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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9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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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禁止的理由
1
終於來到最後一天的晚上。
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我聽到從浴室裡傳來的水聲。
那水聲比雨聲還要溫柔,而且還帶著一種溫度。是的,這是淋浴的水聲。
〈繼承〉好像必須在「身心清淨的狀態」下進行,所以那個……雪羽她正在浴室裡淋浴。
雖然宿舍裡也有大澡堂,但每個房間裡也都備有浴室。雪羽因為想集中精神,因此選擇在房間裡淋浴。
雖然我能明白澡堂裡還會有其他人來來去去,難以集中精神……。
可是這種時候,等在外面的男生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從雪羽進去後就一直正襟危坐,總覺得不這樣就靜不下來。
一直以來,雪羽似乎也一直於〈繼承〉前,在房間裡淋浴淨身。因為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挑戰〈繼承〉儀式,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順帶一提,〈繼承〉只需要魔女在場就好,使魔不用同行。雖說在旁邊看也沒有關係,但卻沒有必要性,反而還會影響魔女的注意力。
只要進行儀式時旁邊有別人,多少都會緊張。和淨身的道理一樣,一個人比較能夠集中精神。
——但為什麼我卻要在這裡等雪羽呢?
「如果君生你想去的話,那就一起去。」
都是她突然說了這種話。
這種兜圈子的講話方式很有雪羽的特色,也許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多少有一點不安吧…?
……回家路上,雪羽到底為什麼會哭呢?
該不會是……覺得今天〈繼承〉依舊會失敗……所以才……。
「久等了。」
我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在見到走出浴室的雪羽時,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僅能屏氣凝神地看著雪羽她那剛洗完澡、有些發紅的身體。
泛著櫻色的身軀,就像從來沒有見過外人的害羞女孩臉頰一般。肌膚光滑有彈性,彷彿能彈開水滴似的。
可在她莊嚴肅穆的神情下,上述那些都顯得無足輕重。
她看起來就像在瀑布修行的聖者,渾身都充滿著莊嚴的神性。
如果說平常的雪羽是眾星光輝所聚集的奇蹟,那麼現在的她,就像是要將這份奇蹟回饋給眾星,清淨出塵的大地巫女。
此種情況下,我只能吐出一句話。
「——我在此等候您,我的主人。」
身為她忠實的臣屬,此時該說且能說的,就只有這個了。
雪羽臉上雖然浮現一抹苦笑,卻還是對我默默點頭致意。
她的反應令我放下心中的大石。
剛才的胡思亂想,一定只是我想太多。
終於來到期限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次〈星繫儀式〉即將開始!
〈繼承〉會在學校裡某個場所進行。
因為那個地方離女生宿舍有一點距離,我們得走一陣子才會到。從這裡出發的話,應該從校內中庭穿過去會比較快?
為了防備有人偷襲的狀況,等一下會由我來領路。因此我正在腦海中描繪行進路線。
「雪羽?」
我一回頭,才發現她竟然沒有跟上來。
正確來說,她根本還未踏出房間一步。
「妳怎麼了?」
雪羽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一開口問,她就立刻衝回房裡。
我連忙追上,接著雪羽又把自己關進浴室。
「別過來!」
伴隨著雪羽的吶喊,浴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至於為什麼我沒辦法直接問出口……。
「……拜託,不要靠近我……」
是因為我發現到雪羽正在哭。
「你到……那邊去。」
雪羽低啞地說道,霧面玻璃後傳來陣陣抽泣聲。
巨大的衝擊讓我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最後我背靠著玻璃門板坐下。
過了一陣子才發現,我和雪羽的背只隔著一扇玻璃門。
我們隔著玻璃門,背靠背坐著。
「…………」
「…………」
時間就這麼靜靜地流逝。
我一言不發,就只是坐在那陪她。
「……君生……你還在嗎?」
「嗯,我在。」
此時雪羽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振作了幾分。
「你這樣不行啦,怎麼可以在旁邊偷聽女生哭呢?」
「因為那個嘛,可不是每天都有機會看到妳哭。」
「笨蛋。」
雪羽輕笑了一下。
但聲音卻依然沉重。
「……我不是說了嗎?到那邊去啦。」
「妳是有說。」
「偶爾也該順著我呀。你不是我的使魔嗎?」
「…………」
「……你有沒有在聽?」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那……你就這樣聽我講。」
對於雪羽的命令,我回答了「是」。
「應該是我太不像話了。」雪羽接著說道:「君生你沒有做錯什麼,我終於想通了這一點。」
這個問題比魔女和使魔的關係更為根本。
其實她一直以來,「一次都沒有完整的進行過〈繼承〉儀式」。
雪羽的聲音非常沙啞。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每次的〈繼承〉都以失敗告終……但我現在才終於發現,其實我一次都沒有唸出儀式最後的咒文。」
只是裝做自己進行了〈繼承〉儀式,事實上無意識地跳過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步驟。
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
就和璃柚之前說的一樣,這個儀式本來就不應該失敗。
「……我好害怕,一直很想逃避。」她顫危危地訴說,說她自己根本一點信心都沒有。
「我……像我這種人怎麼可能和姊姊一樣厲害呢?」
姊姊是她的驕傲。
一直以來,姊姊都是她努力的目標。
從小就一直跟在才華洋溢的姊姊身後,拚命追趕著。
但那道背影突然逼近了自己。
妹妹對此恐懼不已。
「第一個不是〈舊家〉出身的十二魔女……像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擔得起這種重責大任啊?」
這是改寫魔術界歷史的重大事件。
所以才會——
「……把錯都怪到你身上。」
囁嚅著,幾乎快聽不到的這句話,是她獨白中最沉重的部分。
「還說了那麼多自以為是的話……我怎麼這麼卑鄙!沒錯,我平常什麼都不依賴你是因為……我很害怕,一直都很怕。雖然我一直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現在明白了。我……我……」
一滴眼淚掉到地板上。
「我一直很怕,要是你哪天突然活躍了起來怎麼辦……!」
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哭意。
「這樣就會被大家知道其實我很沒用……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我……」
就像一旦哭了出來後就再也沒辦法忍耐一樣,雪羽不停地反覆道歉。
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不停不停地重複。
「我、我今天真的很開心。好高興君生願意和我約會……所以覺得這次非得成功不可……這樣一想我才終於發現,發現我從來沒有一次完整的進行過〈繼承〉儀式!」
這就是雪羽的告白。
等她終於講完,我問道。
「妳說完了?」
「……說完了。」
「嗯,那妳稍等一下,現在突然有點急事。」
從宿舍這邊可以看見我們班的教室,而那也是從宿舍到儀式場所的必經之路。
我在教室裡發現了人影。
那瞬間,至今發生過的各個片段都連起來了,這讓我得到一個結論。
雪羽她並未發現我遠遠觀察著昏暗的教室,因此對我剛才的話非常困惑。
我這麼告訴她:「等我回來之後,我們就一起去完成〈繼承〉儀式吧。」
「啊……?」
「妳可是我的主人呢。雖然在我回來之前,妳應該就解決掉這點小事了。」
「你、你在說什麼……?」
「雪羽,妳聽好。我不曉得妳為什麼會把自己想得那麼卑微,雖然我不知道妳跟妳姊是什麼關係,但我眼中的妳,是一個努力不讓最尊敬的姊姊蒙羞、高潔的魔女。」
「……你不……生氣嗎?我可是一直把你……!」
「生氣?我該生什麼氣?使魔向來都『以成為守護主人的盾為榮』。我高興得很,因為好不容易終於有機會,能夠成為妳心靈的後盾。」
「…………」
「——雪羽,妳不必擔心,我會一直都這麼沒用的。」
「嗄?」
「無論何時,我都會像現在這樣沒用,絕對不會活躍。」
我終於明白了,我很慶幸能聽到她的告白。
平常的我總被說是沒用的使魔,誰也不會對我有任何期待。
因為每個人都不覺得我會有發揮作用的一天。
但她卻一直恐懼著這一點。
反過來說,這不是代表著一件事嗎?
