

  從她指間射出一支透明的箭矢,它完美地粉碎了暴衝的巨大魔偶。
  「喔喔~~好酷!」
  看到雪羽的美技,我不由得高聲喝采……但她卻用一臉像看垃圾的臉看我。
  「不是我愛說,一般碰到危險的時候,應該是使魔挺身保護魔女吧?你好歹也動一動如何?」
  這應該就是她剛剛想說的話。
  「這樣你還有臉說什麼付出與回報,我可是從來沒見你付出過任何一丁點呢。」
  「別急嘛。俗話不是說『想怎麼收穫先怎麼栽』嗎?欲速則不達。」
  「我不是才說了,我就算付出也沒得到半點回報嗎!」
  「哎呀,世道艱難嘛,總是會碰到這種事情的。大家不是都說『當你不再期盼回報時,總會有意外之喜』啊。」
  「哈!那要到何年何日才會出現呀?」
  「總有那麼一天。只是我們不能忘記,每個人對於時間長短的理解總是不太一樣的唷。」
  「也就是說你『明天才開始認真』,是吧?」
  「真美好的一句話,我都要被妳感動了。」
  雪羽又大嘆了一口氣。這下連用手指我都不願意了,只是滿臉嫌惡地瞪著我。
  「君生,要我說啊。」
  我的名字叫做君月秋生。
  按理說根本取不出君生這種綽號,但大家都這樣叫我是有原因的。
  「戌丸老師真是太溫柔了。」
  「會嗎?我覺得她很嚴格啊。」
  「哪有?你看她到現在還相信只要說服你,你就能聽懂人話,我可是在第一天就放棄囉。」
  「妳未免也放棄得太早,一般來說都會再稍微努力一下才對。」
  「……我其實不覺得魔女就應該怎麼樣,而使魔就應該怎麼樣,但我也不覺得重視傳統有什麼錯。只要魔女和使魔的關係是以雙方都能接受的形式締結,我覺得無論是什麼樣的形式都沒有問題。」
  「嗯嗯,沒想到妳也挺開明的。」
  「可是!」
  雪羽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下去。
  「你也稍微有點自覺好嗎!?我的〈繼承〉沒辦法順利完成,還不都是因為你實在太不像話了。」
  雪羽手上拿著透明弓,朝著我連續射了幾道肉眼無法捕捉的箭。
  「好痛!痛痛痛痛死我啦!」
  ——我的名字叫做君月秋生。
  至於為什麼會被叫成「君生」?
  還不都是雪羽這傢伙起的頭。她是眾多女學生的偶像,人氣高到甚至有些同年級的學生還會叫她「姊姊」。
  剛認識的時候她喊我全名,也許是還沒掌握到彼此的距離,本來她還會叫我「君月秋生同學」。
  但這個稱呼還是有哪裡不太對勁。
  而稱呼是會隨著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改變的。
  親近的人就會親暱地稱呼彼此。
  當然,不親近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她先是邀我當她的使魔,接著實際上把我當自己的使魔相處,在徹底掌握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後,她對我就越來越過分。
  到最後我的名字就只剩下頭跟尾。
  「哎呀,君生,打到你了嗎?不好意思,剛剛我手滑了一下。」
  「妳沒聽到我剛剛喊痛喔?」
  ——因為所以,我們的關係變成了現在這樣。
  雖然箭矢已經刻意降低力道,但打到人還是會痛。倒也不是非常疼,大概就像被人用玩具球棒全力毆打一樣,痛啦!
  加上如果對方是有意把力道控制成這樣的話,那除了讓人痛之外,還讓人很火大。
  「沒想到竟然碰上了魔偶失控,這種情形可不常見。」
  也許是因為這樣消了氣,雪羽拖到現在才去確認剛才被她破壞的魔偶。
  這類魔偶並不複雜,相對的失控的情形也很少見。但如果是人為操控的話那就另當別論……若真是如此,能夠改寫人偶上原本命令的魔女,力量應該十分強大。
  是說雪羽真是可怕的女人,一般人都會先確認魔偶才對,她竟然先氣沖沖地來找我興師問罪,到底是看我多不順眼?
  「是說今天早上一開電視就看到星座占卜,還真準呢。」
  「占卜說妳『今天的運氣奇差無比』嗎?」
  「對。」
  「唉,反正妳這反應肯定不是因為電視上說『射手座今天的運氣奇差無比』,而是因為『被占卜到了』,才覺得今天不是好天吧。」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最討厭占卜了。因為星座的位置啦、順序什麼的算出今天明天後天如何如何,為此一喜一憂實在是太過愚蠢,所以被占卜到的那天當然會心情不好嘛!」
  「真不敢相信這是魔女說的話。」
  妳可是被星座選上的少女耶?
  「我又不是討厭星座,我只是討厭有人被占卜的結果左右而已……啊!」
  此時,一旁響起清脆的鈴聲。
  雪羽沒有繼續說下去,應該是因為發現了那鈴聲。
  「有有有、有沒有怎麼樣啊你們兩個!」
  一看之下,正是我預料之中的那個人,她嬌小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璃~~柚~~!」
  一瞬間,雪羽的表情由陰轉晴。
  少女的名字叫做斑保璃柚。
  雖然嬌小卻充滿活力,總是一臉笑瞇瞇。如果附近鄰居有這樣的小朋友的話,應該會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璃柚就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
  可是如果真的摸下去應該會被罵。因為雖然她個子小,年紀卻和我們同年。
  「你們還好嗎?剛剛匡噹乒乓的好大聲喔。」

  隨著璃柚誇張的語氣和肢體表現,她髮上繫著的鈴鐺也跟著發出清脆的鈴聲。
  「璃柚妳別擔心,剛剛我咚咚咚碰就把事情解決了。」
  「喔!真不愧是小雪。」
  雪羽和璃柚。
  這兩人雖然是進入這個學校後才認識的,但也許是個性很合,現在已經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了。
  是說,講個話有必要用那麼多狀聲詞喔?
  「小君你也沒事嗎?」
  「啊,我沒……」
  「真是的,璃柚妳就是人太好,連地上的螞蟻都會去關心。」
  不對吧?我好歹也是受害者耶?可是雪羽卻絲毫不管這個血淋淋的事實,光顧著稱讚璃柚。其實這點小事根本就不值得褒獎吧?
  「嗯?」
  雪羽轉身看我這邊。一瞬間我還以為她看透了我的想法,連帶做好了防禦的心理準備。
  「那個……是什麼啊?」
  雪羽指的是掉落在魔偶旁的一把小刀,銳利的刀尖此時正插在地上。
  「……居然有這種危險物品?」
  負責打掃庭園的魔偶根本不可能擁有武器。這樣一來,事情就相當不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魔偶吸引,根本沒人會去注意這把小刀。
  如果被打中的話,肯定會傷的不輕。
  「真危險啊。是有人從樓上扔下來的?」
  「不知道……不過這玩意也不可能會自己不小心掉下來吧。而且看起來像飛過來之後又被某種東西給彈開,才會插進地面……」
  「算了隨便啦,反正也沒人受傷——啊,老師來了。」
  「…………」
  雪羽仍舊困惑地歪著頭,可是由於這場騷動的緣故,老師已經趕來了,因此一切便暫時到此為止。

  2

  縱使我們讀的不是一般的學校,但我們還是高中一年級的學生。
  在學校我們也會上與年齡相符的一般課程。
  雖然這裡是女校,但其實平常是男女合班,男女一起上課。
  正確說來,是在魔女旁邊,會有個使魔的座位。
  這麼一來,依據每班魔女的人數,各班級的男女比差異相當大。
  順帶一提,這個班級是萬紅叢中一點綠。雖然魔女不只雪羽一個,但是這班剛好因為魔女家庭因素、或者她們討厭男人等等緣故,導致全班只有我一個男的。
  一到特別課程的時候,魔女和使魔就會分開上課。
  聖亞瑪潔絲學園的特別課程才是學校生活的重頭戲,那就是「魔女的課程」和「使魔的課程」。當然,魔女和使魔必須分別接受專門的課程。
  那麼「使魔的課程」究竟是在上些什麼呢?
  「怎麼啦!君月!你又停下來囉!」
  我現在正穿著運動服在樓梯上全力衝刺。
  而且還有個可怕的附帶條件——速度要快到讓腰上綁著的長布條飄起來。
  「……看看你的布條都垂在地上,實在太不像話了。」
  我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跑上頂樓,但迎接我的是對我非常不滿意的戌丸老師。
  「真拿你沒辦法。接下來是彈跳力的訓練。剛好你也爬到屋頂上來了,就來進行跳到隔壁校舍的訓練吧!」
  「等……下……老師、請……等一下。」
  天啊,我雙膝發抖。確切說來,應該說是不得不抖要更貼切一些。
  「怎麼啦?君月?放心好了,就算你掉下去,老師也會救你。」
  「那個……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奇怪?有什麼奇怪?」
  「我怎麼覺得這個課程,跟以前在書上看到的『忍者訓練法』很像啊?我是要當使魔,不是要當忍者耶。」
  況且在腰上綁布條跑步什麼的,一般不都是在平地上進行訓練的嗎?
  這種訓練根本不應該在樓梯上做吧?跑再快布條都會碰到樓梯啦!
  ——媽的,這根本不可能辦到嘛!
  「忍者啊,真是個好譬喻,一樣是默默守護主人。為此要時時鍛鍊自己,磨練技巧,澄澈心靈……嗯,的確有部分跟使魔挺相像。」
  「不,那不是重點。」
  使魔的課程簡單來說就是肉體鍛錬。
  使魔是為了守護魔女才存在,所以身體就是使魔最重要的資本。
  「不不不,即使是這樣好了。就算使魔跟忍者很相似,這種訓練到底有什麼意義?」
  「意義?」
  「魔女明明就比使魔強得多啊!」
  沒錯——「使魔肯定敵不過魔女」。
  世界上存在著無論如何都無法颠覆的法則。
  雖然名稱叫做「使魔」,但也只是長久以來,習慣性地將跟隨魔女的侍從這麼稱呼罷了。使魔不過是普通的人類,既不是魔物,也不是異空間跑出來的精靈,更不會吐火、飛天、驅使魔術。
  相對於身懷魔力的魔女,雙方的〈力量〉從根本上就不同。
  既然如此,為什麼使魔非得鍛鍊身體不可?
  「君月,我記得之前有和你說明過才對。為什麼魔女會需要使魔,是有其原因的。」
  「……是之前說的『咒語吟唱中的特殊狀況』對吧?」
  魔女需要使魔的理由——第一點就是「魔女在吟唱咒文時,對外防禦力為零」。
  這理由非常單純,但也毫無其他解決之道。
  魔女在吟唱咒文時得全神貫注·無法分心去注意其他事情。
  因此在這段期間,需要有人來保護魔女的安全——這也是使魔存在的目的。
  「簡單來說,使魔就是『盾』,在魔女吟唱咒語的期間抵擋敵人攻擊的肉盾。」
  「……君月。」
  「怎麼了?」
  「……你明白了一個真相,大有長進吶。」
  嗯?拜託否定一下肉盾說好嗎?
  「但使魔的本質並非如此。雖然也需要在魔女無力禦敵時挺身而出爭取時間——但那也只是眾多使命的其中之一而已。使魔是……」
  「唉……」
  「……君月啊。你總是滿口抱怨,成績又一塌糊塗,老是在全學年倒數幾名徘徊……你難道沒有一點羞恥心嗎?」
  完全沒有。這話說出口肯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所以我選擇了沉默。
  「糟糕,差不多該去看看女生那邊了。」
  「這樣啊,今天也非常感謝老師的指導。」
  「……雖然你講得好像已經下課了,但我還會再回來的。」
  抱歉,到現在才說明,這堂課戌丸老師只教我一個人。
  因為我們班上只有我一個男生,所以使魔的課程當然就只有我一個人上。
  雖然其他班級也有少數男學生,但因為還有男女共同的一般課程,時間上很難把特別課程排在一起。
  我對這個情況相當樂見其成,那是因為——
  「君月你聽好了,我稍微去看一下女生練習得怎麼樣,馬上就會回來,你別給我偷懶啊你!」
  「老師放心!我一定不偷懶!」
  戌丸老師滿臉不信任的盯著我看。
  (最好別回來!)我心中暗想。
  「不行,你心裡想什麼全都寫在臉上了……糟糕!已經這個時間了!君月你聽好,要振作!要好好的練習!」
  「遵命!請相信我一定會好好練習的。(來睡個懶覺吧)」
  「你這混蛋……總之我先過去一趟!」
  ——可以像這樣光明正大的偷懶。
  一邊只有一個人,另一邊則是其他所有人。就算光去看個情況也不可能快到哪裡去。即使不特意偷懶,老師也幾乎沒有回來過。
  「咕!誰會認真做什麼訓練啊。」
  屋頂真是個好地方,風光好景色佳,還有拂面微風。
  班上女生今天正好在下面的操場上課,來瞧瞧她們上什麼課好了。啊,戌丸老師出現了!
  看起來今天的上課內容,應該是由已經當上魔女的學生進行魔術實習演練,其他人則在旁邊觀摩,被點到名的女學生開始吟唱咒文。
  ……好長,真是太長了。
  可能跟一年級生才剛開始學習魔術有些關係,被點到的女孩吟唱咒文的時間實在有夠久。戌丸老師說的沒錯,的確需要有人在這段時間保護魔女不受干擾。
  我明白這個道理,但事實往往是另一回事。
  ——嘖,下一個被點到的竟然是雪羽。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總覺得雪羽迅速地往屋頂瞥了一眼。
  接下來就和剛才一樣,開始吟唱。
  雖然雪羽在唸咒文時會擺出拉弓的姿勢,不過其實她手上並沒有東西。
  不對,正確來說是有一把「看不見」的弓箭。
  現在好像是用魔力幻化出一把看不見的弓,但這也只是替代品,照理說她應該快要得到屬於〈射手座/Sagittarius〉「真正的弓」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雪羽的吟唱結束了。
  總共也不過一、兩秒的時間,搞不好還要更短。
  如同今早制伏魔偶時一樣,隱矢<勝利之矢>從她的指尖飛射而出——
  「媽啊!」
  一道強勁的風壓擦過我臉頰。往下一看,正好看到雪羽一臉壞笑。
  (妳想殺死我嗎?)
  混帳,竟然故意瞄準我。
  因為怕被戌丸老師發現,我張嘴用唇語無聲地向雪羽抗議。結果她竟然一臉可惜地咋舌,這未免太超過了。
  雖然我明白魔女在吟唱咒語時是毫無防備的,因此需要有人去保護。
  可這對雪羽來說,根本沒有必要。
  因為那傢伙施展魔術的速度實在快得驚人。
  一般而言,和星座的對話,從開始到獲得回應中間必然會產生時間差,而彌補這段時間差的手段就是「咒文」。
  吟唱咒文的目的,是為了盡可能地縮短時間差。正因如此,越強大的魔術所需要的咒文吟唱時間就越長。
  然而對於雪羽來說,從一開始就不需要咒文。
  好比早上被魔偶襲擊的時候,那種程度的魔術她就算不唸咒也能完成對話。這是因為雪羽素來就有「擅於《高速言語》」的美名。
  (妳根本就不需要什麼使魔嘛!別妨礙我補眠!)
  我一時衝動,忍不住說了氣話,結果雪羽也跟著用唇語回我。
  (你果然打算偷懶!)
  (這不是廢話嗎?我壓根不覺得有鍛鍊身體的必要!)
  (是嗎?真可惜~~難得我都幫了你一把說)
  (啥?)
  (轉身看看你背後吧)
  我一回頭,就看到後有惡鬼。
  「君——月——秋——生——!」
  「戌丸老師……」
  雪羽那個王八蛋——啊啊啊!竟然還在那邊偷笑,氣死我了!


  「……還是不行,這樣太糟了。」
  午休時,雪羽和璃柚在教室裡不知在聊些什麼,突然很誇張的嘆了一口氣。
  「幹嘛啦!又講我壞話喔?」
  吃完午飯的我,正在享受美好的午睡時間,但若此時有人在旁邊聊天的話,嗜睡如我也是會醒的。因為好夢受到干擾,我說話的語氣略顯不耐。
  我得到的是雪羽更加不耐煩的一記白眼,附贈一副「沒事亂插什麼嘴」的表情。
  「事到如今,我怎麼可能還會為你嘆氣?那也太浪費氧氣了。沒人在講你壞話,我們是在講〈繼承〉又失敗的事。」
  〈繼承〉——這是雪羽的當務之急。
  東雪羽會如此受到眾人注目,不光是因為她的才華。
  過去曾經有位魔女。
  那位魔女完成了幾項顛覆魔術界常識的豐功偉業,是傳說般的人物。
  要被人們稱為『傳說』,通常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短則數百年,長則上千年。
  因為能夠賦予功績歷史的,只有歲月的重量。
  於魔術界假設有某個人,找到了一個劃時代的發現。而這個發現,在當時因為「從來沒有人發現到」而顯得十分新穎。但該「發現」其真正的意義,卻還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那之後時光匆匆過了數百年,又有其他新的重大發現——重要到能令魔術界一日千里的重大發現。
  要是這個重大發現,是建立在先人努力之上才能成的呢?
  一開始的發現者所留下的方法論、魔術式,甚至隻字片語都顯得珍貴無比。後世的研究者越是去研究這些斷簡殘篇,越是能感受到發現的第一人有多麼偉大。而『傳說』就是因為有這樣的累積,才得以成立。
  剛剛提到的那個魔女雖然不是什麼古人,大家卻都說她是『傳說』。
  她在這個學校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擁有〈卿〉稱號的魔女。
  在魔術漫長久遠的歷史中,也只有數人獲得這樣的殊榮,只有立下非常不得了的大功,或者是活著時就被人奉為傳說的人才可獲得這個尊稱。
  她留下的功績不計其數,其中之一就是「君臨於魔女階級的頂點」。
  一般我們都說「使魔不可能勝過魔女」。
  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條鐵則。
  ——有一種存在,必能勝過被其他星辰選上的普通魔女。
  這是絕對不可顛覆的。
  而那種存在,正是魔術界無庸置疑的至高頂點。
  也就是〈十二魔女〉。

  〈十二魔女〉是被位於黃道上的特別星座所選中的魔女,在八十八魔女之中的絕對強者,就是這極為特別的十二個魔女。
  那個『傳說』的魔女正是十二魔女之一,她是〈射手座/Sagittarius〉的魔女。
  到了今年,她的妹妹也進到這所學校就讀。
  僅只如此就已經足夠引人注目了,但她妹妹竟然還繼承了她十二魔女的寶座。
  那個人就是——
  「幹嘛啦?」
  「沒,沒幹嘛。」
  連看她一眼都要斤斤計較的瞪回來。
  總之那個妹妹就是雪羽,而雪羽目前最重要的課題就是〈繼承〉。
  正式名稱好像是叫做〈星繫儀式〉——這可以說是當上十二魔女的女孩必做的第一件事。
  如同〈繼承〉這個通稱字面上的意思,要以十二魔女的身分執行繼承「某些事物」的儀式。
  「太奇怪了吧?我原本覺得小雪應該馬上就能完成的。」
  璃柚困惑的歪了歪頭。頭髮上繫著的鈴鐺也跟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對於雪羽這個完美超人而言,很少有她辦不到的事。
  因此,一直無法完成的〈繼承〉儀式,無疑地一定會讓她十分困擾。
  「雖然說是儀式,但我聽說也只是簡單的打個招呼而已啊……晚上朝著自己的契約星座,說一下類似『我是新任射手座魔女東雪羽。以後就萬事拜託啦,啊哈哈哈!』就可以了不是嗎?」
  「我姑且確認一下,你是在模仿我嗎?」
  女孩投過來的眼神也太兇狠了,簡直就像想要我的命。
  「可是大致上就是這樣吧?」
  「是這樣沒錯。」
  「那就不應該會出錯啊?還是說因為是晚上,所以妳睡傻了?」
  「我又不是你。失敗的原因非常明顯好嗎?」
  雪羽又狠狠的瞪我一眼,我乾脆來數數她一天要瞪我幾次好了。
  「……我?」
  十二魔女和普通的魔女。
  雖然都是由星辰選出的少女,不過兩者之間決定性的差異,就在於〈印記〉的存在。白羊宮、金牛宮、雙子宮、巨蟹宮、獅子宮、處女宫、天秤宮、天蠍宮、人馬宮、魔羯宮、水瓶宮、雙魚宮——十二星座各有相互對應的〈宮〉,而這就是十二魔女所要〈繼承〉的事物。
  是否得到〈印記〉,決定了十二魔女和普通魔女的不同。
  只不過,〈印記〉並沒有實體。
  它是巨大魔力的結晶,也有人說〈印記〉本身就是一種偉大的魔術,是無形的存在……總之就是這樣。
  「十二魔女完成〈繼承〉之後,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可雪羽卻無法順利完成。
  「……唉,為什麼姊姊會要你這種人當我的使魔啊。」
  「鬼才知道!」
  而且無法順利完成的原因,似乎是因為我。
  「嗯~~該怎麼說好呢?過去好像真的有因為使魔而失敗的例子。」
  「我哪裡有問題?」
  「医為你太、沒、用、了。」
  雪羽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大聲說道。
  「你們都冷靜點……」然後就輪到璃柚插進來當和事佬。
  璃柚不只和雪羽很要好,跟我的交情也不差。
  因為我是雪羽的使魔,總是和她綁在一起的緣故,因此也常有機會跟璃柚講到話,講著講著就成了朋友。該怎麼說才好?和璃柚說話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就算對象是我也一樣。
  她是還沒被選為魔女的學生——也就是魔女預備生,也因為這樣,她的朋友很多。其實光是她能和雪羽當好朋友這點,應該就證明她是菩薩轉世。
  「我告訴你啊君生,雖然由星辰選中的魔女是在魔術界誕生時就存在的,但魔女選擇的使魔可不是這樣喔。」
  「這點小事我知道,使魔這個制度的歷史還很短。對吧?」
  「沒錯,雖然使魔會掩護魔女,並給予各種協助,但另一方面也有人說因此產生了新的問題。」
  「妳想說都是因為使魔,〈繼承〉才會失敗嗎?」
  「與其說是因為使魔,不如說是因為魔女和使魔的關係?」
  從璃柚有口難言的態度,我察覺了她話中的真意。
  「也就是說,魔女和使魔非得相處融洽不可?」
  「對對對,使魔制度開始前後最大的差異就是:魔女『不再是一個人』了。」
  「不再是一個人?」
  「因為出現了使魔這個等同於自己分身的存在。」
  噢,原來如此。好像有一點懂了。
  原本和星座打聲招呼就能結束的事情,現在因為出現了像分身一樣的存在而生變,所以如果魔女不先跟使魔打好關係的話,連打個招呼都是一大難題。
  「魔女和使魔就是這麼密不可分的關係。魔女疼愛使魔、使魔尊敬魔女,兩者的關係需要在這樣的基礎上才能成立——」
  璃柚偷偷瞄了雪羽一眼。
  「絕對不可能。要我疼愛這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絲優點的爛東西?」
  ——事情就是這樣。
  只要我能成為雪羽信賴的使魔,〈繼承〉就能成功——但就是因為我們之間並無信賴關係,才會導致接二連三的失敗。
  「事到如今,只好來特訓了!」
  「要我和妳一起練習嗎?」
  「要特訓的只有你!……也對,如果你變得像樣一點的話,或許會變得比較順眼那麼一丁點……嗯。」
  雪羽一臉覺得自己真是想出了一個好辦法的樣子,抛下一句「那就這樣決定!」轉眼便不見人影。
  「別太在意啦,雪羽她也只是想完成身為十二魔女該做的事情而已。」
  「真是有夠麻煩的……」
  「哎呀,你說這種話好嗎?這種時候要是小君你能俐落地解決,小雪她也會——」
  「——是啊,要是順利的話,她對我的態度,也許會從對待蛾的毛毛蟲變成蝴蝶的毛毛蟲吧?」
  根本沒差好不好!

  3

  我們這班在校內向來十分受到矚目。
  原因當然是因為雪羽,十二魔女就是如此特別的存在。
  但我們班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理由還有一個。
  理由就是——如此特別的十二魔女,我們班上竟然有、兩、位。
  「早安!焰小姐!」
  隔天早上,都還沒看到她的身影,就聽到眾人緊張萬分的問候聲響起。
  在門邊的學生全都去迎接那個剛剛踏進教室的少女。雖然大家對雪羽也是這種眾星拱月的感覺,但又有哪裡不太一樣,這是班上另一道奇特的風景。
  「大家早安。」
  用平淡口吻回應大家的少女就是我們班的班長——焰悠里。
  和她生猛威武的姓氏截然相反,焰給人的感覺非常的冷淡。
  她的身材和活潑的璃柚差不多嬌小,可卻擁有一雙和璃柚截然不同的眼瞳——精緻得像人偶一般,裡面卻毫無感情。
  五官也極其精緻,但因為太過火了,反而令人心生畏懼。
  她的聲音非常具有穿透力,就算是耳語般的呢喃也很清晰,但又顯得平板且毫無抑揚頓挫。
  她的一切都很冷淡。
  會給人這樣的感覺,也許是因為無論誰看到她,都會覺得自愧不如吧?

  ——〈舊家〉。
  班長焰悠里出身〈舊家〉名門。
  所謂舊家是「魔術界中的貴族」,專指那些歷史悠久的世家大族。同時,舊家也是魔術界的司法警察機構。
  關於〈魔法〉。
  魔法和魔術這兩個詞在字面上非常類似,但實際上的含意卻是天差地遠。
  魔術是指像雪羽一樣被星辰選上的少女才能夠使用的神祕特技——也就是一種『力量』。而魔法是指『法律』——規範魔術界眾人的法律。
  由於魔術相關者<我們>並不受到世俗法律的規範,因此這部法律就是專為魔術界訂出規範而生。
  這是為了守護魔術界,同使也是為了不讓外界看破魔術的祕密。
  因此,無論是魔女或使魔,甚至所有和魔術相關的人受到的教育,都是以此為基礎。
  〈魔法〉是由舊家制定,負責取締的也是舊家。
  故身為舊家名門——焰家女兒的焰悠里,在這個世界無疑是千金大小姐。
  「君生同學。」
  ——這樣的她,竟然特地走到我面前來和我說話。
  「之前你拜託我的那件事,學校已經批准了。」
  「耶?真的嗎?」
  「是真的。」
  「太好了!妳幫了我一個大忙!」
  「無須掛懷……啊,肩膀上有垃圾。」
  「噢,謝啦。」
  「不會,詳情我們放學後再談。」
  班長對我微微行禮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沒錯,她是一個非常親切的「好人」。
  雖然她是舊家的千金小姐,卻毫無高人一等的氣焰;縱使身為十二魔女之一,也從未見她特意誇耀自己的實力。
  連對我的態度都像對待普通同學一樣親切,焰悠里就是這樣公平公正的人。
  「什麼什麼?你們剛剛說什麼?」
  話雖如此,但一般我也沒什麼機會能和班長說話。璃柚眼尖的發現我們的對話,一臉興味盎然地跑來問我。
  「啊啊,那個啊……嗯?」
  此時,我們班上第三個風雲人物走進教室來了。
  她是我們的副班長黑川真澄美——在沒有〈印記〉的魔女之中,能力數一數二強大的實力者。
  她雖然是標準的模範生,不過在嚴以律己的同時也嚴以待人,加上班長又是那麼親切的好人,因此她給人的印象就和她嚴肅的眼鏡一樣嚴厲。
  還有傳言說,她對於總是受到眾人追捧的雪羽十分有意見……。
  「快說啊!到底是什麼事?」
  在璃柚的催促下,我恍然回神。
  「那個啊,就是我聽說男生宿舍有空位,所以才拜託班長幫我確認一下。因為那個嘛,學校的宿舍幾乎都是焰家在管理的。」
  「啊,那終於……」
  「沒錯!我苦悶的通學生活終於要結束啦!」
  這所學校的學生多半選擇住宿。
  理由很單純,因為能從自己家通學過來的學生少之又少。
  聖亞瑪潔絲學園是專門培育魔女的學校,這樣的學校找遍全世界也沒幾間。
  然而,與魔術有關連的家族雖然不多,卻也分散在日本各地。
  因為學校位於一般人看不到的『特殊地方』,能夠利用大眾交通工具通學的學生自然十分有限。
  而我也是那些通學學生的其中一人,學校離我住的地方,勉強還算是可以通學的距離。
  「太好了!小君!這樣以後就不會每天都得拖到最後一刻才能去接小雪了!」
  「那才不是我的錯,都是因為學校遠得太誇張啦。」
  「這樣以後你就可以不必那麼早起囉。」
  「是啊,以後就可以盡情遲到了!」
  「好像不太對吧……」
  我家就是在一個雖然不到非住宿不可,但每天通車上學又有點勉強的距離。
  當然入學前我有提交住宿申請,可卻完全沒有空房。
  因為這樣,辛苦一點還是勉強能通學的我,就被迫把機會讓給住的更遠的人。
  現在好像有學生因為家庭因素不得不離開學校,所以宿舍突然有了空缺。
  「雖然對那個人過意不去,但太好了呢,小君!小雪她已經幫你蓋章了嗎?」
  「嗯嗯。」
  基本上使魔被視為魔女的附屬品——因為有魔女的存在,使魔才能就讀這所學校,故這類手續都需要魔女的許可。
  「她簽是簽了啦。可是那傢伙實在是……只要看到我就非得說上幾句才甘心嗎?」
  「這次她說什麼?」
  「『我一想到以後連上課以外的時間都要和你離這麼近,就高興得快死了,當然是真的想死。』這樣。」
  「啊哈哈哈……」

