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2549|回复: 9
收起左侧

[GA文库] [徒埜けんしん]月神與兔女的緋色記事 St1.在無月之夜有時會出現的苦惱兔子[台/繁]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8-7-29 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astaway 于 2018-7-29 20:45 编辑




---------------------------------------------------------------------
作者: 徒埜けんしん
插畫: 魔太郎
譯者: Hwriter
錄入: Castaway
圖源: Castaway
修圖: Castaway
輕之國度 https://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錄入、校對、掃圖、修圖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信息
---------------------------------------------------------------------














作品名稱:
月神與兔女的緋色記事 St1.在無月之夜有時會出現的苦惱兔子

作品簡介:
「……朔,快點啦。」
稻羽白抓住朔的手往前跑。她是個頂著一頭宛如透明絹絲的長髮美少女,沉默寡言的她,頭上還有一對看來滿柔軟的下垂兔耳。
這裡是像白這樣的「神人」與人類共存的異世界。在這個世界裡, 朔的家族與其他家族一直都是紛爭不斷。為了保護同伴與家人,朔向來都與白並肩作戰。在敵人對這兩人設下狡猾陷阱的情勢中,青梅竹馬與同班同學、以及其他家族的少女之間為了爭奪朔,也爆發了彼此牽制的大戰一一!!
「如果可以的話,暑假時就和我一起一一」
「我可是很喜歡朔哦。」
在無月之夜一一染血的諸神將為白髮神人染上濃重的血紅色。這就是第8屆GA文庫大獎《獎勵獎》得獎作品!

作者簡介:徒埜けんしん(Tadano Kenshin)
陸前出生,在北海道長大,現居攝津。
以《黄昏し神々》榮獲第8屆GA文庫大獎的獎勵獎。
本書是我的處女作,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插畫簡介:魔太郎(Mataro)
我是魔太郎。我從普通級到成人級的插畫都有涉獵,是以男性向作品為主。
因為不太有機會畫白髮角色,所以這次能夠畫純白髮的白真的非常榮幸呢!



CONTENTS
Prologue.  月之日常——兔子有時會鼓起勇氣?
Lp.1  春天的氣息與可怕的男人黑暗面?
Lp.2  白皙的肌膚。有時晩上會很想吃壽喜燒?
Lp.3  失去之物與尋獲之物?
Lp.4  被捅穿的天空。兔子渾身浴血?
Lp.5  別離之時與赦罪之時?
Epilogue.  在無月之夜有時會出現的苦惱兔子。



另加:限定版獨家附錄


ps:插圖什麼的又是缺一截,不補了不補了,就這樣放上來算了(我是真的懶)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5 收起 理由
lwq553238966 + 15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26 | 显示全部楼层
Prologue.  月之日常——兔子有時會鼓起勇氣?


「早上泡澡果然最棒啦!」
伊岐朔非常喜歡在大清早時泡澡。
雖然清晨時總是令人忙碌,但說到早上泡澡這回事,他認為即便要擠出些寶貴的時間來做也絕對值得。
當然就算真的很急,早上泡澡時也不能一下就草草了事。
在盡情享受到滿足以後,就離開浴槽慢慢走到更衣處。這是朔每天的例行公事。
他用熱水淋過頭之後,就把手伸向洗髮精的瓶子。
這時他才首次發現洗髮精已經用光了。
「最後一個用的人是誰啊!好歹補充一下啊!」
當他閉著眼睛一個人在那裡碎碎念發牢騷時——
「來,這個給你。」
接著手上就傳來了沉甸甸的感覺。
有人把全新的瓶裝洗髮精遞給他。
「哦,謝啦。光是沖熱水我正嫌不夠清爽呢!」
朔用全新的洗髮精在頭上弄出了泡沫。
哎呀?
朔一開始洗頭,就感到有點怪怪的了。
記得浴室裡應該只有自己在而已啊。
這讓人有種討厭的預感。
朔立刻下決心拿熱水沖頭,然後擦掉眼前的水慌慌張張地回頭看過去。
他一回頭,就看到身為自己青梅竹馬的少女「稻羽白」站在眼前。
白完全沒有遮擋豐滿的雙峰,只是在原地站得筆直地俯視著朔。
「呃!」
朔連忙把視線移開了。
「妳、妳什麼時候……進來的啊!不對,應該說幹嘛幹嘛,妳進來幹嘛啦?」
「我想說要洗澡嘛。」
白若無其事地回答。
「這樣不對吧!」
「我們從以前開始就常常一起洗澡,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是從以前開始吧,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現在不論是朔還是白都是高二生,和以前不一樣;尤其是她的胸部和腰部。
朔終究是個男人,如果身邊有個全裸的可愛女孩,下半身的反應當然就會很「糟糕」。
然而白根本沒感受到朔的焦躁,她只是靜靜地拿起海綿。
「我幫你洗背。」
白壓根沒等朔回答,就用手上的海綿開始搓洗他的背部。
她的力道拿捏堪稱絕妙,背上的癢處都受到了恰到好處的撫慰。
這種感覺實在很棒。
「不、不用啦,白!不必做這種事也無所謂,快點給我出去啦!」
不然的話,朔的下半身就要發生很麻煩的變化了。
不,應該說情況已經很糟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快出去啦!」
他可說不出「胯下已經不太妙了」這種話。
「嗚,朔好任性。」
白不滿地鼓起臉頰,然後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離開了浴室。





「昨夜凌晨,陷入抗爭狀態的指定神眾組織『天照會』派系的二次團體鹿島會與指定神眾組織『素盞鳴組』派系的二次團體科野組爆發衝突,其中有兩人死亡;這樣一來在這次抗爭中已經出現了七位死者。」
朔洗完澡後回到客廳,就聽到電視裡傳來美女主播淡淡地誦讀新聞內容的聲音。已屆中年的男性主持人也一臉嚴肅地面對著鏡頭。
「哎呀,這真可怕耶!這次我們請到前警視廳搜查四課長牧田先生蒞臨現場。牧田先生,光就這次事件來看,目前居然還沒有任何人被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是因為警方秉持『不干涉神事』的原則。不論神人之間出了什麼事,只要不危及人類,他們就不會介入。」
「可是我認為再怎樣不干涉神事,都搞出這麼大的事了,總該出馬取締一下吧。」
「神眾組織的抗爭表面上看起來是很誇張,但無論如何都不會危及人類的。事實上目前還沒有半個人類受傷吧?」
「這次是這樣沒錯,但神人傷害人類的事件從來也沒少過,不是嗎?」
「那些幾乎都是不隸屬任何組織、人稱『離群者』的傢伙所做的犯罪行為,和這次抗爭根本是兩回事啊。」
電視上的牧田回答時,莫名其妙地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
看樣子神人之間又爆發糾紛了。
由於這種事並不罕見,所以朔就拿著遙控器,一臉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新聞。
主持人一臉完全無法釋懷的模樣,把視線轉向下一位評論家。
「對神眾組織頗有研究的記者溝渕先生也蒞臨現場了。溝渕先生,為什麼會爆發這次抗爭呢?」
被稱為溝渕的男子以含混不清的語調低聲開口:
「直接的原因其實並不重要。真要說的話,是因為鹿島會是建御雷神系,而科野組則是建御名方神系的組織。」
主持人的表情頓時有點困惑。
「也就是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這是源自神話時代的因緣啊。他們只不過是彼此懷有很強烈的『只有對這個對手絕對不能認輸』的想法而已。只是隨便找個抗爭的理由,不論什麼都可以。這樣看會比較恰當吧。」
「原來如此,是因為從以前延續下來的因緣啊。那麼高階組織應該很清楚這種情形吧?可是他們都沒採取過防止抗爭的行動對吧?」
「只要不會引火燒身,那麼人是很喜歡搞抗爭的;就算是單純看人出洋相也很有趣啊。再說只要挑起抗爭就能拉抬名氣,也會更受他人敬畏哦。即便對高階組織來說,搞抗爭的利益也不少,所以當然沒理由阻止。」
「溝渕先生也認為這次抗爭中人類不會有人受傷嗎?」
「沒錯啊。不論鹿島會還是科野組都自視甚高,應該不會做出把人類捲進紛爭的事。」
「雖說像這種情形應該讓和天照會與素盞鳴組同級的組織『月夜見家族』出來調停比較好,但他們的勢力衰微,就算想要調停也已經力不從心了。哎,不過大家大可不必太過擔心,這次抗爭馬上就會結束了。」
「是嗎?雖說的確沒必要太過恐慌,但即便如此,附近的民眾還是要小心點比較好哦。那麼,我們就接著來看下一條新聞。」
當電視上對新聞下了結論時,朔不經意地瞄了時鐘一眼。
掛在牆上的時鐘正好指著八點。
「——!?慘了!我要遲到啦!」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astaway 于 2018-7-29 20:58 编辑

Lunar Phase1  春天的氣息與可怕的男人黑暗面?


◇01


「朔,快點啦。」
「抱歉,白。」
這是高中二年級上學期的最後一天。
明明都快要遲到了,但朔心心念念的已經全都是從明天開始的暑假了。
「不用道歉啦,快跑快跑。」
稻羽白拉著朔的手跑動。
朔的外表雖然是人類,但他其實是身為月神後裔的神人。
就算是乍看之下,白也不是個平凡的人類。
她有一頭長及腰間、宛如透明絹絲般的白髮,還有比無月也無星的黑夜更深邃的黑色眼眸。
另外,她還有一對又大又柔軟的白色下垂兔耳,以及短短的白色圓形兔尾。
白是兔族的神人。
神人雖然不是神,但也不是人,可以說非常近似神。
他們雖然和人類一樣擁有肉體,但其肉體可是比人類強多了;而且還能使用某種程度的神力。
再者神人和沒有肉體、不會離開神界「高天原」的神不同,他們會在地上和人類混居。
而月宮市的市民們正紛紛和這樣的兩人打招呼。
「少爺、小白,早啊。」
「月夜見少爺,你今天也睡過頭啦?」
「大清早就這麼有精神啊。」
「大家早!該說是睡過頭還是什麼好呢……啊,老爹你也很有精神哦!」
朔一邊跑一邊回答,而白只是沉默地點點頭就跑過去了。
朔的父親是神眾組織「月夜見家族」的總長,所以市民們都稱呼朔為「少爺」。
在奔跑的兩人面前,突然有個女的冒出來了。
白連忙停下腳步,而朔也因此一頭撞在她背上。
「哎呀呀〜」
「少爺!稻羽的白少主!」
這位女性雙眼泛淚地大叫。
她是個五官深邃美麗、十分性感的美女。年紀大約二十歲左右,還頂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
其胸前的衣襟大開,可以窺見看似十分柔軟的白色溝壑;而且最重要的是尺寸夠大。
明明心裡清楚冒冒失失地把視線定在女性的胸部上是很惡劣的舉動。
然而朔可是個才十七歲的健康男性,就算他不想,眼睛也會向人家的胸部瞄過去。
或許是誤會了朔那銳利的眼神,女子立刻跪倒在地,胸前的衣襟也隨之鬆開,使得那條溝壑看起來更加明顯。
「少爺,擋住您的去路實在非常抱歉!」
「啊,不不,沒有那回事……」
一聽到朔那語無倫次的回答,白立刻皺起眉頭猛瞪了朔一眼。
然後她就保持這個表情看著女子嘟噥起來。
「很危險啊。」
「實、實在很抱歉!」
女子的聲音中參雜了畏懼,但威壓她可不是朔他們俩的本意。
「妳怎麼啦?」
朔盡可能溫柔且面帶笑容地發問,白則冷冷地死盯著這樣的朔。
「少爺,我求求您,請助我一臂之力!」
「到底出了什麼事?」
在朔的催促下,女子開始描述的內容如下:
女子是個大學生,老家似乎還經營了一家小餐廳。有個犬族的神人經常在店裡大吃大喝還賒帳,結果對方從來都沒付過半毛錢。
金額事實上已經達到五十萬圓。對於小餐廳來說,被人賴帳五十萬圓是很有可能會破產的,她家裡對此也束手無策。
而昨天犬神終於有聯絡,表示「已經準備好要付款了」。
因此女子和還在唸高中的妹妹就十分高興地前往犬神的自宅。
面帶笑容出面歡迎兩人的犬神以花言巧語將妹妹誆進家裡,然後監禁了她,並且還提出了「如果想要妹妹平安回去,就必須把欠帳一筆勾銷」的要求。
由於警方秉持「不干涉神事」的原則,所以根本幫不上忙;女子基於這種想法,於是便前往月夜見家族的神社。
而她在途中就看到朔與白,才把他們俩叫住求援。