這女孩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的相信我。
「雖然我真的很沒用,但我一定會保護妳。別忘了,我可是妳的使魔。」
正因為這樣,我一定得告訴她。
「——回來之後妳能聽我說嗎?我答應成為妳的使魔的理由。」
我起身準備離開房間。此時,平時總是緊閉的一道門打開了。
「等、等一下啊!等!等……」
「怎麼啦?雪羽。」
「謝謝你……君生。」
「其實,我一直很討厭妳喊我『君生』。」
一聽我這麼說,雪羽嚇了一跳。
「對……對不起。」
「但現在不一樣了。」
「咦?」
「——我是君生,是射手座的十二魔女——東雪羽的〈使魔〉。」
這就像騎士對女王單膝下跪的宣示一般。
「我以這個名字<君生>為榮。」
這個名字,同時也是我身為「沒用使魔」的證據。
2
我的目的地是教室。
我們的教室位於——為了進行〈繼承〉儀式,雪羽離開宿舍後一定會經過的必經之路上。
我開口和教室裡的人打招呼。
「嗨,璃柚。」
「喔,是小君呀。啊,一想到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就有點坐立難安,所以才跑到這裡來等——」
「——可不可以請妳告訴我一件事?」
我打斷了她的話,稍微有點猶豫的開口詢問。
「妳接近雪羽的目的——因為妳是〈舊家〉的人,所以才要襲擊她嗎?」
說出真相的那瞬間,我彷彿聽到了什麼碎裂的聲音。
那是讓人怎麼樣都無法喜歡上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
「難道非要我講清楚不可?我真的很不想把妳當成犯人啊。」
「你為什麼會那樣覺得?」
「為什麼?要說為什麼哪……」
這個問題再簡單也不過了。
「那當然是因為,妳是她『朋友』啊。」
「……這根本不成理由。」
「是嗎?」
「…………」
「……那我就來跟妳講道理。妳之前不是有說過?『〈繼承〉本來就不該失败』。本來的確是那樣子沒錯,但雪羽卻一直沒有成功。真的沒辦法成功。」
可是『她們』卻不這麼認為。
她們認為應該是有什麼阻礙,導致〈繼承〉的時間延後。
為了找出那個理由,才會有之前副班長夜襲雪羽的事情發生。
「最後終於確信了東雪羽的〈繼承〉真的並不順利。」
這也是為什麼璃柚會對我撒那樣的謊,目的是要讓我著急,好讓她們摸清事實。就算我發現她在說謊,也可以用「我搞錯了」一句話打發掉。
「接下來妳們發現了身分不明的使魔,因此才暫時按兵不動。而讓我確信的原因就是妳啊,璃柚。總是和我們在一起的就只有妳了!」
「……就算不是我,只要偷偷監視你們,不就可以知道了?」
「妳真的這麼認為?那麼在副班長發動奇襲的隔天,為什麼妳會知道『昨天雪羽很晚才睡著』這件事呢?」
「咦……?」
「前一晚的事情,妳不是聽我說了才知道的?」
「是、是嗎?小君你沒有說嗎?」
「不好意思,我並沒怎麼提那天晚上的事,在我講到我要住雪羽房間之後就含糊帶過了。」
「呃……」
「——個人猜測,某人告訴了妳這個情報,結果妳一下子搞混,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實際上,知道那件事的只有我和雪羽,另外就是當天潛入我們房裡的副班長。」
璃柚很明顯地被我震懾住,於是我趁勝追擊。
「如果妳還想裝蒜的話,我就再說一點好了。我曾經調查過,雖然因為血緣實在太遠,導致幾乎沒有人知道,但斑保家可是實實在在的舊家家族。妳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
「……」
「妳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斑保璃柚』?」
「……真抱歉,『君月秋生同學』。」語畢,璃柚的指尖滑過空中。
伴隨著再熟悉不過的鈴聲。
在她描繪出某個星座的同時,也進行了吟唱。
「——魔術展開<迎戰的號角>。」
璃柚的手開始晃動。
我想我這比喻一定很奇怪,但一下子也找不到別的詞彙能形容。
「我對你們撒了謊,其實我早就已經是〈魔女〉了。」
原本只有巴掌大的火焰,很快地漫出她的掌心,這是火焰的魔術。
「別在意那種小事嘛,璃柚。我其實也有個祕密,一直沒有告訴妳。」
我和璃柚分別站在教室的兩端。
就像現在我們之間產生的距離一般。
——那段距離。
「咦……!」
我一瞬間就逼近了璃柚,速度快得引起她的驚嘆。
「很抱歉,別覺得我還是平常的我。」
我很清楚,將『速度』發揮到極致的技巧,才能在和魔女的對戰中取得優勢。因為魔女在魔術完成的那一瞬間,也完成了她們的攻擊。
那麼只要不給她們吟唱咒語的時間——魔女就不再是威脅了。
「唔……」
璃柚痛苦掙扎著,要對我擲出火球。
「——沒有用的。」
我已經先發制人。就算現在攻擊,火球也沒辦法燒到我身上。
璃柚她應該沒有使魔,沒有人出來妨礙我,我箝制住璃柚垂在身旁的手。
「我已經讓雪羽從別的路過去了。雖然有點遠,但就算不通過這裡,也有其他路可以走。」
「你該不會……都看穿了?」
「我知道妳的目的。就是要抓住雪羽對吧?因為她和她姊一樣『竟然當上了十二魔女』,我有說錯嗎?」
到此很容易就能推測出來,但我又講了她們『接下來的打算』。
「接下來妳們應該就是要逼問出東卿的所在地,應該是這樣吧?」
看到璃柚震驚的表情後我更加肯定,自己沒有猜錯。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妳們舊家應該還沒抓到東卿。如果妳們已經控制住她的話,大可不必這樣偷偷摸摸,正大光明地找個理由把雪羽抓起來就好。再怎麼說,妳們可是〈舊家〉啊。」
不能這麼做,就代表她們讓東卿給跑了。不管能不能從妹妹口中問出東卿的下落,只要迂迴地使出這些手段,讓東卿明白她們的目的就夠了。
「……你真的是……君月秋生嗎?」
璃柚的表情有些扭曲。
「這是、什麼樣的存在感……和我知道的你簡直不像同一人。光是待在這裡,就快要被你的氣勢壓倒……」
……所以我才不喜歡使出真正的實力。
「好厲害啊。大家都拿你當傻瓜看,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強。」
「……」
「但是——區區使魔是不可能戰勝魔女的!」
瞬間,璃柚深吸一口氣。
接著出現的,是撲天蓋地的熊熊烈火。
璃柚口中噴出的火焰漩渦,將我整個吞沒。
「守護東雪羽、身分未明的使魔動作應該很迅速。都已經有這樣的報告了,我怎麼可能會一點防範都沒有?」
手上的火球是個圈套。
既然速度比不過的話,那就想辦法減少吟唱時間,預先唸好咒文。
非常漂亮的戰術。
但確信自己已經獲勝的火焰魔女卻看到——
應當要席捲向犧牲者的火焰,卻在前一秒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可能……!我的《龍炎息》竟然沒有用……!」
〈天龍座/Dragon〉是火焰的支配者。
八十八星座中擅於操縱火焰的星座並不少,但〈天龍座/Dragon〉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從她剛才一掙脫後就能夠迅速發出火牆,確保和我之間的距離就可看出,她能自由自在地操縱火焰,真不愧是火焰的支配者。
「但真的很抱歉,璃柚,這招對我行不通。」
「就憑你手上那把什麼都切不動的短劍,能對我造成什麼威脅嗎?」
如同璃柚所言,我手中的短劍就是被雪羽批評派不上用場,甚至根本沒有開鋒的短劍。
「切不動?妳說它?這誤會可大了,璃柚。」
無視於眼前那道越來越厚實的火牆,我向前踏出了一步。
手中的短劍已經悄悄地發生了變化。
刀身細長,刀刃十分銳利,無論單手或雙手使用都能輕鬆對應。短劍須臾之間已成了一把鋒利的萬用劍。
原本宛如裝飾品的模樣已不復見。
「這把劍不只能拿來砍魔女,就連魔術也可以輕鬆應付。」
我一劍揮下去,如同我的宣言。
它砍中的是璃柚放出的火牆。
「——《魔術切斷/saber》——」
更正確一點來說,它斬斷的,是她的〈魔術〉。
3
——〈天龍座/Dragon〉魔女斑保璃柚的腦海裡,憶起了一件事。
君月秋生<君生>剛剛使出的,究竟是什麼?
與其說是想起來,不如說是終於想到了。
因為答案埋在記憶中圖書館的深處,不是說想就能夠想起來的。
那是〈禁咒〉。
相關文獻就藏在圖書館裡最隱密的地方,平常絕對不會有人進出的房間。
那是「因為太過危險才被封印的魔術」,也是「因為各種理由並未流傳下來的魔術」。禁咒就是指「消失在歷史中」的魔術。
總而言之,這些魔術「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在禁咒裡,存在著一種「能夠斬斷魔術的魔術」。
流傳至今的資料,只有寥寥數句而已。而在她有權限能夠閱覽的書籍中,也不可能有詳盡的記載,因此她並不是很瞭解,但這肯定是那個魔術。
君月秋生<君生>操縱的是〈禁咒〉。
自己的魔術並不是無效,而是「沒有打中君生」。
被那把改變了形狀的劍給斬斷了。
竟然有人使出了不應該存在於現代的魔術。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解釋能說明他剛剛的行為。
也就是說,君生並不是〈使魔〉。
「被星辰選上的人是〈魔女〉。」
但他是世界上應該不存在的——
「〈魔術師〉。」
而且他操縱的是——
「〈禁咒〉。」
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
「……你真強,君生。」
璃柚面朝上倒在地上,應該暫時都無法動彈。
我的短劍在變化成萬用劍的形狀時,能夠發揮出《魔術切斷/saber》的效果。
無論是火焰或電擊,只要是由魔術所產生的一切,不管有形或無形都能夠一劍使魔術化為虛有,〈禁咒〉的效果就是這麼驚人。
所以萬用劍拿來對付魔女也是很驚人的利器。
那就是在不傷害人體的情況之下,斬斷魔女體內的力量。
「璃柚,請回答我。妳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才接近雪羽?」
「…………」
「璃柚……」
「你真的很強。但無論你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勝過那個人!」
「那個人?」
「嗯,我的主人。」
主人……?
「妳該不會是受到脅迫,才做出這種事情……?」
「……你怎麼還在說那種話?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刺探東雪羽的情況,才會接近她的。」
「…………」
「會跟你有交情,也只是因為你是她的使魔,完全沒有其他意義。」
「……是這樣嗎?」
過了一陣子我才發現,我正死死地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太無聊了。」
「咦?」
「我說妳們實在是太無聊了!雪羽她姊到底做錯了什麼?不過是賞了舊家狠狠一巴掌而已啊!妳們這些高傲自大又囂張的舊家人!不過是這點小事——」
「這點小事?這可是有罪的呢。」
「罪?那算什麼罪?」
「這是『竊取榮光』之罪。」
「妳這傢伙……」
「無論何時,榮光應該都只歸屬於舊家。可那個罪孽深重的魔女竟然強行奪走了專屬於舊家的榮耀!此罪嚴重異常,也是最受舊家唾棄的罪行!」
璃柚又繼續說道。
「——她最可恨的一點,就在於賦予凡人夢想。讓那些凡人痴心妄想,一天到晚做著絕對不可能實現的白日夢!沒有舊家血統,也敢肖想君臨魔術界的頂點嗎?」
「妳少說蠢話了!那雪羽又做了什麼?她不過是從她姊那裡繼承了十二魔女之位而已呀!」
「沒錯,她繼承了……她繼承了她姊姊所犯下的『罪孽』。」
「妳……說什麼鬼話……」
「你真是不明白啊,那些事情都不是重點。」
「什麼?」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這些根本毫無意義,重要的是她傷害了〈舊家〉的尊嚴。不過是個普通魔術家庭出身的小小凡人,竟然敢讓〈舊家〉丟了這麼大的臉面!」
「什麼啊?妳們舊家是王族嗎?」
「沒錯,舊家正是魔術界的王族!」
此時,遠方閃過一道刺眼的光芒。
那光強烈得彷彿能劈開夜空,也像是天上群星為了地上人們特別搭建的橋樑,那是一條由光之絲線所編織而成的光輝大道。
「看來東雪羽的〈繼承〉終於成功了。」
璃柚的一句話,肯定了我正在內心臆測的事情。
那就是〈星繫儀式〉成功的證據。
雪羽已經繼承了〈印記〉,正式成為〈射手座/Sagittarius〉的魔女。
「太可惜了,璃柚,這樣妳們舊家的陰謀就失敗了。」
「是呀!」
「……?」
她的語氣讓我不得不在意。璃柚看起來絲毫沒有覺得可惜的樣子……感覺甚至還有一絲興奮……?