  4

  放學後。
  「——如此一來,所有手續就通通完成了。」
  從班長手中接過房間鑰匙,謝過她之後,我便迫不及待的朝男生宿舍出發。
  這所學校佔地廣大,大得讓人覺得莫名奇妙。
  因為這樣,學校裡有好多我連外觀都沒看過的建築,男生宿舍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忍不住會想像接下來要住的宿舍到底長什麼樣子,但太期待的話,之後想必會失望。
  因為魔術界是堅定的女性至上主義。
  沒辦法當上魔女的男學生,說穿了只是附屬品。
  從教室的窗戶內,遠遠便能看見某間女生宿舍,光憑那棟洋館奢華的外觀就可以想見女生的地位。
  照這樣想的話-男生宿舍就算比女生宿舍差一、兩個等次也很合理。
  「喔喔……」
  ——結果映入眼簾的西式建築卻高級得讓人感動。
  每天從教室看到的女生宿舍也不過如此而已,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立刻推開大門。
  入口大廳布置得美輪美奐,讓人產生一腳踏入童話世界的幻覺。也許是因為才剛放學,宿舍裡人還不多。
  我悠哉的享受這種氣氛,慢慢的走到被告知的房間前。
  只有兩、三個女學生和我擦身而過。
  但總覺得她們全緊盯著我看。男生有這麼稀奇嗎?
  說來也是,學校裡的男生本來就少了,女生宿舍裡更是不可能會有男生出現——
  「……嗯?」
  ………………女生宿舍裡?
  我衝回學校,終於在電梯口找到正準備要離開的班長。
  「君生同學,怎麼啦?」
  「什麼怎麼啦!妳說的那個地方是是女生宿舍耶!?」
  「我們剛剛不是才辦好入住女生宿舍的各種手續嗎?」
  「這是什麼魔術?雖然妳是魔女沒錯啦,難不成當上十二魔女就能使出這麼神奇的魔術嗎?」
  「有什麼問題?」
  「問題可大了!哪有住在女生宿舍的男生啊?一時沒注意,我都走到裡面去了!所以其他人看我的眼神才會這麼刺人!」
  我拚命的表達這是一個錯誤,但班長卻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但你交給我的資料確實是——」
  班長拿出我給她的申請書,上面確實寫著「女生宿舍」四個字。
  ……我該不會把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的申請書弄反了吧?
  「但為什麼我弄錯了學校還會批准咧……」
  「君生同學,我很佩服你。」
  「什麼?」
  「因為你的主人東雪羽不就住在那間宿舍嗎?」
  「……啊,果然。剛剛還覺得這條路怎麼這麼眼熟。有宿舍可以住讓我一下子高興過了頭,沒想那麼多……」
  真是好險!沒有被那傢伙發現真是太好了。如果被她發現的話,現在等著我的,不知道會是何等人間煉獄。
  「你不必再裝了,我都明白。」
  「呃,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甚麼,因為太想待在主人身邊了。你身為使魔,因此想要盡可能的接近主人——努力跨過男女宿舍這點小小的障礙,就是為了要留在離主人最接近的地方保護她,對吧?」
  「…………」
  「所以我盡我最大的努力,來完成你的請託。」
  「……那麼努力啊……」
  「是的,我折服於你的氣魄,為此拚命地去思考,身為班長的我,究竟能夠替你做些什麼?就算被其他女生視作變態,只要主人懂我就好。你這份心意實在太令我感動了!」
  「不是啦,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
  「該不會連被主人誤會都沒有關係?只要能夠保護主人就好?噢,你真是……」
  「所以說不是……」
  「那把鑰匙已經屬於你了,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點小事。如果能多少幫上你的忙……應該說可以幫助你,是我的榮幸。」
  ……該怎麼說好呢?到底她是無心的,還是把「幫助」的意思搞錯了?
  「說不定……可以看到女孩子走光喔。」
  「啥?妳剛剛說什麼?我怎麼好像聽到了很不得了的發言?」
  「……還沒看到嗎?」
  「妳、妳為什麼看起來覺得很可惜的樣子?難道是因為到了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的年紀?」
  班長一下子紅了臉,沒想到她居然是個這麼俏皮的女孩。
  「如此這般,歡迎你來到女生宿舍。」



  ……我不停的走來走去。
  從女生宿舍前走過來走過去,我已經這樣走了兩個多小時。
  結果我還是沒能對班長說出實話,在這裡走個不停。
  雖然我剛才已經進去過一次了,但那是誤以為是男生宿舍才走進去的啊,要堂堂正正地踏入女生宿舍未免也太困難了。
  而且我之後還要住在這裡?這是哪門子的天堂啊?完全就被那些進出宿舍的女生當作是可疑人物了嘛!
  ……冷靜,我要冷靜。
  因為使魔幾乎都是男的,所以在這裡等待住宿的主人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第一,我在這逗留的時間實在太長,第二,我形跡可疑的程度實在非比尋常。基於以上兩點,不管怎麼想,我都會被當成可疑人物。
  那只要正大光明就沒有問題了吧?沒錯,要很自然的融入這裡。
  「嗯?妳說這裡是女生宿舍前面?我知道啊。」像這樣若無其事的。
  因為我生於女生宿舍前也長於女生宿舍前,是個正港女生宿舍前人YO——這樣想我就贏了。
  不對,赢個鬼啦!況且是要赢什麼啊?真是亂七八糟。
  我可不是要在女生宿舍前定居,是要走進去啊。
  一切都已成定局,只有下定決心了。
  ……好!一口氣衝刺前進!目的地是二〇一號房。進去之後從大廳裡的樓梯上去,二樓第一間就是了。
  印象中離入口很近,太棒了二〇一號房。
  預備——跑!
  噠噠噠噠,我一陣衝刺。
  很好!突破入口了。迅速朝樓梯前進!
  在門口和一個女學生錯身而過,也許是我走進女生宿舍的態度實在光明正大了,她並沒有特別注意我。
  逼近樓梯了,小心階梯!要是跌倒就慘了,要小心再小心。
  很好,就是這樣。就這樣小心地跑上去就——
  媽啊!對面有另一個女生迎面而來!
  而且好像很害怕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生,明顯地覺得我很可疑!
  莫驚慌莫失措!我要繃住這張撲克臉!這時候要是驚慌失措反而會引起騷動!
  「學姊好!學姊辛苦了!」
  非常好,非常自然地說出來了!接下來只要經過她就好了!
  ……奇怪?是說學校宿舍好像是依年級來分的?雖然因為住宿生很多,一個年級好像也不只一楝宿舍——這不就表示這棟宿舍裡面住的通通都是一年級生?我喊什麼學姊啊?走過她旁邊時,我偷瞄了那個女生一眼。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一直盯著我看啊!看得超用力的好像我是她的殺父仇人似的!
  果然是那句學姊露餡了?還是說是「辛苦了」有問題?又,不是社團活動,說這句很奇怪嗎?
  應該都和這些沒有關係,我光是站在這裡就可疑到不行。如此光明正大跑到女生宿舍裡面.這不叫形跡可疑還能叫什麼?
  就在我滿腦子鬼話連篇的同時,人也已經跑到了樓梯中間的平台上。都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啦!趕快消失不見的話,那個女生也會把我忘到爪哇國去吧?
  在樓梯平台上,我改變的行進的方向,準備迅速往上跑——
  這次是有三個女生從樓上走下來!?
  怎麼回事啊?這樓梯越往上走就會出現越強大的敵人嗎?視線對上的瞬間,對方立刻就覺得我很可疑。
  「喂!你過來一下。」.
  快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到如今已經顧不得什麼撲克臉或若無其事了。被抓住就慘了我!趕快跑進我的房間裡才是上上之策!
  二〇一號房就在眼前!上二樓最靠近樓梯口的那間!
  很好!什麼!?房門是鎖上的!?啊對喔,班長有給我鑰匙。
  「慢著!那間房間是——」
  嗚啊!那三個人追上來了!天啊啊啊啊太慌張手抖到要鑰匙快插不進去惹!喔喔進去惹!!
  關門!上鎖!
  「……呼。」
  總算是逃了進來——
  「喂!你知道你在幹嘛嗎?」
  「這裡是女生宿舍耶?你腦子浸水嗎!?大變態!」
  「大家快來啊!!有變態跑到宿舍裡面啦!」,
  ……媽啊,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仔細想想,形跡敗露時逃進自己的房間是不是有點蠢?可我又無處可逃,往外逃搞不好還好一點。
  想再多也只是馬後炮,敵軍已經兵臨城下,走投無路了我。
  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啊………………嗯?奇怪了。
  隨意看了房間一眼,突然覺得眼前的狀況很詭異。
  這裡是一年級的學生宿舍,而我能夠住進來,應該是因為有房間空出來——但這個房間卻不是空的,各處的擺設都充滿了可愛的少女情懷。
  ……也就是說?
  「唔……嗯……」
  再仔細一看,床上有人~~!
  有個女生在睡覺!蓋著被子看不清楚是誰,但是有人在睡覺啊天!
  而且,啊……現在!因為那女生翻了身,被子跟著掀了起來!我看到了!
  內褲啊!親愛的內褲啊!露出來了啊隊長!
  條紋內褲!是條紋內褲!噢我的天哪,淺粉白色條紋相間的內褲實在太耀眼了!
  女孩感覺像是一回到房間就覺得累,所以決定先睡一覺恢復一下體力。但是制服穿著睡會皺掉,因此就脫下來放在旁邊。
  「你快出來啊!你知道這是誰的房間嗎?」我聽到門外女孩們憤怒的聲音。
  這是誰的房間!?誰的!!那個穿著條紋內褲的女生是哪位!?
  喂班長妳搞什麼啊?不是說二〇一號房嗎!鑰匙沒錯啊!?
  不對啊這不是重點,我剛剛自己把門給鎖上了,但裡面卻有人!
  這下真的是進退維谷求助無門了。不管怎麼看,我就是一個偷打了備用鑰匙,獨自潛入女生宿舍,而且還跑進事前看好的房間裡挾持住宿生當人質的大變態。
  ——有窗戶!對啊就是窗戶!
  此時,我終於找到了一條明路——從窗戶出去不就好了?幸好,這裡才二樓,就算跳下去應該也不會受重傷。(大混亂)
  總而言之先逃再說。雖然被她們看到臉了,但到時候只要裝傻應該就能蒙混過去。(精神錯亂)
  外面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想逃出去的話只有趁現在。門板被敲得乒乓作響,鬧得簡直像是發生火災了一樣。
  「嗯……」
  沒錯,鬧得很大,理所當然的會吵醒正在睡覺的住宿生……。
  「……耶?是妳……?」
  躺在床上一臉不可思議且睡眼惺忪地看著我的女孩,是雪羽。
  她身上只穿著襯衫跟內褲。
  ……另外我還聽說過,女生睡覺時為了追求舒適感,會脫掉內衣才睡……。
  看起來雪羽好像也是這樣……。


  「推噗幾,真搭黑藏推噗幾!推噗幾,黑藏黑藏推噗幾。」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我被綁起來跪在地上,怒火中燒的娘子軍團團圍著我,群起撻伐。
  「我真不敢相信,竟然會有人大白天光明正大地跑到女生宿舍裡!」
  「而且哪裡不好去,竟然跑到雪羽小姐的房間!簡直禽獸不如!」
  「死刑啦!快點殺了他!就算法律不允許我也准了!」
  耳邊傳來各種危險發言。
  「……那個,能聽我說句話嗎?」
  「學校怎麼可能會批准你住到女生宿舍來?要說謊也編個高明一點的吧!」
  嗯,正常人都會這麼想,包括我在內。
  就這樣,沒有辯護律師、超級一面倒審判正如火如荼的進行中。
  但這些圍在我旁邊正打算用口水淹死我的女生還算好。更可怕的是——我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是那個叫做雪羽的少女。
  「…………………………………………………………。」
  是邪神。
  她在生氣,她絕對在生氣,而且氣得七竅生煙。
  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
  「那麼,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沒錯。」
  女孩子們好像達成了什麼共識。
  「君生,我們決定跟你玩一個懲罰遊戲。」
  竟然?用懲罰遊戲就能放過我了嗎?
  我天真的想法,被眼前的紙條敲得粉碎。

  一、沒有繩子的高空彈跳。
  二、沒有安全帶的雲霄飛車。
  三、只有實彈的俄羅斯輪盤。
  四、快點去死。


  喂,這不管選哪一個都非死不可耶?到最後一條連稍微掩飾一下都懶了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我的救世主終於登場。
  「焰、焰小姐。」
  身為班長的焰悠里一出現,亂哄哄的宿舍一口氣安靜了下來。
  太好了,班長也住這間宿舍啊!
  「嗯?君生同學趁東同學毫無防備在睡覺的時候偷襲她?是女性公敵所以要處刑?說的很有道理。」
  喂喂喂喂喂!雖然狀況有點類似但這是天大的誤會啊啊啊啊啊!
  「啊?找藉口太不像男人了?都是因為這種男人女人才會傷心難過?所以要殺死他?那就沒辦法了,但妳們先把剛才的事情經過說清楚一點……」
  喂喂喂喂喂!幹嘛一邊臉紅一邊想詳細男女情事啊妳!
  「啊?從之前就看他不順眼?剛好趁這個機會讓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我覺得這樣應該不太好吧?」
  喂喂喂喂喂!妳這……嗯?
  「——我想這中間應該有點誤會,君生同學住進女生宿舍這件事,的確有學校的許可。」
  班長直接了當地說出事實。
  聞言,女孩們不可置信地騷動不已。唉,雖然我很能理解……。
  「君生同學是這間女生宿舍的住宿生,是住在二〇一號房的住宿生。」
  看到女孩們的反應,班長刻意又重複了一次。
  雖然因此場面安靜了一下子,但女孩子們馬上又開始騒動不已。
  ……沒錯,我明明就有得到許可。
  所以我才會有二〇一號房的鑰匙。可雪羽她人在裡面,這代表——
  「君生同學是東雪羽同學的室友。」
  剛才場面太過混亂,都沒有人想到這一點,我會拿到二〇一號房鑰匙的原因,就是這個。
  看吧,當事人<雪羽>比誰都要震驚。「妳騙我的吧?」
  「——東同學,我非常感動。感動於妳想回應君生同學的心情,也感動於妳寬廣的心胸。」
  「什麼?」
  「稍早,君生同學有來過一次女生宿舍,又跑回學校找我。一直問我是不是把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搞錯了。我那時候想不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之後我明白了。」
  ……妳明白了什麼啊?我有不妙的預感。
  「東同學,是妳對不對?把男生宿舍的入宿申請單換成女生宿舍的人。」
  「……咦?」
  「沒錯,君生同學原本打算申請入住男生宿舍,也許是因為對女生宿舍有所抵抗吧。但妳因為察覺到他的心意,所以就悄悄地調換了他的入宿申請單。」
  「等、等一下,妳在說什麼……」
  「不必再隱瞞了。妳看,這張申請單上不是蓋著妳的印章嗎?」
  班長又拿出那張文件,雪羽這才發現到哪裡不對。
  「喂!君生!你該不會是搞錯文件了吧……?」
  「還要繼續裝下去嗎?好吧,那就當作是這樣好了。妳什麼都不知情,君生同學也什麼都不曉得。只是因為偶然,你們兩個碰巧住到同一個房間而已。」
  「不對啦!我有什麼理由要去做那種事?」
  「當然是因為妳想回應君生同學的心意呀。」
  「妳從剛剛就一直講什麼君生的心意,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啊?」
  聽到雪羽的質問,班長聳聳肩膀。
  「沒想到妳想要由我說出口。原來如此,你們確認了彼此的心意,又決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真是太敬佩你們了。」
  「妳到底在講什麼……?」
  「我明白了,那我就直說囉!『我想幫主人的忙,想竭盡心力替主人付出,因此才想盡可能的待在主人身邊』,君生同學是這麼告訴我的。」
  「君生……他?」
  「是的。」
  沒有沒有,我才沒說。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為此,就算被其他女生當成變態也沒有關係。就算自己遭人誤解、被怎麼樣對待都沒有關係——只要能守護妳的話。」
  「騙、騙人的吧?君生你……。」
  這哪是騙人,簡直就是無中生有。
  當我正要這麼說時,班長卻開口了。
  「東同學妳看,君生同學他都不肯承認,一直強調自己沒講過那些話對吧?——但如果是妳的話,應該能夠明白君生同學真正的想法才對。」
  「…………」
  喂雪羽,妳臉紅個什麼勁啊?搞什麼?
  「但我的能力不足,幫不上什麼忙,最多只能請學校答應讓君生同學在女生宿舍住一天……祝你們永遠幸福。」
  班長說完就離開了。緊接著女孩們也一個個的離開房間。還能聽到諸如「真不愧是雪羽小姐」、「實在是魔女的典範」這些莫名其妙的感想。
  甚至還有人跑來跟我道歉。「誤會你真不好意思啊」、「以後不會再這樣對你了」現在到底在演哪一齣?妳們哭什麼啊?這有什麼好哭的?
  最後,二〇一號房裡面只剩下我跟雪羽兩個人。
  「…………」
  兩人相對無言。我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連抱怨班長話怎麼不早點說清楚的力氣都沒有。
  「……剛剛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背對我看著窗外的雪羽開口了。
  「……嗯,大概就像班長講的那樣啦。」
  已經不知道到底怎樣才能解釋清楚,就當作是那樣好了。
  「這、這樣,真拿你沒辦法。」
  「妳要讓我住這裡嗎?」
  「只、只有一天的話沒關係。反正學校都批准了,而且你……」
  「我怎麼了?」
  「什麼都沒有!你聽好啦!明天就要開始特訓,可別忘了喔。」
  「呃,那是說真的啊?」
  因為所以,這一天我就住在雪羽的房間裡。


  「那、那我就……關燈囉。」
  ——雪羽的聲音小得像含在嘴巴裡一樣。
  因為熄燈時間規定得很嚴格,所有住宿生時間到了就該就寢。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我和雪羽的房間也不例外——
  「…………。」
  一片寂靜無聲,別說是呼吸聲,安靜得好像連心跳都能聽見。
  不巧今晚多雲,月光被厚厚的雲層給擋住,燈一關上,房間就陷入徹底的黑暗之中。這種情況之下,一對男女同睡在一間不算大的房間裡。
  「……喂,君生……」
  想當然,這種情況令人很緊張。
  雖然原本宿舍裡的床都是上下舗,但單獨住一間的住宿生,往往會把徒具壓迫感的上鋪留在倉庫裡,這似乎是宿舍的慣例。
  而雪羽的房間只有一張床。
  「你說點什麼啊。」
  房間裡只有一張床——
  卻有一對男女獨處——
  此時緊張感登上最高峰,心跳快得像打鼓似的。
  「君、君……生……」
  這種時候該說的話,該說的話——
  「唔唔。」
  說話……話……。
  「唔唔唔唔嗯嗯!」
  「啊,抱歉抱歉。不拿掉口罩你就沒辦法講話喔。」
  我現在嘛,被人用棉被捲成一團,扔在地上。
  更過分的是眼晴被上了眼罩,嘴巴被口罩堵上,兩手還被綁在身後。
  「唔咳!」
  「好啦,說話。」
  「這到底怎麼回事?大家才剛走妳就把我綁成這樣,妳壓根沒打算要相信我吧!」
  「才、才不是那樣呢。雪羽可是很相信君生的。」
  「妳嘴巴上說的跟妳做的完全相反啊!話說回來,妳本來是用名字自稱的人嗎?」
  「別那麼大聲嘛,這裡的舍監很嚴厲。要是被抓到了怎麼辦?」
  .「咦?是嗎?舍監老師~~舍監老師~~!我被室友虐待了!宿舍可以容忍這種行為嗎?」
  「噓,安靜點。別忘了剛剛才發生過什麼事啊你!」
  「妳這樣對我,別說是幫妳的忙,我連站都站不起來哪!要是想去廁所的話該怎麼辦?就尿在這裡喔?妳要幫我收拾嗎?雖然我們講了半天的話,但我可是從跟妳獨處之後就被妳綁成這副鬼樣子欸,連飯都沒得吃。妳一個人去吃飯的時候有想過我嗎?我都開始想質疑為什麼我要繼續活著了。」
  「好、好啦,我是過分了一點。」
  我終於被鬆綁,眼罩也終於被解開——
  黑暗之中,隱約可以看到身穿睡衣的雪羽。
  「嗯?幹嘛?」
  「沒、沒事。」
  由於一直戴著眼罩,在一片黒暗中,我反而看得很清楚。
  站在我面前的少女,美到讓我覺得十分困擾。
  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晚上還是會有些冷。因此她穿著寬鬆的厚睡衣,其實這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但說也奇怪……我總覺得……她看起來和平常的雪羽不太一樣。
  格外令人心動。
  「什麼啦?」
  雪羽可能看不清我的表情,困惑地歪了歪頭。
  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我再也忍不下去——我只好躺回地板後翻個身,背對雪羽。混帳,這到底是什麼巫術?為什麼會這樣?
  「你到底怎麼了?」
  「什麼都沒有啦!晚安!」
  「……?」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雪羽不停地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直到夜深人靜時,才終於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
  可惡啊,混帳!我竟然還睡不著。

  5

  然後,就在房間裡傳出兩人沉穩的呼吸聲之時——
  房間裡突然冒出了一絲氣息,不屬於君生和雪羽的另一個氣息。
  到底是什麼時候潛伏進來的呢?簡直就像從一開始就在房間裡似的。
  那個不應該存在的「第三者」在確定房裡的人都入睡之後,無聲地走向目標的枕邊。目標——東雪羽的枕邊。
  「那個……」
  ——但此時有聲音阻止了她。
  「她好不容易才睡著了,可不可以拜託妳,儘量別吵醒她?」
  這道突然響起的聲音,使「第三者」嚇得一抖。
  「怎麼可能……」
  明明就已經確認過,房間裡的人都睡著了。
  也就是說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另一個侵入者嗎?這也太愚蠢了。
  「請問是哪位大駕光臨?」
  那從容不迫的語氣,令「第三者」陷入徹底的混亂。
  從侵入者身上的隱形魔術來判斷,只可能是女性。她判斷『任務』失敗,準備離開現場。女孩飛身竄入走廊,全力奔馳。
  幸好沒有被看到臉,她正一邊暗自慶幸這一點,一邊回頭確認是否有人追擊時。
  「——妳為什麼要襲擊東雪羽?」這一次,那道聲音從背後傳來。
  轉過身,但聲音卻在自己後方。這表示——她在不知不覺間被對方趕上了。
  甚至對方已經超越她。
  這到底是魔女的魔術,還是使魔的體術?實在很難判斷。可如果那一連串的動作不是魔術的話,表示這個使魔的實力頗具水準。
  ——沒辦法了。
  判斷出自己沒辦法完全甩開這個追擊者,她選擇了隱身。
  可是正被追擊中的她,到底該如何隱身?
  緊接著,她毫不遲疑的衝向走廊的玻璃窗。
  玻璃窗被猛烈撞上後,發出巨大的聲響破得粉碎,碎片和她一起墜落。這裡是二樓,追擊者從破掉的窗框探出去查看——
  ——所以她利用這一點,使用某種能力上了屋頂。
  接下來只要趁追擊者在樓下搜索的時候,從屋頂另一邊悄悄地逃走就好,這是她的逃脫路徑——原本是這麼計畫的。
  「——我再問一次。為什麼妳要襲擊東雪羽?」
  如果連這都騙不了追擊者的話,那麼她也只有放棄逃跑一途。現在兩人在女生宿舍的屋頂上,相互對峙。
  今晚沒有一絲月光,所以雙方都還不知道對方的身分。
  「至今為止襲擊她的人也是妳吧?上次魔偶不受控制的意外,還有從之前開始就動的各種手腳。」
  「那把我動的手腳全部抵擋下來的就是你嗎?明明是男的,竟然住在女生宿舍裡,實在有夠變態。」
  此時她已經確信,追擊者是男性。
  從他追擊的過程中都沒有使出任何疑似魔術的力量可以推測,剛才那種異常的速度只可能是鍛錬出來的體術。
  這是一個相當有實力的使魔——那個還在房間裡傻睡的使魔根本比不上。
  「……傷腦筋,還是只能用暴力才能讓妳開口嗎?」
  彷彿要展現強大實力似的,追擊者不疾不徐地問道。
  「魔女小姐,請問妳的使魔呢?」
  「真不巧,我這人從來不用使魔。」
  在魔女中也有這種人。有些人是本來就不想用使魔,也有些人是因為在和自己家有淵源的家族中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就算妳是魔女,但沒有人掩護妳就敢做出這種事情……代表妳對自己的實力相當有自信。」
  說的沒錯——雖然在逃跑時被追擊者將了一軍,但她很清楚自己在戰鬥時有多麼強大。
  「魔術展開<迎戰的號角>!」
  ——在空中畫下軌跡。
  這是和星座的對話<dialog>。連接上星軌<cord>後,星座將賦予魔女魔術<奇蹟>——天之魔術。
  下一瞬間,空氣突然爆裂開來。
  「咕唔……!」
  這不成聲的聲音是追擊者發出的,連慘叫都算不上,那是從喉頭硬擠出來的無聲吶喊。
  「——這下子輪到我發問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原本被逼到絕境的她,現在卻顯得咄咄逼人。
  情勢已然逆轉,竄向追擊者的攻擊是電擊。
  就是因為這樣,人們才會說使魔肯定打不過魔女。
  所有魔女都清楚「吟唱中的空隙」是多致命的弱點,因此都會有所防範——沒有使魔的魔女更是精於此道。
  她使用的咒文是特意縮短到極限的。就算再有機可趁,這段時間也短到使魔來不及攻擊。
  「你為什麼要保護東雪羽?她的使魔應該是那個叫君生的不入流貨色吧?你太強了,而且頭腦很好。能夠看破所有我動的手腳,並一一破解——而且這一切還是在『不被東雪羽發現的情況下』進行的。」
  「…………」
  「她現在應該根本沒有自覺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快點回答,你到底是誰?」
  追擊者沉默不語。緊接著她放出第二道、第三道電流。彷彿樂在其中。不過這時候也不能光顧著找樂子。
  現在時刻是半夜兩點,這棟學生宿舍熄燈時間管得很嚴,因此應該大家都在睡夢中,但戰鬥時發出的各種聲音也差不多要把人吵醒了。
  「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原來是『翅膀』,妳有翅膀。」
  ——!這句話嚇得她啞口無言。
  「然後這種攻擊方式……妳是〈飛馬座/Pegasus〉的魔女,黑川真澄美。」
  先暴露身分的,竟然是原本看似占優勢的真澄美。
  女孩正是東雪羽班上的副班長,黑川真澄美。
  「為、為什麼……」
  「妳之前撞破窗戶假裝跳下去,但其實跑到屋頂上來了對不對?我剛剛就一直在想妳那個動作跟什麼很像——就像是利用氣流起飛的鳥一樣。這樣的動作,要是沒有翅膀,根本辦不到。」
  「有翅膀的星座多的是——」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飛馬座/Pegasus〉的使命是搬運『神的雷雲』……沒錯吧?能夠悄聲無息地入侵到房間裡,也是因為妳躲在雲中的緣故。」
  最後再加上電擊。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真澄美也只能認了。
  「原來如此,你的洞察力真是不同凡響。我更驚訝的是,你竟然能用肉眼捕捉到我起飛的那瞬間……但你發現得未免也太遲了點。」
  事實就是如此,就算身分暴露,卻絲毫未能動搖真澄美的優勢地位。
  「你吃了我幾次電擊啊?還有餘力反擊嗎?」
  「確實是——妳被譽為『最強的普通魔女』,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可是,就在真澄美想給他最後一擊,於他身上降下滾滾天雷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被天雷吞沒的那個人竟然沒有發出慘叫,反而悠哉的讚賞真澄美。
  「怎麼會這樣!」
  身為操縱雷電的使者,黑川真澄美不得不震驚。
  追擊者幾乎完好無傷,甚至還用稱得上悠然自得的態度信步走向真澄美。
  為什麼,為什麼!?真澄美的腦海中充滿了問號。
  「別……別過來啊啊啊啊啊!」
  真澄美被逼到絕境,這強烈的一擊,比至今所有攻擊都要猛烈。
  ——直到此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從頭到尾,自己的攻擊都沒能傷害到這個神祕的使魔一絲一毫。
  霎時間,情勢為之一變。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可是〈飛馬座/Pegasus〉的魔女黑川真澄美啊!怎麼可能被一個小小的使魔……怎麼可能……?」
  追根究柢,黑川真澄美使用魔術隱身,並悄聲無息地入侵的舉動,就是被這個使魔察覺到的。
  而且他還是在『睡夢中』辦到了這點。
  再加上剛才那些剽悍的體術——如此卓越的使魔,甚至可能只憑體術就制止她一切的攻擊。
  「真不好意思,區區『普通魔女』贏不了『現在的我』。」
  不知何時,那個使魔手中出現了一把長劍。
  而自己又是在什麼時候受到攻擊的呢?
  ——倒在地上的真澄美思考著這些問題。
  (……咦?)
  但她卻沒有流血,甚至連傷口都沒有。
  身體沒有受到任何的拘束,卻完全無法動彈。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令人費解。
  但是最令人想不透的,是她竟然『一直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
  並不是說她看不見他的身影。熄燈後的宿舍裡面自然是一片黑暗,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也很正常。
  不是指看不清楚,而是『不知道』。
  他的臉像罩了層紗一樣,連輪廓都相當朦朧。因為真澄美視力不好,本來還以為是因為自己視力的關係才看不清楚——現在回想起來,這件事不可謂不奇怪。
  就像倒映在波光粼粼水面上的人影那般,看不清大小虛實。
  「讓我們回到一開始的問題。能不能告訴我,妳為何要襲擊東雪羽?」
  還有一點,就是他的聲音。
  就算從記憶中尋找是否有相符的聲音也沒有結果。
  ……不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實在很難形容,硬要說的話,應該是『雖然是曾經聽過的聲音,但卻意圖誤導我』這樣……這個使魔身上充滿了謎團。
  真澄美倒在屋頂上,漫無目的地思考這些事,突然間——她發現屋頂燃燒了起來。
  不,正確來說,是自己燃燒了起來。
  大火搖曳著青色火光籠罩住她,可是卻一點都不覺得燙。那火焰彷彿巨人的手一般抓住了她——
  ——緊接著真澄美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追擊而來的使魔面前。
  事情就發生在一瞬之間。
  很快的,火焰也消散在夜風中,獨自佇立在屋頂上的使魔不住嘆息。
  「這下糟了。」
  襲擊雪羽的手段明顯地越來越激烈。
  本來就覺得對方差不多快忍不住了。會想住宿,也有這個緣故。
  看來我猜得沒錯。
  雖然讓她給逃走了,但仍舊有所斬獲。今晚至少能得知黑川真澄美還有共犯。她有幫助她逃走的同夥——而且從剛剛的魔術看來,實力應該比她還要強大。
  也就是說今晚的襲擊,幕後還有黑手。
  「哎呀。」
  宿舍內終於開始出現騷動。
  使魔連忙要趕回去,他身輕如燕地降落在中庭裡不起眼的角落。
  遠遠能看見,女學生們開始聚集在破掉的玻璃附近。
  而他主人的身影也在其中。
  「這下麻煩了,我該想個理由解釋為什麼我不在房間裡了。」
  這個使魔是——
  「不知道會不會又被棉被捲起來啊……」
  ——君月秋生抓著頭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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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9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為了過去而活的男子

  1

  我們君月家,世世代代都以〈使魔〉的身分為魔女效力。
  使魔通常是從和魔女的家族有淵源的家庭裡選擇——我家也不例外,從很久以前就有交情深厚的魔女家族。
  可是那個家族最近幾代都沒有人成為魔女,這也代表了我們家族有好幾代都沒有人成為使魔。
  在我這一代,那個魔女家族出現了一個很有希望成為魔女的女孩子。
  我和那個女孩是青梅竹馬。
  如果那個女孩當上魔女,我就是她的使魔,大人們總是不厭其煩的這麼告訴我。我也懵懵懂懂的覺得事情就該是如此。
  ……直到我家被魔術界驅逐的那一天為止。
  因為我還小,所以不是很清楚理由是什麼,但起因好像是我家做了違反〈魔法〉的事情。
  雖然長輩們嚴正抗議,說一切只是誤會……可也無力回天了。
  如此一來,我家就再也不是使魔的家系。
  本來我和那個女孩的緣分應該就到此為止。
  ——但那女孩卻這麼告訴我。
  「只要我能當上〈魔女〉,一切就會恢復原狀。」
  會受到『驅逐』處分,是因為當時君月家沒有任何一個侍奉魔女的使魔。只要出現新的使魔,就可以取消這個懲罰。
  後來那個女孩也成功當上了〈魔女〉。
  之後就如同小時候的約定一般,我成了她的〈使魔〉。
  而君月家也真的因此恢復了在魔術界的地位。
  我會全心投入使魔訓練也是因為那個女孩。受人點滴應當湧泉以報,我只有變強才能夠報答她。

