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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朽炑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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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 [香月美夜]小书痴的下克上第一部Ⅰ 士兵的女儿[台/繁](插图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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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黃河文明我愛你

  多莉頭一天開始學徒工作的那天,我受到了一連串的打撃。只要把家事交給我,我居然沒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得好。本來還以為我擁有現代知識,只要有心就辦得到,但知識完全派不上用場。
  ……多莉真是偉大的姊姊。
  首先,我搬不了水。根本沒辦法從水井汲水,因為力氣太小了。每次都只能汲出一點點水,連上樓梯也要費盡千辛萬苦。為了搬滿一桶水,我得來回五次。當然,水該裝滿的量不是一桶,而是一缸。
  母親也一起裝水,但母親裝滿ー缸水的速度,跟我裝滿ー桶水的速度一樣。
  ……我好沒用。
  為了準備午餐,母親要我為爐灶生火。
  麗乃那時候參加過野外活動,所以堆木柴不是問題。把較粗的木頭和容易燃燒的細枝疊在一起,製造空氣能夠流通的空隙,再放上乾草方便等一下點火。到這裡為止都很順利。但是,我點不了火。因為以前用的是點火器,根本沒用過打火石。我有樣學樣地模仿多莉做過的動作。
  「呀啊?!」
  用力敲下打火石後,當然就迸出了火花。突然在眼前竄起的火花讓我嚇了 一跳,忍不住就I把丟開打火石。感覺和煙火很像,很可能會烫傷,後來我就怕得不敢再用カ敲打火石。結果中途就被收走了。
  ……我真的好沒用。
  煮飯的話我可以幫忙!結果卻也不如預期。菜刀太重,不用兩手根本拿不起來。看到被勒死的雞,我還會全身僵硬。
  我能幫忙的,就只有用小刀替母親幫我切到一定大小的材再切得更小,以及提供食譜。自己能夠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因為身高不夠,站上踏板也攪拌不到鍋子。雖然母親稱讚了我提供的食譜,但坦白說,我真為自己的無能感到心如死灰。
  ……我真的一無是處。
  「梅茵,妳怎麼了?」
  頭一天結束工作回到家的多莉,看到陰沉又失落的我這麼問道。母親代替消沉的我,苦笑著回答:
  「……今天請梅茵幫忙做家事,但什麼都做不好,好像正在沮喪呢。」
  「咦?現在才沮喪?」
  ……對,現在才沮喪。雖然慢了很多拍,但我總算體認到了。我真的超級沒用。
  「我試著做了很多事情,但是全都做不好。」
  「哎呀,既然知道了事實,繼續努力就好了。」
  「雖然梅茵很沮喪,但只有打掃屋子,梅茵是最能幹的喔。J 如果只是用掃把掃地、用抹布擦地,我早有經驗,而且不需要花費多少カ氣就能辦 到。雖然有時候還會打掃得太起勁而發燒。而且,打掃住家對我來說並不是家事。我只 是忍受不了骯髒的環境。身體都這麼虛弱了,才想改善可能會讓病情加重的環境而已。我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家人。
  麗乃時期全都交給機器處理,所以打掃、洗衣和煮飯大致上都沒有問題,但在這裡一點忙也幫不上。老實說,我沒想到會這麼辛苦。明明差一歲的多莉都做得到,為什麼我的身體卻這麼虛弱又沒用呢?
  ……真希望身體再強壯ー點,至少不要變成絆腳石。
  「哈哈哈,梅茵,妳很在意自己幫不上忙嗎?」
  「……當然在意啊。」
  「嗯,也是……不過,爸爸原本就對梅茵沒有任何期待喔。」
  ……嗯?父親好像帶著笑臉說了意外很過分的話喔?
  我不覺得自己能讓他人懷有期待,但被這個愛女兒的傻爸爸當著面說:「原本就沒有任何期待。」還是徹底出乎我的預料。我張ロ結舌,父親就輕拍了拍我的頭,雙眼居然莫名地開始泛淚。
  「因為一直以来,都擔心梅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開,或者下次再倒下可能就沒救了,所以現在光是看到妳變得健健康康,這就夠了。」
  但多莉聽了父親的話卻聳起肩膀。
  「爸爸說得沒錯,但再這樣下去,沒有任何地方會僱用梅茵喔。因為梅茵什麼也做不了嘛。」
  對此,父親大搖其頭。
  「不,大門可以僱用她。」
  「咦?有梅茵可以做的工作嗎?」
  多莉和母親驚訝地偏頭,我倒是無法理解她們為什麼會ー臉訝異。明明以前就和她們說過,我都在大門那裡做什麼了。
  「就是處理文件的工作啊。現在在大門,她也會幫忙歐托的工作……雖然一半以上的時間是請他教梅茵寫字。」
  「咦咦?!梅茵每次去大門不都是為了休息而已嗎?」
  「不是梅茵在吹牛嗎?!」
  ……多莉,有必要那麼吃驚嗎?還有媽媽,太過分了,居然以為我在騙人。
  「尤其是計算方面的工作,梅茵備受稱讚。如果梅茵沒有其他希望,洗禮儀式後可以留在大門工作。梅茵也想和爸爸一起工作吧?」
  「咦?不要。因為我想開『書店』,或者成為『圖書管理員』。」
  很遺憾地,在我將來的預定計畫中,完全沒有和父親一起出門上班,在大門處理文件資料這一項。不過,從沒在這裡看過的書店和圖書管理員,果然大家又聽不懂了,全部都歪過頭。
  「啊……梅茵,妳說的到底是什麼?」
  「因為是賣書的人,所以算商人嗎?唔,也不算商人吧,總之我要從事和書有關的工作。」
  「雖然不太明白,但妳有想做的事情就好。總之,從妳辦得到的事情開始做起就好了。半年前的妳甚至走不到森林,也不喜歡外出,現在已經能自己來回往返了。」
  「……嗯。」

  在今天要努力多撿木柴回家的指令下,我和多莉一起背著籃子出門。
  如家人所言,我已經可以自己走到森林了,但是到了森林,還是得休息一下才能エ作,而且行動的時候也得萬般小心,否則隔天就得躺在床上。
  ……這麼弱不禁風的身體真是可恨。
  到了森林,呼吸恢復平穩以後,就開始撿柴火。我只能撿掉在地上的木頭,多莉則是看到樹枝,就會用柴刀似的劈刀砍下來。喀喀,磅!
  「多莉真的好厲害喔。」
  我重新體會到多莉有多麼能幹。
  「我也只能從做得到的事情慢慢做起呢。」
  辛勤地撿著樹枝,沒多久就開始喘氣。我坐在石頭上休息,馬上拿出小刀準備做木簡。
  「唔,滿重的呢。」
  把閃著鈍光的小刀拿在手上,我嘆一口氣。我當然不是完全沒碰過刀。在日本用過菜刀,日常生活也會用到美エ刀。
  但是,我幾乎沒有削過木頭的經驗。以前麗乃就讀小學的時候,曾有項要用小刀削鉛筆的作業。當時我還說:「鉛筆用削鉛筆機削不就好了。」根本沒有認真嘗試,現在 卻對此痛切地感到後悔。
  ……要做木簡卻不太會用小刀,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危險!
  由於只畏畏縮縮地削過鉛筆,更不可能靈活地駕馭這種小刀。我真的做得出木簡嗎?
  我從撿來的樹枝裡挑了一條細枝,試著削削看。這雙小手沒有力氣,所以費了點工夫,但還是成功削掉了樹皮,看到了裡頭的顔色。
  ……啊,雖然會有點辛苦,但好像可以喔!
  既能練習使用小刀,又能做木簡,真是一舉兩得。我興沖沖地開始用小刀削平撿來的樹枝,做出了不少切作同樣長度的細長木片。只要再用繩子串起來,就是像樣的木簡了。可以當作便條紙使用吧。
  ……黃河文明和祖先們,感謝你們留下這般偉大的智慧。我在出生之前就好愛你們。爸爸、媽媽,謝謝你們給了我這麼棒的小刀。我可以做木簡了!
  只要撿樹枝再削樹皮就好,比起一條一條地編織纖維做莎草紙和挖泥巴做黏土板,做木簡付出的勞カ少多了。
  ……木簡太棒了。
  我慢慢地削著手邊現有的樹枝,盡量把要寫字的那一面削平。真希望自己有力氣和技術可以一口氣削好,但沒有就是沒有,奢望也於事無補。只要腳踏實地,一點一點增 加木簡的數量就好了。現在靠我這雙手,只削得了細長的樹枝,每條木簡也只寫得了一行字,所以數量很重要。
  「梅茵,代替黏土板,妳這次又開始做什麼了?」
  看似撿完了柴火的路茲看向我的雙手,開口問道。這個問題出乎意料,我歪頭反問:
  「……咦?你怎麼知道這個是要代替黏土板?」
  「因為梅茵看起來很開心啊。」
  「咦?很開心?」
  「妳的表情只差沒用臉頰磨蹭樹枝了。做黏土板的時候,妳也陶醉地看著黏土吧?」
  ……咦?意思是我露出了只差沒用臉頰磨蹭樹枝的表情,一個人樂不可支地削著樹枝囉?這也太像變態了吧?……嗚啊!毫無自覺太可怕了!好丟臉!
  意外地知道了真相,我丟臉得在心裡瘋狂打滾,路茲目不轉睛地觀察起我削的木簡。
  「那麼,妳在做什麼?」
  「……我在做『木筒』。」
  「『木簡』?妳這次要在這上面寫字嗎?J
  「對,所以要做很多『木簡』。靠我的カ氣,沒辦法做得像板子那麼犬。」
  我再次拿起小刀,開始削樹枝。於是路茲在我旁邊坐下,拿起較粗的樹枝。
  「我幫妳。當作回報,能安排我和梅茵之前提過的歐托先生見一面嗎?」
  「為什麼?」
  「我想聽聽看旅行商人的事情……」
  路茲留意著四周,小聲嘀嘀咕咕補充的樣子,之前也出現過。記得當時路茲說了,他以後想和旅行商人及吟遊詩人一樣離開城市,去世界各地看看。既然會在意有沒有旁人在場,又壓低了音量,在這個世界,旅行商人和吟遊詩人可能不是值得表揚的職業吧。我也不清楚。
  與其沒有常識的我亂出意見,讓路茲聽聽歐托的想法,對他應該更有幫助。
  「他看起來很忙,但我還是會問問看。如果他拒絶,先說聲對不起喔。」
  「那也沒關係。」
  路茲放心地吐口氣,表情像是卸下了心頭的重擔。隱約感覺得出,他至今都沒辦法找任何人商量這件事。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幾乎沒有交談,只是勤奮地做著木簡。路茲也和多莉一樣帶著像柴刀的刀子,用較粗的樹枝做出了好幾片大木簡。
  我再用小刀把表面削得更加平整。當作木簡的木板雖然增加了,但兩面還是一片空白。
  ……大門用的墨水能夠分給我,或者讓給我嗎?
  墨水通常都和羊皮紙成套使用,所以一般店家並沒有販售。這麼說來,大門的墨水都是和羊皮紙一起受到嚴格保管。說不定不只紙,連墨水也很貴。
  試著和歐托交涉看看,問以後的薪水能不能用墨水取代石筆好了。順便也轉達路茲的請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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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想要墨水

  多莉去工作的日子,就沒有人監視我,所以我會前往大門學習。最近日常生活上會用到的單字量增加了,所以學得非常開心。
  從今天開始,有三個和多莉他們同期的見習士兵加入。又得教他們寫字和算數的歐托忙得暈頭轉向。因為結束新人訓練,回到值宿室,還得處理平常的工作。
  我一邊練習單字一邊計算,等著可以攀談的時機。大概是文件工作告一段落了,眼見歐托開始收拾墨水,我開口說了。
  「歐托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
  「要怎麼樣才能成為旅行商人?」
  「啊?!梅茵,妳想當旅行商人嗎?!嗅?等一下!難道是因為我的關係?班長會殺了我!」
  歐托的雙眼瞪得老大,在桌子上往前傾,聲音高了八度地大叫。看他這麼震驚,我反而嚇到,慌忙揮手否認。
  「不,不是我啦,是朋友。」
  「什麼啊。那,告訴他最好放棄吧。」
  「啊,果然嗎?」
  聽了歐托簡短的回答,可以確定旅行商人是會遭到反對的職業了。
  「妳說果然是什麼意思?」
  歐托對我的反應瞇起眼睛。我思索著該怎麼說明才容易讓對方理解,說了:
  「呃……因為對方說話的時候,都會注意有沒有其他人,還會壓低音量,所以我才覺得,可能是一提出來就會被反對的職業吧。」
  「是啊,大概會被父母罵到狗血淋頭。」
  「而且,旅行商人的生活必須一直移動吧?時常都要盤算著在這個地方要採購哪些東西,在另一個地方又要賣掉哪些東西,得在廣大的地域上來來往往。生活方式和定居 民族根本上完全不同,也應該有父傳子、子傳孫的門路,和長年往來的老主顧,不可能城市裡的孩子說想當,馬上就當得了吧……」
  我想定居在既定土地上的農民小孩,都會憧憬可以自由地往來各地的遊牧民族。但基本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又要在自己的常識完全派不上用場的情況下生活,甚至是工作,其實比想像中要困難。出於好意所做的事情卻造成了反效果-更是家常便飯,還不明白為什麼會造成反效果。以為什麼都不做才是對的,但什麼都不做又會被罵。這種靠日常生活累積的不成文規定,並沒有指導手冊可参考。
  突然來到異世界,不知道該做什麼才不會做錯,只想躲在家裡的我,非常明白常識的鴻溝有多麼巨大。
  但就算我想躲在家裡,沒有書也躲不了,所以不得已下只好走出家門,但應該做出了不少一般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吧。我多少有自覺的。
  「既然妳這麼清楚,那就告訴他吧。」
  「嗯……與其讓同樣住在城裡的我來說,我覺得讓歐托先生告訴他現實情況,他更聽得進去。而且爸爸說過,歐托先生跟商業公會有些交情吧?雖然不可能當旅行商人, 但如果能成為商人的徒弟,說不定以後可以在採購的時候去其他城市啊。」
  比起在外流浪,成為家人全然感到陌生的旅行商人,擁有固定的住所,偶爾因為工作才出趟遠門,家人也不會太過反對吧。
  「原來如此。還特地當介紹人,梅茵很喜歡對方喔?.」
  歐托賊笑著勾起嘴角。看見他像是嗅到了戀愛氣息的揶揄表情,我輕輕聳肩。
  「不是喜歡,是我每次都承蒙路茲的照顧,所以必須在可以報恩的時候回報一下,不然恩情會越欠越多,那就不好了。」
  「經常照顧梅茵的人,是那個金髮少年嗎?」
  從森林裡回來的我總是累得筋疲ヵ盡,路茲身為我的領跑員,都會在大門向父親報告當天的行動,再領取零用錢,所以歐托也見過他吧。
  「是啊。不過,多了培訓新人的工作,歐托先生看起來也很忙,不行的話……」
  「現在是最清閒的季節,這陣子沒關係。約下一個休假日怎麼樣?」
  「歐托先生,謝謝你!」
  不過,現在的雜務就已經多到數不清了,居然還是最清閒的季節,那到了請我幫忙編寫會計報告和編列預算的時期,工作量又會有多驚人啊?我已經確定要幫忙了,所以真不想去想像。
  「啊!我還想問一件事,就是這個墨水,能夠分我一點嗎?」
  「妳說的墨水是這個嗎?.」
  歐托皺眉,手指敲了敲蓋上了蓋子的墨水壺。看著在玻璃壺裡微微搖晃的黑色液體,我用カ點頭。
  「從下一次開始,可以代替石筆,給我墨水當作薪水嗎?」
  「要無償工作三年,預支免談。」
  歐托淡淡丟來的話語讓我無法理解,不由得猛眨眼睛。很希望是我聽錯了,但歐托眼神認真,扳著手指算起來。
  「從助手到學徒,薪水雖然會變高,但依妳現在助手的薪水,再加上預算那時候的特別加薪,也要工作三年才賺得到吧。」
  「三年?!……好貴!」
  實在沒想到貴得這麼離譜,見了我的反應,歐托面帶苦笑說:「下次來記預算品項的單字吧。」
  「基本上只有寫給貴族的文件才會用到墨水,所以不是小孩子當玩具買得起的價格……換句話說,現在的我完全不用肖想對吧?了解。

  好不容易做好木簡了,卻寫不了字,我不甘心地低吼。
  「唔——!才剛解決了紙的問題,接下來又是墨水!怎麼辦才好嘛?!」
  別說我司空見慣的原子筆、自動鉛筆、鉛筆和鋼筆,這裡也沒有店家在賣墨水和油墨。如果能夠隨心所欲地使用墨水,就可以削尖樹枝書寫,但墨水貴得讓人下不了手。我知道一枝石筆多少錢,卻無從得知編列預算時期的特別加薪有多少,所以算不出墨水的價格。
  ……無償工作三年到底要多少錢啊?
  用買的?用撿的?請人送我?用偷的?用做的?想了各種取得墨水的方式,顯然只能自己做了。
  ……總不可能真的去偷值宿室裡的墨水嘛……
  不只書,這下子連墨水也得自己動手做了。可是,墨水該怎麼做呢?我知道原料是顔料和乾性油,可是要去哪裡,才能取得這裡能用的顔料和乾性油?
  「還是乾脆去抓『章魚』和『烏賊』?『大海』在哪裡嘛?!」
  我忍不住握著做到一半的木簡吶喊,路茲嚇了ー跳地回過頭來。
  「妳幹嘛突然大叫?」
  「路茲,你覺得這裡的墨水是用什麼做成的?我該怎麼做才做得出来?!」
  好歹我也知道離郷背井尋找大海,去捕捉章魚和烏賊,根本不切實際。但是,靠自己身邊的東西,真不知道做不做得出墨水或油墨。
  「話說回來,墨水是什麼?」
  「唔,就是一種黑色液體,用來在這種板子上寫字……」
  要向平常沒有看過墨水的人説明真難。我把腦海裡想到的都說出來,路茲就側過臉龐說了。
  「黑色的東西?如果妳不介意像是沾到了汙垢,灰燼和煙灰可能可以吧?」
  「好主意!我試試看!」
  灰燼和煙灰都是木柴燃燒過後的殘渣,家裡要多少有多少。今天家裡也有。一定馬上就能得到手!

