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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astaway 于 2018-6-15 14:04 编辑
第五章
愛爾妮雅前往討伐後第三天的中午——
雷因因為從一大早就開始進行訓練而飢腸轆轆,在吃下了妮可和亞莉卡製作的料理後,總算填飽了肚子。他還是不死心,繼續不停拜託已經拒絕他無數次的穆奇納。
「欸,老爺爺,拜託啦!教我【崩哭】嘛!」
「你這傢伙。真——————的很煩耶!」
穆奇納沒好氣地說,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垂下了雙肩。自從愛爾妮雅出發之後,雷因更積極地拜託穆奇納傳授他技能。這已經變成只要一見到穆奇納就出現的反射動作了。
雷因跪在穆奇納面前磕頭,而穆奇納別過頭去啜飲了一口茶。面對堅持動也不動的雷因,
最後他像是耐性盡失似地嘆息,撫著下巴的鬍鬚說:
「真是的……吉娜不是已經教你【海面彈跳】了嗎?對你來說那就夠了吧?」
「只是『夠』還不夠!」
雷因用拳頭撐著地板,他的聲音傳至牆上。他的雙眼裡充滿貪圖不斷成長的執念。
「愛爾妮雅和奇爾本來就很強了,現在又去參加一個大規模的討伐作戰,等他們回來一定 會變得更強。我、我不想輸給那傢伙!」
雷因散發出鬥志,縱聲大喊。原本只是單純渴望力量的他,現在聲音裡卻帶有另一種熱情。
不論是人或是魔獸,只要有競爭,就會變強。
同時,不管是人或是魔獸,只要有明確的目標,就有幹勁。
雷因的眼中洋溢著熱情,將無言的懇求投向穆奇納。
穆奇納不耐地瞥了雷因一眼,輕輕哼了一聲,把茶杯裡的茶一口氣喝光。
「妮可,我要去森林撿木柴了。喂 ,戴眼鏡的小鬼,你跟我去。」
「咦!又是我!?」
癱在沙發上的加賽特聽見穆奇納這麼說,立刻發出慘叫。自從來到史萊姆島後,加賽特每天都被穆奇納叫去農地幫忙或是撿木柴。這些工作讓不習慣勞力活的加賽特叫苦連天,肌肉痠痛的程度已經快到達忍耐的極限,只要稍微挪動身體,平常一派輕鬆的臉就會痛苦地痙攣,看起來很好笑。
但是穆奇納完全不理會加賽特的意見,把洛隆放在肩膀上,像抓小貓一樣地抓住戴眼鏡小鬼的脖子,把他提起來。
「你這個年輕人,說那什麼沒用的話。你不能對閃到腰的老人體貼一點嗎?」
「閃到腰的老人不可能像這樣抓住別人的脖子,把別人拎起來!而且我不是說過了嗎?雷因的體力比我好,他應該比較能幫上忙啊!」
「我討厭那傢伙!」
加賽特拚命做球——應該說以做球為名逃避,但穆奇納完全不理睬。
立刻遭到拒絕的加賽特,眼鏡下的雙眼喪氣不已,只好轉向在客廳桌上請妮可幫她製作妖精專用服裝的皮克求助。
「欸,皮克也幫我說點話嘛。」
「敬老尊賢。你就加油吧,主人。」
「等一下——」
「好了!不要再囉囉嗦嗦了,趕快走吧!」
「呼嘎!?」
穆奇納朝加賽特的頭頂槌了一拳,把他昏倒的身體直接拖走。
當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後,雷因才從跪姿轉成坐姿。
「唉〜今天也失敗了啊。」
以一個失望的人來說,他的語氣似乎太正向了點。聽見他這麼說,和妮可一起編織毛線的亞莉卡輕輕笑了笑,停下手裡的動作。
「真遺憾呢,雷因同學。呃,你今天也要去海邊嗎?」
「當然!」
雷因露出愉快的笑容,站了起來,讓人無法想像他剛剛才遭人拒絕收徒。
亞莉卡羨慕地看著雷因,顯得有點害羞。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歪著頭問道:
「呃,聽小加說,培姆培姆好像已經學會【海面彈跳】了對吧?聽說牠昨天已經可以跳到旁邊的小島再回來?」
亞莉卡帶著苦笑問道。這樣的成果,就算說培姆培姆已經完全學會【海面彈跳】也不為過,然而雷因卻顯得不太自然地抓抓頭,罕見地含糊其詞。
「沒有啦,雖然已經差不多學會【海面彈跳】了 ,可是每當我看著培姆培姆,就覺得牠好像還能再做更多。」
「小培還能再做更多?」
亞莉卡不可思議地高聲說,同時將視線轉向正在窗邊眺望天空的培姆培姆。但是亞莉卡從培姆培姆身上感受到的,永遠都是「要是緊緊抱住牠的話一定很舒服吧〜」。
亞莉卡無法理解雷因所感受到的可能性,再次歪頭。
看見亞莉卡的反應,雷因聳聳肩,露出苦笑。
「好啦,先不管這個了,因為我們難得來到海邊嘛,在有海浪的地方進行訓練,難度也會增加許多,所以我想在這裡盡量鍛鍊應該也不錯吧。亞莉卡要不要一起來?」
雷因俐落地做好了準備,轉過頭問道。
「咦!?」
聽見雷因突如其來的邀約,亞莉卡突然滿臉通紅,柔軟的淡黃色頭髮「呼」的一聲揚起。
亞莉卡用指尖把好不容易織好的毛線拆開,同時偷看雷因,用顫抖的聲音說:
「呃,嗯,那個……這麼說來,是、是不是穿泳裝比較好哇?」
「咦?沒有啊,因為要進行訓練,所以穿平常的衣服應該就好了吧。」
「咦……啊,嗯。對、對啊。哈哈哈哈哈,我在說什麼啊?」
亞莉卡發出一陣乾笑,難為情地低下頭,臉上卻浮現一絲失望的神色。
「咦?亞莉卡?」
看見亞莉卡的反應,覺得自己講得很有道理的雷因感到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他的兩隻袖子被突然迸散的紫電燒焦,又被吹襲而來的冷氣凍結。
「唔噢噢噢!?你、你們在做什麼啦!」
「什麼?我不知道呀。」
「咕嚕?」
雷因立刻往後跳開,而皮克和雷昂一副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看見魔獸們彷彿進入了謎樣的反抗期,雷因抓抓頭,再次向亞莉卡問道:
「所以,怎麼樣?亞莉卡,妳要一起去嗎? 」
「呃,怎麼辦……嗯〜……抱歉,雷因同學,我的東西還差一點就織好了,雖然很遺憾,但我還是先不去了。不過我會做好美味的飯菜等你們回來的!」
「真的嗎!太棒了——那我今天也得加油才行呢!」
聽見亞莉卡口中的『美味的飯菜』,雷因顯得相當興奮。正在編織的妮可停下手邊的動作,微笑著說:「年輕真好〜」同時帶著意有所指的眼神望向他們。
雷因還沒來得及發現她温暖的視線,就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夫、婿。我準備好、了!」
雷因還沒開口,吉娜就打定主意要和雷因一起去訓練,她拉著雷因的袖子,要求他趕快出發。
但一直到前一秒都迫不及待想去訓練的雷因,現在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吉娜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過頭來。
雷因嘴角抽動地對吉娜問道:
「吉娜,妳知道我們要去海邊做什麼嗎?」
「訓、練。」
「這樣啊。訓練的時候不用穿泳裝也沒關係吧?」
「大放、送!!」
「去給我換衣服!」
雷因叱喝挺起胸膛回答的吉娜。吉娜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但因為雷因說:「如果妳不換衣服,就不帶妳去」,所以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回房裡。
「唉,為什麼我還沒出發就這麼累啊。對不對啊,培姆培姆——培姆培姆?」
因為莫名的疲勞感而垂下雙肩的雷因,看著從吃完午餐就一直黏在窗邊的培姆培姆,疑惑地歪起頭。
「————嗶嘰。」
最後,培姆培姆始終望著窗外西邊的天空,直到換好衣服出來的吉娜肩上的露露對牠使出
【衝撞】為止。
*
從史萊姆島中央往北走一點,有一片鬱鬱蒼蒼的森林。住在這片茂密森林裡的,都是史萊姆之類的弱小魔獸。
加賽特在這座即使沒帶皮克同行也完全不會有危險的森林中努力撿拾柴薪,一邊將木柴捆好 ,一邊若無其事地開口:
「穆奇納先生,你還是不願意認同雷因嗎?」
加賽特露出討喜的柔和笑容問道。
「你又要講這個啦……」
穆奇納把背後的籃子放在地上,坐在一旁的樹幹斷面上,收起嚴肅的表情,無奈地說。
「我覺得這件事不錯啊〜雷因雖然笨,但以史萊姆鍊磨師來說,他可不輸貴村裡的人呢。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加賽特就算被擺臉色也完全不氣餒,依然帶著爽朗的笑容,從穆奇納的籃子裡拿出樹枝,一邊捆綁,一邊繼續說下去。
一連幾天都被叫來幫忙的加賽特拿捏分寸,試著刺探穆奇納的口風,但不至於令人感到厭煩。而他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想辦法讓穆奇納願意教雷因和培姆培姆【崩哭】。正因如此,加賽特才會寧願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也要來幫忙穆奇納。
但是到了第三天,加賽特便開始有點急躁了。他們向學園提出外宿史萊姆島的日期只到明天,雖然也不是不能延長,但若隨便延期,未來外宿就會變得比較困難。
在昨天之前,加賽特只要講到這裡就會打住,可是他今天決定再往前跨出一步。
「那麼,就算不收他當徒弟也沒關係,可不可以請你教他【崩哭】的秘訣或是控制方法呢?」
加賽特用非常溫柔的聲音向穆奇納問道。儘管他已經故意把語氣變得柔和,句尾還是可以聽出他難掩興奮。
洛隆的【崩哭】是一個劃時代的技能。能量的生成以及暫時性的能力提升,只有身為單細
胞生物的史萊姆才做得到。比起等待大幅受敵人力量左右的【昇華】,這個技能對實戰更有幫助。
假如培姆培姆學會這個技能,雷因和培姆培姆就會變得更強。而一直在旁邊看著他們的加賽特,也就會覺得更有趣。
老實說,加賽特已經不認為穆奇納會願意教雷因【崩哭】了,所以加賽特才會轉而探尋其他資訊。
自從在學園祭上看見亞莉卡和雷昂施展出的液態氮冰球後,加賽特就開始想探究每一種魔獸的可能性,比以前更渴求知識。也正因如此,加賽特才有辦法只看過一次【崩哭】,就掌握了大部分的原理。
加賽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擁有成為一名魔獸學者的素質。他帶著充滿求知慾的雙眼望著穆奇納。
他的表情柔和,眼神中卻蘊含強烈的求知慾。面對他的眼神,穆奇納嘆了一口氣,像是在懷念著什麼似地瞇起了雙眼。