  是那個女孩救了我全家。
  但我卻沒能拯救她。
  她本來已經決定要到聖亞瑪潔絲學園就讀。
  而我本來也應該以那女孩的使魔身分入學。
  但她卻永遠失去了未來。
  不,是被奪走了未來。
  都是因為一個魔女,那女孩的時間永遠不會再前進了。

  2

  「嗚……」
  ——剛醒的瞬間總最悽慘的。
  耳邊傳來小鳥愉快的啼囀,柔和的日光從窗戶灑進。
  明明是這樣一個爽朗的早晨,我卻渾身充滿了說不出的疲倦。想要起身,卻好像被床給牢牢綁住似的——
  這和想不想睡沒關係,我就是爬不起來。
  「混帳……」
  就算罵再多髒話,我也對自己的現狀莫可奈何。
  今天也和「往常一樣」身體很重。簡直就像被什麼柬西扯住一樣,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
  就算如此,我還是奮力的想要起身。把一手撐在床上,硬是讓上半身坐了起來。
  從手心處傳來了溫軟的觸感。
  嗯?這什麼東西?
  我捏了捏手心裡的東西。
  非常的軟,而且觸感很好。
  「……喂。」
  因為才剛起床,手上也沒什麼力氣,但現在這個力道應該非常合適。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總覺得不能捏太大力。
  「……有沒有聽到啊你。」
  「幹嘛啦?現在我很忙耶!」
  「你在幹什麼?」
  「妳問我?我正在感受這美妙的觸感……」
  咦?仔細一看,這裡怎麼好像不是我的房間——
  「…………」
  ……我會死嗎?
  今天就是我的忌日嗎?
  就在我理解一切的同時,窮凶惡極的死神對我揮下鐮刀<發動魔術>。
  「慢著慢著!這不算!這不算數!」
  「好啊!你揉、揉了少女的胸部竟然敢說什麼不算數……?」
  一手擋著胸部、雙頰赤紅的死神,似乎不想讓我這個犯下禁忌的罪人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但我非說不可!
  「真的沒有關係,這不算啦!妳看看妳,其實也沒有什麼地方能讓我揉啊!」
  「……什麼?」
  「那麼丁點大對男人來說根本算不上是揉,又或者說發現這種飛機場其實也能揉,這偉大的發現實在太讓我感動了——」
  「…………」
  「總之剛剛那個不算!妳的身體還是冰清玉潔的絕對沒人碰過!沒胸部真好!噢不,該說奶奶小實在是太好了!讓我們向貧乳致敬!」
  奇怪,這太奇怪了。明明我費盡了全力解釋,怎麼死神的殺氣倒反而越來越濃厚,還超進化了?
  「啊啊,我知道了。妳是因為被我知道妳胸部小,所以在生氣嗎?別擔心啊,就算我想跟誰說,可是既然本來就不存在,那自然也沒什麼好提的……」
  結果這句話就變成我最後的遺言。

  「……混帳。有沒有這麼暴力啊?」
  我在洗手台洗臉,順便醒醒神,碰到水的傷口一陣刺痛。
  用毛巾擦著臉,我終於覺得自己又恢復了人樣。
  「……唉。」
  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我忍不住嘆氣。
  看起來再怎麼睡都睡不飽的惺忪雙眼、沒精神的嘴角,還有那股全身上下找不出半點幹勁的懶散。
  「會被說成是脫力系也沒辦法……嗚……今天也渾身提不起勁。」
  ——這就是我力量的〈代價〉。
  全身上下沒能留下半點稱得上是力氣的「力氣」。
  還不只如此,手腳就像灌了鉛一樣重,腕力變弱,跑步的速度也變得極端緩慢。
  肉體能力大幅降低,還伴隨著猛烈的倦怠感。
  這就是平常的我,被〈代價〉壓抑住的結果。
  「喂變態!我也要用洗手台,你還不快退下。」
  此時,不知何時已經換好制服的雪羽過來了。
  她的身型非常端正,而且英姿凜凜,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和我完全相反。
  「幹嘛啊你。」
  「……沒什麼。」
  我若是不用「平常」的力量支付〈代價〉的話,緊急時就不能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力量。不知何時,我的身體變成這樣。
  這件事誰都不知道。
  無論是同班同學的璃柚,或者是眼前暴虐的主人。
  這是我不能對任何人坦白的祕密。
  離開宿舍走去上學,一切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新鮮不已。
  至今我都是從家裡通車來上學,走路上學對我來說本就是新鮮體驗,但是從『女生宿舍』去上學則更加新鮮。我想能夠體驗這種滋味的,應該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喂!」
  雪羽本來快步走在我前面,突然回頭跟我講話。
  這是她還在生氣的意思嗎?早上那件事的確是我不對啦。
  「……真的那麼小嗎?」
  「嗄?」
  被奪走的不光只有肉體能力。
  連思考速度都變得緩慢——就算本來能夠理解的事情,有時候也會因為腦子一片混沌,沒辦法搞清楚。
  簡單來說就是反應慢。
  雖然這種程度在日常生活中,還勉強能夠被原諒——
  「妳講什麼啊?.」
  「我說胸部啦,胸部!」
  ……啊?這傢伙竟然還在想這件事嗎?
  「都是我不好,我說過很多次對不起了。」
  「不是那個啦。快點回答!」
  「……嗯,算是吧。」
  「怎麼講得這麼不清不楚?好好回答啊你!」
  為什麼一定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呢?自己的胸部大小有多麼悲哀,自己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一走出宿舍,就看到有幾個使魔來迎接自己的主人。
  一般來說,擁有魔女才能的少女,大多會在十五到十八歲之間被星辰選中,不過一年級就已經擁有魔女身分的人並不多,因此在場的使魔也沒多少人。
  可是宿舍外依然飄盪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氛。
  基本上使魔之間向來沒什麼交情。雖然大家都是同校同學,但比起學生這一層身分,他們更重要的身分是使魔,是跟隨魔女的僕從。
  所以當一群使魔聚在一起,一定會上演這樣的戲碼。
  「嘿,裝模作樣的四眼田雞,你還活著啊?」
  「哎呀,我還以為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沒想到是猩猩?噢,不好意思,我講反了。剛剛動物園的管理人來找你呢,不如早點回去吧。」
  「你說什麼鬼!怎樣,你的親親主人今天也要化妝化半天嗎?」
  「女性早晨化妝穿衣是何等崇高的儀式,花點時間是理所當然的。唉,野生動物大概不能理解這個道理吧?」
  「啥?這當然沒錯,但你那個主人啊,看起來光是要把臉弄得可以見人就要搞超久啦,嘎哈哈!」
  「放什麼屁話!你這蛆蟲猩猩,在那邊吼半天也沒聽到你說半句人話。你還是趕快跟你那個不要臉的魔女主人一起到區公所接受保護吧!」
  「你說什麼?我才要說你那個主人呢!與其花那麼多時間化那爛妝,不如乾脆一點整個塗白,然後在上面畫美少女怎麼樣啊?」
  「你欠揍!」
  「求之不得!」
  ——是的,使魔聚在一起時幾乎必定上演的,就是互相叫罵的醜戲。
  因為每個使魔都覺得自己的魔女才是天下第一,這種戰爭簡直一點意義也沒有。
  「……嗯?」
  我和其中一人對上了眼。
  「哪,那傢伙剛剛是不是從女生宿舍裡面走出來阿?」
  ……糟了,要是引起騒動就麻煩了,得趕快想辦法蒙混過去。
  「喂,我話還沒說完……」
  但雪羽卻鍥而不捨的逼問我。繼續這個話題到底有什麼意義?
  她一回頭,我才發現她滿臉通紅,但卻執拗地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問題對她來說好像非常重要。
  雖然麻煩,但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那我就直說囉。」
  雪羽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
  「妳那可憐的小胸部,簡直跟詐欺沒什麼兩樣。」
  「詐、詐欺…?」
  「實在是太令我吃驚了,一摸下去就如此清楚的洗衣板,我長久以來竟然一直都沒發現?虧我們平常幾乎都黏在一起咧,妳說這不是詐欺是什麼?」
  「洗……洗衣板……!?」
  「到底是為什麼呢?喔對了,因為妳一穿上制服就看不太出來嘛。」
  ……該怎麼說才好?她的比例實在是太過完美,因此和她對上眼的瞬間,注意力都會被她穠纖合度的身材給吸走,自然不會去注意到那可憐的洗衣板。
  「嗯咳,原因我就暫且不提,但真相就是這樣被隱瞞了。至於我真的想告訴妳的事情啊……如果妳曾經偷偷煩惱『我的胸部該不會有點小吧?』但卻沒有任何人跟妳說過,妳就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一定是我想太多了』來逃避現實。這時卻突然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摸了妳胸部一把,還順口跟妳說『妳胸部小爆了!』可能會讓妳認清事實,並受到嚴重的打擊。當然這一切都是假設,願妳身上不會發生這種慘案。」
  「你現在馬上就給我去死————!」
  「嗚噗喔!慢、慢著!這太沒道理了!不是妳硬要問的嗎!?」
  「果真很小啊!我真的很小啊!我一直覺得只是自己想太多,只是我想太多而已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
  「嗚哇我的祕密都被你說出來了!!竟然被你這傢伙給說出來了!」
  「那我剛剛說都說對了?我超神準!?」
  「少女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祕密你竟敢就這樣講出來!!你就這樣說出來了!!太過分了!!嗚哇啊啊啊!」
  「喂、別哭啊妳!妳這樣講會讓不知道前因後果的人誤會的。」
  圍觀的人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不知何時,旁邊圍了一圈人。不只使魔,他們的主人魔女也到了要出門上課的時間,因此我昨晚睡在女生宿舍的事情就這樣火速傳開。
  導致現在悲慘的結果。
  「喂、別哭了啊……雪羽。」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羽哭得滿地打滾。
  圍觀群眾開始謠言滿天飛。
  這下肯定變成是我的錯。
  「…………」
  該怎麼辦才好?
  雖然雪羽這種模樣還挺有趣的,不過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時候了。
  「走啦雪羽,我們去上學吧?對學生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讀書呀。」
  「就算讀再多書也不能治癒我心靈的創傷啊啊啊啊啊啊!」
  滾來滾去。
  竊竊私語。
  「午、午休時間就能吃飯囉!而且還有牛奶可以喝。」
  「牛、牛奶……?」
  「對啊,不都說牛奶是上天給無胸少女的恩賜?不去喝好嗎?喝了搞不好妳那一馬平川的飛機場也能變成豐饒的土地呢,就算穿著制服也能看得出來的那種。」
  雪羽的眼神突然充滿了希望之光。
  「君生你在那邊磨磨蹭蹭什麼啊。走囉!再慢我就不等你了。」
  她立刻站起來,也不等我回話就逕自離開。喂!


  因為這個小插曲,全校都知道我昨天住在女生宿舍的事了。
  「嘿,他就是那個……」
  「嗯嗯,那個被准許住到女神殿的君生啊。」
  「啊,你說女生宿舍喔。你想幹嘛?」
  「我決定先跟他搞好關係,我想我們一定能夠成為穿同一條褲子的好哥兒們。」
  「那要是關係弄不好咧?」
  「殺了他。我絕對不允許有人敗壞學校的風紀!」
  在走到教室的途中,我一直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特別是男生們突然一個個都跑來接近我。要是態度稍微冷淡一點,他們就突然變臉,說什麼「學校的和平由我來守護」,真是不知所云。
  雖然這一切都很麻煩,但牙一咬忍過去就算了。我能住在女生宿舍的時間只有一天。這一點大家好像還不知道,因此事態才會變得那麼誇張,反正遲早都——
  「——君月。」
  看吧。出現了。
  在電梯口守株待兔的,是我那粗魯的班導,戌丸老師。
  「君月啊,我聽說了,一堆人都說你想住女生宿舍什麼的。」
  「不是,那其實是個小誤會……」
  發生這種事,就算被老師罵也不奇怪,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解釋清楚。
  「——我得改改對你的評價啦,很好很好,男子漢就該這樣才對!」
  但下一秒,戌丸老師卻笑得十分沒心沒肺。
  「少年就該胸懷大志。就算你的大志是打造後宮這種輕浮的妄想,但人總因夢想而偉大。」
  「啥?請解釋一下可以嗎?我完全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少裝啦,你是因為想建後宮,才會申請住到女生宿舍去的吧?」
  「什麼?」
  「因為有焰幫你說話,學校才暫時准許你住一天。其實在校務會議上,大家為了你的事有過一番激烈的爭執。」
  「唉,肯定會有爭論的啊。」
  「無論怎麼樣,一天絕對無法打造出後宮。所以!我願意對你的一切行動負全責,因此順利地幫你爭取到女生宿舍的入住權了!」
  「妳擅自幫我去爭取這個幹嘛……」
  「老師實在太感動啦!在魔術界裡,男人的地位並不高——在這樣的環境下,你竟然還想要建後宮,這份氣魄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啊!」
  「妳未免也想太多了,老師。不覺得妳也太扯了一點嗎?」
  「安啦,我會全力支持你的夢想!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女生宿舍裡那些學生一個個搞定,順利建造出一個酒池肉林大帝國的,哈哈哈!」
  ……老師,妳太大聲了,周圍人群的竊竊私語讓我很想死啊。
  「不好意思捏,老師和戀愛這檔事不太熟,沒辦法再幫你更多了。那你就好好加油吧!我對你期望很高喔!」
  老師就這樣有點害羞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即離開。
  ……是說,為什麼我身邊盡是這種愛亂下結論的女人咧?


  「早安啊~~小君!」
  「……璃柚安。」
  到教室之後,今天依舊活力四射的璃柚,帶著清脆的鈴聲跑到我身邊。
  「哎呀~~昨天好像發生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呢。」
  「連妳都聽說了啊。」
  事態好像已經超出我的預期。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到今天璃柚就知道了,平常璃柚對別人的閒話可是絲毫不感興趣。
  「到底是怎樣啊?小君你昨天硬闖女生宿舍?還抓了人質跟大家對峙?最後是小雪她幫你說情?但你早上卻惹哭她?」
  「……嗯。沒想到同一件事情,只是稍微換個說法竟然會變的如此不同。」
  璃柚她住在其他宿舍,因此不清楚昨天的狀況。
  所以我重新把昨天放學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說給她聽……當然半夜發生的事情我一個字也沒提,班長她們走了之後的事也語焉不詳地帶過。
  「哇賽,事情竟然鬧得這麼大!?」
  「對啊,真是累死我了。昨天還只是讓我住一天而已,到了今天竟然變成要我正式搬進去……」
  「那你之後真的就要住女生宿舍喔?」
  「……拜託妳別說了,光想我就渾身冒冷汗。」
  「啊哈哈。嗯,但沒想到小君跟小雪要住同一間啊……如果這樣能加深你們的感情就好了。」
  「…………」
  「嗯?怎麼啦?」
  「沒,什麼都沒有。」
  聽到璃柚天真的話語,讓我忍不住感激涕零。啊,這傢伙就算在這種情況下還是站在我這邊的。
  「是啊,要是這樣〈繼承〉能順利完成的話,也算是好事一樁。」
  「小君你今天就要開始特訓了吧?」
  「嗯……特訓啊……」
  「小雪她有時候有點彆扭啦,其實她也是挺信任你的。」
  小璃柚,雖然我很高興妳顧著我的面子,但從〈繼承〉的結果看來,事實再明顯也不過了。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等雪羽替我特訓。唉,到底那個死神會要我做什麼樣的訓練,光想就不寒而慄。
  「但是,到底為何雪羽會這麼著急呢?」
  「著急?」
  「對啊。都把特訓搬出來了,應該是急了吧?」
  「咦?小君你該不會不知道?〈繼承〉可是有時限的唷。」
  「時限?」
  「嗯,十二魔女啊,在第一次的〈繼承〉——〈星繫儀式〉開始之後,必須要在一個月以內完成才行。」
  ……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卻不知道?
  「一個月?我記得雪羽她在入學那一天就試過〈繼承〉了……」
  這種儀式似乎需要在某種特定的場所進行。
  好像要在「最接近星辰的場所」之類的地方……但這種靈性崇高的地方也不是到處都有,因此也只有這所學校,才有能夠進行儀式的場所。.
  因為這樣,雪羽才會在入學的第一天就嘗試了〈繼承〉儀式。
  「也就是說,雪羽太心急了嗎?」
  不管大家公認她多麼有能力,但雪羽畢竟只是一個剛剛當上魔女的十五歲少女。
  就算儀式再怎麼容易,應該還是太早了一點……?
  「不會啊,在有使魔制度之後才開始出現一些失敗的例子,但也只是有幾次不順利而已。從來沒有過了期限還沒有成功的先例。因為〈繼承〉本來就不是什麼會失敗的事情。」
  所以雪羽才會一入學就急著嘗試。
  但這麼簡單的儀式卻一直沒辦法成功,原因是我這個使魔。
  期限只有短短一個月啊。
  「要……要是一個月之內沒有完成會怎麼樣?」
  「嗯~~我也不太清楚耶。〈印記〉是十二魔女身分的象徵嘛,也是最能夠顯現出十二魔女和普通魔女不同的部分。十二星座也各自只有一個〈印記〉,所以……」
  「該、該不會……」
  「被選為十二魔女卻無法繼承〈印記〉,最不好的情形應該是……」
  喪失魔女的資格嗎?
  雖然璃柚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但也能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真的假的?」
  「大家都說要繼承〈印記〉之後,十二星座才算是重新認主……所以……」
  事情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十萬火急。
  「雪羽現在還剩多少時間?」
  「——還有兩星期喔。」
  此時,當事人出現了。
  「時間還剩下兩星期,我一定非得在這段期間內完成〈繼承〉儀式不可。」
  緊接著就開始數落我。
  「我從一半就聽到了,沒想到君生你竟然連期限的事情都不知道,所以你根本還沒進入狀況嘛!」
  「哈、哈哈哈……」
  「——今天就要開始特訓了,我要徹底拔掉你身上的懶筋,好好覺悟吧你!」
  放完狠話,雪羽就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嗚嗚,我悲慘的命運。
  「別想太多啦,雪羽她昨天不是很晚才睡著嗎?所以今天脾氣才會比較……」
  璃柚啊……這理由真的有點太牽強了。


  時間來到放學後。
  「君生,我們趕快去特訓吧。」
  我被雪羽帶到體育館去。
  雖然這裡被叫做體育館,但並非是為了平常上體育課蓋的。
  一進去就能看到裡面鋪滿了整面的榻榻米,天花板也比上球類課程的體育館要低得多。
  傳說中的「第二體育館」。
  「這裡就是大家說的『武道場』啊,我還是第一次進來。」
  「呵,沒想到你也知道這裡。」
  「據說這裡如果沒有魔女的陪同,是不能隨意進來的。」
  「那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規定嗎?」
  我回答不知道。隨後雪羽指著角落的一間房間,帶我走過去。
  進去之後,發現房間裡一片漆黑,應該是體育館倉庫之類的地方。
  但是第二體育館的用途和第一體育館不一樣,應該不會放跳箱或球之類的東西。該不會是放竹刀跟防具的儲藏室?
  「這、這是……」
  映入眼簾的,是令我相當震驚的東西。
  「對,這裡是放魔偶的房間。」
  體育倉庫裡,有著許多排放整齊的魔偶——用魔術操縱的人偶。
  就是之前上學時間發生意外,後來被雪羽打壞的那個。
  一講到魔偶,很容易會聯想到那種石頭或泥巴做的簡單人偶,但這是錯誤的印象,實際上這種魔偶非常稀少。
  因為只有精巧的魔偶,才能夠進行各種複雜的指令。
  「原來如此,因為有這些魔偶,所以沒有魔女陪同就不能進來啊。」
  這裡放置的各種魔偶,用途都是為了訓練學生-----通稱『鬼教官』系列。
  魔偶會忠實的執行指令,而且也不會累,還不容易壞,很適合用來訓練。
  如果要魔偶進行真正的「戰鬥」,而不是單憑力氣亂打一通的話,得要相當精巧的魔偶才能辦得到,這種等級的魔偶外表已經很接近人類。
  這些魔偶都設定成只要魔女注入魔力就會啟動,所以才需要有魔女同行。
  「這……該不會要我用這個特訓吧?」
  「是的,君生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增強實力。」
  原來如此,這個特訓的目的是要讓我成為「能夠讓雪羽信賴」的使魔,所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我變成「實力強大的使魔」,進而讓雪羽對我產生信任感。
  這麼簡單明瞭也不錯。
  「真是沒辦法……嗯,木製的……木…………」
  「嗯?你在找什麼?」
  「在找魔偶啊?不是要用這個特訓嗎?」
  「是沒錯啦……但不是用那邊的,在更裡面。」
  魔偶有各種不同的強度。
  一般訓練用的魔偶最常見的是木製,這種強度最為適中,更強一階的是石製。
  魔偶的強度,通常都以材質區分。
  「木魔偶不是在這邊嗎?妳看上面有寫。」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怎麼可能讓你用木製的?你要用的在更裡面啦,因為根本沒有人會用。」
  「喂!妳不會是想用石魔偶修理我吧?」
  這也太過分了。雪羽之前破壞的是只有力氣卻不精巧的石魔偶,但訓練用的石魔偶可不是那種貨色。
  這種石魔偶能夠進行各種複雜的命令,而且力量與防禦力都很優秀——一不小心,可是會被宰掉的。
  「你到底對自己的實力有沒有自覺啊?你要用的是那個!」
  傻眼的雪羽,手指的是——
  「……『紙製』……?」
  比木製還要更低一階,最低等級的紙魔偶。而且雪羽指的那個,怎麼看都像做壞的失敗品。
  ……嗯,其實那是紙箱吧?
  只是用厚紙板勉強割出人偶的形狀,這是小學生的美勞作業喔?
  「不不不,再怎麼說也太瞧不起我了。紙魔偶不是風一吹就跑的破爛貨嗎?」
  「打一場你就知道了。」

  FIGHT!

  「咕唔……喔喔喔喔喔……!」
  紙魔偶 WIN!
  「你看吧。」
  「這、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連紙魔偶都打不贏……」
  「那就再來一次。」
  「正合我意!」
  紙魔偶 WIN!
  「完全如我所料,真是太無趣了。」
  「不是這樣的吧一—!?」
  「好啦,現在你第一個目標就是打赢這個紙魔偶。聽到了嗎?」
  「……聽……聽到了。」
  「我再說一遍,時間只剩下兩星期而已。別想偷懶啊你!」
  ……就這樣,開始了我悲慘的特訓生活。

  3

  「——就這樣過了三天。
  一下課,君生就急忙趕往武道場。
  因為那裡有他的宿敵在等著他。
  但是因為宿敵實在太過強大,君生目前完全打不過它。
  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未來在等待著君生呢——?」

  「……喂,雪羽妳在那邊配什麼莫名其妙的旁白啊?」
  「還不是因為你……」
  今天也同樣至武道場報到。
  雖然最近每天都有使用,紙魔偶還是像全新的一樣,佇立在武道場中央。
  嗯,地上怎麼有一條破抹布掉在那裏?太失禮了,那是我好嗎?
  「真沒想到你竟然連紙魔偶都打不過。要是不把紙魔偶想成是你的宿敵,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還不是因為妳太小看紙魔偶……它可是比妳想像中要強多了。」
  「竟然還誇獎紙魔偶!?我小看的是你的實力啦!居然這麼沒用。」
  玩笑話就先放一邊,我的確很弱。
  我超弱,弱到讓我自己都覺得害怕。
  雖然我知道自己平常體能非常的差,但沒想到會差成這樣。
  至今以來,我從不曾以「這種狀態」進行戰鬥,所以一直也沒在乎過……。
  ……要是能使出真正實力的話。
  確實這樣,要達成雪羽「展現實力」的要求是很簡單。
  但我卻不能那麼做,因為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在目的達成之前——

  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我才會將「她」留下的意志融入我的體內。

  而且我也需要保留實力,以防萬一。
  班上的副班長,〈飛馬座/Pegasus〉魔女黑川真澄美從那一天起就沒有來過學校。
  我沒有把她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因為那勢必會扯出自己的祕密。
  那天之後,沒有再出現任何狙擊雪羽的行動。但也只是不再主動出擊而已,我還是能感覺到她們在暗中監視雪羽。
  她們發現雪羽還有除了廢物使魔<君生>以外,身分成謎的使魔,所以正為此戒備著。
  很明顯地,她們的目的應該是妨礙雪羽的〈繼承〉,除此以外沒有任何理由。
  「對了,君生。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你了,『那個』到底是什麼啊?」
  雪羽指的,是我總是掛在腰間的那把短劍。
  「這?就是我的裝備啊。」
  這是我身為使魔的武器。對手是魔偶,又是以實戰為前提的訓練,所以從第一天開始,我就一直使用它戰鬥。
  「劍鞘跟劍柄都有大量的裝飾,這不是實戰用的吧?那麼花俏,不覺得很礙手礙腳嗎?」
  正如雪羽所說,這把短劍裝飾得非常花俏。
  雖然看起來挺像樣的,但一般像這種刀劍都是配帶裝飾用,在不需要戰鬥的時候掛在腰間當裝飾品。
  這把裝飾用短劍完全無視一切的實用性,連普通的劈砍都很難辦到。
  「我最不能忍受的是那刀刃!根本就沒有開鋒嘛!」
  「啊、不,這是……」
  「那就只是普通的鐵塊而已啊,連凶器都稱不上。明明是把短劍卻只徒有重量,拿著這種武器,你真的有心要變強嗎?」
  她的意思,主要就是說「你那什麼垃圾裝備」,而我完全無法反駁。
  可是——
  「……這把劍對我而言很重要。真的很對不起,我一定會努力打敗紙魔偶的……」
  「啊?」
  「那個……我很抱歉。」
  我直率的認錯,我也知道自己給雪羽添了多少麻煩。
  「幹嘛啊你……只、只要你好好努力就好了啦。」
  要是我能拿出更好的成果的話,雪羽就不會想吐槽我了——
  就在我下定決心的那瞬間。
  「——君生的好對手,紙魔偶界的王子「借款王子」有絕對不能輸的理由。因為他肩上背負了紙魔偶界的命運——」
  「……天啊,竟然連名字都取了,而且王子怎麼還取這種窮酸名字。是說妳可以不要再亂配旁白了嗎?」
  結果我還是輸給了紙魔偶,倒在地上望著天花板。.
  我還真弱。
  抱歉,有哪位善心人士能扶我起來嗎?
  「唉,今天就到此為止。都這麼晚了,明天再繼續。」
  垂頭喪氣的雪羽收拾完魔偶就離開了。
  ……不好意思,可以先扶我起來再走咩?


  「沒想到真的會讓我住進來……。」
  那傢伙竟然把武道場給鎖上了。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我拖著疲倦的腳步走在走廊上。
  我傷痕累累的心,只有晚餐能夠治癒。
  女生宿舍的一樓設有頗具規模的餐廳,住宿生在用餐時間內可以自由拿取想吃的東西。餐廳裡擺著許多裝滿食物的大盤子,菜單每天都不一樣。
  「……我開動了!」
  雖然我看起來情緒很低落,但那只是我身上那股懶散感造成的錯覺。實際上,我現在內心激動的程度已經來到最高潮。
  所以要大吃特吃!好吃,宿舍的飯真好吃!
  「……君生,為什麼看你吃飯,總會覺得好像很難吃?你只是機械式的把食物塞到嘴裡,或者該說像是『我吃飯只是為了獲得賴以為生的養分』這種感覺。」
  我明明吃得很開心,卻被這麼說。吃著吃著才發現,不知何時,雪羽已經坐到了我的對面。
  「移已基疵完打?」
  「妳已經吃完啦?那當然了,你以為我是幾點進來的啊。」
  「尼和窩窩欸噗嘿亨尼打。」
  「妳看我我也不會分妳的?你說什麼啊?這裡是自助式的,我想吃自己去拿不就好了。」
  「耶寺喔。」
  「噢,髒死了你。屑屑都噴了滿桌,要吃還是要講話,選一個。」
  「…………」
  「你竟然毫不猶豫地選擇吃!」
  人家吃飯,妳也太吵了。但雪羽雖然生氣,卻沒有離開那個位子。
  看起來也沒拿餐具,應該真的是吃飽了。所以說她是把餐具收拾好之後,特意跑來看我的嗎?
  天要下紅雨了?該不會是要來跟我道歉的吧?
  「…………」
  但雪羽卻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坐在我對面,看也不看我一眼,她雙手抱胸,不知道在看什麼。
  ……又來了啊。最近每次到了吃飯時間,她都會這樣。
  搞不懂她在幹嘛,我還是專心吃我的飯好了。
  「…………」
  嚼嚼嚼嚼嚼。
  「…………」
  嚼嚼嚼嚼嚼。
  「…………」
  「……喂。」
  「幹、幹嘛?」
  從剛剛開始,雪羽就一直偷看我這裡。
  原本還以為她只是在發呆,沒想到竟然在看我。可是一旦我抬頭回望她,她就又撇過臉去,一直重複這個過程。
  才說她一句,結果就像捅到馬蜂窩一樣。
  「什麼?是你在偷看我吧?你少臭美了!」
  「斯嗎?」
  「對啦!」
  那就是這樣吧。
  「拿酒醬巴。」
  「哼。」
  然後又周而復始地——
  嚼嚼嚼。偷瞄。
  嚼嚼嚼。偷瞄。
  嚼嚼嚼……這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妳竟然能聽懂君生的每句話。」
  回頭一看,班長拿著自己的食物,站在我後面。
  「真不愧是雪羽,對自己的使魔真是聊若指掌呢。」
  班長在我們旁邊坐下,面對她的佩服,雪羽有禮的回答:「感謝妳的謬讚,但身為使魔的主人,這也是應該的。」
  「這是應該的嗎?」
  「是的,魔女和使魔之間的關係非常緊密,也會彼此互相影響。使魔就像是自己的影子一樣。」
  「好厲害啊。」
  就連我都覺得太強悍了。雖然不知道那傢伙為什麼要這樣死愛面子,雪羽到底有什麼臉說出這種話啊?
  「我也必須多多向妳看齊呢。」
  班長卻看似相當佩服的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她的手腕上戴著一條閃著銀芒的手鍊。
  平常在學校時都沒看過她戴,因為她是最守規矩的班長。
  是在宿舍裡才戴嗎?
  (奇怪了……?)
  那條看起來像花圈的手鍊,是由細小的鍊子編成的,上面掛著一顆我很眼熟的鈴鐺。
  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聽起來簡直就是……。
  「向我、看齊?像我這種人?」
  「不可以嗎?」
  「別說笑了,妳可是〈舊家〉的千金小姐……更何況,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焰同學的使魔。」
  「那是……」
  的確,從來沒見過班長的使魔。我們班上只有我一個男的,也就是說班長是因為某個原因,才沒有使魔?
  不對啊,聽她的語氣好像……。
  「竟然還要和我看齊嗎?焰同學。」
  「……很抱歉讓妳感到不快。」
  班長的語氣依舊非常謙恭有禮,但雪羽簡直像吃了炸藥一樣。
  「應該是我反過來該向妳看齊吧?不愧是舊家的千金,真會說話。」
  「那個……我一直都是個口拙的人,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我,我真是受寵若驚,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東同學?」
  這……這到底是……!?
  這兩個人關係不好嗎?好像都沒看過這兩個人講話。上次宿舍的事情也是班長單方面的誤解,而雪羽只是被她嚇了一跳,也談不上什麼對話。
  「——我失陪了。」
  雪羽突然站起來,轉身離去。
  「不……不好意思啊,班長,下次再聊。」
  「好的,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我也幾乎吃完了,就跟著雪羽離席。
  應該說我很在意雪羽為什麼突然就走了。
  這看起來,與其說兩人關係不好,更像是——