「該不會……!」
我終於發現自己錯在哪裡。
正好相反啊!一切都搞錯了。
舊家的目的,不是妨礙雪羽的〈繼承〉。
「你好像發現了呢。沒錯,我們的目的是要讓〈繼承〉儘快成功。」
因為雪羽一直都沒有真正的完成整個〈繼承〉儀式。
雖然有嘗試,但她卻總是下意識地跳過最後一個步驟。這在舊家人眼中,看來就是「拖延〈繼承〉的時間」。
就是因為這樣,舊家才會想讓雪羽著急,進而對雪羽發動各種攻擊。而那也是副班長——黑川真澄美被賦予的使命。
舊家這麼急著想讓〈繼承〉成功的理由是——
「妳們從一開始,就在等〈印記〉完成的那一刻……!」
「沒錯,因為我們要奪走祂。我會在這裡,目的是不讓儀式受到妨礙。雖然儀式還沒開始,我們就打起來了。」
舊家真正的目的,是〈繼承〉成功之後物質化的〈印記〉。
但〈印記〉是只有被十二星座選上的魔女才能夠使用的特別力量,正常來說根本不可能有辦法奪取。
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就是十二星座的第一個星座,被賦予「保管印記」使命的星座。
可以「保管」,就代表有辦法「奪取」。
「所以我呼喚了她。就算是你,也一定不可能勝過我的主人。」
鈴聲響起的同時,窗邊出現了人影。
在月光照射下,反射出銀芒的手鍊上繫著鈴鐺——我嚇了一跳。她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
如果像璃柚所言,〈舊家〉真的是王,那就會有軍隊存在。
這支軍隊是由比什麼都要強悍、比誰都要勇敢、決不會向任何人屈服,並且對舊家付出絕對忠誠的騎士們組成的,他們是魔術界<世界上>最強的軍隊。
「妳,是……。」
如此一來,為了守護王家的威嚴,就會派出宣判罪刑的使者。
「——魔術師。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會有這種存在。」
「班……長。」
來人是牡羊座<Aries>的魔女,焰悠里——!
「原來如此,在那柄劍裡寫入了〈禁咒〉啊。」
班長看了我手上的萬用劍一眼。
「切斷魔術,也就是能夠進行『魔力的切斷』,是因為那把劍有相當於〈禁咒〉的效果。我想想,那應該是……《魔術切斷/saber》沒錯吧。」
「……!」
〈魔術〉必須透過與星辰對話才能成立。
Ⅰ——術者向契約星座發動魔術的邀請。
Ⅱ——契約星座會傳送相應的魔術式給術者。(為了縮短這時所產生的「時間差」,因此才需要吟唱咒文)
Ⅲ——術者收到魔術式後,消耗自己體內的魔力施展魔術。
這是魔術發動的基礎流程,但要是這時術者體內沒有魔力了呢?
理所當然,魔術將無法發動。
魔力對於施展魔術的人而言,就像血液一樣重要,是維持性命的泉源。
要是魔力的流動,暫時被某種東西遮斷的話——?
「所以魔女才會無法動彈。同理,已經放出的魔術會消失無蹤——就算術式已經完成,但沒有魔力也毫無意義。原來如此,雖然《魔術切斷/saber》施展出來的效果只是暫時性的,但拿來對付魔女綽綽有餘。」
……噢,被看穿了嗎?……明明就只瞥了那麼一眼?
「我還有一個問題。請問你有辦法斬斷〈牡羊座/Aries〉的火焰嗎?」
火焰——?
令人吃驚的是,班長發出的攻擊也是火焰。
和璃柚的火焰不同,她的火焰泛著蒼藍色的光芒,但不管哪一種,我的劍都能輕易斬斷。
之前斬〈天龍座/Dragon〉的火焰時,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雖然我不知道她有什麼打算,可是這把劍連火焰支配者〈天龍座/Dragon〉的火都能輕鬆應付,就更別提其他人發出的火焰了。
——明明應該是如此才對。
「咦……?」
『沒切到』!?
沒辦法切斷,只是『彈開』而已?
「不可能……!」
我再度提起劍,迎向班長的蒼焰,令人沮喪的是,結果並沒有改變。
根本切不動,連火焰尖端都沒有一絲損傷。
很硬——不對。
「這火怎麼……這麼『沉重』啊!?」
「這代表你什麼都不明白。你不明白和十二魔女為敵代表什麼意思,也不明白『擁有印記』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別說要「切斷」了,連刀刃都插不進去!
「沒辦法切斷對吧?我這《蒼炎/Mesarthim》的燃料,可是我自己啊!」
一聽到她的話,我就明白了。
為什麼人們會說「被普通星座選上的少女,絕對無法和十二魔女比擬」。
「〈牡羊座/Aries〉的火焰是燃燒自我的火焰。不是其他任何東西,而是自己本身,這代表的是魔力絕對不會離開我的身體。」
那火焰的確是由她身上延伸而出,並沒有離開她一絲半點。
「就算是你引以為豪的〈禁咒〉,也沒辦法完全斷絕魔力。」
雖然〈天龍座/Dragon〉被稱為「火焰支配者」,但並不代表祂就是火焰之王。
支配者不過是更強大之支配者的影子。就好像以為叫魔王的敵人就是最終boss,沒想到祂背後還有大魔王在等著你。
君臨烈焰世界頂點的,是蒼藍灼熱之帝。
「這就是十二魔女的實力,你的劍充其量也只不過能斬斷普通魔女的魔力罷了。」
眼前的一切,告訴我這是再明白不過的事實。
「另外還有一件事。你能夠隱藏自己的力量到今天,都是因為那把劍在原本短劍型態時所擁有的效果吧?」
我最後的祕密就這樣赤裸裸地被揭開。
被雪羽嘲笑說「只是一塊鐵」的短劍。
但正因為這把短劍尚未開鋒——無法作為武器使用,就是它最大的作用。
「那把短劍上有著和《魔術切斷/saber》不一樣的禁咒效果,也就是《存在切斷/thief》,對不對?」
事實就是如此,這把短劍很鈍,刀刃根本無法對任何事物造成傷害。
但它的作用,是抹殺佩戴上它的人的存在。
「舉例來說,好比是你明明就站在那裡,但卻沒有任何人發現,因為那把短劍切斷了你的存在,只需要一個動作。」
……我除了佩服,還能怎麼辦呢?
「當它離開劍鞘時,正確來說是『為了戰鬥』離鞘時。當你為了戰鬥拔出那把短刀,它就會發揮《存在切斷/thief》的作用。」
然後就沒有人能發現我的存在。
它的效果是:雖然眼睛能夠捕捉到我,但沒辦法知道我是誰,另外一點是就算聽到我的聲音,也沒辦法聯想到記憶中的任何人。
「那個動作就像開關一樣,從它出鞘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是〈魔術師〉。現在可能因為某種意外,導致《存在切斷/thief》並未發揮出它的效果。」
真是太絕望了,我只有承認。
「《存在切斷/thief》的短劍加上《魔術切斷/saber》的萬用劍……也就是說你是以劍的伸縮來分別使用不同的禁咒。應該可以稱為〈禁咒劍〉吧?真是非常不得了的東西。但也正因為如此,平時你才會一直隱藏自己的力量——」
「……嗯,大致上都沒錯。」
原來魔女是這麼驚人的存在。
其中的佼佼者——十二魔女,究竟能夠帶來多少奇蹟?
……我深刻地認識到十二魔女的恐怖。
「大致上?啊啊,的確,你一直隱藏劍的力量,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我剛才所說的吧?因為那種力量是觸犯〈魔法〉的行為。」
沒錯,星辰會選擇的永遠只有女孩子,這在〈魔法〉中有記載。裡面關於男人的敘述連半條都沒有。
因為從一開始,就沒人想過會有男魔術師的存在。
但如果出現了男魔術師又會怎樣?
答案很明顯。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行』。」
我對魔術界而言是個異端。
「非常可惜,你是罪人——魔術師。禁咒使,君月秋生。」
緊接著,我就被從她手上竄出來的青白劫火完全籠罩。
「——願你一路平安——」
第二個火焰魔女,連一滴汗都沒有流下。
用她冰冷且毫無溫度的眼神,和失去意識的我道別。
4
執行星辰儀式的地方在〈天文台/星盤〉。
這座石砌的建築就矗立在學校一角,看起來就像神殿一樣。
內部是球形的,天花板、牆壁、地板各處都繪滿了星圖。
所以進行〈繼承〉的地點,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型的宇宙。
數分鐘前,在這裡發生了一件事。
「開始進行〈星繫儀式〉。」
雪羽終於抵達〈天文台/星盤〉。儀式本來就不應該失敗,整個過程其實相當簡單。
只是向自己的契約星座宣誓而已。
但對她而言,宣誓比任何事情都要困難。
一旦開口宣誓,自己就會踏上和姊姊相同的路。像自己這麼沒用的妹妹,怎麼有辦法和姊姊比肩?