「喂,戴眼鏡的小鬼,你覺得我看起來像什麼?是一個溺愛女兒的頑固老爹?還是一個又老又沒用的魔獸鍊磨師?」
「咦?呃,這個嘛……」
聽見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加賽特用手摀著嘴巴,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和穆奇納一起行動了好幾天,這是穆奇納第一次主動對他提出問題,他必須慎重回答。加賽特推了推眼鏡,
絞盡腦汁思索適當的言詞。
但是,他所做的全都變得徒勞無功。
穆奇納的表情轉為柔和,把洛隆從肩膀放到膝蓋上,一邊輕撫著牠,一邊平靜地開了口。
「我話先說在前頭,戴眼鏡的小鬼,你可別小看我穆奇納喔。我也不是笨蛋,那個小鬼至今累積了多少訓練,在交手的一瞬間我馬上就知道了。在交手時讓我感到背脊發涼的史萊姆鍊磨師,他是第二個。」
「既然你對雷因的評價這麼高,那教他【崩哭】也……」
「我不要。」
「為什麼?」
加賽特放下正在捆綁的木柴,探出身子問道。要是在這裡退縮了,就會永遠失去讓雷因學會 【崩哭】的機會。
加賽特雖然擁有豐富的知識與冷靜的態度,卻仍然顯露出這個年紀特有的急躁。穆奇納將他嚴肅的表情再變得更柔和一些,用一種調侃的口吻說:
「當然是因為我討厭他的蠢樣啊!」
「結果還是這個原因啊……」
「哈哈哈哈,真是遺憾啊——不過,其實還有別的原因就是了。」
「咦?」
本來放聲大笑的穆奇納突然壓低聲音,心情低落的加賽特趕緊抬起頭來。一陣驚慌失措中,加賽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穆奇納笑得皺紋更深,帶著有些遺憾的口氣說: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必要教他【崩哭】啊。」
「這話是什麼意思?」
「——讓我說個故事吧。」
看見加賽特驚訝地瞇起眼睛的模樣,穆奇納也露出懷念的表情瞇起雙眼,凝視著遠方,緩緩開始訴說:
「其實我和洛隆使用的【崩哭】,原本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小鬼所使用的技能,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重現而已。那傢伙把原本的技能取名為【崩身】。那個【崩身】,是一種只有經過無數鍛鍊的史萊姆才能施展的技能。我和洛隆在年輕的時候,也曾像笨蛋一樣拚命鍛鍊,可是令人不甘心的是,當時我早就已經退居第二線了——不 ,就算還在全盛時期,說不定我也沒辦法施展呢。」
穆奇納的聲音緩緩消失在森林裡,他的嘴角交織悔恨與懷念的心情。
穆奇納說到一半停下來,又像是想起了過去的興奮似地,用愉快的語氣說:
「洛隆沒辦法使用那傢伙的技能,但如果能夠使用那傢伙的技能,我們就能暫時恢復全盛期的力量。所以我就利用洛隆最擅長的鳴叫,發明了【崩哭】。只不過想要施展【崩哭】,就必須找出那一隻史萊姆專屬的獨特聲音——我和洛隆花了十年的時間,才找到這個聲音。」
「十、十年!?」
加賽特不禁尖聲怪叫,連眼鏡都滑了下來。他本來就知道【崩哭】不是一個可以輕鬆學會的技能,不過這個時間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加賽特顯得失望不已,垂頭喪氣。
這時,加賽特的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呵呵呵,你覺得很遺憾嗎?的確很遺憾!這樣一來你就明白了吧,再怎麼要求我教他,也是沒有意義的。」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意義,但的確很難呢。」
加賽特咬著下唇,用盡全力回答。可是他能說的也只有這些了。加賽特陷入沉默,一陣風從他的身邊吹過,森林裡的嫩葉隨風搖曳。
「啊,對了——這是我的自言自語喔。」
穆奇納的自言自語沒有被森林的聲響掩蓋,傳入了加賽特的耳裡。
「那個調皮搗蛋的傢伙為了學會【崩身】,花了很長的時間進行某種訓練唷。啊〜那叫做什麼呢?最近我老人癡呆好像變嚴重了,真糟糕啊。我記得那傢伙似乎經常去海邊的樣子。」
穆奇納雙手抱胸,大聲地發出「呣呣呣呣呣」的低吟聲。
但他的低吟聲並沒有傳入加賽特的耳中。【崩身】和 【崩哭】。技能的名稱以及它的意義 。自己將細胞分解所產生的能量。是音波?還是電?該如何才能振動細胞這種極小的單位呢?
加賽特的腦細胞急速運轉。
過了幾秒之後——
「這樣啊!我知道了!」
一個明確的邏輯在加賽特的頭腦中形成。
可是,加賽特還有一個怎麼都解不開的疑問。
「穆奇納先生?你為什麼要給我這個提示?」
加賽特問道,同時回想著這幾天來穆奇納的言行舉止。
穆奇納依然像自言自語似地一邊輕撫洛隆的頭,一邊開口說:
「天曉得。不過,最近吉娜好像變得比較常笑了呢。」
穆奇納將視線放低,那老邁的雙眼散發什麼樣的光芒,加賽特無從得知,也完全不想解開這個謎。
「穆奇納先生,謝謝你!」
加賽特向他深深鞠躬後,把腳邊的木柴捆好,拔腿就跑。
「啊,那些木柴請放在那就好,等一下就會有人來搬走——雷因會來搬!」
「我會等著,但我不會抱任何期待。」
穆奇納抬起頭來,對加賽特愈來愈小的背影再次忿忿地板著臉說。
在加賽特的身影完全消失時,穆奇納苦笑著喃喃自語:
「真是的,為什麼我現在會突然想起你呢?卡爾納。」
他脫口而出的聲音,被吹過森林裡的風帶走。
就在這個時候,穆奇納的頭頂上有一個散發七彩光芒的東西飛過。
*
在加賽特跟穆奇納分開前不久——
史萊姆島東岸。遼闊的大海映出蔚藍的天空,培姆培姆用比風、比海浪還快的速度馳騁在海面。
「培姆培姆,再快一點、再更快一點!」
「嗶嘰!嗶磯嗶磯嗶嘰嗶磯嗶磯嗶嘰!嗶嘰——」
培姆培姆聽見主人無理的要求,加速在海面上奔跑,背後濺起無數的水花。培姆培姆一轉眼就追過成群躍出海面的《跳魚》,接著奮力高高一跳,臉上掛著開心無比的笑容,回到了岸上。
「嗶嘰!」
培姆培姆挺起胸膛,一臉得意,就像是在說:「怎麼樣啊!」
「嗯嗯。進步很多呢。那接著我們就來挑戰把速度增加到兩倍吧。」
「嗶嘎!?」
不過牠得意洋洋的表情,在聽見雷因這番魔鬼般的要求之後,便立刻凍結了。就算展現出令人驚豔的成長,主人還是永遠不會滿足,培姆培姆失望地壓扁自己的身體。不過牠的失望也只有一瞬間而已,畢竟雷因的斯巴達教育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嘩〜嘰。嗶嘰!」
培姆培姆振作起反骨精神,輕快地跳了起來,轉過身,圚滾滾的眼裡映出波浪起伏的大海 。
接著,培姆培姆又再次衝向海裡。
「啪沙、啪沙、啪沙」地 ,培姆培姆用輕快的節奏跳躍,環顧海面,尋找下一個比賽對手。忽然,牠的眼角餘光看見有著粉紅色皮膚的《珊瑚海豚》高高地躍起。珊瑚海豚的游泳速度遠比《飛魚》還快。
「嘩嘰!」
找到這個絕佳的競泳對手,培姆培姆高聲大喊,水藍色的身體開心地朝珊瑚海豚飛奔而去。培姆培姆一瞬間就來到珊瑚海豚的身旁,用力一跳,一口氣追過了珊瑚海豚。但珊瑚海豚也不是省油的燈,牠似乎把突然出現的培姆培姆視為玩伴,於是也用力彎曲身體,展現出驚人的加速,追上了培姆培姆。
培姆培姆和珊瑚海豚在遼闊的大海上互相追逐。
看見這幕情景,在雷因身旁看著他們訓練的吉娜和露露,露出驚訝的表情,呆立在那兒。
「……好厲、害。」
「啾嗶。」
「嗯?是嗎?只是這種程度而已,露露應該也做得到吧?」
「露露,妳做得到、嗎?」
「啾!啾嗶。啾嗶。啾……啾……啾嗶……」
露露在吉娜的懷裡彎著身體,不甘心地鳴叫,低下了頭。
「啾、啾嗶。」
露露發出不滿的聲音,轉過身背對培姆培姆,在吉娜的懷裡縮成一團。吉娜 輕輕撫摸露露安慰牠,同時難掩驚訝地說:
「夫婿,你到底對培姆培姆做了什、麼?」
「我沒有特別做什麼啊。我只是把平常用來做其他訓練的時間,全部用在【海面彈跳】上而已。也因為這樣,我曬得好黑喔。」
雷因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捲起袖子。他的手臂上清楚留著來到這座島嶼之後,每天都來海邊進行鍛鍊的證據。話雖如此,實際上,要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學會【海面彈跳】,也要歸功於他們平常的鍛鍊。
鍛鍊的成果很難透過肉眼看出。正因為有著令人無法想像的基礎鍛鍊,所以才能衍生出各種應用。
雷因的手臂被曬得黝黑,他握緊手中的史萊姆紋章,流露出一股自豪的氣息。
雷因注視自己的拳頭半晌後,抬起視線,有點猶豫地朝正在為贏過珊瑚海豚的培姆培姆拍手的吉娜說:
「吉娜,我可以跟妳說一件事嗎?」
「什麼事?夫婿?」
聽見雷因的口吻突然變得嚴肅,吉娜一頭霧水地歪著頭。雷因彷彿在逃避她的眼神似地,將視線移開,把自己的頭髮抓得亂七八糟,接著再次轉向吉娜。
「古娜,那個,妳要不要試著再和村子裡的大家溝通看看?告訴他們妳想做的事、妳準備做的事。」
「唔!?」
吉娜嚇了一跳,全身僵硬,眼中流露出困惑和不安。
「為什、麼?」
吉娜緊緊地抱著露露,看著雷因的腳邊問道。
雷因咬緊牙關忍著胸口的痛楚,勉強自己打開咬緊的牙齒,說出彷彿和那份痛楚對抗似地湧上心頭的願望。
「因為,妳不是希望大家接受妳嗎?畢竟妳這麼努力——妳再和大家說說看吧。他們一定會明白的。你們不是同樣擁有《血命紋》的同伴嗎?」
雷因壓抑想大叫的情緒,盡可能地用溫柔的語氣對吉娜說。感受到這份心意的吉娜微微顫抖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村民的壓力,把吉娜逼到必須半夜潛入雷因的房裡。雷因不知道吉娜一直以來受到了多少否定,也完全無法想像再次對村民傾訴自己的想法這件事,對吉娜而言有多麼殘酷。
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很過分。
即使如此,雷因還是希望村民夠理解吉娜的想法。同樣是擁有史萊姆紋章的同伴,吉娜明明這麼煩惱,卻無法得到大家的理解,雷因實在無法忍受,而且覺得很不甘心。
就算被討厭也沒有關係。
只要吉娜能夠鼓起勇氣,再和村民談一次——
雷因把幾乎快脫口而出的任性吞下,靜靜等待吉娜的回應。不斷拍打岸邊的海浪聲,彷彿想要填滿這片寂靜。
吉娜的心意,最後究竟會朝向何方呢?