  走廊上迴盪著雪羽用力的腳步聲,她細長的手腳甩的像鐘擺一樣。
  「喂,等我一下啊,雪羽!」
  「…………」
  「妳怎麼啦?班長雖然有點怪,但卻是好人啊。妳們關係不好嗎?」
  不,我很清楚這絕對不是感情不好,而是——
  「——閉嘴啦你。你懂什麼啊!?」
  雪羽完全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我們陷入了極度不自然的狀態——一邊快走一邊講話。
  可是——
  「因為班長是〈舊家〉的人?」
  聞言,雪羽立刻停下腳步,我只能嘆氣。
  ——沒錯,那看起來與其說是感情不好,不如說是雪羽單方面的討厭班長。
  「我也不是不懂,但班長另當別論吧?」
  從大家對待班長的態度來看,雪羽的態度並非那麼難以理解。
  不,我更正一下。不是對班長的態度,是看待舊家的態度才對。
  ——所有人都敬畏著〈舊家〉。
  甚至可以說是恐懼。舊家是魔術界的權貴,更是執掌法律的存在,對一般人而言有絕對的威脅性。
  此外也是令人景仰的對象。貴族是尊貴的,而法律更是必須尊重的。
  所以才說是敬畏,而非恐懼。
  對於敬畏的對象,人們會採取的行動有很多。可能是憧憬,可能是諂媚,也可能是反抗。
  雪羽絕對是屬於後者,事情就是如此。
  所以我能夠理解,就算情感上不能接受。
  「——不是那樣的。」
  但雪羽卻只用一句話就否定了我的發言。
  「並不是恐懼或敬畏的問題,更不是我個人喜好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是『敵人』!」
  這一句話,飽含了雪羽尖銳澄澈的強大意志。
  「對我而言,所有〈舊家〉的人通通都是敵人!」
  「說什麼敵人啊……」
  「所以我無論如何都非得完成〈繼承〉不可。」
  雪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絕對會完成的!」
  雪羽一臉橫眉豎目,氣沖沖地回到了房間。
  那種異樣的敵對意識相當不尋常。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4

  第二天。果然這一天也是被激烈的倦怠感給弄醒的,真不舒服。
  「唔……王八蛋……」
  而且因為接連不斷的特訓,我渾身上下的肌肉跟關節都痛得不得了。
  原來在無法隨意活動的狀態下,勉強自己就會有這樣的後果。
  不知何時,我睡覺的地方已經被固定在房間的角落(風大的日子還會有風從窗戶的隙縫中吹進來)。我躺在床上蠕動著,突然聽到雪羽的聲音。
  「……姊。」
  我一看才知道,她已經醒了。
  還穿著睡衣坐在床邊,非常專注的凝視著一張照片。看起來完全沒注意到在房間角落蠕動的生物<我>。
  「這就是妳姊啊。」
  我一出聲,雪羽就嚇了好大一跳。
  「幹、幹嘛啦!你怎麼隨便亂看別人的東西。」
  「就不小心看到了呀,又不是故意的。」
  照片上映著兩個人的身影。
  其中一個是雪羽,應該是國中開學典禮的紀念照。照片中的人物看起來比現在要小一點,穿著黑色的水手服。
  在她旁邊還有另外一個人。匆匆一瞥,也來不及看清楚長相,但是我想,在那種紀念照裡會站在身旁的也只有家人。我是猜的。
  會這麼說,也是因為雪羽她姊姊——那個擁有〈卿〉稱號的魔女,並沒有留下半張照片。
  雖然她在魔術界極其出名,大家卻完全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據說她非常討厭照相,而且從不在公共場合出現。
  所以我不否認,其實我挺好奇的。
  「……幹嘛啦?」
  「沒有啊。」
  因為想看清楚一點,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往前挪了幾步,結果雪羽就把照片收起來了,小氣鬼。
  她似乎很珍惜那張照片。
  現在想起來,剛相遇的那天,我曾問過她為什麼要選我當使魔,得到的答案也和她姊姊有關。雪羽外表看起來還挺獨立,但實際上應該很依賴她姊。
  畢竟她那個姊姊,可是在魔術界名留青史的超級大紅人。


  「別……啦……」
  ……嗯?
  那天晚上,我被奇怪的聲音給吵醒了。雖然今天的特訓也讓我累得像條狗一樣,但那瞬間我就醒了,原本以為像副班長那次一樣,又有人來偷襲。但我戒備了一會兒,發現應該沒有人入侵。
  現在是……半夜三點。到底是什麼聲音?
  「嗚……姊姊……」
  ……姊姊?
  黑暗中傳來的,是雪羽含糊不清的夢話。月光下隱約可見雪羽躺在床上,好夢正酣。
  搞什麼?只是夢到她姊而已啊。
  「呵呵呵,姊姊妳好好笑……」
  ……這夢話未免也太幸福了一點。
  蠢爆了,我還是趕緊睡我的覺。
  我重新蓋好毛毯。
  「咦……姊姊妳要幫我按摩嗎?因為我很用功讀書?」
  很可惜的是,雪羽和她姊要好的程度遠遠超乎我的想像。連說夢話都要把她的幸福分享給別人。
  「不、不用啦……姊姊妳才比較辛苦……啊……嗯……好舒服……」
  不,我錯了,這才不是分享,這是強迫推銷,就像被人硬塞根本不想要的紀念品一樣。這樣看來,那個傳說中的魔女對雪羽而言,應該是個很溫柔的姊姊。完全可以想像雪羽的夢中發生了什麼事,應該是實際發生過的事情吧?
  「嗯啊……唔嗯……嗯、啊……嗚……嗯……」
  ……喂!別發出奇怪的聲音啊!
  「嗯,那裏……!啊……啊嗯……!」
  啊~~對了!這種時候應該數質數就可以冷靜下來……啊啊好麻煩,背九九乘法表好了。
  「唔啊……啊、嗚……嗯、嗯嗯……」
  耶?我背到哪了?七這段也太難了吧!?可惡,我總是會在這裡出錯。
  結果反而越背越浮躁。
  「……嗚……好舒服……」
  喔……結束了、嗎?
  呼,真是嚇死我也。這對姊妹感情好到太過頭了?雪羽在她姊面前應該也是個坦率的小女孩。溫柔堅強的姊姊和仰慕姊姊的妹妹,嗯,真是美好的畫面。
  ……我才剛這麼想,下一秒就——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
  「好痛!姊姊!痛痛痛!那裏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姊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妳怎麼笑得那麼開心啦……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啊!」
  現、現在是怎樣?
  「不要了……嗄?『還有點塞住』是什麼意……『紓解壓力』又是什麼?痛痛痛痛痛、拜託、饒了我親愛的姊姊大人妳笑得好愉快嗚啊啊啊啊好痛!!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喂、喂……雪羽?」
  「唔哈!」
  雪羽突然發出了一聲垂死掙扎般的吶喊。
  在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雪……羽?」
  我被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小心翼翼地靠近雪羽。
  「啊、啊哈哈……我現在覺得好清爽,謝謝姊……姊……呼……。」
  ……這次變成一邊傻笑一邊點頭。
  到底是怎樣?
          最令人心痛的是,像這樣的事情不是只有一次。
  也許是雪羽漸漸把我當成房間裡的擺設,再也不把我當人看了。漸漸地,雪羽她那奇異的「噩夢」出現的機率越來越高。
  每次開頭都是笑得很開心的雪羽,結尾是要哭不哭的雪羽。
  這對姊妹……感情好嗎……?
  那兩個人的關係實在困惑了我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的好奇心終於膨脹到一個極限的時候,我忍不住在上學途中問了雪羽。
  「……喂,妳姊姊是怎麼樣的人啊?」
  「幹嘛突然問這個?」
  「沒有啦,就是有點好奇。」
  一開始雪羽很驚訝我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在我說明因為我會變成她的使魔都是因為她姊姊指定,所以對於她姊姊是個什麼樣的人感到好奇之後,雪羽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
  「——她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我是姊姊一手帶大的。」
  「咦?」
  「我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對我而言,姊姊就像父母親一樣。」
  「原來是……這樣。」
  事情似乎和我想像中很不一樣——好像不小心問了不該問的事情,我喑自後悔著。
  「嗯,你問我她是什麼樣的人?我真的很難說明……對了,以前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
  雪羽開始話當年。
  「有一天,姊姊送我一件禮物。你猜是什麼?那是一件非常可愛的衣服。」
  喔,然後呢然後呢?
  看著一臉歡快的雪羽,我才在想著應該是我誤會了……。
  「但姊姊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弄錯了我的尺寸。結果那件衣服穿起來其他地方都可以,可就唯獨胸部那邊空蕩蕩的……」
  「……然後呢……」
  「後來我穿那件衣服給她看的時候,姊姊立刻笑個不停。自己發現自己的錯誤,結果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因此我為了讓姊姊不要自責,就沒有馬上去把衣服換掉,想讓姊姊知道我很喜歡她送的禮物。結果姊姊好像被戳到笑穴一樣,笑得沒完沒了。」
  「…………」
  「喔,還有還有。姊姊她是機械白癡。之前有一次她要我借她手機,我就借給她了。她竟然不小心把我電話簿裡所有朋友的號碼全都删得一乾二淨。」
  「竟然!?」
  「我那時候也太大驚小怪,一下就哭了出來。姊姊見狀連忙跟我道歉,立刻就把手機丟還給我。」
  「也太隨便了吧……」
  「仔細一看才發現,姊姊馬上又幫我把朋友們的電話號碼輸入回去,記憶力真好呢。不過好像還是哪裡不太對,大家的號碼都變成附近拉麵店的電話了,我常聯絡的那幾個朋友號碼,竟然還成了警察局的報案電話。」
  「這比機器白癡還過分啊。」
  「姊姊總是像這樣疼愛我,是個好姊姊對不對!」
  「……總覺得我和妳對『疼愛』的定義有很大的差別。」
  雪羽帶著一臉幸福的笑容,沉浸在回憶之中。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我問妳喔,妳姊是不是很常被人說性格很扭曲啊?」
  對於我的問題,雪羽陷入沉思。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這樣形容我姊姊。『天才總是瘋狂的』。大家都這樣講她……明明就是那麼溫柔的好姊姊……」
  「…………」
  「因為我從小就給姊姊添了很多麻煩,所以為了回報姊姊,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這樣啊。」
  「嗯?你幹嘛一臉決定重新做人的樣子?」
  「……我會……更加努力。雖然我很弱,但我會努力打倒紙魔偶的。」
  「什麼?」
  以後還是儘量對這傢伙好一點——我在心底暗自決定。


  「大家聽好,你們有聽過使魔絕對無法勝過魔女這句話嗎?」
  今天戌丸老師的課,內容從這一句話開始。
  現在在上的,是魔女和使魔的共通課程,所以和普通課一樣男女一起上,而且就在普通的教室裡。
  「這句話其實不對。鍛鍊到某個程度的使魔絕對不會比魔女差,甚至可以和一流的魔女比肩。雖然魔女和使魔之間確實存在著主從關係,但在實力上並不存在同樣的上下關係。」
  老師的聲音很沉穩,一舉一動都無懈可擊。戌丸老師是一位實力十分強大的魔女,在女學生之間也非常受歡迎。
  大家好像都很敬重她,課堂上完全不會有人偷講話。
  「但是為什麼人們會覺得使魔一定不如魔女呢?要討論這個議題,就需要從魔術界的歷史開始談起。」
  而老師還有另外一件事也非常有名——她是個非常奇怪的怪人。
  魔術界裡,魔女是所有人嚮往的對象。
  這當然是因為能夠使用魔術的人只有魔女。連和魔術無緣的一般人都會對神祕力量有所憧憬,更何況和魔術有淵源的我們。
  對於魔術家系而言,自家有許多人當上魔女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相反的,要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魔女的話,其他人就會嘲笑那個家族。
  只要能成為魔女,一輩子就有了保障。而無法成為魔女的男性,就會想方設法地當上侍奉魔女的使魔,這也是男人唯一一條可以在魔術界立足的途徑。
  令人震驚的是,世界上竟然有自願成為他人使魔的「魔女」。
  我們班的班導,戌丸老師就是其中之一。
  「——如大家所知,在魔術的歷史上,〈使魔〉的出現相當晚。也因為使魔的歷史尚淺,所以時常被人們給輕忽——」
  老師是現役魔女,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那一種。但同時也是理事長?學園長?總之是學校裡某個大人物的使魔。
  也因為這樣,老師一個人就能負責魔女和使魔兩種課程。
  「我們將因各種理由葬送在歷史中的魔術稱之為〈禁咒〉。這些失傳的禁咒由於數量稀少且珍貴,故十分受到人們推崇,但使魔和禁咒是完全相反的存在。接下來,我們來重新確認一下使魔和魔女各自的責任是什麼。」
  無論是魔女或是使魔,似乎都相當尊敬戌丸老師。雖然對我而言,她就只是一個嚴厲的老師而已。
  「——以上就是魔女和使魔各自的使命。但其中也有像十二魔女一樣,各自擁有不同使命的存在。在八十八魔女中,只有十二魔女才擁有的——」
  這麼認真的好老師,有個讓我很痛苦的地方。
  「——君月!你竟然敢給我上課打瞌睡!」
  回過神來時已經太遲了,教室裡的氣氛突然緊張了起來。
  「又是你……我的課有這麼無聊嗎?」
  「絕對不是那樣!是我自己不小心鬆懈了——非常對不起。」
  我急忙站起來竭盡全力地道歉。嗯,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那是因為——
  「不用勉強了,我的課無聊到讓人想睡對吧?」
  「不、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樣……」
  「……你不必、勉強……自己……」
  ……我完了。
  「對不起……!我很不會教人……對不……老師對不起你們……!」
  吼~~你把老師弄哭了,所有人一起對我投以責備的目光。
  戌丸老師擁有使魔和魔女的雙重身分,所以她的個性也會隨著身分產生劇烈的改變。平常和我進行一對一授課的戌丸老師當然是使魔。非常嚴肅木訥,總是狠狠的訓斥我。但現在的戌丸老師是魔女,應該是因為上課內容的緣故吧?身為魔女的老師是個超級愛哭鬼。
  「真的不是那樣!總之我很抱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開始不停地道歉。可惡,我太大意了。這個狀態的老師只要一開始哭,除了認錯以外別無他法。
  這也是大家都不會在老師的課堂上偷講話的另一個原因。
  「……真的嗎?你剛剛有認真聽我講課嗎……?」
  老師帶著哭紅的雙眼,怯生生地問我。
  「當然有在聽!那麼有趣的課怎麼能夠不聽?噢!剛剛上到十二魔女各自不同的使命對不對?」
  「那、那……哪個魔女的使命是『保管所有十二魔女的印記』?」
  好機會!我拚命喚醒我那快要睡著的腦袋,慎重回答。
  「是〈牡羊座/Aries〉!」
  「為什麼是〈牡羊座/Aries〉呢?」
  「呃啊……因、因為是『第一個星座』!」
  教室中瀰漫的緊張氣氛一下子來到最高點。
  「——答得很好,君月。我要幫你畫朵小花!」
  聽到老師的聲音恢復正常,全班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好像使魔的時候比較接近老師的「本性」,平常則是像這樣。
  「沒錯,〈牡羊座/Aries〉是黃道十二宮的第一個星座,因此被賦予了『保管其他十二魔女印記』的重責大任。印記可說是十二魔女的象徵,只有在像被敵人抓住這種緊急情況才會使用——」
  這·真·是·太·麻·煩·了。


  「大家好,我們現在來到現場,這裡是通稱『武道館』的第二體育館。」
  「是的,記者璃柚請說。」
  「想到你們兩個放假還在努力,就來幫你們加油。結果如我所料,小君他倒在地上。」
  「謝謝妳帶東西過來啊,璃柚。」
  「小雪,妳說小君他到底要不要緊啊?他完全不會動耶。」
  「啊,這個真好吃。」
  「以上就是不會再為了這點小事動搖的雪羽。」
  嗯……?
  啊……璃柚帶吃的過來嗎……?
  今天我也嘗遍了敗北的辛酸,掙扎著站了起來。
  「啊,小君站起來了!」
  「反正馬上又要被打倒了……看吧。」
  「哎呀,已經剩下沒幾天了說。」
  「就是說啊。但這個沒路用的傢伙,『打倒紙魔偶』這個首要目標都快變成最終目標了!」
  「…………」
  「嗯?璃柚妳怎麼啦?」
  「問題真的是在那裡嗎?」
  「什麼問題?」
  「我覺得小君已經夠努力了。也許他很弱,但不管他被打倒幾次,不都還是會繼續站起來?那個小君耶?小雪妳覺得這算普通狀況嗎?」
  「……很一般啊。」
  「〈繼承〉無法順利完成,是不是有別的原因……?」
  「因為我覺得,小雪妳看到小君那麼努力的樣子,一定也會感動的嘛。」
  「…………」
  「這時候,斑保璃柚靈光一閃,有了新的發現!」
  「妳有什麼好辦法嗎?」
  「使魔的任務有兩點,第一是為了保護主人,所以要修練武藝,第二則是為了要照顧主人的日常生活,所以要學習各種生活技能……對吧?」
  「是這樣沒錯,雖然還有其他責任,但大致上就是這兩點。」
  「小君他擅長的搞不好是第二點喔!」
  「也是……這人怎麼看都不像擅長戰鬥。」
  「所以何不試試讓小君做那方面的事情呢?」
  「可是他怎麼看也不像擅長煮飯打掃的人……」
  「不是不是!照顧主人才不只是那樣而已。不要只看重『使魔的力量』,要連『使魔的人格』也一起看重,我覺得這對身為主人的魔女來說也很重要。」
  「……妳是指?」
  「嗯·哼·哼!普天同慶的節日可是馬上就要到了喔,親愛的小姐。」
  ……嗯?什麼?璃柚那傢伙到底在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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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9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那個Dxxe

  1

  我的青梅竹馬有恩於我,我一輩子也還不清她的恩情。
  但我卻沒能拯救她。
  在快要進入聖亞瑪潔絲學園前的某一天,她被某個魔女襲擊,導致她的時間永遠停止。有如驟然襲來的天災。
  從頭到尾都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襲擊我們,就被奪取了。
  她的未來,和本來應該屬於她的明天,通通都被剝奪殆盡。
  她還在沉睡,直到今天也還沉睡。一切都是那個魔女造成的。
  ……那個魔女。那個……看起來像「城堡」一樣的魔女。
  應該沒有人能聽懂我在講什麼。只有親眼見過「那個」的人才能夠理解,那個魔女就是這麼巨大的「威脅」。
  那個〈城之魔女〉,就身在這所學校裡。
  為了這個目的我才會…………
  我才會選擇成為「雪羽的使魔」這條路。

  2

  這傢伙不太妙。
  我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那天我們彼此都刻意不提「那件事」。
  之前璃柚說的,那個D開頭e結尾,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那個。
  不知是否因為我們都有點刻意,從早上起床到現在,我和雪羽都沒說過半句話。今天已經是期限的最後一天了,這樣怎麼行啊?
  事情變成這樣的話,不如來去和我的好對手「借款王子」大戰一百回合。
  我打算吃完早餐就馬上去武道場。
  直到那件事情發生為止。
  「……我開動了。」
  雖然渾身上下都不太對勁,我還是默默地吃著早餐。
  宿舍食堂的飯菜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吃。雖然我無法具體的表現出我內心的歡欣雷動,但這是我在女生宿舍這個名義上的樂園裡唯一的心靈綠洲。
  吃著吃著,毫不意外的又看到雪羽悄聲無息地坐在我對面。
  她總是很早就到食堂,看起來已經用完餐。雖然坐在我對面卻不看我,對著空氣不知道在想什麼。
  每次吃飯到最後一定會變成這樣。
  「…………」
  我像平常一樣只管吃我自己的飯,不過依舊可以感覺到雪羽的視線。
  嚼嚼嚼……看她一眼。哼。
  不斷重複這樣的事情。
  嚼嚼嚼……看她一眼。哼。
  就算我加快速度也是同樣的結果。
  嚼嚼——看她一眼,哼。嚼嚼看一眼哼。嚼看哼。嚼……。
  「嗚啊啊啊啊!你到底在幹嘛啦!」
  我真不應該這樣的,要是像平常一樣不管她趕快吃完就好了。我一直忍到今天,終於決定問個清楚。
  「是妳一直在看我吧?剛剛視線一直有對上!每天都這樣妳到底想怎樣!有話想說就來說清楚講明白啊?」
  然後雪羽她——
  「……怎、怎樣啦?」
  「什麼怎樣,妳到底想說什麼?」
  「就是那個……那個嘛。」
  仔細一看,雪羽她雙手抱胸,直直地將胸部往前挺。
  說起來她每天都是這個姿勢——
  好像是……想強調她的胸部……嗎?
  「……有沒有變大一點點?」
  什……麼?
  這時,後面傳來這樣的對話。
  「奇怪了,今天又沒有牛奶喔?」
  「對啊,不知道是誰又把牛奶通通喝掉了。」
  「真的假的?平常不是都會剩一堆?那麼多誰喝得完啊?」
  據說發生了這種事情。
  「喂,雪羽。妳不覺得剛剛那兩個女生的對話很奇怪嗎?」
  「是、是嗎?我怎麼不覺得。喂,到底怎麼樣嘛!」
  「…………」
  「說話啊你!」
  「這個……嗯。我覺得應該有……變大吧……?」
  「你幹嘛一臉心虛的樣子。」
  「噢!妳長這麼大啦?雪羽!」
  「你那反應怎麼好像看到很久不見的親戚小朋友!?好像只要有說就能交差似的?」
  「妳太強人所難了!不管喝再多牛奶,胸部怎麼可能會突然變大啊!妳以為在吹氣球嗎?」
  「什麼嘛!你不是說牛奶是上天的恩賜嗎?我都喝了那麼多,有點效果也不奇怪呀!」
  「終於承認牛奶都是妳喝掉的吧!妳到底在想什麼?」
  「不行嗎?反正大家只喝紅茶跟咖啡,牛奶都會剩一大堆啊。」
  「誰跟妳說那個?今天都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妳到底在幹嘛?」
  「這兩件事又不衝突!不如說每天養成良好的習慣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妳每天都這麼喝?啊??」
  太蠢了。胸部的大小,竟然會讓一個那麼優秀的女學生完全失去理智,真是有夠恐怖。
  「況且要是喝那麼多,妳……」
  我忍不住將視線移到雪羽的腹部。原本她的腰腹總是沒有一絲贅肉,但現在看起來小腹好像有突出來那麼一點點。
  「看、看什麼啦!你想說我小腹突出來了嗎?話可說在前面,我的身材算是很不錯的唷!」
  「我怎麼會不曉得?我知道妳身材好得不得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一直都沒有發現妳胸部很小!」
  「咦……?」
  「啊……」
  慘了,竟然順勢說出來了。
  「……什、什麼啊?你那什麼意思?」
  「我、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忽然間,氣氛變得很奇怪。
  講完之後,我逃也似地從餐廳撤退。


  我們相對無言的走在回房的路上。
  「……你剛剛到底是什麼意思?」
  走上二樓,就快要回到房間的時候,雪羽開口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實話……你真的那樣想?」
  「嗚……」
  「怎、怎樣啦。」
  「…………」
  「喂!」
  「呃……那個……」
  「快點說清楚講明白呀!是不是男人啊你。」
  「……應該沒有人會覺得妳不漂亮吧……」
  被逼上絕路的我,忍不住說溜了嘴。那彆扭的說話方式,是我最後的小小抵抗。
  ……我害羞得完全沒辦法面對雪羽。
  所以也完全不知道她臉上現在是什麼表情。
  「……我也想問妳一件事。」
  「什、什麼?」
  「一般來說,胸部有沒有變大這種事情,不該拿來問男生吧?為什麼妳一定要問我呢?」
  「…………」
  「喂……妳別不吭聲啊。」
  「……我也不想呀…………還不是因為只有你摸過。」
  對於雪羽出人意料的意外發言,我忍不住轉頭看她。
  這下子眼神和雪羽對個正著。雪羽的臉紅得像要滴血一樣。
  這一眼讓我也忍不住跟著臉紅。
  「笨、笨蛋!幹嘛講這麼令人害羞的話。」
  「我也、只是說實話而已……」
  她把臉撇到另一邊,卻把話講得那麼清楚,我突然覺得雪羽是個誠實的人。
  ……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
  真的只有一點點,我卻忍不住開始覺得雪羽好可愛。
  接下來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終於走回我們的房間。打開門之後,我想著今天是假日,早餐也用完了,那接下來要做什麼?
  接下來就開始思考「今天」到底有什麼事情該做。
  因此很自然而然的,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結果等-下到底要去哪裡(啊/呢)?」
  我們同時說了一樣的話。

  3

  「聽好啦!你別以為今天這是約會喔!只是因為璃柚她都提議了,我才勉為其難的改變一下特訓的方向。」
  從一早就發生各式各樣的不幸,導致現在的我們正並肩走在通往學校正門的林蔭步道上。
  這所學校占地廣闊,校園內也有許多平常無法輕易看到的事物,就算只是在學校裡閒逛肯定也不會無聊。
  現在這情形簡直是、約、啊啊啊!約~~嗯咳咳咳咳!我的喉嚨!
  在兩人取得共識後,我們決定到學校外面去。
  「我再說一次。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但先跟你講清楚,我完全不覺得這是約會!頂多算是一個觀察你的實驗,你可別想太多。」
  「是是是。」
  雪羽像平常一樣用力地強調,但不知是否因為正在進行「Dxxe」這個不一般的活動,我總覺得現在的她有點不太一樣。
  「Dxxe」真是神奇啊。啊,「Dxxe」就是……嗯……那兩個xx隨便你們填啦。
  「然後呢?是決定要出去了,那你要帶我去哪裡?」
  「嗯……去哪裡好呢?」
  「慢著!你竟然沒有計畫嗎!?」
  「我們不是剛剛才決定要出門?又沒有時間讓我準備……」
  雪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徹底的鄙視了我一番。
  「君生你實在是……啊,講出來就需要跟垃圾下跪道歉了,真的非常過意不去啊我。」
  「……我現在反而很好奇妳到底還能把我降格到哪裡去,毒舌是沒有極限的嗎?不管是誰都沒辦法一下就想到要去哪吧?」
  「啊?決定地點本來就是男生該負責的事呀!快點想啦!」
  真是不可理喻。雖然我是她的使魔,但我也是個男人啊!
  「唔……就去那裡!那邊又可以玩,又可以買東西。」
  「嗯?你想好了?」
  我點點頭,雪羽丟下一句「這、這樣」,放慢了腳步,大概是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裡走。
  我們就讀的聖亞瑪潔絲學園,和現實世界「有一點距離」。
  假設那是一條你每天必經之路上的一條岔路好了。
  不管是去學校還是去車站,都一定不會經過的岔路。你有想過,那條岔路通往的可能是一個前所未見的世界入口嗎?
  你有沒有想過,那裡有不一樣的刺激生活在等著你呢?
  通往我們學校的小徑就是這種感覺。
  「快、快要到正門了。」
  要從那條小徑回到現實世界的話,需要倒著走出去。走出門外,迎接我們的就是現實世界。
  「那我們走吧。」
  「等、等一下嘛!」
  雪羽不知道在緊張什麼,為了催促她,我往門外跨出一步。
  就這麼輕易地回到了現實世界。
  通往學校的小徑,和這個城市第二繁華的地區相連接。
  無論多麼熱鬧的地方,總會有幾個沒什麼人經過、彷彿刻意留下來的死角。我們的身影就出現在離大馬路有點距離的小巷子裡。
  「不是要你等一下嗎?幹嘛那麼急啦!」
  「為什麼要等?早去早回不是很好?」
  「女孩子可是很敏感的!一想到跨出學校大門就開始算是約會……不對!我太久沒有回到現實世界了,總要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吧!只是因為這樣啦!」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我們的目的地在車站前,由於還有一小段距離,我們邊走邊間聊。
  然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就是那裡嗎?」
  雪羽抬頭,一棟高樓大廈隨即映入她的眼簾。雖說是現代的建築物,但它的外觀卻像是白堊岩建造的城堡一樣。
  這就是車站前的地標——梣木<世界樹>大廈。
  那是一棟地上十九層、地下三層,總共二十二層樓的建築物;低樓層有許多商家進駐,是個大型購物中心。
  我們要去的地方在這棟大樓的三樓和四樓——室內主題樂圜「王國×王國」。
  以中世紀歐洲為藍本打造的園區內,處處都是十分有趣的遊樂設施,廣告詞是「踏進來的第一步就帶給您無數驚奇」。我每天早上上學經過車站的時候,都對這個遊樂園很好奇。
  宣傳打得很大,遊客也不少。這樣雪羽肯定不會有話說了吧?我很有自信地帶她來到遊樂園門口。
  「竟然是遊樂園?也太孩子氣了吧?」
  結果還是立刻被嫌棄了。
  「抱歉啊。我沒什麼經驗,實在不知道去哪比較好。」
  「……是嗎?」
  「說是約……約會嘛。就想說兩個人單獨出去玩的話,去這種地方應該會很開心。」
  唉,遊樂園是小朋友去的地方啊,可惡。
  說再多喪氣話也沒用,還是趕快來想下一個地點比較實在。
  「嗯哼,這樣啊。」雪羽卻不知道嘴巴裡在嘟嚷著什麼。
  「那……那我們走吧。反正這邊有很多店可以逛,總會找到一個雪羽喜歡的地方。」
  「我、我也沒說不好啊?就這裡吧!」
  雪羽急忙制止已經轉身想走的我。
  「為什麼?」
  「難得出來一趙,我就勉為其難的配合你一下囉。」
  「沒興趣就沒必要硬去啊?去其他地方我也……」
  「囉唆耶!我都說要去啦?」
  不知道為什麼,總之事情就變成這樣。