「這樣下去我妹妹就要被施暴了!」
女子一臉焦躁地向兩人求助。
隨著她描述事態經過,白那雙形狀漂亮的眉毛也越來越皺。
「只有在惹麻煩時才會求神幫忙……」
白低聲嘟噥了一句。
「我從來沒在祭典或神社裡看過妳這張臉。平常不把我們當回事,只有碰到困難時才會跑來哭訴,妳這如意算盤未免打得有點太精了。」
朔也明白白究竟想說什麼。
月宮市裡的餐飮業者和色情業者幾乎都有向月夜見家族交保護費,也就是說他們雇用了月夜見家族當保鑣。
說到底,如果對方有交保護費的話,這次的事件根本就不成問題吧。
如果有神人敢去店裡白吃白喝,那麼去向對方收款就是月夜見家族的工作。
聽到這番話後,女子頓時臉色發青。
她立刻雙眼泛淚,還雙膝跪地揪住朔不放。
「我以前的確是個不信神的人。可是,今後我一定會洗心革面信奉月神大人!我家裡除了月神大人的神龕之外都不會再有其他神龕,所以求求您、求求您——」
朔向驚慌地大呼小叫的女子露出了溫柔微笑。
「不用做到那種程度也沒關係啦,我馬上幫妳想辦法解決。」
「啊、啊啊,太感謝您了、太感謝您了!」
女子的表情立刻開朗起來。
白稍稍皺起了眉頭,然後她盯著朔撂下了一句話。
「不可以開惡例。」
幫助一個從來沒付過保護費的女人,這是對向來有付保護費之人的背叛——白想說的就是這個。
「怎、怎麼這樣啊!求、求求您,少爺,我什麼都願意做!」
什麼都願意,說出這句話的女子緊抓著朔不放。她豐滿的胸部壓在朔的大腿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朔一邊裝出平靜的模樣,一邊把注意力集中到大腿上,然後——
「請把這件事交給我吧。」
他面帶笑容地說道。
在這一瞬間,白就毫不客氣地用力擰朔的側腹。
「好、好痛啊,等等、白……」
朔不由得大叫起來,試圖向白抗議。不過他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
因為他被白用太過冷漠的眼神盯著,這實在太可怕了。
「朔好色。」
白嘴裡低聲嘟噥了一句。
「咦?」
「下流。」
「不,我絕對沒有——」
「惡劣。」
白生氣了,而且雙眼泛淚。
朔覺得有必要替自己辯解,於是他開口把女子趕開,讓她站遠點。
然後他這樣對白解釋。
雖說月神信仰在月宮市裡十分盛行,但可不見得凡是月宮市民都會信奉月神,他們的信仰自由是受到保障的。
然而月夜見家族已經把月宮市完全納為自己的地盤了。所謂「把月宮市納為地盤」,就表示月宮市裡所有神人的行為都必須由他們來負責。
只要月宮市民打心底對離群神人或妖怪感到困擾時,月夜見家族就非得替他們想辦法解決不可。
即便惹麻煩的人並非月神的信徒,甚至從來沒付過保護費也是一樣。
如果對方有付保護費,那只要稍微有點小麻煩就得幫忙;如果對方從來沒付過,但萬一有了大麻煩,他們也只能出手解決。
「……事情就是這樣啦。我可不是中了對方的色誘才去幫忙的哦。」
說完這番話後,朔就看著白。白還在擰著朔的側腹,讓他覺得很痛。
「人家把胸部壓在你身上時,你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很下流哦。」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腿上這回事曝光了,而發現這點的朔心裡頓時焦躁起來。
「沒有這回事……喔。」
「騙人。」
白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了。
「不,可是……」
「騙人。」
這下朔終於死心了。
「抱歉。」
白沉默地盯著朔好一陣子。
「原諒你了。」
白這麼說之後,就不再擰朔的側腹了,朔終於放下心來鬆了口氣。
朔直盯著白的眼睛。
「只有變得下流這件事我說了謊,至於幫人家的理由我可沒騙妳哦。」
「我知道。」
聽到白的回答後,朔就面帶笑容地向女子宣告。
「請放心吧,妳的事情十拿九穩不會有問題的。請帶我們到犬神家去吧。」
「好、好的!」
女子笑逐顏開地邁步前進。而朔正想跟在對方後面走時,白就拉住了他的袖子。
「犬神的性慾並不強。而且狗的發情期是春天和秋天,現在則是夏天;她妹妹不會被強暴的。所以情況並不太急迫,只要打通電話給月夜見神社就行了。」
白的話也有道理。不,豈止是有理,根本就是面面倶到啊。但即便如此,朔也沒有點頭同意。
「就算打電話給神社,從準備到趕來這裡就得花二十分鐘;這會讓她妹妹感到很恐懼,所以我想盡可能快點解決這件事。」
白死盯著朔的眼睛。
「知道了,那我也去。」
「不必啦,白就直接去上學吧。」
白一臉不滿地瞪著朔。這是她無言的抗議。
「不過是個離群的犬神,我一個人也不會有問題吧?」
白緩緩搖了搖頭。
「朔太正直,又是個素神(註:指神眾組織中還未正式加入的神人。)。」
白說得一點都沒錯。
朔終究只是個身為神人的普通高中生。雖然父親是組織總長,但他自己並不是月夜見家族的成員。
另一方面,白則是月夜見家族總長的直屬部下,也是月夜見家族的核心團體稻羽家族的少主;若從神眾組織講究的倫理來看,他應該把事情交給白去辦才對。
這一點朔自己也很清楚。
然而不論是月宮市的市民還是月夜見家族的成員,都稱呼朔為「少爺」,也就是說,他們都把朔視為父親的繼承人。而對市民來說,朔也是月夜見家族的一員。
既然自己受到期待,還被人這樣要求……
那麼在此表示「我是個素神」來假裝自己不知情,這種事朔可做不出來。
「身為統治月宮市的月神一族成員,我必須走這一趟。」
朔用斬釘截鐵的口氣對白這麼說。
「可是……」
「剛剛白妳也說過,或許我這只是在開惡例吧。正因如此,那麼我終究只是個和月夜見家族無關的素神,也就是說,由我去會比較好吧?」
「唔。」
自己的理論居然反被對方利用,讓白後悔地哼了一聲,還用雙手用力握緊了耳垂。
「再說,白妳再不快點去上學的話可不太妙哦。」
因為白曾經在縣知事主辦的作文大賽上得獎,所以預定要接受校長的表揚。她已經被交代過要在結業典禮之前去校長室。
「話是沒錯……」
「在這麼重要的日子,如果因為犬神的騷動這點小事而害白遲到,我可是會被老爸罵啊。」
她應該可以想像朔被罵的模樣吧,於是白沉默了。朔的父親平常雖然很溫和,但一生氣就會很可怕。
「白姑且還是先打個電話給神社吧。」
「嗯。」
「智慧型手機……妳會用嗎?」
「會。」
白一邊鼻子裡「哼哼」地呼氣,一邊得意地回答。看樣子,她似乎對操作智慧型手機很有自信。
朔立刻想起了白才剛買到智慧型手機還搞不清楚該怎麼用的那天,自己花了幾個鐘頭才把撥電話的方法、發電子郵件的方法通通教會她的情形。
沒想到當時的辛苦居然這麼快就能看到成果了。朔一邊多少有點感動,一邊對白說道:
「沒時間了,妳動作要快點啊!路上要小心哦。」
白一邊打電話,一邊靜靜地點點頭跑開了。
「那麼,接下來請妳再替我帶路吧。」
目送白離開之後,女子就緊緊地攬住朔的手開始往前走。
女子豐滿的胸部壓在手臂上,朔努力不讓臉上露出羞意。
「少爺,走這邊。」
女子攬著朔的手不斷前進。
她帶朔抵達的地點,是一棟位於小巷子深處的倉庫。
「這裡就是犬神的家嗎?」
「是,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他好像是把已經荒廢的倉庫改建後拿來住了。」
「嘿〜是這樣啊?」
朔面不改色地回答,但他已經完全警戒起來了。
不論身為高中生的朔有多不知世事,但他也很清楚不太可能會有人把倉庫改建成住家。這實在太可疑了。
「不會錯的,這裡就是犬神的家。」
女子只是一直強調這裡是對方的「家」。
「我知道了,請妳先在外面等吧。」
「我妹妹就拜託您多照顧了。」
「好。」
女子露出了可疑的眼神,但朔卻假裝完全沒發現。
他回了對方一個笑臉,然後打開了據稱是犬神「家」的建築物大門。
裡面一片微暗又冷冷清清。也就是說,這裡只是一棟空蕩蕩的倉庫。
(不過嘛,如果空間這麼大的話,用來放些形形色色的玩意,搞不好會特別容易住呢?不不,應該說太寬廣反而會讓人心靜不下來吧?)
「月夜見家族的人來嘍。」
朔一邊想著那種事一邊放聲大叫,但裡面沒人回答。
他就這樣緩緩往倉庫內部前進。
當他大約往前走十步時,背後的大門就關上了。
在這一瞬間,他在視野的一角看見有東西從右邊飛過來了。
他當下立刻就避開。
那是壯年犬神的利爪。如果他沒有提高警覺的話,根本就閃不開這一擊。
「好險——」
朔這句話並沒能說完。他感到背後有殺氣傳來,立刻往旁邊一滾。
年輕的犬神獠牙劃過了剛剛朔所站位置的空間。
刻意將人叫出來,並將他引到這裡,這應該不只是要用準備好的陷阱搞奇襲才對。
朔想到這裡,就拉開距離並向兩個犬神發問:
「雖然我覺得不可能,但應該不會這樣就沒了吧?」
犬神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來了個面面相覷。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壯年犬神開口了:
「你不是稻羽的人嗎?」
「我不是稻羽的人哦。」
朔立刻這樣回答。
(他們的目標是白嗎?)
朔是這樣判斷的。既然如此,那麼對方之所以會準備這種粗糙到根本稱不上陷阱的陷阱就說得通了。
白是兔子,而犬神則是狗,而狗是會獵殺兔子的。
動物之間的食物鏈關係並不會直接反映在神人之間的相剋關係上。但即便如此,這兩者的天敵關係也仍然沒變。
即便對手是非常強的兔神,但若由兩個犬神來發動奇襲也夠格對陣了。
白擁有的神力之高,即便要和歷代家主相比也堪稱屈指可數,甚至有私下傳言說在當代兔神中她也是最強的。但即便是這樣的她,恐怕也免不了會陷入苦戰吧。
朔想知道犬神背後的主使者是誰,於是他壓抑自己的怒火擺出一張笑臉。
「如果你們乖乖投降,對我俯首稱臣的話,就饒你們一命哦。」
俯首稱臣,也就是說把內幕和盤托出就行了。
只要知道幕後黑手,那麼這兩個負責實行的犬神怎樣都無所謂。
「少給我得意忘形啊!」
兩名犬神這樣大叫,並同時向朔撲了過去。
朔抓住了年輕犬神的腦袋,並直接往地上猛砸。
對方的頭部狠狠撞在水泥地上,還發出了「咚」一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接著在間不容髮之際,他毫不客氣地一拳轟在大吃一驚的壯年犬神臉頰上。
伴隨著「轟」的一聲,脖子彎成一個危險角度的犬神被擊飛出去了,他就這樣直接飛到十公尺外的牆上。
如果是人類的話,受到這種傷勢應該早就掛了,不過就這點程度,神人還不會死。
「你們已經失敗啦。不過要把你們撿回去也很麻煩耶。」
朔邊喃喃自語邊邁開腳步,把已經失去意識、動彈不得的犬神們集中在一個地方。
然後他輕拍對方的臉頰。
「喂〜起來〜」
「嗚嗚……」「咕嗚……」
這兩人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糟啦,我扁得太用力了嗎?」
這下朔也束手無策了。
不能就這樣把企圖狙殺白的犬神放著不管,因為他有必要精確地查明這件事幕後的關係。
「不過這下我肯定會遲到啦。」
朔低聲喃喃自語。
從他進入倉庫到擺平犬神大約花了三分鐘。在那之後已經又過了五分鐘,但犬神們卻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模樣。
難得自己火速搞定對方,結果卻僅僅因為力道拿捏有誤而把事情搞砸了。
這時倉庫大門被打開,剛剛那位女性走了進來。
「結束了嗎?」
「結束了哦。」
「啊……啊……」
只要看到倒地不起的犬神和坐在他們身上的朔,應該就明白情況究竟如何了吧。女子的臉色頓時發青。
「接下來我正打算仔細盤問呢。啊,對了,妳妹妹好像不在這裡哦。看樣子她好像成功逃走啦,真是太好了。」
朔笑容滿面地柔聲說道。就眼下這種情況來看,比起向對方怒吼,笑臉迎人反倒更可怕。
女子立刻雙腿發軟,當場癱坐在地。
「妳怎麼啦?」
「請、請您饒了我吧!」
「妳在說什麼?」
女子把頭抵在地上求饒。
「都是因為我一時鬼迷心竅。當那邊的犬神跟我說只要照他們的吩咐辦事就給我一百萬時,我就知道那不是什麼好事了。可是我卻貪圖這筆錢想用來玩樂。」
女子跪著的地面上出現了越來越大的水漬,看樣子她是嚇到失禁了吧。
朔不認為她有說謊。一百萬圓可是一筆大錢,這個數額已經高到足以讓她出賣陌生人或陌生的神了。
「搞什麼啊,妳只是為了錢嗎?我還以為妳是我們的仇家呢。」
「那、那怎麼可能啊!」
「我只想問妳一件事。」
「是,您想問什麼?」
「犬神要妳引過來的是我還是稻羽?」
「呃,他們要我引過來的是白少主。」
「那妳把我引過來不是不行嗎?」
「那時我判斷如果硬要把白少主留下會很不自然。我想與其最後兩頭落空,不如只把少爺帶過來比較好。」
「原來如此。」
的確,如果她說「朔不用去,只要白跟她走就行」這種話實在太可疑,難怪說不出口。
再說,一個信仰不誠的女大學生,不知道擁有月夜見家嫡親血統的朔十分強悍,這也沒啥好奇怪的。
他對跪著不動的女子這樣宣告:
「是嗎?事情我都了解了。這件事我就一筆勾銷吧。」
女子抬起頭來露出驚訝的表情。
「您願意放過我嗎?」
「沒錯。」
「實在太感謝您了!」
「神社那邊的支援差不多要趕到了,妳最好立刻離開這裡。因為要安撫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可是很辛苦的啊。」
「我、我明白了。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沒關係啦。如果妳覺得過意不去的話,那明天或後天就帶些點心到神社來就行了。我會先跟我爸斡旋一下,讓年輕人們不會鬧事的。」
「非、非常感謝您!太感謝您了!」
女子反覆多次向朔鞠躬道謝後,就離開現場了。
在那之後大約過了十秒。
「真了不起啊!」
有位男子在倉庫中現身了。
稻羽一郎,比白年長十五歲的哥哥,同時也是月夜見家族本部長兼稻羽家族的代理總長。所謂「本部長」是全權掌管月夜見家族神社的負責人,也是月夜見家族的最高階幹部之一。
一郎和白不一樣,乍看之下只是個普通人,他的耳朵也和人類相同。可以說一郎渾身上下唯一還有點兔族神人模樣的地方,就是那一頭白髮了。
一郎身上的兔族血統應該已經很稀薄了吧。
白與一郎和朔的曾祖父是同一人,是前前代的月夜見家族總長;就一郎的情形來看,或許他的月神血統比較濃厚吧。
一郎還帶了五位年輕的兔神過來。
「一郎哥,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看的啊?」
「差不多是從那個女的下跪失禁時開始吧?」
一郎如是說後,就稍微歪了歪頭。
「明明你只要出面就好了說。」
「不,看情況根本沒有危險嘛。而且最重要的,要是礙了朔的事那可抱歉啦。」
「哎,老實說的確很容易搞定啊。」
「我就說嘛。」
一郎點了點頭。
絕對不能傷害人類,這是神眾組織的基本原則。
既然如此,那麼寬厚地饒恕搞事的人類這種做法就能聚集感激與尊崇。要是透露有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場,那麼對方應該就不太敢再搞花樣了。
今後,剛剛那個女的應該會成為忠實的月夜見信徒吧。
「啊,對了。還有這些傢伙。」
朔這樣說時還指了指犬神們。
「我好像扁得太用力了,他們到現在還沒醒呢。」
「哦。真不愧是朔,應該說你的神力實在不凡嗎?不過對付離群的犬神還沒辦法手下留情,這應該說你還不夠成熟吧?」
「但是他們的目標好像不是我而是白啊,所以我希望你能調查一下幕後的關係。」
「交給我吧,我一定會讓他們從實招來。」
一郎使了個眼色,年輕的兔神們立刻麻利地開始將犬神綁起來。
「看你的了。那麼,接下來該去上學嗎?可我好像已經遲到啦。」
「看樣子你已經遲到很久啦。」
一郎笑著如是說。


◇02


結業典禮當天放學後。
「伊岐同學,怎麼樣?」
鄰座的同學面帶微笑地向朔發話。
「應該說多少還算可以吧?」
朔面帶笑容地把通知單遞給鄰座的同學。
坐在朔隔壁的是個不論器量或性格都很棒的千金小姐,在班上也是以堪稱數一數二的美少女聞名的柏木。她的體格雖然苗條、胸部也不大,不過在這方面,有部分人士對這種身材有很高的需求。
柏木瀏覽了一下朔遞給她的通知單。
「伊岐同學,你還是老樣子成績很好耶。只有英語差了點……不過嘛……」
柏木以宛如用糯米紙包裹東西的力道,輕輕地戳了一下朔的痛處,然後把通知單還給他。
「朔,你也看看我的吧。」
「嗯?我看看……」
身材高大、外表看起來就滿輕佻的山田,毫不猶豫地把他的通知單遞了過來。
「嗚哇!」
朔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
這種成績實在慘不忍睹啊。朔還在猶豫著該說什麼才好時,轉頭一看山田的臉,就發現他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這次我居然低空飛過!可以不用重考加補習啦!」
「喔,啊。恭喜你了?」
人家似乎根本不是在稱讚他,但山田還是把自己的通知單也拿給柏木看。
即便是很會做人的柏木也說不出場面話了,只能手足無措地在那裡「嗯、啊」而已。
就這樣,上學期的結業典禮結束了。