雷因還沒來得及確認吉娜的心情——
「哼,叛徒,妳還在村子裡啊?」
一個語帶不屑的聲音,打破了沙灘上的靜謐。
雷因露出苦澀的表情,緩緩將視線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非常希望這只是他的幻聽,但這個願望立刻破滅。
雷米尼村的小頭目達爾斯帶著好幾名跟班,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吉娜。
達爾斯將視線從吉娜移到雷因身上,又轉向海面。他銳利的雙眼看見一邊在海面上跳躍,一邊觀察他們的培姆培姆,於是輕輕嘆息,無可奈何似地搖搖頭。
「本來以為妳只是要消除《血命紋》的叛徒,沒想到現在竟然自以為是老師啊。你們還真閒呢。」
「什〜麼……」
「嘩〜嘰……」
聽見達爾斯話中帶刺地這麼說,雷因和回到他腳邊的培姆培姆都板起了臉孔。
可是吉娜突然拉扯他的袖子,澆熄了他滿腔的怒火。
雷因轉過頭去,眼前的吉娜栗子色的雙眸裡,顯露出堅定的決心。
「吉娜!」
「夫婿……交給我。」
「交給妳沒問題嗎?」
明明是自己慫恿吉娜的,不過在這個可說是全村裡最討厭吉娜的人面前,雷因不禁露出苦澀的表情,小聲地問道。
然而吉娜像是要消除他的擔憂似地,露出微笑般的表情,用堅定的口吻答道:
「沒問題。我從夫婿身上得到了、勇氣。」
說完這句話之後,吉娜便往前跨出一步,站在雷因的前方。
「小頭目。我有話跟你說。請你聽我、說 。」
吉娜以認真的眼神對達爾斯開口。
「……什麼事情?」
達爾斯儘管討厭吉娜,但的確具有足以擔任村裡小頭目的氣度。他並沒有拒絕吉娜,冷靜地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吉娜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用帶有堅定意志的口吻開始傾訴。她誠懇地表示自己絕對沒有討厭《血命紋》,她始終以《血命紋》為傲。而在這個前提之下,為了村子——至少為了愛上擁有《血命紋》的異性的村民,她希望能想辦法解決《血命紋》「同樣擁有血命紋的人無法生育後代」的缺點。
「我、愛這個村子。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吉娜最後帶著絕不退讓的心意,做出總結。
達爾斯從頭到尾都默默聽著,聽完之後,他又沉思了一番,才開口說——
「妳說的這些都是空話。」
達爾斯否定了吉娜。
「什麼!喂—— 」
聽見達爾斯這麼說,雷因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
但是,他接下來想說的話,卻被拉著他袖子的那隻手阻止了。
「夫婿,沒關、係 。」
雷因轉過頭來,只見吉娜輕輕搖頭,雙眼中絲毫沒有因為自己不被理解而感到的悲傷。看見她那蘊含堅定決心的眼眸,雷因咬緊牙關,用力握拳。
吉娜都在忍耐了,自己又怎麼可以發怒呢?
忍耐、忍耐、忍耐——雷因一直這麼對自己說。沒錯,一直以來,她應該早就習慣不被理
解了。別人想說什麼,就讓他說吧。
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
怎麼可能忍得住啊!
「你們這些傢伙,到底為什麼不能理解吉娜!」
「夫、婿……?」
聽見雷因粗聲粗氣地這麼說,吉娜不由自主地鬆開抓著他袖子的手。
雷因用眼神向吉娜致歉,接著將激動的雙眸轉向達爾斯。
「喂,小頭目先生呀!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理解吉娜呢?吉娜真的很愛這個村子,而且她也很認真地在為《血命紋》而煩惱。可是你們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懂呢!」
雷因的聲音迴盪在海邊,本來平穩的海面突然揚起巨浪。正因為雷因知道吉娜的糾結和苦惱,所以才無法忍受吉娜受苦、不被理解。
雷因氣喘吁吁地瞪著達爾斯。
達爾斯忿忿地承受著他的視線。
「外人給我閉嘴。」
「什、什麼?」
聽見這毒辣的話,雷因氣得撇嘴。
然而雷因還沒開口咒罵,達爾斯就先開了口。
「你這傢伙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還裝懂。《血命紋》是我們村子的驕傲,是我們活下來的歷史。世上沒有任何大義需要堅持到必須消除它。如果是真心愛這個村子的人,就算撕裂了嘴也
不可能說出『想消除它』這種話——這就是《血命紋》。」
聽完達爾斯的這一番話,一旁的跟班全都點頭,沒有例外。雷因忍不住發出低吟。沒想到《血命紋》在這個村子裡的意義超乎想像地重大。
然而……
「吉娜說的都只是空話。不,說不定她內心深處其實覺得《血命紋》很可恥吧?而且她說她愛這個村子,也很令人懷疑。」
唯有這番話,他絕對無法原諒。
「……喂。」
只不過是一句話。雷因所說的一句話,讓整片海岸就像是忘了該怎麼出聲似地,陷入了寂靜。就連辯才無礙的達爾斯,都半張著嘴,彷彿時間停止了一般僵在那裡。
「你說、誰的、什麼東西、令人懷疑?」
他瞪著達爾斯,一個字、一個字地,像是在確認似地說。不知何時跳到雷因肩上的培姆培姆 ,也以嚴厲的眼神瞪視達爾斯。
雷因和培姆培姆散發出的氣勢宛如烈火,達爾斯和他的跟班顯得有點倉皇失措。不過達爾斯不愧為村子的小頭目,很快就恢復了冷靜。
「哈!沒想到剛剛還在用【海面彈跳】玩耍的傢伙,竟然有這樣的氣魄啊?」
「你想不想試試用那種遊戲鍛鍊出來的史萊姆所施展的【衝撞】啊?」
「嗶嘰!」
呼應著全身散發出挑戰氣勢的雷因,培姆培姆也彎起牠水藍色的身體,就像隨時都要衝出去似的。
達爾斯用嘲笑的態度,接受了這明顯的挑釁。
「好啊。就讓你這個半吊子史萊姆鍊磨師,體驗看看真正的史萊姆鍊磨師有多麼強。我不會手下留情。上吧,多多納。」
「波啾!」
渾身洋溢鬥志的達爾斯一喚,他腳邊那隻比培姆培姆大一圈的灰色史萊姆——《中型史萊姆》便活力充沛地鳴叫。中型史萊姆的速度雖然比普通史萊姆稍慢一些,但由於重量較重,因此攻擊威力很強。要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連培姆培姆都會落敗。而且那隻叫做多多納的史萊姆 ,或許是因為接受了充分的鍛鍊吧,對於戰鬥竟然流露出一種從容的態度。
可是,雷因就連那份從容都沒放在眼裡。
他用充滿憤怒的銳利眼神,直視著達爾斯。
「在戰鬥開始之前,你先答應我。如果我們贏了,你就要認可吉娜。」
「那你也答應我,假如你輸了,就立刻和吉娜離開這座島。看了就礙眼。」
雷因和達爾斯就像在進行最後的交談一樣,意志高昂地瞪著對方。
接著——
「史萊姆鍊磨師,雷因•艾爾哈特。夥伴是培姆培姆。」
長期在魔獸鍊磨師培育學園這個群雄割據的逆境中,鍛鍊自我的史萊姆鍊磨師,以及——
「史萊姆鍊磨師,達爾斯•丹巴格。夥伴是多多納。」
在全是史萊姆紋章的村子裡,實力令其他史萊姆鍊磨師刮目相看的史萊姆鍊磨師。
「 「以我的紋章與夥伴之名——」 」
站在完全相反立場的兩名年輕史萊姆鍊磨師之間的戰火……
「 「一決勝————!?」 」
被某種散發七彩光芒,宛如流星般墜落在海上,激起了高高海嘯的『東西』給撲滅了。
*
「咳!咳咳!什 、什什、什麼啊!?」
「嗶嘰——」
雷因從吞沒海岸的大海嘯中爬出來,吐出嘴裡鹹鹹的海水。雷因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一道七彩的閃光忽然劃過天際,切斷大海。雷因他們就是被捲入了當時產生的大海嘯裡。
雷因跪在地上不停咳嗽,他身旁的海浪猛烈地退去。身上的制服因為吸了水而變重,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讓他想咒罵,但雷因先站了起來,尋找剛才還在身旁的吉娜。
「吉娜、露露,妳們在哪裡?沒事吧!?」
雷因的聲音響遍了寂靜的海灘,幸好他很快就發現了吉娜的身影。
「沒、事。」
「啾、啾嗶嗶。」
蹲在距離雷因不遠處的吉娜,正在拍掉銀髮上的沙粒,慢慢站起身。同時,雷因也看見了位在吉娜後方的達爾斯他們。他們也互相呼喚同伴的名字,慢慢站起來,看起來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雷因看見大家都平安無事,忍不住拍拍胸口,接著望向一直噗嚕噗嚕地冒出白色氣泡的海邊 。
「那是什麼?」
看見眼前的景象,雷因不禁喃喃說道。幾分鐘之前還是一片蔚藍的大海上,有一處不停冒出白色的氣泡,而且四周還散發出七彩的光芒。那並不是像彩虹般美麗的七彩,而是像把許多顔料攪在一起、既扭曲又混濁的混沌色彩。
雷因咕嚕一聲嚥下口水,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嗶嘰……」
就像是替這份不安背書一般,培姆培姆也輕聲鳴叫。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呢。」