  買了票,我們從城門造型的入口進場。
  雖說是室內遊樂園,但裡面卻很大。不過這種地方本來就不能讓人覺得狹窄,園方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在裝潢配置上吧?
  一進入圜區,迎接我們的便是一個看上去精神萎靡的騎士玩偶,那好像是這個遊樂園的吉祥物。
  「噗,它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我在看到的瞬間也覺得玩偶整體感覺跟自己很像。是因為它身上的那種怠惰感嗎?
  「煩欸妳。那個娃娃可是很受歡迎的!好像玩某個遊樂設施破關之後,就可以得到它的吊飾,連我都有點想要那個說。」
  「這樣啊?那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呢?」
  完全如我所料,無論我多努力地想抗議都會被無視。
  「……呃,我也是第一次進來,不是很清楚……」
  我看著從門口拿來的圜內地圖,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雪羽妳……該不會很少到車站這附近吧?」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妳剛剛的語氣好像……第一次來一樣。」
  雖說宿舍有門限,但也沒有禁止學生外出。
  從有學生每天通學這一點就可得知,聖亞瑪潔絲園並未禁止學生和外界接觸。
  就算是住宿生,放學後也可以和同學一起到外面玩。
  平時大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離學校最近的這個車站鬧區附近。
  可是從剛才一路上的對話來看,感覺雪羽好像從未來過這一帶。
  「……剛剛不是說了嘛?我很久沒有回到現實世界了,車站也只有在入學那天經過一次而已。」
  「為什麼——」
  妳不到學校外面玩呢?
  差點就要說出這麼不經大腦的話,我趕緊閉上嘴。
  「好了,別管那個,我們趕快走吧。我想玩這個變成士兵用大砲攻擊城牆的遊樂設施!」
  「…………」
  「喂,你有聽到嗎?君生?」
  「——我決定了。」
  「咦?喂、你幹麻啊?」
  我牽起雪羽的手,走向她感興趣的那個遊樂設施的隊伍。
  「走吧,雪羽。今天我們要開開心心的大玩一場!」
  為了不讓她覺得無聊,她有想去的地方就去,如果沒有特別的要求,就提議一些看起來她會感興趣的地方。
  我們坐在馬車形狀的小賽車上比賽,看誰比較快。接下來到教會去尋找躲起來的天使,比較特別的還有在打鐵舖鍛造傳說中的神劍,玩了很多種遊樂設施。
  「嗯,偶爾這樣出來玩也不錯!雖然吉祥物長得一點都不可愛。」
  就在雪羽臉上的表情開始感覺稍微樂在其中的時候,我們的肚子也餓了。
  「那我去買點吃的。妳有什麼想吃的嗎?」
  來到美食區占好位子之後,我問道。
  「真不舒服……我自己去買就好啦。」
  「唉唷,我去買!」
  面對我些許強硬的決定,雪羽雖然一臉不樂意,但還是接受了。
  「嗯……那就……」
  雪羽看了看這附近。
  美食區金碧輝煌得像是城堡裡的宴會廳一樣,裡頭蒐羅了各式各樣不同的餐廳。
  到遊樂圜來玩,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想把時間浪費在吃飯上。所以不管是哪種遊樂園,大概都要玩到消耗掉一定的體力,才會覺得餐點很美味。
  說直接一點,就是大多數的東西都不怎麼樣。不過「王國×王國」另外一個很大的賣點就是美食主題樂圜,因此應該可以期待一下這裡的餐點。
  「那,我想吃那個『英國紳士義大利麵』。」
  「好,妳等一下喔。」
  我順著她的話,走到那間店去排隊。我的午餐也打算順便從這間店解決。雖然還有其他感興趣的店,可是再去其他店就會讓雪羽等太久。反正這裡離學校近的很,真想吃的話,下次再來就是了。
  我已經決定,要讓雪羽有一個快樂的美好回憶。

  ——今天出發前,我在房門前和班長巧遇。
  「君生同學?你怎麼站在這?」
  「剛剛突然決定要和雪羽出門,然後她說要換衣服,我就被趕出來了。」
  我虛弱地抱怨,結果班長她——
  「你們該不會是要去約會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覺,班長眼中好像有一絲光芒一閃而過。
  「不是啦!不是要去約會。只是……」
  「放假時男女一起出門。我記憶中的約會就是這樣啊。」
  「呃……雖然沒錯,但這是有原因的……」
  「你們要去約會對不對!」
  看班長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我忍不住順著她的話答。
  「……也許算、吧。」
  聞言,班長的眼中突然閃閃發光,雖然臉上還是一樣面無表情。
  「就算妳用那麼期待的表情看著我,也不會發生任何有顔色的事情喔。」
  話才一出口,就看到班長明顯失望的表情。妳到底在期待什麼啊?
  雪羽暫時還沒有要出來的樣子,我平常也受到班長不少照顧,讓她這麼失落地回去似乎也不太好,因此我換了一個話題,繼續和她聊天。
  「嗯,呃……對了。班長妳是〈牡羊座/Aries〉的魔女對吧。」
  「是的,怎麼了嗎?」
  「之前戌丸老師在上到〈十二魔女的使命〉的時候有講,〈牡羊座/Aries〉的使命是『保管其他十二魔女的印記』。」
  雖然我好像要說什麼不得了的話,但最後硬擠出來的只有這一句,我的溝通能力也未免太淒涼了。
  「沒錯,那就是〈牡羊座/Aries〉所背負的責任,但只限於緊急的時候。」
  班長卻很有禮貌地回覆我的廢話。
  「那到底是……怎樣啊?說是保管印記……實際上是怎麼樣的感覺?經由〈繼承〉這個儀式,印記會物質化嗎?保管那些印記到底是……?」
  一聽就知道是硬擠出來的問題,超沒意義的,而且其實我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
  「我不知道。」
  「咦?」
  「十二魔女各自的『使命』的確是像我們上課時學習到的一樣,但實際上究竟要如何進行,『術』的具體內容受到了非常嚴格的管理。」
  「……是這樣啊。」
  有點意外,這反倒勾起了我的興趣。議察了一下,發現班長沒有因為我的蠢問題感到不悅,我就放膽繼續問下一個問題。
  「是由誰來管理的呢?」
  「是由〈舊家〉負責管理。十二魔女被賦予魔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比使魔的出現要早得多。從一開始,魔術就是非常特殊的存在,而且向來都由舊家管理。」
  ……怎麼又是〈舊家〉。
  「雖然是由舊家負責,但也只有舊家裡極少數的人才能得知這些重要機密,我也不太清楚。」
  原來如此。把人家叫住太久也不太好,我心想。
  而且雪羽差不多也要出來了,我抓緊機會,向班長道謝。
  「……如果東同學會覺得今天是美好的假日就好了。」
  臨走之前,班長說了這句話。乍聽之下只是一句普通的問候,但好像又有什麼含意。我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東同學她好像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整天只顧著研究魔術。」
  「總是?她放學回宿舍這段期間一直?」
  「從入學那天開始就這樣了。」
  「……連假日也一樣?」
  「是的,好像是因為她無論如何都要完成〈繼承〉。」
  「…………」
  「在君生同學變成她的室友之後,因為開始幫你特訓的緣故,足不出戶的情形才開始比較少一點……」

  我想起出門前和班長的對話。
  仔細想想,雪羽做的每件事幾乎都和〈繼承〉有關。
  在我眼皮底下時是這樣,沒想到就連回宿舍跟放假時也一樣。從入學之後每一天每一天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才能完成〈繼承〉。
  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我覺得好像更了解雪羽一點了。
  所以我決定,今天要讓她開心地玩一天。
  不可以覺得這是約會,更何況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樣期待過。
  我決定今天要努力讓雪羽盡情的大玩一番。

  因為人多所以耗了一點時間,但沒有多久就買到了兩人份的義大利麵。
  看起來的確挺不錯的,當我心情愉快的回到座位時。
  「喂!你看那邊。」
  「喔喔……太正了!」
  我發現某人正沐浴在眾多目光中。
  正在一旁店家購物的男客人,全都為之駐足。
  他們的視線通通聚集在雪羽身上。
  附近所有的男性都都忍不住多看雪羽兩眼,連帶著女伴的人也一樣,等一下他們肯定會被女伴罵到臭頭。
  「……嘿,久等了。」
  眾人的視線讓我猶豫了一下,但想想萬一義大利麵冷掉就不好了,因此我馬上回位。我坐下的瞬間,引起周圍一陣不小的騷動。
  有人震驚,有人咋舌,甚至還感受得到赤裸裸的殺意。
  「君生,你太慢了!」
  「抱歉抱歉。」
  因為我不小心躊躇了一下才會慢了一點,我連忙道歉。
  就算用非常客觀的角度來看,雪羽的外貌也算的上是「奇蹟」。
  這個奇蹟是由夜空中閃耀的群星所賜與,就和魔術一樣。
  彷彿是聚集了夜空中眾多星辰的光輝,好不容易誕生的唯一奇蹟。
  東雪羽這個女孩就是這麼動人心魂的美少女,理所當然會受到萬眾矚目。
  只是——
  「什麼啦。」
  她的目光非常犀利。
  明明是又圓又大的可愛眼瞳,此時卻明顯地帶著不悅。她皺著眉,眼神卻尖銳得像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是敵人似的。
  她的吃相非常優雅,讓人忍不住就會看到入迷。但是眼神一對上,就覺得她好像會用手中的叉子戳爆自己的眼珠。
  「唉,實在太可惜了。」
  「你說什麼?」
  「我說啊,妳難道就不能親切一點嗎?」
  「啊?為什麼我非得給你好臉色不可?」
  「妳就當作是為了全體人類的幸福著想……」
  「真是不巧,我只有對你才會這樣。」
  ——的確如此,我摸一摸鼻子。
  總是一不小心就會忘記,雪羽待其他人都還算親切,我想起了在校內常常笑容滿面的雪羽。
  「但那也只是表面而已啊?雖然妳對同學要和善多了,不過其實別人對妳而言,和我也沒什麼區別吧?」
  雪羽就算表面和善,但其實對誰都漠不關心。
  「能夠讓妳有好臉色的,終究只有璃柚一個人。」
  「…………」
  「嗯?怎麼啦?」
  「沒有,只是有點意外。我覺得自己在大家面前,應該很完美地扮演了優等生的角色才對。沒想到還是有破綻嗎……?」
  「是優等生沒錯啊?超完美的。妳可是大家仰慕的雪羽小姐耶!」
  「那為什麼會被你看穿?」
  「妳問為什麼?……那當然是因為妳……」
  「我怎麼了?」
  「……沒有,沒什麼,只是我多心而已。」
  「什麼啊?講清楚啦。」
  「抱歉,說了這些唐突的話,別在意別在意。」
  「到底是怎樣?總覺得君生你今天很怪。」
  「會嗎?」
  「會。今天的你……溫柔得很不自然。」
  雪羽一邊說,一邊把目光投向遠方,好像開始在意了起來。
  「……難道是我的錯覺?怎麼覺得大家好像一直盯著我看?」
  天啊,妳到現在才發現?
  「……我有哪裡怎麼了嗎?.」
  我原本以為她在裝傻,但雪羽真的很認真地在檢查自己身上是否有哪裡不對勁。「就是因為——」
  我用力咳了一聲。
  「因為妳啊……是那個嘛,一般人眼中的美少女。」
  答案只有一個。
  「啊啊啊啊!你在說什麼呀?」
  雪羽滿臉通紅的站了起來。
  「君生你該不會是那個吧?傳說中很會騙女孩子的那種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心靈脆弱的少女呢?」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你不要隨便就講那種話嘛!可是會有女孩子當真的喔!」
  「當真……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嗚嗚嗚…氣死我了!」
  雪羽看來頗為憤怒地逼近我,現在是怎樣?
  「我是說!像我這種第一次被人這麼講的女生,會那個……受到驚嚇啦!懂了沒?」「啊?……第一次?」
  「對啊。第一個跟我講這種話的人就是你,連這點眼色都沒有!」
  「呃?怎麼可能?就算想唬人也不該扯這種謊吧……」
  ……咦?話說回來,這傢伙國中時好像也是讀女校。
  很難想像還沒進入青春期的小學男生會因為某個女同學長得特別可愛,就在校內起鬨、引起騷動。況且想想雪羽的家庭環境,搞不好根本沒機會讓她聽到這種話……。
  ……該不會真的是第一次吧?
  「約…………會也是第一次啊……」
  「啊?」
  「雖然這不是約會!但和男生單獨出來玩……還是第一次……」
  「是、是這樣?」
  「看就知道了吧!我、我這人……」
  ……妳這人?
  「個、個性又不好。就算這樣,人家也算是女孩子嘛。哎呀!你怎麼不懂?」
  「很抱歉,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該懂什麼。」
  「什麼?你是睜眼說瞎話嗎?像我這樣不可愛的女生怎麼可能約過會?你稍微想一想就應該猜得到呀!」
  ……啥?
  「怎麼會有男孩子願意跟我這種醜女約會嘛!」
  慢著。這傢伙到底在講什麼?
  她說醜女?說她自己是醜女?不是說我是蠢豬?
  「……所以別用那種話諷刺我了,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竟然紅著臉瞪我。
  她是認真的?她真的覺得自己不可愛?
  「我也知道,就算是你這種傢伙,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也一定不會願意跟我這種人一起出來玩。」
  居然還滿臉通紅的趴到桌上去?
  什麼?什麼?什麼?怎麼辦?要買鏡子給她照嗎?不對啊她總該照過鏡子吧!眼前的狀況實在讓我混亂到不行。
  這是真的,比真金還真,這傢伙真心覺得自己不可愛。
  「我稍微問一下喔……妳覺得璃柚可愛嗎?」
  「這不是廢話?她可是我的好朋友。」
  長得可不可愛跟是不是妳的好朋友應該沒有關係。但這代表璃柚在她眼中應該是正常的,當然也不排除她覺得「小就是可愛」的可能性。
  「那妳覺得班長呢?」
  「……嗯……算是……可愛吧。出身舊家又有那種外表……神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一副就是「雖然我對她很有意見,但她真的長得好可愛」的反應。也就是說這傢伙的審美觀很正常,可偏偏只覺得自己和可愛擦不上邊。
  這真是太驚人了,我為我可憐的小心臟感到悲哀。

  4

  「接下來就去君生想去的地方吧。」
  吃完飯要回到遊樂園的時候,雪羽這麼說。
  「為什麼?」
  「你幹嘛那麼意外?早上你陪我去了我想去的地方,下午就輪到我陪你啦。」
  「嗯,不用不用,有機會我下次再來。」
  「你到底怎麼一回事啊?到底在客氣什麼?我說沒關係是沒關係!」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我還要問「妳想去哪裡?」她反而只會覺得我很煩。「好吧。那我們去那裡好嗎?」
  「啥?」
  雪羽看向我指的方向,露出一臉嫌惡。
  「妳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吧?我只是順著妳的話說出我的意見而已。」
  「我聽不懂你到底在講什麼。」
  「我想去鬼屋。鬼屋的設定好像是描述一個對人民見死不救的領主,被變成僵屍的人民追著跑的故事。」
  「嗯?啊?嗄?抱歉我聽不太清楚,訊號太差了整個聽不清楚。喂喂喂?」
  「我們明明就在直接對談,妳說啥訊號啊?妳到底接收到了什麼?」
  「啊,嗯,奇怪……?你哪位?」
  「這也太過分了。現在是要我說明我是誰嗎?我怎麼不知道妳怕鬼?」
  「啥啊啊啊?那怎麼可、可能!我我我我我可是魔女耶,你說什麼蠢話啊嗚嗚嗚嗚。」
  「少來了,妳明明就怕得要死,只要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怎麼會選鬼屋啊?太下流了!反正你一定是期待我害怕得抱住你對吧!你這個變態!色情狂!」
  「唉,惱羞成怒了嗎?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鬼屋PASS。」
  我只是單純想去看看而已。雖然個人也不是特別喜歡鬼屋,可是受到遊樂園氣氛的影響,有時候就會忍不住想去嚇嚇自己。
  「你給我選別的!其他地方我就陪你去。」
  「那這個呢?幫無頭騎士找頭的……」
  「好巧啊!這不是君生嗎?好久不見,最近好咩?」
  「……我明白了。」
  沒想到雪羽明明是個魔女,但卻不喜歡占卜,而且還怕鬼。
  嗯,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啊。」
  我不小心弄掉了手上的遊圜手冊。就在彎下腰要去撿手冊時,發生了異狀。
  地上的手冊突然冒出一抹火光。
  因為感覺到一絲突兀的熱氣,我立即停下了動作。
  「……!」
  手冊上本月月曆的部分突然冒出『火苗』,點燃了日期的最後一天。
  這是〈魔術〉。
  我查覺到的瞬間,火苗開始竄向其他部分,一下就順著29,28、27的順序延燒。
  緊接著很快來到15、14、13……此時我察覺到這種不自然的燒法是有其目的性的。那代表雪羽從第一次嘗試〈繼承〉那日開始,到今天為止過了多少天。
  等於在計算雪羽的〈繼承〉總共失敗了幾次。
  因為火苗只燒到2就停了下來。
  今天就是最後一天,她們很可能——
  (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怔怔的看著手冊迅速燃燒殆盡。
  「嗯?怎麼好像有股焦味?」
  當事人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周圍也沒有傳出騷動,看來是我的身體剛好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你決定好要去哪了沒?」
  「嗯,那邊好了。走吧走吧!」
  「喂,君生你別推我啊!」
  那些人,終於要有所行動了?


  甩掉了……嗎?
  我暗中觀察附近的情況。
  現在感受不到周圍有敵意,但光是這樣還不能斷定犯人已經離開。
  「你到底在搞什麼啊!」
  雪羽突然火冒三丈地逼近我。咦?怎麼啦?
  「還以為你要往右走結果卻跑到左邊!假裝要上樓梯結果又躲到柱子後面!你到底想怎樣?」
  完了,我一心只想甩掉跟蹤的人,完全不記得身旁還有一個雪羽。
  嗚哇……雪羽現在看起來好像喜劇演員,滿頭滿臉都是灰塵。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耍人也要有個限度!你這藉口未免也太爛。君生你該不會想暗中除掉我吧?」
  真抱歉,我可是要救妳呢。
  「真是會被你氣死……」
  一邊拍掉衣服上的灰塵,雪羽一邊氣沖沖地說道。
  「唉呀呀,真的很對不起。今天我已經很盡力了,妳就別生氣了啦。」
  「……今天真的是爛透了。」
  「我不會讓妳失去魔女資格的。」
  聽到我的話,雪羽先是怔了怔,隨後立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什麼意思?你該不會以為我沒有在期限內完成〈繼承〉,就會失去魔女的資格吧?」
  「……咦?不是嗎?」
  「一旦被星辰選中,資格就不會輕易消失。不管是普通魔女或者是十二魔女。單論〈繼承〉的話,就算一個月之內都沒有成功,一年後還是有機會再來一次。」
  「是這樣喔?」
  ……那為什麼之前要說那種話?
  「如果要說有什麼事情會讓魔女失去資格的話,除非魔女做了什麼讓星座決定放棄她的事,又或者……」雪羽吞吞吐吐地接著說道:「……之前聽說過非常罕見的例子,因為魔女和星座間的依存關係變得極端薄弱,最終星座切斷了和魔女之間的聯繫……」
  「噢……」
  「反正一個月這個期間是和星體的運行有關,就像幾月幾日出生的人就會是什麼星座一樣。你看每個星座的期間大約都是一個月,所以下次機會才會變成一年後。」
  「那妳到底在急什麼?」
  雖然正常人應該都不想多等一年,能夠快點完成的話當然是最好。況且萬一是因為自己的使魔〈繼承〉才失敗,那也實在太瞎了。
  但我總覺得雪羽會著急,並不是因為這個理由。
  「因為〈十二星間戰爭/Zodiac War〉不久之後就要開始了。」
  「〈十二星間戰爭/Zodiac War〉?」
  「當十二星座都有人繼承之後,緊接著便會展開決定〈天帝〉之戰。」
  所謂的「星座魔女」,是代代相傳的。
  就像雪羽接替她姊姊成為〈射手座/Sagittarius〉魔女一樣,八十八星座都是這樣一代接一代地傳承下去,而魔術的歷史也是這樣一代代地更迭。
  ——十二星座的立場有別於其他星座。這些特別的魔女們背負著特別的使命,而站上十二星座頂點的人則可君臨魔術界。
  由十二魔女中脫穎而出的人,一般都被稱為〈天帝〉。
  當長久以來統治魔術界的天帝引退時,她的星座會由新的魔女繼承。
  而同一時間,其他的十二星座也將陸續找到新|代魔女。
  現在正是最重要的關鍵時刻——魔術界進行世代交替的時期。
  在雪羽當上〈射手座/Sagittarius〉魔女之後,新世代的十二魔女就到齊了。
  那時,由十二魔女來角逐〈天帝〉寶座的〈十二星間戰爭/Zodiac War〉就會展開。
  「〈天帝〉……。」
  那是身為魔女的最高榮譽,當上天帝的人會升格為「新的星座」。
  從十二魔女中脫穎而出、贏得〈十二星間戰爭/Zodiac War〉最終勝利,獲選為天帝的魔女,將成為星座,出現在夜空中。
  這代表了天帝會化身為「第八十九個星座」。
  無論是普通魔女亦或十二魔女,都是被星座選上並賦予魔術的人。換句話說,魔女的力量就是星座的恩賜。
  但〈天帝〉本身就是星座的化身,擁有的力量絕非魔女可比擬。
  天帝是無所不能的。
  「我一定要獲勝,並且要當上天帝。我要〈舊家〉那群把魔術界當作自己囊中物的傢伙好看,這就是我的目的。」
  為了要從戰爭當中脫穎而出,強大的〈印記〉不可或缺。
  她的眼瞳中,充滿了勇往直前的光芒。
  沒有一絲猶豫。
  我由衷地覺得這樣的雪羽非常美。
  「……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問,妳為什麼會那麼敵視〈舊家〉呢?」
  看她氣勢如此高昂,我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這個一直讓我很在意,卻又問不出口的問題。
  「該不會和妳姊有關?」
  對這個臆測,我幾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我一直不敢多問,因為這很可能是她「生存的理由」。
  東雪羽這個少女,恐怕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會就讀聖亞瑪潔絲學園。
  「——沒有錯。」
  雪羽竟然很乾脆的就承認了,似乎是認為毫無掩飾的必要。
  「姊姊被舊家逼上了絕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怎麼一回事?」
  「從古至今,十二魔女都出自舊家。十二魔女的寶座由她們那些家世、實力都出類拔萃的菁英擔任自是理所當然。在過去,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沒錯。就是因為這樣,雪羽才會成為那些魔女預備生們憧憬的對象。
  她給了她們一個『美夢』——也許自己也有機會成為十二魔女。
  只有舊家的人才能當上十二魔女,這曾經是魔術界的鐵則。
  甚至還有人說這也是一種〈魔術〉。
  「這樣啊,那部〈魔法〉……。」
  「沒錯,姊姊改變了〈魔法〉。我的家族和舊家沒有任何一點關係,只是很普通的魔術家系,連續幾代都沒有出現魔女,更遑論十二魔女。以舊家的立場而言……」
  ……是『絕對不能出現』十二魔女的家族。
  「我不會原諒〈舊家〉。絕對……不原諒!」
  雪羽的姊姊實際上到底碰到了什麼遭遇,她隻字未提。
  但光聽她憤恨難平的語調,就不難想像她有多痛苦。
  ……原來如此,我開始有點明白了。
  過去十二魔女一直都是舊家出身,而天帝又都從十二魔女之中選出,這表示天帝之位向來一直都掌握在舊家手中。
  舊家能夠長期保有貴族的地位,甚至能夠制定〈魔法〉,或許都是因為……。
  「所以我非得當上天帝不可。成為天帝,要他們好看。」
  她姊姊證明就算沒有舊家的血統,一樣也能當上十二魔女,甚至登上全魔術界的頂點,而雪羽則繼承了她姊姊的意志。
  雪羽正在做的事情,會替今日的魔術界帶來很大的波瀾。
  「我不能夠為了這點小事就裹足不前。」
  這就是驅使「東雪羽」這個少女的原動力吧?
  那份動力並非出於仇恨,而是出於憤怒。因此她的目光才會如此澄澈透明、勇往直前。我能夠理解她想做的事。
  這樣一來,雪羽會被襲擊的理由就是——
  「雪羽,妳聽我說……」
  她都和我坦白到這個地步,我也不能再繼續隱瞞下去了。
  「我那一天沒有告訴妳……為什麼我會答應當妳的使魔。」
  我一直覺得應該要讓雪羽知道詳情,卻老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不對,時機什麼的都是藉口。
  我今天絕對要好好地解釋清楚。
  「啊……!」
  雪羽發出了一聲驚嘆,我順著她驚慌的視線一看。
  「……這什麼鬼東西?」
  眼前那莫名奇妙的東西,華麗麗的腰斬了我準備要說的話。

  【讓各位來賓陷入恐懼深淵的『惡魔堡壘』已重新裝修完成!比以前要更可怕,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劇將再度來襲!】
  我仔細地讀了讀看板上的說明文。這裡好像是王國非常受歡迎的設施「惡魔堡壘」,最近翻新成可怕度加倍的鬼屋,重新開幕了。
  【但是!翻新的不只有外表!
  大家都說「超神準」的占卜師們,也就是本樂園引以為傲的『占卜十人眾』竟然出現在這個變得比以前更加恐怖的『惡魔堡壘』裡!真是充滿驚奇的合體!
  如果能夠找到占卜師,他們會立刻替你占卜喔!
  找到終點的十人眾領導人——占卜界教主『紅之光』就會!?】
  竟然把另一個超人氣的占卜館也拉進來了?占卜館和惡魔堡壘完全相反,是非常夢幻的主題樂園,很受女孩子和小朋友歡迎。
  【那麼讓我們來看看,你是否能夠從這個極其複雜的迷宫中逃脫,並成功讓占卜師替你占卜呢?
  P.S.我們會給找齊十人眾的客人特別的小禮物喔☆】
  今年春天開始,王國把園內這兩個最受歡迎的遊樂設施合而為一,目的是為了想聚集更多的遊客。
  【截至目前為止成功闖關的人數…………………………………………0人】

  有夠蠢的啊!!
  什麼鬼「充滿驚奇的合體」?這已經超越驚奇,變成驚嚇了吧!
  覺得把兩個受歡迎的東西變成一個人氣就會變成兩倍嗎?怎麼想這兩項設施都不應該弄成一個啦!
  兩者也太衝突了,雖然鬼屋跟占卜館從氣氛上來說是真的有一點像,但很明顯兩者的目標客層完全不一樣。
  明明是想到鬼屋玩,但好不容易走到終點:竟然有人說什麼「恭喜你闖關成功!來來來我幫你占卜~~」之類的,只會覺得煩而已。
  相反的,想找占卜師的人也只是想玩占卜而已,為什麼非得經過這麼可怕的體驗才能占卜咧?
  而且看板上最後還寫什麼極其複雜的「迷宮」?原本應該只是想要弄得稍微複雜一點,讓遊客陷入一種走不出去的可怕錯覺,結果失敗了不小心做得太複雜,弄成這樣根本沒有人走得出去。這到底有什麼好驕傲的?
  竟然還很自豪地寫著「截至目前為止成功闖關的人數為零」!不覺得太誇張了點嗎?這樣還算是遊樂設施嗎?終點那個占卜界教主都閒到要幫自己占卜了啦!
  「王國到底在想什麼……」
  雖然看起來的確很恐怖。從外觀就能感受到為什麼大家都說這裡超恐怖,現在竟然還進化了……從別的角度想想還真的很可怕。
  雖然勾起了我的興趣,可也不能帶雪羽去這種地方,因為占卜和鬼怪是雪羽的兩大罩門。
  但雪羽竟然——
  「走囉!君生。」
  她盯著看板,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緊接著就拉住我的手,衝進迷宫裡。
  「哎、喂!妳不是說妳怕鬼?」
  「…………」
  「喂!雪羽?」
  「你安靜一下好嗎?少、少說、說……」
  「妳連話都講不清楚了!幹嘛跑進來啦?」
  四周一片黑暗,已經沒辦法出去了。
  就這樣,在我們身上上演了一齣活生生的慘劇。


  「……什麼?真的假的?竟然真的有人能從那個像白癡一樣的迷宮裡走出來唷?」
  走出迷宮,第一句鑽入耳膜的,就是占卜界教主的這句話。
  這也太搞笑了。大概是覺得絕對不會有人找到自己吧?占卜界教主懶散得都快發霉啦。
  「嗯、嗯咳——迷途的羔羊,你們終於來了。我的千里眼都看到了一切!」
  但他很快就回過神,馬上進入角色,這人好專業。
  話說回來,他該不會真的要幫雪羽這個魔女占卜吧?
  我是不太想批評現實世界啦……不過這簡直就像假靈媒跑去除靈一樣不自量力。
  「占卜,不用。交出、獎品、就好。」
  「什麼?」
  「外面的看板,有寫。我、找到、所有占卜師。趕快,拿出來。」
  唉,果然是因為想要獎品嗎?
  剛剛雪羽在那個複雜到見鬼的迷宮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找到所有的占卜師,而且在見到人之後丟下一句「找到了」就跑,完全不願意接受占卜。
  她現在的臉色已經不只發青,而是蒼白到連剛洗好的衣服都為之遜色,話也講得不清不楚。
  真是的,到底是有多想要那獎品啊?
  「君生,這給你。」
  從鬼屋走出來之後,雪羽竟然把剛才的獎品遞給我。
  「嗄?」
  「謝禮啦。」
  「到底.怎麼回事?這可是妳好不容易走出這個充滿妳最討厭東西的迷宮才拿到的獎品耶?我又沒幫上什麼忙。」
  「~~~~~~」
  這下子雪羽連耳朵都紅了。
  「是要謝謝你陪我來約……這種地方的謝禮啦!」
  她這麼說。
  「就想好好感謝你一下嘛!這樣可以嗎?」
  我收到的是門口那個沒幹勁騎士的吊飾。
  也是剛進來的時候,雪羽說和我「一模一樣」的,這個主題公園的吉祥物。
  她還記得那時我隨口亂說的話……。
  「雪羽……」
  真是敗給妳了。
  這次如果要論輸贏的話……慘敗的一定是我。



  離開遊樂園,已經是黃昏時分。
  「晚餐呢?要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嗎?」
  我一不小心就這麼問了。宿舍會替住宿生準備晚餐,因此向來不准學生在外面吃飯。但現在的我不禁覺得,只有一天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不用了,也差不多該回去了,還要準備晚上的〈繼承〉儀式。」
  「……也是。」
  我打從心裡替雪羽感到「惋惜」。因為就算會讓我可憐的小錢包變成甲級貧戶,只有今天,只要她願意,我無論如何都會請她。
  ……最後一次〈繼承〉的準備啊……。
  在那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雪羽。
  那就是今天的收穫。結果到底〈繼承〉有沒有可能成功呢?
  老實說,嗯、呃……我覺得今天還挺開心的。
  以前兩人之間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簡直像幻覺一樣,說實在的,今天一整天下來我很愉快。
  如果這就是璃柚口中「魔女和使魔」應有的關係,應該不會只有我一個人這麼覺得吧?
  假使是這樣的話就本末倒置了,〈繼承〉終究會以失敗告終。
  「……怎麼樣?妳覺得……〈繼承〉有希望成功嗎?」
  所以我才會像這樣有一點點、有那麼一點點害怕聽到答案。雖然只有一小部分,但在我心中對雪羽的看法已經有了改變。在一陣沉默之後,雪羽開口了。
  「我不管你怎麼想今天的事情……」
  又來了,今天她的招牌台詞。
  我才這麼想,雪羽卻突然跑了起來。
  等我回過神,她的背影已經在前方遠處。
  但她又突然轉過了身。
  「——以第一次約會來說,還、還算可以啦。」
  因為逆光,我看不清楚夕陽下她臉上的表情。
  講完這句話,她又開始跑遠。
  望著她的背影,浮上我心頭的並不是喜悅。
  而是單純的疑惑。
  為什麼……雪羽口中雖然那樣說,臉上卻帶著淚水呢?
  我不能明白,她的眼淚是為何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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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9 22: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禁止的理由

  1

  終於來到最後一天的晚上。
  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我聽到從浴室裡傳來的水聲。
  那水聲比雨聲還要溫柔,而且還帶著一種溫度。是的,這是淋浴的水聲。
  〈繼承〉好像必須在「身心清淨的狀態」下進行,所以那個……雪羽她正在浴室裡淋浴。
  雖然宿舍裡也有大澡堂,但每個房間裡也都備有浴室。雪羽因為想集中精神,因此選擇在房間裡淋浴。
  雖然我能明白澡堂裡還會有其他人來來去去,難以集中精神……。
  可是這種時候,等在外面的男生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從雪羽進去後就一直正襟危坐,總覺得不這樣就靜不下來。
  一直以來,雪羽似乎也一直於〈繼承〉前,在房間裡淋浴淨身。因為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挑戰〈繼承〉儀式,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順帶一提,〈繼承〉只需要魔女在場就好,使魔不用同行。雖說在旁邊看也沒有關係,但卻沒有必要性,反而還會影響魔女的注意力。
  只要進行儀式時旁邊有別人,多少都會緊張。和淨身的道理一樣,一個人比較能夠集中精神。
  ——但為什麼我卻要在這裡等雪羽呢?
  「如果君生你想去的話,那就一起去。」
  都是她突然說了這種話。
  這種兜圈子的講話方式很有雪羽的特色,也許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多少有一點不安吧…?
  ……回家路上,雪羽到底為什麼會哭呢?
  該不會是……覺得今天〈繼承〉依舊會失敗……所以才……。
  「久等了。」
  我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在見到走出浴室的雪羽時,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僅能屏氣凝神地看著雪羽她那剛洗完澡、有些發紅的身體。
  泛著櫻色的身軀,就像從來沒有見過外人的害羞女孩臉頰一般。肌膚光滑有彈性,彷彿能彈開水滴似的。
  可在她莊嚴肅穆的神情下,上述那些都顯得無足輕重。
  她看起來就像在瀑布修行的聖者,渾身都充滿著莊嚴的神性。
  如果說平常的雪羽是眾星光輝所聚集的奇蹟,那麼現在的她,就像是要將這份奇蹟回饋給眾星,清淨出塵的大地巫女。
  此種情況下,我只能吐出一句話。
  「——我在此等候您,我的主人。」
  身為她忠實的臣屬,此時該說且能說的,就只有這個了。
  雪羽臉上雖然浮現一抹苦笑,卻還是對我默默點頭致意。
  她的反應令我放下心中的大石。
  剛才的胡思亂想,一定只是我想太多。
  終於來到期限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次〈星繫儀式〉即將開始!