因此她一直沒辦法把這段宣誓文詠唱到最後。
現在因為有人發誓說要「守護」她。
所以她也要發誓。
發誓自己不會愧對他的誓言,勇敢面對自己的星座。
「吾是這一代的〈射手座/Sagittarius〉魔女東雪羽。吾發誓,人馬宮即是吾。吾將吾名刻印於其上。故吾在此與人馬合而為一——」
雪羽立刻就確信,自己和星座產生了連結。
夜空中出現了和平常的星軌不同的道路,就像一條黃金拱橋。
她憑直覺就知道,那是連接自己和印記的軌道。
而在光芒的漩渦中出現了一個物體。
「這就是……我的〈印記〉……」
印記本來是無形的存在,因此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時候會物質化。
至於會顯現成什麼形狀則是因星座而異。據說是由魔女和星座聯繫的方式來決定的。
〈射手座/Sagittarius〉的印記是「弓」的形狀。
彷彿是以星辰為原料鍛鍊而成一般,極為光彩奪目。
雪羽伸出手緊緊握住印記,立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體內。
成功的喜悅湧上心頭。
她想要把這份喜悅,在第一時間和某人分享。
「——那就是〈射手座/Sagittarius〉的印記嗎?」
此時鈴聲一響,突然出現了一抹蒼幽的火焰。
「焰……同學?」
雪羽立刻和自己班上的班長——焰悠里保持了一段距離。
簡直像是對峙一般,有些遠的距離。
「……判斷得很正確。」
雪羽注意到了,來者是「敵人」。
這份直覺是由於她總是敵視舊家才會產生。
「看來我不需要多費唇舌了,妳完成的印記將由舊家回收。」
「『回收』……啊。如果我說不要呢?」
「——我也不反對以暴力執行。」
悠里冷靜而大膽地說完這句話。
「哼……哈哈、哈哈哈……!」
回答她的是雪羽按耐不住的笑聲。
「來的正好!這下不就能毫不客氣的修理舊家了嗎?」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們並沒有完全掌握妳對舊家的態度啊,沒想到妳竟然會有這種反應,我是否該誇讚妳呢?」
無言的對峙只有一瞬間。
「先發制人——!」
就算箭搭上弓的那瞬間,也像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
「——《隱矢/勝利之矢》——」
雪羽高速射出的那一箭,讓空氣為之迸裂。
「咦……」
為此發出驚嘆的竟然是雪羽本人。
今天施展出來的《隱矢/勝利之矢》,要比以往她使出的任何魔術都要強大,其他魔術完全不能和它相提並論。
那一箭精準無誤地飛向悠里,但卻被她體內湧出的蒼藍火焰輕易地燒毀了。
「——蒼炎<Mesarthim>——」
這一擊像在表示不管看不看得到,對她而言都沒有差別。
「原來如此,這就是十二魔女之間的——〈印記〉持有者之間的戰鬥嗎。」
瞬間理解現在的狀況,消化然後吸收,立刻將失敗化為下次攻擊的養分。
正常來說,這一連串的流程不會進行的很順暢,可這就是雪羽的優勢。
她是從姊姊手中接過十二魔女之位的「第二個天才」,實力異常優秀。
今天她可以放心地相信自己。
因為有「他」支持自己。
剛剛那一發攻擊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只不過是「拿到印記之後,總之先試著攻擊看看」罷了。
好戲現在才正要開始----
「接招吧!〈牡羊座/Aries〉!我會打到讓妳連睡前要數的羊都一匹不剩!」
究竟是何時填裝上「子彈」的呢?
如果要想像東雪羽她把箭一根根搭上弓的模樣,一定很快就會被她的『速度』給遠遠拋下。
擅於《高速言語》的美稱並非浪得虛名。
感覺跟一開始子彈就裝好的「槍」還比較接近。
槍也不是指一般一次只能打一發的手槍,更不是幾十發子彈打完就需要重新填裝的來福槍,而是機關槍。
就算是機關槍,也總有發射完的時候。
雪羽的攻擊簡直就超越了機關槍,能夠一直不間斷地攻擊,直到永遠。
「哼,我想趕快去告訴那傢伙我成功了說。竟然敢來搗亂,就要有相對的覺悟啊。」
女孩小聲地在嘴裡偷偷唸著什麼的模樣實在太過可愛,讓人完全無法想像這個人正在操縱威力驚人的魔術。
但和她對峙的魔女,也是極有天賦的對手。
她取出了一支「杖」,就像牧羊人手中的牧羊杖,這是牡羊座的〈印記〉。
「東同學,妳對羊有什麼樣的印象呢?是溫順、聽話,只能被人類飼養的弱小動物嗎?」
「哎呀,妳想說不是這樣嗎?」
「不,沒有錯。『羊』啊,可是從遠古開始就被當作祭品,拋入火中的獸類。」
那瞬間,以悠里為中心,四周熱氣開始肆虐。
有點類似〈天龍座/Dragon〉使出的火牆,卻又不是「牆」,就像是一根巨大的「柱子」。
不對,這是矗立在此的「塔」。
「——《菲里克索斯之塔》——」
無論飛來的箭矢有多少,一旦碰到這座塔就會被吞噬。
「〈牡羊座/Aries〉的火焰是以自己為祭品——也因為如此,才能比任何人都了解火焰的熾熱,進而掌管火焰。只要我站在烈焰裡的一天,就不可能受到任何傷害。」
「也就是『絕對防禦』囉?」
「妳覺得拿到〈印記〉之後,就能站上和我對等的高度了嗎?」
十二魔女在拿到印記之後,才能發揮真正的本領。
但是雪羽才剛剛取得印記,和熟知印記一切的悠里之間,有著一道無法輕易跨越的鴻溝。
兩者的實力明顯有差距,絕對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追趕得上的。
「沒錯。所以呢?」
任誰來看,都是一場沒有希望的戰鬥,但雪羽卻笑了。
「他和我說過,說『他知道』、說『知道我是一個努力不要讓最尊敬的姊姊蒙羞、高潔的魔女』……他說我是『高潔的魔女』呢。」
「……妳在說什麼?」
「對等的高度?我才沒那麼想,妳才是別小看我了啊。」
雪羽笑了,然後繼續說道。
「——我比妳強。」
……這句話才是比什麼都要好笑的大笑話。
真是亂來。
不對,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非常亂來的人。
說是「第一次約會」,想向君生道謝的她。
但她想到的謝禮,竟然需要先克服她最討厭的東西才能得到。
一般人都會猶豫的狀況,她卻不一樣。
竟然毫無猶豫地直接跳入她最討厭的東西裡面。
君生一直以來都沒有派上什麼用場。
但那樣的君生一旦為她做了什麼,她就覺得非得和君生道謝不可。
為了貫徹自己的信條,她不惜面對自己最不想面對的東西。
就是這麼亂七八糟又愛逞強。
沒錯。
無論被逼到什麼樣的絕境之中。
就算『有時候因為太喜歡姊姊了,變得有點軟弱』,也決不會選擇輕鬆的逃避之路。
無論何時都貫徹自己的信念,東雪羽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看起來才會如此有魅力。
沒錯,她的使魔不是說了嗎?
別太小看我的主人了。
而下一瞬間,持弓的主人說:「接招吧!」
面對如此大膽的宣言,冰之炎帝還是僵著一張毫無感情的撲克臉。
「妳沒發現到嗎?那妳可能要花點時間才能理解了,因為這裡的天花板有點高。」
「天花板?」
悠里驚訝地抬頭看球型房間的天花板,那上面有星星。
那是描繪星圖的地方,和牆壁、地板一樣,天花板上也畫著滿滿的星圖。
但那些無數的星星現在全帶著尖銳的箭矢,正要朝羊落下。
「——《流星雨》——」
簡直像流星構成的傾盆大雨。
平常雪羽那無形的箭,是由水的粒子所構成,就像水蒸氣一般,很難用肉眼觀察。可現在,那些箭清晰可見,因為雪羽增加了箭的質量。悠里頭上大量的箭矢,在同一時間直落而下。
數量多到數也數不清。
「根本沒必要弄垮『塔』,我要直接從上面擊垮妳!」
就算是防禦近乎銅牆鐵壁的〈牡羊座/Aries〉,想要一口氣接下如此多攻擊的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非常精采。」
就算做到這個程度都不能掉以輕心,因為這是十二星座魔女間的戰鬥。
「的確,妳的威力強大得不像是剛剛完成〈印記〉的魔女。我甚至無法確定在歷代十二魔女中,是否有人在這個階段就能驅使如此強大的力量。但〈牡羊座/Aries〉的蒼炎<Mesarthim>是永不間斷的,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穿過它碰到我。」
所有的箭矢傾瀉一空。
本該被雨淋濕的羊,卻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這樣一來,所有準備工作就大功告成。原本還煩惱該怎麼逼迫妳,好讓妳使出全力一擊。看來我多慮了,真是白白放過了妳的使魔。」
「妳說、什麼……?」
「這是牡羊座的祕術《起始的時代/春分》,奪取他人印記的第一步就是『接受對方的魔術』。我不是說了嗎?羊是犧牲的供品啊。」
被將了一軍!悠里一開始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但雪羽口中說出的話卻相當驚人。
「喂!妳對君生做了什麼!?」
雪羽對於自己使出渾身解數的一擊沒有收到任何效果,並未感到任何一丁點的震驚或絕望。
但她打從內心感到憤怒,為了君生。
「他現在已經無力再戰了。沒有〈印記〉的人,根本不可能贏過〈印記〉的持有者。不管他是何等異端的存在,都不會有例外。」
「什麼……?」
「哎呀,妳竟然不知道嗎?妳有個一直保護著妳的勇敢使魔呢。」
「…………」
「剛剛那是《高速言語》嗎?妳和星座對話的速度的確是很快。但妳應該注意到了,對於十二魔女,那不過是基本中的基本。就算是普通魔女,只要有點才能,幾乎都能辦到。」
的確,完全不見悠里有花多少時間在吟唱咒文上。接著她一揮手杖,以她為中心矗立的「塔」隨之一分為二。
一邊的塔仍舊籠罩著悠里,是防禦的關鍵。
而另一邊則包圍了雪羽。
「因此對十二魔女而言,〈使魔〉並非詠唱時爭取時間的〈盾〉——」