雷因低聲說,同時緊盯著變色的大海,不敢鬆懈。
就在這時——
一個巨大的影子從七彩的海水中竄出,彷彿觸手般的紅色物體伸出海面。
「唔!?快躲開,吉娜!」 雷因大喊道,同時迅速地彎下膝蓋,躲開觸手的攻擊。從他頭頂飛過的觸手竟突然折返,再次發動猛攻。雷因感受到由背後傳來的壓迫感,立刻朝沙地一蹬,往旁邊轉身。但觸手仍然緊追不捨。
「嘖!培姆培姆,【衝撞】!」
「嗶嘰!」
培姆培姆大聲鳴叫,從雷因的肩膀跳下。就在培姆培姆著地的瞬間,培姆培姆所接觸到的沙地便沙粒四濺,彷彿發生一場輕微的爆炸。
「喔喔!」
看見身後揚起白色沙塵的培姆培姆,雷因忍不住發出歡呼。藉由【海面彈跳】而學會瞬間加速的培姆培姆,像是在地上滑行一般,迎擊朝牠逼近的觸手。
「嗶嘰————」
然而當紅色觸手與培姆培姆接觸時,發出悲鳴的竟是擁有壓倒性速度的培姆培姆。
「培姆培姆!?」
培姆培姆發出哀號,在沙灘上滾動,雷因趕緊跑去將牠抱起。培姆培姆彎起身體,彷彿疼痛難耐,水藍色的皮膚就像是被什麼削去一樣,又紅又腫。
「為什麼?」
看著負傷的培姆培姆,雷因不解地蹙眉。這是一個致命的疏忽。撞上培姆培姆而暫時停止行動的觸手,再次化為一道長槍,槍尖對準雷因飛來。
一道銀色薄紗滑進動彈不得的雷因眼中。
「夫、婿 。」
「啾嗶嗶!」
吉娜的腳跟接受了露露的衝撞,往上一踢。她的腳上穿著纏繞了好幾層皮的靴子,以飛快的速度踢開了觸手的末端。雖然沒有擋下觸手的猛攻,不過順利讓觸手偏離了目標。雷因趁隙往沙地一踢,跑到藉由踢開觸手的反作用力而後退的吉娜身邊。
「吉娜、露露,謝啦!得救了。」
「還好沒、事 。」
雷因的耳邊傳來吉娜放心的聲音。或許是吉娜的那一踢奏效了,觸手並沒有立刻展開追擊,而是慢慢搖晃著,窺伺再次進攻的機會。
「那到底是什麼啊?」
雷因看著懷裡的培姆培姆,保持警戒地瞪著觸手。這時,和自己提出相同疑問的怒吼傳入雷因的耳中。
「那到底是什麼啊?」
和雷因一樣遭受紅色觸手猛攻的達爾斯咒罵道,同時緊盯著彈向他的觸手。達爾斯輕巧地後退,躲開觸手的末端,接著朝觸手的腹部伸出緊握的拳頭。
「多多納!」
「噗啾——!」
在達爾斯身後待命的多多納,用牠比培姆培姆還要大一圈的身體撞向達爾斯的手肘。達爾斯的拳頭加上了多多納的重量與衝撞的速度,發出響遍四周的厚實巨響,那聲音幾乎令人不敢相信是人類的拳頭所造成。觸手大幅度地彎曲。達爾斯抬起腳,踢向停滯不動的觸手。就像吉娜接受露露衝撞一樣,達爾斯也用腳跟接住多多納的衝撞,往上一踢。達爾斯銳利的腳尖命中觸手的腹部,使它凹成「<」字形,飛向遠處。
「哇〜那傢伙還滿厲害的嘛。」
雷因一邊留意眼前的觸手,一邊發出讚嘆。假如說吉娜以速度和柔軟度著稱的攻撃是『疾』,那麼達爾斯那承載多多納重量的攻擊,則可以用『剛』來形容。不 ,他並不是只靠著蠻力亂打。幾天前,達爾斯曾經輕鬆擋住吉娜的攻撃。這足以證明他擁有能掌握敵人攻擊的眼力 。要是雷因剛才真的和他開戰了,相信這場戰鬥勢必不輕鬆。
正因如此,雷因才更憤怒。
雖然他們的戰鬥是因為彼此不認同,由爭執而生的,但這些打斷別人戰鬥的傢伙還是令人生氣。
「培姆培姆,你還可以繼續嗎?」
「啾嗶!」
培姆培姆能夠理解主人的憤怒,因此不顧身上的傷,跳上雷因的肩頭。看見培姆培姆的反應,雷因用力點點頭,將他那雙怒火熊熊燃燒的雙眼轉向觸手。
「別來搗亂!」
面對雷因那裂帛般的氣勢,觸手像是感到緊張似地開始搖搖晃晃,和其他的觸手一起退回海中。看見牠們突如其來地撤退,不只雷因,就連吉娜和達爾斯也訝異地瞪大了雙眼。
但雷因他們立刻明白,它們並不是逃走。
七彩的大海吞噬了紅色觸手後,就像海底火山爆發一樣,海面高高隆起,海水四灑。漩渦狀的水柱衝向天際,水花像雨點一樣灑落。
看見敵人現身後的模樣,雷因忍不住嘴角抽動。
「哈哈,才幾天不見,這傢伙竟然長這麼大了啊。」
「嗶嘰——!?」
雷因發出一聲乾笑,而剛才還顯得勇敢可靠的培姆培姆也發出悲鳴,縮起身子。在七彩水花包圍下出現的巨大軀體,就是培姆培姆剛開始進行【海面彈跳】訓練時,讓牠吃盡苦頭、會獵食史萊姆的《馬林史奈克》。剛才他們以為是紅色觸手的東西,原來是馬林史奈克嘴裡增殖的細長舌頭。
話雖如此,牠的體型未免也和之前差太多了。
這隻馬林史奈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看見眼前突然出現的敵人,雷因的思考戛然而止。
這時,一個聽起來驚訝無比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雷、雷雷雷、雷因!?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加賽特!你來得正好!」
看見加賽特從後方森林裡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出來,雷因的思考恢復了正常,開心地說。雖然還不確定敵人的真面目,但海邊可說是讓操縱雷的皮克盡情發揮的舞臺。
雷因連說明狀況都來不及,就對跑向他的加賽特大聲喊道:
「加賽特、皮克,拜託你們!用你們的電擊阻止那個傢伙。」
「咦……啊 ,這……」
可是跑到雷因身旁的加賽特,卻一臉歉疚地皺起了眉頭,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
「加賽特,難道……」
看見加賽特罕見地露出焦躁的表情,雷因心中浮現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冷靜地問道。
加賽特像是懊悔萬分似地用手塢著臉,以慚愧的口氣回答:
「你猜的沒錯。皮克現在和亞莉卡一起留在家裡。」
「沒用的四眼田、雞 。」
「吉娜同學,妳這麼說就太過分了!」
聽見吉娜嚴厲的指責,加賽特忍不住哀號。然而,事實上皮克不在的確是個大問題。馬林史奈克這個敵人對培姆培姆和露露來說負擔實在太大,這不是屬性相剋的問題,而是一不小心就會被吃掉。
只是就算如此,他們也沒有退路了。雷因拿出鬥志望著培姆培姆,而培姆培姆當然也沒有理由不回應主人的鬥志。
「嗶嘰〜〜〜〜!」
培姆培姆用力大喊,激勵膽怯的自己。
這時,一個響徹海灘的聲音,阻止了雷因和培姆培姆。
「要是不想被波及,外人就給我退下!」
達爾斯用銳利的視線看著雷因。身為村裡小頭目的他,雙眼中蘊含著堅強的意志,阻擋了反射性地想大叫的雷因。
「村子的威脅,由我們來排除。上吧,大家!」
「 「 「喔!」 」 」
聽見達爾斯這麼說,旁邊的跟班便一同展開行動。馬林史奈克感受到他們的鬥志,雙眼發出光芒,從頭到尾巴彎起牠巨大的身體,揚起波浪。扭動的力道引發一陣大海嘯,朝達爾斯一群人逼近。
「【吸收】!」
大海嘯一轉眼就被衝上前線的史萊姆們吸收。在把海浪彌平的史萊姆當中,有一隻全身纏繞紫色電流的《雷史萊姆》朝馬林史奈克跳了起來。
「莫普普,《雷擊》!」
「啾嗶——————」
雷史萊姆跳到馬林史奈克的身上,釋放牠身上蓄積的電,給予敵人強烈的電擊。雷史萊姆的電流雖比皮克遜色一些,不過電可是馬林史奈克的剋星。而且在被海水沾濕的狀態下,它的威力勢必更強。
就在每個人都認為勝負已經底定的時候——
襲撃馬林史奈克的電,突然像是被吞沒了一樣,消失無蹤。
「咦?怎麼會——呀!?」
以雷史萊姆為搭檔的女孩,接住了被馬林史奈克彈開的夥伴,高聲尖叫。她的身體承受不住激烈的衝撞力道,所以和夥伴一起被撞飛了。纖瘦的身體在沙灘上翻滾,揚起沙塵。
「米莉西亞!」
達爾斯尖銳的聲音響徹海灘。因為馬林史奈克正朝這名脫離戰線的女孩伸出牠纏繞紫色電光的舌頭。就在夥伴們正準備衝向她的時候,卻被新出現的大海嘯阻擋了去路,眼看就要來不及了。
「噫——!」
面對帶著電流飛向她的舌頭,女孩緊緊抱著夥伴,全身動彈不得。
每個人都認為女孩就要遭到攻撃,在那一瞬間——
一陣銀色的風掠過海灘,將女孩的身體從帶有紫電的銳利舌頭下拉走。
「吉娜!」
吉娜宛如疾風一般竄過海岸,讓幾乎同時拔腿的雷因瞠目結舌。她應該是踩著露露分身加速吧,不過連雷因都沒發現她是什麼時候衝出去的。
「夫婿!大家!來這、裡!」
吉娜拉著女孩的手衝入樹叢裡。一瞬間,雷因和達爾斯互相對望了一眼,但兩人當然沒有笨到在這種時候還繼續爭執。雷因拉著加賽特,達爾斯拉著他的夥伴們,一同跑進距離海岸線有一段距離的森林去。
「吉——」
雷因的呼喚驟然停止。吉娜的衣服燒焦了一部分,露出的白皙肩膀又紅又腫,似乎相當疼痛 。當時看起來像是完全避開了攻撃,但實際上舌頭的末端還是擦到了她的皮膚吧。
露露像是非常擔心吉娜紅腫的肩膀,一直「呼——呼——」地幫她吹氣。
看見露露認真的模樣,吉娜輕撫牠的頭,同時對抱著夥伴發抖的女孩微笑說:
「妳、沒事吧?」
「為、為什麼——妳為什麼要救我?」
女孩戰戰兢兢地問吉娜。這也不能怪她,畢竟這個女孩一直都和達爾斯一起行動,也就是屬於否定吉娜的那一派。對於吉娜救了自己的這件事,她會感到疑惑也是理所當然的。