  〈繼承〉會在學校裡某個場所進行。
  因為那個地方離女生宿舍有一點距離,我們得走一陣子才會到。從這裡出發的話,應該從校內中庭穿過去會比較快?
  為了防備有人偷襲的狀況,等一下會由我來領路。因此我正在腦海中描繪行進路線。
  「雪羽?」
  我一回頭,才發現她竟然沒有跟上來。
  正確來說,她根本還未踏出房間一步。
  「妳怎麼了?」
  雪羽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一開口問,她就立刻衝回房裡。
  我連忙追上,接著雪羽又把自己關進浴室。
  「別過來!」
  伴隨著雪羽的吶喊,浴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至於為什麼我沒辦法直接問出口……。
  「……拜託,不要靠近我……」
  是因為我發現到雪羽正在哭。
  「你到……那邊去。」
  雪羽低啞地說道,霧面玻璃後傳來陣陣抽泣聲。
  巨大的衝擊讓我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最後我背靠著玻璃門板坐下。
  過了一陣子才發現,我和雪羽的背只隔著一扇玻璃門。
  我們隔著玻璃門,背靠背坐著。
  「…………」
  「…………」
  時間就這麼靜靜地流逝。
  我一言不發,就只是坐在那陪她。
  「……君生……你還在嗎?」
  「嗯,我在。」
  此時雪羽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振作了幾分。
  「你這樣不行啦,怎麼可以在旁邊偷聽女生哭呢?」
  「因為那個嘛,可不是每天都有機會看到妳哭。」
  「笨蛋。」
  雪羽輕笑了一下。
  但聲音卻依然沉重。
  「……我不是說了嗎?到那邊去啦。」
  「妳是有說。」
  「偶爾也該順著我呀。你不是我的使魔嗎?」
  「…………」
  「……你有沒有在聽?」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那……你就這樣聽我講。」
  對於雪羽的命令,我回答了「是」。
  「應該是我太不像話了。」雪羽接著說道:「君生你沒有做錯什麼,我終於想通了這一點。」
  這個問題比魔女和使魔的關係更為根本。
  其實她一直以來,「一次都沒有完整的進行過〈繼承〉儀式」。
  雪羽的聲音非常沙啞。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每次的〈繼承〉都以失敗告終……但我現在才終於發現,其實我一次都沒有唸出儀式最後的咒文。」

  只是裝做自己進行了〈繼承〉儀式,事實上無意識地跳過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步驟。
  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
  就和璃柚之前說的一樣,這個儀式本來就不應該失敗。
  「……我好害怕,一直很想逃避。」她顫危危地訴說,說她自己根本一點信心都沒有。
  「我……像我這種人怎麼可能和姊姊一樣厲害呢?」
  姊姊是她的驕傲。
  一直以來,姊姊都是她努力的目標。
  從小就一直跟在才華洋溢的姊姊身後,拚命追趕著。
  但那道背影突然逼近了自己。
  妹妹對此恐懼不已。
  「第一個不是〈舊家〉出身的十二魔女……像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擔得起這種重責大任啊?」
  這是改寫魔術界歷史的重大事件。
  所以才會——
  「……把錯都怪到你身上。」
  囁嚅著,幾乎快聽不到的這句話,是她獨白中最沉重的部分。
  「還說了那麼多自以為是的話……我怎麼這麼卑鄙!沒錯,我平常什麼都不依賴你是因為……我很害怕,一直都很怕。雖然我一直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現在明白了。我……我……」
  一滴眼淚掉到地板上。
  「我一直很怕,要是你哪天突然活躍了起來怎麼辦……!」
  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哭意。
  「這樣就會被大家知道其實我很沒用……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我……」
  就像一旦哭了出來後就再也沒辦法忍耐一樣,雪羽不停地反覆道歉。
  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不停不停地重複。
  「我、我今天真的很開心。好高興君生願意和我約會……所以覺得這次非得成功不可……這樣一想我才終於發現,發現我從來沒有一次完整的進行過〈繼承〉儀式!」
  這就是雪羽的告白。
  等她終於講完,我問道。
  「妳說完了?」
  「……說完了。」
  「嗯,那妳稍等一下,現在突然有點急事。」
  從宿舍這邊可以看見我們班的教室,而那也是從宿舍到儀式場所的必經之路。
  我在教室裡發現了人影。
  那瞬間,至今發生過的各個片段都連起來了,這讓我得到一個結論。
  雪羽她並未發現我遠遠觀察著昏暗的教室,因此對我剛才的話非常困惑。
  我這麼告訴她:「等我回來之後,我們就一起去完成〈繼承〉儀式吧。」
  「啊……?」
  「妳可是我的主人呢。雖然在我回來之前,妳應該就解決掉這點小事了。」
  「你、你在說什麼……?」
  「雪羽,妳聽好。我不曉得妳為什麼會把自己想得那麼卑微,雖然我不知道妳跟妳姊是什麼關係,但我眼中的妳,是一個努力不讓最尊敬的姊姊蒙羞、高潔的魔女。」
  「……你不……生氣嗎?我可是一直把你……!」
  「生氣?我該生什麼氣?使魔向來都『以成為守護主人的盾為榮』。我高興得很,因為好不容易終於有機會,能夠成為妳心靈的後盾。」
  「…………」
  「——雪羽,妳不必擔心,我會一直都這麼沒用的。」
  「嗄?」
  「無論何時,我都會像現在這樣沒用,絕對不會活躍。」
  我終於明白了,我很慶幸能聽到她的告白。
  平常的我總被說是沒用的使魔,誰也不會對我有任何期待。
  因為每個人都不覺得我會有發揮作用的一天。
  但她卻一直恐懼著這一點。
  反過來說,這不是代表著一件事嗎?
  這女孩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的相信我。
  「雖然我真的很沒用,但我一定會保護妳。別忘了,我可是妳的使魔。」
  正因為這樣,我一定得告訴她。
  「——回來之後妳能聽我說嗎?我答應成為妳的使魔的理由。」
  我起身準備離開房間。此時,平時總是緊閉的一道門打開了。
  「等、等一下啊!等!等……」
  「怎麼啦?雪羽。」
  「謝謝你……君生。」
  「其實,我一直很討厭妳喊我『君生』。」
  一聽我這麼說,雪羽嚇了一跳。
  「對……對不起。」
  「但現在不一樣了。」
  「咦?」
  「——我是君生,是射手座的十二魔女——東雪羽的〈使魔〉。」
  這就像騎士對女王單膝下跪的宣示一般。
  「我以這個名字<君生>為榮。」
  這個名字,同時也是我身為「沒用使魔」的證據。

  2

  我的目的地是教室。
  我們的教室位於——為了進行〈繼承〉儀式,雪羽離開宿舍後一定會經過的必經之路上。
  我開口和教室裡的人打招呼。
  「嗨,璃柚。」
  「喔,是小君呀。啊,一想到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就有點坐立難安,所以才跑到這裡來等——」
  「——可不可以請妳告訴我一件事?」
  我打斷了她的話,稍微有點猶豫的開口詢問。
  「妳接近雪羽的目的——因為妳是〈舊家〉的人,所以才要襲擊她嗎?」
  說出真相的那瞬間,我彷彿聽到了什麼碎裂的聲音。
  那是讓人怎麼樣都無法喜歡上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
  「難道非要我講清楚不可?我真的很不想把妳當成犯人啊。」
  「你為什麼會那樣覺得?」
  「為什麼?要說為什麼哪……」
  這個問題再簡單也不過了。
  「那當然是因為,妳是她『朋友』啊。」
  「……這根本不成理由。」
  「是嗎?」
  「…………」
  「……那我就來跟妳講道理。妳之前不是有說過?『〈繼承〉本來就不該失败』。本來的確是那樣子沒錯,但雪羽卻一直沒有成功。真的沒辦法成功。」
  可是『她們』卻不這麼認為。
  她們認為應該是有什麼阻礙,導致〈繼承〉的時間延後。
  為了找出那個理由,才會有之前副班長夜襲雪羽的事情發生。
  「最後終於確信了東雪羽的〈繼承〉真的並不順利。」
  這也是為什麼璃柚會對我撒那樣的謊,目的是要讓我著急,好讓她們摸清事實。就算我發現她在說謊,也可以用「我搞錯了」一句話打發掉。
  「接下來妳們發現了身分不明的使魔,因此才暫時按兵不動。而讓我確信的原因就是妳啊,璃柚。總是和我們在一起的就只有妳了!」
  「……就算不是我,只要偷偷監視你們,不就可以知道了?」
  「妳真的這麼認為?那麼在副班長發動奇襲的隔天,為什麼妳會知道『昨天雪羽很晚才睡著』這件事呢?」
  「咦……?」
  「前一晚的事情,妳不是聽我說了才知道的?」
  「是、是嗎?小君你沒有說嗎?」
  「不好意思,我並沒怎麼提那天晚上的事,在我講到我要住雪羽房間之後就含糊帶過了。」
  「呃……」
  「——個人猜測,某人告訴了妳這個情報,結果妳一下子搞混,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實際上,知道那件事的只有我和雪羽,另外就是當天潛入我們房裡的副班長。」
  璃柚很明顯地被我震懾住,於是我趁勝追擊。
  「如果妳還想裝蒜的話,我就再說一點好了。我曾經調查過,雖然因為血緣實在太遠,導致幾乎沒有人知道,但斑保家可是實實在在的舊家家族。妳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
  「……」
  「妳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斑保璃柚』?」
  「……真抱歉,『君月秋生同學』。」語畢,璃柚的指尖滑過空中。
  伴隨著再熟悉不過的鈴聲。
  在她描繪出某個星座的同時,也進行了吟唱。
  「——魔術展開<迎戰的號角>。」
  璃柚的手開始晃動。
  我想我這比喻一定很奇怪,但一下子也找不到別的詞彙能形容。
  「我對你們撒了謊,其實我早就已經是〈魔女〉了。」
  原本只有巴掌大的火焰,很快地漫出她的掌心,這是火焰的魔術。
  「別在意那種小事嘛,璃柚。我其實也有個祕密,一直沒有告訴妳。」
  我和璃柚分別站在教室的兩端。
  就像現在我們之間產生的距離一般。
  ——那段距離。
  「咦……!」
  我一瞬間就逼近了璃柚,速度快得引起她的驚嘆。
  「很抱歉,別覺得我還是平常的我。」
  我很清楚,將『速度』發揮到極致的技巧,才能在和魔女的對戰中取得優勢。因為魔女在魔術完成的那一瞬間,也完成了她們的攻擊。
  那麼只要不給她們吟唱咒語的時間——魔女就不再是威脅了。
  「唔……」
  璃柚痛苦掙扎著,要對我擲出火球。
  「——沒有用的。」
  我已經先發制人。就算現在攻擊,火球也沒辦法燒到我身上。
  璃柚她應該沒有使魔,沒有人出來妨礙我,我箝制住璃柚垂在身旁的手。
  「我已經讓雪羽從別的路過去了。雖然有點遠,但就算不通過這裡,也有其他路可以走。」
  「你該不會……都看穿了?」
  「我知道妳的目的。就是要抓住雪羽對吧?因為她和她姊一樣『竟然當上了十二魔女』,我有說錯嗎?」
  到此很容易就能推測出來,但我又講了她們『接下來的打算』。
  「接下來妳們應該就是要逼問出東卿的所在地,應該是這樣吧?」
  看到璃柚震驚的表情後我更加肯定,自己沒有猜錯。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妳們舊家應該還沒抓到東卿。如果妳們已經控制住她的話,大可不必這樣偷偷摸摸,正大光明地找個理由把雪羽抓起來就好。再怎麼說,妳們可是〈舊家〉啊。」
  不能這麼做,就代表她們讓東卿給跑了。不管能不能從妹妹口中問出東卿的下落,只要迂迴地使出這些手段,讓東卿明白她們的目的就夠了。
  「……你真的是……君月秋生嗎?」
  璃柚的表情有些扭曲。
  「這是、什麼樣的存在感……和我知道的你簡直不像同一人。光是待在這裡,就快要被你的氣勢壓倒……」
  ……所以我才不喜歡使出真正的實力。
  「好厲害啊。大家都拿你當傻瓜看,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強。」
  「……」
  「但是——區區使魔是不可能戰勝魔女的!」
  瞬間,璃柚深吸一口氣。
  接著出現的,是撲天蓋地的熊熊烈火。
  璃柚口中噴出的火焰漩渦,將我整個吞沒。
  「守護東雪羽、身分未明的使魔動作應該很迅速。都已經有這樣的報告了,我怎麼可能會一點防範都沒有?」
  手上的火球是個圈套。
  既然速度比不過的話,那就想辦法減少吟唱時間,預先唸好咒文。
  非常漂亮的戰術。
  但確信自己已經獲勝的火焰魔女卻看到——
  應當要席捲向犧牲者的火焰,卻在前一秒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可能……!我的《龍炎息》竟然沒有用……!」
  〈天龍座/Dragon〉是火焰的支配者。
  八十八星座中擅於操縱火焰的星座並不少,但〈天龍座/Dragon〉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從她剛才一掙脫後就能夠迅速發出火牆,確保和我之間的距離就可看出,她能自由自在地操縱火焰,真不愧是火焰的支配者。
  「但真的很抱歉,璃柚,這招對我行不通。」
  「就憑你手上那把什麼都切不動的短劍,能對我造成什麼威脅嗎?」
  如同璃柚所言,我手中的短劍就是被雪羽批評派不上用場,甚至根本沒有開鋒的短劍。
  「切不動?妳說它?這誤會可大了,璃柚。」
  無視於眼前那道越來越厚實的火牆,我向前踏出了一步。
  手中的短劍已經悄悄地發生了變化。
  刀身細長,刀刃十分銳利,無論單手或雙手使用都能輕鬆對應。短劍須臾之間已成了一把鋒利的萬用劍。
  原本宛如裝飾品的模樣已不復見。
  「這把劍不只能拿來砍魔女,就連魔術也可以輕鬆應付。」
  我一劍揮下去,如同我的宣言。
  它砍中的是璃柚放出的火牆。
  「——《魔術切斷/saber》——」
  更正確一點來說,它斬斷的,是她的〈魔術〉。

  3

  ——〈天龍座/Dragon〉魔女斑保璃柚的腦海裡,憶起了一件事。
  君月秋生<君生>剛剛使出的,究竟是什麼?
  與其說是想起來,不如說是終於想到了。
  因為答案埋在記憶中圖書館的深處,不是說想就能夠想起來的。

  那是〈禁咒〉。

  相關文獻就藏在圖書館裡最隱密的地方,平常絕對不會有人進出的房間。
  那是「因為太過危險才被封印的魔術」,也是「因為各種理由並未流傳下來的魔術」。禁咒就是指「消失在歷史中」的魔術。
  總而言之,這些魔術「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在禁咒裡,存在著一種「能夠斬斷魔術的魔術」。
  流傳至今的資料,只有寥寥數句而已。而在她有權限能夠閱覽的書籍中,也不可能有詳盡的記載,因此她並不是很瞭解,但這肯定是那個魔術。
  君月秋生<君生>操縱的是〈禁咒〉。
  自己的魔術並不是無效,而是「沒有打中君生」。
  被那把改變了形狀的劍給斬斷了。
  竟然有人使出了不應該存在於現代的魔術。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解釋能說明他剛剛的行為。

  也就是說,君生並不是〈使魔〉。
  「被星辰選上的人是〈魔女〉。」
  但他是世界上應該不存在的——
  「〈魔術師〉。」
  而且他操縱的是——
  「〈禁咒〉。」
  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

  「……你真強,君生。」
  璃柚面朝上倒在地上,應該暫時都無法動彈。
  我的短劍在變化成萬用劍的形狀時,能夠發揮出《魔術切斷/saber》的效果。
  無論是火焰或電擊,只要是由魔術所產生的一切,不管有形或無形都能夠一劍使魔術化為虛有,〈禁咒〉的效果就是這麼驚人。
  所以萬用劍拿來對付魔女也是很驚人的利器。
  那就是在不傷害人體的情況之下,斬斷魔女體內的力量。
  「璃柚,請回答我。妳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才接近雪羽?」
  「…………」
  「璃柚……」
  「你真的很強。但無論你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勝過那個人!」
  「那個人?」
  「嗯,我的主人。」
  主人……?
  「妳該不會是受到脅迫,才做出這種事情……?」
  「……你怎麼還在說那種話?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刺探東雪羽的情況,才會接近她的。」
  「…………」
  「會跟你有交情,也只是因為你是她的使魔,完全沒有其他意義。」
  「……是這樣嗎?」
  過了一陣子我才發現,我正死死地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太無聊了。」
  「咦?」
  「我說妳們實在是太無聊了!雪羽她姊到底做錯了什麼?不過是賞了舊家狠狠一巴掌而已啊!妳們這些高傲自大又囂張的舊家人!不過是這點小事——」
  「這點小事?這可是有罪的呢。」
  「罪?那算什麼罪?」
  「這是『竊取榮光』之罪。」
  「妳這傢伙……」
  「無論何時,榮光應該都只歸屬於舊家。可那個罪孽深重的魔女竟然強行奪走了專屬於舊家的榮耀!此罪嚴重異常,也是最受舊家唾棄的罪行!」
  璃柚又繼續說道。
  「——她最可恨的一點,就在於賦予凡人夢想。讓那些凡人痴心妄想,一天到晚做著絕對不可能實現的白日夢!沒有舊家血統,也敢肖想君臨魔術界的頂點嗎?」
  「妳少說蠢話了!那雪羽又做了什麼?她不過是從她姊那裡繼承了十二魔女之位而已呀!」
  「沒錯,她繼承了……她繼承了她姊姊所犯下的『罪孽』。」
  「妳……說什麼鬼話……」
  「你真是不明白啊,那些事情都不是重點。」
  「什麼?」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這些根本毫無意義,重要的是她傷害了〈舊家〉的尊嚴。不過是個普通魔術家庭出身的小小凡人,竟然敢讓〈舊家〉丟了這麼大的臉面!」
  「什麼啊?妳們舊家是王族嗎?」
  「沒錯,舊家正是魔術界的王族!」
  此時,遠方閃過一道刺眼的光芒。
  那光強烈得彷彿能劈開夜空,也像是天上群星為了地上人們特別搭建的橋樑,那是一條由光之絲線所編織而成的光輝大道。
  「看來東雪羽的〈繼承〉終於成功了。」
  璃柚的一句話,肯定了我正在內心臆測的事情。
  那就是〈星繫儀式〉成功的證據。
  雪羽已經繼承了〈印記〉,正式成為〈射手座/Sagittarius〉的魔女。
  「太可惜了,璃柚,這樣妳們舊家的陰謀就失敗了。」
  「是呀!」
  「……?」
  她的語氣讓我不得不在意。璃柚看起來絲毫沒有覺得可惜的樣子……感覺甚至還有一絲興奮……?
  「該不會……!」
  我終於發現自己錯在哪裡。
  正好相反啊!一切都搞錯了。
  舊家的目的,不是妨礙雪羽的〈繼承〉。
  「你好像發現了呢。沒錯,我們的目的是要讓〈繼承〉儘快成功。」
  因為雪羽一直都沒有真正的完成整個〈繼承〉儀式。
  雖然有嘗試,但她卻總是下意識地跳過最後一個步驟。這在舊家人眼中,看來就是「拖延〈繼承〉的時間」。
  就是因為這樣,舊家才會想讓雪羽著急,進而對雪羽發動各種攻擊。而那也是副班長——黑川真澄美被賦予的使命。
  舊家這麼急著想讓〈繼承〉成功的理由是——
  「妳們從一開始,就在等〈印記〉完成的那一刻……!」
  「沒錯,因為我們要奪走祂。我會在這裡,目的是不讓儀式受到妨礙。雖然儀式還沒開始,我們就打起來了。」
  舊家真正的目的,是〈繼承〉成功之後物質化的〈印記〉。
  但〈印記〉是只有被十二星座選上的魔女才能夠使用的特別力量,正常來說根本不可能有辦法奪取。
  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就是十二星座的第一個星座,被賦予「保管印記」使命的星座。
  可以「保管」,就代表有辦法「奪取」。
  「所以我呼喚了她。就算是你,也一定不可能勝過我的主人。」
  鈴聲響起的同時,窗邊出現了人影。
  在月光照射下,反射出銀芒的手鍊上繫著鈴鐺——我嚇了一跳。她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
  如果像璃柚所言,〈舊家〉真的是王,那就會有軍隊存在。
  這支軍隊是由比什麼都要強悍、比誰都要勇敢、決不會向任何人屈服,並且對舊家付出絕對忠誠的騎士們組成的,他們是魔術界<世界上>最強的軍隊。
  「妳,是……。」
  如此一來,為了守護王家的威嚴,就會派出宣判罪刑的使者。
  「——魔術師。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會有這種存在。」
  「班……長。」
  來人是牡羊座<Aries>的魔女,焰悠里——!
  「原來如此,在那柄劍裡寫入了〈禁咒〉啊。」
  班長看了我手上的萬用劍一眼。
  「切斷魔術,也就是能夠進行『魔力的切斷』,是因為那把劍有相當於〈禁咒〉的效果。我想想,那應該是……《魔術切斷/saber》沒錯吧。」
  「……!」
  〈魔術〉必須透過與星辰對話才能成立。

  Ⅰ——術者向契約星座發動魔術的邀請。
  Ⅱ——契約星座會傳送相應的魔術式給術者。(為了縮短這時所產生的「時間差」,因此才需要吟唱咒文)
  Ⅲ——術者收到魔術式後,消耗自己體內的魔力施展魔術。

  這是魔術發動的基礎流程,但要是這時術者體內沒有魔力了呢?
  理所當然,魔術將無法發動。
  魔力對於施展魔術的人而言,就像血液一樣重要,是維持性命的泉源。
  要是魔力的流動,暫時被某種東西遮斷的話——?
  「所以魔女才會無法動彈。同理,已經放出的魔術會消失無蹤——就算術式已經完成,但沒有魔力也毫無意義。原來如此,雖然《魔術切斷/saber》施展出來的效果只是暫時性的,但拿來對付魔女綽綽有餘。」
  ……噢,被看穿了嗎?……明明就只瞥了那麼一眼?
  「我還有一個問題。請問你有辦法斬斷〈牡羊座/Aries〉的火焰嗎?」
  火焰——?
  令人吃驚的是,班長發出的攻擊也是火焰。
  和璃柚的火焰不同,她的火焰泛著蒼藍色的光芒,但不管哪一種,我的劍都能輕易斬斷。
  之前斬〈天龍座/Dragon〉的火焰時,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雖然我不知道她有什麼打算,可是這把劍連火焰支配者〈天龍座/Dragon〉的火都能輕鬆應付,就更別提其他人發出的火焰了。
  ——明明應該是如此才對。
  「咦……?」
  『沒切到』!?
  沒辦法切斷,只是『彈開』而已?
  「不可能……!」
  我再度提起劍,迎向班長的蒼焰,令人沮喪的是,結果並沒有改變。
  根本切不動,連火焰尖端都沒有一絲損傷。
  很硬——不對。
  「這火怎麼……這麼『沉重』啊!?」
  「這代表你什麼都不明白。你不明白和十二魔女為敵代表什麼意思,也不明白『擁有印記』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別說要「切斷」了,連刀刃都插不進去!
  「沒辦法切斷對吧?我這《蒼炎/Mesarthim》的燃料,可是我自己啊!」
  一聽到她的話,我就明白了。
  為什麼人們會說「被普通星座選上的少女,絕對無法和十二魔女比擬」。
  「〈牡羊座/Aries〉的火焰是燃燒自我的火焰。不是其他任何東西,而是自己本身,這代表的是魔力絕對不會離開我的身體。」
  那火焰的確是由她身上延伸而出,並沒有離開她一絲半點。
  「就算是你引以為豪的〈禁咒〉,也沒辦法完全斷絕魔力。」
  雖然〈天龍座/Dragon〉被稱為「火焰支配者」,但並不代表祂就是火焰之王。
  支配者不過是更強大之支配者的影子。就好像以為叫魔王的敵人就是最終boss,沒想到祂背後還有大魔王在等著你。
  君臨烈焰世界頂點的,是蒼藍灼熱之帝。
  「這就是十二魔女的實力,你的劍充其量也只不過能斬斷普通魔女的魔力罷了。」
  眼前的一切,告訴我這是再明白不過的事實。
  「另外還有一件事。你能夠隱藏自己的力量到今天,都是因為那把劍在原本短劍型態時所擁有的效果吧?」
  我最後的祕密就這樣赤裸裸地被揭開。
  被雪羽嘲笑說「只是一塊鐵」的短劍。
  但正因為這把短劍尚未開鋒——無法作為武器使用,就是它最大的作用。
  「那把短劍上有著和《魔術切斷/saber》不一樣的禁咒效果,也就是《存在切斷/thief》,對不對?」
  事實就是如此,這把短劍很鈍,刀刃根本無法對任何事物造成傷害。
  但它的作用,是抹殺佩戴上它的人的存在。
  「舉例來說,好比是你明明就站在那裡,但卻沒有任何人發現,因為那把短劍切斷了你的存在,只需要一個動作。」
  ……我除了佩服,還能怎麼辦呢?
  「當它離開劍鞘時,正確來說是『為了戰鬥』離鞘時。當你為了戰鬥拔出那把短刀,它就會發揮《存在切斷/thief》的作用。」
  然後就沒有人能發現我的存在。
  它的效果是:雖然眼睛能夠捕捉到我,但沒辦法知道我是誰,另外一點是就算聽到我的聲音,也沒辦法聯想到記憶中的任何人。
  「那個動作就像開關一樣,從它出鞘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是〈魔術師〉。現在可能因為某種意外,導致《存在切斷/thief》並未發揮出它的效果。」
  真是太絕望了,我只有承認。
  「《存在切斷/thief》的短劍加上《魔術切斷/saber》的萬用劍……也就是說你是以劍的伸縮來分別使用不同的禁咒。應該可以稱為〈禁咒劍〉吧?真是非常不得了的東西。但也正因為如此,平時你才會一直隱藏自己的力量——」
  「……嗯,大致上都沒錯。」
  原來魔女是這麼驚人的存在。
  其中的佼佼者——十二魔女,究竟能夠帶來多少奇蹟?
  ……我深刻地認識到十二魔女的恐怖。
  「大致上?啊啊,的確,你一直隱藏劍的力量,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我剛才所說的吧?因為那種力量是觸犯〈魔法〉的行為。」
  沒錯,星辰會選擇的永遠只有女孩子,這在〈魔法〉中有記載。裡面關於男人的敘述連半條都沒有。
  因為從一開始,就沒人想過會有男魔術師的存在。
  但如果出現了男魔術師又會怎樣?
  答案很明顯。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行』。」
  我對魔術界而言是個異端。
  「非常可惜,你是罪人——魔術師。禁咒使,君月秋生。」
  緊接著,我就被從她手上竄出來的青白劫火完全籠罩。
  「——願你一路平安——」
  第二個火焰魔女,連一滴汗都沒有流下。
  用她冰冷且毫無溫度的眼神,和失去意識的我道別。

  4

  執行星辰儀式的地方在〈天文台/星盤〉。
  這座石砌的建築就矗立在學校一角,看起來就像神殿一樣。
  內部是球形的,天花板、牆壁、地板各處都繪滿了星圖。
  所以進行〈繼承〉的地點,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型的宇宙。
  數分鐘前,在這裡發生了一件事。