不論成績好的還是成績差的,所有人都因為將從明天開始的暑假而雀躍不已。
「伊岐同學,不論你要考文科還是理科,英語都很重要,你不努力點可不行哦。」
柏木面帶笑容地握緊雙手,這樣激勵著朔。
「話是這麼說啦……可是我總覺得英語很棘手。」
「我想英語只要能多背單字來增加語彙的話,總會有進步哦?因為伊岐同學很聰明嘛。」
說出這番話的柏木,英語成績可是相當好。
「可以的話,暑假時由我來幫你進行英語特訓——」
「朔將來是要接父親的班對吧?那管他成績好不好都無所謂啦!」
柏木本來要說些什麼,卻被山田開口打斷了。他因為不用重考,所以心情好得很。
他應該是打算維持這樣的好心情迎接暑假,並且把暑假作業通通拋在腦後吧。
至少他去年還是一年級時就是這樣。
「或許我真的會接班,又或許我不會接班;但不論是哪一邊,唸個大學畢業應該也不會有損失吧。」
「這樣啊?對了,朔你家上了今天早上的新聞啦!上面說你家地位高但勢力弱哪。」
雖然沒有惡意,但態度很失禮,這就是山田的特徵。
「……山田同學?」
柏木開口責備了山田。
「謝謝妳,柏木同學,不過別太在意啦。事實上他說得沒錯啊,正因為我家勢力弱小,還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所以我才會有去唸大學或許比較好的想法。」
朔用眺望遠方的眼神說出這番話後,山田也叉起雙手「嗯、嗯」地點點頭。
「神也很辛苦啊。」
柏木也同樣眺望起遠方來了。
「最近的糧食也大多是進口的耶……」
「就是說嘛。」
月夜見是掌管月、夜、生與死,以及時間和季節之神。
所謂「季節之神」,換個角度來看就是農耕之神;但與其說這是兼職,不如說這才是主業或許比較正確。
隨著從事農業的人口減少,月夜見家族的勢力自然也跟著衰微。
「現在已經是大多數神人都不加入神眾組織,而以人類身分生活的時代了。做為人類的生活能力是很重要的啊,畢竟神人也要有錢才能吃飯。」
不隸屬神眾組織的神人有兩種。
第一種是以人類身分努力工作來過日子的神人。因為大部分神人能使用的神力少得可憐,肉體強度也和人類差不多,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另一種則是無法以人類身分就職,而去做流氓地痞的傢伙。今天早上的離群犬神肯定就是這種人,不會錯的。
就算月夜見家族因為朔去唸大學而凋敝,他不會成為流氓地痞而是以人類身分生活的可能性還是相當高。
山田也低聲喃喃自語起來:
「我老爸也被調到子公司去了。我家還有房貸得繳,而我就被交代過如果想上大學的話,除了國立或公立大學外,其他的想都別想啦。」
「「咦?」」
朔與柏木同時叫了出來。
那不就等於說山田無法再升學了嗎?不過這句話兩人都勉強憋住了,並沒有脫口而出。
「如果我沒去唸大學,就讓朔的家族雇用我好了!」
山田笑著如是說。
「哎、哎呀,我家的話……」
朔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
月夜見家族可不是企業。說到底,用人標準和一般工作根本是兩回事。
家族成員必須把總長當成擬似的長輩來景仰,並且絕對服從。就算老大指鹿為馬,下屬也必須對老大馬首是瞻,甚至會到「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程度;這就是所謂的神眾組織。
雖說山田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人,但朔可不認為他在月夜見家族裡能吃得開;而最重要的,山田是個人類啊。
「我、我也是,如果我沒進大學的話,那要不要也讓伊岐同學家雇用呢……」
「不不,反而應該說,就算天翻地覆也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吧?」
當朔這樣吐槽時——
「洗衣板,妳擋路了。」
白突然插進來把柏木給推開了。
一看之下就發現她的兔耳正微微抽動,而且還死盯著朔看。
她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吧。朔一看就知道,於是向白開口問道:
「白的成績怎麼樣?」
白用力哼了一聲,然後靜靜地把通知單遞給了朔。
朔緩緩打開了白的通知單。
——清一色都是「十」。
當然,學校採用的評分方式是十階段評價。朔他們就讀的月宮市立月宮高中好歹也是所升學高中,要所有科目都拿到十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哦〜〜真不愧是白啊!」
朔發出了感嘆,白聽了臉上立刻泛紅;連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短尾也豎得筆直。接著她還把頭往坐著的朔那邊探過去,應該是想讓他摸摸頭。這模樣看起來十分可愛。
「白真的好厲害耶。」
朔這麼說後,就伸手溫柔地撫摸她的兔耳與兔耳之間。
「呼嘿嘿〜」
白發出了哼聲。同時耳朵抖個不停,尾巴的搖動也達到了最高潮。
「稻羽同學也要繼續升學嗎?」
柏木開口詢問。
「……對。」
或許是因為白覺得難得被撫摸的時間遭到妨礙吧,她回答時一臉不悅。
「稻、稻羽同學,妳不想繼承稻羽家族嗎?」
「我還沒決定。」
「這、這樣啊〜」
這時柏木的口氣聽起來就有點膽怯。
山田也帶點憐憫的調調,拍了拍柏木的肩膀。
「朔,時間差不多了。」
當朔還在想接下來要做什麼時,白拉了拉他的袖子。
「啊,啊啊。對喔,說起來好像是時候了。」
之前朔已經被交代過,放學後得去教職員辦公室走一趟,因為他早上遲到了。而白和朔剛好相反,她是因為獲得全勤獎才被叫去褒揚的。
這時山田笑起來了。
「有人要被罵了。」
「喔,我要去被罵啦!山田你也要好好寫作業哦!」
「放假時如果有空要聯絡一下啊!」
「喔,好啦好啦。柏木同學回家時也要小心點啊!」
「!唔、嗯。謝謝你,伊岐同學。」
朔向對自己用力揮手的柏木與山田道別後,就和白一起離開教室了。


◇03


因為遲到而引來的說教兩三下就結束了,這實在出人意料,不過或許是託白用笨拙的言詞拚命為朔辯護的福吧。
這兩人在放學途中,來到了早上遇見那位年輕女子的地點附近。
「朔。」
「嗯?」
「今天早上那件事。」
「那件事嗎?那已經沒問題了。」
「她妹妹呢?」
白還不知道那只是個騙局。
「啊〜那個啊。」
對方的目標是白,所以還是把事情告訴她比較好吧。
基於這個想法,朔於是把事件的概略說給她聽。
「事情就是這樣,妳要小心點啊。」
對於自己遭人覬覦這回事,白看起來滿吃驚的,連尾巴上的毛都倒豎起來了。
「如果是朔也就算了,怎麼會是我被盯上啊。」
「不,不管怎麼看都是白比我更容易被盯上吧。」
「為什麼?」
看她的表情是真的搞不懂原因。
朔向她仔細說明了一下。
白是月夜見家族總長的直屬手下,也就是所謂的「家臣」,而且她還是月夜見家族的核心下級團體稻羽家族的少主。
所以說到底,比起不過是個素神的朔,當然是白更容易被盯上。
朔是這樣跟白解釋的。
「可是,還有很多其他的家臣啊。」
「哪有很多,大概就十個人吧。」
月夜見家族中能被稱為家臣的總長直屬部下「部下」與小弟級的「義弟」,加起來也不過十個人而已。嚴格說起來,只有這十個人算是月夜見家族的成員。
而且這些家臣都各自有自己的部下或義弟組成的家族或團體,這就是二次團體;而稻羽家族就是月夜見家族的二次團體。
由家臣的小弟們組成的二次團體裡也有部下和義弟,其中也有自己拉起團體或家族的人,而這些就是三次團體了。
從身為一級組織的成員「家臣」到三次團體的成員通通包含在內,被統稱為月夜見家族成員,其人數合計約五百人。
五百人已經算是人多勢眾了。要論成員人數,這個數字在神眾組織中也能高踞第三。
然而做為最大神眾組織的「天照會」成員就有一萬人,而且別說三次團體,他們連五次團體都有;連排名第二的「素盞鳴組」也有七千人。
由於第一名與第二名拉開的差距實在太大,導致這兩者和排第三的大組織月夜見家族之間就如字面意思所示——其「規格」天差地遠。
但即便如此,月夜見家族仍無庸置疑的是第三大神眾組織。而且月夜見和天照與素盞鳴相同,都名列在神格最高的三貴神族譜之中。
那麼身為月夜見家族家臣的白,當然很有可能被人盯上。
「再說,白妳根本沒有半個小弟吧。」
身為稻羽家族前代總長的白與一郎的父親,已經在兩年前去世了。
雖說稻羽家族已經決定由白來接班,但在她成神之前會由一郎擔任代理總長。因此白連可以直接指揮的部下或義弟都沒有。
「或許你說得沒錯,可是……」
白一臉不滿地低語。
「其他家臣大多會和組織成員一起行動吧,所以人家當然會選經常單獨行動的白當目標啊。」
「咕嗚嗚〜」
白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很不甘心。
「妳這陣子就不要一個人出門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一定會拜託一郎哥派護衛跟著妳。」
「我不要。」
「別跟我耍小性子!」
白一臉不服地死盯著朔。
接著她突然笑了,尾巴和耳朵也抽動了一下。
「如果我有護衛跟著,那就換朔會被盯上哦。」
「為什麼?」
「如果家臣們都帶著護衛而很難狙殺,那對方就會盯上總是單獨出門的朔啊。」
「話、話是這樣說沒錯啦……」
「回家後我一定會拜託總長派護衛跟著你。」
「咦,那樣我就頭大了!」
「別跟我耍小性子。」
白「哼哼」地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這實在很難反駁。
然而要是自己和山田,或許有可能是柏木一起去玩時,身邊還有一臉嚴肅、相貌凶惡的組織成員整天跟著四處跑,那會怎麼樣呢?
不論去夏季慶典還是到海邊玩通通有人跟著,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屆時不管是山田還是柏木都會提心吊膽吧,而且他們的雙親還會更加心驚膽戰。
很難說他們最後不會跟自己的孩子說「別再跟伊岐同學一起去玩了」這種話。
面對陷入沉思的朔,白笑著如是說:
「我有辦法可以不讓我或朔帶著護衛哦。」
「哦,妳有什麼辦法?」
如果真有這種方法是最好的。
「由朔來保護我就行了。而朔的護衛就由我擔任。」
「啊?」
「因為單獨行動有危險,那麼兩人一起行動就沒問題。」
雖說或許真的是這樣啦,那到時會怎樣呢?
朔腦海裡浮現了帶著白去和山田或柏木一起玩時的情形。屆時氣氛肯定會很彆扭吧。
不過他覺得即便如此,也比帶著父親選的組織成員要好上幾百倍了。
「沒辦法了……就照妳說的做吧。」
「呼嘿嘿〜」
白高興地笑了起來。


◇04


朔與白一邊商量暑假時的計畫一邊走回家裡。他們回去的目的地是兼任月夜見家族本部的神社。
雖說稻羽家族的神社在月宮市裡也算得上很氣派,但卻是獨立存在,而白卻是和朔一樣住在月夜見神社。至於擔任本部長而成為大忙人的一郎,一週中也有五天都住在月夜見神社。
朔的父親伊岐滿,早就在等兩個小孩回家了。
「你們終於回來啦,跟我來。」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就邁步走向神社深處。
朔與白面面相覷,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靜靜地跟在後面。
途中他們還和一郎會合了。
朔低聲向他發問:
「一郎哥,出了什麼事?」
「有個地盤在隔壁松野市的獨立神眾組織,向我們尋求庇護。」
「白就先不說了,我搞不懂我被叫來幹嘛耶。」
似乎是聽到他們低聲交談,滿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朔。如果你要繼承月夜見家族,就應該參加協商。」
「我可還沒決定要繼承啊!」
他並不是完全不想繼承家業。他一直覺得自己搞不好真的會接老爸的班;但即便如此,被人硬推上去繼位還是令人很不愉快。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不想接班和你不能接班可是兩回事。不論你要不要接班,你都得擺出一副自己能接班的模樣,這樣你比較不會後悔。」
「原來如此。」
因為朔總覺得可以接受,於是繼續跟了過去。
由於他還有件事挺在意的,就拉低了聲音發問:
「一郎哥,一郎哥。」
「嗯,幹嘛?」
「今天早上那些犬神的幕後關係搞清楚了嗎?」
「啊,他們已經從實招來了。好像是鬼眾會出錢雇用他們的。」
「你說的鬼眾會,莫非是地盤在隔壁松野市的那個鬼神派獨立神眾組織?」
「沒錯。」
「我們跟他們有仇嗎?」
「那倒是沒有,不過我也不能否定有可能是『枝』的年輕人刻意來挑釁。」
所謂「枝」是下層組織的統稱。
這時滿又回頭了。
「你們兩個,不要在那裡鬼鬼祟祟地咬耳朵!這可不是上位者該有的舉止啊!」
「抱歉,老大。」
一郎道歉後,滿點了點頭,然後一臉嚴肅地看著朔。
「朔,這是你的錯。是你害一郎要被迫道歉。」
這話說得沒錯,沒有反駁的餘地。
「爸爸,一郎哥,實在很抱歉。」
「不用在意啦。」
一郎露出了微笑。
「朔,你要學學白啊!」
說完這句話後,滿就毫無顧忌地開始往前走。
白靜靜地摸了摸朔的頭。朔回了白一個微笑,這次就真的保持沉默往前走了。