這已經不算是「塔」了。為了徹底拘禁雪羽,另一邊的蒼焰化為圓形的牆。
「——《墜女星的競技場》——」
蒼炎形狀正如其名,宛如「競技場」一般。
「——而是『武器』!」
那競技場本身的確是一種武器。
競技場燃起熊熊大火,聚集成橫向迴轉的漩渦。
四面八方毫無死角。只有上方勉強算的上是破綻,這是和「塔」最大的不同。
但那高度,就連雪羽也無法憑彈跳力逃出。
包圍住雪羽的是筒狀鐵壁,勢必有一面能夠瞄準雪羽的「背後」。
此時,斑保璃柚的身影出現在雪羽背後的火焰中。
那正是牡羊座的『武器』,可雪羽並未發覺這個事實。
緊接著,蒼幽的火焰中驟然混入〈天龍座/Dragon〉的赤紅火焰,化為紫色的烈火,團團包圍雪羽。
「……差不多該進行《起始的時代/春分》的下一個階段了。」
確信己方的絕對優勢,反噬了獵人的羊輕輕地低喃。
「——妳不覺得太心急了嗎?」
這突兀的聲音,不屬於在場的任何一人。
「如果使魔是武器的話,『射手座的武器』可是現在才登場咧。」
來者是滿身瘡痍的君月秋生<君生>。
◇
真是千鈞一髮。
幾乎是在最後一秒,我才得以救出雪羽。接著為了保護她,持劍站在她身前。
「咕……唔。」
剛才在我身上肆虐的牡羊座蒼炎,在我身上留下許多嚴重的燒傷。
「是……君生嗎?」
看起來,悠里剛剛對我很是手下留情啊。大概是為了要留我一條命,充作挑釁雪羽的道具。但蒼炎的威力還是強大非常,老實說我很懷疑自己怎麼還能活在世上。
我無法再一次從火焰的縫隙裡抱著雪羽跳出去,傷得特別重的下半身,幾乎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現在的我,光是站著就已經十分吃力。
「喂,雪羽。妳一直很想被妳姊認同吧?」
「咦……?」
所以我才一定要說。
「雖然我無法代替妳姊,但由我來認同妳如何?認同妳的努力,認同偉大的魔女——東雪羽的實力。」
「……」
「說啊!我是妳的『武器』,我該如何出招呢?」
此時此刻,我需要主人的「命令」。
但雪羽的回答卻非常莫名其妙。
「那……你摸摸我的頭。」
「……啥?」
「姊姊她一次都沒有摸過我的頭…………所以戰鬥結束後你別忘啦!摸摸我的頭,說我『做得很好』,好好地誇獎我嘛。」
這就是雪羽的願望。
被人詢問時最先脫口而出,真正的心願。
而且說「結束之後」,那是通往未來的道路。
「——我知道了,一百次兩百次我都會摸的。」
「約好了喔。」
這是信號,我跟雪羽並肩,和班長對峙著。璃柚還隱身在包圍著我們的「競技場」之某處。
果然是這麼回事,璃柚那時候說班長是「我的主人」。
而我們從來就沒有見過班長的使魔。
也就是說,班長的使魔就是璃柚。就像戌丸老師那樣,身為魔女的同時也是另一個魔女的使魔。
她們兩個人身上還配帶著相同的鈴鐺。
「要來了!雪羽!」
熱浪再度由我們身後席捲而來。
我掩護著雪羽,勉強躲過攻擊,那威力完全不是剛才的赤炎能相比的。
競技場中左右搖擺著攻擊我們的火焰,比剛才璃柚的火焰要強勁許多。
連顏色也變成帶著青色的紫色。
之前班長的蒼炎幾乎沒有用於攻擊。
恐怕是因為她的蒼炎性質只適合防禦,並不適合積極的攻擊,因為速度太慢了。
這種慢吞吞的攻擊對十二魔女很難奏效,因此才需要由身為『武器』的使魔來進行攻擊。
此時璃柚的力量不知道增幅了多少倍。
這就是以魔女『武器』身分戰鬥之使魔,真正的力量。
「……這下麻煩大了。」
剛才救雪羽的時候我就發現,璃柚增強過的火焰因為有〈牡羊座/Aries〉的加持,《魔術切斷/saber》也不再生效。
所以就算雪羽用弓箭發動攻擊,也會被『絕對防禦』的蒼炎融化,根本碰不到對方。真的是山窮水盡了。
「雪羽——」
「君生——」
我們背對背準備隨時迎戰。
這樣就沒有死角,但也不會有勝算。
只要不打破班長的『絕對防禦』,我們就只會漸漸被逼向絕路。
明明面臨這種情況,卻一點都不覺得背後那人值得信賴。
這一定就是魔女雪羽和使魔君生的戰鬥方式吧。
但是——
「……雪羽?」
不知何時,再也聽不到雪羽的聲音。
「雪羽!!」
雪羽她倒在地上。我慌忙抱起她,發現她渾身是汗,還發著高熱。呼吸非常微弱,人已經陷入了昏迷。
「一繼承〈印記〉就馬上和十二魔女戰鬥,而且還施展出那麼大的力量……暫時產生某種不好的影響也在情理之中。」
班長的一句話說明了一切。
「你沒發現嗎?你出現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了。」
「什……!」
但這傢伙!雪羽她竟然還能繼續戰鬥嗎?
就那麼無法原諒舊家?
又或者是……。
「君生同學,你為什麼不逃呢?」
此時班長問了一個相當突兀的問題。
「你真的明白,你身為男性卻能使用魔術這件事情,到底代表什麼意義嗎?」
「……這我清楚。我也知道事到如今除非奇蹟發生,否則我很難戰勝妳們。」
「我為了要挑釁東雪羽才特意放你走,那應該是你唯一能夠逃脫的機會。為什麼你卻放棄了?」
我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看的不是班長,而是她身旁的璃柚。
「……我不想讓她們碰面,不想讓雪羽看到現在的璃柚。」
「什麼……?」
因為我發現璃柚是班長的使魔,更何況她們兩人的身影又相偕消失。
「雪羽就算傷心難過,也會死忍著不說出□,我不想看她強忍悲傷的樣子。」
但終究是我想太多。
別說璃柚了,她根本連我都看不見。
「……主人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嗎?你還真是使魔的優良典範。」
「才不是那樣咧,我另有目的。本來,我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受制於妳們。」
「目的?」
「沒錯,我有一個非拯救不可的人。就是為此,我才會來這間學校。」
我的將來——繼續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長久以來,我一直不停地煩惱著這個問題。
我本來有想去讀的學校。
應該說是非去不可的學校。
是的,我本來就應該要到聖亞瑪絜絲學園<這裡>來的。
以我青梅竹馬的使魔身分入學。
不過這條路,在〈城之魔女〉的掠奪下,硬生生被封閉了。
然後大人們就告訴我,以後當個普通人就好,要我在沒有魔術的普通世界裡活下去。
明明她還活著啊,只是陷入了沉眠而已。
為什麼大家都當作她已經死了呢?為什麼要說那麼冷酷的話呢?說我已經不再是使魔,而且既然已經沒有魔女了,那君月家族依舊得被逐出魔術界。
「那麼,你為什麼要為了東雪羽而留下?」
我被迫走上「普通」的道路,無法反抗的「普通」之路。
但在這時候,機會降臨了。
可以拯救她的機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那一天——
「雪羽給了我一個機會。下著雨的那一日,她邀我當她的使魔。
而且我的青梅竹馬曾經這麼說:『如果你有想要親近的人,或許可以試著仔細觀察他的笑容。笑容不會說謊,能夠看出那人最重視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只要觀察真實的笑容就會明白。』
而真正的笑容,其實能夠讓我們瞭解更多更多的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因為每當雪羽見到璃柚時,她都笑得真誠,那絕對不是虛偽的笑容。」
「……」
「而且璃柚也是如此。」
但事情卻變成這樣,到底是為什麼啊?
我還沒有找到讓那女孩陷入沉眠的元兇——〈城之魔女〉。
明明知道她就在這所學園裡。
也為此,我的體內才沉睡著她的意志。
那傢伙的……〈魔女〉的力量。
「……閉嘴!」
我真正想說的話還沒說完。
我到這個學園真正的目的——成為雪羽使魔的理由。
我一直一直想坦白,卻還是沒能告訴她。
「我……我是……!」
璃柚顫抖著的聲音傳來時,班長動了。
「璃柚!」
班長跑到璃柚身邊。
一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
「……妳們感情還真好。明明在同一個班級,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妳們講話啊?」
璃柚眼看著就要哭了出來。
在我眼中看來,她覺得身為背叛者的自己是沒有資格哭的,所以不停地告誡自己,拚命地忍住眼淚。
而班長就像要包容她的一切,緊緊地擁著璃柚細瘦的肩膀。
看起來簡直就像……。
「妳們簡直就像姊妹似的。」
「……沒錯,我和璃柚是姊妹。」班長回答。
果真如此,她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在保護妹妹,而且兩人還戴著一模一樣的鈴鐺。
5
「我是姊姊,璃柚是妹妹。我們是雙胞胎。」
可兩個人的外表並不相同。
要說像的話的確是有幾分相似,如果說只是姊妹的話那還能夠接受——
「妳們是……異卵雙胞胎?」
班長點頭承認。這樣一來,雙胞胎也會有不同的外表。
「但我和璃柚沒有一起生活。因為被別的家族領養了。」
「她……!?」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的親生父母都還健在……這在舊家之間很常見。」
〈舊家〉算是魔術界的王者。「王」必須永遠君臨這個世界的頂點。
舊家是各個古老家族的總稱。這些家族幾乎都是在魔術世界的黎明期就已經存在了。都是歷史悠久的家族,傑出的魔女輩出,每個家族都相當強大。
但在舊家裡也有高低尊卑。
可如果尊貴的家族生不出子嗣,或者沒有成為魔女,而比較低下的家族卻生出了非常優秀的魔女呢?
要是有小孩一出生就被星辰選中了呢?
要是那個星座是偉大的十二星座呢?.