  一回到家,我立刻向母親要求。
  「媽媽,我可以用這些灰燼嗎?」
  「不行。灰可以做肥皂、可以融化積雪、可以用來染布,還能賣給農家,用途很廣,妳不可以擅自拿走喔。」
  這麼說來,早春的時候曾要我幫忙撒灰,我還一頭霧水,撒灰的時候覺得自己就像是開花爺爺,原來是為了融化積雪啊。現在才知道。

開花爺爺:曰本的民間傳說,撿到一隻白狗的善良老夫婦在小狗的叫聲指引下,從田裡挖出了金幣,隨後白狗被惡鄰搶走,還慘遭惡鄰打死。善良老夫婦日後在小狗的托夢下,將之前托夢做出來又被惡鄰燒毀的木臼灰燼蒐集起來,撒在枯萎的樱花樹上,樱花因而盛開.:.史因此得到了大名的賞賜。惡鄰最終也惡有惡報。

  ……唔,做肥皂的時候也用了大量的灰燼,灰真的很重要呢。
  想拿到有多的話還能賣錢的灰燼,似乎有難度,但另一個候補煙灰也有其他用途嗎?
  「媽媽,那煙灰可以嗎?」
  我提出了第二個選項,母親略微蹙眉,然後不知為何笑吟吟地答應了。
  「雖然不知道妳想做什麼,但煙灰可以喔。表示梅茵願意打掃爐灶裡頭吧?要是順便也把煙囪清一清,可以蒐集到更多唷!」
  「咦咦?!……啊,嗯……好像、是呢。」
  被笑容滿面的母親趕鴨子上架,結果變成要打掃爐灶和煙囪。不應該是這樣的,但為了得到煙灰,這是不得不為。我鼓起幹勁,拿起除灰用的清潔工具後,母親臉色大變地阻止我。
  「等一下,梅茵!妳要穿這身衣服打掃嗎?」
  「……咦?不行嗎?」
  穿著這身早就髒兮兮還破破爛爛的衣服打掃,有任何問題嗎?我歪過腦袋,母親便拿來了裁縫箱和抹布藍。
  「我馬上做給妳,妳等一下。」
  母親眉飛色舞,眨眼間就拼湊抹布做出了衣服。
  我換上抹布衣,為了不弄髒頭髪,雖然都說不是小孩子該綁的髮型,還是用髮簪把頭髮全盤起來,同樣再用抹布代替三角巾包住。
  ……哇噢,如果不想成自己是在扮演灰姑娘,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首先把灰燼掃出来。然後,把頭伸進爐灶裡,清潔沾附在壁上的煙灰,加以回收。這可能是我嬌小的身體第一次派上了用場。
  抵抗不了母親的笑容,順便也打掃了煙囪,收集煙灰。黑色煙灰紛紛剥落,壁面變得越來越乾淨,自己想要的煙灰也越來越多。實際動手打掃以後,意外地樂在其中,所以好像打掃得太起勁了。最後我又發燒病倒了。

  雖然自己也滿身煙灰地倒下,但還算成功地回收了煙灰。身體也恢復了健康。希望今天可以用這些煙灰寫字。
  「梅茵,妳要怎麼處理這些煙灰?」
  「先試試加水吧。j
  最先想到的方法,就是加水溶解。可能就會變得像墨水一樣吧。應該。
  我用木瓢裝了一些河水,再放進煙灰,用木片來回攪拌。但煙灰只是浮在水面上,幾乎沒有溶開。
  「這樣子可以嗎?」
  「妳先試著寫寫看吧?」
  路茲說,我於是把當作筆使用的削尖木棒浸入水裡,在木簡上試著寫「一」。但 是,煙灰多數都附在木棒上,寫在木板上的不多,字跡淡得看不清楚。
  「不行?失敗了。」
  「接下來怎麼辦?」
  「嗯……雖然理論上,製作墨水要加油調製……」
  這我開不了□向母親要求。因為植物性的油會用來煮飯,也會用來製作簡易版洗髮精,在我們家經常處於缺乏的狀態。而動物性的油會用來做蠟燭和肥皂,也不可能輕易分給自己。恐怕會和灰燼一様-ニ話不說就拒絕吧。
  「因為油平常要用,應該拿不到吧?」
  「嗯,拿不到。還有其他的替代品嗎……」
  為了尋找線索,我一一回想在日本用過的文具。
  「嗯……『膠彩畫』的『顔料』會用到『膠』,但我不能用火,應該是不行。沒有體カ又沒有力氣,身高也不夠,真是麻煩。」
  將來可以把膠列入選項,但現階段我做不出来。如果可以用膠,感覺就能用大自然的材料做出類似顔料的東西,能做的事情也會增加許多。只能等自己長大了。
  「喂?梅茵,妳還好吧?快回神。」
  雖然看見路茲在眼前猛カ揮手,但現在還不能把意識拉回現實世界。
  「嗯……不一定非得要液體才行吧。像是『蠟筆』、『粉筆』和『鉛筆』……對 了,黏土!和黏土混看看吧!」
  「啊?」
  「記得『鉛筆芯』就是把『石墨』和黏土加在一起。啊,還是『炭筆』?算了,不管了。雖然不是『石墨』而是煙灰,但說不定行得通!」
  把黏土和煙灰混在一起,搓成細細的圓柱形,再讓它乾燥。變硬以後,說不定就能寫字了。
  「路茲,做『黏土板』時的黏土是去那邊挖的吧?」
  「不用再挖了,那塊石頭附近應該還有之前沒用完的黏土。」
  正如路茲所言,黏土形成了 一座小山。我挖下ー些黏土,和煙灰混在一起搓揉。腦海中的想像圖是只由筆芯構成的塑膠色鉛筆和鉛筆芯。如果手摸了卻沒有變黑,表示顔色還不夠。自己的手和石頭平臺都變得烏漆抹黑了,我繼續搓著圓柱形的煙灰鉛筆。然後,再切成和鉛筆差不多長的長度。
  ……如果乾燥之後變硬-那就成功了。
  用河水洗了手腳,卻洗不太乾淨。但是,既然髒汙這麼難洗掉,應該就能寫在石板上吧。
  「不知道要放多久才會乾呢?」
  「我也不知道。」
  「乾脆烤烤看吧?」
  「我勸妳最好別亂來,不然又會爆炸喔。」
  「呜呜。」
  我決定不違背路茲的忠告,安分地等著煙灰鉛筆變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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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與料理的奮鬥

  多莉開始工作以後-也輪到我負責煮飯。但是,我拿不好菜刀,也點不著火,在這種情況下,還無法從頭到尾都由我一個人負責。所以變成了我能夠幫忙的事情就幫忙,和母親一起做飯。
  這種機會可不多,所以我想發揮創意,吃到日本菜。麗乃時期的知識終於要傾巢而出了!……想是這樣想,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因為,從一開始就束手無策。儘管想念日本食物,卻沒有米,沒有味噌,沒有醬油。當然,也沒有店家在賣味酣和日本酒。沒有調味料,也就無技可施,想要做出來根本是痴人說夢。
  ……不過,好歹我也知道怎麼做味噌和醬油,也知道需要什麼材料。材料就是大豆、麴和鹽,還學過製作流程呢。小學的時候參觀過味噌H廠,在參觀以前實際上是怎麼製作味噌的區域時,還聽得很認真,也在圖書館查了很多資料。
  我回憶著麗乃那時候的工廠觀摩,拚命回想並統整味噌和醬油的製作方式。以前我還把在圖書館查到的資料寫進報告裡,得到了老師的稱讚,放在教室裡展示。
  ……可是,這個世界哪裡有大豆和麴?大豆也許能用其他豆類取代,但有人在賣麴嗎?
  但要我利用大自然的材料自己做麴,還是太恐怖了,我辦不到。因為麴就是黴菌,只要稍有不慎,就會連累全家人一起食物中毒。而且就算這裡剛好有麴,要在充斥著雜菌的家裡釀造也太可怕了,更遑論會有臭味,肯定在釀好以前就會被丟掉。
  我放棄了自製調味料,絞盡腦汁思索著有沒有不需要調味料的日本菜。
  ……生魚片呢?雖然沒有醬油,但沾鹽巴或柑橘類的果汁,說不定也很好吃?
  但是,這裡似乎離大海很遠。每次去市場,從來沒有看見過新鮮的魚,更看不見海帶和海藻。別說生魚片了,連海藻沙拉也做不出来。
  附近沒有大海,想當然也沒有昆布,也沒有蝦酥和柴魚。想做日本菜,卻做不了高湯,真是致命性的缺憾。
  ……我不敢奢求高湯粉,但至少請給我昆布和柴魚吧。
  我曾試著用像是黃瓜的蔬菜和葡萄酒醋做了醋拌黃瓜,但因為沒有醬油也沒有砂 糖,做出來的味道相差太多,完全無法滿足我的味蕾。雖然勇於挑戰,卻酸得讓人咳嗽連連,和我想像中的醋拌黃瓜差了十萬八千里。
  做不出半道日本菜讓我心有不甘,所以又做了小孩子的我也能做到的簡單料理:加鹽搓揉小黃瓜。搓了鹽讓小黃瓜稍微出水,微軟又有著恰到好處鹽味的小黃瓜,,吃起來倒是有點像醬菜。還以為吃了像日本菜的食物以後就能心滿意足,反而更加想念白米,忍不住潸然淚下。順便說,雜糧麵包和搓鹽小黃瓜不怎麼搭,只會讓人在心裡大聲吶喊:不對!不是這個!
  ……白米、白米、日本菜!拜託來人賜給我吧!請施捨給我日式食物!.
  吃了搓鹽小黃瓜以後,更激發了想吃日本菜的渴望,所以我動起了在河川釣魚,自己動手做日本菜的念頭。不能碰火的我,只能把釣到的魚晒乾。在河川釣魚,再晒成魚 乾看看吧。只要撒上鹽巴風乾,應該行得通。希望行得通。

  「欸,路茲,我想釣魚,這條河川釣得到魚嗎?」
  去森林採集的日子,我在河邊問路茲。
  「我想梅茵應該釣不到。」

  路茲果然料事如神,釣魚的結果慘敗。這門技術太深奥了。我垂頭喪氣,路茲便拿來他釣到的魚。
  「喏,這是我釣到的,妳想做什麼?」
  「可以給我嗎?」
  「可以啊,我又不需要這種東西。」
  「路茲,你可以生火嗎?我想撒鹽烤魚。」
  我再也忍不住,把路茲釣到的魚當作香魚加以鹽烤,接著試吃。
  ……好臭!好苦!好難吃!
  吃了一口,我不禁把臉皺成ー團。奇怪了,有種跟我想像中不一樣的土味。
為什麼會這麼臭?是烤魚的方法錯了嗎?我歪著頭搜尋記憶,只見路茲皺眉。
  「不先處理乾淨,那樣吃不臭嗎?」
  「……很臭。」
  ……這種魚好臭。要是能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我用小刀處理了另一條魚。用起來不如日本菜刀順手,所以切得有些支離破碎,但味道應該沒有問題。再削木頭串起來,試著晒乾。
  應該可以做成魚乾吧。於是我放下魚串,任其自然日晒,就去撿木柴了。結果,魚串變得又乾又硬,根本沒辦法吃。顯然水分蒸發過度了。
  「梅茵,這是什麼?」
  「……晒得太乾的魚乾。已經不能當魚乾吃了。」
  「我想也是,看起來不像食物。」
  「不過-説不定能用來煮高湯。帶回家煮煮看吧。」
  雖然不能當魚乾吃,但說不定能煮出高湯。我把乾巴巴的魚乾帶回家,試圖用來煮高湯。
  「梅茵,這是什麼?!太噁心了!慢著,不能放進鍋子裡!」
  「媽媽,我跟妳說,我想用來煮湯。」
  「不行!只有食物可以放進鍋子裡」
  ……其實這也算是食物啦。
  覺得魚乾很噁心的母親堅決反對,所以沒能試著用魚乾熬煮高湯。可能是因為平常生活中很少看到魚,看到切開後被晒乾的魚-才覺得很噁心吧。明明看到被剖成兩半的豬頭時,還會說「看起來真好吃」呢。
  ……小魚兒,對不起。
  結論,我做不了日本菜。暫時只能想辦法利用現有的材料,盡可能做出像日本菜,至少讓口味很接近在日本吃到的食物了。這樣的做法更有意義,嗯。

  本日意外得到了一隻鳥。鄰居在森林裡打中了五隻鳥,但在這個季節,很難在腐壞前全部吃完,所以分給了我們。對方說,是為了答謝父親之前捕獵太多時分送給他們的回禮。不知名的鳥由母親負責處理。切肉的菜刀很重,我和多莉都還拿不了。
  「梅茵,妳幫忙拔羽毛吧。」
  「嗯、嗯……」
  面對橫倒不動的鳥,握住羽毛扯下來。每一次「噗滋」地扯下羽毛,那種觸感都讓我起雞皮疙瘩。沒辦法,這都是為了吃。我這麼說服著自己,邊哭邊拔羽毛。看來還要再花上一段時間,才能單純地把這視為是一項作業。不過,現在就算看到內臟被挖出來,我也能繼續站在原地,不暈倒也不逃跑,連我都覺得自己成長了許多。
  「梅茵,開始煮飯了喔。」
  「知道了。
  難得分到了鳥肉,我想用鳥骨熬煮湯頭。只要有鳥骨高湯,菜色的種類也會變得多樣。雖然沒有昆布和柴魚,但可以試著混合乾燥的菇類一起煮湯。
  但是,想煮鳥骨高湯得歷經重重難關。因為母親無法理解什麼是鳥骨高湯,一開始並不願意幫忙。她似乎是覺得烤過以後,再挖肉吃就好了。
  我用「今天輪到我煮飯」來說服母親,至少請母親幫我把鳥骨切塊。之後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我把水、鳥骨、裡脊肉和香草全都扔進最大的鍋子裡。然後挑選雖然外観不同,但是氣味、味道和使用方式都和日本雷同的藥草。有些聞起來像蔥和大蒜,有些吃起來像 薑,還有很像月桂葉的葉子,總之把可以消除肉的腫味的藥草全都丟進去。
  「梅茵!等一下!這妳應付不來,它太粗暴了!」
  我正想用小刀切下有蒜頭味道的白色櫻桃蘿蔔的葉子時,母親就一把搶走。她使カ 緊緊握住葉子的部分,生怕它逃跑ー樣,放在砧板上。然後,母親瞪著白色櫻桃蘿蔔,用菜刀切成兩半。瞬間,我聽到了「呀!」的尖叫聲,來自白色櫻桃蘿蔔。
  「咦?什麼?」
  是幻聽嗎?我眨著雙眼,只見眼前的母親放開葉子,接著用側面刀身「磅!」地拍打蘿蔔。動作就和壓扁大蒜時一樣。這樣做比起我慢慢切碎快多了,內心正對母親感到 感激時,卻發現菜刀底下的白色櫻桃蘿蔔,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紅色櫻桃蘿蔔。看到蘿蔔像滲血ー樣變紅,實在很恐怖。
  「這樣就沒問題了,要洗乾淨再煮喔。」
  ……反而是母親看起來比櫻桃蘿蔔還要粗暴,是我的錯覺嗎?應該是錯覺吧?就當作是錯覺吧。
  在這個世界,偶爾會遇到外觀和自己認知中的蔬菜很像,卻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神秘食材。每次碰到這些神奇的蔬果,我就會深刻地感受到,啊,這裡真的不是自己知道的世界。
  儘管發生了一點小插曲,但把去除腥味用的香草放進鍋子裡以後,接下來就只要注意撈取浮沫。經常聽人家說,煮沸過一次後,要把水全部倒掉,重新加水再煮。但湯頭的味道並不會因此變差,而且又麻煩,所以我直接用小火繼續煮湯。
  沸騰以後,只算準時機撈起了裡脊肉。很快地過水後,撕成條狀放在沙拉上,就會很美味。
  熬煮高湯的時候,也順便處理其他部位的肉。心臟和看似砂囊的部位等容易腐敗的內臟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撒上鹽巴和酒。內臟就簡單地加鹽烤過再吃。這對家人來 說,似乎是最可以接受的調理方式。剎那間,炭火燒烤這四個字掠過腦海,但還有其他處理工作要做,只好作罷。
  今天要吃的是內臟部位和大腿肉。大腿肉將由母親大展身手做成烤肉,所以禁止我出手。
  為胸脯肉撒上鹽巴和酒,放進過冬的儲藏室,明天煮飯時再拿出來用。如果這裡有冰箱和可以密封的塑膠袋,就可以做鳥肉火腿,但是沒辦法。太可惜、太遺憾了。
  「……味道很香呢。」
  「還沒有煮出味道喔。」
  湯頭開始飄出香味後,原本嫌棄地離得遠遠的母親也慢慢靠近鍋子。鳥骨湯頭必須花時間耐心熬煮,所以除了只要留意浮沫外,我也決定開始慢慢切蔬菜。這副身體不管做什麼都很花時間,所以凡事越早動手越好。
  吃到日本菜的計畫第.I彈,就是火鍋。只要有高湯,不就可以煮火鍋了嗎?雖然無法煮出懷念滋味的高湯,但這次有鳥骨高湯。
  由於沒有柚子醋也沒有芝麻醬,我決定用外觀像黃椒,吃起來像蕃茄的普瑪和香草調味,一起煮成番茄火鍋。
  番茄鍋會放進母親說都是骨頭,不好料理的翅膀部位,我再把連名字也不知道的時 令蔬菜切成適當大小。只要放進去煮,通常都會很好吃,我認為這就是火鍋的魅力。
  「啊,好像差不多可以了。媽媽,可以幫我嗎?」
  往第二大的鍋子放上濾網,我呼喚母親。
  「要我做什麼?」
  「我想請妳把湯倒進這個鍋子裡,要過濾掉裡頭不要的材料。」
  「……所以不是要吃這個呢。」
  母親顯得安下心來,替我用濾網過濾了鳥骨高湯,我再把最大的鍋子洗乾淨,請母親把濾過的高湯倒回來。第二大的鍋子使用頻率很高,放了湯就不能用了。而且接下 來,也是要用第二大的鍋子煮番茄火鍋。
  把切好的乾香菇放進煮好的高湯裡,開始煮番茄鍋。ー邊煮著翅膀,我ー邊從剛才過濾掉的鳥骨上頭挖下能吃的肉,丟進火鍋裡。骨頭很尖銳,我小心著不割傷手指,和不讓肉黏到骨頭,一點一點地撕著肉。
  母親做的烤大腿肉開始發出了讓人口水直流的香氣,算了算熬煮的時間,我也拿起蔬菜往鍋子裡放。
  「梅茵!妳做什麼?!」
  「……只是把蔬菜放進去而已啊?」
  「必須先燙過才行吧!」
  ……這裡一般會先把蔬菜燙過一遍。如果是為了去掉澀味那倒無妨,但先在另一個鍋子裡把蔬菜燙到變軟,又把燙菜的熱水全部倒掉,做菜時只用汆燙過的蔬菜,美味不僅減半,營養更幾乎都流失掉了。
  我不會對母親做的菜提出意見,所以也不希望她強迫我做的菜要遵循同樣的調理方式。
  「這道菜直接這樣煮就好了。」
  「看起來這麼好吃,這樣會破壞整鍋的味道吧?」
  「不會的。」
  邊煮邊撈掉浮沫,番茄鍋就完成了。稍微試喝了一口,非常好喝。不先燙過蔬菜也沒問題。