◇05


朔等四人進入會客室後,就看到一位少女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接著她深深地朝他們一鞠躬,身體還彎到了連尾巴都看得見的程度。
(這尾巴真是又粗又長,不會是狐狸吧?)
朔想到這些事時,少女就抬起頭來;她那雙看似狐狸的漂亮耳朵也跟著晃動。
「我、我是犬吠埼組組長,犬吠埼春!」
她根本掩蓋不住自己的緊張。
犬吠埼組的情形,朔大致上還算了解,那是個犬神的組織。
雖說犬吠埼組組長的年齡大約與朔等人相同,不過她的身高比白大約矮了半個頭,身材嬌小胸部也不大,給人一種更年幼的印象。
她頂著一頭近似金色的及肩明亮棕髮,還有同色的耳朵和尾巴,是個有雙翠綠瞳色的可愛少女。
今天早上才剛被犬神襲擊過,這令朔有了略為討厭的預感。雖然他不認為對方貴為組長還會親自當起敢死隊——也就是刺客,但也做好要是有個萬一就可以立刻掩護白的打算。
然後他就以不會對春失禮的程度,仔細觀察她。
春非常緊張。但從她的眼神可以感受到強烈的意志,從舉止也可以看出她的自豪,看來是因為能率領犬吠埼組的自負才讓她有如此表現吧。
這位看外表歲數應該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年幼少女,卻統率了一個家族。這個事實讓朔有種近似內疚的感覺。
朔一直以來想的都是要不要繼承「父親的」位置、要不要用「父親的」錢繼續升學、要不要靠「父親的」門路來找工作。
我還什麼都不是呢,不過是個只能靠父母養活、乳臭未乾的半大小鬼啊。
就這點來看,這位名叫「春」的少女已經是組織的首領了,而且想必統整那些成員、照顧他們的生活這些事,都是由她負責吧。
不只是春,白也一直都有盡到身為稻羽家族少主、月夜見家族家臣的義務。
在這個有兩位年齡相近的神人在場之處,什麼都不是的只有朔一個。
老爸不會是為了讓我明白這點,才故意帶我來這裡的吧?
朔心裡還浮現了這種想法。
「我是伊岐。」
滿一句話就結束了自我介紹,接著繼續介紹一郎等人。
「這位是本部長稻羽一郎,也是我的左右手。這邊這位是稻羽白,雖然目前是還沒有職務在身,但卻是稻羽家族的少主,預定近期將會繼承稻羽家族。還有,這位是我兒子朔。不用太在意他。」
一郎與白在與對方打招呼時,朔也同時向對方鞠躬。
姑且不論一郎或白,什麼都不是的朔只是在場見習而已,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要老實點。
所有人都就座後,當值的年輕人立刻就上茶,並在送完茶後立刻離開。彷彿就是在等這個般,一郎開口了:
「犬吠埼組的老大,今天您上門究竟有何貴幹?」
剛剛他告訴朔說對方是來尋求庇護,所以他應該早就掌握某種程度的情報了吧。
即便如此,一郎還是刻意這樣問,想必是在暗示「妳就直接向總長低頭吧」。
「我希望月夜見家族的老大能幫助我們犬吠埼組。」
滿凝視著春的眼睛緩緩開口:
「那是指妳想接受我的『盃』嗎?」
「正是如此。」
受盃。也就是說,犬吠埼春將成為滿的手下。這意味著,今後犬吠埼組將隸屬於月夜見家族。
「犬吠埼組應該也有身為獨立組織的自尊吧。這是為什麼?」
「說起來雖然令人慚愧,不過……」
以這句話為開場白後,春開始描述自家的情況。
犬吠埼組的地盤位於月宮市隔壁的松野市。松野市裡大大小小的神眾組織合計共有十個,但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抗爭,一直都很和平。
犬吠埼組的困難是從兩年前,還擔任組長的春的父親去世後開始的。
父親去世後,才十四歲的春繼承了他的位置,但這時六坂役統領的素盞鳴組派系二次團體「六坂組」對他們展開了攻勢。
神眾組織的經濟活動,也就是所謂的「搞錢」,就是保護自己地盤上的人類商店、地區或過一般生活的神人所開的店等等,免遭地痞流氓的離群神人或妖怪侵害。
換句話說就是當保鑣,而在這個過程中獲得的金錢與尊崇就是組織的主要收入。
六坂組派人反覆到由犬吠埼組保護的店家找碴、找麻煩,還去開始砸壞物品、威脅民眾,犬吠埼組當然非得阻止這種行為不可。
然而六坂組的總人數超過五百人,堪稱松野市最大的神眾組織。犬吠埼組的成員達到百人,在獨立組織中已經算是很多,但也根本敵不過人家。
他們的地盤就這樣被逐步蠶食了。
在這個過程中,犬吠埼組成員出現了不少輕重傷者和死者,這也導致犬吠埼組成員很難在外面走動。
但他們也不能因此而退縮。這時要是退縮,他們的收入來源就等於被人扼殺了。
就像梳子的齒斷掉一樣,犬吠埼組的成員一個接一個脫隊,在前代組長去世時成員還有將近百人,但現在只剩不到二十人了。
犬吠埼春說到這裡時,臉上流露著一股悔恨。
「真是辛苦您了。」
滿用毫無抑揚頓挫的平靜聲音如是說。
這句話聽在朔的耳裡,就像是在說「我真覺得你們犬吠埼組的窘境干我們什麼事」,也就是說,他其實是在問出手幫助犬吠埼組對月夜見家族有什麼好處。
連朔都能發現這點,那麼春肯定也能聽出來,即便如此,春仍然語氣不變地繼續說下去:「六坂組提出的和解條件,就是使用犬神之力在松野市散播瘟疫。」
神族中也有具備固有神力的人,像犬神的能力就是瘟疫的擴散與防止。
「嗯。」
「這種條件我們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原來如此。」
「犬吠埼組的成員都是些既聰明又有自尊的人,那些脫隊的人也是一樣;但是俗話說得好,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今天早上那些犬神搞不好就是變成離群者的前犬吠埼組成員啊,這樣一想就會覺得他們還滿可憐的。
「生活有困難的犬神為了養家,或許會在松野市和月宮市散播瘟疫也說不定啊。」
春凝視著滿的雙眼。
她言下之意就是月夜見家族幫助犬吠埼組不見得會有好處,但不幫的話肯定會有很大的損失。
要是有人在月宮市散播瘟疫,老實說那可會令人頭痛。組織很難從生病的人身上獲得金錢與尊崇,再說神人也是會生病的。
「嗯。」
滿用手托住了下顎,然後他的視線略為上移了點。
「一郎,你怎麼看?」
「如果老大您決定了,我就會遵從。不過我們要是接受犬吠埼組,就等於是和六坂撕破臉了。」
「你怕了嗎?」
「怎麼可能啊。」
「嗯。白,妳覺得如何?」
「我想我們應該保護月宮市吧。」
「這樣啊。朔。」
突然被滿點名,害朔吃了一驚。因為他認為什麼都不是的自己,在這種場合應該沒資格發言才對。
「有什麼事嗎?」
「你有意見的話就說說看吧。」
朔稍微思考了一下。
「如果我們對來尋求庇護的人見死不救,晚上肯定會睡不好吧。」
「嗯。」
「雖說這是我們接納了犬吠埼組之後才能提的事,不過要是之前已經離開犬吠埼組的成員願意回來,希望也能接受他們。」
「……這不是你該考量的事。」
「是。」
這時他的視線和春那雙美麗的綠眼對上了。她露出了有點驚訝的表情,而且耳朵在那一瞬間抖了一下。
滿閉上了眼睛,在場所有人也都陷入沉默。會客室裡靜得能聽見時鐘的秒針走動的聲音。
在令人以為持續了幾分鐘的沉默後,滿終於開口了:
「白,妳負責照顧他們。」
「收到。」
接著滿就一語不發地盯著朔的眼睛。
朔發現對方的視線後,立刻端正了自己的坐姿,但是最後滿還是沒說半句話。
春整個人都往前傾了。
「那、那麼……」
「嗯,我接受犬吠埼春擔任月夜見家族的家臣。」
「非常感謝您,實在榮幸之至!」
完成重任的春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尾巴也微微顫抖起來。
朔一邊看著她的尾巴,一邊思考父親剛剛對自己使眼色是什麼意思。
或許他想說的是:「既然你在組織營運這方面提出了『接受離開的前組員』這種意見,那你也給我負責照顧犬吠埼組吧!」
因此他才沒指定一郎擔任負責人,而是指名讓白處理。如果是一郎就能一手包辦,但白還不夠可靠,他想說的是「你就跟白一起想辦法解決吧」。
(算了,這樣也好。)
反正他早就決定不會讓白一個人在外面四處跑了。朔既然要當白的護衛跟著她奔走,那就不會反對順便幫她一把。
就在此時,滿就一副突然想到的模樣說道:
「朔。」
「什麼事?」
「你要不要趁這次機會也接下我的盃?」
「呃……」
朔稍微考慮了一下。的確,如果要和白一起照顧犬吠埼組還太過死心眼的話,在各方面都很不方便。
最重要的,朔也覺得什麼也不是的自己實在很不像話。



「我知道了。老大,以後請多多指教啦。」
如果是被命令加入月夜見家族,朔或許會覺得很反感,但老爸好歹還是有先確認過他願不願意加入啊。
這讓他覺得有點高興。
「嗯。」
滿對朔露出了一副稍微放心的表情。


◇06


在把應對犬吠埼組的細節交代給一郎與白後,滿就離開會客室了。
當滿要離開室內時,他突然開口說道:
「朔,你跟我來。」
朔靜靜地跟上,而滿就這樣一路走到總長室。
滿保持沉默地坐到總長的椅子上。
朔同樣沉默地站著凝視自己的父親。
雙方都保持沉默好一陣子,滿才緩緩開口了:
「剛開始六坂出手時,犬吠埼就不可能讓松野市的神眾組織站在他們那邊了。這也導致犬吠埼後來落得那種慘況。」
「原來如此。」
「犬吠埼的現任組長沒有活用前任組長營造的友好關係。唉,不過人家就是看準了前任組長死後,他們和周圍組織的關係就會生疏的這一點啊。」
「原來如此。」
或許是因為朔的聲音聽起來只是在隨口回答而已,滿就一臉不高興靜靜地盯著他;這下簡直像是在被人品頭論足,實在令人很不舒服。
朔承受不了這種沉默,於是向滿發問:
「你為什麼在犬吠埼面前問一郎哥與白的意見?」
「嗯。」
他覺得滿的表情好像稍微柔和了點。
「因為我已經決定要接納犬吠埼組了,所以才會那樣問。讓犬吠埼那邊知道我們的情報、作風以及我們的幹部是怎麼想的,他們也比較安心吧。」
「原來如此。」
滿露出了苦笑。朔說過太多次的「原來如此」,搞不好他自己都傻眼了。
「如果他們能放心信賴我們,就能為我們所用,尤其是犬神對自己認定為主神的對象可是相當忠誠。」
「這點我會記住。」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在場嗎?」
「因為我要接老爸的班,這樣會有幫助?」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說你說得沒錯吧?」
朔搞不太懂老爸想說什麼,只能靜靜地等待下文。
「六坂組一直都想染指月宮市啊。正直的你根本還不知道吧,其實我們和他們早就一直都有小摩擦;而且雙方和談的交涉也不順利,只剩抗爭一條路可走了。」
「所以你早就決定要接納犬吠埼了是嗎?」
滿點點頭,接著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月夜見家族中有叛徒。」
「那是怎麼回事?」
對朔來說,滿這句話實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六坂的人已經潛入我們這邊了。」
「現在知道叛徒是誰嗎?」
「我已經讓一郎去調查了,但目前還不知道。而且叛徒的身分要是曝光,我們老早就宰了他。」
「這是當然的。」
叛徒非死不可,這個前提根本不需要考慮。
「聽說你今天早上被襲擊對吧?」
「嗯,是犬神搞的鬼。」
「他們準確地盯上了你們,這種事離群的犬神絕對辦不到,八成是月夜見家族裡有人洩漏了情報吧。幕後的傢伙是叫做『鬼眾會』的宵小之輩。」
「我們不去問問鬼眾會怎麼說嗎?」
「真問了就等於是沒有轉圜餘地了,鬼眾會可是自視甚高的。在聚會之類的場合和對方碰面時,我們還有必要得稍微跟人家閒聊一下。」
「原來如此。」
「朔,我原本以為你會反對讓犬吠埼加入我們啊。」
「不,我並不反對哦。那件事跟我這件事是兩回事。說到底組織之間的事和離群者搞的飛機根本是不同次元嘛。」
「這樣啊。」
滿的眼神看起來柔和了點。或許他根本就不會說「如果朔你反對的話,我就不會讓她成為家臣」之類的話。
「在我們內部有叛徒的情況下納入犬吠埼家,要在這種情況下和六坂交戰,你不覺得有點嚴苛嗎?」
「反過來說情況也是一目了然啊。不過你得小心,我無法否定會有六坂的人混在犬吠埼組裡面潛入的可能性。」
「這樣不危險嗎?」
「很危險啊。所以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月夜見家族就拜託你了。」
「你又來了,老爸,真不吉利——」
朔還以為父親是在開玩笑,但一看過去卻發現他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嚴肅。
看樣子他不是在開玩笑。他之所以突然表示要朔擔任家臣,或許就是因為考量到萬一自己死了,組織會陷入混亂吧。
「嗯,我明白了。可是……老爸,別死啊。」
「我可還沒打算去死啊。」
滿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28 | 显示全部楼层
Lunar Phase2  白皙的肌膚。有時晩上會很想吃壽喜燒?


◇01


犬吠埼春和朔想要成為家臣,必須經過各種儀式才行。
隔天起,從月夜見家族的三次團體首領到鄰近的友好團體幹部都齊聚一堂,開始進行各式各樣的準備。
面對天照會和素盞鳴組等組織的大規模公開會,預定將於每年陰曆十月在出雲舉辦的聚會上進行。
這種要花錢的社交活動,最近大家都統一在十月的聚會上才做了。
在這個失去來自人類信仰的現代,神眾組織本身也在持續式微,很多組織都為了錢而傷透腦筋。
朔必須向月夜見家族的家臣、二級或三次團體的頭頭或幹部、鄰近友好團體的首領們行禮如儀,諸如打招呼或致賀辭等等;所以一路下來他可是累得半死。
「起來……朔……快起來。」
白的聲音響起。
朔一邊努力抗拒睡意,一邊微微張開眼睛,他看到白正歪頭俯視著自己。
陽光從遮陽窗簾的縫隙照了進來。昨天他實在很累,應該是在午夜前就上床睡覺了;但即便如此,他現在還是很想睡。
「再讓我睡一下。」
朔只撂下這麼一句,就再度躺平睡覺了。
或許他應該說「別擅自跑進我房裡」,但他平常之所以能不遲到,大部分都是託白的福,所以他也說不出不准人家進來這種話。
「已經早上了哦?」
「現在是暑假吧,我要睡覺。」
朔發出了這樣的宣言。
「嗯,原來如此。」
雖然搞不懂她在對什麼說「原來如此」,不過她好像已經接受事實了。
過了一陣子他才聽到白的腳步聲,應該是離開房間了吧。她能放棄真是太好了。
月神是夜晚的統治者,所以朔也是個夜貓子;雖說他為了上學而必須強迫自己過著晚上睡覺早上起床的生活,但這對他來說其實很不自然。
即便他早上很難起床也是無可奈何,但一進入暑假後就算晝夜顛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這就是他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兔子不同的地方。
朔十分幸福地睡起了回籠覺。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呢?對朔來說,他有種這次回籠覺大概只睡了五分鐘的感覺。
他還沒睡飽呢,可是卻已經醒過來了。
有某種濃密的東西碰到自己的臉頰,而且有東西壓在胸口上。這玩意雖然很重,卻既蓬鬆又柔軟,還帶著人類肌膚的溫暖。
這一定是神社裡那一大堆的兔子壓在身上不會錯的。冬天的時候經常會有兔子跑到正在睡覺的朔身上。
要是冬天的話這樣會很舒服,但目前可是夏天,老實說真的很熱。朔為了處理兔子的問題張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碰到臉頰、又大又白的下垂兔耳。
壓在他身上的其實是白。以兔子來說,她當然算是又大又重的那一類。
她之前來叫人起床的時候穿的是家居便服,但眼下穿的卻是睡衣;應該是刻意換裝後才回來的吧。她守規矩的地方向來都很奇怪。
白根本是抱著朔在睡覺。她把自己的胸部壓在朔的小腹附近,而且彷彿像是連對方心跳都能聽到般,把臉頰壓在他的胸口上。
朔是個身心健全的高中生,早上可是不太妙。他平常這時身體的「某個部位」都會變得又大又硬。
被長得很可愛的白抱住,而且還被她那絕對不算小的柔軟胸部壓住,他怎麼可能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呢。
雖然很熱,但朔心中還想維持這樣一陣子的慾望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他得想辦法用理性來驅散這種想法才行。
「白、白。」
朔一邊這樣叫,一邊搖晃對方的肩膀。
「嗯〜」
白翻了個身。
在那一瞬間,她穿的睡衣胸口露出了一條溝壑。那對柔軟的白色豐滿雙峰散發著很難抗拒的魅力,把朔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嗚咕咕咕〜咕嗚嗚〜」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衝動,沒把手伸向白的胸部。
朔深呼吸了一下,再度開始搖晃對方的肩膀。
「白、白!」
白緩緩張開了眼睛。
「……幹〜嘛?」
「差不多該起床了吧。」
「現在是暑假,不起床也行。這是朔你說的吧。」
說完這番話後,她又閉上眼睛了。
「喂、喂喂喂,不吃早餐可不行吧。」
「嗚〜嗯〜」
白緩緩地挺起了身子。
「朔好任性。」
這樣低語之後,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妳幹嘛跑到我的床上來睡啊?」
「因為我的床單拿去曬了。」
「這、這樣啊。不過這樣可能不太好吧。妳或許還是別太常跑到我床上來比較好。」
「為什麼?我們以前經常一起睡啊。」
「妳說以前,那時我們還是小孩啊。現在我們在各方面都已經長大了嘛。」
尤其是胸部。
「床鋪一點都不擠嘛。」
「不,我不是在說那個啦。呃,該怎麼說才好呢?」
因為他無法完全壓抑自己的性興奮,所以很難說出「請妳別這麼做」這句話。
白看著語無倫次的朔並站了起來。
「吃早餐。」
她邊說邊邁步走人。
當她要離開房間的時候——
「真沒出息。」
白說這句話時聲音雖然很低,但朔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02