當然,帶頭排拒吉娜的達爾斯,想必也有相同的心情吧。他像是要窺探吉娜的目的一般,面露緊張的神情,等待吉娜的回應。
那是敵意以外的視線。
站在這種視線正中央的吉娜,就像是納悶女孩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似地,歪著頭答道:
「因為我喜歡這個村、子 。我喜歡村子裡的大、家 。我沒有理由、不出手相救。」
吉娜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一臉理所當然地這麼說。在那一瞬間,本來始終不願意聽吉娜說話的達爾斯以及村裡其他年輕人,都羞紅了臉。不,不只是他們,就連雷因,也對自己的多管閒事感到難為情。
沒錯。就算用言語來說服,對方也不會那麼容易接受。
能夠打動人心的,永遠都只有堅強的意志所促成的行動。
吉娜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在學園祭的時候,就算大家都埋怨來不及製作服裝,就算在舞蹈大賽時觀眾全都看不起她,吉娜也從不曾找過一個藉口。當同學埋怨的時候,她率先製作好服裝來說服大家;當觀眾瞧不起她的時候,她就用技能來吸引大家的目光。
吉娜本來就不是用言語,而是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人。
的確,吉娜沉默寡言,不擅言詞。但她總是用實際的行動來彌補言語的不足,展現出她對史萊姆的驕傲、傳達她的想法。她之所以離開村子,也一定是因為這樣。假如一直待在村子裡什麼都不做,就算傳達了自己的想法,仍然什麼也不會改變。為了讓事情有所改變,為了傳達她的想法,她只能採取行動。
不管別人說什麼,即使大家在她背後指指點點,說她是叛徒也好,她都會帶著堅定的眼神,為了展現自己的意志而勇往直前。
這就是吉娜。
就像是被吉娜心中的情感所觸動,雷因變得鬥志高昂。
「培姆培姆,你一定沒問題吧?」
「嗶嘰!」
聽見雷因充滿熱情的聲音,培姆培姆也用力地回應。敵人很強,不但如此,甚至還會吸收攻撃。馬林史奈克本身並不強,因此啟動【昇華】的可能性極低。
即使如此,雷因也不會找任何藉口。
培姆培姆也完全沒有想逃避。
湧上心頭的鬥志,使他們很自然地往海邊的方向走去。但是,當雷因轉過身,透過樹叢間的縫隙窺視海邊後,忽然發出「咦?」的一聲,並停下了腳步。
「那隻馬林史奈克跑到哪裡去了?」
「 「 「咦?」 」 」
聽見雷因的話,在場所有的人不約而同發出驚呼。原本在海面上探出頭來的巨大馬林史奈克,現在已經完全不見蹤影。而且就連本來圍繞在牠身旁的七彩海水,也像幻覺一樣消失了。
難道牠回到大海深處了嗎?不,不對。培姆培姆之所以在這隻馬林史奈克面前感到害怕,並不只是因為馬林史奈克的身體異常巨大。
而是因為牠感受到馬林史奈克眼中那股捕食的意志。
消失的馬林史奈克、以史萊姆為食的魔獸——雷因的背後突然竄上一股涼意。
「吉娜!這附近有河嗎?」
「河嗎?再過去一點有一——」
吉娜說到這裡,倏地臉色發白。
如果雷因的記憶沒錯,那麼村子南邊應該有一條大河。
馬林史奈克是住在海裡的魔獸,平常無法進入淡水河,所以位在島嶼正中央的村子很安全。
然而,那條馬林史奈克竟然連牠的弱點——電擊都吸收了,沒有人能保證牠無法適應淡水。而且那傢伙竟然無視自己本來想要獵食的培姆培姆牠們,就這樣消失無蹤。
最壞的可能同時掠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腦海中。
而這個時候,吉娜已經拔腿狂奔了。
「吉娜!」
雷因和達爾斯一行人也跟在吉娜的身後,一起往村子跑去。
就在這時候,雷因聽見慌慌張張地追趕在後的加賽特說:
「雷、雷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
注入史萊姆島東岸的河,河道在島的南側繞了一個大彎。因此,把雷因他們遠遠拋在後方,連動物走的山中小路都不走、直接一直線衝回村裡的吉娜,遠比出現駭人變化的馬林史奈克還要快抵達村莊。
「呼、呼.還好、沒事。」
看見一如往常談笑風生的村民,吉娜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但是現在並不是安心的時候,馬林史奈克隨時都有可能突襲村裡的史萊姆。
「要趕快、告訴大家、才行。」
吉娜喘著氣,忍住了想要大叫的衝動。吉娜比誰都清楚,村裡的人是怎麼看待她的。如果只是在這裡大聲喊叫,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她。
所以吉娜環顧四周。村子裡那隻巨大的史萊姆,映入了她栗子色的雙眸。她朝著這個明顯目標,頭也不回地衝過去。
「頭、目!」
「啾嗶!」
「吉娜,露露,怎麼了?怎麼這麼慌張?」
正在耕田的拉杜露出豪爽的笑容,將手中的鋤頭扛在肩上。
吉娜在拉杜的面前停下腳步,用她小小的拳頭捶著拉杜厚實的胸口。
「頭目,現在、馬上、叫大家去避難!馬林史奈克馬上就要沿著河游過、來了!再不趕行動,大家就會被襲擊、了!」
「妳怎麼了,吉娜?冷靜一點,馬林史奈克怎麼可能沿著河游過來呢?」
拉杜一時之間被吉娜的氣勢給嚇了一跳,但他就像安慰著看見魔獸鬼魂的小孩一樣,將的大手放在吉娜的頭上。拉杜的夥伴波波魯也一臉感到不可思議似地看著吉娜。馬林史奈克會來襲擊村莊這種荒誕無稽的事情,根本沒有人會相信。
無法順利傳達的想法以及湧上心頭的焦急,讓吉娜咬著嘴唇,幾乎快要哭出來。
看見吉娜的樣子,拉杜也隱約感覺到事情真的不太對勁。就在這個時候——
「吉娜!」
雷因總算追了上來。
「夫、婿!」
聽見雷因的聲音,吉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希望。
然而她那頭飄逸的銀髮,卻被某個從雷因身旁跑過的人給撥亂了。
那個人,就是全村裡比誰都排斥吉娜的達爾斯。
「頭目!馬林史奈克突然變得凶殘,而且正沿著河游過來!要是現在不立刻讓村裡的大家和史萊姆到安全的地方避難,準備迎擊,村子就會被殲滅了!」
「達爾斯,連你也……」
聽完達爾斯懇切的訴求,拉杜的表情變得愈來愈難看。
就在這個時候,達爾斯瞥了吉娜一眼,接著說出一句沒人能想像那是出自他口中的話。
「頭目!吉娜說的是真的!請相信她!」
「!」
聽見耳邊傳來的這句話,吉娜忍不住倒抽了 一口氣,反射性地搗住自己的嘴巴。
達爾斯沒有理會吉娜,只是一臉不高興地再次對拉杜大聲疾呼:
「頭目,請趕快指示村民去避難,否則真的會來不及!」
「——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去通知村裡的大家。達爾斯,你也立刻行動。」
「不用你說,米莉西亞他們已經去通報大家了。可是這種事情,我想大家應該不會輕易相信吧。所以頭目你也請趕快行動。」
「好,我知道了,不愧是達爾斯,動作真快。波波魯,你用【分裂】去告訴史萊姆們這件事情。動作快!」
「波啾!」
波波魯發出粗野的聲音,震動牠龐大的身體,分裂成無數個分身,奔向村子的各個角落。
拉杜目送那些分身離開,打從心底感到愧疚地向吉娜道歉。
「吉娜,對不起,我剛才沒有相信妳,我不配當頭目。」
吉娜用手撝著嘴巴,搖搖頭。看見吉娜的模樣,拉杜露出一抹微笑,而後趕緊帶著波波魯跑開,準備向村民宣佈這個消息。
站在吉娜身旁的達爾斯轉過身,準備追上拉杜。
吉娜看著他的側臉,從纖細的指縫間吐出她的心聲。
「小頭目,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咕!」
聽見吉娜用顫抖的聲音這麼說,達爾斯咂了聲嘴,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朝著前方大喊:
「妳不要誤會了!我只是比妳更愛這個村子而已!」
達爾斯不情願地撇著嘴,粗魯地丟下這句話之後,便邁開腳步,追在拉杜後面。
吉娜茫然地望著他的背影,而雷因輕輕將他刻有史萊姆紋章的手放在吉娜的肩上,以欣喜若狂的表情輕聲說:
「吉娜,妳的聲音確實傳到了每個人的耳裡呢。」
「——」
吉娜的肩膀顫抖,輕輕頷首。
那宛如夢幻一般的銀髮搖晃著,而在髮絲的縫隙之間,充滿喜悅的淚珠靜靜滴落。
然而這份喜悅也只有一瞬間。
可說是和平象徵的《雷米尼村》裡 ,傳出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
《雷米尼村》南方的河岸,已經變成了前所未見的戰場。
「前頭目,請您離開這裡!」
「笨蛋!怎麼可以只交給年輕人!」
「頭目!不要管那種叛徒了,集中精神戰鬥!」
年輕的史萊姆鍊磨師已經帶村民去避難,而村中的三大史萊姆鍊磨師——穆奇納、拉杜和達爾斯,則負責迎撃侵襲村子的魔獸,也就是變得凶殘的馬林史奈克。此時應該已經開戰好一陣子了,使用【契約之絆】戰鬥的三人,無論是手臂或臉上都傷痕累累,他們的夥伴也一樣。
即使如此,守護這個村子的使命感,仍在他們的眼中熊熊燃燒,絲毫未減。