  「我回來了。啊,原來是我們家。」
  「多莉,妳回來啦。那是什麼意思?」
  「我走在大道上就聞到好香的味道,邊走邊覺得肚子好餓呢。路上的人都在找味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喔。想不到居然是我們家。」
  就像是經過中華料理店和拉麵店附近,就會想走進去吃飯一樣嗎?因為鳥骨高湯的香味擁有難以抵擋的魅力。
  「我回來了。哦,原來這味道是我們家。」
  值中班的父親也回來了。看樣子鳥骨湯頭的香氣彌漫的範圍相當廣。父親臉上寫滿期待地在桌旁坐下。晚餐時分,一家四口都到齊了。
  「今天亞爾先生分了 一隻鳥給我們,他說要回敬昆特之前分的食物。我就和梅茵一起做了這些菜。」
  「那,這道沒看過的菜就是梅茵做的囉?」
  「沒錯。」
  桌子正中央擺著母親烹煮的烤鳥腿肉,旁邊是撒了一些裡脊肉絲的沙拉。鹽烤內臟擺在父親旁邊當作配酒菜,每個人的碗裡都盛了普瑪火鍋。像這樣擺開來後,已經不是火鍋,單純只是普瑪湯了。
  「這是什麼?味道好香。我可以吃了嗎?」
  「那是普瑪湯。我很努力熬煮了鳥骨湯頭,應該會很好喝。喝喝看吧。」
  我說完,小臉緊貼著普瑪湯的多莉就雙眼發亮,拿起湯匙。
  「哇,好好暍喔!為什麼?非常好喝耶。」
  「哎呀,真的呢。我看梅茵在熬煮鳥骨,蔬菜也只是洗過就直接放進鍋子裡,還嚇了一跳呢,真的很好喝。」
  母親也喝了一口,說得百感交集。對於親眼目睹熬煮過程的母親而言,就算看起來很好吃,内心還是充滿不安吧。
  「梅茵,太厲害了。妳有做菜的天分喔。」
  父親顯得非常開心,眨眼間就吃得盤底朝天。我也試喝了普瑪湯。鳥骨湯頭非常濃郁,也感受到了蔬菜的甘甜,非常好喝。
  雖然好喝,但依然不是日本菜。

  隔天提早結束了在森林撿柴火的工作,直奔回家。年紀小的孩子們不論來回,都必須集體行動,但已經受洗過的多莉只要先告知一聲,就可以自由來去。我也和多莉一起提早回家。
  因為想用剩下的鳥肉,今天負責煮飯的人不只多莉,還有我。吃到日本菜的計畫第二彈,我決定挑戰酒蒸鳥肉。就算不是日本酒,其他酒應該也煮得出相似的味道吧?
  「既然妳說想用剩下的鳥肉,表示已經決定好要做什麼了嗎?」
  「我打算做『酒蒸』鳥肉、『義式麵疙瘩』和沙拉,妳覺得怎麼樣?.」
  「嗯……我聽不懂,總之就交給梅茵了。」
  首先要做麵疙瘩。把馬鈴薯燙熟後搗碎,再加入少許鹽巴和雜糧粉。荷包不夠深,無法恣意使用麵粉的平民都用雜糧粉。原料主要是裸麥、大麥和燕麥。
  把揉到和耳垂差不多軟的麵圑搓成圓棒狀,再切成一公分長的小塊。
  「我用小刀切成小塊以後,再幫我像這樣子壓開。」
  「好」
  看我有些吃カ地把麵疙瘩放在叉子的背面上,再用拇指往下壓,多莉大力點了點頭。麵疙瘩的表面於是印出了叉子一條條的橫溝,背面則有手指按壓後形成的凹陷,變得容易吸附醬汁。
  多莉把我切好的麵疙瘩一一壓開。因為比我有力氣,速度既快,每顆的形狀也都很整齊。
  「多莉,妳壓得比我還好耶。」
  「是嗎?……梅茵,別看這邊,快點切。我快壓完了喔。」
  然後請多莉燒水,沸騰以後丟下鍋,浮起來就熟了。
  我又往昨天剩下的普瑪湯裡加入普瑪,煮成濃稠的普瑪醬。要吃之前再淋在麵疙瘩上就好,所以現在該先做好的就是這些了。
  「目前差不多就這樣吧?沙拉也很快就能做好……」
  「媽媽就快回來了,可以開始做沙拉了吧?」
  和多莉一起做著沙拉,母親就回來了。看到母親回來,為了做酒蒸鳥肉,我從過冬的儲藏室裡拿出昨天先調味過的胸脯肉。
  雖然放在涼爽房間裡的冰冷石頭上,但現在的季節還是教人不安,我先聞了聞味道。
  ……嗯,沒壞。沒有問題。
  「梅茵,用這個鐵鍋好嗎?」
  「嗯。多莉,謝謝妳。昨天已經先撒鹽和酒調味過了,所以馬上就能煮好。」雖然很遺憾沒有胡椒能調味,但也只能妥協。
  做法非常簡單。用鹽巴和酒調味過後,把有皮的那一面烤到變焦黃色,再翻面倒酒,蓋上蓋子。
  既然做這道菜,也把今天在森林裡採到的菇類放進去,增添風味吧。我清洗香菇,正要用小刀切開時,多莉突然臉色丕變。
  「梅茵,不行!那種香菇不先用火烤過的話會跳舞!」
  話一說完,多莉就從梗的部位把所有香菇串起來,撒上一點鹽,然後舉在爐灶的火上烘烤。
  ……跳舞?香菇嗎?類似柴魚片會隨著熱氣舞動那樣?真是難以理解。
  不懂何謂香菇會跳舞的我歪著腦袋,多莉就把烤過後,有些焦痕的香菇遞給我。
  「這樣就好了。」
  「謝、謝謝……」
  好奇怪的比喻,但總之沒問題就好。這也是神秘的食材之一吧。看來乍看下像鴻喜菇的菇類都要特別小心。烤過的香菇很燙,我小心不被烫傷地切開香菇。
  「媽媽,哪種酒可以用來做菜?酒放太少會不好吃,所以我想要大約半杯的量。」
  「是嗎……那這瓶不錯。J
  母親替我倒了半杯的酒,我站上臺子,稍微踮起腳尖,用繞圈的方式把酒倒進鐵鍋裡。鐵鍋發出了「滋——」的聲響,我蓋上蓋子,等整個鍋子都開始咕咚咕咚作響,就從火上拿下來,放在旁邊。只要等餘熱把肉燜熟就好了。
  「這麼快就把鍋子拿下來嗎?」
  「接下來只要靠餘熱就會熟了。胸脯肉要是煮太久,會乾巴巴的不好咀嚼。」
  再把用剩下的湯做成的普瑪醬和義式麵疙瘩放在火上加熱,攪拌在一起。
  多莉做的沙拉也完成了。沙拉上頭和昨天一樣撒了裡脊肉絲。她似乎很喜歡昨天吃到的裡脊肉。
  「今天的菜色也很豪華呢。」
  「得感謝亞爾先生才行。」
  考慮到家計,餐桌上很少出現這麼豐富的菜餚。願意分隻鳥給我們,真的很慷慨。
  「我回來了。今天的晚餐看起來也很好吃。」
  父親顯然也很期待今天的菜色,笑容滿面地踏進家門。還挺起胸膛得意地說,他向工作的夥伴們炫耀了昨晚的飯菜。從這個傻爸爸的嘴裡說出来,感覺炫耀的時候會再加 油添醋。如果不是錯覺的話,那我去大門就有點尷尬了。
  「我開動了。」
  「哇,好神奇!梅茵,好好吃喔!」
  多莉吃了分到的酒蒸鳥肉切片,瞪大了雙眼吃得很開心。母親也咬了一口,露出迷人的笑容。
  「做法很簡單,胸脯肉卻入口即化呢。香菇的味道也很濃郁,真是好吃。是因為用了好酒嗎?」
  「可能喔,蜂蜜酒的甜味讓味道更有層次了。」
  我話才說完,父親就臉色大變地霍然站起來,跑到櫃子前面拿起酒瓶。本就不大的酒瓶裡,酒的容量更是銳減,父親垮下頭,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了。
  「……我、我寶貝的蜂蜜酒……」
  ……對不起喔。因為母親用有點恐怖的笑容對我說:「這瓶酒是爸爸瞞著我們偷偷買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家就一起享用吧。」我很難得地察言觀色了 一下。
  蜂蜜酒有種異於日本酒的甘醇,十分美味,但還是一點也不像日本料理。根本完全不一樣。
  ……唉,好想念日本菜啊。

  雖然偶爾會碰到據說會「跳舞」、「不受控制」,或者「很危険」的食材,讓我嘖嘖稱奇,但通常都可以用我知道的調理方式進行烹煮。其他日子我還煮過煽烤馬鈴薯、用類似蔷麥的穀物做燉飯、利用變硬的雜糧麵包當派皮製作鹹派,統統受到好評。雖然家人一致讚賞,但我卻一點也不滿意。就算想做西式料理,也沒有多少種調味料和辛香料,所以味道都差不多,開始覺得腻了。
  ……至少請給我胡椒吧!要是有咖哩粉就更棒了!
  為了改善我的飲食生活,這項挑戰還得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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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朽炑白哉 于 2018-6-21 13:46 编辑

木簡與不可思議的熱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做好的煙灰鉛筆在放置一段時間,任其乾燥後,開始慢慢變硬。
  我用碎布把煙灰鉛筆捲起來,做出握柄,手才不會弄髒。然後,用小刀削尖前端,試著寫字。
  ……可以寫字!雖然有點容易碎掉,但勉為其難可以寫字。其實比起書,更像是一種古代的紀錄媒介,但總之成功了!
  「太好了!路茲,可以寫字了!」
  「喔,那太好了。」
  成功做出了書寫工具的我,興致高昂地開始增加木簡的數量。木簡可以在撿木柴的時候順便取得材料,所以要増加數量不是什麼難題。最大的魅力,就在於只靠自己的力 量也能逐步增加。雖然因為體積大,數量多了就不知道要放哪裡,這點倒是和黏土板一 樣。在長大成人,可以自力更生前都得忍耐了。
  正為完成的木簡感到心滿意足時,某一天木簡忽然消失無蹤。從森林裡回到家,就發現放著木簡的地方變得空空如也。
  「不見了?!消失了!怎麼會這樣?!」
  「梅茵,怎麼了嗎?」
  我翻找起木簡,母親便往儲藏室裡探頭。可能是被搬去了其他地方,於是我問母親:「媽媽,妳知道放在這裡的『木簡』跑去哪裡了嗎?」
  「『木簡』?不知道耶,那是什麼?」
  母親偏頭納悶,我盡可能詳細地描述自己做的木簡。
  「呃,就是雖然大小不太ー樣,有粗有細,但表面全都削平,上面還寫了字的木板……」
  「啊,是梅茵撿回來的木柴吧?那些我已經用掉了喔。」
  「咦?咦?用掉了?為什麼?」
  腦袋霎時變作一片空白。
  「因為好不容易可以幫忙做家事的梅茵,那麼認真地從森林撿了柴火回來呀。媽媽才心想得把妳撿的柴火用掉才行。」
  「可是,要燒的柴火都堆在這邊吧?為什麼要特別去拿我另外分開放的份?而且我做的,是母親睡前告訴我的故事集耶!」
  「哎呀,如果想要媽媽睡前跟妳講故事,我再說給妳聽吧。」
  梅茵這麼大了還是愛撒嬌呢。母親笑得十分開心,還摸了摸我的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
  ……竟然一片也不剰。
  望著曾經放過木簡的空間,全身的カ氣開始流失。不管怎麼努力做木簡也沒用,又會被拿去燒掉。一想到這裡,我就再也提不起勁做任何事。
  渾身無力的瞬間,體內壓抑至今的一股熱能突然増加,爆發開來。感覺就像是把因為興奮和疲憊而發燒的過程濃縮在了 一瞬間,四肢忽然發麻,身體不聽使喚。
  「這是怎麼……?」
  還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就毫無前兆地失去意識-突如其來的高燒席捲而来。

  在體內盤旋打轉的熱意好似要把自己逐步吞噬,意識朦朧模糊。有種在熱意的侵蝕下,自己正慢慢消失的感覺。
  體會過這種感覺以後,我第一次發覺到,也許真正的梅茵就是被這股熱意吞噬了。因為又熱又痛苦又難受。毫無抵抗カ氣的我,也正慢慢地遭到吞噬。期間,不時會在視野中看見家人們擔心地低頭看著我。不知為何路茲的臉龐也在其中。
  ……為什麼會有路茲?
  我擠出力氣,想讓視線對焦在路茲臉上,幾乎要被吞噬的意識就稍稍變得清晰。
  繼續在太陽穴一帶使力,想要看清楚後,就不再只是模糊的影像,靠著自己的意志,路茲清楚地出現在了視野裡。
  「梅茵?」
  「……路茲?」
  「伊娃阿姨!梅茵醒了!」
  聽見路茲的大喊,母親飛快衝進臥室。
  「梅茵!妳突然在儲藏室裡暈倒,完全不醒過來,媽媽擔心死了。」
  「嗯,不時可以看到媽媽的臉喔,對不起讓妳擔心了……媽媽,我喉嚨好渴。還有,身體好黏,想擦身體。可以幫我拿水進來嗎?」
  「好,我馬上去拿。」
  見母親轉身離開,我緊握住路茲的手。只能躺在床上,頭也還抬不起來。
  「……路茲,又失敗了。木簡被媽媽拿去燒掉了。」
  「啊……唉,因為看起來就只像是畫了奇怪符號的木片嘛。」
  「好不容易做出来,還刻意放在其他地方……我受夠了。我的書注定絕對做不出來了。」
  我「唉」地重重嘆氣,體內的熱意又變得兇猛。我搖搖頭,不讓意識開始渙散。 「別這麼消沉啦。那選不會被拿去燒掉的材料就好了吧?」
  因為是木頭,才會被當作木柴。既然如此,就挑選不會被拿去燒掉的材料。路茲的話讓我看見了一絲曙光。
  ……現在不能再發燒了。必須快點動腦,想想有沒有什麼好材料。
  在整副身體上使力後,體內的熱意就朝著中心匯集般逐漸縮小。
  「……你覺得用什麼材料,才不會被燒掉?.」
  我想了想,卻完全想不到不會被燒掉的材料。不知道是腦袋還因為發燒昏昏沉沉,還是因為不清楚這一帶能採到什麼材料。
  「唔,對了,像是竹子之類的。」
  「……路茲,你簡直天才。」
  竹子燒就會爆裂,非常危險,所以不會隨便拿去焚燒吧。内心頓時湧起希望。於是,熱意又莫名地稍微縮小,呼吸也輕鬆多了。
  「哎呀,你們在聊什麼?」
  母親拿著裝了水的桶子走進來。我和路茲對望一眼,輕笑起來。
  「不告訴媽媽。」
  「那我去蒐集來給妳。所以,妳一定要恢復健康喔。」

  「謝謝你,路茲。你人真好。」
  「這、這都是為了請妳幫忙介紹歐托先生而已!我已經先付謝禮了,所以梅茵一定要恢復健康才行喔!知道了嗎?」
  路茲說完就旋風般衝了出去,我開始用母親拿進來的水擦拭身體。
  ……總覺得,這次的發燒很不尋常。
  有種突然從體內席捲而來的感覺,那種像要慢慢吞噬掉意識的熱意,不是我所知道的疾病。還會突然擴散,但意識一集中又縮小,我從不知道有這種發燒。現在也在體內蠢蠢欲動著的這股熱意,究竟是什麼?
  初來乍到的時候,發燒根本是家常便飯,所以並不覺得奇怪。但是,最近稍微鍛鍊了身體,變得可以到處走動以後,內心的狐疑就變成了肯定。這副身體到底得了什麼疾病呢?
  但是,家境並沒有富裕到可以請這世界的醫生為我看病,也不可能有家庭醫學百科 那類的書籍,所以無法立刻著手調査。
  ……只要集中精神試著縮小,就會慢慢萎縮,那暫時就先觀察看看吧。
  一直思考著要怎麼與這股熱意共處的兩天後傍晚,路茲真的把竹子切作適合做成竹簡的大小,帶來給我。連表皮也削掉了,馬上就可以寫字。
  「退燒之前絕不能碰喔。要是沒有遵守約定,我以後就再也不幫妳了。」
  「嗯。路茲,謝謝你。」
  目送急忙回家的路茲離開,我只拿起一根竹子握在掌心,其他的都拜託母親幫我放進儲藏室。雖然還無法下床,但等燒完全退了,就要在竹簡上寫字,做出書來。
  ……第一步要先恢復健康。
  握著路茲帶回來的竹子,眼皮開始迷迷糊糊地掉下來。就在意識快要中斷,即將墜入夢鄉的時候,突然響起了「啪啪啪啪啪!」的刺耳爆破聲。
  「呀啊?!」
  「什、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廚房斷斷續續地不停傳來「啪啪!」、「啪啪啪!」的爆裂聲。臉色僵硬鐵青的母親衝進臥室。
  「梅茵!路茲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只是竹子啊?」
  「我的天!太難分辨了!所以他不是代替梅茵幫忙撿木柴回來嗎?!」
聽了母親的話,我明白爆裂聲怎麼來的了。看來是把竹子當成木柴燒了。但爆裂聲似乎比我所知的竹子還要響亮,是兩個世界的差異嗎?
  「難道是因為削掉了表皮,才誤以為是木柴嗎?……咦?但木頭和竹子看外表看不出差別嗎?」
  「竹子和拔楠子樹的纖維很像吧?」
  「呃,我沒有看過那種樹,所以不清楚……」
  說了名字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樹。最起碼我去森林的時候,並沒有看過竹子和長得像竹子的樹。
  「妳在說什麼呀?就是冬天做手工活的時候,多莉用來編籃子的樹啊。梅茵不是也一起做了籃子嗎?」
  「啊,我想起來了。剝皮以後的確很容易混淆。」
因為見過多莉在為編織籃子做準備,所以我知道。表面有樹皮的時候,看來就像一般的樹木,但剝了樹皮以後,看起來就像竹子。
  「總之太危險了,不要把竹子帶進屋裡來。聽到了嗎?」
  「……嗯。」
  小聲回應後,我握著唯一僅剩的竹子-再度被高燒吞沒、籠罩,置身在洶湧翻滾的熱意裡。