當朔與白吃完都快要可以當午餐的早餐時,滿與一郎就來到食堂了。
滿一看到朔頭上睡亂了的頭髮,頓時一臉苦澀。
「你賴床了對吧。」
「真丟臉啊。」
「因為有月神血統,所以早上會很想睡吧。不過兔族或其他神人、還有人類都沒有夜行性哦。所以你非得配合人家不可。」
「我會好好處理的。」
聽到朔的回答後,滿先嘆了口氣然後稍微微笑起來,接著他就一臉嚴肅。
「朔。」
「有事嗎,老大?」
想到現在的滿是以月夜見家族總長的身分發言,因此朔不是叫他「老爸」而是「老大」。
「負責照顧犬吠埼的是白,不過朔你也得輔助她。」
「我知道,請交給我吧。」
滿聽到朔的回答後,滿意地點點頭。
「白。」
「是。」
「犬吠埼的事就交給妳了,妳明白嗎?」
「是。」
「這也等於說應付六坂的事也包含在內,全都交給妳了哦。」
這時滿轉頭看著朔。
「朔,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你是說行動時要顧慮到不可以引發抗爭對吧?」
滿搖了搖頭。
「白。」
「是,我會徹底擊潰他們。」
白一臉淡然地說道。不過,她的眼睛裡可是泛著熊熊燃燒的鬥志。
滿很滿意地大大點頭。
「那就好。不過要是六坂來試探能否求和的話,我會通知妳的。」
「我明白了。」
「聽好了,絕對不能單獨行動哦。朔也明白嗎?」
「還要鄭重交代犬吠埼的小弟們不可以單獨行動。」
「如果有必要動用部下,就跟一郎說一聲吧。」
在滿背後靜靜聽著的一郎露出微笑。
「如果有困難的話,不論是什麼事都可以跟我商量哦。」
「謝了,哥哥。」
白很高興地笑了。
當滿要走出食堂時,彷彿突然發現什麼似地停下了腳步。
「白。」
他開口時還招了招手,白就回應他的呼喚而小跑步地靠過去。
這兩位以非常非常小的聲音開始說起悄悄話,但還是勉勉強強聽得到。
「那麼,事情怎樣了?」
白沉默地搖搖頭,滿也嘆了口氣。
「他雖然是我兒子,但還真沒出息啊。」
「真的耶。」
「白也真是辛苦了。」
「沒關係。」
老爸和白在說什麼,朔總覺得自己聽得懂,但他必須假裝自己聽不懂。
今天早上白那種行徑很可能是滿唆使的。滿肯定認為撮合朔和白是個好主意不會錯的。
一郎似乎也聽得見,他也露出了苦笑。
「朔。」
「幹嘛,一郎哥?」
「唉,我說那個啦。你可別生氣啊。」
「你在說什麼?」
「哎,該怎麼說呢?我是希望你別討厭白哦。」
「我才不會討厭她啦。」
「這樣啊,謝了。」
一郎如釋重負地笑了。
「對了,朔和犬吠埼成為家臣的消息,昨天已經透過電報傳遍全國各地了。」
「也通知了六坂嗎?」
「當然有啊。」
「謝了,一郎哥。這可幫大忙了。」
「沒什麼啦,這也是我的工作嘛。」
這時白走回來了。
「朔,我們去犬吠埼的事務所。」
「知道了,我馬上準備。」
當朔與白邁步走向自己的房間時,一郎就用溫和的聲音喊了一句:「你們要小心點哦!」


◇03


準備完畢後朔就前往大門,而白已經在那裡等了。
她身穿純白色的無袖連衣裙,還戴著一頂大大的草帽。
看起來真的非常可愛,很有夏天氣息的清爽打扮很適合她;如果現在他們是要去約會,那絕對無可挑剔。
然而他們接下來出門要做的可不是約會。
「白,這身打扮很適合妳哦。」
「謝謝。」
白似乎滿高興的,還靦腆地臉紅了。
「不過我們搞不好會開打哦。」
「嗯?」
「換成容易行動的打扮比較好不是嗎?」
白立刻轉動自己的手臂,同時腳也使勁地踢了幾下。
「沒問題,很容易行動啊。」
「是嗎?」
朔決定不再說什麼了。人家實際動起來似乎很輕鬆,就算真要開打應該也不會出問題吧。
只是有點輕浮罷了。
朔可是為了方便戰鬥而在穿著上再三斟酌,不光是要穿無袖或長袖的衣服,連長褲或襯衫的布料都在考量的範圍內;不過嘛,反正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差別就是了。
朔把手放在插在腰間的小太刀上。只要手上有這玩意,那不管打扮成什麼樣子戰鬥力都不會有差別。
說起來車子居然還沒開到大門啊。是安排好的車遲到了,還是人家根本忘了安排呢?
朔立刻向白發問:
「妳有叫車嗎?」
白搖了搖頭。
「這樣啊?那我來——」
「我們不坐車。」
「咦?」
妳不會想說在這大熱天時用走的去吧?那可不太妙啊。
「我們坐新月去。」
「啊?」
所謂「新月」是兔族的神獸。
在神社裡近百隻的兔子中有一半都不是單純的兔子,而是神獸。
如果拿身為神獸的兔子和一般只是動物的兔子相比,那麼前者比後者更聰明、更強焊、更長壽也更龐大。
而「新月」就是兔族神獸中體型特別龐大的高齡兔族神獸。據說其體長達到三公尺、年齡兩百五十歲。
牠的神力也遠在一般神人之上,雖然不會說人話但卻能理解。
「新月!」
白這樣一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新月就在不知不覺中跑到面前了。
「好乖好乖〜」
白伸手摸了摸新月的毛,牠就一副很受用的模樣閉上了眼睛。
「妳有取得老大同意嗎?」
「嗯。」
「那就好。」
新月是很罕見的兔族神獸。即便是身為兔族領袖的稻羽家族,若沒有身為總長的滿同意,也無法將牠帶出去。
滿平常出門都是坐汽車,但若是要參加陰曆十月的聚會或重要的社交場合,他就會騎新月或大小差不多的「十六夜」出門。
「新月,請多關照哦。」
朔一伸出手,新月就把龐大的純白身體主動湊過去磨蹭起來;如果不是緊急情況,那麼不把新月摸到滿意,牠是不會允許別人騎上去的。
所以若是滿也要騎新月出門時,為了確保摸牠的時間,都會提前半個鐘頭做準備。
在白與朔開始摸新月過了十幾分鐘後,牠終於叫了一聲後放低姿勢,表示同意他們騎上去。
朔一騎到新月背上,白也跟著坐到他背後,還緊緊抱住了他。
「新月,今天我們要去松野市哦。」
新月立刻開始往前跑。
沒兩下牠就開始加速,很快就達到時速五十公里。
朔在新月的背上發問了:
「話說我們為什麼不坐車去?」
「因為這樣比較搶眼。」
「原來如此。」
不管怎麼說,新月都十分吸睛。
雖說昨天已經打電報給六坂組了,但是一般人可不知道這回事。
所以才要刻意高調前往,這樣就能讓犬吠埼組已經被月夜見家族納入麾下這個消息,在松野市民間傳開。
這應該是老爸的想法吧?還是說這是一郎哥的主意?朔很在意這點,所以又發問了:
「這是誰出的主意?」
「是我。」
朔率直地表示很感動。
「妳真厲害。」
「呼嘿嘿。」
被稱讚的白在朔的耳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04


自從進入松野市後,朔他們就對新月發出詳細的指示,讓牠緩緩前進。
他們不但盡可能走行人很多的路線,而且還刻意選擇會經過之前犬吠埼組地盤的路線。
騎著新月的確是很招搖。
最常聽見的聲音就是像「哇〜〜媽媽,是小兔子耶!好大!」這樣的小孩發言。白還興高采烈地向人家揮手。
這實在令人有點難為情啊。
即便如此,朔仍然忍著害羞前進,但這時有五位神人擋住了去路。
雖然外表和人類非常類似,但他們的頭頂上卻是寸草不生;而且根本看不到耳朵,只是開了個洞而已。黑色眼睛相當大,而且幾乎看不到任何眼白,嘴裡看得到尖銳的牙齒,有時還能窺看到前端分叉成兩股的細長舌頭在微微抖動。
這些傢伙是蛇神。六坂組是蛇神的組織。
「你們是?」
朔發問時雖然一臉驚訝,但其實他心裡很高興,刻意推敲行進路線總算是有回報了。
「此路不通,神人的話只有六坂組的人能通過。」
站在前頭的蛇神邊盯著朔等人邊大聲說道。
「這裡應該是犬吠埼組的地盤吧?」
「最近已經是六坂組的地盤了。雖然很抱歉,但還是請你們繞路吧。」
「這我可傷腦筋了。」
朔故意擺出一副懦弱的表情。
對方應該會以為朔膽怯了吧。六坂組的成員向來都會得意忘形。朔在心裡祈禱,希望對方會因為占了上風就企圖仗勢欺人過來找碴。
「蛤?小哥,你是在瞧不起我們嗎?」
對方一邊把聲音拉高八度一邊逼近。狀況不錯。
周圍的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了。
在周邊市民看來,都只會認為犬吠埼組遭到六坂組單方面的欺壓,他們應該會認為眼下六坂組又在欺負其他神人了吧。
行人投過來的視線中混雜了對朔他們的同情。
他們或許是認為一對騎著兔子開心在約會的神人情侶被人當眾找碴吧。
就在此時——
——咚咚!
爆出了很大的聲音。那是新月的後腿在地面上敲出來的。
站在前頭的蛇神一動也不動,但後面的蛇神們有一瞬間露怯了。
「啊,嚇到你們啦?真抱歉啊。」
朔一邊冷笑一邊說道。
他知道六坂組成員們越來越激動了。
「你這傢伙,別以為能平安無事地回去啊!」
「我好怕好怕啊。」
朔沒有停止臉上為了嘲弄對方而刻意露出的冷笑,接著他保持這個狀態從新月身上下來了。
就在此時——
「讓我來。」
白低聲說道。她的眼神可是認真的。
「好吧,看妳的了。」
朔認為與其兩個人出手搞定或由朔一個人來搞定,不如讓外表可愛的白單槍匹馬搞定對方更有威懾力。再說,萬一白要被對方幹掉時他再出手就行了。
白點點頭並摘下頭上的草帽遞給朔,然後就從新月身上下來。
「不是男的,而是小姑娘要來當我們的對手嗎?」
完全被對方看扁了。這些傢伙應該是那種一看到女人或小孩就會立刻瞧不起人家的混蛋吧。
這是朔很討厭的類型。
朔為了隨時都能採取行動,而把手放在腰間的小太刀上,然後他還安撫了呼吸變得急促的新月。
「反正妳都要當我們的對手,不如就別打架,而是比那方面的本事比較好吧。」
「小姑娘,妳就別管妳男朋友了,來跟叔叔們一起做好玩的事吧?」
對方一邊說出這種話,一邊發出猥褻的笑聲。
白的臉上完全不動聲色。
「這不是打架。」
白全身都發出淡淡的光芒。她那頭看似柔軟的長髮「砰」的一下向外飄散,黑色的眼瞳也逐漸變成紅色。
接著她從空中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取出了一桿散發著紅色金屬光澤的美麗搗杵。
這是稻羽家族代代相傳、以緋緋色金(註:日本古代傳說中上古時期的一種神祕合金,通常用來打造祭祀用的神器。其打造方式在神武天皇後就失傳了。)打造的搗杵。她把這柄向來供奉在神界的神具召喚出來了。
「而是懲罰。」
六坂組的成員們對白這句話有了反應,立刻通通往她那邊猛撲過去。
上前的成員們手臂瞬間伸長,下顎也同時脫落,讓嘴巴宛如裂開般大大張開。
白雙手一叉,就一杵直接轟在一馬當先衝過來的男子臉頰上;這位仁兄立刻成了滾地葫蘆,還一口氣滾了大約有十公尺遠。其頸骨還彎成了對人類來說根本辦不到的角度。
接下來她又一杵直接搗進企圖咬她的男子嘴裡,並直接將對方的後腦勺推去撞地;對方頓時牙齒折斷,頭蓋骨與頸椎還同時響起了碎裂聲。
在間不容髮之際,白用左手抓住第三位蛇神的手腕,並且一口氣將對方扯過來;接著一杵直搗對手的心窩。對手挨了這一擊立刻內臟破裂,連脊椎都粉碎了。這位仁兄也「呃哇」一聲,把肚子裡的東西混著鮮血猛吐出來,同時倒地不起。
看到白那能在一瞬間解決三人的實力,令剩下的兩人膽顫心驚。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
兩人同時轉身向後逃竄。
白往前一躍,一杵往逃走的男子頭頂敲下去;對方的頭骨當即碎裂,並以腦袋形狀歪曲的狀態往前翻倒在地。
接著白直接往另一人那邊跳過去。轉眼間她就追上目標,然後一杵轟在對方背上;對方的脊椎隨即「喀啦」一聲碎裂,接著摔倒在地一動也不動了。
她確認自己已經打倒五人後,就緩緩走回朔與新月那裡去。
白搞定對方五人還花不到一分鐘。
她身上穿的純白色連衣裙上濺滿了血。然而她渾身浴血的模樣,卻反而醞釀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
周圍的行人們都一臉驚愕地看著白,那種感情很像是混合了畏懼與敬意的信仰。
白一回到朔他們那裡,就立刻很粗魯地摸起新月的頭。
然後她好像想起了某件事,還用手朝朔指了指;接著她用稍大的聲音、讓周圍的人也能聽到她要說的話。
「朔比我強。」
在那之後,她對心窩吃了一記重擊、痛得嘴裡還在流血的蛇神方領頭人撂下了一句話:
「從今天起,這一帶就由月夜見家族的犬吠埼組接手。」
「你們這些傢伙……」
「你回去就這樣通知組裡吧。」
白把搗杵歸還天界,並坐到朔的後面,她的眼瞳也逐漸恢復成黑色。
「新月,走吧。」
「噗哇!」
新月應了一聲,就邁步走向犬吠埼組的事務所。
「白,幹得好。」
說完這句話後,朔就把大草帽戴在白的頭上。
白用力抱緊了朔,然後發出了「呼嘿嘿」的奇怪笑聲。