「該不會……」
「是的,我被斑保家當作『獻祭的羔羊』送給了焰家。」
焰家在舊家裡也算是十分強大的。
另一方面,斑保家已經凋零到快要沒人知道她們也是舊家的一員。
「王族」這種存在,必須經由重複這種行為才得以延續。
被拆散的姊妹。
但不論是姊姊對妹妹,還是妹妹對姊姊,彼此都很重視對方。
兩個人私底下一直偷偷地見面,小心地不要讓大人發現。
她們的祕密基地是一間誰都不會多看一眼、徹底荒廢的禮拜堂。
代替禮拜堂已經壞掉的鐘,她們的暗號是鈴聲。
……但這對姊妹在魔術上的才能可說是天差地遠。
出身舊家的女孩要是無法成為魔女,將會受到相當悲慘的待遇。
雖說魔術界是母系社會,但無法成為魔女的女孩,可能還比一開始就不可能當上魔女的男孩更加悲慘。
被當成生小孩的工具也不稀奇。
而且擁有高貴血統的舊家女孩們,通常都比較早成熟。一般來說,擁有魔女才能的女孩,通常會在十五~十八歲之間被星辰選上,再早也要到十三、十四歲的青春期才會成為魔女。但有許多舊家的女孩,在小時候就被選上了。
應該說越早被選上的魔女在舊家裡的地位就越高。
因為這個緣故,當不上魔女的女孩,立場就越發低落。
這對因為舊家而不得不被拆散的雙胞胎妹妹也是如此。
周圍的人都一一當上魔女,只有自己踏步不前。原本斑保家的地位就不高,這也使妹妹的處境日益艱難。
而且某一天,她們偷偷見面的事情被焰家的人給發現了。
雖然那時姊姊想盡辦法替妹妹說情——
「那些人一直都對璃柚很過分。在我看不到的時候……一直都在傷害璃柚。」
班長用了「那些人」這個詞,而不明說是父母還是兄姊。
「那些……『非要讓我赢不可的人』……」
這話講得很拗口,但卻如實的傳達出班長的立場。
天帝的事情也是一樣的。至今為止所有的十二魔女都是從舊家裡選出的話,也就代表〈十二星間戰爭/Zodiac War〉只是一場舊家內部的權力鬥爭。
舊家內部絕非一片鐵板。除了既定的高低尊卑,還有不斷衝突的數個派系。
那麼此時就該使出各種權謀伎俩。
班長口中『非要讓她贏不可的人』指的是領養她的焰家,又或者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一旁不斷鼓吹焰家的人。協助這次計畫的副班長,恐怕就是那些家族送進來的幫兇……。
原來班長一直活在這些人的包圍下。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妹妹被星辰選中了。
這對兩人而言不知是多麼耀眼的希望。
這樣妹妹終於也能在舊家佔有一席之地——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班長的話斷在這裡。
「別說了,姊姊。接下來就讓我自己說吧。」
璃柚本人接著說了下去,彷彿在說這是自己的責任似的。
「不是那樣的,我是勉勉強強,真的是很勉強才被星座選上的。該怎麼說好呢?大概是星座可憐我,我才能當上魔女的吧。」
「別說那種蠢話,剛才璃柚和我戰鬥的時候,妳的力量根本就不比其他魔女差嘛!」
「不是那樣的。非常可惜,我沒有時間了。」
語畢,璃柚展開了魔術。
但出現在她手上的確是比火柴還要可憐的火光,完全不能和剛才的熊熊大火相提並論。
「真正的我根本沒辦法和你戰鬥。」
「怎麼會…?」
「剛剛的力量,是靠我平時一直隱瞞自己是魔女所得到的力量。好像叫隱匿性?魔術是非常神祕的事物,隱藏起來力量就會多少提高一些。當然那不是真正的實力,用完就沒有了。」
璃柚和星座的聯繫已經微弱到不這麼做就無法維持的地步。看著日漸微弱的聯繫,璃柚總是害怕著哪天就再也沒辦法和星座對話。
「所以悠里姊姊都是為了我……才會決定要當〈天帝〉的。」
說話的同時,璃柚的臉龐籠罩上一絲陰影。
「……?」
雖然我不懂那個理由,但我明白了班長的決定。
當上天帝就能夠拯救妹妹。對天帝而言,要將轉弱的星繫再度緊緊相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但那也是妹妹「能撐到那時」才有辦法。
而此時告訴姊姊「有個好辦法」的,竟然是那些「非要讓她贏不可的人」。
那個辦法是把妹妹當作自己的使魔。這是唯一能夠拯救妹妹的辦法。
在魔術界,魔女是眾人的憧憬。
誰都會嚮往能夠驅使奇蹟般魔術的魔女,而且她們還有使魔跟隨,所以幾乎沒有魔女會去當他人使魔,要是有的話也是相當奇特的傢伙。
但相對的,也有部分魔女能夠因此得救。
魔女成為使魔,主從間又有親密的血緣關係的話,兩個人體內的「魔力」流動可能會相互聯繫。
魔力是和魔女體內的血液同樣重要的東西。
也是施展星座降下的奇蹟時,所需要的燃料。
和血肉之軀的生命不同,魔女的第二生命。
而藉由魔力的「聯繫」,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呢?
「我是藉由分享姊姊的魔力才能夠繼續當魔女的。要像一般魔女一樣施展魔術,平時就需要將力量儲存起來才能辦到……即使如此,我現在還是魔女。」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她和星座的聯繫早就斷絕了。
不,也許早就已經斷掉了也不一定。強行連接著璃柚和契約星座的是〈牡羊座/Aries〉深不見底的魔力。
但到底為什麼焰家那些人會突然想要幫璃柚呢?
「該不會班長妳們會襲擊雪羽是……!」
「是的,這是她們告訴我如何拯救璃柚的代價。也是她們要讓我在〈天帝〉之爭中獲得優勢的策略。」
班長如此回答。
「姊姊……」
「璃柚,這些事情已經決定了。是我以自己的意志決定的。和妳沒有關係。」
「但姊姊妳其實……」
彷彿要打斷璃柚的話,班長踏出了一步。
「當務之急是懲罰令舊家顏面掃地的〈射手座/Sagittarius〉……但為了不讓逃亡中的東卿發覺,檯面上不能有動作。那些人就是利用了這個情況。所有人都不能出手的情況下,那就有機會偷偷奪走〈印記〉。」
想讓班長獲勝的人著眼於她「保管印記」的使命。
擁有一個印記就能有那麼巨大的威力,那有兩個的話又該有多強呢?
能夠辦到這一點的只有〈牡羊座/Aries〉而已。
「為了如此,還拿出至今一直受到嚴密管控的《起始的時代/春分》來……」
班長面無表情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苦澀,那是什麼言語都無法形容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親愛的妹妹。
僅只是直視她那堅決的目光,自己的五臟六腑就彷彿被燃燒殆盡了。
我沒辦法說她有錯,無論是誰都沒辦法責備她。
她們兩個僅僅只是彼此相愛而已。
〈舊家〉到底把她們逼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啊……!
「……話扯得太遠了。該來回收〈印記〉了。」
班長走近倒在地上的雪羽。
接著將杖的一端碰上掉在地上的弓。緊接著班長不知道吟唱了什麼咒文,眼看著那把弓越縮越小。
不,不只是縮小而已,連形狀也跟著發生變化。
原本的弓竟然變成了一把鑰匙的形狀,變得好像是人馬宮的鑰匙一樣。
「終於來到……第二階段。」
就算印記發生了變化,卻還是沒有離開祂的主人。
就像沒有經過主人許可的人不可以隨便進入房間裡面一樣,在在顯示出「奪取他人印記」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就算是牡羊座,不到危急時也不能使用——
(……慢著!)
此時,我心中突然浮上一個疑惑。
「不到危急時不能使用」就代表「只有危急時刻才可以使用」的意思吧。
雖然有些花時間,但按著順序施展的話,應該隨時都能使出。如果是這樣的話,可能就會有人濫用這個魔術。那樣就變成憑牡羊座的心情來決定,什麼時候是「緊急時刻」。
「不到危急時也不能使用」這代表的不是情感上的問題,而是「牡羊座本身也必須背負相應的風險」這麼一回事。
這是否代表這個魔術是需要付出某種「代價」才能完成呢?
「就這樣吧……就這樣。如此我就能表達我的謝意了。向這次幫了我的那個魔女——〈城之魔女〉——」
……等等。剛剛班長說了什麼?
彷彿要證明我剛才的推論是正確的一樣。
「咦……?」
這聲驚嘆不知是出於姊姊還是妹妹。
奪取印記的祕術進行到第三階段時,璃柚被一個球體給包圍住。
正確來說那不是球體。瞬間冒出的那團火光,看起來就像心臟一樣。
好像要獻出自己心臟那般,鼓動的火焰。
「這該不會是……!」
姊姊發出悲痛的吶喊,施展這個魔術果然有風險。
那個代價是要將魔女身上的魔力燃燒殆盡。
和術者有多少魔力無關。
魔力對魔女而言就像是血液一樣重要。因此,使用這個魔術的魔女有死亡的可能性。
如果沒有這個覺悟的話就不能使用,這才是非緊急時不能使用,祕術中的祕術。
但為什麼?為什麼想讓班長獲勝的那些人要隱瞞這個事實呢?
「是那麼……一回事嗎……?」
我錯愕了。沒錯,其實有一個辦法能夠安全的使出這個危險的祕術。
那就是利用這個魔術——牡羊座被賦予這個使命時,魔法界尚不存在的東西就可能辦到。
利用〈使魔〉。
使魔的歷史相當的淺,甚至可說還很新。
而因為使魔的誕生,魔術界也發生了一些以往從來沒有過的問題。
諸如正常運行的事物不再運轉。或者是產生了新的規則。〈繼承〉開始出現失敗的例子也是其中之一。
而能知道的,還有魔女成為另一個魔女的使魔時,主從間如果是近親,很有可能會使兩人的魔力產生聯繫。
這也就是說。
「讓璃柚和妳共享魔力……就是為了這一步嗎……?」
對於和星座的聯繫快要消失的妹妹而言,除了共享魔力以外,沒有其他得救的辦法。兩人並不知道的是,如果在魔力共享狀態下使用《起始的時代/春分》這個祕術時,付出魔力作為代價的將不再是魔女,而是使魔。
這樣的情況下會產生「錯誤的動作」!