  自己做的東西被燒掉的憤怒。
  憤怒全然不被理解的不甘。
  再怎麼挑戦,手上都沒能拿著一本書的對現實的絕望。
  這些情感之外,是沒有盡頭的,想要放棄一切的無力。既提不起勁做任何事,也沒有力量對抗熱意。被母親燒了木簡,連路茲帶來要做成竹簡的竹子也被燒掉,我卻一點也生氣不起來。
  ……多麼希望這是一副健康的身體,還是有力氣也有體力的成年人。
  如果已經長大成人了,我就會跳過莎草紙、黏土板和木簡,直接做和紙了。
  至少如果能和多莉及路茲一樣健康,有力氣和體力做到一定程度的工作,就可以挑戰和紙了。靠這麼虛弱又容易生病的小孩子的手,連砍樹造紙都做不到。汲不了水,也點不了火。
  也許只要等到我長大,這些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但是,等待的時間實在太漫長了。而且就算想長大,我能和一般人ー樣成長嗎?真的能鍛錬出力氣和體力,個子也長高嗎?
  ……根本沒有希望。
  既然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乾脆別再反抗體內那股兇殘的熱意吧?待在這個不管怎麼 努力也買不到書的地方,還要遷就不便又骯髒的環境,不斷忍耐著活下去,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直接就這麼消失也無所謂吧?
  只是稍微閃過這個念頭,體內的熱意就熱絡地開始活動,企圖將我吞噬。逐漸擴散開來的熱意像在誘惑著我,要我什麼都別想了,儘管被它吞噬吧。
  只有一件事情讓我放心不下,就是我還沒向路茲道歉。虧他特地想盡辦法,還替我準備好了不會被燒掉的材料,我卻還沒向他道歉,說竹簡又失敗了。路茲說要去幫我蒐集竹子時說過的話在腦海裡復甦。
  「這都是為了請妳幫忙介紹歐托先生而已!我已經先付謝禮了,所以梅茵一定要恢復健康才行喔!知道了嗎?」
  我和他約好了。讓他幫了我這麼多的忙,都跟他說好了,現在卻爽約,逃避地任由熱意把我吞噬,這樣子真的好嗎?
  路茲已經先答謝我了。雖然要讓熱意把我吞沒,消失在這世上很簡單,但我已經收下了竹簡,就必須履行恢復健康、把路茲介紹給歐托的約定。
  這是為了路茲。我這樣鼓勵自己,把熱意壓下去。就算要被熱意吞噬,也得先履行了和路茲的約定。處理好後事是很重要的。之前因為太過突然,根本沒有時間。
  ……對了對了,因為地震死掉的時候,我根本來不及處理身邊的……啊啊啊啊啊!不知道那些黑歴史現在怎麼樣了!嗚啊啊啊啊!好在意、好在意!糟了!我現在還不能死!
  多想整理得一乾二淨的前世黑歷史一一浮現到眼前,我忍不住跳起來大喊:「就算死了也沒辦法瞑目!」不知怎地,體內的熱意也跟著萎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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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會面的斡旋

  把黑歷史塞回大腦的角落,下定決心不再去想的兩天後。在有父親同行,且只到大門的前提下,我總算獲准外出了,在值宿室見到了歐托。
  「歐托先生,對不起。明明是我拜託你的,結果卻發了燒……」
  沒錯,在我發高燒躺在床上的時候,約好碰面的休假就過去了,沒能讓歐托和路茲見上一面。
  「班長跟我說妳整整發燒了五天,現在沒事了嗎?」
  「是,託大家的福。」
  我濟出笑容,但歐托還是輕輕蹙眉,注視著我。
  「真的沒事了嗎?妳臉色很難看。」
  臉色之所以難看,並不是因為發燒。而是因為不管怎麼努力都做不出来的紙。
  「我有一個解決不了的煩惱。可以問問如果是歐托先生,你會怎麼做嗎?」
  「咦?可以告訴我妳的煩惱嗎?」
  歐托睜大雙眼看著我。我點一點頭。
  曾是旅行商人的歐托,想必累積了我無從想像的豐富經驗,說不定能夠提供給我從未想到過的答案。
  「是的。我現在很想要ー樣東西,但現在的我沒有力氣也沒有體力,根本做不出來。長大以後也許可以吧,但也不知道我這副身體能否真的健健康康,又跟一般人一樣長大。況且,我沒辦法等那麼久。如果是歐托先生,這種時候會怎麼做呢?」
  歐托「嗯嗯」地點頭傾聽,幾乎是想也不想,就輕挑起眉尾回答了。
  「既然自己做不出来,僱用做得出來的人不就得了?妳的煩惱只是這樣?」
  「?!」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從來沒想過要僱用別人,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果然從前曾是商人。我總在想要請人僱用我,卻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僱用別人。
  「……我認為你的提議很棒,但我身上沒有錢喔。」
  「嗯,妳這年紀也不可能有。我想想……如果是我,會誘導做得出來的人,設法讓他自願去做這件事。雖然不容易,但如果對方願意主動幫忙,自己就不用花到半毛錢了。」
  ……不愧曾經當過商人。臉上帶著爽朗和善的笑容,心機卻重得讓人肅然起敬。我 毫無疑問也被誘導了吧?畢竟說過我擁有優秀的計算能力,卻用石筆就僱用得到,請來當助手的預算很低廉嘛?
  「……我會列為参考。」
  把可能願意幫忙的人捲進來,再讓對方自主幫忙,對我來說十分有難度。
我「嗯……」地陷入苦思,歐托就拍了ー下我的肩膀,遞來石板。代表閒聊結束,該乖乖學習了。
  「啊,對了對了。既然梅茵恢復了精神,妳說的想認識旅行商人的那孩子,能約在後天的休假日會面嗎?地點的話……就選中央廣場吧。第三鐘響的時候在中央廣場見面怎麼樣?」
  「你是說路茲吧?我正想拜託你呢。謝謝你特地抽出時間。」
  我不覺得自己會忘,但還是基於習慣,在石板的角落記下第三鐘中央廣場。
  抬起頭,只見歐托正慢條斯理地摸著下巴,瞇起雙眼燦爛微笑。他的笑容不知為何散發出一種讓人背脊發涼的危険,我忍不住挺直了腰,凝視歐托。
  「嗯,既然是梅茵介紹的人,想必會很有意思。我很期待是一場有趣的會面喔。」
  ……剛才這些話,在我聽來意思好像是:「可別介紹無趣的傢伙給我喔,會浪費我寶貴的假日。」是錯覺吧?咦?不是聽聽旅行商人的趣聞這種輕鬆的會面嗎?
  我壓下內心的動搖,露出微笑點頭後,低頭看向石板。
  冷汗一鼓作氣冒出来。完了。沒有時間了,我卻不懂會面的涵義。要介紹路茲的 我,事到如今根本說不出口自己不明白會面是什麼意思。
  在石板上練習寫著單字,我拚命地思考其中的涵義。
  「梅茵,今天就先回家吧。」
  離平常回家的時間還早,但父親來叫我了,於是我收拾好東西,離開值宿室。
  「爸爸,路茲希望我把他介紹給歐托先生,這種介紹有什麼涵義嗎?」
  「現在這個時期,是想找當學徒的地方吧?我還以為路茲會從事和哥哥們一樣的工作,原來他想當商人嗎?」
  ……所以是就業的斡旋嗎?!慢著慢著,應該不是這麼重要的大事吧!因為,我這樣的小孩子哪能成為門路。
  「現在已經約好會面,到時要聽ー下說明……J
  「那意思就是想請對方幫忙介紹可以當學徒的地方吧。但如果是梅茵的朋友,怎麼看都不容易。」
  「不容易?」
  「那當然啊。招攬徒弟,就意味著要一直照顧這個人。就算將來獨立了,緣分也不會完全切斷。」
  事態遠比想像中嚴重。不只是聽聽說明而已。看來路茲因為想當旅行商人,想請以前是旅行商人的歐托幫他引薦。
  ……啊,也就是說,後天的會面等同於就業的面試囉?!我居然安排了這麼事關重大的會面!
  回到家,向父親和母親問清楚了關於學徒工作的情況,了解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隔天,我便把一大堆東西裝進籃子裡,出發來到森林。
  來到森林的一路上,我向路茲說了竹簡最後被誤以為是拔楠子而被燒掉,並為此向他道歉,再告訴他會面的日子決定在明天。聽了竹簡的事,路茲嘆氣說道:「拔楠子嗎?有時候的確會搞混。」至於會面,則很單純地感到開心:「梅茵,謝謝妳!」
  一抵達森林,大家就散開採集。我抓起路茲的手,走到河邊。
  「路茲,你在這裡把全身洗乾淨吧。」
  「啊?」
  大概因為以前是商人,歐托的衣著總是乾淨整潔。我想這是因為他知道,面對初次見面的人,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擔任助手的時候,偶爾可以看見歐托顯露出商人精打細算的一面,所以我很希望能夠做好萬全的準備。ー且被判定沒有會面的價值,別說旅行商人了,恐怕連商人也不會幫路茲介紹。
  「和別人見面,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既然有時間準備,更要用心整理儀容。我不 希望只因為外表,路茲就被人家瞧不起。」
  「但就算洗了身體,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吧。」
  如果能借到拉爾法的正裝是最好的,但還不知道借不借得到。我和路茲都沒有像樣的衣服,所以就算穿著平常的服装,應該也算情有可原,但可以改善的地方就該好好打理。

  我苦口婆心地講述著外觀帶來的影響力,一邊用簡易版洗髮精為拖拖拉拉的路茲洗頭。為了讓他整個人煥然一新,儘管重得要命,我還是帶來了桶子、布和梳子。把河水和簡易版洗髮精倒進桶子裡,再像平常對多莉做的那樣,反覆潑在路茲的頭上洗頭髪。當然不光頭髮,全身也要徹底洗乾淨。
  「路茲,你說想聽聽旅行商人的情況,表示你想當旅行商人吧?是想當旅行商人的徒弟,想請對方幫你介紹吧?」
  有種成了美髮師的感覺,我邊洗頭邊和路茲聊天。
  「嗯?哦。」
  越是用布擦拭路茲的頭髪,金色的髮絲越是散發出光澤。是那種漂亮到想和他交換髮色的金色。梳了頭髮以後,光澤更是閃耀,我心裡升起一絲嫉妒,繼續發問:
  「那麼,路茲當了旅行商人以後想做什麼?只是遊走世界各地嗎?」
  「幹嘛突然問這些?」
  「得先想好答案才行喔。」
  「為什麼?」
  「因為歐托先生完全不了解你啊。又不是像父母和親戚那樣,是由認識你的人幫你介紹,所以必須自己想好所有答案。」
  昨天問了父母,我才知道城裡的孩子們,基本上都是經由雙親或親戚的介紹’開始學徒的工作。因此從事的職業,普遍也都和父母的工作有關聯。舉例來說’多莉就是在從事染色工作的母親介紹下,在母親朋友工作的地方當裁縫學徒。
  因為擔心容易護短,所以即使職業相同,也很少和父母在同一個職場工作。但是,如果從事職業類別相近的工作,待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父母既能放心,周遭還有親戚盯著,小孩子也會認真工作。像路茲這樣想從事父母會反對的職業,還請他人幫忙介 紹,據說少之又少。
  「歐托先生這次是看在情面上才見你一面,但沒有那麼輕鬆喔。因為他以前是商人,利益得失還是會算得很清楚。要是路茲一點想法也沒有,可能以後就再也不會見你了。」
  明天的會面,等同就業活動的面試。既然是就業活動,就要維持儀容整潔,也得先想好應徵的動機和自我介紹,否則對方可能看也不看你一眼。
  「……那梅茵呢?」
  「咦?」
  「如果有人問妳,妳成為商人以後要做什麼,馬上就回答得出來嗎?.」
  八成是沒辦法馬上想到答案,路茲不甘心地噘著嘴,ー雙翡翠般的綠眼睛瞪向我。我立即點頭回答。
  「嗯,我想賣紙。如果可以成為商人的徒弟,我想告訴別人怎麼做紙,請對方做出来。」
  書是自己想要、為了自己而製造的東西。本想盡量不勞煩別人-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做出書本的代替品。但是,已經到極限了。不管做什麼都宣告失敗。
  現在我只想提供知識,再從頭到尾都委託他人製作。如果只收取提供製作方法的費用,讓給對方獲利,應該會有人願意承接。
  「紙?不是書嗎?」
  「做書需要紙啊。而且這裡想要書的人,大概就只有我而已吧。」
  「只有梅茵想要的話,根本賣不出去吧?」
  路茲目瞪口呆地說,我笑著肯定。
  「嗯,我也覺得書不好賣。可是,如果是紙,價格可以壓得比羊皮紙還低’應該賣得出去。至少也有懂得抓住商機的商人,願意招攬知道製作方法的我吧。」
  「……這樣啊,梅茵很認真在思考呢。那我也會想想。」
  「聽說如果只是歐托先生的助手的朋友這層關係,通常會被拒絕。可是’只要路茲清楚說出自己想做的事情,商人也判定對自己有利的話,也許就會願意帶你了。」
  我把瞪著水面陷入沉思的路茲趕進河裡,讓他把全身洗乾淨。
  ……動腦的時候不順便動手做事的話,時間就不夠用了喔,路茲。

  我對路茲說了,最好可以借到拉爾法的正裝來穿,但因為不想被弄髒’結果沒能借到。還要一段時間才會響起第三鐘,我就穿著和平常ー樣的衣服,但路茲變得比平常乾淨了許多,兩人一同前往中央廣場。
  「喂,是約第三鐘吧?不會太早去嗎?J
  「沒關係,要是遲到就無法挽回了。反正只要坐著聊天’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時間是以神殿每隔兩、三個小時就會敲響的鐘聲為依據。這座城市沒有時鐘,所以平常遲到可能不是什麼大事,但站在有求於人的立場,若想讓對方留下好印象,就一定要避免遲到。
  「對了,昨天媽媽I直問我頭髮怎麼會變成這樣?反應超級激動。」
  路茲垮著臉拉起充滿閃亮光澤的頭髪。我明白卡蘿拉的心情。看到兒子的頭髮才過一天就變得這麼光滑柔順又閃閃發亮,不好奇才奇怪。
  「因為美容是最吸引女人的話題嘛。」
  「所以我就說了,是梅茵幫我弄的。想問什麼就去問梅茵。」
  「咦咦?!」
  一想到要遭受到個性強勢、嗓門又大,一旦捉住就不會輕易放人,感覺就像典型強悍歐巴桑的卡蘿拉砲火般的追問,頭就痛了起來。

強悍歐巴桑原文《肝っ玉母ちゃん》是指一九六八年至一九七ニ年間TBS電視台共播出三季的電視連續劇。主角是身材發福,個性冒失但又堅 強的家庭主婦,形象深植人心。


  「我會教你怎麼做,你們自己做吧。因為我手邊也不多。」
  「……啊,對不起。我用了妳很珍貴的東西嗎?」
  「沒關係啦,因為我給路茲添了很多麻煩。」
  分給一直幫我忙的路茲,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但是,數量不多,又是多莉費盡辛苦才做出來的東西,我捨不得給卡蘿拉。連我基本上也都是用水洗,很節制地五天才用一次簡易版洗髮精。
  「可是……」
  「如果你那麼過意不去,也順便幫忙做我的份就好了。因為我沒有力氣,擠不出多少油来。」
  「什麼啊,原來是這樣。」
  聊著天的時候,歐托就出現在了中央廣場。站在入口的歐托環視廣場一圏,發現我們以後,咧嘴笑了。遠遠地也看得很清楚。
  ……啊,果然在測試我們。
  打從聽到在鐘響時會面這種籠統的指令,又投來危險笑容的時候,我就萬分小心,但果然是在測試我們會不會在鐘響以前就到這裡來。
  歐托「哦?」地輕動了動嘴巴後,朝著另一個方向揮手,又有一名男子出現-和歐 托〖同往這邊走來。冷汗滴下我的背部,無意識地握緊了身旁路茲的手。
  「路兹,他們來了。一開始要先打招呼喔。」
  「嗯、嗯。」
  從兩人邊走邊聊的親近樣子來看,想必是歐托的商人朋友。那位朋友掃過這邊的雙眼,錠放著帶有審視意味的銳利精光。
  ……居然除了歐托以外還有其他面試官,事前根本沒說!嗚嗚,明明是路茲的面試,我卻開始緊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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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與商人的會面