◇05


當他們抵達犬吠埼組事務所時,春就出來迎接了。
春看起來非常有精神,而且還很開朗。她氣勢十足地搖著尾巴。
在滿面前,或許是因為緊張而隱藏了本性。
「我們這裡是比較寒碜啦!」
這間事務所看起來的確慘不忍睹。
堪稱神眾組織象徵的鳥居上傷痕累累,表面的紅色都已經剝落了。這種狀態只能說是搖搖欲墜啊。
招牌上有無數傷痕,邊緣還有缺口;事務所的牆壁上開了一大堆洞,屋頂上的瓦片也有好幾塊破損。
據說鳥居是結界的邊緣。只要待在鳥居內側,就會受到組織擁有的神力加持。
說到底,要是只有鳥居受損也還罷了,但若是連位於鳥居內側的招牌或建築物都有損傷的話,光是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尋常。
也可以說這就是犬吠埼組的神力本身已經低落的證據。
這顯示了六坂組對他們的攻擊究竟有多猛烈。
所謂「神力」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個別神人擁有的神力,另一種則是組織與神社擁有的神力。
神社擁有的神力會受到聚集的尊崇很大的影響。而若是神社擁有的神力低落,隸屬成員們的神力也會遭到不利的影響;反之若前者增加,則會對後者有利。
像朔或白這樣單一神人就擁有龐大神力的並不會受到影響,然而若是組織成員中淨是些神力很少的單一神人,那就會受到神社之神力很大的影響。
恐怕眼下犬吠埼組成員的神力,大約只有前代組長還在世時的一半吧。
在春的帶路下,一隻神獸與兩位神人走進了事務所裡。
途中春就發現白身上被濺到的血了。
「妳的衣服上沾到血啦!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五個蛇神,我把他們打個半死。」
春聽了這話大吃一驚,尾巴也「咻」的一下倒豎起來。
「妳一個人就搞定他們了?」
「對。」
「咦——!兔族裡也有像妳這樣的強者啊!」
「朔比我更強。」
白一副莫名其妙地自誇的表情說道。
「這樣啊!真不愧是月神耶!」
春以尊敬的眼神看著朔,而且還氣勢十足地猛搖尾巴。
「哎呀,這個,嘿嘿……」
朔不知道該怎樣回應她才好,只能姑且笑幾聲應付過去。
犬吠埼組的神社規模相當大。據說在前代組長的時代組內有一百位神人,這棟神社就會讓人緬懷這種過去的榮耀。
大門也相當大,連體型龐大的新月要通過都沒有問題。
神社裡根本看不到半個犬吠埼組的成員。
「春,神社裡沒有組員嗎?」
「他們都出去購物了。因為單人行動很危險,所以組員們都是結伴行動哦。」
「如果所有人都出門了,那這裡不是很危險嗎?」
「不論六坂組有多強勢,也不會做出突襲神社這種事啦。再說神社有結界,在小弟們趕來之前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撐得住啦!不過與其關心這種事,還是難得到我們這裡來一趟的朔與白比較重要啊,不好好設宴款待兩位可不行哦!」
說出這番話後,春一邊笑,尾巴一邊咻咻地猛搖。
當一行人來到會客室前時,春就露出了有點困擾的表情。
「新月或許進不去啊。」
會客室的大門是那種十分常見的形式,而以新月的身體大小很明顯過不去。
「那新月就在走廊上等吧。」
一聽到朔這句話,新月就很不滿地讓鼻息變粗。
「可我也沒辦法啊,你根本進不去嘛。」
接著新月就突然「咻」一下向後轉。
「抱歉啦,以後我會補償你哦。」
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補償」,具體來說就是紅蘿蔔。如果有大約三公斤的紅蘿蔔當點心,新月八成就會接受了。
三人進入室內後,過了一陣子就有人打開會客室的門。
有個小女孩端著托盤進來上茶。小女孩的容貌和春很像,而且和春有同樣的耳朵和尾巴,年齡大約是四、五歲左右吧。
「請喝茶。」
小女孩一副緊張的模樣替大家上茶。
春把手放在上完茶的小女孩肩膀上。
「這是我妹妹!」
「我叫冬,我姊多蒙兩位關照了!」
她深深行了個禮,還看得到她的尾巴晃來晃去。
朔和白自我介紹後,冬就很高興地笑了。
「冬,門外那隻大兔子名叫新月哦,你去把新月帶到大廳吧。」
春此話一出,冬的尾巴就開始猛搖起來,還一副要把它搖斷的模樣。
「可以嗎?」
冬微微歪頭看著白與朔,而朔就邊摸摸她的頭邊說道:
「請妳務必帶牠過去。」
「我知道了!」
冬興高采烈地離開了會客室。
接著會議立刻開始,但雙方敲定的事卻沒幾件。
首先是朔與白將暫時駐留在犬吠埼組的神社,再來是從明天起要把六坂組從曾是犬吠埼組地盤的地方趕出去。主要就是這兩點。
會議結束後,三人就一起前往大廳。
新月多少有點怕生、怕陌生神人的傾向,所以朔也在擔心牠會不會讓冬感到頭大。
「哇——!」
朔一進大廳,就看到冬站在新月背上跳來跳去。
「喂、喂,冬!妳、妳在對客人做什麼啊!」
春頓時慌張起來。
不過新月好像完全不在意。不,反而應該說牠看起來滿高興的。
「沒關係,新月很高興。」
白來了個鐵口直斷。
「是、是這樣嗎?」
在這種情況下,身為兔神的白這句話可說相當有分量,於是春終於露出了鬆口氣的表情。
「不過啊冬,妳對人家這麼沒禮貌可不行哦。」
「對不起啦。」
此話一出,冬就稍微有點無精打采;連尾巴都在大腿間縮成一團。
而新月就伸出舌頭舔了舔這樣的冬的臉頰,看樣子牠應該是在安慰對方吧。
朔也伸手摸了摸冬的頭。
「小冬,謝謝妳陪新月玩;這幫了我大忙哦。」
冬的表情立刻變得開朗起來,尾巴也開始精神十足地擺動。


◇06


接下來眾人就圍著新月融洽地談天說地好一陣子,而這時大門那邊也熱鬧起來。
「看樣子是小弟們回來啦。」
春面帶微笑地站了起來,然而她的表情隨即僵住了。
白也低聲自言自語:
「有血腥味。」
冬害怕得全身微微顫抖,還用手抓住了新月。
新月的呼吸變得粗重,還用後腳猛跺大廳的榻榻米,然而朔舉手制止了牠。
「看來情況好像不太妙啊?」
當朔這樣喃喃自語時,有十幾個犬神進入了大廳;其中男女比例是三比一。每個人都是身上帶傷。
有三個人的傷勢甚至重到無法自行移動。
「快讓重傷的人躺下,冬!」
春立刻大叫下令。
「收到!」
冬馬上十萬火急地拔腿衝向某處。
春下令那些傷勢較輕的人去燒開水或是拿布過來。
這時冬雙手抱著一堆醫藥箱和繃帶回來了。
朔從冬手上拿起繃帶,壓在重傷者還在流血的傷口上。
白則十分冷靜地輪流查看重傷者的情況。
「白,怎麼樣?」
「很糟糕。」
對於朔的問題,白一臉淡然地回答。
「可以嗎?」
「可以。」
「那就看妳的了。」
「收到。」
白站起來後閉上眼睛,接著全身都開始發光。
這一幕實在驚人,春、冬和犬吠埼組的成員們一看之下都嚇到在那一瞬間停止動作了。
白那頭看似柔軟的白髮「呼」地一下向外飄散,原本下垂的兔耳也往上挺起,直到兩邊將近呈水平狀態為止。
白一張開眼睛,之前還是黑色的眼瞳就變成紅色了。
下一瞬間,白面前出現了一個帶著紅色金屬光澤的臼。這是稻羽家家主代代相傳、以緋緋色金製造的臼。
白從臼中拿出了紅褐色的物體。那玩意看起來簡直就和水分不足的鬆餅粉沒啥兩樣,處於乾巴巴和溼答答之間的狀態。
白把這玩意塗在重傷者的傷口上。
「那是什麼東西啊?」
春一臉略顯不安的模樣發問了。
「蒲黃製的傷藥。」
白低聲這樣回她一句後,就開始替下一個重傷者上藥。
重傷者在塗了蒲黃傷藥後就成功止血,傷口也被堵住;而這位仁兄也立刻發出平穩的鼾聲,看來是及時救回來了。
朔也鬆了一口氣。接著,他對一臉困惑的春說道:
「白是稻羽家的人,而稻羽家人的固有能力就是製造傷藥哦。那個蒲黃傷藥據說是在很久以前的神話時代因幡之白兔從大國主那裡學來的。」(註3)
稻羽家的蒲黃傷藥和人類用的蒲黃傷藥根本是兩回事,前者可是神藥。
當然,傷藥的效果好不好還是要看術者的神力。而白的神力即便在歷代稻羽家主中也是屈指可數的強,效果當然是有口皆碑。
白治療十六個受傷的犬吠埼組成員大約花了十分鐘。
在短時間內不但召喚搗杵又召喚臼,還製造傷藥替人治傷;即便是白也會一臉疲憊。
春轉向白那邊,以幾乎要下跪磕頭的架勢向白行禮。
「白,謝謝妳。真是幫大忙了!」
而犬吠埼組成員中凡是眼下還能行動的也都效法春一起行禮,連冬也向白鞠躬了。
「不用在意,大家都是自己人。」
白雖然雲淡風輕地這樣回答,但臉上卻帶著一抹微笑。


◇07


當現場平靜下來以後,朔才向組員們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看樣子他們是在購物完後回家的路上遭到六坂組襲擊了,而且對方的人數將近三十人。
這讓朔有點不安。
「這是因為我們在來的路上教訓了五個六坂組成員,所以他們要報復?如果是這樣,那還真是抱歉啊。」
春用力搖了搖頭。
「沒這回事啦!我們被襲擊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像上週對方有總動員的跡象但卻沒來襲擊,不過我想對方應該是有某種企圖吧。」
六坂組雖然是二次團體,但據說成員就有五百人。這個人數和月夜見家族幾乎一樣啊。
「因為六坂是一群蛇嘛,他們可是很偏執的。只要他們看準了攻擊目標,那就絕對不會收手哦。」
「你們被棘手的傢伙盯上了啊。」
朔此話一出,讓春露出了苦笑。
「六年前素盞鳴組的前代組長去世後,就要進行世代交替。」
「素盞鳴組的『當代』是素盞鳴神系的牛頭對吧。」
所謂「當代」指的是現任的組長或總長。
「六坂就是要和牛頭爭奪素盞鳴組的當代寶座。」
「六坂可是蛇族,根本不是素盞鳴神系的吧?」
「六坂役好像是八岐大蛇的頭部之一哦。而且姑且不論這點,素盞鳴組和月夜見家族可不一樣,他們的當代就算不是素盞鳴神系出身的也無所謂啊。只要有實力,不管是誰來當都可以。不過話是這麼說啦,他們的當代幾乎都是出自素盞鳴神系的哦。」
「也就是說,六坂的勢力已經大到可以角逐素盞鳴組的當代了嗎?」
「沒錯。但是雖說論財力六坂勝過了素盞鳴組的當代,不過論神望好像就遠不如人家「既然比神望不如人家,那他們幹嘛這麼賣力地擴張勢力呢?」
「六坂可是冷靜得出人意料哦。或許蛇族的作風很冷血,可是在我看來,既然比聲望他無論如何都贏不了牛頭,那麼至少在他擅長的財力與勢力這兩方面要勝過對方。」
「原來如此啊。不過啊,六坂在前代組長時是二當家左右手,現在卻得再從義弟幹起吧。」
所謂「義弟」指的是老大的小弟。在素盞鳴組的手下看來,六坂算是叔父,稱得上是長輩了。
可是組織接班人一般來說都是從身為後輩的部下挑選。要是當了義弟,就會被視為從接班人競賽中被淘汰了。這種案例還滿多的。
區區義弟別說根本比不上相當於老大嫡子、堪稱頭號接班人的二當家,就連二當家的左右手等職務都比義弟更接近接班人寶座。
「六坂現在是素盞鳴組的義弟,職銜則是顧問。六坂即便是成了義弟,也不會放棄當上接班人這個目標哦,因為蛇是種很死心眼的動物嘛。」
「這是個令人深感棘手的傢伙啊。」
朔嘆了口氣。
「真的是這樣啊。由於犬吠埼一族的固有能力是瘟疫的擴散與抑制,而六坂則是生與死、醫學與藥學之神,所以我想對方打的主意就是將犬吠埼納入麾下,利用我們散播瘟疫後再由六坂出手治療,藉以聚集人們的尊崇吧。」
「所謂自導自演的詐欺犯就是指這種人啊。」
「這招雖然單純,但非常有效哦。」
「算了,如果從明天開始能悠哉悠哉地殺時間的話,總會有辦法吧。」
朔這樣下了結論後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瞄,就看到白居然坐著睡著了。
白會累也是理所當然。
「春,我想讓白去休息一下。」
「收到!」
春用比較小的聲音回答後,就叫了組員過來。看來她還滿用心的。
當她表示準備好了之後,朔就把白橫抱起來帶走;而犬吠埼組員們都一臉擔心地盯著已經睡著的白。
「那個……」
「嗯,怎麼了?」
「稻羽少主她沒事吧?」
「沒事啦,我看她只是累了而已。」
「這樣啊?」
春一臉安心地摸了摸胸口,尾巴也大大擺盪起來。只要看犬吠埼組成員的尾巴,就能輕易看穿他們的心情。
之後大家在各自分配從月夜見家族運來的食糧、新月的飼料等等物資的期間,晚餐時間就到了。
在有人去叫白來吃飯前,她就被晚餐的料理味道給勾醒了。
一看到白精神十足,犬吠埼組成員們也像是感同身受般高興起來。看這個情況,替犬吠埼組成員們治傷的白,可是收穫了他們近乎忠誠的神望啊。


◇08


隔天起朔就開始行動了。
到目前為止,朔根本算不上一號人物。而這次老爸肯給個獨當一面的機會,讓他覺得很高興,所以他可是幹勁十足。
眼下朔就帶著五個犬吠埼組成員,走在該組已經被搶走的地盤上。
之前就決定春、白和新月為了保護大本營都得留在神社。
白原本主張自己也要去,但朔則「為防之後出現傷患,妳必須保留神力」這個理由來說服她,才終於讓她肯老實留守。
這次行動可不是單純出來散步而已,而是以開戰為前提,獲選一起出門的犬吠埼組成員也是組裡特別能打的人。
犬吠埼組組員帶著對當地不熟的朔前往以前曾是他們的地盤之處。
「這裡變成商店街了,有很多人都會來這裡買東西。」
「看起來還挺熱鬧的嘛。」
「是啊,雖然這裡本來是我們的地盤就是了。」
「原來如此。」
朔靜靜地走進了附近的一家蔬果店。
蔬果店老闆看到走進來的朔以為是新顧客,於是立刻笑臉迎人;然而他立刻就發現跟在朔後面的犬吠埼組成員,表情頓時就僵住了。
不久前他還在付保護費給犬吠埼組呢,然而現在就改成付給六坂組了。這種行為稱得上是背叛,人家搞不好是來報復的。他怕的應該是這點吧。
為了紆解老闆的緊張,朔就對著他笑了。
「這橘子看起來滿好吃的,是哪裡產的啊?」
「啊,是。那是宇和島產的哦。」
老闆看起來還是很緊張。
「喔,那還真不賴。請給我六個。」
「謝謝您的惠顧。」
朔一邊付橘子的錢一邊發問:
「能不能請您送貨到家呢?」
「您吩咐我照辦。」
老闆已經不太緊張了,回答時臉上再度出現笑容。
「那麼,請您送十顆西瓜到犬吠埼神社去行嗎?」
「十個是嗎?」
「是。要多少錢呢?」
朔一邊支付老闆說的金額,一邊和對方聊起天來:
「我們犬吠埼組可是加入了月夜見家族哦,人家可是派了很多人來支援耶。拜此之賜,組裡東西都不夠吃了,我們還得出來大採購。」
「那還真不得了啊。」
「接下來我們和六坂組之間搞不好要抗爭好一陣子了。我想到時候應該會很吵鬧,還請您多多包涵。」
「您說這是什麼話呢,哪裡哪裡。」
「哎,我想應該不會拖那麼久啦,到時候還請您多擔待哦。」
朔面帶笑容地向老闆深深鞠躬,然後就離開蔬果店了。接著,他直接前往附近的一座小公園。
「今天也熱得很,我們就吃橘子來補充水分吧。」
朔說出這句話後,就把剛買的橘子分給犬吠埼組組員們;然後他自己也迅速地剝皮開吃。
犬吠埼組組員們卻是一臉困惑、面面相覷。
「甜味與酸味倒是剛剛好嘛,嗯嗯。啊,不是橘子比較好嗎?你們喜歡吃桃子或梨子啊?}
「不、不是啦,我們開動了。謝謝您。」
犬吠埼組組員雖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開始吃了。
在這種情況下,組員中有個人終於下定決心發問了。
「叔父,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由於這是第一次被人叫「叔父」,朔在那一瞬間有點困惑。
仔細想想,春和朔都同樣是滿的手下。因此對身為春的小弟的犬吠埼組成員來說,朔就相當於他們的叔父了。
再進一步深入思考,那麼白對犬吠埼組成員來說就等於是叔母吧?碰到這種情況人家就會叫她「叔母」嘍?聽起來還真令人不太舒服。
當朔還在思考這種事時——
「叔父?」
在犬吠埼組成員們都一臉擔心地盯著自己看時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想太多了。
「抱歉,請問吧。」
「是。您為什麼突然跑去買水果呢?如果您要吃水果的話,讓我們去買就行了吧。」
「我買橘子是要製造和老闆聊天的機會啊。至於買西瓜,是為了造勢。」
「造勢?」
「沒錯。如果我說要買十個西瓜,別人就會想說來支援的人應該不少吧?而且我還先宣告要發生抗爭,再加上我還信心十足地回答他說不會拖太久哦。」
「也就是說您是在替我們今後要開始反擊這件事造勢嗎?」
「就是這樣啦。如果大家都認為犬吠埼要捲土重來,搞不好之前投靠六坂的人也會觀望情勢;而且我買十個西瓜,也可以當成發揮一點欺敵作用的代價。」
買十個西瓜要花將近兩萬圓,這筆支出可不小啊。
「真不愧是叔父!」
犬吠埼組組員們一臉欽佩地點點頭,還一起「咻咻」地搖起尾巴。他們果然很可愛啊。
吃完橘子後,他們又前往下一個地區。
抵達目的地後,朔幹的事和剛才也沒什麼差別。
他在肉舖替所有人都買了一份可樂餅,還拜託老闆替他送五十人份的壽喜燒用牛肉到神社去。這些東西讓他花了五萬圓。
「叔、叔父。」
「嗯?」
「您、您花這麼多錢不要緊嗎?」
「哎,這算是必要經費哦。今天就用這筆錢來吃壽喜燒吧!」
此話一出,組員們都立刻大力搖動尾巴。
不過有個組員一邊搖尾巴,一邊擔心地問道:
「不、不過,這些東西都讓叔父出錢沒關係嗎?」
「啊,這不是我的錢,是老大給我的。」
「是大當家的錢啊!」
月夜見家族即便式微,也還是三貴神嫡系的神眾組織,論財力自然遠在一般獨立組織之上。
月夜見家族的金錢收入可是相當豐厚。除了把稻羽家的蒲黃傷藥放在網上與藥局出售外,也向形形色色的正經商家收錢,在這方面他們可撈了不少。
正因如此,和金錢相比,月夜見家族更需要人類的尊崇。
要是花錢就能讓犬吠埼組獲勝、並藉以獲得人們的尊崇,對月夜見家族來說可是很划得來;為此月夜見家族別說幾十萬、幾百萬,就算要花幾千萬甚至幾億圓都在所不惜。
組員們也知道月夜見家族的總長是個有錢人。
他們知道朔不是自掏腰包後就一臉安心,連尾巴也搖得更激烈了。
朔等人就這樣在輪流在各地區走動。