  「開始進行〈星繫儀式〉。」
  雪羽終於抵達〈天文台/星盤〉。儀式本來就不應該失敗,整個過程其實相當簡單。
  只是向自己的契約星座宣誓而已。
  但對她而言,宣誓比任何事情都要困難。
  一旦開口宣誓,自己就會踏上和姊姊相同的路。像自己這麼沒用的妹妹,怎麼有辦法和姊姊比肩?
  因此她一直沒辦法把這段宣誓文詠唱到最後。
  現在因為有人發誓說要「守護」她。
  所以她也要發誓。
  發誓自己不會愧對他的誓言,勇敢面對自己的星座。
  「吾是這一代的〈射手座/Sagittarius〉魔女東雪羽。吾發誓,人馬宮即是吾。吾將吾名刻印於其上。故吾在此與人馬合而為一——」
  雪羽立刻就確信,自己和星座產生了連結。
  夜空中出現了和平常的星軌不同的道路,就像一條黃金拱橋。
  她憑直覺就知道,那是連接自己和印記的軌道。
  而在光芒的漩渦中出現了一個物體。
  「這就是……我的〈印記〉……」
  印記本來是無形的存在,因此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時候會物質化。
  至於會顯現成什麼形狀則是因星座而異。據說是由魔女和星座聯繫的方式來決定的。
  〈射手座/Sagittarius〉的印記是「弓」的形狀。
  彷彿是以星辰為原料鍛鍊而成一般,極為光彩奪目。
  雪羽伸出手緊緊握住印記,立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體內。
  成功的喜悅湧上心頭。
  她想要把這份喜悅,在第一時間和某人分享。
  「——那就是〈射手座/Sagittarius〉的印記嗎?」
  此時鈴聲一響,突然出現了一抹蒼幽的火焰。
  「焰……同學?」
  雪羽立刻和自己班上的班長——焰悠里保持了一段距離。
  簡直像是對峙一般,有些遠的距離。
  「……判斷得很正確。」
  雪羽注意到了,來者是「敵人」。
  這份直覺是由於她總是敵視舊家才會產生。
  「看來我不需要多費唇舌了,妳完成的印記將由舊家回收。」
  「『回收』……啊。如果我說不要呢?」
  「——我也不反對以暴力執行。」
  悠里冷靜而大膽地說完這句話。
  「哼……哈哈、哈哈哈……!」
  回答她的是雪羽按耐不住的笑聲。
  「來的正好!這下不就能毫不客氣的修理舊家了嗎?」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們並沒有完全掌握妳對舊家的態度啊,沒想到妳竟然會有這種反應,我是否該誇讚妳呢?」
  無言的對峙只有一瞬間。
  「先發制人——!」
  就算箭搭上弓的那瞬間,也像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
  「——《隱矢/勝利之矢》——」
  雪羽高速射出的那一箭,讓空氣為之迸裂。
  「咦……」
  為此發出驚嘆的竟然是雪羽本人。
  今天施展出來的《隱矢/勝利之矢》,要比以往她使出的任何魔術都要強大,其他魔術完全不能和它相提並論。
  那一箭精準無誤地飛向悠里,但卻被她體內湧出的蒼藍火焰輕易地燒毀了。
  「——蒼炎<Mesarthim>——」
  這一擊像在表示不管看不看得到,對她而言都沒有差別。
  「原來如此,這就是十二魔女之間的——〈印記〉持有者之間的戰鬥嗎。」
  瞬間理解現在的狀況,消化然後吸收,立刻將失敗化為下次攻擊的養分。
  正常來說,這一連串的流程不會進行的很順暢,可這就是雪羽的優勢。
  她是從姊姊手中接過十二魔女之位的「第二個天才」,實力異常優秀。
  今天她可以放心地相信自己。
  因為有「他」支持自己。
  剛剛那一發攻擊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只不過是「拿到印記之後,總之先試著攻擊看看」罷了。
  好戲現在才正要開始----
  「接招吧!〈牡羊座/Aries〉!我會打到讓妳連睡前要數的羊都一匹不剩!」
  究竟是何時填裝上「子彈」的呢?
  如果要想像東雪羽她把箭一根根搭上弓的模樣,一定很快就會被她的『速度』給遠遠拋下。
  擅於《高速言語》的美稱並非浪得虛名。
  感覺跟一開始子彈就裝好的「槍」還比較接近。
  槍也不是指一般一次只能打一發的手槍,更不是幾十發子彈打完就需要重新填裝的來福槍,而是機關槍。
  就算是機關槍,也總有發射完的時候。
  雪羽的攻擊簡直就超越了機關槍,能夠一直不間斷地攻擊,直到永遠。
  「哼,我想趕快去告訴那傢伙我成功了說。竟然敢來搗亂,就要有相對的覺悟啊。」
  女孩小聲地在嘴裡偷偷唸著什麼的模樣實在太過可愛,讓人完全無法想像這個人正在操縱威力驚人的魔術。
  但和她對峙的魔女,也是極有天賦的對手。
  她取出了一支「杖」,就像牧羊人手中的牧羊杖,這是牡羊座的〈印記〉。
  「東同學,妳對羊有什麼樣的印象呢?是溫順、聽話,只能被人類飼養的弱小動物嗎?」
  「哎呀,妳想說不是這樣嗎?」
  「不,沒有錯。『羊』啊,可是從遠古開始就被當作祭品,拋入火中的獸類。」
  那瞬間,以悠里為中心,四周熱氣開始肆虐。
  有點類似〈天龍座/Dragon〉使出的火牆,卻又不是「牆」,就像是一根巨大的「柱子」。
  不對,這是矗立在此的「塔」。
  「——《菲里克索斯之塔》——」
  無論飛來的箭矢有多少,一旦碰到這座塔就會被吞噬。
  「〈牡羊座/Aries〉的火焰是以自己為祭品——也因為如此,才能比任何人都了解火焰的熾熱,進而掌管火焰。只要我站在烈焰裡的一天,就不可能受到任何傷害。」
  「也就是『絕對防禦』囉?」
  「妳覺得拿到〈印記〉之後,就能站上和我對等的高度了嗎?」
  十二魔女在拿到印記之後,才能發揮真正的本領。
  但是雪羽才剛剛取得印記,和熟知印記一切的悠里之間,有著一道無法輕易跨越的鴻溝。
  兩者的實力明顯有差距,絕對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追趕得上的。
  「沒錯。所以呢?」
  任誰來看,都是一場沒有希望的戰鬥,但雪羽卻笑了。
  「他和我說過,說『他知道』、說『知道我是一個努力不要讓最尊敬的姊姊蒙羞、高潔的魔女』……他說我是『高潔的魔女』呢。」
  「……妳在說什麼?」
  「對等的高度?我才沒那麼想,妳才是別小看我了啊。」
  雪羽笑了,然後繼續說道。
  「——我比妳強。」
  ……這句話才是比什麼都要好笑的大笑話。
  真是亂來。
  不對,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非常亂來的人。
  說是「第一次約會」,想向君生道謝的她。
  但她想到的謝禮,竟然需要先克服她最討厭的東西才能得到。
  一般人都會猶豫的狀況,她卻不一樣。
  竟然毫無猶豫地直接跳入她最討厭的東西裡面。
  君生一直以來都沒有派上什麼用場。
  但那樣的君生一旦為她做了什麼,她就覺得非得和君生道謝不可。
  為了貫徹自己的信條,她不惜面對自己最不想面對的東西。
  就是這麼亂七八糟又愛逞強。
  沒錯。
  無論被逼到什麼樣的絕境之中。
  就算『有時候因為太喜歡姊姊了,變得有點軟弱』,也決不會選擇輕鬆的逃避之路。
  無論何時都貫徹自己的信念,東雪羽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看起來才會如此有魅力。
  沒錯,她的使魔不是說了嗎?
  別太小看我的主人了。
  而下一瞬間,持弓的主人說:「接招吧!」
  面對如此大膽的宣言,冰之炎帝還是僵著一張毫無感情的撲克臉。
  「妳沒發現到嗎?那妳可能要花點時間才能理解了,因為這裡的天花板有點高。」
  「天花板?」
  悠里驚訝地抬頭看球型房間的天花板,那上面有星星。
  那是描繪星圖的地方,和牆壁、地板一樣,天花板上也畫著滿滿的星圖。
  但那些無數的星星現在全帶著尖銳的箭矢,正要朝羊落下。
  「——《流星雨》——」
  簡直像流星構成的傾盆大雨。
  平常雪羽那無形的箭,是由水的粒子所構成,就像水蒸氣一般,很難用肉眼觀察。可現在,那些箭清晰可見,因為雪羽增加了箭的質量。悠里頭上大量的箭矢,在同一時間直落而下。
  數量多到數也數不清。
  「根本沒必要弄垮『塔』,我要直接從上面擊垮妳!」
  就算是防禦近乎銅牆鐵壁的〈牡羊座/Aries〉,想要一口氣接下如此多攻擊的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非常精采。」
  就算做到這個程度都不能掉以輕心,因為這是十二星座魔女間的戰鬥。
  「的確,妳的威力強大得不像是剛剛完成〈印記〉的魔女。我甚至無法確定在歷代十二魔女中,是否有人在這個階段就能驅使如此強大的力量。但〈牡羊座/Aries〉的蒼炎<Mesarthim>是永不間斷的,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穿過它碰到我。」

  所有的箭矢傾瀉一空。
  本該被雨淋濕的羊,卻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這樣一來,所有準備工作就大功告成。原本還煩惱該怎麼逼迫妳,好讓妳使出全力一擊。看來我多慮了,真是白白放過了妳的使魔。」
  「妳說、什麼……?」
  「這是牡羊座的祕術《起始的時代/春分》,奪取他人印記的第一步就是『接受對方的魔術』。我不是說了嗎?羊是犧牲的供品啊。」
  被將了一軍!悠里一開始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但雪羽口中說出的話卻相當驚人。
  「喂!妳對君生做了什麼!?」
  雪羽對於自己使出渾身解數的一擊沒有收到任何效果,並未感到任何一丁點的震驚或絕望。
  但她打從內心感到憤怒,為了君生。
  「他現在已經無力再戰了。沒有〈印記〉的人,根本不可能贏過〈印記〉的持有者。不管他是何等異端的存在,都不會有例外。」
  「什麼……?」
  「哎呀,妳竟然不知道嗎?妳有個一直保護著妳的勇敢使魔呢。」
  「…………」
  「剛剛那是《高速言語》嗎?妳和星座對話的速度的確是很快。但妳應該注意到了,對於十二魔女,那不過是基本中的基本。就算是普通魔女,只要有點才能,幾乎都能辦到。」
  的確,完全不見悠里有花多少時間在吟唱咒文上。接著她一揮手杖,以她為中心矗立的「塔」隨之一分為二。
  一邊的塔仍舊籠罩著悠里,是防禦的關鍵。
  而另一邊則包圍了雪羽。
  「因此對十二魔女而言,〈使魔〉並非詠唱時爭取時間的〈盾〉——」
  這已經不算是「塔」了。為了徹底拘禁雪羽,另一邊的蒼焰化為圓形的牆。
  「——《墜女星的競技場》——」
  蒼炎形狀正如其名,宛如「競技場」一般。
  「——而是『武器』!」
  那競技場本身的確是一種武器。
  競技場燃起熊熊大火,聚集成橫向迴轉的漩渦。
  四面八方毫無死角。只有上方勉強算的上是破綻,這是和「塔」最大的不同。
  但那高度,就連雪羽也無法憑彈跳力逃出。
  包圍住雪羽的是筒狀鐵壁,勢必有一面能夠瞄準雪羽的「背後」。
  此時,斑保璃柚的身影出現在雪羽背後的火焰中。
  那正是牡羊座的『武器』,可雪羽並未發覺這個事實。
  緊接著,蒼幽的火焰中驟然混入〈天龍座/Dragon〉的赤紅火焰,化為紫色的烈火,團團包圍雪羽。
  「……差不多該進行《起始的時代/春分》的下一個階段了。」
  確信己方的絕對優勢,反噬了獵人的羊輕輕地低喃。
  「——妳不覺得太心急了嗎?」
  這突兀的聲音,不屬於在場的任何一人。
  「如果使魔是武器的話,『射手座的武器』可是現在才登場咧。」
  來者是滿身瘡痍的君月秋生<君生>。

  ◇

  真是千鈞一髮。
  幾乎是在最後一秒,我才得以救出雪羽。接著為了保護她,持劍站在她身前。
  「咕……唔。」
  剛才在我身上肆虐的牡羊座蒼炎,在我身上留下許多嚴重的燒傷。
  「是……君生嗎?」
  看起來,悠里剛剛對我很是手下留情啊。大概是為了要留我一條命,充作挑釁雪羽的道具。但蒼炎的威力還是強大非常,老實說我很懷疑自己怎麼還能活在世上。
  我無法再一次從火焰的縫隙裡抱著雪羽跳出去,傷得特別重的下半身,幾乎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現在的我,光是站著就已經十分吃力。
  「喂,雪羽。妳一直很想被妳姊認同吧?」
  「咦……?」
  所以我才一定要說。
  「雖然我無法代替妳姊,但由我來認同妳如何?認同妳的努力,認同偉大的魔女——東雪羽的實力。」
  「……」
  「說啊!我是妳的『武器』,我該如何出招呢?」
  此時此刻,我需要主人的「命令」。
  但雪羽的回答卻非常莫名其妙。
  「那……你摸摸我的頭。」
  「……啥?」
  「姊姊她一次都沒有摸過我的頭…………所以戰鬥結束後你別忘啦!摸摸我的頭,說我『做得很好』,好好地誇獎我嘛。」
  這就是雪羽的願望。
  被人詢問時最先脫口而出,真正的心願。
  而且說「結束之後」,那是通往未來的道路。
  「——我知道了,一百次兩百次我都會摸的。」
  「約好了喔。」
  這是信號,我跟雪羽並肩,和班長對峙著。璃柚還隱身在包圍著我們的「競技場」之某處。
  果然是這麼回事,璃柚那時候說班長是「我的主人」。
  而我們從來就沒有見過班長的使魔。
  也就是說,班長的使魔就是璃柚。就像戌丸老師那樣,身為魔女的同時也是另一個魔女的使魔。
  她們兩個人身上還配帶著相同的鈴鐺。
  「要來了!雪羽!」
  熱浪再度由我們身後席捲而來。
  我掩護著雪羽,勉強躲過攻擊,那威力完全不是剛才的赤炎能相比的。
  競技場中左右搖擺著攻擊我們的火焰,比剛才璃柚的火焰要強勁許多。
  連顏色也變成帶著青色的紫色。
  之前班長的蒼炎幾乎沒有用於攻擊。
  恐怕是因為她的蒼炎性質只適合防禦,並不適合積極的攻擊,因為速度太慢了。
  這種慢吞吞的攻擊對十二魔女很難奏效,因此才需要由身為『武器』的使魔來進行攻擊。
  此時璃柚的力量不知道增幅了多少倍。
  這就是以魔女『武器』身分戰鬥之使魔,真正的力量。
  「……這下麻煩大了。」
  剛才救雪羽的時候我就發現,璃柚增強過的火焰因為有〈牡羊座/Aries〉的加持,《魔術切斷/saber》也不再生效。
  所以就算雪羽用弓箭發動攻擊,也會被『絕對防禦』的蒼炎融化,根本碰不到對方。真的是山窮水盡了。
  「雪羽——」
  「君生——」
  我們背對背準備隨時迎戰。
  這樣就沒有死角,但也不會有勝算。
  只要不打破班長的『絕對防禦』,我們就只會漸漸被逼向絕路。
  明明面臨這種情況,卻一點都不覺得背後那人值得信賴。
  這一定就是魔女雪羽和使魔君生的戰鬥方式吧。
  但是——
  「……雪羽?」
  不知何時,再也聽不到雪羽的聲音。
  「雪羽!!」
  雪羽她倒在地上。我慌忙抱起她,發現她渾身是汗,還發著高熱。呼吸非常微弱,人已經陷入了昏迷。
  「一繼承〈印記〉就馬上和十二魔女戰鬥,而且還施展出那麼大的力量……暫時產生某種不好的影響也在情理之中。」
  班長的一句話說明了一切。
  「你沒發現嗎?你出現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了。」
  「什……!」
  但這傢伙!雪羽她竟然還能繼續戰鬥嗎?
  就那麼無法原諒舊家?
  又或者是……。
  「君生同學,你為什麼不逃呢?」
  此時班長問了一個相當突兀的問題。
  「你真的明白,你身為男性卻能使用魔術這件事情,到底代表什麼意義嗎?」
  「……這我清楚。我也知道事到如今除非奇蹟發生,否則我很難戰勝妳們。」
  「我為了要挑釁東雪羽才特意放你走,那應該是你唯一能夠逃脫的機會。為什麼你卻放棄了?」
  我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看的不是班長,而是她身旁的璃柚。
  「……我不想讓她們碰面,不想讓雪羽看到現在的璃柚。」
  「什麼……?」
  因為我發現璃柚是班長的使魔,更何況她們兩人的身影又相偕消失。
  「雪羽就算傷心難過,也會死忍著不說出□,我不想看她強忍悲傷的樣子。」
  但終究是我想太多。
  別說璃柚了,她根本連我都看不見。
  「……主人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嗎?你還真是使魔的優良典範。」
  「才不是那樣咧,我另有目的。本來,我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受制於妳們。」
  「目的?」
  「沒錯,我有一個非拯救不可的人。就是為此,我才會來這間學校。」

  我的將來——繼續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長久以來,我一直不停地煩惱著這個問題。
  我本來有想去讀的學校。
  應該說是非去不可的學校。
  是的,我本來就應該要到聖亞瑪絜絲學園<這裡>來的。
  以我青梅竹馬的使魔身分入學。
  不過這條路,在〈城之魔女〉的掠奪下,硬生生被封閉了。
  然後大人們就告訴我,以後當個普通人就好,要我在沒有魔術的普通世界裡活下去。
  明明她還活著啊,只是陷入了沉眠而已。
  為什麼大家都當作她已經死了呢?為什麼要說那麼冷酷的話呢?說我已經不再是使魔,而且既然已經沒有魔女了,那君月家族依舊得被逐出魔術界。
  「那麼,你為什麼要為了東雪羽而留下?」
  我被迫走上「普通」的道路,無法反抗的「普通」之路。
  但在這時候,機會降臨了。
  可以拯救她的機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那一天——
  「雪羽給了我一個機會。下著雨的那一日,她邀我當她的使魔。
  而且我的青梅竹馬曾經這麼說:『如果你有想要親近的人,或許可以試著仔細觀察他的笑容。笑容不會說謊,能夠看出那人最重視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只要觀察真實的笑容就會明白。』
  而真正的笑容,其實能夠讓我們瞭解更多更多的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因為每當雪羽見到璃柚時,她都笑得真誠,那絕對不是虛偽的笑容。」
  「……」
  「而且璃柚也是如此。」
  但事情卻變成這樣,到底是為什麼啊?
  我還沒有找到讓那女孩陷入沉眠的元兇——〈城之魔女〉。
  明明知道她就在這所學園裡。
  也為此,我的體內才沉睡著她的意志。
  那傢伙的……〈魔女〉的力量。
  「……閉嘴!」
  我真正想說的話還沒說完。
  我到這個學園真正的目的——成為雪羽使魔的理由。
  我一直一直想坦白,卻還是沒能告訴她。
  「我……我是……!」
  璃柚顫抖著的聲音傳來時,班長動了。
  「璃柚!」
  班長跑到璃柚身邊。
  一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
  「……妳們感情還真好。明明在同一個班級,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妳們講話啊?」
  璃柚眼看著就要哭了出來。
  在我眼中看來,她覺得身為背叛者的自己是沒有資格哭的,所以不停地告誡自己,拚命地忍住眼淚。
  而班長就像要包容她的一切,緊緊地擁著璃柚細瘦的肩膀。
  看起來簡直就像……。
  「妳們簡直就像姊妹似的。」
  「……沒錯,我和璃柚是姊妹。」班長回答。
  果真如此,她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在保護妹妹,而且兩人還戴著一模一樣的鈴鐺。

  5

  「我是姊姊,璃柚是妹妹。我們是雙胞胎。」
  可兩個人的外表並不相同。
  要說像的話的確是有幾分相似,如果說只是姊妹的話那還能夠接受——
  「妳們是……異卵雙胞胎?」
  班長點頭承認。這樣一來,雙胞胎也會有不同的外表。
  「但我和璃柚沒有一起生活。因為被別的家族領養了。」
  「她……!?」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的親生父母都還健在……這在舊家之間很常見。」
  〈舊家〉算是魔術界的王者。「王」必須永遠君臨這個世界的頂點。
  舊家是各個古老家族的總稱。這些家族幾乎都是在魔術世界的黎明期就已經存在了。都是歷史悠久的家族,傑出的魔女輩出,每個家族都相當強大。
  但在舊家裡也有高低尊卑。
  可如果尊貴的家族生不出子嗣,或者沒有成為魔女,而比較低下的家族卻生出了非常優秀的魔女呢?
  要是有小孩一出生就被星辰選中了呢?
  要是那個星座是偉大的十二星座呢?.
  「該不會……」
  「是的,我被斑保家當作『獻祭的羔羊』送給了焰家。」
  焰家在舊家裡也算是十分強大的。
  另一方面,斑保家已經凋零到快要沒人知道她們也是舊家的一員。
  「王族」這種存在,必須經由重複這種行為才得以延續。
  被拆散的姊妹。
  但不論是姊姊對妹妹,還是妹妹對姊姊,彼此都很重視對方。
  兩個人私底下一直偷偷地見面,小心地不要讓大人發現。

  她們的祕密基地是一間誰都不會多看一眼、徹底荒廢的禮拜堂。
  代替禮拜堂已經壞掉的鐘,她們的暗號是鈴聲。

  ……但這對姊妹在魔術上的才能可說是天差地遠。
  出身舊家的女孩要是無法成為魔女,將會受到相當悲慘的待遇。
  雖說魔術界是母系社會,但無法成為魔女的女孩,可能還比一開始就不可能當上魔女的男孩更加悲慘。
  被當成生小孩的工具也不稀奇。
  而且擁有高貴血統的舊家女孩們,通常都比較早成熟。一般來說,擁有魔女才能的女孩,通常會在十五~十八歲之間被星辰選上,再早也要到十三、十四歲的青春期才會成為魔女。但有許多舊家的女孩,在小時候就被選上了。
  應該說越早被選上的魔女在舊家裡的地位就越高。
  因為這個緣故,當不上魔女的女孩,立場就越發低落。
  這對因為舊家而不得不被拆散的雙胞胎妹妹也是如此。
  周圍的人都一一當上魔女,只有自己踏步不前。原本斑保家的地位就不高,這也使妹妹的處境日益艱難。
  而且某一天,她們偷偷見面的事情被焰家的人給發現了。
  雖然那時姊姊想盡辦法替妹妹說情——
  「那些人一直都對璃柚很過分。在我看不到的時候……一直都在傷害璃柚。」
  班長用了「那些人」這個詞,而不明說是父母還是兄姊。
  「那些……『非要讓我赢不可的人』……」
  這話講得很拗口,但卻如實的傳達出班長的立場。
  天帝的事情也是一樣的。至今為止所有的十二魔女都是從舊家裡選出的話,也就代表〈十二星間戰爭/Zodiac War〉只是一場舊家內部的權力鬥爭。
  舊家內部絕非一片鐵板。除了既定的高低尊卑,還有不斷衝突的數個派系。
  那麼此時就該使出各種權謀伎俩。
  班長口中『非要讓她贏不可的人』指的是領養她的焰家,又或者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一旁不斷鼓吹焰家的人。協助這次計畫的副班長,恐怕就是那些家族送進來的幫兇……。
  原來班長一直活在這些人的包圍下。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妹妹被星辰選中了。

  這對兩人而言不知是多麼耀眼的希望。
  這樣妹妹終於也能在舊家佔有一席之地——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班長的話斷在這裡。
  「別說了,姊姊。接下來就讓我自己說吧。」
  璃柚本人接著說了下去,彷彿在說這是自己的責任似的。
  「不是那樣的,我是勉勉強強,真的是很勉強才被星座選上的。該怎麼說好呢?大概是星座可憐我,我才能當上魔女的吧。」
  「別說那種蠢話,剛才璃柚和我戰鬥的時候,妳的力量根本就不比其他魔女差嘛!」
  「不是那樣的。非常可惜,我沒有時間了。」
  語畢,璃柚展開了魔術。
  但出現在她手上的確是比火柴還要可憐的火光,完全不能和剛才的熊熊大火相提並論。
  「真正的我根本沒辦法和你戰鬥。」
  「怎麼會…?」
  「剛剛的力量,是靠我平時一直隱瞞自己是魔女所得到的力量。好像叫隱匿性?魔術是非常神祕的事物,隱藏起來力量就會多少提高一些。當然那不是真正的實力,用完就沒有了。」
  璃柚和星座的聯繫已經微弱到不這麼做就無法維持的地步。看著日漸微弱的聯繫,璃柚總是害怕著哪天就再也沒辦法和星座對話。
  「所以悠里姊姊都是為了我……才會決定要當〈天帝〉的。」
  說話的同時,璃柚的臉龐籠罩上一絲陰影。
  「……?」
  雖然我不懂那個理由,但我明白了班長的決定。
  當上天帝就能夠拯救妹妹。對天帝而言,要將轉弱的星繫再度緊緊相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但那也是妹妹「能撐到那時」才有辦法。
  而此時告訴姊姊「有個好辦法」的,竟然是那些「非要讓她贏不可的人」。
  那個辦法是把妹妹當作自己的使魔。這是唯一能夠拯救妹妹的辦法。
  在魔術界,魔女是眾人的憧憬。
  誰都會嚮往能夠驅使奇蹟般魔術的魔女,而且她們還有使魔跟隨,所以幾乎沒有魔女會去當他人使魔,要是有的話也是相當奇特的傢伙。
  但相對的,也有部分魔女能夠因此得救。
  魔女成為使魔,主從間又有親密的血緣關係的話,兩個人體內的「魔力」流動可能會相互聯繫。
  魔力是和魔女體內的血液同樣重要的東西。
  也是施展星座降下的奇蹟時,所需要的燃料。
  和血肉之軀的生命不同,魔女的第二生命。
  而藉由魔力的「聯繫」,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呢?
  「我是藉由分享姊姊的魔力才能夠繼續當魔女的。要像一般魔女一樣施展魔術,平時就需要將力量儲存起來才能辦到……即使如此,我現在還是魔女。」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她和星座的聯繫早就斷絕了。
  不,也許早就已經斷掉了也不一定。強行連接著璃柚和契約星座的是〈牡羊座/Aries〉深不見底的魔力。
  但到底為什麼焰家那些人會突然想要幫璃柚呢?
  「該不會班長妳們會襲擊雪羽是……!」
  「是的,這是她們告訴我如何拯救璃柚的代價。也是她們要讓我在〈天帝〉之爭中獲得優勢的策略。」
  班長如此回答。
  「姊姊……」
  「璃柚,這些事情已經決定了。是我以自己的意志決定的。和妳沒有關係。」
  「但姊姊妳其實……」
  彷彿要打斷璃柚的話,班長踏出了一步。
  「當務之急是懲罰令舊家顏面掃地的〈射手座/Sagittarius〉……但為了不讓逃亡中的東卿發覺,檯面上不能有動作。那些人就是利用了這個情況。所有人都不能出手的情況下,那就有機會偷偷奪走〈印記〉。」
  想讓班長獲勝的人著眼於她「保管印記」的使命。
  擁有一個印記就能有那麼巨大的威力,那有兩個的話又該有多強呢?
  能夠辦到這一點的只有〈牡羊座/Aries〉而已。
  「為了如此,還拿出至今一直受到嚴密管控的《起始的時代/春分》來……」
  班長面無表情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苦澀,那是什麼言語都無法形容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親愛的妹妹。
  僅只是直視她那堅決的目光,自己的五臟六腑就彷彿被燃燒殆盡了。
  我沒辦法說她有錯,無論是誰都沒辦法責備她。
  她們兩個僅僅只是彼此相愛而已。
  〈舊家〉到底把她們逼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啊……!


  「……話扯得太遠了。該來回收〈印記〉了。」
  班長走近倒在地上的雪羽。
  接著將杖的一端碰上掉在地上的弓。緊接著班長不知道吟唱了什麼咒文,眼看著那把弓越縮越小。
  不,不只是縮小而已,連形狀也跟著發生變化。
  原本的弓竟然變成了一把鑰匙的形狀,變得好像是人馬宮的鑰匙一樣。
  「終於來到……第二階段。」
  就算印記發生了變化,卻還是沒有離開祂的主人。
  就像沒有經過主人許可的人不可以隨便進入房間裡面一樣,在在顯示出「奪取他人印記」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就算是牡羊座,不到危急時也不能使用——
  (……慢著!)
  此時,我心中突然浮上一個疑惑。
  「不到危急時不能使用」就代表「只有危急時刻才可以使用」的意思吧。
  雖然有些花時間,但按著順序施展的話,應該隨時都能使出。如果是這樣的話,可能就會有人濫用這個魔術。那樣就變成憑牡羊座的心情來決定,什麼時候是「緊急時刻」。
  「不到危急時也不能使用」這代表的不是情感上的問題,而是「牡羊座本身也必須背負相應的風險」這麼一回事。
  這是否代表這個魔術是需要付出某種「代價」才能完成呢?
  「就這樣吧……就這樣。如此我就能表達我的謝意了。向這次幫了我的那個魔女——〈城之魔女〉——」
  ……等等。剛剛班長說了什麼?
  彷彿要證明我剛才的推論是正確的一樣。
  「咦……?」
  這聲驚嘆不知是出於姊姊還是妹妹。
  奪取印記的祕術進行到第三階段時,璃柚被一個球體給包圍住。
  正確來說那不是球體。瞬間冒出的那團火光,看起來就像心臟一樣。
  好像要獻出自己心臟那般,鼓動的火焰。
  「這該不會是……!」
  姊姊發出悲痛的吶喊,施展這個魔術果然有風險。
  那個代價是要將魔女身上的魔力燃燒殆盡。
  和術者有多少魔力無關。
  魔力對魔女而言就像是血液一樣重要。因此,使用這個魔術的魔女有死亡的可能性。
  如果沒有這個覺悟的話就不能使用,這才是非緊急時不能使用,祕術中的祕術。
  但為什麼?為什麼想讓班長獲勝的那些人要隱瞞這個事實呢?
  「是那麼……一回事嗎……?」
  我錯愕了。沒錯,其實有一個辦法能夠安全的使出這個危險的祕術。
  那就是利用這個魔術——牡羊座被賦予這個使命時,魔法界尚不存在的東西就可能辦到。
  利用〈使魔〉。
  使魔的歷史相當的淺,甚至可說還很新。
  而因為使魔的誕生,魔術界也發生了一些以往從來沒有過的問題。
  諸如正常運行的事物不再運轉。或者是產生了新的規則。〈繼承〉開始出現失敗的例子也是其中之一。
  而能知道的,還有魔女成為另一個魔女的使魔時,主從間如果是近親,很有可能會使兩人的魔力產生聯繫。
  這也就是說。
  「讓璃柚和妳共享魔力……就是為了這一步嗎……?」
  對於和星座的聯繫快要消失的妹妹而言,除了共享魔力以外,沒有其他得救的辦法。兩人並不知道的是,如果在魔力共享狀態下使用《起始的時代/春分》這個祕術時,付出魔力作為代價的將不再是魔女,而是使魔。
  這樣的情況下會產生「錯誤的動作」!
  「璃柚……!」
  理解一切的班長立刻想要終止這個魔術。
  束縛璃柚的那個「心臟」是由班長身上發出的蒼炎。不知是否因為這個意外的插曲,讓她一時慌亂不已——她不應該無法控制自己的蒼炎。
  「怎麼這樣……!蒼炎竟然不受我的控制!」
  這句話令無比熾熱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下。
  「不受控制?這怎麼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蒼炎還是以我為燃料在燃燒著,但卻不受我的控制了。」
  也就是說沒辦法讓蒼炎放開璃柚。
  「——少開玩笑了!」
  我使用有《魔術切斷/saber》效果的萬用劍砍向蒼炎,但依舊起不了作用。
  這蒼炎似乎違背了班長的意志,連她施展的「絕對防禦」這個效果也還在。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班長!告訴我現在還能做什麼!」
  「…………。」
  「班長!」
  「沒有……辦法了。」
  班長非常的錯愕。身為主人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妹妹被自己的蒼炎灼燒。
  「一旦沾染上〈牡羊座/Aries〉的火焰就是不死不休……況且我又沒辦法控制,現在……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阻止《蒼炎/Mesarthim》了……。」
  「什……!」
  這樣一來,那蒼炎連雪羽都——
  雖然說才剛剛繼承印記,但蒼炎卻連十二魔女的雪羽全力一擊都沒能撼動半分。我更不可能辦到。
  沒有任何辦法。再度認識到的這個事實令我們無比焦慮。
  「……這樣、啊。」
  我們的對話璃柚都聽到了。她被蒼炎托在半空中,被當作代價持續燃燒著。
  這簡直就是蒼白的火焰祭壇。
  但最讓我震驚的不是這個情況,而是團團火焰中璃柚的表情。
  「我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對啊,為什麼我都沒有想到呢?為什麼她們會要我這個沒用的人當姊姊的使魔……她們怎麼可能會提出這種建議。」
  「璃柚,妳……?」
  璃柚臉上竟然帶著安心的表情。
  「我終於明白了。這樣姊姊就可以變得更強,又能處理掉礙事的我。嗯,我可以理解了。沒錯,這樣就好。」
  璃柚打從心底覺得這樣「很好」。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姊姊一直都在替我擔心。被焰家領養之後也還一直擔心沒用的我……我一直沒有當上魔女的那段期間,姐姐也一直、一直保護我……」
  對璃柚而言,班長是她最愛的姊姊。
  就算在人前不能說清道明,但一直都是她最驕傲的姊姊。
  「我一直都在扯姊姊的後腿。這次的事情姊姊妳一直猶豫到最後一刻吧?不然妳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這種陷阱……我那溫柔的姊姊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這樣是最好的。」璃柚重複了一遍。
  「這樣我就能夠守護『我引以為傲的姊姊』。對不起喔,姊姊。總是給妳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煩。這樣一來,姊姊妳就自由了。」
  「所以我要來完成使魔最後的使命。」
  說著,璃柚她放棄了掙扎,任由蒼炎消耗她和生命同等重要的魔力。
  「……『小君』……」
  她的唇微弱的顫抖。
  「對不起。我……背叛了你們。踐踏了你們的真心……但你還是想救我……謝謝你。」
  璃柚閉上了雙眼。
  「……可能的話……我也想和小雪好好道歉……」
  最後響起的是回憶中的鈴聲。
  璃柚的模樣——
  在我心中,和那一天「因為某個笨蛋的緣故而陷入沉眠」的她重疊了。
  所以我決定了。
  「住手……!」
  體內勃發的炙熱感情控制了我。
  我飛身奔向璃柚。
  「快住手啊啊啊啊!」
  我忘記了身上的痛楚。只是奮力地揮舞著手中的劍。
  我的劍完全無法對固定祭壇的蒼炎造成任何傷害,但我還是繼續揮舞著劍。
  「璃……柚……?」
  班長就這樣看著璃柚,愕然的跪到地上。
  蒼炎已經不受班長的控制,轉而向我襲來。我知道這蒼炎的威力有多麼強大。
  是覺得十二魔女<雪羽>實力堅強,就轉而攻擊相對的弱者嗎?但的確是這樣沒有錯,要是被蒼炎抓住,我就完蛋了。
  在這灼熱的皇帝面前,我卑微得如同草芥。
  只要它動動小指頭就能夠把我捏碎。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但我還是無法阻止自己。
  我很明白,這種攻擊根本沒有意義,我真的明白。
  ……我被抓住了,即將邁向蒼藍的死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蒼炎徹底侵襲了我,彷彿要將我放入棺材似的,溫柔而絕望的指尖。
  它終於放開了我,被拋到地上的我像是燃燒殆盡的木炭一樣,萬用劍也不知在何時變回了短劍的模樣。
  這次真的……玩完了。
  …………。
  ……嗯…………?什……麼?
  一瞬間,我覺得面前的蒼炎有點不對勁……。
  彷彿在顫抖似的,和火光搖曳的方式不太一樣,明顯和原本不一樣……。是我的錯覺……?
  模糊的視線中,蒼炎看起來沒有任何變異。
  啊啊,是啊……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它看起來好像正要脫離班長似的。