「璃柚……!」
理解一切的班長立刻想要終止這個魔術。
束縛璃柚的那個「心臟」是由班長身上發出的蒼炎。不知是否因為這個意外的插曲,讓她一時慌亂不已——她不應該無法控制自己的蒼炎。
「怎麼這樣……!蒼炎竟然不受我的控制!」
這句話令無比熾熱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下。
「不受控制?這怎麼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蒼炎還是以我為燃料在燃燒著,但卻不受我的控制了。」
也就是說沒辦法讓蒼炎放開璃柚。
「——少開玩笑了!」
我使用有《魔術切斷/saber》效果的萬用劍砍向蒼炎,但依舊起不了作用。
這蒼炎似乎違背了班長的意志,連她施展的「絕對防禦」這個效果也還在。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班長!告訴我現在還能做什麼!」
「…………。」
「班長!」
「沒有……辦法了。」
班長非常的錯愕。身為主人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妹妹被自己的蒼炎灼燒。
「一旦沾染上〈牡羊座/Aries〉的火焰就是不死不休……況且我又沒辦法控制,現在……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阻止《蒼炎/Mesarthim》了……。」
「什……!」
這樣一來,那蒼炎連雪羽都——
雖然說才剛剛繼承印記,但蒼炎卻連十二魔女的雪羽全力一擊都沒能撼動半分。我更不可能辦到。
沒有任何辦法。再度認識到的這個事實令我們無比焦慮。
「……這樣、啊。」
我們的對話璃柚都聽到了。她被蒼炎托在半空中,被當作代價持續燃燒著。
這簡直就是蒼白的火焰祭壇。
但最讓我震驚的不是這個情況,而是團團火焰中璃柚的表情。
「我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對啊,為什麼我都沒有想到呢?為什麼她們會要我這個沒用的人當姊姊的使魔……她們怎麼可能會提出這種建議。」
「璃柚,妳……?」
璃柚臉上竟然帶著安心的表情。
「我終於明白了。這樣姊姊就可以變得更強,又能處理掉礙事的我。嗯,我可以理解了。沒錯,這樣就好。」
璃柚打從心底覺得這樣「很好」。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姊姊一直都在替我擔心。被焰家領養之後也還一直擔心沒用的我……我一直沒有當上魔女的那段期間,姐姐也一直、一直保護我……」
對璃柚而言,班長是她最愛的姊姊。
就算在人前不能說清道明,但一直都是她最驕傲的姊姊。
「我一直都在扯姊姊的後腿。這次的事情姊姊妳一直猶豫到最後一刻吧?不然妳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這種陷阱……我那溫柔的姊姊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這樣是最好的。」璃柚重複了一遍。
「這樣我就能夠守護『我引以為傲的姊姊』。對不起喔,姊姊。總是給妳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煩。這樣一來,姊姊妳就自由了。」
「所以我要來完成使魔最後的使命。」
說著,璃柚她放棄了掙扎,任由蒼炎消耗她和生命同等重要的魔力。
「……『小君』……」
她的唇微弱的顫抖。
「對不起。我……背叛了你們。踐踏了你們的真心……但你還是想救我……謝謝你。」
璃柚閉上了雙眼。
「……可能的話……我也想和小雪好好道歉……」
最後響起的是回憶中的鈴聲。
璃柚的模樣——
在我心中,和那一天「因為某個笨蛋的緣故而陷入沉眠」的她重疊了。
所以我決定了。
「住手……!」
體內勃發的炙熱感情控制了我。
我飛身奔向璃柚。
「快住手啊啊啊啊!」
我忘記了身上的痛楚。只是奮力地揮舞著手中的劍。
我的劍完全無法對固定祭壇的蒼炎造成任何傷害,但我還是繼續揮舞著劍。
「璃……柚……?」
班長就這樣看著璃柚,愕然的跪到地上。
蒼炎已經不受班長的控制,轉而向我襲來。我知道這蒼炎的威力有多麼強大。
是覺得十二魔女<雪羽>實力堅強,就轉而攻擊相對的弱者嗎?但的確是這樣沒有錯,要是被蒼炎抓住,我就完蛋了。
在這灼熱的皇帝面前,我卑微得如同草芥。
只要它動動小指頭就能夠把我捏碎。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但我還是無法阻止自己。
我很明白,這種攻擊根本沒有意義,我真的明白。
……我被抓住了,即將邁向蒼藍的死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蒼炎徹底侵襲了我,彷彿要將我放入棺材似的,溫柔而絕望的指尖。
它終於放開了我,被拋到地上的我像是燃燒殆盡的木炭一樣,萬用劍也不知在何時變回了短劍的模樣。
這次真的……玩完了。
…………。
……嗯…………?什……麼?
一瞬間,我覺得面前的蒼炎有點不對勁……。
彷彿在顫抖似的,和火光搖曳的方式不太一樣,明顯和原本不一樣……。是我的錯覺……?
模糊的視線中,蒼炎看起來沒有任何變異。
啊啊,是啊……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它看起來好像正要脫離班長似的。
(————!)
此時我腦中靈光乍現。
該不……會……。
……不,可是……就算是這樣,發現這個也沒有任何的幫助……。
——我不寒而慄。
渾身像破布一樣的我會勉強睜開眼皮,是因為「眼神對上了」。
『從上空俯視我的某個東西凝視著我』。
充斥著我全身的惡寒,那是戰慄。
球型房間的最上層浮現出巨大的眼晴。
眼球的中心是相當於它的心臓——璃柚所在的祭壇,而狂暴的火焰在上空描繪出眼睛。看來這一切已經超出印記所能解釋的範圍了,因為上面那個「眼晴」簡直就像是快要誕生的「某種東西」的某一部分。
從我身上肆虐過的蒼炎從指間開始,這裡即將由無限絕望的集合體中誕生的——火焰巨人。
這是加入了射手座印記的影響,〈白羊宮〉和〈人馬宮〉的力量被合而為一。
不,這不是加法,甚至不是乘法,兩個印記合而為一的效果可怕得無法計算。
這就是「擁有兩個印記」帶來的結果,想讓班長獲勝的那些人迫切希望的結果。
擁有這樣的力量確實能所向披靡,可是。
(少開玩笑了……那股力量現在根本不受控制啊……!)
當〈人馬宮〉完全融入之時,也是巨人完成的時候,到那時我應該會被蒸發、消失得一乾二淨吧。
甚至連現在仍舊無法動彈的雪羽她也——!
「喂……班長。」
我敲打著虛軟無力的膝蓋,辛苦地站了起來。雙手緊握那把短劍。
「喂!班長!妳振作點啊!」
「咦……?」
我喝斥仍舊一片癡傻的班長。
「離開那裡……!現在搞不好還來得及……!」
「……?事到如今你還想用那把短劍做什麼?你那《魔術切斷/saber》的效果也沒辦法斷絕我的魔力……」
……這真的是最後了,現在我還能夠站著,簡直就是和魔術相當的奇蹟。
「班、長……這把短劍的效果的確就像妳之前所說的。但是啊,沒有人說它『能交換的刀刃』只有一把啊……。」
「……什麼?」
「這把短劍是基礎。招喚其他刀刃的一個基礎。所以並不是……以短劍和長劍的伸縮來切換兩種不同的禁咒……而是在這個基礎裝上《存在切斷/thief》的刀刃、或者裝上《魔術切斷/saber》的刀刃啊……」
「……怎麼可能。你是說還有其他〈禁咒〉的刀刃嗎——?」
——是的,所以我開始吟唱。
「魔術展開<迎戰的號角>」
但我並沒有在空中刻畫星座。
因為星空中不存在能夠和我這個男人對話的星座。
所以不是連接星軌,而是夜空中其他的座標。
我在空中刻畫的是不存在於八十八星座中的軌跡。
那是被封印、關閉、並且遺棄的——星座之墓。
「……這是、什…麼…………。」
令火焰之王都忍不住驚嘆的原因是因為,我正在做的事情實在太過超乎常軌。
我的全身綁滿了鎖鏈。
一、二,三——十?不對,還多著呢,數也數不清,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
從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各個方向延展出形形色色的鎖鏈,將我全身上下綁得沒有一絲縫隙。
「……原來如此。」
雖然還有些餘波未平,但班長終於鎮靜了下來。
「『那些』就是你能夠使用禁咒的理由……這些鎖鏈一根就代表一種〈禁咒〉嗎?但禁咒本來應該是被封印的魔術,在受到詛咒的同時被遠遠拋棄的禁忌。」
終於恢復冷靜的班長,我忍不住替她喝采。
她指了指基礎的短劍和一條鎖鏈。
「就我所見,已經解開封印的只有《存在切斷/thief》和《魔術切斷/saber》這兩個你已經使用過的。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看一眼就能夠了解到這個地步,妳真的太厲害了。班長啊,妳運氣真的很好。因為妳可以見證到,被拋棄到彼端的魔術在現代重新復活的瞬間。」
「……你該不會要解放〈禁咒〉?那可是很困難的。」
「一點也沒錯,這的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
我拿起「基礎」的短劍刺向其中一條鎖鏈。
我把短劍刺入在鎖鏈末端一圈特別大的環裡,用盡全身的力氣要扯開那條鎖鏈。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無處不痛徹心扉。
不是電擊那種溫溫吞吞的攻擊,這種痛比火燒更炎熱,比刀砍更激烈,比死亡更冰冷。但我看見了。
看到閉上雙眼的璃柚。
『和那一天的她』重疊了的璃柚。
……還真像啊。
所以我。
「可別小看了我的痛覺啊!」
君月秋生,這種程度就要死要活的話,你還是趕緊死一死吧。
你根本沒有喊痛的資格。
別忘了啊!你這垃圾------
……一道門打開了。
那道門通往被時光拋棄的場所。
這是武器庫,宇宙的武器庫。
這裡沒有上下之分。在這宇宙般廣大的黑暗裡,浮在空中的不是星辰,而是無數的武器。
「嗨!〈禁咒〉們,我來了!」
我令人唾棄的問候引發了武器庫一陣騷動。
「你怎麼又來啦?人類的小鬼頭。」「你到底想幹嘛!」
真不愧是受到詛咒的武器們,比亡靈還囉嗦。
面對無數回音似的問題,我回答。
「我想幹嘛?你們也太沒禮貌了吧?我說啊,你們算是什麼〈禁咒〉啊?根本就完全派不上用場好不好?真是,到底是有多沒用啊。」
瞬間,我激怒了空間裡各式各樣的武器,氣得它們都快要噴火了。
「說話小心點啊!臭小鬼!」、「你知道你跟誰為敵嗎?啊!」、「是十二魔女耶!偉大的黃道星座耶!」「你不知道那是白羊宮的魔術嗎?」、「我真不敢相信為什麼你還能生龍活虎的站在這裡!」、「那個〈牡羊座/Aries〉該不會是偷偷放水吧!」
我無奈地嘆息,然後深吸一口氣。雖然我不知道這裡到底有沒有空氣,但這是情緒上的問題。
我絕對不能在這裡示弱。