◇09


時間到了中午,朔等人就隨便找了間家庭餐廳去吃午餐。這些犬神們都只吃肉。果然在素食與肉食之間,只有犬族的神人喜歡後者更甚於前者。
下午時他們進入第五個地區,才終於和六坂組員狹路相逢。對方共有三十人。
犬吠埼組員中有個人過來和朔咬耳朵。
「是昨天襲擊我們的傢伙。」
朔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只輕輕點頭來回應。
這是朔成為月夜家族直屬家臣後,第一次獨挑大樑的械鬥;他可以感受到體內已經熱血沸騰了。
朔擺出眼觀六坂組員的模樣,同時也在暗暗觀察犬吠埼組組員的情形。
雖然大家都很緊張,但卻沒有怕得尾巴在雙腿間縮成一團的情形,反而是尾巴都翹起來了。
朔頓時放心地鬆了口氣。如果這時候犬吠埼組員居然怯戰,那可是會妨礙到今後與六坂組的抗爭啊。
接下來他環顧了周圍的六坂組組員。
不但通通都是蛇神,而且看起來還滿強的。
至少似乎比昨天被白打個半死的那五個人強。
蛇神們堵在路上,擋住了朔等人的去路。
「你們這群狗崽子還沒學乖,居然還敢出門?差不多該教訓你們一下了,你們說怎麼樣?」
對方哇哈哈地大笑起來,然後站在前頭的蛇神才注意到朔。
「有個沒見過的傢伙啊。是新人嗎?別怪我說話難聽,不過還是奉勸你別加入犬吠埼組比較好哦。」
然後他們再度哇哈哈地大笑。
朔也陪他們一起笑,而且邊笑邊說:
「我是月夜見家族的伊岐。你們難道還不知道犬吠埼已經加入我家這邊了嗎?」
「知道啊。」
「那就快點給我讓開!」
朔用充滿威壓感的低沉聲音吼道。這一聲響徹周圍,惹得行人們都往這邊看過來。
原本笑臉迎人的朔突然吼出頗有威壓感的這一聲,這個出其不意的行動讓蛇神們都多少嚇了一跳。
對手遭到我方攻其不備而沉默,這時就得趁勝追擊。
「現在我還能特別放你們一馬,你們就向右轉快給我滾回去吧!」
最快冷靜下來的蛇神開口了:
「你叫我們滾我們就滾,那可不成啊。」
「你們想和月夜見家族對幹?行啊,要打的話不論有多少人我都奉陪。不過呢,代價就是你們的小命哦!」
雙方都大聲叫陣,逐漸把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不過他們都沒有靠近,只是一臉興致勃勃地遠遠圍觀。
這樣一來,雙方為了自己的面子就無法退縮了。
朔打定主意要當場開戰。
「區區六個人氣勢倒是很足嘛,不過你們的腳在發抖哦?」
面對大笑的蛇神們——
「區區三十個人而已,你以為這點人夠資格當我們的對手嗎?」
朔用藐視對方的語氣如是說。
「小子,話說出口你可不收回去啊!」
蛇神們一起發出了殺氣。對於迎面而來的殺氣,犬神們也拉開了架勢。
「夠啦,快點給我放馬過來吧!」
朔一邊叫陣,一邊冷靜地留神周圍情況。
這可不是一對一單挑,也不是一對多。
而是六對三十的群毆。
朔可不想讓任何一個犬吠埼組員死在這裡。
當然,他也不想讓今天變成自己的忌日。
即便有三十個對手,但能一起上的人數是有限的;就算連路寬也列入考慮,頂多也只要同時應付三到四個對手而已。
但這也只是剛開打時的情況。若是形成混戰,我方一個人要應付的可就不只三、四個對手了。
要真是如此,除朔以外的犬神們將會遭到對方圍毆。他必須避免這種情形出現。
蛇神們一擁而上,而朔卻在仔細觀察對方的形勢。
(很好!)
朔拔出了插在腰上的小太刀,一口氣往敵人那邊衝過去。
他的速度之快讓蛇神們吃了一驚,導致他們的動作在那一瞬間慢下來了。
而朔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他看準了站在前頭、剛才一直在和自己舌戰的蛇神一刀斜劈過去。這一刀漂亮地將對方劈成兩半,接著對方當場倒地。
旁邊的蛇神頓時大吃一驚,還瞪圓了雙眼。朔立刻宛如要拿保齡球般,用指頭往對方的雙眼插進去,接著就這樣把這位仁兄往敵陣後方擲過去。鮮血與白色液體在空中飛散,蛇神們也在反覆撞擊下往後方飛了二十公尺遠。
有人被飛過來的蛇神撞個正著後露怯了,而朔也沒看漏這種跡象。
他用左手的手指插進目標的耳朵裡固定,接著一記膝撞頂在對方臉上;對方的鼻樑帶顱骨都陷了下去,然後直接仰天倒地不起。
這時朔並沒有停止動作,同時再度開始觀察情勢。
敵陣後方的人因為膽怯而停止移動了,而且這些都是開打前朔放聲叫陣時就露怯的傢伙。
雖說打頭陣的大多是血氣方剛的傢伙,但殿後的都是些烏合之眾;要是己方的氣勢拉不起來,他們就會因為膽怯而停步。
所以朔首先打倒對方衝在最前面的領頭羊,來個殺雞儆猴。
犬神們也展開戰鬥。
不但蛇神那邊氣勢已衰,而且這些犬神們都是精銳;因此雙方交戰時可說勢均力敵,要再撐一陣子應該沒問題吧。
當他正這麼想時,對面的蛇神手臂突然化成了蛇向他飛過來。蛇神能把自己的手臂變成蛇,其中少數人還能透過長在手上的利牙將毒注入敵人體內。
朔用左手抓住了對方變成蛇的手臂,然後用小太刀將其砍斷。
當朔重創了對方大約十人後,在後方膽怯的蛇神們就開始臨陣脫逃了。
「喂,你們跑個屁啊——!」
朔故意用響徹周圍的大音量叫了起來,接著使勁一躍。
一記飛踢招呼在背對著他逃亡的一個蛇神腦袋上。接著他就不管這個已經在地上變成滾地萌蘆的傢伙,繼續追擊。
朔用手抓住下一人的後腦勺直接用力撞向地面,這人流出鼻血滾了四圈後,便一動也不動了。
他放過了五個已經腳底抹油的傢伙。這些臨陣脫逃的傢伙,實在稱得上是「惠我良多」啊。他們回到自家組裡以後,應該會向別人宣揚朔有多可怕吧。
朔回到交戰中的犬神那裡,逐一撂倒還在打的蛇神。
結果從頭到尾還沒花到五分鐘。
我方的損害是五人輕傷。
六坂方的損害是三人死亡、十五人重傷、七人輕傷,當然朔放過的那五人鐵定沒事。
要說這是壓倒性勝利也沒錯吧。
朔把小太刀上的血跡擦掉後將它還鞘。看樣子犬吠埼組組員們也因為久違的勝利而感到很高興。
人們也因為看到這難以置信的一幕而驚愕不已,而這種情況會牽涉到他們的尊崇。
這時朔突然發現有神人混在周圍的人群中看著自己這邊。
對方是個額頭上有長角的少女,看來是個鬼神。而松野市裡只有一個鬼族的神眾組織。
朔狠狠地瞪著那個鬼神少女。
發現朔正在盯著自己的鬼神大吃一驚,連忙往朔這邊靠過來。
「像這樣冒冒失失地看著您,實在是太失禮了!我是鬼眾會二當家大江朱莉。剛剛您幹得實在太漂亮,讓我不知不覺中看入迷了。」
大江朱莉才一百五十公分高,算是身材嬌小,但她卻有一副久經鍛鍊的柔軟體格。
她的額頭上還有一對從亮麗的紅髮中突起、長約三公分的角。
在緊張並未消除的情況下,朔毫不大意地盯著對方。
「我是月夜見家族的伊岐朔。我還以為妳是不是想找我打架呢。」
「這還真是抱歉。不論是鬼眾會還是我個人,都完全沒想過要挑釁月夜見家族。」
「那太好了。畢竟鬼族的強悍堪稱遠近馳名,我可不想和你們為敵。」
朱莉以優雅的動作向他鞠躬,一頭紅色的長髮也跟著流暢地飄散。
「能受到三貴神嫡系伊岐家的人這樣稱讚,實在倍感光榮。」
朔心想正好趁這個時候向對方打聽一下。
「話說回來,鬼眾會有收留脫離犬吠埼組的年輕人嗎?」
「嗯,他們不但沒有來請求加入,我們也沒有招攬他們加入哦。因為我們是單純由鬼族組成的團體嘛。……您問這個做什麼?」
「哎呀,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由於不久前有人上門找碴時宣稱是鬼眾會主使的,所以我多少有點在意。」
姑且不論真偽,在結業典禮當天來狙殺白的傢伙,的確說過是鬼眾會雇用他們的。
「是嗎?不過那是不可能的。我們是只由鬼族組成的神眾組織。而且打架這回事對鬼族來說相當特別,我們不可能交給外人去做。哎,要是同盟組織或者對個神來說算是兄弟的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的確是這樣沒錯啊。我問了奇怪的問題,真是抱歉。」
朔一鞠躬道歉,朱莉就立刻笑容滿面。
「請別在意!難得我們在此碰面,還請您務必光臨本組的神社。犬吠埼組的各位也請務必賞光,請各位和我們共進晚餐吧!」
這一瞬間朔有點困惑,然而要是拒絕也太不圓滑了。把本來並非敵對的勢力弄成敵人,這種事只有蠢蛋才幹得出來。再說,鬼族可是相當強焊呢。
「可以嗎?」
「嗯,請您務必賞光。」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聽到朔他們的交談後,犬吠埼組的五人頓時緊張起來。
「不過嘛,我們一大堆人突然上門拜訪肯定會打擾到你們吧。再說犬吠埼的人是接受犬吠埼老大的命令而行動的,他們很難突然變更預定行程。所以就我一個人應邀前往可以吧?」
「啊,說得也是耶。我居然沒注意到這點。」
「我倒是沒問題哦。要向總長報告也是下星期一的事。」
朔說完後就笑了,犬吠埼組員們也露出了稍微鬆口氣的表情。
話說今天要吃壽喜燒耶!這真是太可惜了。朔一邊在心裡這樣想,一邊在朱莉帶路下前往鬼眾會的神社。


◇10


當朔在鬼眾會的會長與二當家的歡送下離開該會的神社時,已經是隔天早上了。
雖說在對方勸酒時要拒絕是滿難的,不過料理相當美味,對方的款待的確相當隆重。可見鬼眾會的會長確實是位胸襟廣闊的大人物。
這下非得好好回禮不可啦。不過既然要回禮,就得先向身為月夜見家族總長的老爸報告,再由老爸來回禮比較好吧。
當然朔自己也必須回禮,不過他阮囊羞澀,還得向老爸要錢才行。
朔一邊想這些事一邊回到犬吠埼神社,而他一抵達就迎面看到白氣勢十足地挺直站立在門口。
「白,早啊。」
白猛瞪著朔的臉。
「約定。」
「嗯?」
「不會單獨行動。」
「啊,嗯。不過鬼族都很正直啊,不是那種會偷襲別人的傢伙哦。」
「約定。」
「我們的確有過這樣的約定,可是鬼族——」
「約定。」
白面不改色地逼問他,她的言詞和眼神中都充滿了不容狡辯的強勢。
「……對不起啦。」
朔終於下定決心道歉,白的眼神才略微緩和。
「沒事就好。下不為例哦?」
「是。」
「原諒你。」
這話說完,白才終於笑了。
今天朔也和昨天那五個人出門去巡邏。
犬吠埼組員中有個人向朔道歉:
「抱歉,只有我們回來享用壽喜燒。」
「不不,沒關係啦。話說回來,好吃嗎?」
「是,真的很好吃!」
「我也在鬼眾會那邊吃到非常好吃的東西哦!哎,今天不用再吃壽喜燒比較好吧。要買就買烤肉用的肉啦!」
此話一出,犬吠埼組員們雙眼精光四射、尾巴猛搖,看樣子他們果然很喜歡吃肉啊。
他們和昨天一樣,在各區域來回走動、購物,藉以彰顯自己的存在。
而且六坂組員也和昨天一樣主動挑釁,然後又反遭教訓。今天來的和昨天並非同一批人,但也有三十人。看來對方是想活用人數優勢來硬幹到底啊。
隔天,春也和他們一起出門了。由於春也在,看得出來犬吠埼組員們明顯相當高興,這實在很有意思。當天他們橫掃了五十名六坂組員。
遭到重創的六坂組員數量已經大約超過百人,而且再也沒有出現狹路相逢的狀況。
即便如此,朔仍然繼續四處巡邏。
在這一週盡可能在各地區、各家店內使用均等的金額,並來回巡邏。
就這樣過了兩週後,犬吠埼組獲得的尊崇有了可觀的回升,這讓春和組員們感到十分高興。
另外,雖然人數還很少,但之前離開的組員們也開始歸隊了。目前該組的人數已經達到四十人。