  逼滿臉不願的路茲洗淨全身,儘管臨時抱佛腳,還是先告訴他面試的注意事項,看來是正確的。歐托和他的朋友在往來於中央廣場的行人中,都是一身屬於上層階級的穿著打扮。果然我們也應該穿正裝來。
  衣服的款式很奇怪……不,只是我看不習慣而已,服裝上加了許多用到不少布料的打褶,看不到半點汙漬和補丁,在我身處的布和線都必須盡可能節儉使用的生活圈裡,幾乎看不見這樣的衣服。從服裝來看,歐托的朋友應該相當富有。不論是服装、儀態還是眼神,都和我在市場見過的商人截然不同。
  雖說是富有的商人,但不是那種威嚴懾人的老字號社長,更有一種業績蒸蒸日上的創投公司老闆的魄力。一眼看去,有著奶茶色的淺色捲髮和溫文爾雅的容貌,但赤褐色的雙眼洋溢著自信,閃著犀利的光芒,散發出了肉食性動物的兇猛。
  「嗨,梅茵。這位就是路茲吧?」
  「早安,歐托先生。這位是我的朋友,路茲。今天謝謝你抽空出来見我們。」
  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才恰當,所以我和平常ー樣,先敲了兩下胸ロ敬禮再說。歐托也回以相同的動作,所以應該沒什麼差錯。
  「你好,我是路茲。今天麻煩你了。」
  路茲顯然也很緊張,但沒有因為兩人的眼神和由上而下襲來的壓迫感就畏縮,講話沒有結巴,聲音也沒有發抖,成功地說出了不熟悉的招呼語。第一關過關了。
  「班諾,這位是擔任我的助手的梅茵,也是班長的女兒。梅茵,這位是班諾,是我當旅行商人時認識的朋友。」
  「你好,我是梅茵。很高興認識你。」
  這個世界沒有點頭行禮的習慣,所以我留意著不要低下頭,盡可能面帶笑容地 寒暄。
  「真有禮貌。我是班諾,妳不用這麼客氣……年紀還這麼小,小妹妹家教真好。」
  「她沒有看起來那麼小,已經六歲了。」
  我看起來大概才只有四歲左右吧,歐托向班諾補充。
  班諾有些睜大眼睛,然後打趣地看著歐托,揚起了嘴角。
  「……助手是個還沒受洗過的孩子嗎?」
  「唔,嗯,是啊。為了讓她成為助手,我正教她讀書寫字。」
  「聽你之前說的,她現在好像就已經是得力助手了喔?」
  「……你別多嘴喔。」
  聽了兩人會從字裡行間擷取情報的對話,我不寒而慄。我和路茲的面試,真的能讓這兩個人滿意嗎?這是怎麼回事?我強烈地感覺到,即使我們是還未受洗的孩子,他們也完全不打算手下留情。
  班諾訝異地注視著我的眼睛上方處,開口說了。
  「我有一件事非常好奇,可以先問妳嗎?」
  「是,什麼事情?」
  「妳插在頭上的棒子是什麼?」
  ……原來如此。要是先說了及格或不及格,就很難問些不相干的問題吧。難不成已經確定要給不及格了?
  我繼續掛著友好的笑容,聚精會神地留意著班諾的一舉手ー投足,想要努力取得更多資訊,同時輕拉起髮簪,遞給班諾。
  「這是『髮簪』,用來盤起頭髮的工具。」
  歐托大概也很好奇,和班諾一起仔細打量髮簪。一下子上下旋轉,一下子翻過來,看得目不轉睛。
  ……只是根木棒而已吧?沒有秘密也沒有機關喔。
  「看起來就只是普通的木棒。」
  「嗯,是父親做給我的,只是削了木頭做成的木棒。」
  「只靠這根木棒,就能盤起頭髮嗎?」
  「是的。」
  我接下對方還回的髪簪,綁出平常的髮型。
掏起要綁成公主頭的髮量,旋轉繞在髮簪上,再轉動髮簪,插進頭髮裡頭固定住。因為每天都這麼做,已經熟能生巧了。
  「哦哦……真是大開眼界。」
  因為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綁頭髮,路茲和歐托都張大雙眼,猛盯著我的頭髪。
  班諾冷不防伸長手,摸了摸我的頭髪,皺起了眉。
  「小妹妹,妳的頭髮也很驚人。究竟抹了什麼東西?」
  摸著頭髮的手指像在評定商品般慎重,但看著我的眼神卻銳利得讓人倒吸口氣。從班諾像是挖到了寶物的鋒利眼神,和洗禮儀式時婆婆媽媽們追問的態勢來看,簡易版洗髮精顯然相當具有商品價值。
  「是混合了相當常見的材料做成的東西,詳細成分是秘密。」
  「少年你也抹了一樣的東西嗎?」
  「因為梅茵昨天要我洗乾淨,就幫我擦了……」
  ……啊,班諾先生剛才小聲地咂嘴了吧?以為我們是小孩子,可能會隨ロ就告訴他,小看了我們吧?很可惜。路茲的面試都還沒有開始,怎麼能在前哨戰的時候,就丟掉這麼有利用價值的王牌呢。
  我和班諾對彼此投去僵硬的親切笑容,歐托於是輕嘆ロ氣,撩起頭髪。
  「那麼,路茲想成為旅行商人嗎?」
  進入正題了。我聽見身旁的路茲用力吞了下口水。
  ……他一定從昨天開始就很認真在想吧?很好,現在正是表現的時候。快列出自己的動機,為自己爭取合格吧!
  為了傳達出為他加油的心情,我悄悄握住路茲的手,使力握緊。
  「啊,是的。我……」
  「放棄吧。」
  動機都還沒說出口就被制止了。虧他想了那麼久,至少聽他說完啊!我在內心吶喊,但歐托的表情凝重,低頭看著路茲。
  「放棄市民權是最蠢的行為。」
  「……歐托先生,市民權是什麼?」
  疑問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第一次聽說有市民權。既然叫作市民權,可想而知就是這座城市居民的權利。但是,就如同我以前直到讀書之前,都一無所知地享受著日本國憲法所保障的權利,我也不知道這個城市的居民正當擁有的權利究竟是什麼。
  「就是可以住在這座城市的權利,同時也是一種身分的證明。七歲接受洗禮儀式的時候,就會在神殿登錄成為城裡的居民,不論找工作、結婚還是租房子,只要沒有市民權,受理的方式就會不一樣。外地人如果想在神殿登錄成為市民,取得市民權,在城裡 定居,就必須支付非常可觀的鉅款。」
  「歐托先生也付了那筆鉅款嗎?」
  「對,沒錯。」
  大概是回憶起了當時,歐托愁眉苦臉地點頭。班諾在ー旁露出苦笑,指著歐托說:「這傢伙為了和珂琳娜結婚,簡直是傾家蕩産。」
  「其實我也想在這裡開店做生意,但靠我的積蓄,光是購買市民權就已經很勉強了。」
  我不知道旅行商人的積蓄到底會有多少,但光靠開店的資金,感覺不管有多少,都不足以同時支付市民權和結婚資金。
  「而且,城裡的生活和在外旅行的生活也完全不同。路茲,你真的明白幾乎所有時間都得在馬車上度過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嗎?」
  「……不。」
  路茲搖了搖頭。從城市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最多兩小時的時間,所以城裡孩子們的移動方式,基本上都是徒步。板車也就算了,想必甚至沒坐過馬車的路茲,根本不會懂得 以馬車代步的旅行是什麼模樣。
  「比方說水。當你需要水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去汲井水。」
  「對吧?但是,旅行期間不會有固定不動的水井。首先必須找到水源。」
  「那去河邊……」
  路茲似乎馬上想到了把去森林時經常利用的河川當作水源。但是,畢竟是在外旅行,不可能始終都沿著河川移動。再者,紙也昂貴得一般人買不下手,究竟會有多少旅行商人擁有地圖呢?
  「路茲,當你成了旅行商人,首次出外旅行的時候,恐怕連河川在哪裡也找不到。畢竟你不可能一直沿著溪流移動……」
  「梅茵說得沒錯。所以,通常我們都是走同一條路在做買賣。隨著年紀增長,認識的人多了,互相交換情報,才知道其他可以利用的水源和安全的路徑。再把這些事情告訴孩子,孩子再把路徑傳給下一代。在那麼狹窄的馬車上生活,根本沒有外人介入的餘地。而且最重要的,就是旅行商人最後的去處。你知道旅行商人都想得到什麼嗎?」
  路茲沉默不語,慢慢搖頭。
  「就是市民櫂。」
  「咦?!」
  「有朝一日想結束在外流浪的辛苦生活,在城市裡落腳。然後在城裡開一家店,安全地做生意。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要努力存錢。這就是旅行商人的夢想。所以生來就擁有市民權的你,絕不可能有旅行商人願意接納你。如果真的想當,就只能自己設法從頭開始。旅行商人沒有收人當徒弟這種制度。」
  如果市民權是旅行商人的夢想,那麼路茲早就實現了這個夢想。聽起來歐托其實想在城裡開店,我不明白怎麼結果從商人變成了士兵。
  「那為什麼歐托先生會想成為士兵呢?」
  「慢著,等一下!不能問這……唔唔!」
  搗住話才說到一半的班諾的嘴-歐托臉不紅氣不喘地毅然宣告。
  「就是為了和珂琳娜結婚。」
  「請、請再說清楚一點!」
  「小妹妹,我可不想聽。他會講得又臭又長,還讓人很不爽。」
  班諾連忙想要阻止,但歐托已經雙眼發亮地說了起來。
  「沒錯,那是在我剛成年不久的時候。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對珂琳娜一見鍾情!那種感覺就像是心臟被人射了 一箭,也像是得到了上天的啟示,總之,我的眼裡只看得見珂琳娜。如果要結婚,對象非她不可!所以我馬上展開了追求。」
  「……想不到歐托先生這麼熱情如火。」
  爽朗的斯文笑容背後,老在精打細算的黑心前商人,原來也是遇到愛情就會勇往直前的主動派。從歐托氣質沉穩的深棕色頭髮和褐色瞳孔,以及看起來敦厚老實的外表,很難想像他熱情求愛的模樣。
  「因為珂琳娜就是這麼充満魅力!不過,雖然我果敢地發動了攻勢,但一開始被她拒絕了。因為她是出了名的優秀裁縫師,也說從事這份工作,想要留在本地好好發展,沒辦法去過要四處旅行的生活。」
  ……顧客確實很重要,而且既然是出了名的優秀裁縫師,表示可以賺到自己還算滿意的收入。當然沒辦法捨棄安定的生活,不穩定地到處旅行吧。
再來,看在珂琳娜眼裡,突然展開追求的旅行商人怎麼看都很可疑,會害怕被騙也不足為奇。
  我「嗯嗯」地點頭聽著,歐托的愛情故事也發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精彩。講話的聲音開始激動起來,動作手勢也跟著變大。
  「聽到珂琳娜說她打算和城裡的男人結婚時,我簡直青天霹靂!我完全無法想像珂琳娜和其他男人結婚,所以拚了命地思考這下子該怎麼辦,於是緊接著跑去神殿,購買了市民權!」
  「咦?請等一下。你的愛慕之心不會太衝動了嗎?」
  歐托的行為在這世界很正常嗎?我納悶地仰頭看向班諾,只見他一臉疲憊地按著太陽穴。
  「……連小孩子也這麼覺得吧?而且,歐托在這座城市購買市民權的那筆錢,原本打算去父母取得市民權的城市,在那裡當作開店資金。」
  「咦咦?!」
  班諾說了,在父母已取得市民權的城市,兒女可以半價取得市民權,所以剩下的錢本要當作開店資金。居然只因為一見鍾情,就把在辛苦的旅行商人期間存下來的重要開店資金砸出去,根本不是精打細算的商人,是眼裡只有愛情的盲目男人。
  「雖然想在城裡開店,但開店要錢,當時也還沒有建立起有人願意融資的人脈。不再當商人以後,能向珂琳娜展現我要留在這座城市的決心的工作,就是士兵了。所以我就拜託每次來這裡都處得不錯的班長,僱用我為主要處理書面工作的士兵……對了,買了市民權,成了士兵,向珂琳娜求婚的時候,她還大吃一驚呢。J
  ……呃,不吃驚才奇怪吧。以「無法不穩定地到處旅行」為由拒絕後,對方就拿出了總財產買下市民權,還成了士兵,沒有妙齡少女聽了會不吃驚吧。
  不知道珂琳娜小姐是心想得拉緊韁繩管好他才行,還是心頭小鹿亂撞,覺得他居然這麼愛自己!真想聽聽看珂琳娜小姐這邊的說法。感覺會聽到和歐托先生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
  「持續追求了好幾天以後,我算是入贅地與珂琳娜結了婚。珂琳娜說著『真是拿你沒辦法』時,那笑容不知有多可愛!然後現在……」
  於是乎,歐托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的老婆有多麼可愛。嘴巴一開就停不下來。真希望他別把行商時培養出來的一流行銷與宣傳能力,用在炫耀自己的老婆上。路茲也被歐托ロ若懸河地誇耀老婆的樣子嚇到了,茫然地杵在原地。早聽說過他是眼裡只有妻子的愛妻男,還以為是父親誇張了。但是,真的一點也不誇張。
  ……怎麼辦,沒想到歐托先生原來是這種人。
  我求救地看向班諾,眼神對上的瞬間,他大概是習以為常了,輕輕聳肩。
  「歐托,偏離旅行商人的主題了吧。別再炫耀你老婆了,快點回到正題上。」
  「咳!抱歉。總之就是這樣,放棄當旅行商人吧。」
  哪來的總之就是這樣!雖然很想這麼吐槽,但我忍住了。儘管大幅偏離了主題,但已經可以清楚知道,旅行商人並沒有學徒的制度,還有成為旅行商人會有多麼辛苦、我們擁有的市民權有多麼寶貴,和墜入情網有多恐怖。
  被人當面明講「放棄吧」的路茲垂著腦袋,消沉到了引人同情的地歩。枉費他還想好了理由,卻在開口前就被潑冷水說不可能,還被迫聽了當旅行商人有多麼辛苦、老婆又有多麼可愛,也難怪他會灰心喪志。
  「……路茲,另外這是梅茵的提讓,你要不要放棄旅行商人,考慮當商人的徒弟?以後至少有機會在採購的時候去其他城市。」
  「梅茵?!」
  路茲猛然抬頭看向我,燃燒著怒火的翡翠色眼睛正控訴著:「妳早就知道我當不了旅行商人了嗎?」
  「我覺得請旅行商人詳細說明情況,對你比較好喔。比起由同樣住在城裡的我來說,你更聽得進去吧?」
  「……啊。」
  路茲露出被我說中了的表情,尷尬地別開視線。
  「在問歐托先生的時候,我就覺得要當旅行商人應該很困難,才心想不知道有沒有不會被父母反對,又有機會可以出去外地的工作。而且,我也是直到剛剛才知道,所以還是勸你不要為了當旅行商人,就放棄自己的市民櫂。」
  「……說得也是。」
聽了歐托的說明,果然也重新考慮過了吧。聆聽外地人的旅行趣聞,和知道現實中真正的生活,兩者完全不同。
  「因為聽爸爸說過,歐托先生和城裡的商人也有交情,所以我只是和他商量,如果路茲願意,能不能為你介紹而已。要拒絕也是你的自由喔。」
  「……這樣啊。梅茵為我想了很多呢。」
  路茲吐出大氣,抬頭看向班諾。我也仰起頭,注視班諾。如果想成為商人的徒弟,該跨越的難關不是歐托,而是班諸。
  「所以,歐托才會介紹我過來……那麼,你想成為商人嗎?」
  「是的。」
  路茲一點頭,班諾就瞇起赤褐色的眼阵。聽著歐托在炫耀老婆時的散漫氣息消失無蹤,他用肉食性動物般,發現了可以降伏的對手的冷峻眼神,俯視路茲。
  「哦……那麼,你能賣什麼東西?成為商人以後,想賣什麼商品?」
  「咦?」
  在應徵的面試上,詢問求職動機是很正常的事,但路茲昨天想的,都是想成為旅行商人的理由。要他臨時擠出想當商人徒弟的理由,實在強人所難。
  「我在問你,成為商人以後,你想做什麼?又做得了什麼?」
  「我……」
  ……呀啊啊!面對還沒受洗的小孩子,居然採取高壓式面試!
  別這麼心狠手辣!雖然很想這麼說,但站在商人的立場,多一個徒弟,就等於多一筆巨大的開銷。只不過是歐托助手的朋友,沒有義務要抱著會虧錢的覺悟還攬下來。除非毅カ過人、充滿幹勁,或者握有能夠熱賣的商品情報,能為班諾帶來好處,否則就算被當場拒絕也是合情合理。反而從我們的角度來看,光是對方願意見我們一面,就該感 恩戴德了。
  「沒有的話,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班諾說道,感覺得到路茲低下了頭,咬住嘴唇。
  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能夠幫助路茲突破困境,還是只會讓他白白努力一段時間。但是,選擇權在路茲手上。我用只有路茲聽得見的音量,悄聲問他:
  「……路茲願意做我想要的紙嗎?」
  「我做。」
  路茲毅然抬頭,在握著我的手上使力。雖然他的手在發抖,但路茲無畏地瞪著挑起一邊眉毛,表情冷酷的班諾。
  「我也有想做的事情!梅茵想出來的東西,全都由我來做!」
  「嗯,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呢。」
  「因為梅茵老是不懂得適可而止,所以由我來做!」
  ……路茲,你真的豁出去了呢。說得很好。班諾先生都瞪大眼睛了喔。
  雖然這個結果,不知道究竟是我把路茲捲進來,還是路茲把我捲進來,但既然路茲願意承擔我做不到的事情,那我也只要承擔路茲做不到的事情就好了。
  ……和路茲不一樣,入學面試和求職面試我可都經歷過了。
  我繼續仰頭看著班諾先生,露出有禮的笑容,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調整呼吸以後,開口說了:
  「我在考慮用動物皮以外的材料造紙,然後出售。因為製作的成本可以壓得比羊皮紙還低,我認為這項商品可以獲利。」
  聽我說完,班諾不悅地板起臉孔。他用比投向路茲時還要閃著兇光的雙眼看著我,發出低嗥似的低沉話聲。
  「……小妹妹也想成為商人嗎?」
  「對。雖然這是第二志願。」
  我帶著笑容點頭,班諾身旁的歐托就微偏過頭。
  「第一志願是在大門處理書面工作?」
  「不,是當『圖書管理員』。」
  話聲一出,三個人都露出了滿腹疑惑的表情。果然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
  「……沒聽過這職業。」
  「我想在有很多書的地方,從事管理圖書的工作。」
  簡潔扼要地說明了圖書管理員的工作以後,班諾噗嗤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那可是只有貴族大人才能做的工作。」
  「……果然嗎?」
  ……可恨的貴族大人。
  既然基本上只有貴族有書,負責管理的圖書管理員也會是貴族吧。雖然多少猜到 了,但身分的差距還是讓人火大。
  「話又說回來,羊皮紙以外的紙嗎?已經有成品了嗎?」
  瞥向我的雙眼帶著警戒。班諾肯定正在腦海裡頭計算著,羊皮紙以外的紙上市時會 產生的影響與利益。
  「現在還沒有。」
  「那就沒得商量了。」
  雖說沒得商量,但毫無疑問起了興趣。只要再下一城,應該就可以取得共識。我更 是加深了臉上的笑意。
  「如果只要有成品就可以,那我們會做出来。我們的洗禮儀式是明年夏天,春天之 前會做出紙的試作品,到時候再請您判斷能不能使用。」
  「……這倒可以。」
  向原本打算給出不合格的班諾爭取到緩衝時間了,可謂是場漂亮的勝仗。
  「班諾先生,謝謝你。」
  「我還沒有答應。」
  「但是,你給了我們挑戰的機會。」
  剩下的就是看路茲伯努力了。關係到自己未來的工作,他一定會全力以赴吧。面對突然來臨的、也許可以得到紙的情況,我忍不住開心微笑。