「上!洛隆!去擾亂牠。」
「呣啾啾。呣啾啾。呣啾啾啾啾!」
聽見穆奇納的指示,坐在他肩膀上的洛隆高聲喊叫。那帶有意念的叫聲,振奮了前去避難的史萊姆當中特別勇敢的史萊姆。好幾十隻史萊姆聚集而來,不停交錯跳躍,不讓馬林史奈克鎖定攻擊目標。面對這些史萊姆,馬林史奈克張開牠的血盆大口,像是覺得礙眼似地,伸出無數條帶有紫電的舌頭。
「呣啾!」
洛隆再次發出鳴聲,將牠的意念傳達給眾史萊姆。聽見洛隆傳來的指令,史萊姆們立刻一哄而散。落下的舌頭撲了空,把堅硬的地面給挖掉一塊。即使是沒經過鍛鍊的史萊姆,脫逃的速度也是一流的,不可能被隨隨便便的攻擊命中。
「趁現在,波波魯,【大·衝撞】。」
「啾〜砰!」
波波魯巨大的身體朝舌頭全部伸向地面的馬林史奈克一跳,將馬林史奈克撞飛。那巨大身體施展的衝撞所產生的巨響,讓人無法想像是史萊姆發出的。
「繼續!多多納,【衝撞】!」
「波啾!」
多多納用兼具速度與重量的衝撞,攻擊激烈搖晃的馬林史奈克,這一擊精準地命中了馬林史奈克的頭部。貫穿腦門的衝擊力道似乎令馬林史奈克感到暈眩,牠開始搖搖晃晃。
「 「 「奏效了嗎!」 」 」
穆奇納他們看見一絲勝利的希望,不禁大聲喊道。
然而,這份希望隨即從他們的腳邊溜走。
馬林史奈克的雙眼突然恢復力量,散發詭譎氣息的蛇眼瞪著黏在牠頭部的多多納。多多納感受到貫穿全身的殺氣,趕緊離開馬林史奈克身邊。但馬林史奈克彷彿早就料到了多多納的動作 ,將兩條舌頭從地面抽回來。眼看如長矛一般的舌頭逐漸逼近,多多納拚了命地扭身。雖然躲過了第一條舌頭,不過帶著紫電的第二條舌頭劃過了牠柔軟的肌膚,並且施予強烈的電擊。
「波啾嗚嗚嗚嗚嗚嗚——」
竄遍全身的電流使多多納發出哀號,而且電擊的威力,也透過【契約之絆】的連結,傳到了達爾斯身上。
「啊!?唔 、嗚……!」
一陣劇痛傳遍全身,讓達爾斯不由得彎下雙膝。
從最弱小的獵物開始獵捕,是自然界不變的法則。馬林史奈克將舌頭伸向因為麻痺而無法動彈的多多納,同時牠長長的尾巴從小河中舉起,朝達爾斯揮去。
「不妙!波波魯,快去救多多納!」
「啾砰!」
「洛隆,去救年輕的。【崩哭】!」
「姆嗽嗚嗚嗚嗚嗚uu嗚uu嗚uuU嗚嗚Uuu!!」 波波魯跳了起來,包住多多納。因為【崩哭】而覺醒的洛隆則準備迎擊揮出的蛇尾。面對挺身展開特攻的兩隻史萊姆,馬林史奈克毫不猶豫地發揮牠的暴力。
波波魯的身體被不停擺動、帶有紫色電光的舌頭割傷,洛隆也輕易地被擁有驚人力量的巨大蛇尾給彈開。穆奇納因為洛隆的覺醒使得體能大幅提昇,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了達爾斯,往後退開,可是蛇尾所捲起的風壓伴隨一聲巨響猛力襲來,使穆奇納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暴君馬林史奈克的猛攻還沒有結束。牠舉起水平揮動的蛇尾,毫不留情地重擊村民賴以為生的河面。承受巨大質量的河不但因為衝擊而決堤,更成為由水與大量砂石所構成的濁流,湧向穆奇納等人。災害般的濁流就連抵抗的意志都能吞沒,穆奇納抱著達爾斯,雙腳用力,準備跳開。
然而他的腳底卻在土上一滑。
「可惡!洛隆!」
「嗯!呣……呣啾……」
回到穆奇納身旁的洛隆有氣無力地將身體壓扁。已經消耗大量體力的洛隆,覺醒的時間比想像的還要短。
「前頭目!達爾斯!」
看著在濁流面前無計可施的兩人,已經讓受傷的波波魯退下的拉杜大聲喊道。
就在兩個人的身影即將被濁流吞沒的剎那——
「雷昂,【冰凍大地】!」
一陣強烈的冷氣吹來,凍結了正要吞噬穆奇納和達爾斯的濁流。
*
循著戰鬥聲響趕來的雷因在途中和同伴會合,看見同伴所施展的這一記攻撃,雷因忍不住大喊:
「漂亮!亞莉卡!雷昂!」
「嗯!」
「咕嚕!」
將大量濁流瞬間凍結的亞莉卡和雷昂自豪地點點頭。
亞莉卡臉上那與學園祭前截然不同的自信表情,令人感到可靠。雷因跟在吉娜身後,奔向九死一生的穆奇納和達爾斯。
「嘿,老爺爺!你還活著嗎?」
「——哼 。不用你這個一臉蠢樣的傢伙擔心。」
聽見雷因用輕鬆的口吻這麼問,受吉娜攙扶的穆奇納一臉不甘心,氣呼呼地說。看見他還很有精神的模樣,雷因和吉娜都鬆了一口氣。這時,拉杜也帶著遍體鱗傷的波波魯跑了過來。
「前頭目、達爾斯,你們沒事吧?」
「哼。就像你看見的,達爾斯已經不能動了,很遺憾,我和洛隆也是。」
穆奇納悔恨地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先不管因為反饋而遭到強烈電流襲擊的達爾斯,穆奇納和洛隆已經沒有體力可以戰鬥了,不過至少他們兩個還活著。看著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回來的兩人,拉杜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以感謝的眼神望向吉娜。
「吉娜!多虧了妳。謝謝妳出手相助,我由衷感謝妳救了他們兩個。」
聽見這言過其實的感謝,吉娜像是嚇了一跳似地,趕緊把視線從拉杜身上移走,罕見地支支吾吾答道:
「要、要感謝的話,不是謝我,應該要謝亞莉卡才、對 。」
「這樣啊。那我等一下再好好向她道——」
「啾噗——」
拉杜的話突然被波波魯的警告聲打斷。對危機感受敏銳的史萊姆鍊磨師們根本不必問那叫聲的意思,不約而同地立刻從原地跳開。吉娜扶著穆奇納,雷因扶著達爾斯,不發一語地往地上一踢。下一秒鐘,眼前冰凍的濁流突然炸裂,無數條舌頭襲向眾人。一條舌頭纏住了因為受傷而跑得比較慢的波波魯,而波波魯接觸到舌頭的肌膚竟然開始凍結。
「啾噗——!?」
「什麼!?可惡!培姆培姆,【衝撞】!」
「嘩嘰!」
「露露,也拜託妳了!」
「啾嘩!」
聽見波波魯的悲鳴,培姆培姆和露露發出英勇的叫聲。兩隻從主人肩頭跳下的史萊姆,身體一接觸到地面,就以驚人的速度彈起。培姆培姆和露露在地面發揮【海面彈跳】的瞬間爆發力 ,將纏著波波魯的舌頭給彈開。雖然牠們接觸到舌頭的部分發出清脆的聲響,瞬間結冰,不過那充滿鬥志的衝撞確實也令舌頭無法抵擋。舌頭劇烈地搖晃,放開了波波魯巨大的身軀。可是只有一條舌頭撤退,狀況還是完全沒有改善;其他舌頭打碎冰牆,開始襲擊培姆培姆牠們。
就在這時,妖精和冰狼跳了出來,擋在帶著紫色電流和冰的舌頭前。
「皮克,【電斧】。」
「嗯!」
「雷昂,【凍撃】。」
「嘎嗚!」
雷斧與冰子彈擋下了眼前宛如災害的襲擊,培姆培姆和露露與前來支援的皮克與雷昂,趁機退回主人的身邊。
「謝啦,多虧了你們兩個。」
「不〜……這該怎麼說呢?」
讓皮克坐在自己的肩上的加賽特明明施展了漂亮的一擊,臉上卻籠罩著陰霾。雷因隨即明白加賽特露出這種表情的原因。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
「嗶、嗶嘰?」
雷因興奮莫名地揚起嘴角,培姆培姆睜大了眼睛,發出驚訝的叫聲。在場的每個人看見眼前的景象,都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又長又紅的粗舌用力擺動,摩擦著被電撃燒焦與被冰柱凍結的舌頭。光是這樣,電撃和冰柱就像被什麼東西吞噬一樣,消失無蹤。
不,更重要的是,為什麼馬林史奈克的舌頭可以帶有冰屬性呢?帶著紫色電流的舌頭也一樣,至今從來沒人見過可以使用這些技能的馬林史奈克。
面對這隻擁有異常力量的馬林史奈克,曾與許多魔獸交手的魔獸鍊磨師們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除了一直以來都看著身旁那個男孩不按牌理出牌的他。他冷靜地讓手掌心的雷紋章發出光
芒,試圖找出解釋這個不合理情況的線索。
「皮克!【盜眼】!」
「交給我吧,主人!」
皮克高聲呼喊,銳利的雙眼散發出雷光。同時,啟動了【契約之絆】的加賽特那聰慧的雙眸 ,也帶著閃亮的雷光。那雙能夠感應電磁波、看穿所有現象的眼睛,緊跟著沿著舌頭流竄的能量,掌握它的去向。
「魔獸絕對不可能突然變強,世界上絕對沒有不做任何努力就得到力量這種荒唐事。就算乍看之下不合理,背後也一定有什麼理由。好啦,現在就讓我來揭穿真相吧!」
加賽特大聲地說,閃閃發亮的雙眼流露出亟欲揭曉謎底、解釋異常現象的好奇心。但是馬林史奈克當然不可能乖乖亮出王牌。牠的舌頭上纏繞比剛才更強力的雷和冰,從半空中往地面用力一揮。
「雷昂,【冰山】。」
「嘎嗚!」
冰狼的口中噴出冷氣,侵略空氣中的水分,構成一座巨大的冰山。面對阻擋自己去路的冰牆 ,馬林史奈克伸出牠不帶雷或冰的舌頭。咻的一聲,巨大的冰塊冒出白煙,就這樣被切斷。
雷因的後頸竄上一股寒意,已經施展【契約之絆】的他緊盯著落在腳邊的巨大邪惡,對培
姆培姆大喊:
「培姆培姆,【崩身】!」
「嗶嘰——」
培姆培姆帶著些微的不安與極大的期待,強力地回應。
同時,聽見這個技能的名稱,拉杜和達爾斯都忍不住發出驚呼。
「 「什麼!」 」