  (————!)
  此時我腦中靈光乍現。
  該不……會……。
  ……不,可是……就算是這樣,發現這個也沒有任何的幫助……。
  ——我不寒而慄。
  渾身像破布一樣的我會勉強睜開眼皮,是因為「眼神對上了」。
  『從上空俯視我的某個東西凝視著我』。
  充斥著我全身的惡寒,那是戰慄。
  球型房間的最上層浮現出巨大的眼晴。
  眼球的中心是相當於它的心臓——璃柚所在的祭壇,而狂暴的火焰在上空描繪出眼睛。看來這一切已經超出印記所能解釋的範圍了,因為上面那個「眼晴」簡直就像是快要誕生的「某種東西」的某一部分。
  從我身上肆虐過的蒼炎從指間開始,這裡即將由無限絕望的集合體中誕生的——火焰巨人。
  這是加入了射手座印記的影響,〈白羊宮〉和〈人馬宮〉的力量被合而為一。
  不,這不是加法,甚至不是乘法,兩個印記合而為一的效果可怕得無法計算。
  這就是「擁有兩個印記」帶來的結果,想讓班長獲勝的那些人迫切希望的結果。
  擁有這樣的力量確實能所向披靡,可是。
  (少開玩笑了……那股力量現在根本不受控制啊……!)
  當〈人馬宮〉完全融入之時,也是巨人完成的時候,到那時我應該會被蒸發、消失得一乾二淨吧。
  甚至連現在仍舊無法動彈的雪羽她也——!
  「喂……班長。」
  我敲打著虛軟無力的膝蓋,辛苦地站了起來。雙手緊握那把短劍。
  「喂!班長!妳振作點啊!」
  「咦……?」
  我喝斥仍舊一片癡傻的班長。
  「離開那裡……!現在搞不好還來得及……!」
  「……?事到如今你還想用那把短劍做什麼?你那《魔術切斷/saber》的效果也沒辦法斷絕我的魔力……」
  ……這真的是最後了,現在我還能夠站著,簡直就是和魔術相當的奇蹟。
  「班、長……這把短劍的效果的確就像妳之前所說的。但是啊,沒有人說它『能交換的刀刃』只有一把啊……。」
  「……什麼?」
  「這把短劍是基礎。招喚其他刀刃的一個基礎。所以並不是……以短劍和長劍的伸縮來切換兩種不同的禁咒……而是在這個基礎裝上《存在切斷/thief》的刀刃、或者裝上《魔術切斷/saber》的刀刃啊……」
  「……怎麼可能。你是說還有其他〈禁咒〉的刀刃嗎——?」
  ——是的,所以我開始吟唱。
  「魔術展開<迎戰的號角>」
  但我並沒有在空中刻畫星座。
  因為星空中不存在能夠和我這個男人對話的星座。
  所以不是連接星軌,而是夜空中其他的座標。
  我在空中刻畫的是不存在於八十八星座中的軌跡。

  那是被封印、關閉、並且遺棄的——星座之墓。

  「……這是、什…麼…………。」
  令火焰之王都忍不住驚嘆的原因是因為,我正在做的事情實在太過超乎常軌。
  我的全身綁滿了鎖鏈。
  一、二,三——十?不對,還多著呢,數也數不清,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
  從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各個方向延展出形形色色的鎖鏈,將我全身上下綁得沒有一絲縫隙。
  「……原來如此。」
  雖然還有些餘波未平,但班長終於鎮靜了下來。
  「『那些』就是你能夠使用禁咒的理由……這些鎖鏈一根就代表一種〈禁咒〉嗎?但禁咒本來應該是被封印的魔術,在受到詛咒的同時被遠遠拋棄的禁忌。」
  終於恢復冷靜的班長,我忍不住替她喝采。
  她指了指基礎的短劍和一條鎖鏈。
  「就我所見,已經解開封印的只有《存在切斷/thief》和《魔術切斷/saber》這兩個你已經使用過的。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看一眼就能夠了解到這個地步,妳真的太厲害了。班長啊,妳運氣真的很好。因為妳可以見證到,被拋棄到彼端的魔術在現代重新復活的瞬間。」
  「……你該不會要解放〈禁咒〉?那可是很困難的。」
  「一點也沒錯,這的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
  我拿起「基礎」的短劍刺向其中一條鎖鏈。
  我把短劍刺入在鎖鏈末端一圈特別大的環裡,用盡全身的力氣要扯開那條鎖鏈。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無處不痛徹心扉。
  不是電擊那種溫溫吞吞的攻擊,這種痛比火燒更炎熱,比刀砍更激烈,比死亡更冰冷。但我看見了。
  看到閉上雙眼的璃柚。
  『和那一天的她』重疊了的璃柚。
  ……還真像啊。
  所以我。
  「可別小看了我的痛覺啊!」
  君月秋生,這種程度就要死要活的話,你還是趕緊死一死吧。
  你根本沒有喊痛的資格。
  別忘了啊!你這垃圾------

  ……一道門打開了。
  那道門通往被時光拋棄的場所。
  這是武器庫,宇宙的武器庫。
  這裡沒有上下之分。在這宇宙般廣大的黑暗裡,浮在空中的不是星辰,而是無數的武器。
  「嗨!〈禁咒〉們,我來了!」
  我令人唾棄的問候引發了武器庫一陣騷動。
  「你怎麼又來啦?人類的小鬼頭。」「你到底想幹嘛!」
  真不愧是受到詛咒的武器們,比亡靈還囉嗦。
  面對無數回音似的問題,我回答。
  「我想幹嘛?你們也太沒禮貌了吧?我說啊,你們算是什麼〈禁咒〉啊?根本就完全派不上用場好不好?真是,到底是有多沒用啊。」
  瞬間,我激怒了空間裡各式各樣的武器,氣得它們都快要噴火了。
  「說話小心點啊!臭小鬼!」、「你知道你跟誰為敵嗎?啊!」、「是十二魔女耶!偉大的黃道星座耶!」「你不知道那是白羊宮的魔術嗎?」、「我真不敢相信為什麼你還能生龍活虎的站在這裡!」、「那個〈牡羊座/Aries〉該不會是偷偷放水吧!」
  我無奈地嘆息,然後深吸一口氣。雖然我不知道這裡到底有沒有空氣,但這是情緒上的問題。
  我絕對不能在這裡示弱。
  它們是被賦予了武器「形態」、被封印了的〈禁咒〉,不知道被關在這個墓地裡多久的時間。
  被當作受到詛咒的武器,就這樣被拋棄在這裡。
  我一旦示弱,就會被這些亡者給留在這裡,無法離去。
  「——吵死了!沒用的東西就是沒有用啊!你們算是什麼〈禁咒〉啊?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因為太危險才會被關在這裡,在我看來你們就一是一群跟不上時代的老番顛!有意見嗎你們!」
  「你、你這傢伙!」、「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跟誰說話?你們果然老人癡呆了啊。耳朵聽不清楚還一點用都沒有,你們不只是詐欺師,而且還是一群死老頭!」
  「你竟然敢說我們是詐欺師?人類的小鬼!」
  「有什麼不對嗎?我可是已經奉獻〈代價〉給你們了耶?可是你們有幫到我嗎?除了詐欺師以外還能是什麼啊?啊!」
  我出了一口惡氣之後,突然安靜了片刻。
  「——小鬼。」
  「幹嘛。」
  「你該不會忘了吧?和我們的〈契約〉。」
  「…………」
  「你的身體!眼睛!五臟六腑!骨頭!」、「一根頭髮!甚至一撮骨灰!」、「全部都是我們的祭品!」、「你是我們復活的祭品!」、「是被時光遺棄的我們的供品啊!」
  這裡是武器庫,全宇宙的武器庫。
  而且還是禁忌的武器庫。
  被封印、關閉、而且抛棄的武器庫。
  裡面一片黑暗,而且還弄丟了鑰匙,不會有任何人造訪的武器庫。
  「那把短劍就是你和我們訂定契約的憑證!為了見證你往後的命運,我們才會把封印變弱的《劍者/saber》交給你。但不會有第二次!」
  塵封已久的武器們強烈的主張自己還很強大。
  但是誰都無法聽見它們的吶喊。
  所以——
  「你應該明白對〈禁咒〉伸手代表著什麼意思吧?」
  所以才會像這樣……吞噬迷途的人類,意圖再次站在歷史舞台上發光發熱。
  「怎樣!」、「怎麼樣!」、「——你的回答是?」
  「嗯,我沒忘啦。」
  不對,這裡不是什麼武器庫,只是墓地。而且還沉睡著一群窮凶惡極的亡者。
  「我怎麼可能忘得了啊?你們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想辦法偷吃嗎?」
  沒錯,這群傢伙盯上了我。
  總有一天我會被它們吞噬。透過那把短劍,用他們的爪牙奪取我賴以生存的活力、氣力、還有精力。
  雖然之前班長所說的幾乎百分之百正確,但只有這一點不對。我平常真的使不出任何力量。
  除非我「拔出短劍」。
  為什麼那會變成一個開關呢?因為我為了戰鬥,和〈禁咒〉們締結了契約。
  所以這時禁咒們不得不遵守「借我力量」這個約定,停下他們的爪牙。這樣一來,我才能夠驅使君月秋生<我>本來的力量。
  到此為止還算好。還算是好的。
  「——我們接受你的請求。快點來吧!你在那裡磨磨蹭躋個什麼勁啊?」
  但是要解放新的禁咒就不太妙了。
  我的身體會被他們預約。
  就像在彰顯我身上以後的所有權一樣——蓋下烙印。
  「——那就好!帶我去吧!我會陪你走過你短暫的一生!」
  〈禁咒〉的分類是依照各自的代碼。
  曾以盜賊身分馳名的魔女所創造的魔術——《存在切斷/thief》的代碼是《盜賊/thief》。
  模仿傳說中連魔術都能斬斷的太刀的魔術——《魔術切斷/saber》的代碼是《劍者/saber》。
  而剛才宣誓要跟隨我的這個〈禁咒〉是——

  「『切斷』的刀刃、參式——《騎士/knight》。」
  聚攏而來的鎖鏈捲上那把「基礎」的短劍。
  這是成功的暗號。就算換了刀刃,《存在切斷/thief》的效果還會暫時存留。因為新的刀刃還沒完全和短劍合而為一。
  短劍的刀身越來越長,刀柄的形狀也改變,一柄長劍出現了。
  但這把劍不同於萬用劍。
  刀刃較寬,刀身也要短一點。就像是可以成為刀劍基準的——騎士劍。
  「咕唔……!」
  這次是……「左腕」啊。
  左手腕浮起無價值的刻印,那是將自己奉獻出去的罪證。
  「那是新的〈禁咒〉刀刃……?」
  班長屏氣凝神的看著我手中的騎士劍。
  「但、但是無論是怎樣的禁咒,對《蒼炎/Mesarthim》都……。」
  哈,依照班長看來,我費了這麼一番功夫,卻還是白費功夫。
  但她的看法也是正確的。
  十二魔女的存在就是這麼令人高山仰止。
  矗立在我眼前的蒼炎擁有的『絕對防禦』還真的是『絕對』的。一般的攻擊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一點都沒錯。不管我召喚出多少禁咒,都沒辦法得到和十二魔女相同的實力。力量絕對的差異沒辦法輕易彌平。」
  「那你是要……?」
  「但是還有其他的辦法。雪羽她告訴我『絕對防禦是不可能打破的』,我非常清楚這一點。」
  連合十二魔女的力量都沒辦法抹滅的蒼藍火焰。
  那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消滅的。
  「所以我們不要想著去消滅它,應該要思考『如何將它從班長身上分離出去』才對。」
  「分離……?那也不可能……因為它的糧食是我本身……」
  這也沒有說錯,但就算是那種絕對不可能分離的關係。
  就像我這男的本來根本不可能使用〈魔術〉。
  使用的魔術是〈禁咒〉,這兩點都是犯規的。
  此時不用這種犯規的能力,更待何時?
  「——如果這個禁咒能夠將『一』分為二呢?」
  「什麼?」
  沒錯,打個比方好了。玩遊戲的時候會有『裝備』。
  本來『角色』和『武器』是兩個不同的東西,但裝備到角色身上的瞬間就被當成『角色身上的一部分』。武器將會一直配戴在身上,只要不自行取下就不會分開。
  也就是說兩者合而為『一』了。
  「妳還記得嗎?之前在餐廳雪羽說過的話。魔女和使魔的關係無論如何都切不斷。甚至會和自己相互影響,可說是自己的影子一般。」
  沒錯,就像使魔出現之後,原本不可能失敗的〈繼承〉卻開始出現失败的例子,就像《起始的時代/春分》啟動時產生了錯誤。
  使魔和魔女的關係就是如此的密不可分。
  現在將使魔當作祭品奉獻了,會帶來一個原本根本不可能發生的結果。
  「如果說和妳密不可分的《蒼炎/Mesarthim》,是班長的另外一個『影子』的話。」
  比喻成『裝備』。
  ——切斷了和影子<璃柚>的關係的現在,和另外一個影子的關係應該也產生了動搖——
  「這個禁咒能夠斬斷『那個連結』——能夠將原本是『一』的東西,強制回歸到兩個的狀態。就是強制性的『脫下對手的裝備』。」
  這就像是由兩根螺絲固定的柱子。
  其中一邊鬆了卻沒有重新拴緊的話,所有的負荷就會壓到剩下的一邊去,結果就是兩邊的螺絲都鬆了。
  那時候看了到蒼炎試圖離開主人,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樣一來。
  用這個禁咒攻擊這一點的話,會有什麼結果呢?
  如果那令人無法觸及的高度自己下降了呢?
  我揮舞著劍起跳。
  「——《武裝切斷/knight》——」
  這一把太刀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騎士所使用的。傳說中那個將侍奉的國王背後潛藏的一切惡勢力,全都一刀斬斷的騎士。
  「——我來告訴妳為什麼這會是禁咒吧。」
  將他人身上的武裝強制解除!
  發出一聲巨響,《蒼炎/Mesarthim》從主人身上脫離而去。
  而失去燃料的它,很快地就消失不見了。

  6

  「成功……了嗎?」
  這一切真是太驚險了。這種絕對的強大、絕對的威脅,這就是十二魔女的力量。
  趁著使魔正要分離的瞬間,我把握那一刻揮出禁咒,終於辦到了。
  「怎麼會這樣……!」
  正當有個愚蠢的人正得意於根本不存在的勝利時,卻又一下就被班長悲痛的聲音帶回現實之中。
  因為在高空中形成祭壇的蒼炎已經消失,璃柚現在躺在地上。
  但她胸口還殘存著最後一抹火焰。
  簡直就像深深刻在心臟上的一朵花一樣,只有左胸的火焰仍舊燃燒著。
  「原來是這樣……術者變成璃柚……!」
  班長抱起昏過去的璃柚,發現問題出在哪之後,憤怒的低喃。
  「《起始的時代/春分》的錯誤是把術者誤認成使魔,而非魔女……。」
  雖然發動魔術的是班長,但之後維持這個魔術的人卻變成了璃柚。
  所以才會從璃柚身上奪取魔力。
  「而沒有印記的璃柚卻沒辦法控制蒼炎,才陷入剛剛那種無法控制的情況。」
  所以才會像這樣在璃柚身上留下殘火。
  幾乎所有的蒼炎都在和班長分離後就消失,但有小部分完全地轉移到璃柚身上了。這一點也可以證明「將璃柚的魔力燃燒殆盡前是不會消失的」。
  「竟然反過來利用〈牡羊座/Aries〉太過霸道的力量……啊。」
  這一切讓我在在的體會到魔女的厲害之處。
  「十二魔女真的是太厲害了……一直維持這份強悍的舊家、沒有舊家血統卻當上十二魔女的東卿……還有雪羽也是。我還真是跟到了一個好厲害的魔女啊。」
  「這種時候你還在說什麼……。」
  「不要緊的,那點火焰的話,很快就會消失。」
  震驚於我的斷言,班長抬頭看我。
  「因為妳們姊妹俩可是『認出我』來了呢。」
  就和班長說的一樣,當我以「為了戰鬥」拔出短劍的瞬間,就會發揮它的效力。但以練習為目的上課和訓練時並不會。
  可班長和璃柚竟然在一開始就看得到我。
  雖然班長說那是某種意外,不過這是不正確的。《存在切斷/thief》一直都有好好地發揮它應有的效果。
  「《存在切斷/thief》並不是那麼方便的魔術。對於和自己有某種程度以上關係的人並沒有用。例如家人或戀人之類……另外還有朋友。」
  「什麼……?」
  「該說認同對方?還是該說如果是很重要的人的話,就不會生效。而且單方面的話也不會成立,要雙方面喔。」
  人的存在如果沒有任何人的認同,就會消失。
  相反的,如果有人認同,那存在是想消除也沒辦法消除的。
  「這東西真是不怎麼靈光啊!要是以那個狀態靠近別人,但對方卻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話……也可以做做這種實驗哈哈。」
  但也有拜此之賜才能發現的事情。
  「『謝謝妳們看穿我的真面目』!班長,還有璃柚!妳們一定會平安無事。」
  「君生同學……」
  對這對這麼要好的姊妹來說,那一點碎屑一樣的火不會有任何作用。因為她們兩人的心緊緊相繫。
  我深信如果是璃柚的話,一定能夠控制班長的火焰。
  像是要證明我的話一樣,太陽升起時,璃柚胸前的火焰消失了。
  炫目的朝陽為整個事件畫下了句點。
  「班長,妳能告訴我一件事嗎?〈城之魔女〉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是最近在舊家背後活躍的魔女……這次舊家會拿出《起始的時代/春分》,她好像也有出一分力……」
  「……這樣啊。」
  這也是一個收穫,〈城之魔女〉和舊家有牽扯。
  只要循著舊家查下去,總有一天會找到她。
  「班長妳能幫我傳句話嗎?璃柚醒來之後幫我跟她說:『就當我是附帶的好了,以後可以請妳繼續和我的主人當好朋友嗎?』這樣。」
  而我走過班長身邊時,我把手搭上她的肩。
  「她們都是這麼喜歡自己姊姊的人,我想她們之後一定還是會很要好。」
  嗄?你問我之後這兩個人怎麼了?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因為朝陽太過耀眼,讓我看不清她們相擁而泣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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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9 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尾聲

  ——幾天後,焰悠里和斑保璃柚向雪羽公開賠罪。
  「想要好好地和你道歉。」
  這是那對姊妹選擇的答案。

  尤其是璃柚已經做好下跪道歉的覺悟。
  因為她非常清楚這次的背叛有多麼的嚴重。
  「沒關係啦,璃柚。我不能原諒的是讓妳有這些遭遇的那些人!」
  璃柚哭倒在雪羽懷中,並不停地道著歉。
  「……妳也是。誰讓妳是璃柚的姐姐呢?我只好原諒妳囉。」
  班長站在一旁,始終不肯把頭抬起來。
  「但我終究是焰家的人。事情發展成這樣,以後舊家對妳的追究會越來會嚴苛。到時我的存在對妳肯定不是好事……」
  「那到了那個時候,妳就幫幫我呀!」
  「咦……?」
  「妳是做好這種覺悟,才來和我道歉的吧?」
  就是這麼一回事,這也是兩人選擇的答案。那是非常徹底的覺悟,雪羽絲毫沒有去懷疑那份覺悟。
  所以雪羽一臉理所當然地表示,等到自己成功當上天帝之後,會幫璃柚重新連繫她的星座。
  「班長妳太囉嗦了啦!真是的,死腦筋就是這樣。」
  「真的非常……感謝妳。」
  班長深深地向雪羽一鞠躬。
  順帶一提,我已經告訴雪羽、跟雪羽說:「我也是別有目的才會來這個學校的」了。
  雖然沒有把話說得很清楚,但雪羽笑笑地說:「我們彼此彼此」,並沒有深究這件事。
  這就是東雪羽啊,我再一次感到佩服……事情到此為止都還很好。
  「對、對了!」
  緊接著雪羽她咳了一聲。
  「焰同學,關於妳那時候說的那個……一直守護我的人啊……」
  「呃、是。」
  「我不管怎麼問君生,他都一直說那是別人耶。雖然我那時候眼睛的確看不到……妳幫、幫我說一下他啦!」
  果然又是這件事,我早就猜到會發生這件事。
  雪羽她好像非得把這件事弄清楚才罷休。
  「那也沒辦法嘛,因為那不是君生同學啊。」
  這兩個人已經嚴重的發誓說不會和任何人提起我的事。當然對舊家不能提,就連雪羽要追究的時候也要幫我一起騙過她。
  「啊……不是嗎?」
  「怎、怎麼可能是君生嘛。不對啦,絕對絕對不似他啦!」
  話是說了……這真的沒問題嗎?超級不自然的,而且還吃螺絲。
  「……什麼啊,太可疑了。妳們沒有隱瞞什麼吧?」
  「沒、沒有啊。怎麼會隱瞞妳什麼呢?」
  「那……不是君生的話,是怎樣的人啊?」
  「咦?」
  「妳看到了吧?」
  「……臉上有?呃、鬍子?」
  喂。
  「啊,對啊對啊。是個大鬍子呢。」
  看到雪羽滿臉驚訝,璃柚趕緊開口替她姊解圍。
  「嗯啊,就像凯薩那種大鬍子!有點德國味道的那種!」
  這球又犯規了,眼看就要滿犯畢業。
  「什麼?是個大叔嗎?」
  「嗯、嗯?對啊!看起來很不起眼的人,一把鬍子都白了。」
  「……是老爺爺?」
  「啊,對對對。真沒想到他的手杖裡竟然會冒出那種武器啊!」
  喂。對面那對半斤八兩的姊妹!妳們兩個未免也太不會說謊了吧?
  ……妳們編出來的根本是壞人吧?未免也太牽強了。
  「總而言之,那個人不是君生?」
  「對!真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講話的方式招人誤解……」
  好險最後還是想辦法把話說圓了。雖然看起來雪羽還不十分相信,但這件事應該就到此為止了吧?
  ……我是這麼想的。
  「那換我要問你了,君生。你對我說了那麼了不起的話,最後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呢?」
  雪羽她好像完全不需要情緒上的過度期,立刻就開始對我發火。
  「嗄?啊,那個啊。」
  我真的不是不信任雪羽。
  我想隱瞞的,不是我選擇當雪羽使魔的理由。我只是覺得知道我「真正身分」的人越少越好。這樣一來真的發生什麼的時候,她也不會被捲進來。
  雖然我這麼說的時候,班長她們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但最後還是接受了我的請求。
  「其、其實啊……我是去找那傢伙做個了斷去了……。」
  「那傢伙又是誰啊?」
  「那當然是——我的好宿敵——」
  「該不會……」
  「沒錯——就是紙魔偶界的王子『借款王子』啦!」
  「…………」
  「啊~~那真是場漫長的戰鬥啊!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天都亮了。雖然我們還是沒有打出一個結果。但是啊……哈哈,妳猜怎麼了?別離時,我們最後竟然互相握了手耶!就像是互相認同了對方一樣……痛!痛痛痛痛痛痛!妳啊,沒事用箭射我幹嘛?」
  「那個沒有魔女就不會動吧。光是我耐著性子聽到最後,你就該心懷感激了!」
  妳根本沒聽到最後嘛……但這樣總算是一切都圓滿結束了。
  啊,對了。
  「雪羽。」
  「什麼啦?」
  「好乖好乖。」
  我摸了摸雪羽的頭。
  「咦?咦?什麼?」
  「沒有啊,沒什麼。」
  我們約好了不是嗎。雖然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樣,我摸了雪羽的頭。
  嘴裡一邊說:「妳做的很好。」
  「謝、謝謝你……」
  雪羽她突然面紅耳赤,用她帶水光的大眼晴抬頭看我。
  「……?」
  她看起來實在是太過乖巧,因此我的手一不小心就放開了。
  「嗄!你你你幹什麼啊!」
  結果雪羽馬上變回平常的模樣。
  我直覺生命受到威脅,再度把手放到雪羽頭上。
  「啊……君、生……我好開心……。」
  ……這是什麼把戲?頭頂有什麼開關嗎?終於發現了雪羽的弱點?

  「話說回來,君生同學。你喜歡吃丼飯嗎?」
  我摸著摸著,班長突然丟了一個很莫名的問題過來。
  「嗯嗯,喜歡啊。牛丼啦……特別喜歡親子丼。怎麼突然問這個?」
  「嗯,雖然沒有親子丼。但你覺得姊妹丼怎麼樣?」
  啥?
  「太飛越了!姊姊!妳跳過太多了啦!」
  「嗯?我弄錯這個字的用法了嗎?但璃柚妳還不是對君生……。」
  「那那那是另一回事吧!一般哪會突然就講那個啊!」
  「是嗎?我也是第一次,所以不是很清楚。只是覺得一次有雙重享受好像會比較划算。」
  「我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才好……。」
  「你意下如何呀?君生同學。我覺得這次應該會有春光可看喲。」
  妳到底多喜歡春光外洩啊……?
  「璃柚妳也快說幾句。」
  「我?只要他們兩個能原諒我我就滿足了。」
  「那妳的真心話呢?」
  「如果小君有那種打算的話,我當然……姊姊妳幹嘛讓我講出來嘛!」
  「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想用餐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找我們,君生同學。」
  ……這玩笑很難笑啊,班長。
  「唷,你這不是很受歡迎嗎?君生。」
  「嗄?雪羽妳說什麼啊?」
  啊,不小心把手從她頭上挪開了。
  「嗯,這到底是什麼呢?總覺得有股未曾有過的情感湧上我心頭……。」
  「未曾有過這是什麼形容啊!?」
  「是的,這種情感就是————生氣!」
  「為什麼?」
  「咦?還是憤怒?」
  「怎麼又惡化了啊?妳到底有多想生氣啊!」
  我們的關係稍微有點奇怪。
  但我們的校園生活才剛剛開始。

  ——重點是,我們釐清了自己心裡,對彼此的想法。



  後記

  初次見面,大家好,我是朱門優。

  我很喜歡不起眼的路。
  沒有什麼人煙的小巷子。
  讓人覺得搞不好根本沒有人來過這裡的寂寥小路。
  每次經過都會很在意,但因為正要去其他地方,或是因為看起來也有點詭異,總是沒有機會轉進去看看。

  ——那種路。

  走進去搞不好會碰到很可怕的事情。
  因為搞不好會有甩著蝴蝶刀的可怕小哥等在那裡,對你說:「嘿嘿。交出過路費來!」像這樣在沒什麼人煙的小路敲路人的竹槓。也可能突然冒出一個穿得很正式的太陽眼Allback,突然跳出來幫你配這樣的旁白:「看來他好像一不小心闖進了一個奇〇的世界。」
  這就太恐怖了。
  但是搞不好——
  那條路,通往一個你從未見過的廣闊世界。
  搞不有不同於日常生活的故事正在等著你。
  沒錯,譬如說——

  本書創作的根本就是這種感覺。
  所以希望大家能在這個「假設中」的聖亞瑪潔絲學園裡,能和君生他們一同歡笑、憤怒,亦或悲傷。
  如果能讓各位感受到一點點不同於日常生活的樂趣,就是我最大的榮幸。
  即便是花一點點的時間,也請不要放棄我。
  本書從開始到完成,得到了許多人的幫助。
  對於我這個總是冒出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一不小心就要把作品變得很瘋狂的作者,責任編輯H氏總是溫柔的拉住我。
  第二個人是雖然我那麼突然的打電話過去,卻非常有禮貌地回答我的Y氏。
  接下來是替拙作繪製了充滿魅力的插圖的ななかまい氏。
  再來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參與製作這本書的每一個人。
  最感謝的是現在手中拿著本書的你。
  都是因為有各位,我才有辦法完成這本書,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本書的內容預計在第二集、第三集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雖然能不能有下一集,全要看賣得好不好,但我相信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次就在這裡告一個段落。
                                朱門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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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0 23:07 | 显示全部楼层
都出台版了啊
之前在轻国里有看过日翻的,但迟迟没见到有下一卷,是一卷完的吗?
发表于 2018-5-14 06:5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大大收錄台版 魔女故事目前滿流行
发表于 2018-5-14 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为啥我首先想到的是圣斗士?这年头已经不流行从青铜圣斗士写起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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