  「路茲,加油吧。」

  「嗯。」

  「歐托先生,也謝謝你為我們介紹班諾先生。」
  我也向一直嘻嘻笑著,看著我們一來一往的歐托表達感謝。多虧歐托的牽線,路茲 放棄了旅行商人,往商人徒弟之路踏出了第一歩。這是我的預想中,最好的結果。
「今天的休假過得很開心喔。期待妳下次來大門的日子。」
「好的。」
看來歐托也給了及格的分數。
  我卸下了心口的大石,從歐托的話語中察覺到了解散的意圖,跨出一歩,準備和路茲一起離開。
  ……啊,都亡心了
  「請問!我有件事情想請教歐托先生和班諾先生。」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叫住同樣正準備離開的歐托和班諾。兩人一同轉身。
  「嗯,什麼事?」
  「你們聽說過有一種病,是體內的熱意會突然擴散,又突然消減嗎?」
  行遍各地的歐托,和看起來與各種人物都有交集的班諾,也許會知道我體內的熱意是什麼。
  「有時候會有種像要被熱意吞噬的感覺,但只要想努力壓下去,熱意就會減弱。抱歉說得這麼抽象……」
  「不,我沒聽說過。」
  歐托緩緩搖頭。
  看向班諾,他先是垂下眼皮,也慢慢地搖頭。
  「……我也不知道。」
  既然這兩個人都不知道,那在我的生活圈內,也沒有人會知道了吧。
  看來我身上的病非常罕見。
  「……是嗎?謝謝兩位。」
  我和路茲手牽著手,邁開腳步。雖然沒能得到和疾病有關的資訊,但已經在有附帶條件的情況下獲得了錄用,還得到了造紙的幫手。前進了 一大步呢。
  「路茲,一起努力造紙吧!」
  「嗯!」
  成功自己開拓了道路的路茲,也露出了洋溢著期待與希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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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結束了與梅茵和路茲的會面,歐托回到心愛妻子等著的小窩。
  「珂琳娜,我回來了。班諾也一起過來了。」
  「回來啦,歐托、班諾哥哥……你們兩個跑去欺負還沒受洗的小孩子,居然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地回来。」
  「妳嘟嘴的樣子也好可愛!」
  歐托一把攬住可愛妻子珂琳娜的腰,對著她奶油色的髮絲親了好幾下,一邊走向會客室。班諾敲了他一拳:「等我不在了再親熱。」
  身為妻子至上主義者,歐托才想抱怨班諾打擾到了他們夫妻俩的悠閒時光,但要是在珂琳娜跟前這麼說,她又會生氣地叫他在哥哥面前收歛ー點,只能壓回不満。
  歐托家的會客室,平常都是珂琳娜與客人討論工作的房間。房中央有張不同於用餐房間的圓形木桌,準備了四張椅子。右側牆邊放有櫃子,擺著可以看出珂琳娜裁縫風格的樣品,左邊牆上掛著拼湊了多餘碎片縫成的壁毯,色彩鮮豔繽紛。
  「哎啊,事情的發展真是出人意表。班諾居然不得不讓步……」
  歐托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笑嘻嘻地看著坐在對面,臉色難看的班諾。
  「嗅?班諾哥哥嗎?歐托,快告訴我詳細經過!」
  珂琳娜的灰色眼眸閃閃發亮,稍微把椅子挪往歐托的方向,用撒嬌的語氣要他說明。珂琳娜平常很少像這樣子撒嬌,歐托不禁在心裡向梅茵送去讚賞的喝采,}邊簡單地說明了今天的經過。
  「……就是這樣,多虧有梅茵在,今天的會面出奇的有趣。」
  「梅茵就是班長的女兒吧?你說過她頭腦很聰明。」
  「嗯,是啊。但是,她當我的助手已經過半年了,我現在還沒有完全了解她。是個奇怪到了我每次都在想究竟是怎麼教的,才能教出這樣的孩子。」
  身為旅行商人,在各種地方接觸過各種階級的人的歐托,也覺得梅茵明顯異於常人。本日同行的班諾似乎也有同感。身為商人,班諾也接觸過各種階級的人。如果曾是旅行商人的歐托了解的層次是淺而廣,身為城裡富商的班諾,了解得則是窄且深。 「歐托,她真的是士兵的女兒嗎?」
  「這點無庸置疑。但是,連我也覺得很奇怪。」
  「什麼意思?」
  珂琳娜不解地側過臉龐。歐托回想著梅茵異常的模樣,開口說了。
  「首先,外表就很不尋常。梅茵每次都乾淨得不像是士兵的女兒。雖然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滿是補丁,但皮膚和有光澤的頭髮卻乾淨得不可思議。明明班長是和一般士兵沒有兩樣的大叔,兩個女兒的皮膚卻都乾乾淨淨,頭髮也很有光澤。」
  「會不會是母親悉心照顧呢?」
  一出生就是富裕商家的女兒,即使透過雙眼看見了貧民的生活,珂琳娜還是無法確切了解。要清潔肌膚與頭髮,都得消耗時間、金錢和用品。她不明白生活困苦的時候,根本沒有餘力顧及這些。
  「嗯……我冬天的時候見過一面-但看起來不像是母親先動手為她們打理。長得和梅茵很像,是位和班長結婚真是可惜了的美女。」
  冬季天氣放晴時為了去採帕露,梅茵曾留在大門等候。當時歐托和來接梅茵的母親打過照面,但印象中並沒有乾淨到值得ー提。
  「……在班諾哥哥眼裡,也覺得梅茵很奇怪嗎?」
  班諾聽了這個問題放下杯子,仰頭看向天花板的梁柱,不疾不徐吐氣。
  「嗯。夜藍色的頭髮有光澤到甚至會發光,白皙的皮膚沒有半點汙垢,手也像是不曾勞動或做過家務的貴族女兒的手。牙齒也很白。這一切都和破破爛爛的衣服呈現出強烈的對比,怎麼看都很不尋常。」
  「你說……有光澤到甚至會發光嗎?!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咦?珂琳娜現在這樣就很美了喔?」
  「歐托你閉嘴,我在問班諾哥哥。」
  少見的強悍模樣讓歐托不住眨眼。看來對女性而言,頭髮的光澤是非常重要的大事。真難得除了裁縫以外,珂琳娜會對一件事這麼感興趣。
  「好像抹了什麼東西在做保養,但對方不肯告訴我是抹了什麼。」
  班諾說完,珂琳娜就把充満期待的雙眼轉向歐托。
  「那她會告訴歐托嗎?」
  「……接下來她大概會心懷警戒,很難問出来吧。」
  但為了想知道梅茵頭髮光澤秘密的珂琳娜,就算希望渺茫,下次見面時還是問問梅茵吧。歐托下定決心。為了愛妻,他是不辭勞苦的男人。
  「不過,先不說充滿光澤的頭髪,梅茵的手會那麼乾淨,是因為身體嬌小、沒有體力,幫忙不了多少家務事。而梅茵的皮膚會那麼白,我想是因為她體弱多病,成天老是臥病在床,沒辦法外出,很少晒到太陽的關係。」
  「……這麼說來,上次就是因為這個小女孩發燒,會面才取消了吧。」
  班諾回想著低喃說。歐托也想起了因為梅茵長達五天都高燒不退,班長的情緒變得暴躁易怒,讓大家都苦不堪言,露出了不敗回想的表情點頭。
  「如果梅茵的外表是因為體弱多病,那不至於說她很奇怪吧?」
  珂琳娜聽了兩人的對話,似乎覺得他們是大驚小怪,頓時失去了興趣,聳起肩膀。「不對。」但班諾對她搖頭。
  「不只是外表,我在意的是儀態和語氣。如果沒有人教,根本學不來。不可能是她的父母是落魄貴族,對家教很嚴格吧?」
  「班長還有一個女兒,但她就非常普通。雖然頭髮也有光澤,皮膚也算乾淨,但僅此而已。不像梅茵那樣,在一群人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聽歐托說完,班諾輕點了點頭-注視著珂琳娜說了:
  「珂琳娜,那個小女孩的反常不只有外表。她還有被我瞪了也不會別開雙眼的膽量,腦筋轉得也快,懂得隱瞞頭髮光澤的秘密,讓情況對自己有利.,明明沒有成品,卻有勇氣誇下海ロ,還敢提出條件談判……全都不像是受洗前的孩子會有的行為。」 「居然有小孩子被班諾哥哥瞪了還不會別開眼睛?!那孩子真的很反常!」
  珂琳娜瞪著雙眼大叫。班諾是長男,珂琳娜是老么,父親又在珂琳娜小時候過世了,所以班諾一直是兄代父職。從小就被班諾訓斥到大的珂琳娜,切身地體會過就連大人也會想別開雙眼的班諾的恐怖。
  「啊,還有,她的計算能力和記憶力也很驚人。給她石板的時候,我嚇了一跳。沒有任何人教她,她就能正確地拿起石筆寫字。好像早就知道怎麼寫字。」
  「會不會是你示範過了呢?」
  珂琳娜偏頭,發現歐托的杯子空了,又為他倒了 一杯。歐托喝著珂琳娜為他倒的酒滋潤喉嚨,思忖著該怎麼說明。
  「這嘛,我確實示範過了,但是才剛看過就能飛快寫字,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我教了怎麼拿石筆,但從來沒有孩子能夠馬上順利寫出筆畫,更遑論是字。」
  「這倒是呢……」
  珂琳娜也在教導學徒,所以很清楚就算做了示範,不代表就能學會。
  「梅茵的計算能力也非比尋常。雖然本人說了,是母親在市場教了她怎麼認數字,但只是認得數字,怎麼可能也會計算?」
  「不,來我這裡的學徒,多少都會計算。如果父母平常就會算數,也會跟著學會一點。」
  成為商人學徒的孩子,基本上父母都是商人,不少人在接受洗禮儀式的時候,就多少會讀寫和計算了。歐托也從小就跟著旅行商人的父母親行遍各地,所以也學會了計算和寫字。但是,梅茵的計算能力等級不同一般。
  「不只是多少會計算而已。像是會計報告,得算出南門所使用的備品數量和價格。不只有在市場上會遇到的小數目,還有加總後位數非常可觀的數字,她都能輕而易舉地算出來。而且還是不用計算機,只是在石板上把數字列出来。」
  「……果然是受到重用的得力助手嘛,竟然讓那種孩子幫忙會計報告。」
  歐托睨了一眼出言調侃的班諾,壓低聲音說了。
  「雖然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但其實七成的書面工作,都能交給她處理。」
  「……啊?!」
  「……七成,你……」
  兩人都比預料的還要吃驚。瞪大雙眼,一瞬間靜止不動的班諾和珂琳娜看起來非常相像,歐托不由得笑了出来。
  「這還是因為她記得的單字數量還不多,將來可不得了。在我不在的時候,還曾萬無一失地處理了貴族的介紹函。」
  當時他也大吃!驚。開完會,幫忙顧著工作崗位的梅茵就向歐托報告,有位拿著下級貴族的介紹函的商人在等候。
  原本由貴族介紹給另一位貴族的訪客,就規定要在確認完畢後,盡快讓訪客能夠動身前往城牆。即便訪客是平民,也要當成下級貴族接待。
  當天恰巧在上級貴族的召集下要開會。論兩者的優先程度,當然是上級貴族。但是,一旦接待上有了疏失,訪客可能會雷霆大怒:「太無禮了!」倚仗下級貴族的介紹函,擺出盛氣凌人的高姿態,或者還有可能闖進會議室,觸怒上級貴族,事態將一發不 可收拾。
  在這種情形下,梅茵讓並非貴族的商人待在下級貴族專用的等候室等待,滿足對方的自尊心,並說明「現在是上級貴族召開的會議」讓對方理解。然後,會議一結束就馬上報告,也就不會與士長錯開。不僅處理迅速,還激發了不知所措的士兵的上進心,覺 得以後不能再向小孩子求助。簡直無懈可撃。
  「好厲害的孩子……呢。」
  「豈止厲害……簡直是異常,太詭異了。但是,我想身為父親的班長大概沒有發現到梅茵的奇特。看班長和她相處的樣子,只覺得她是體弱多病又可愛的女兒吧。如果不 是我說了想請梅茵擔任助手,恐怕永遠也不會發現梅茵有多麼優秀。」
  「也幸好父母很遲鈍。要是覺得她噁心,把孩子丟在路邊也不是不可能。」
班諾說,珂琳娜就難過地擰眉。
  「就算是開玩笑也別說這種話。我一點也不想去想像。」
  「放心吧,珂琳娜。就算父母覺得噁心把她丟掉,班諾也會把她撿回來。因為梅茵可是優秀到敢和班諾討價還債。」
  歐托露出戲弄的笑容說完,珂琳娜也輕聲笑了。
  「……歐托,你覺得那個小女孩真的做得出來嗎?」
  班諾用指尖輕敲兩下桌面,凝視歐托。班諾赤褐色的雙眼,變成了商人想洞察先機的眼神。
  「你是說羊皮紙以外的紙嗎?她一定會做出来。」
  「你很相信她嘛。」
  「因為我前陣子才鼓吹她,如果自己做不到,就讓其他人代替她完成。路茲如果真能照著梅茵的指示成為她的左右手,肯定會做出来。」
  梅茵不甘心地說過自己沒有力氣也沒有體力,也就表示她確實知道做法。正因為梅茵有勝算,才敢宣稱自己能夠做出成品。歐托不認為只是誇下海ロ。
  「……要是真的能做出来,整個市場會天翻地覆。該怎麼處理這個小女孩呢?」
  「難道你也想招攬梅茵?」
  聽班諾的語氣,不只路茲,似乎也有意招攪梅茵為徒弟,歐托於是這麼問道。班諾立刻瞪大眼睛。
  「那當然!這種人才怎麼能讓給別人?!光是一個小女孩,就不知道可以製造出多少種產品!她頭上的髮簪、能讓頭髮浮現光澤的產品、羊皮紙以外的紙……我今天知道的就有這些,她絕對還隱瞞了很多機密。她會成為顛覆市場的災難。」
  「等一下!梅茵是我的助手,不准你隨便帶走她!」
  班諾的主張沒有錯,但歐托也有話要說。梅茵是他花了半年的時間,為了結算時期栽培至今的珍貴戰力,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搶走。
  但是,班諾哼笑ー聲,勾起嘴角。
  「本人的第二志願是商人,還說對助手沒有興趣喔。你只訓練了半年吧?再去找其他人吧。」
  「怎麼可能有人能像她這樣,只訓練半年就這麼好用!由梅茵出主意,路茲再做出來,那梅茵繼續留在大門工作也沒問題啊!」
  尤其結算時期絕對不能拱手讓人。歐托這麼心想著狠瞪班諾,但班諾也毫不退讓。他放下杯子,往前傾身。
  「不行!保險起見,我會讓她和商業公會簽約,免得被其他地方搶走。」
  「考慮到梅茵的體力,她不能和商業公會簽約!她虛弱又容易生病的程度,真的會讓你大吃一驚。絕對無法從事要用到體カ的工作!」
  「……她那麼虛弱嗎?」
  班諾像是措手不及,氣勢矮了下來。眼見機不可失,歐托乘勝追撃:
  「還以為讓她待在有暖爐的房間不會有問題,結果等到下次鐘響的時候再過去看,她已經發燒暈倒了。」
  「啊?」
  歐托必須負責守門,所以讓梅茵自己留在有暖爐的房間,結果後來去察看她的狀況時,發現她已經發燒倒在地上。前來接她的昆特還說?.「別在意,老樣子了。」看來她的虛弱程度在家人眼中,已經是見怪不怪。
  「初春的時候更嚴重。那陣子她甚至沒辦法從住家走到大門。」
  「咦?不管她住在哪裡,要走到大門都不遠吧?」
  外牆環繞地圍起了整座城市,所以城市本身並不大。靠著小孩子的雙腳,從西門走到東門,也只要兩次鐘響的時間內就能走到。
  「沒錯,從班長家到南門並不遠。但是,她之前根本走不到。每次都走到一半就筋疲カ盡,得班長抱著她來大門,之後更要在值宿室裡躺到中午才能活動。而且,回家後
  一定會睡上兩、三天。」
  「喂,她那樣子真的沒問題嗎?讓她工作會死吧?」
  確實有這可能。尤其現在班諾的事業正扶搖直上,工作的地方充滿生氣,同時也非常忙碌。歐托不認為梅茵的體力可以勝任。
  「唔……」
  一直說她體弱多病,大概也沒料到虛弱到這種地步吧。班諾按著眉間陷入沉思。
話題至此也告一段落,珂琳娜起身離開,準備做飯。
  桌上擺著燈,還有可以添酒的小酒桶,以及放了肉乾當作下酒菜的盤子。咀嚼著有些過鹹的肉乾,歐托看著又倒了一杯酒的班諾。
  「班諾,梅茵說的有熱意會在體內流竄的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看他聽到梅茵問題時的反應,歐托猜他可能知道是什麼疾病,果然沒錯。
  班諾顯然猶豫著該不該說,視線望著上方。思索了 ー會兒後,難得用含糊其詞的聲音嘀咕說了:
  「我猜可能是身蝕,但不確定。」
  「……身蝕?那是什麼?是怎樣的病?」
  「那不是病。而是魔力在體內過度増幅,結果被魔力吞噬至死。」
  聽到了平常根本不會接觸到的單字,歐托瞪圓雙眼。
  魔力是平民不會擁有的,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因為極少親眼目睹,所以歐托也不清楚,但據傳如果沒有魔力,就無法維持國家的運作。所以,擁有魔力的貴族才能站在 萬人之上,統治國家。
  「……雖然極其少數,但也會有貴族以外的人擁有魔力。更正確地說,是用來釋放魔力的魔導具價格太昂貴,所以除了貴族,很少有人能夠正確地操控魔力。」
  正成長為與貴族也有往來的商會的班諾,比歐托更了解這個國家。
  「雖然不確定,但如果是身蝕,那個小女孩會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要小,又動不動就暈倒,一切就有了解釋。但如果真的是身蝕,又沒有魔導具的話,那個小女孩……大概 活不了多久吧。J
  「什麼?!」
  昆特溺愛梅茵的模樣浮現在眼前,歐托的心情就像被人潑了盆冷水,凝視班諾。但是-班諾的神情一樣凝重,歐托知道他不是在說笑或調侃。
  「好像是隨著成長一起增幅的魔力會把本人吞噬。聽說很多沒有魔導具的平民,都撐不到洗禮儀式。」
  「沒有什麼辦法嗎?J
  神通廣大的班諾也許知道什麼好方法。歐托用著抓住浮木的心情問,但班諾只是撩起頭髪,嘆I 口氣。
  「如果和貴族簽訂契約,就能借到魔導具,免於一死……但是,一輩子都會被貴族豢養。這一生,都只能為了貴族使用自己的能力。要就這樣在家人身邊迎接死亡,還是一輩子當貴族的寵物,我也不知道哪一種更好。」
  班諾的話沒有帶來任何希望。歐托自己也不知道哪一種更好。雖然不想死,但他也打從心底不願意一輩子成為貴族的寵物。
  「歐托,別想得太嚴重。還不確定那是身蝕。更何況如果真的是身蝕,現在早就只剩半條命了,沒辦法像她那樣在外頭走來走去。」
  「是嗎……」
  些許的安心和莫大的不安同時壓在歐托的心口上。
  梅茵好幾次都遊走在垂死邊緣。現在能夠在外走動,都是她從春天努力至今的成果,聽說在那之前是個幾乎無法走出家門的孩子。
  真的不會有事嗎?是不是該向昆特報告一聲?這些想法在心裡頭徘徊不去,歐托把難以形容的情感,用酒精硬是灌進了腹部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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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沒有梅茵的日常風景