他們兩人露出訝異的神情,但這也是難免的。【崩身】和 【崩哭】這兩種技能,都是他們村裡流傳已久的秘技,而幾天前才來到村子的培姆培姆現在竟然試圖使用它,他們當然會感到驚訝。
不過培姆不在乎他們兩人的震驚,僅僅跳起來幾公分,利用【海面彈跳】的要領,在一瞬間將巨大的衝擊力注入地面。
培姆培姆的體內發出像落雷一般的巨響,傳遍四周,可是牠卻連一公釐也沒浮起來。
「嗶嘰————」
自己往體內注入的強烈衝擊,讓培姆培姆忍不住大聲喊叫。畢竟這股力道本來應該用在跳躍上,但現在卻流進了自己的身體裡。強烈的震動在培姆培姆的體內亂竄,那狂亂的衝力透過【契約之絆】反饋到雷因的身上。
劇烈的能量讓雷因忍不住顫慄,他的腦中浮現了加賽特所說的話。
『你要用【海面彈跳】把撞擊地面的衝擊轉換成超震動,搖晃培姆培姆的身體。如果成功的話,構成培姆培姆身體的細胞就會有一部分碎裂。老爺爺說,這個技能在村子裡叫做【崩身】喔!』
在奔向村子的途中聽到加賽特這麼說時,雷因本來還半信半疑;但現在看來,加賽特的推測似乎是正確的。一股未知的能量正在培姆培姆的體內四竄。
孰知,能量的奔流卻忽然失去了力量。
「嗶、嗶嘰?」
看見力量消失,培姆培姆疑惑地彎起身體。
「空包彈!?」
雷因呻吟般地喃喃說道。
彷彿斷頭台的舌頭這時已經落下,逼近雷因他們的身邊。
「可惡,培姆培姆,【分裂】!把它彈開!」
「嗶嘰嘰嘰嘰!」
雷因大叫,在一秒鐘之內切換成攻擊模式。培姆培姆趕緊分裂出無數個分身,往上方發射 。培姆培姆的分身犧牲自己,朝冰和雷的舌頭展開特攻。在雙方接觸的瞬間,培姆培姆的分身接受電擊和冰擊,同時拚命扭身,在消失的前一刻把長矛般的舌頭往旁邊彈開。無數的舌頭錯開了雷因,落在地面,傳出一陣巨響。
就在這個時候,加賽特終於找出答案,放聲大喊:
「找到了!大家看,馬林史奈克的肚子那裡!就在河面剛好淹沒的地方!」
「漂亮!加賽特!」
雷因很快地依照加賽特的指示望向那裡。的確,馬林史奈克的肚子中間插著一個發出七彩光芒、像是某種碎片的東西。而且仔細一看,就連剛才被亞莉卡凍結的土石流,都被那個七彩的碎片吸收了。
「那是什——」
雷因還來不及確認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就一把抓住加賽特的領子,往後跳開。脖子被勒住的加賽特發出痛苦的呻吟,但也顧不了那麼多。因為長長的舌頭重重落在他們的左右兩側,宛如蜷曲的蛇一般纏住雷因他們。捲起的速度太快,逃不掉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小的粉紅色影子滑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腳底。
「露露!把大家彈、開!」
「 「 「啾〜嗶!」 」 」
大概像一個拳頭大小的露露分身們,把所有人的身體往上彈開,增加他們跳開的速度。舌頭滑過腳底的觸感讓人發涼,但雷因他們仍然平安無事地突破了捕食的包圍網。
「加賽特,那是什麼啊?」
雷因瞪著七彩的碎片,再次大喊。可是面對這個問題,加賽特也只能搖搖頭。
「我不知道。現在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不把那個碎片拔掉或是破壞掉,皮克和雷昂的攻擊對這隻馬林史奈克就起不了作用。」
「喔 ,原來如此!」
得知馬林史奈克那異常的力量來源之後,雷因的臉上浮現好戰的笑容,充滿幹勁地說。
不過,雖說該做的事情已經決定了,狀況並不樂觀。
馬林史奈克張開牠的血盆大口,伸出比已經在嘴巴外的舌頭數量多一倍的舌頭,舔舐著空氣。不,如果只是這樣還算好。馬林史奈克巨大的身體開始像波浪般蠕動,那長長的軀體每蠕動一下,身上的肌肉就會膨脹一些,變得愈來愈大。最後牠的身體已經把整條河道塞住,河水溢出。
馬林史奈克已經大到必須抬頭才能看清,體型已經可以媲美海中暴君——海龍。
馬林史奈克就像是在捉弄雷因他們一樣,往地上揮出一條舌頭。那劃破空氣的一擊,使地面出現一道深深的凹陷。要是被擊中的話,不要說肉,就連骨頭都可能被削掉。
「哈哈,是要躲開攻撃鑽進去嗎?有意思!」
面對眼前這個強大的敵人,雷因像是激勵自己似地大叫。馬林史奈克的攻撃又快又重,有辦法閃躲這種攻擊的,大概也只有連龍的猛攻都能完全躲開的培姆培姆了吧。不過,這些攻擊同時也帶有雷和冰的屬性,一旦被擊中就會立刻落敗。唯一值得依靠的【昇華】看來沒有機會出現,新學到的技能【崩身】也施展不出來。
這種逆境,正是雷因最能夠發揮實力的地方。
「好,我就陪你玩玩吧!加賽特、亞莉卡、吉娜,拜託你們掩護我!」
「 「「 暸解!」 」 」
「好啦,我們上吧!培姆培姆!」
「嗶嘰!」
四人戮力一心,與巨大的馬林史奈克對峙。
然而這場戰鬥實在太有勇無謀了。
培姆培姆率先衝出,三條舌頭無情地揮動,捲起一陣狂風,把培姆培姆吹得東倒西歪。培姆培姆好不容易穿過疾風,躲開攻撃,帶著紫電的舌頭緊接著像子彈一樣飛快地襲來。在培姆培姆前面展開以保護牠的冰牆從邊緣開始碎裂,碎冰飛舞在空中。培姆培姆丟下那扭曲的斷面 ,又更深入敵人的懷裡。但是牠的進攻被突然凍結的河水給阻擋了。冰舌頭凍結了河水,彈向培姆培姆,貫穿了牠的身體。這時,桃紅色和藍色的子彈飛竄而去,看都不看一眼高興地刺穿培姆培姆的舌頭。用分身當作誘餌的培姆培姆,以及不願輸給培姆培姆而奮力彈起身體的露露,一同逼近馬林史奈克巨大的軀體。
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伴隨震耳欲聾的聲響襲向兩隻弱小的史萊姆。
馬林史奈克揮動牠的蛇尾,搗碎冰凍的大地。培姆培姆和露露立刻放棄接近七彩碎片,往後退開;但馬林史奈克彷彿是在嘲笑史萊姆的迴避能力一般,巨大的蛇尾輕易命中兩隻史萊姆小小的身體,將牠們彈飛。幸好那只是單純的物理攻擊,不過也瞬間把好不容易衝到馬林史奈克腹部的培姆培姆和露露推回主人的身邊。馬林史奈克追在牠們身後,將蛇尾朝空中高高舉起。足以碾壓一切的蛇尾就像鐵鎚一樣落下,雷因等人在千鈞一髮之際跳開,而蛇尾毫不留情地敲碎了他們腳邊的地面。無情的暴力讓大地發出悲鳴,巨大的地鳴聲響徹四方。
「可惡,四個人聯手也沒辦法接近牠嗎!」
面對馬林史奈克的猛攻,雷因忍不住咒罵。然而他的聲音,卻因為和強者戰鬥的喜悅以及突破困境的興奮而顫抖。
儘管如此,眼前的情勢對他們極為不利,也是無法顛覆的事實。雷昂為了防禦而製造的冰牆 ,轉瞬間就被馬林史奈克給吸收了。隨便施展技能反而會帶來反效果。話雖如此,倘若只用目前擁有的技能,馬林史奈克根本就毫髮無傷。
為了突破現狀,他們需要新的力量。
看起來熱血沸騰的雷因毫不猶豫地大喊:
「培姆培姆,【崩身】!」
「嘩嘰!」
培姆培姆躲開了來自上下左右、正面與背後的攻擊,高聲回應雷因的指示,抓住瞬間的空檔施展出【海面彈跳】,將瞬間爆發的衝擊力注入自己體內。一股不穩定的能量竄過培姆培姆的身體,但是這股能量依然沒有爆炸就煙消雲散了。而且因為把注意力集中在施展技能上,現在換培姆培姆出現了一瞬間的空隙。培姆培姆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而馬林史奈克就像逮到機會一樣捲起了舌頭。舌頭畫出不規則的螺旋襲來,擋下它的是一片網狀的雷電。皮克在眨眼間衝進來,坐在培姆培姆頭上,培姆培姆即刻離開現場。
就在這時,加賽特指示皮克離開培姆培姆頭頂,嘴角帶著無條件的信任,大喊:
「雷因,再一次!」
「好!上吧,培姆培姆。【崩身】!」
聽見加賽特的激勵,雷因不理會因為失敗而出現的漏洞,下達【崩身】的指令。當然,培姆培姆也準備施展技能。培姆培姆和地面之間產生了些微縫隙,下一瞬間,強烈的衝擊在史萊
姆的體內流竄。
可是【崩身】仍然沒有成功。鮮紅色的舌頭將地面掀起,襲擊因為能量消失、動作變得遲鈍的培姆培姆。
而那一群舌頭,隨即被突然出現的冰山壓潰。
亞莉卡身邊的雷昂已經著手準備製造新的冰山,她帶著可靠的表情對雷因大喊:
「雷因同學,再一次!」
「包在我身上!培姆培姆,【崩身】!」
培姆培姆邊注意著毫不猶豫地把被冰山壓爛的舌頭撥開的蛇尾,邊再次嘗試【崩身】。依然沒成功。培姆培姆僵住,已經來不及逃過蛇尾的攻擊。
粉紅色的砲彈飛出,毫不留情地把快要被攻擊命中的培姆培姆撞開。
「嗶嘰————」
「啾嗶嗶嗶嗶!」
培姆培姆發出哀號,露露也跟在牠後面,逃離蛇尾的制空範圍。
吉娜用視線跟緊兩隻史萊姆,算準自己衝出去的時機,對著雷因大喊:
「夫、婿,再一次!」
「我知道!培姆培姆,【崩身】!」
雷因的聲音再三響徹戰場,當然,培姆培姆也再三將衝撃注入自己的身體。就算史萊姆的身體再怎麼耐衝撃,不斷把衝擊加在自己身上,還是會受傷;而透過【契約之絆】相連的雷因也一樣。雷因感受到一股悶疼從體內傳來,嘴角流出鮮血。
就在這個時候,培姆培姆的身體中央發出微弱的光芒。然而那光芒立刻就煙消雲散,和穆奇納與洛隆所展現的那種像太陽一樣的光芒簡直天差地遠。
即使如此,雷因和培姆培姆還是沒有停止挑戰。
「培姆培姆,【崩身】!」
「嗶嘰!」
不管失敗幾次——