它們是被賦予了武器「形態」、被封印了的〈禁咒〉,不知道被關在這個墓地裡多久的時間。
被當作受到詛咒的武器,就這樣被拋棄在這裡。
我一旦示弱,就會被這些亡者給留在這裡,無法離去。
「——吵死了!沒用的東西就是沒有用啊!你們算是什麼〈禁咒〉啊?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因為太危險才會被關在這裡,在我看來你們就一是一群跟不上時代的老番顛!有意見嗎你們!」
「你、你這傢伙!」、「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跟誰說話?你們果然老人癡呆了啊。耳朵聽不清楚還一點用都沒有,你們不只是詐欺師,而且還是一群死老頭!」
「你竟然敢說我們是詐欺師?人類的小鬼!」
「有什麼不對嗎?我可是已經奉獻〈代價〉給你們了耶?可是你們有幫到我嗎?除了詐欺師以外還能是什麼啊?啊!」
我出了一口惡氣之後,突然安靜了片刻。
「——小鬼。」
「幹嘛。」
「你該不會忘了吧?和我們的〈契約〉。」
「…………」
「你的身體!眼睛!五臟六腑!骨頭!」、「一根頭髮!甚至一撮骨灰!」、「全部都是我們的祭品!」、「你是我們復活的祭品!」、「是被時光遺棄的我們的供品啊!」
這裡是武器庫,全宇宙的武器庫。
而且還是禁忌的武器庫。
被封印、關閉、而且抛棄的武器庫。
裡面一片黑暗,而且還弄丟了鑰匙,不會有任何人造訪的武器庫。
「那把短劍就是你和我們訂定契約的憑證!為了見證你往後的命運,我們才會把封印變弱的《劍者/saber》交給你。但不會有第二次!」
塵封已久的武器們強烈的主張自己還很強大。
但是誰都無法聽見它們的吶喊。
所以——
「你應該明白對〈禁咒〉伸手代表著什麼意思吧?」
所以才會像這樣……吞噬迷途的人類,意圖再次站在歷史舞台上發光發熱。
「怎樣!」、「怎麼樣!」、「——你的回答是?」
「嗯,我沒忘啦。」
不對,這裡不是什麼武器庫,只是墓地。而且還沉睡著一群窮凶惡極的亡者。
「我怎麼可能忘得了啊?你們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想辦法偷吃嗎?」
沒錯,這群傢伙盯上了我。
總有一天我會被它們吞噬。透過那把短劍,用他們的爪牙奪取我賴以生存的活力、氣力、還有精力。
雖然之前班長所說的幾乎百分之百正確,但只有這一點不對。我平常真的使不出任何力量。
除非我「拔出短劍」。
為什麼那會變成一個開關呢?因為我為了戰鬥,和〈禁咒〉們締結了契約。
所以這時禁咒們不得不遵守「借我力量」這個約定,停下他們的爪牙。這樣一來,我才能夠驅使君月秋生<我>本來的力量。
到此為止還算好。還算是好的。
「——我們接受你的請求。快點來吧!你在那裡磨磨蹭躋個什麼勁啊?」
但是要解放新的禁咒就不太妙了。
我的身體會被他們預約。
就像在彰顯我身上以後的所有權一樣——蓋下烙印。
「——那就好!帶我去吧!我會陪你走過你短暫的一生!」
〈禁咒〉的分類是依照各自的代碼。
曾以盜賊身分馳名的魔女所創造的魔術——《存在切斷/thief》的代碼是《盜賊/thief》。
模仿傳說中連魔術都能斬斷的太刀的魔術——《魔術切斷/saber》的代碼是《劍者/saber》。
而剛才宣誓要跟隨我的這個〈禁咒〉是——
「『切斷』的刀刃、參式——《騎士/knight》。」
聚攏而來的鎖鏈捲上那把「基礎」的短劍。
這是成功的暗號。就算換了刀刃,《存在切斷/thief》的效果還會暫時存留。因為新的刀刃還沒完全和短劍合而為一。
短劍的刀身越來越長,刀柄的形狀也改變,一柄長劍出現了。
但這把劍不同於萬用劍。
刀刃較寬,刀身也要短一點。就像是可以成為刀劍基準的——騎士劍。
「咕唔……!」
這次是……「左腕」啊。
左手腕浮起無價值的刻印,那是將自己奉獻出去的罪證。
「那是新的〈禁咒〉刀刃……?」
班長屏氣凝神的看著我手中的騎士劍。
「但、但是無論是怎樣的禁咒,對《蒼炎/Mesarthim》都……。」
哈,依照班長看來,我費了這麼一番功夫,卻還是白費功夫。
但她的看法也是正確的。
十二魔女的存在就是這麼令人高山仰止。
矗立在我眼前的蒼炎擁有的『絕對防禦』還真的是『絕對』的。一般的攻擊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一點都沒錯。不管我召喚出多少禁咒,都沒辦法得到和十二魔女相同的實力。力量絕對的差異沒辦法輕易彌平。」
「那你是要……?」
「但是還有其他的辦法。雪羽她告訴我『絕對防禦是不可能打破的』,我非常清楚這一點。」
連合十二魔女的力量都沒辦法抹滅的蒼藍火焰。
那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消滅的。
「所以我們不要想著去消滅它,應該要思考『如何將它從班長身上分離出去』才對。」
「分離……?那也不可能……因為它的糧食是我本身……」
這也沒有說錯,但就算是那種絕對不可能分離的關係。
就像我這男的本來根本不可能使用〈魔術〉。
使用的魔術是〈禁咒〉,這兩點都是犯規的。
此時不用這種犯規的能力,更待何時?
「——如果這個禁咒能夠將『一』分為二呢?」
「什麼?」
沒錯,打個比方好了。玩遊戲的時候會有『裝備』。
本來『角色』和『武器』是兩個不同的東西,但裝備到角色身上的瞬間就被當成『角色身上的一部分』。武器將會一直配戴在身上,只要不自行取下就不會分開。
也就是說兩者合而為『一』了。
「妳還記得嗎?之前在餐廳雪羽說過的話。魔女和使魔的關係無論如何都切不斷。甚至會和自己相互影響,可說是自己的影子一般。」
沒錯,就像使魔出現之後,原本不可能失敗的〈繼承〉卻開始出現失败的例子,就像《起始的時代/春分》啟動時產生了錯誤。
使魔和魔女的關係就是如此的密不可分。
現在將使魔當作祭品奉獻了,會帶來一個原本根本不可能發生的結果。
「如果說和妳密不可分的《蒼炎/Mesarthim》,是班長的另外一個『影子』的話。」
比喻成『裝備』。
——切斷了和影子<璃柚>的關係的現在,和另外一個影子的關係應該也產生了動搖——
「這個禁咒能夠斬斷『那個連結』——能夠將原本是『一』的東西,強制回歸到兩個的狀態。就是強制性的『脫下對手的裝備』。」
這就像是由兩根螺絲固定的柱子。
其中一邊鬆了卻沒有重新拴緊的話,所有的負荷就會壓到剩下的一邊去,結果就是兩邊的螺絲都鬆了。
那時候看了到蒼炎試圖離開主人,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樣一來。
用這個禁咒攻擊這一點的話,會有什麼結果呢?
如果那令人無法觸及的高度自己下降了呢?
我揮舞著劍起跳。
「——《武裝切斷/knight》——」
這一把太刀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騎士所使用的。傳說中那個將侍奉的國王背後潛藏的一切惡勢力,全都一刀斬斷的騎士。
「——我來告訴妳為什麼這會是禁咒吧。」
將他人身上的武裝強制解除!
發出一聲巨響,《蒼炎/Mesarthim》從主人身上脫離而去。
而失去燃料的它,很快地就消失不見了。
6
「成功……了嗎?」
這一切真是太驚險了。這種絕對的強大、絕對的威脅,這就是十二魔女的力量。
趁著使魔正要分離的瞬間,我把握那一刻揮出禁咒,終於辦到了。
「怎麼會這樣……!」
正當有個愚蠢的人正得意於根本不存在的勝利時,卻又一下就被班長悲痛的聲音帶回現實之中。
因為在高空中形成祭壇的蒼炎已經消失,璃柚現在躺在地上。
但她胸口還殘存著最後一抹火焰。
簡直就像深深刻在心臟上的一朵花一樣,只有左胸的火焰仍舊燃燒著。
「原來是這樣……術者變成璃柚……!」
班長抱起昏過去的璃柚,發現問題出在哪之後,憤怒的低喃。
「《起始的時代/春分》的錯誤是把術者誤認成使魔,而非魔女……。」
雖然發動魔術的是班長,但之後維持這個魔術的人卻變成了璃柚。
所以才會從璃柚身上奪取魔力。
「而沒有印記的璃柚卻沒辦法控制蒼炎,才陷入剛剛那種無法控制的情況。」
所以才會像這樣在璃柚身上留下殘火。
幾乎所有的蒼炎都在和班長分離後就消失,但有小部分完全地轉移到璃柚身上了。這一點也可以證明「將璃柚的魔力燃燒殆盡前是不會消失的」。
「竟然反過來利用〈牡羊座/Aries〉太過霸道的力量……啊。」
這一切讓我在在的體會到魔女的厲害之處。
「十二魔女真的是太厲害了……一直維持這份強悍的舊家、沒有舊家血統卻當上十二魔女的東卿……還有雪羽也是。我還真是跟到了一個好厲害的魔女啊。」
「這種時候你還在說什麼……。」
「不要緊的,那點火焰的話,很快就會消失。」
震驚於我的斷言,班長抬頭看我。
「因為妳們姊妹俩可是『認出我』來了呢。」
就和班長說的一樣,當我以「為了戰鬥」拔出短劍的瞬間,就會發揮它的效力。但以練習為目的上課和訓練時並不會。
可班長和璃柚竟然在一開始就看得到我。
雖然班長說那是某種意外,不過這是不正確的。《存在切斷/thief》一直都有好好地發揮它應有的效果。
「《存在切斷/thief》並不是那麼方便的魔術。對於和自己有某種程度以上關係的人並沒有用。例如家人或戀人之類……另外還有朋友。」
「什麼……?」
「該說認同對方?還是該說如果是很重要的人的話,就不會生效。而且單方面的話也不會成立,要雙方面喔。」
人的存在如果沒有任何人的認同,就會消失。
相反的,如果有人認同,那存在是想消除也沒辦法消除的。
「這東西真是不怎麼靈光啊!要是以那個狀態靠近別人,但對方卻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話……也可以做做這種實驗哈哈。」
但也有拜此之賜才能發現的事情。
「『謝謝妳們看穿我的真面目』!班長,還有璃柚!妳們一定會平安無事。」
「君生同學……」
對這對這麼要好的姊妹來說,那一點碎屑一樣的火不會有任何作用。因為她們兩人的心緊緊相繫。
我深信如果是璃柚的話,一定能夠控制班長的火焰。
像是要證明我的話一樣,太陽升起時,璃柚胸前的火焰消失了。
炫目的朝陽為整個事件畫下了句點。
「班長,妳能告訴我一件事嗎?〈城之魔女〉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是最近在舊家背後活躍的魔女……這次舊家會拿出《起始的時代/春分》,她好像也有出一分力……」
「……這樣啊。」
這也是一個收穫,〈城之魔女〉和舊家有牽扯。
只要循著舊家查下去,總有一天會找到她。
「班長妳能幫我傳句話嗎?璃柚醒來之後幫我跟她說:『就當我是附帶的好了,以後可以請妳繼續和我的主人當好朋友嗎?』這樣。」
而我走過班長身邊時,我把手搭上她的肩。
「她們都是這麼喜歡自己姊姊的人,我想她們之後一定還是會很要好。」
嗄?你問我之後這兩個人怎麼了?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因為朝陽太過耀眼,讓我看不清她們相擁而泣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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