  「喂,路茲。我先走了喔!」
  「知道了,拉爾法。我馬上過去!」
  聽到哥哥拉爾法的呼喊,我趕快用布包起夾了火腿要當作午餐的麵包,連同狩獵道具一起放進自己的籃子裡。再把籃子綁在木架上,抓起木架就衝出家門。
  受洗完後,拉爾法隔天就開始工作,現在即使不和大家一起榘體行動,也能自己去森林,也變得常和工作上認識的朋友一起出門。最近一起去森林的次數變少了,所以我 有點高興,奔下階梯。
  「嗚哇,今天感覺會很熱!」
  從晒在肌膚上的熾熱陽光,感覺得出季節開始變換,我跑向要去森林的孩子們的集合地點。
  和拉爾法一樣受洗完了的弗伊和多莉今天也出現在了集合地點。看來今天和受洗前一樣,要和較小的孩子們一起去森林。看到三個人都出現在集合地點,我感到有些 懷念。
  「拉爾法、路茲,早安。」
  朝著這邊的多莉看見我們以後,向我們揮手。
  「早安,多莉。梅茵的情況怎麼樣?已經第三天了,也該退燒了吧?」
  梅茵最近都用小刀在削木頭,做著她稱作「木簡」的東西,所以大概是累積了疲勞,從幾天前起就陷入昏睡。
  「……不,完全沒有。她突然在儲藏室昏倒以後,都已經第三天了還沒退燒,而且身體好燙,我好擔心。」
  多莉皺眉垂下臉,左右搖了搖頭。一、兩天還稀鬆平常,但持續三天以上發高燒,多莉似乎也開始擔心了,臉色很蒼白。
  「別擔心啦。梅茵還沒有把『書』做出来,不會那麼輕易就死的。」
  梅茵沒有體カ也沒有力氣,身體又虛弱,但總是朝著自己的夢想卯足全力。雖然不管梅茵怎麼說明她想要的「書」是什麼東西,我還是完全聽不懂。但是,我知道為了得到「書」,梅茵在自己的能力所及範圍內非常努力。看到比自己還矮小,身體又瘦弱,卻很努力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梅茵,就覺得自己也不能輸給她。
  ……而且她說了,會把我介紹給以前是旅行商人的人。
  我想當的旅行商人,會從一座城市移動到另一座城市,所以很難在這裡找到收我當徒弟的人。聽說梅茵每次去大門教她寫字的老師,以前就是旅行商人,我就拜託梅茵,希望她把我介紹給對方。既然以前是旅行商人,一定認識其他旅行商人吧。我想拜託他,幫我介紹其他旅行商人,成為旅行商人的徒弟。
  為我談好了會面時間的梅茵還說:「我偶爾也得幫路茲的忙嘛。」有些洋洋得意地唔呵呵笑了。
  「而且我和梅茵有約定,所以她會恢復健康的。」
  「你說得對,路茲。梅茵一定會沒事的。」
  多莉的臉上稍微恢復了一些笑容。

  「出發囉!」
  拉爾法一聲令下,十人左右的孩子隊伍就朝著森林開始移動。
  「梅茵不在,就可以加快速度了。」
  「呵呵,因為梅茵很慢嘛。不過,路茲幫了很大的忙喔。」
  和一群孩子一同前往森林時,年紀最大又擅長照顧人的多莉,就必須照顧大家,不能只顧著梅茵。
  「拉爾法,我和弗伊走在最前面,你和路茲就在後面吧。」
  「好!……但話說回來,路茲還真有耐心。」
  看見多莉走到最前面,拉爾法才受不了地小聲這麼說。我不高興地看向拉爾法。
  「什麼意思?」
  「就是照顧梅茵啊。只是在旁邊看著,就覺得一定很辛苦。」
  雖然街坊鄰居都稱讚拉爾法很會照顧人,但會照顧別人,只是因為想在多莉面前表現出好的一面。有沒有多莉在,他對我的態度可是天差地別。
  「幸好我跟多莉同年。」
  拉爾法語氣非常慶幸地說,我聳聳肩。我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盤,所以才會照顧梅茵,不覺得辛苦。
  大家或許不知道,但梅茵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會寫字,還能為我介紹旅行商人。
  「梅茵也有優點啊。」
  不由得脫口而出後,拉爾法饒富興味地低頭看我。
  「例如?」
  我不想說出腦子裡最先想到的旅行商人。拉爾法和其他哥哥每次都說:「怎麼可能成為旅行商人啊,你真蠢。」所以我要瞞著大家偷偷成為旅行商人,讓家人大吃一驚。
  「梅茵每次都會分午餐給我吃,還會教我怎麼做好吃的食物。」
  「都是吃的啊……」
  拉爾法笑了,但對我來說這是最重要,也是照顧梅茵的最大理由。和梅茵在一起的時候,午餐的分量會增加。而且幫梅茵的忙,還能吃到好吃的食物。
  「什麼啊,拉爾法還不是吃得狼吞虎嚥。」
  「因為很好吃啊,而且我也幫了忙,當然要吃。」
  平常我的飯菜都會被哥哥們偷走,所以得在採集途中吃果實果腹。不能去森林的冬季期間更是淒慘。既吃不到果實,也不知道暴風雪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所以食物必須比其他季節更省著吃。
  就在冬季的某個晴天,梅茵為肚子餓的我想出來的帕露煎餅,是用原本要當雞飼料的帕露果渣就能做出來的簡單食物。想做多少就能做多少,還好吃得讓人嚇一跳。
  ……最重要的,是每個人的盤子都會分到一片,所以不用擔心被哥哥們搶走!
  從那之後,每次採到帕露,梅茵都會教我怎麼做出好吃的東西。只要照著梅茵的指示去做,就能用好吃的食物填飽肚子。明白到這ー點以後,我就和她說好,會幫沒有力氣也沒有體カ的梅茵做事情。相對地,我要吃到很多的飯。只要能吃到好吃的食物,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那等第五鐘響了,就要在這裡集合。知道了嗎?」
  「知道了——!」
  抵達森林,決定集合地點後,孩子們就各自散開,開始採集。今天拉爾法和弗伊也在,所以我要和他們一起打獵。
  「現在應該是蘇彌魯開始増加的季節了。」
  拉爾法握著網子咧嘴笑道。蘇彌魯是我們也能捕到的小型魔獸。
  蘇彌魯只到我的膝蓋那麼高,肉、毛皮、油脂、羽毛、骨頭,很多部分都有用處,口感偏軟的肉也很好吃。在這個時期捉到愛吃夏季果實樂得樂沛的蘇彌魯,肉會有淡淡的甜味。
  獵捕蘇彌魯的時候,要幾個人一起分工合作。有的人負責追趕,有的人負責躲在獵物逃跑的路線上埋伏,架好網子。
  「我和路茲負責追趕,多莉和拉爾法去張網子吧。」
  弗伊說,一邊討論要從哪裡、又要怎麼追趕。森林深處是有些高度的山丘,蘇彌魯的習性是一被追趕就會往高處逃,所以要從低處追趕,把牠們趕到有網子的方向。
  拉爾法和多莉帶著網子,走向討論好的地點。我和弗伊看了也開始撿石頭,維持著可以聽到彼此聲音的距離散開,邊移動邊尋找蘇彌魯的蹤影。在這個季節,只要尋找長有樂得樂沛果實的地方,很快就能找到。獵捕蘇彌魯,也是為了採到我們所需要的樂得 樂沛。
  「有了!吼吼——!吼吼吼吼!」
  一發現嘴巴四周都被果汁染紅,正用驚人的速度不斷把樂得樂沛放進嘴裡的蘇彌魯,我立刻模仿會攻擊蘇彌魯的大型野獸的叫聲,上前追趕。蘇彌魯嚇得ー彈,飛身竄進灌木叢裡狂奔。
  「噗咿——!」
  「噗咿噗咿——!」
  同樣在附近吃著樂得樂沛的蘇彌魯聽到同伴的叫聲,也一溜煙開始逃竄。好幾隻蘇彌魯不約而同往前衝,為了提高存活下來的機率,朝著山丘的方向奔跑,並開始往四面八方散開。
  「吼吼吼——!」
  弗伊的叫聲從另外一邊傳來。於是,正想跑向那邊的蘇彌魯急急忙忙地改變方向逃跑。我也全力狂奔,大聲吼叫,不讓蘇彌魯的數量減少,把牠們趕到拉爾法和多莉所在的方向。
  最終有六隻蘇彌魯靠在一起飛奔,張著網子埋伏的拉爾法和多莉沒有讓牠們跑掉,牢牢地網住了牠們。
  「成功了!」
  「好耶!去河邊吧!」
  朝著在網裡劇烈掙扎的蘇彌魯脖子劃下小刀,割掉前腳的爪子,再從網子裡抓出來,捉著後腳帶往河邊。蘇彌魯前腳的爪子有毒,所以必須先割掉,不然很危険。
  會宰殺的只有自己帶得走的數量。拉爾法和弗伊能帶走兩隻,我要帶走兩隻還太吃力,所以只有一隻。多莉也只有一隻。
  捉著後腳帶往河邊的期間,還沒完全斷氣的蘇彌魯瘋狂地扭動身體,想用前腳攻擊。我在手上使足了カ氣,不讓蘇彌魯逃跑。

  來到河邊,進行簡單的解體作業。感覺到蘇彌魯還活著,我安心地吐氣。要是死掉了,肉就會沾到血的氣味變臭。必須快點放血才行。
  「要小心一點喔。」
  聽到拉爾法的提醒,大家用カ點頭,拿起小刀。蘇彌魯是魔獸。剖開時若不夠小心,刀子一碰到體內稱作魔石的堅硬石頭,蘇彌魯轉眼間就會融化消失。
  大家都用刀柄敲了好幾下蘇彌魯的頭,讓牠們安靜下來,再用小刀刺進下腹部,一鼓作氣往上剖開到喉嚨。
  「呀啊——!我失敗了!」
  多莉低頭看著融化了的黑色黏稠液體,表情快要哭出來。多莉從黑色液體裡拿出魔石,用河水洗乾淨,接著垮下肩膀無比消沉。
  「多莉,一隻給妳。妳把這隻解體後帶回家吧。」
  拉爾法說,把自己的另一隻蘇彌魯拿給多莉。
  「真的嗎?拉爾法,謝謝你。那至少這顆魔石給你吧。」
  這一次為了避免失敗,多莉慎重地刺進小刀,弗伊不懷好意地揚起嘴角說:
  「妳不覺得這隻蘇彌魯跟梅茵很像嗎?像是毛的顔色?」
  「一點也不像!別說這種話啦,會害我沒辦法下手!」
  沒有被弗伊的妨礙影響,多莉順利地剖開身體,取出內臟,用河水洗去鮮血。
  「不過,梅茵和蘇彌魯明明都很弱,但只要一生氣,眼睛就會變成彩虹色衝過來吧?這點很像啊。」
  平常蘇彌魯只會一味逃跑,但看到孩子遭到殺害的時候,父母的雙眼就會發出虹光撲上來。看到那副樣子,弗伊就說:「跟生氣的梅茵簡直一模一様。」
  當梅茵真的動怒的時候,會先把眼睛瞇起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變得完全不一樣。然後,金色瞳孔就像覆了一層油膜,變成難以形容的顏色。
「那是惹她生氣的弗伊不對吧?誰叫你踩壞了梅茵費盡千辛萬苦做好的『黏土板』。」
  自己的解體作業完成,我邊準備回家,邊睨了一眼要剖開第二隻蘇彌魯的弗伊。
  「我哪知道她會那麼生氣……啊!可惡,失敗了!」
  想起了梅茵生氣的模樣,弗伊拿著小刀的手似乎有些失去了控制。看著成了一團黑色液體的蘇彌魯,嘖了一聲。弗伊無奈地嘆ロ氣,拿起魔石,到河邊洗乾淨,開始收拾 東西。
  「喂,路茲。你和弗伊先回城裡,用這個和石匠鋪換錢。我和多莉會一起把這些小魔獸帶回去。」
  「知道了。」
  接住拉爾法丟來的魔石,我和弗伊兩人先一步離開。必須趕在可以用魔石換錢的店家關門之前,回到城裡。

  隨便找根樹枝,把放完血的蘇彌魯倒掛綁在樹枝上,我和弗伊兩個人就比大家早一步返回城裡。兩人在細狹的巷弄間穿梭,著急地奔向位在西門附近的石匠舖。在快抵達大門的時候,第五鐘就響了,比較性急的店家這時就會開始準備關門。
  看到石匠舖旁邊的店家正準備要關門,我流著冷汗,和弗伊一起衝進店裡。
  「大叔,我們想換銭。」
  在願意收購魔石的石匠舖,我和弗伊把小指尖大小的魔石放在櫃檯上。老闆拿起魔石,稍微瞇起眼睛。
  「……這個大小是蘇彌魯嗎?」
  「對,我們解體失敗了。」
  「哈哈,那可真倒楣。拿去吧,一枚中銅幣。」
  「大叔謝啦。」
  用沒有用處的小魔石交換了 一枚中銅幣後,我和弗伊立即衝出石匠舖。弗伊用指尖彈起中銅幣,再伴隨著悅耳的聲音握在掌心裡。
  「路茲,直接去城東吧。」
  「這是拉爾法的錢,我可沒錢喔。」
  「我可以分你一點。」
  城市東邊有很多旅人和旅館,賣食物的店家也不少。旅館開始招攬旅客,酒館也開始營業,城東現在才要進入熱鬧的時段。
  到了城市東邊,弗伊馬上用剛換得的中銅幣買了兩個方便食用的水果藍舒露。然後說著:「接好喔。」把其中一個拋給我。弗伊請我吃的藍舒露當然得接好,我撲上前一把接住。

  嘶嘶作響地吃著藍舒露,我們朝著住家開始移動。很快地「噹啷噹啷」響起了第六鐘,宣告大門即將關閉,所有店家和エ坊都走出了結束一天工作的人們。頃刻之間,路上都是和我們ー樣準備返家的行人。
  為了避開人潮,我們拐進小巷子,決定抄近路回家。太陽開始下山,可以明顯看出人煙稀少的小路變得越來越陰暗。
  「……路茲,你一直和梅茵在一起,都不覺得她可怕嗎??」
  四周一片昏暗,弗伊有些壓低音量問了。想不到弗伊會說這種話,我忍不住回頭,發現弗伊不再是平常調皮搗蛋的樣子,臉上帶著些許恐懼。
   「之前梅茵用變成了彩虹色的眼睛瞪我,我痛苦得好像無法呼吸。只要想起那時候,現在我還是很害怕,也覺得梅茵讓人發毛。」
  我「嗯——」地歪過頭,稍微認真地思考了梅茵的恐怖之處。
  「與其說她可怕,我覺得是梅茵頭腦的構造和我們不一樣。她如果拿著武器衝過來要揍我們,我們當然不會輸給那麼弱小的她,但梅茵絕對不會選擇這種方法。就是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這點才可怕。但是,別惹她生氣就好了。因為梅茵只有和『書』有關的事情,才會生氣。」
  聽了我說的話,弗伊有些安心地吁ロ氣。
  「是喔。那,我會盡可能別跟梅茵接觸。因為我完全搞不懂她為什麼會生氣。」
  因為跟別人說,別人都不懂,現在知道怎麼應付,我就稍微放心了——弗伊嘀咕說著,把吃完的藍舒露果核隨手丟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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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變的日常風景

  ……讓人發毛嗎?我倒是不這麼覺得。
  我也把吃完的藍舒露果核拋開,仰望著越來越偏向藏青色的夜空。顔色越來越接近梅茵髮色的半空中,懸掛著和梅茵瞳孔顔色很像的月亮。