「再一次。【崩身】!」
「嗶嘰……嗶嘰。嗶嘰嘰嘰嘰!?」
「糟糕,快逃!培姆培姆!」
不管身陷多少次危險——
「好險〜好,再一次。【崩身】!」
「嗶嘰————————!」
不管嚐到多少次絕望的滋味,雷因和培姆培姆————不……
「雷因!」
「雷因同學!」
「夫、婿!」
「 「 「再一次!」 」 」
即使如此,雷因和培姆培姆還是繼續使用【崩身】。
而加賽特他們也一次又一次地救出身陷危機的培姆培姆和雷因。
看著這毫無止境的攻防,達爾斯忍不住顫抖。對於將《血命紋》所交織出的各種命運視為戒律並死守的達爾斯來說,不斷挑戰新事物的雷因他們,簡直可說是超乎常理。
「你們為什麼能做到這種地步……明明根本不確定能不能成功,為什麼你們可以如此相信?」
達爾斯像呻吟一樣喃喃說道。
聽見他的聲音,雷因粗暴地擦掉嘴角的鮮血,以強力的笑容回答:
「為什麼?那還用說。眼前明明就有新的可能性,又有相信我、願意支持我的同伴,我有什麼理由不去追尋它呢!不管能不能成功都沒關係!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只要一直相信就好!假如前方遇到阻礙,就破壞它。這就是……這就是——」
雷因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看了看支持自己的同伴,接著再次扯開喉嚨大喊:
「這就是我和培姆培姆的做法!你有什麼意見嗎!?」
「嗶嘰————————」
面對露出燦爛笑容,喊出自己的生存之道的雷因和培姆培姆,加賽特忍不住苦笑,亞莉卡則露出仰慕的微笑,吉娜也用力頷首。
就在達爾斯被他的氣魄所震懾時,在他身旁的穆奇納露出打從心底不甘心的笑容,站了起來。
「咕,如果只有長得一臉蠢樣就算了,沒想到你連頭腦都一樣蠢。」
大師級的史萊姆鍊磨師如此咒罵,接著朝他最心愛的女兒扯開喉嚨喊道:
「吉娜!【崩身】的秘訣就是指示史萊姆操縱自己的身體,讓中心部位的細胞變薄、外膜的細胞增厚,這樣不但比較容易施展出【崩身】,也比較能耐得住巨大的能量和細胞的崩壞!」
「穆奇爺爺!?——唔!謝謝。我最喜歡、你了!」
吉娜露出燦笑,活力十足地向他道謝。
當然,這個建議也傳進了同樣站在前線的雷因和培姆培姆耳裡。
「老爺爺!謝謝你的建議!」
「笨蛋,我又不是在對你說話。你竟然敢偷聽,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穆奇納露出苦澀的表情,別過頭去。茁因忍不住苦笑,接著讓手裡的史萊姆紋章發出刺眼的光芒,對早已迫不及待的培姆培姆大喊:
「培姆培姆,【崩身】!」
「嗶————嘰!」
培姆培姆發出今天最響亮的叫聲,用力往地面一踢,將這份衝撃傳進身體內部。培姆培姆依照穆奇納的建議,濃度變薄的身體中央,因為受到了衝擊而立刻沸騰,透過崩壞產生了幾乎快要爆炸似的能量。
培姆培姆的身體中央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太陽,未曾感受的能量在體內瘋狂亂竄。
「嗶、嗶嘰嘰?」
感受到不斷湧現的能量,培姆培姆發出疑惑的叫聲。藉由破壞細胞而創造出能量的密技——【覺醒】終於成功了。
不過,發出疑惑叫聲的不只是培姆培姆。
「嗚喔喔喔喔!?」
透過【契約之絆】聯繫的右手臂流進體內的能量,讓雷因忍不住大聲喊叫。那股溫熱,簡直就像直接將生命力注入身體一般,令人意志高昂。身體超乎想像地輕,感覺可以跑向任何地方 。
「好了,你們!快一點!」
穆奇納對終於成功的雷因和培姆培姆嚴厲地說:
「這和【昇華】不一樣,是和【契約之姅】同時使用的技能,要是慢吞吞的,一轉眼體力就會耗盡!」
「喔,好 。我知道了。」
「嗶嘰嘰!」
聽見穆奇納的忠告,雷因和培姆培姆趕忙點頭,接著這對在食物鏈中最弱小的搭檔,注視變得超巨大的馬林史奈克——
而後露出前所未見、充滿自信的笑容。
「我絕對不會輸!」
「嗶嘰!」
他們那自豪的笑容,令人無法想像他們是史萊姆和史萊姆鍊磨師。馬林史奈克像在宣告遊戲已經結束似地,一口氣伸出增加到數十條的舌頭。
化為藍色子彈的培姆培姆,衝過如雨般落下的舌頭。
培姆培姆將帶著電流的三條舌頭拋在身後,又加速甩掉從水平方向攻來的冰舌頭。牠輕輕鬆鬆地扭轉身體,躲過舌頭那將地面挖起的猛攻,全力衝撞嘗試攻撃要害的蛇尾,將它反彈回去 。就在馬林史奈克的身體開始搖晃時,培姆培姆已經滑到牠身上插著七彩碎片的腹部。
「嗶嘰!」
培姆培姆用馬林史奈克完全無法比擬的速度前進,以得意的表情用嘴巴銜住七彩碎片的邊緣 ,試圖將它拉出來。然而,就在培姆培姆柔軟的嘴唇碰到七彩碎片的瞬間,迴繞在牠體內的能量竟被七彩碎片吸收。
「嗶嘰!?」
培姆培姆感受到危險,立刻吐掉七彩碎片,再次躲開像下雨一樣的舌頭攻擊,回到雷因的身邊。
「培姆培姆!你沒事吧!」
「嗶咻〜」
培姆培姆噘起腫脹的嘴唇,露出疼痛的表情搖搖頭。這是雷因他們最大的失算。看來那個七彩碎片不只會吸收雷和冰,就連史萊姆的肉體也能吸收。
面對這個令人絕望的現實,加賽特他們不禁顯得緊張,培姆培姆也不甘心地撇嘴。
但即使在這種狀況下,這個男孩果然還是笑著勇往直前。
「沒辦法了。那就由我去吧!」
「雷因同學!?」
「雷因,這絕對不行,太危險了!」
聽見雷因這個簡直可說是愚行的提議,亞莉卡和加賽特都忍不住大聲斥責。可是除了雷因的提議之外,大家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也是事實。不管是哪種魔獸,除了技能外,就連肉體也會被吸收,那麼唯一剩下的辦法,就是靠人親手去拔掉它了。
「夫、婿……」
始終忍著不出聲的吉娜,如今也不由得擔憂地開口。
雷因依然用滿臉的笑容來面對夥伴的擔心。
「沒問題的。現在培姆培姆的危機迴避能力和體能全都大幅提昇,而我得到反饋後,也能輕輕鬆鬆就爬到那裡。況且——我還有你們啊!」
他的話裡沒有一絲迷惘。
接著,雷因和培姆培姆沒等他們回應,就奔向了這條充滿試煉的路。
「走吧!培姆培姆!」
「嗶嘰!」
當魔獸鍊磨師步入戰場時,馬林史奈克邪惡地瞇起了雙眼。這也是當然的。馬林史奈克的確沒辦法抓到以高速不停跳躍的史萊姆,不過現在對手是人類,牠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馬林史奈克毫不留情地揮出那帶人走向死亡的舌頭長矛。
雷因沒有一絲躊躇,往地面一蹬。靠著竄上脖子的那股寒意,他蹲下身子,躲過了從右上方飛揮落的冰舌頭。接著他維持蹲低的姿勢,往前方翻滾。雷的舌頭試圖纏住他的腳,但卻撲了個空。接下來的攻擊來自左右兩側。右邊舌頭的攻擊,被培姆培姆用分身彈開.,來自左邊的攻擊,則被突然出現的冰牆擋下。從空中往地面落下的舌頭,在即將貫穿雷因頭部的前一刻,就先被飛馳而來的雷箭所貫穿。
——只差一點點了!?
雷因拚命奔跑,然而他的腳程卻明顯地變慢。培姆培姆用【崩身】所創造出來的能量,維持時間遠比想像中還要短。
在培姆培姆體內生成的太陽光芒急速減弱。就在這時候,培姆培姆沒有等待雷因的指示, 就跳了出來。牠用肉眼無法跟上的速度從地面反彈,爬上大蛇的身體。培姆培姆維持這個速度 ,對馬林史奈克的下巴施以強烈的【衝撞】。這一記用盡全力使出的衝撞,強制闔上了馬林史奈克的下巴。只是從嘴巴伸出的無數條舌頭,卻利用肌肉硬是把嘴巴撐開。
雷因無視培姆培姆,獨自往前衝;而這時馬林史奈克似乎想給雷因致命一擊,朝他伸出粗壯的舌頭。
「夫、婿——」
吉娜大叫。但那絕對不是悲鳴。趁著馬林史奈克的注意力集中在雷因和培姆培姆身上時,露露衝入戰場,滑進雷因的腳底下。
「露露,用盡妳的、全力!」
「啾〜嗶!」
露露使盡全身的力量,把雷因的腳彈開,接著立刻退開。雷因完全沒有回頭看露露一眼,只覺得全身的力量都消失,就這樣往前倒下。此時,一股強烈的冷氣從他的身邊吹過,氾濫的河川被雷昂所吐出的冷氣瞬間凍結,將雷因送到馬林史奈克面前。
雷因用盡僅存的力氣伸出手臂,抓住了插在馬林史奈克身上的七彩碎片。然而明明好不容易抓住了碎片,他卻再也沒有力氣抽回。
一陣虛脫感侵襲全身,同時使用【崩身】和【契約之絆】的行為,已經把鍛鍊狂雷因的體力耗盡。
馬林史奈克無懼地瞇起雙眼,捲起舌頭揮向雷因。
就在這時候,應該早就用盡力氣的藍色砲彈竟然衝到了他的面前。
「嗶嘰————————!」
培姆培姆大叫。已經沒有體力的培姆培姆利用墜落時的反彈力,讓自己朝著雷因飛去。
「來吧!培姆培姆!」
聽見傳入耳中的叫聲,雷因把僅存的體力全部放在抓住七彩碎片的手上。
藍色砲彈將雷因的手臂彈開。
他的手裡緊緊握著發出七彩光芒的碎片。
「我拿到了————————————!」
「嗶嘰——————————」
雷因和培姆培姆發出勝利的咆哮。
就在下一瞬間,炫目的七彩光芒籠罩了大蛇的身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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