  「小修,那我會一直待在這裡。」
  「嗯。閉館前我會來接妳,妳別自己跑出去喔。」
  「都到了沒什麼機會來的圖書館了,我才不會浪費時間呢。」
  聽了我的叮囑,麗乃推好眼鏡這麼說,轉身就走掉了。因為母親們再三表示現在正在旅行,才費了工夫綁了辮子公主頭的麗乃,踩著雀躍的步伐衝進圖書館。
  ……再怎麼在外表花費心思,麗乃就只對書有興趣,根本是白費工夫嘛。
  就算綁了漂亮的髮型,因為要旅行就買新衣給她,麗乃每次做的事情都是ー樣。到了旅行當地就直奔圖書館,尋找沒有看過的書籍,然後沉浸在書的世界裡,直到我去接她。或者把我當成嚮導兼提行李的小弟,展開書店巡禮。經過長年的相處,這種發展我再清楚不過了。
  都出來旅行了,我才不想要一整天都陪她逛書店買東西。直接把麗乃丟進圖書館裡頭,直到閉館時間都自己自由行動好多了。
  「閉館時間……平日是六點半,六、日、國定假日是五點。」
  當場設定好鬧鐘,我就離開了圖書館。走出圖書館,環顧四周,眼前是遼闊寬廣的公園,前方可見巨大的銀色地球儀。天文館的屋頂上畫著大陸板塊,設計成了地球儀的造形。
  「……上次來是十年前了啊。」
  十年前,我也和麗乃一起來這裡旅行過。更正確地說,是因為平常都承蒙麗乃母親的照顧,但麗乃的母親總是不肯收下謝禮,說:「不用道謝啦,我們彼此彼此。」所以我的母親以參加研習會為藉口,送了旅行當作禮物。
  姑且不說滿腦子只有看書的麗乃,現在我已經可以自己一個人看家,但還是會陪兩位母親「起參加一年兩次的研習會旅行,當作對她們盡點孝道。
  「畢竟有麗乃在,阿姨也沒辦法休息。」
  那麼圖書館閉館之前的這段時間,要做什麼好呢?我ー邊想著,一邊朝著經過十年歲月,變得有些老舊的天文館走去。經過寫著中央公園的石碑,沐浴在以風和日麗來形容恰到好處的溫暖陽光中,側眼看著在草坪上打滾玩耍的孩子們,和朝著池裡的鯉魚撒 下飼料的『家人,繼續前進。
  「今天絕不能再搞錯時間了……」
  回憶起十年前的失敗,我緊握拳頭。

  十年前,當時就讀小學高年級的我,萬分期待一年兩次的研習會旅行。因為很高興可以和向來工作忙碌的母親一起出門,又能前往陌生的土地。
  那次是秋天的研習會旅行。在與車站相通的飯店辦好入住手續,放下行李,不再有任何束縛的我,立刻背起塞了手帕、面紙和點心的背包,完成了可以外出遊玩的打扮。
  因為製作資料而睡眠不足的母親就說了:「現在已經過三點了,讓我睡到晩餐時間吧。」火速準備上床睡覺,於是我突撃隔壁房間。
  「阿姨、麗乃,我們出去玩吧!」
  但內心充滿了期待的我所看見的,卻是坐在椅子上頹軟無力的阿姨,和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看著書的麗乃。
  「小修,阿姨不行,完全沒有力氣。讓我休息ー下吧。明天再和你ー起去玩。」 阿姨都這麼說了,總不能強行拖她出門。我垮著肩膀回到自己的房間。
  「媽媽,阿姨也動不了……」
  「嗯?我知道了。這個給小修吧。」
  母親愛睏地打了呵欠,從自己的手提包裡抽出地圖。然後灘開地圖,用紅筆在上頭畫了幾個圈。
  「這裡的行人天橋很大喔!四通八達,可以連到很多地方。從飯店ニ樓櫃檯前面的大門走出去,你會在這裡。這個範圍內沒有車子,所以你可以去探険。小修的最終目的 地是這裡,天文館。試著挑戰看看能不能看地圖走到天文館吧。到時再拿門票回來當證 明。祝你好運。」
  「謝啦,媽媽。那我去探險了!」
  接過地圖、指南針和錢,我覺得自己成為了勇者。
  ……我要一個人在未知的土地上前往天文館!
  「小修,出門前也要跟阿姨說一聲喔!」
  「知道了!好好休息吧。」
  我再次走進隔壁房間,攤開母親給我的地圖,說我要探險走到這裡的天文館,阿姨就希望我帶麗乃一起去。
  ……但遲鈍的麗乃只會妨礙到探險啊。
  「嗯……我是沒關係,但麗乃想留在這裡看書吧?」
  根據以往的經驗,我以為麗乃肯定會選擇留在房裡看書,豈料看著地圖的麗乃居然興沖沖地開始準備出門。
  「好,小修,我們走吧!」
  和難得想要外出的麗乃兩個人照著母親的指示,從ニ樓櫃檯前面的自動門走出飯店。因為剛才是直接從車站進入飯店,所以我現在才看到廣闊的行人天橋。行人天橋與許多出口相通,必須從中選擇正確的道路。攤開地圖的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是,馬上就出現了阻撓我前進的敵人。
  「小修,去那間百貨公司吧。裡面絕對有書店!」
  麗乃伸手一指,就指著正好在飯店對面的大型百貨公司。但是,去那種地方我ー點也不開心。
  ……這個愛書妖怪!
  「不行!不行!今天要去天文館!」
  「去第一次去的書店,一定比去天文館更好玩喔!」
  「才不例!」
  麗乃嘟嘟囔囔抱怨起來,突然就要從包包裡拿書出来,我立刻拉起她的手,制止她拿書,接著往中央公園前進。天文館就在中央公園裡頭。
  ……絕不能讓愛書妖怪妨礙我!
  走在行人天橋上橫越過大馬路,就來到和緩的下坡,連接著道路兩側種有樹木的散步道。走進散歩道,就不再聽得見大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聲,轉而開始聽見隨風搖擺的 樹葉摩擦聲,和公園裡孩子們開心的嬉鬧聲。
  「小修,是圖書館耶!有圖書館!」
  「等、等一下,麗乃。今天要去天文館……」
  和往常一樣要阻止她的我突然靈機ー動。麗乃只要進了圖書館,就絕對不會移動半步。
  ……難得出來探險,麗乃本來就很礙事了。只要在閉館前來接她,麗乃就可以看自己喜歡的書,我也能一個人探險了吧?
  「好,麗乃。在我來接妳之前,不能亂跑喔。」
  「知道了。我會看書等你。」
  麗乃笑容滿面,大力揮手,光速衝進了圖書館。
  順利擺平了愛書妖怪,重新開始原本就預計要單獨進行的探険,我興高采烈地攤開地圖。轉身背對麗乃跑進去的圖書館,奔向正前方中央公園深處的巨大銀色地儀。
  「呼,太好玩了!」
  巨大的銀色地球儀裡不只有天文館,還和科學館一樣,有各種要運用到身體的遊樂設施。我沒有去看天象儀,而是留在這區玩耍。
  在那裡我和不認識的孩子成為了朋友,一起比賽看誰能用磁鐵移動更多的鐵沙、為了隕石的重量吃驚得哇哇大叫,還比賽踩腳踏車,看誰的發電量更高,直到五點半閉館 前都玩得不亦樂乎。
  走出天文館,當時是日落速度很快的秋天,所以天色變得很暗,氣溫頓時下降許多。明明有太陽的白天十分温暖,現在卻穿著外套也有點冷。
  成排的樹木落下隨風沙沙搖曳的黒影,我在路燈照亮的散歩道上加快速度,小跑步地跑向圖書館。
  「……咦?」
  圖書館的正門玄關還亮著明亮的燈光,但已經閉館了。窗戶都拉下了白色百葉窗,毫無人影,閱覽室也一片漆黒。
  麗乃可能會在出口附近看書等我。於是我尋找還亮著燈的出口,繞了圖書館一圏,但都沒有看到麗乃。
  「應該已經回飯店了吧。」
  只要利用行人天橋,越過大馬路就到飯店了。與其待在不知道當地地名的地方,等著不知道何時會回來的我,應該會直接回飯店吧。
  我跑回飯店。
  「麗乃?她還沒回來喔?」
  一回到房間,阿姨就對我這麼說,我感覺到全身血液都在逆流。
  「小修,你沒有和麗乃在一起嗎?」
  在母親的瞪視下,我說出了自己把麗乃留在圖書館,一個人跑去天文館的事實。
  「因為我想去天文館啊,麗乃卻一到外面,就自顧自地說她想去書店、要去圖書館,害我沒辦法去。」
  聽我說完,阿姨想到了什麼地抬起頭。我也閃過靈光。
  「……書店嗎?!」
  麗乃曾對和行人天橋相連的百貨公司的書店表現過興趣。每次扯到書,麗乃就會突然變得很積極。圖書館關門了以後,她肯定會接著想去書店。
  「我去找她!」
  「等等,小修。我也一起去。」
  我和母親一起跑到百貨公司,察看樓層導覽,直奔五樓的書店。大歸大,也不過是百貨公司的一角。從裡到外找過一遍,花不了多久時間。
  「不在這裡呢。」
  「……還有其他書店嗎? J
  聽到我的低喃,母親就問店員附近還有沒有其他書店。「我和人約好在書店見面,但找不到是哪間。」母親說著攤開地圖,店員指出了兩間與行人天橋有段距離的書店。
  「去找找看吧。」
  「……媽媽,麗乃應該不在那裡。」
  「咦?」
  「麗乃說了,因為百貨公司很大,一定有書店。所以我想她根本不會知道其他小書店在哪裡,也不會第一次來這裡,連書店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問路人,再一個人特地跑過 去。她沒這麼有行動力。」
  麗乃一看到書店,就會飛蛾撲火似的撲上去,但不至於圖書館都關門了,還會在天色也暗下來的陌生土地上,詢問店員,或者向不認識的人詢問哪裡有書店,到處去 找書店。
  「是嗎?可是,小學三年級的暑假自由研究作業,她不就走遍了市內的書店嗎?那時候也是天都黑了,麗乃還騎著腳踏車去很遠的書店,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呢。」
  「那時候她事先查過地圖和電話簿,確認過書店的位置了。也先告訴過阿姨,今天會去哪裡,但這次不一樣。真要說的話,她在圖書館前面等我的時候被綁架了的可能性 還比較高。」
  「是嗎……看來先回飯店,向警察報案比較好吧。」
  「嗯。」
  如果和平常一樣在圖書館前面等我,被綁架的可能性不低。只要對方說:「我買新的書給妳吧。」麗乃鐵定就會傻乎乎地跟著綁架犯走。
  ……早知道先查好閉館時間,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沒有找到人呢。那報警吧。」
  阿姨皺著眉重重嘆氣。她說已經打開電話簿,聯絡了公所機關,表示麗乃有可能被關在圖書館裡,但對方回覆館方在閉館的時候,已經確認過沒有使用者了。
  「還是再檢查一下圖書館比較好吧?畢竟麗乃有前科。」
  麗乃偶爾會坐在奇怪的地方看書,所以在本地的圖書館,館員就曾經在閉館的時候沒有發現到她,把她關在了圖書館裡頭。從此以後,麗乃就被圖書館列為需要特別留意的人物之一,她去圖書館的時候,一定會確認她已經離開。
  阿姨顫抖著手打電話報警,表示去圖書館的麗乃還沒有回來,希望可以先從圖書館展開捜索。
  「就算閉館了,麗乃她也會不以為意繼續看書,但絕對不會離開圖書館。所以,如果她真的不在圖書館裡頭,有可能是被綁架了。」
  說明了麗乃在本地也曾經沒有留意到閉館通知,結果被關在了裡頭的前科,於是在警方的要求下,圖書館很快就開門了。
  還以為圖書館內會漆黑得不見五指,但偌大窗戶並排著的區塊灑進了外頭的燈光,白色窗簾浮在半空中,空間朦朦朧朧地微亮。,
  「但我認為很可能是被綁架了吧。閉館的時候巡邏過了,而且裡頭這麼暗,如果咦個人被留在這裡,都已經小學高年級了,應該懂得利用櫃檯的電話打電話吧?不然也可以從廁所的窗戶,或者打開窗簾向路人求救……」
  下班時間還不得不出動的圖書館員說著,打開電燈開關。電燈啪啪啪地接連打開,我在燈火通明的圖書館內奔跑,尋找光線會比較明亮的窗邊。
  果然不出所料,麗乃在窗沿較低的書櫃上攤著書,還在看書。
  「麗乃!」
  我大喊名字,麗乃的視線就從書本往上移,並且闔上書本,轉向這邊。我們一群人到處找她,擔心她被綁架了,還報了警,麗乃卻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一派氣定神閒地 回過頭來。
  「啊,小修,你好慢喔。外面都變暗了。」
  「圖書館裡頭也變暗了吧!早點注意到啦,笨蛋!」
  我忍不住唯哮,麗乃就不平地鼓起臉頰瞪著我。
  「罵人笨蛋太沒禮貌了。我有發現字變得看不清楚了喔。」
  「都發現了還繼續看書,就是這點要罵妳笨蛋!妳這個愛書妖怪——!」

  這次看完了天象儀,先去逛街買東西,再準時地趕在閉館時間前來接麗乃。設在書架旁的座位離書架最近,是麗乃最喜歡的位置。不論去哪一間圖書館,她都會坐在離書架最近的椅子上-就這方面而言很好找。
  我繞了一圈十年前幾乎沒有參蟹到的圖書館。十年前閉館巡邏時,麗乃為了避開刺眼的夕陽而躲過來看書的階梯下方,如今立著禁止進入的告示牌,還拉起了黃色的塑膠鎖鍊。
  ……是因為麗乃的關係吧。
  我這麼想著掃視四周,找到了麗乃。一如往常,麗乃在看書。就算因為出来旅行而穿上新衣,綁了漂亮的髮型,麗乃的行動也不會改變。她的嘴角掛著淺笑,目光只是專注地追逐著文字。
  「麗乃,快閉館了。」
  「啊,小修。今天天色還亮就來接我呢。」
  麗乃闔上書,站起來,輕輕笑了。
  「……妳還記得嗎?」
  「當然呀。因為被媽媽臭罵了一頓,說以後要是天黑了還繼續看書,就再也不買新書給我了!所以後來只要四周一變暗,我都會嚇得回神呢。」
麗乃嘆氣說道。經她這麼ー說,確實在那之後,快要被關在圖書館裡的時候,她就會出聲喊道:「裡面還有人!」不再八方不動地繼續看書了。
  「原來愛書妖怪也懂得記取教訓嘛……」
  十年來多少也有點長進嗎?我感慨地心想道,卻看見把書放回去的麗乃,又站在書架前看起了另一本書。
  「妳一點長進也沒有嘛!」
  「咦?什麼長進?」
  我抽走麗乃手上的書,放回架上,拉著不斷嘟囔發牢騷的麗乃的手,走出圖書館。「都來這裡了,去書店吧!」再拉著指著百貨公司的麗乃,回到母親們等著的飯店。
  對這全然沒有進步又一成不變的發展,我感到有些想哭。
  ……妳這傢伙最好有一天跑去沒有書的世界,為看不到書受盡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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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5 14:42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大家好,我是香月美夜。
  感謝各位願意閱讀本作,《小書痴的下剋上:為了成為圖書管理員不擇手段!【第一部】士兵的女兒(I)》。
  這本書所描寫的,是一直以来都被書本包圍,能夠盡情徜徉在書的世界裡的麗乃,原本過著滿腦子只要想著書就好的生活,卻遭逢了巨大的變故。來到了身邊沒有書的世界,還轉生成了身染重病,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的士兵的女兒梅茵。
  因為買不起書,就自己做書。但是,因為沒有紙可以做書,那就自己做紙。但是,她也沒有做紙所需的體力、カ氣、身高、年齡和財力。在四面楚歌、一無所有的情況 下,以自己擁有的資訊做交換,獲得了幫手,勇往直前。為了彌補在當上朝思暮想的圖書管理員前就死了的遺憾,也為了實現被書本包圍的夢想。
  希望梅茵這樣為了書,奮不顧身地往前橫衝直撞的模樣,能夠為各位讀者帶來 歡笑。

  言歸正傳。我在小說連載網站「成為小説家吧」連載本作已經一年又四個月了,但從來沒想過這一系列真的會出版成書。因為,這系列很長。因為是網路小説,我完全不在乎長短,想寫什麼就放進去,所以內容塞了很多東西。而且已經持續創作一年以上,目前仍尚未完結。
  在這種情況下,出版成書的時候,我卻還提出了許多任性的要求。
  比如我不想把「第一部士兵的女兒」簡化成一集、希望找到的插畫家不只可以畫出可愛的女孩子,還能把今後即將大量登場的大叔們畫得很帥、要是有地圖和住家平面圖就太棒了……其實我不抱希望,真的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卻一一都實現了。很嚇人吧?
  願意答應我的任性,呈現出這麼棒的作品,真的非常感謝TO BOOKS的各位工作人員。
  也承蒙百忙之中,還畫出了精美又可愛插圖的椎名優老師,本書的登場人物們才能栩栩如生地在我腦海中活蹦亂跳。真的非常感激。
  最後,要為購買本書的各位讀者獻上最高等級的謝意。
  期待能在下個月發行的第二集再相見。

                                                            ニ〇一四年十二月香月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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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5 17:49 | 显示全部楼层
貼吧有插圖 圖是否能用?

第一卷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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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dr550 + 1 不是台版且尺寸太小所以不行,總之等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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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5 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這真心好看.

這套小說是唯一一套我明明不懂日文卻靠著Excite網站的翻譯功能硬啃生肉看完的. :P
发表于 2018-6-15 21: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有人录这部了啊啊啊
发表于 2018-6-15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xwin5733 于 2018-6-15 21:48 编辑

可愛的自暴女出了  感謝大大收錄 大大收錄有錯誤喔 附近男孩 多一篇  少一篇 購紙無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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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炑白哉 + 1 复制多了弄完忘记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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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6 17:0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菜菜白,万年摸鱼。
发表于 2018-6-17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诶呀我擦 终于录入这本了等了好久了~~~上班族全套实体入手都还没看呢,这下终于能在班车上慢慢补了 我好兴奋啊
发表于 2018-6-17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难得的愿意用脑又愿意查资料的轻小说写手,愿意把中世纪时期生活的困难之处写出来,而不是无脑一路爽。期待女主之后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
发表于 2018-6-17 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huobiluo 发表于 2018-6-17 18:37
难得的愿意用脑又愿意查资料的轻小说写手,愿意把中世纪时期生活的困难之处写出来,而不是无脑一路爽。期待 ...

作者和主角一样是病弱属性
发表于 2018-6-18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ba776 于 2018-6-18 14:21 编辑

作为一部少女向作品,目标消费群体是言情类读者
而本书也确实在少女文库非耽美向言情类小说销量第一···(貌似还是战不过耽美···腐女子的数量和消费能力都好恐怖···)

我很想统计下大陆看这本言情小说的读者中女性占了多少比例···

不过作为男读者来说把本书当异界奇幻小说而不是一本言情小说来看的话,就不尽如人意了,在言情作品中可以被忽略的大量问题都会冒出来。

作为言情来讲4星半。
作为异界奇幻来讲3星。

发表于 2018-6-18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這部小說蠻有趣的.
現在才第一集,實在有點慢.
嘛,網路受歡迎的小說,有些最後不了了之的也是不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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