◇11


朔跟平常一樣巡邏完畢後回來時,春就非常興奮地出來迎接。
「朔,朔啊!前代組長時跟我們很友好的貓神組織剛剛表示,要跟我們斡旋和解哦!」
「哦,妳說的貓神是?」
「是叫『梓見組』的組織啦!」
「我有聽說過啊。那好像是個成員只有二十個人的小組織對吧?」
「沒錯!梓見組的二當家直接跑來犬吠埼神社了。這實在很令我懷念,也很令人高興哦。她說是因為六坂那邊想跟我們和解,所以才拜託她出面斡旋。」
看到春的尾巴在那裡搖來晃去,可見她真的很高興。
「原來如此啊。」
朔思考了一下,然後看著站在春背後的白。
「白,妳怎麼看?」
「就算六坂想和解,也沒什麼不對。」
「說得也是。」
這陣子六坂損失不小,會想和解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對方為什麼找上梓見組呢?這點朔實在搞不懂。
「春,梓見組在松野市有什麼特別的嗎?還是說他們的組長是本市的長老?」
「啥?根本沒這回事啊。雖說這個組織的確歷史悠久就是了。」
「那為什麼六坂要請梓見組出面斡旋呢?」
「我想是因為梓見組和犬吠埼的關係不錯吧。而且梓見組的二當家和我交情很好哦。」
「六坂和梓見組的關係是……?」
「六坂這傢伙稱得上顧人怨,不過他在松野市的勢力太大,所以大家不得不和他來往。」
「嗯。」
如果只是六坂與犬吠埼之間的抗爭,那麼由梓見組來斡旋是無所謂;然而事實上,這是六坂與月夜見之間的抗爭,就算梓見組想斡旋,也根本不夠格。
想要居中調停至少也得是天照會的家臣,並且還得是幹部級人士;而在松野市周邊的話,不是長老級人物就不夠格。
如果沒辦法請出這兩者其中之一來斡旋,但又想結束這場抗爭的話,那就非得由六坂的上級組織素盞鳴組中相應的幹部,和六坂本人一起親自到月夜見神社來謝罪不可。
「朔?」
白歪著頭發問。
「哎,再怎麼想也沒用,交涉就交給老爸他們啦。春,白,這樣可以吧?」
「當然可以!」
「行。」
「那就這樣啦。」
朔如是說後,春就高興地搖起尾巴。


◇12


當天春就前往月夜見神社了。
這是因為和解交涉將由身為總長的伊岐滿和本部長稻羽一郎,以及直接當事人犬吠埼春三人參與。
在春前往犬吠埼神社後大約過了三小時,滿就打電話給朔。
「朔,幹得好。」
聽到父親這句話時,朔心裡頓時十分感動,眼睛也在發熱;他感覺自己受到父親認可,令人非常高興。
但是朔卻用很冷靜的語氣只回了一句:「這句話你應該對白說。」
「當然,之後我就會跟她說。在和解交涉有結果前,你得盡可能別引發抗爭。」
「了解。那個老爸,我想問問關於梓見組的事。」
「啊,我知道。不只一郎,其他家臣中也有人認為梓見組不夠格而反對交涉,但犬吠埼因為希望和解,所以對這點睜隻眼閉隻眼了。」
「原來如此,那就好。」
「是啊。還有,鬼眾會的事我也知道了。我可是一直都想和鬼眾會建立關係呢,你做得很好。我會派人送回禮給他們,你也得送,錢的話我幫你出。如果我們和六坂就這場抗爭的和解談成的話,就得招待一下鬼眾會的會長和二當家了。」
「我知道了。」
「等我發謝函給人家後,你就好好休息一陣子吧。」
「爸,謝了。」
他沒有把事情交給犬吠埼這邊的負責人白,而是交給朔去辦。也就是說,和總長身分相比,他還是以父親身分優先才打了這通電話吧;因此朔才叫他一聲「爸」。
「嗯,換白來聽吧。」
「好。」
朔把電話交給了白。
白說了「是」、「非常感謝」之類的話。因為她的尾巴搖來擺去,看樣子應該是被稱讚了吧。
掛斷電話後,白一言不發地把頭往朔這邊伸過來,耳朵也在抽動。想必她是在表示「摸我的頭」吧。
「白做得很好哦。」
朔這樣說道,同時伸手溫柔地撫摸她的雙耳之間,白一邊被摸一邊低聲說道:
「可是,事情都是朔做的。」
「不,沒這回事啦。我做的只是扁人而已。」
當朔在和六坂組員交戰時,白與春一直都以寫信或打電話的方式和松野市裡其他的神眾組織聯絡。
她們在努力替自己拉盟友。就算不成,至少也要讓對方不會成為敵人。能夠這麼快就讓六坂主動表示要求和,證明她們的努力獲得了豐碩的成果。
「白真的很努力哦。」
「呼嘿嘿〜」
白發出了奇怪的笑聲。


◇13


犬吠埼組和朔等人都在享受睽違已久的和平。雖說滿、春還有一郎應該都很忙,但朔等人倒是無事一身輕。
他們有時和新月一起玩、有時和冬一起玩、有時出門購物。眾人就這樣過著平靜的日子。
在春等同住進月夜見神社後過了一週後,當天時間進入午後。
正騎在新月背上玩的冬向朔發問:
「朔哥哥,姊姊什麼時候會回來啊?」
「嗯〜我想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因為雙方都急著要談成嘛。」
「那她明天就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吧?我看不管再怎麼急,也不是一星期或兩星期就能談成的啊。」
「這樣啊〜」
冬臉上浮現了寂寞的表情,而白則伸手去摸了摸冬的腦袋。
最喜歡的姊姊不在,又不能離開神社,或許會讓冬覺得很沮喪吧。
「好,那我們今天就一起去購物吧!」
「咦,可以嗎?」
冬的表情立刻開朗起來,尾巴也氣勢十足地搖擺著。
說是要去購物,但其實朔每天都會出門買晚餐。因此她會高興到這種程度還真令人有點不好意思。
「可以啊。不過我們是要去買晚餐,所以只會到附近的商店街而已,不會去百貨公司或是購物廣場哦。」
「嗯,我知道!」
冬看起來很高興。
就像自己出門是理所當然般,白也十分自然地開始為購物進行準備。


◇14


朔、白、冬以及另一位犬吠埼組的年輕人一起出門購物去了。冬牽著朔的手,興高采烈地嬉鬧著。
該買的東西已經都買了。而當他們離開商店街並和平常一樣進入小巷子裡時,朔的背上突然有股寒氣竄了上來。
是結界。
他連忙想衝出巷子,但為時已晚。
長了利牙的手臂變成的蛇筆直地往冬飛過去。
「危險!」
朔一邊大叫,一邊用左手架開了蛇腕。
在結界的作用下,神力都遭到了壓抑;受到這點的影響,使得朔的反應比平常更慢。
朔的左肩受傷了。
在間不容髮之際,有道銳利的灰色斬擊從正上方朝朔當頭直劈;他雖然身形不穩,但還是勉強躲開了這一擊。
剛剛朔站立位置的柏油路面被對方打碎了。
從上方發動灰色斬擊的是個年輕女性,而她並非蛇神而是貓神。
如果這位貓神的目標是冬的話,那他或許無法保證冬能平安無事。
一想到這件事,朔的背上就冷汗直流。
另一位蛇神並沒漏看朔身形不穩這點,趁機以冬為目標發動了高速攻擊。
這個蛇神還滿聰明的。他很清楚與其直接攻擊朔,不如攻擊冬,讓朔去保護她才更能傷到朔。
即便明知如此,但朔還是照蛇神所想的去保護冬。
朔全身傷痕累累,但還是抱著冬和敵人拉開了距離。
冬應該很害怕,但她卻一言不發、毫不眨眼地死盯著敵人。
「白,冬拜託妳了!」
「收到。」
白把冬接過去之後,就和朔拉開距離;犬吠埼的年輕人則站在白與朔之間,擺出保護冬的架勢。
要張開結界的話,不論其規模多小、效果多差都得花五個小時;而要張開把身為三貴神嫡系的朔的力量壓抑到這種程度的結界,沒花十個小時肯定辦不到。
這次襲擊絕對不是偶然。
對方肯定一直在窺伺朔出門的機會吧。
「現在還在交涉和解呢,你們想幹嘛啊!」
沒人回答朔這問題。
相對的,是蛇神的手發動了敏銳的攻擊。
貓神那上下左右四處亂跳的多方位攻勢也很棘手。
對方使出渾身解數要把朔大卸八塊。
朔身上滿是淺淺的傷痕,他為了避開致命傷而不斷閃避。
若被蛇牙咬個正著有可能會中毒,要是出現這種情況的話,我方勝算會一口氣大幅下滑。
他為了不被咬到而拚命閃躲。和被蛇咬相比,貓爪根本就沒啥好怕的。
當朔差不多到了極限時,白的聲音在現場響起。
「朔!」
這個聲音朔已經等很久了。
朔向敵人那邊猛撲過去。
「喵!?」
朔的速度之快,讓貓神嚇得瞪大雙眼。
白已經破壞了結界。既然神力不再受壓抑,那麼這種程度的敵人,朔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朔抓住了貓神的右腕,接著她的腕骨就發出了咯吱一聲,然後他就直接把對方往蛇神那邊摔過去。
為了閃避以超高速飛來的貓神,蛇神的身形就失去平衡了。
朔並未放過這個破綻。他使足全力一腳踢在踉蹌的蛇神頭上。
蛇神的頭蓋骨「喀」的一下應聲變形,而且對方的鼻子裡還流出了類似濃稠鼻水的液體,接著直接仰天倒地。
被用力摔出去的貓神在空中翻了五個筋斗,然後用四肢著地。
貓神一轉眼就重整架勢,然後往朔這邊一口氣跳過來。
朔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開了貓神的利爪,接著全力一腳踢在對方的側腹上。
「喵!」
貓神大叫一聲,整個人被踢得飄了起來。
朔立刻衝過去,一把捏住貓神的脖子;對方掛在脖子上的鈴鐺與緞帶也脫落,並纏在朔的右手上。
朔完全不在乎這個,就把貓神往地上一摔。
這一擊應該強到至少會讓對方動彈不得才對。
然而貓神卻身體一扭,隨即四肢著地。
不過接著「咚」的一聲,貓神應聲吐血。
即便如此,剛剛那一擊要解決貓神顯然還不夠力;這時她迅速站了起來,並以驚人的速度逃走。
朔當下想要追擊,但這時他才想起來還有冬等人在旁邊。
「結束了嗎?」
白一臉淡然地問道,但其中略微帶了點擔心的調調。
「大概吧。」
朔伸手捏住倒地的蛇神脖子,將對方提起來,然後他就發現不對勁。
「這傢伙死了。」
他剛剛的攻擊應該沒有強到能殺掉神人才對。朔為了獲得情報而刻意手下留情了。
對方八成是為了絕對不洩漏情報而自盡了吧。
「我有種很討厭的預感啊。」
此話一出,白也隨之點點頭。
然後朔等人急速趕回犬吠埼神社去。


◇15


犬吠埼神社裡十分吵雜。
看到朔等人回來,犬吠埼的年輕人就慌慌張張地上前發話。
「叔父!」
「怎麼了?」
「剛剛月夜見神社那邊有聯絡,大當家遭到襲擊了!」
「老大他?」
朔在吃驚之餘也可以理解。
朔遭到蛇神與貓神襲擊,也就是說六坂組和梓見組聯手發難。而梓見組可是出面斡旋六坂組求和交涉的組織。
如果六坂組與梓見組聯手以和平交涉為藉口,或許就能謀害滿了。
要是能同時殺害滿與朔,那麼一下同時失去當代與繼承人兩者的月夜見家族就會崩潰。對方肯定是這樣想的。
如果朔跟平常一樣只和犬吠埼組員一起出門,沒有讓白同行的話……
搞不好那時就無法破壞結界,朔也會當場被殺吧。
對方壓根沒打算對敵人讓步,連以有利的條件來進行和平交涉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是真的想打垮月夜見家族。
「老大現在在哪裡?」
「在月夜見神社。」
「知道了。白,犬吠埼神社拜託妳了。」
白凝視著朔說道:
「我也去。」
「不行,六坂很有可能一口氣攻過來。我會要求月夜見神社派出援軍,在他們來之前,妳得保護這裡。」
「……知道了。」
白心不甘情不願地同意了。
朔摸了摸白的頭。
「拜託妳了。援軍一到這裡,妳就騎新月盡快趕來吧。」
然後,朔就十萬火急地趕往月夜見神社。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29 | 显示全部楼层
Lunar Phase3  失去之物與尋獲之物?


◇01


朔回到月夜見神社時,一郎就出來迎接。
「一郎哥,老爸呢?」
一郎沉默地搖搖頭。
朔直接朝神社深處移動。
在路上和他擦身而過的組員,個個都一臉悲傷地看著他的臉。
「老爸!」
位於神社深處用來舉行儀式等活動的內殿,伊岐滿就躺在那裡。
包含犬吠埼春在內的月夜見家族家臣們則坐在他周圍。
滿的臉色蒼白,而且一動不動。
從他的左肩到右側腹有道很長的刀傷,而且右手肘以下和左膝以下都沒了;傷口上的血都已經變黑結塊,也不再出血了。
擔任義弟老大的最年長家臣說道:
「少爺,老大被送到神社時已經升天了。」
「是嗎。」
朔冷漠地回答。
神人是沒有壽命的,但也並非永生不死。
對神人來說,肉體只是單純的容器。但若是肉體死亡了,就無法留在地上,他們的靈魂會升天前往高天原。
換句話說,這就是神人之死。
這會兒滿肯定已經在高天原轉變成神了。然而不論是從肉體層級或靈魂層級來看,他和在地上時的神人伊岐滿都是不同的個體。
不論是身為兒子的朔還是他十分重視的月夜見家族,對他來說都只是朦朧的記憶;他還在地上時的執著、愛情和憎恨通通都消失了。
滿成為了立場超然的神祇,朔的父親已經徹底消失。
將來朔的肉體死亡並升天時,他或許會在高天原碰到滿吧。
然而屆時他們彼此對對方都不會有任何感情。
「少爺,還請您節哀順變。」
「別扯這些了。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既然滿已經去世了,那朔就必須以接班人的身分統領整個家族,因此他非得在所有家臣面前擺出上對下的態度不可。
或許是因為這種想法太強烈,導致他的聲音乾澀到連自己都吃了一驚。
從他背後走進來的一郎平靜地說道:
「我們前往月宮市與松野市的交界處進行和平交涉,卻在那裡遭到襲擊。我們被誘進了結界,事情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
「這樣啊。」
你居然親自出馬,這也太大意了吧!朔心裡的悔恨比悲傷更強烈,同時也有對父親的憤怒。
「抱歉,明明有我跟著還——」
一郎十分悔恨地說道。
「別太自責了。對方是蛇神嗎?」
「是蛇神沒錯,還有貓神也……」
「是嗎?剛剛我也被偷襲了,看來應該是同一批人幹的吧。」
此話一出,義弟老大立刻驚訝地問道:
「對手是誰?少爺身上的傷是那時的嗎?」
「是蛇神和貓神。連手法都一模一樣,先把我誘進結界再展開奇襲。因為犬吠埼春的妹妹也在,所以情況稍微危險了點;至於傷勢倒不怎麼樣。」
春露出了一副驚惶失措的模樣。
「冬、冬她沒事吧?」
「沒事啦,她根本沒受半點傷。」
朔面帶微笑地向春這麼說,後者聽了就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接著朔從口袋裡拿出了襲擊他的貓神繫在脖子上的鈴鐺。
「那個貓神戴著這個鈴鐺。」
春看到這玩意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是梓見鈴,也就是梓見組的二當家戴的鈴鐺。」
「是嗎?」
這下六坂和梓見聯手搞事這點已經顯而易見了。
聽完這段對話的家臣們紛紛很不爽地發言:
「比起擔心少爺更擔心自己的妹妹嗎?」
「明明總長也是為了犬吠埼而死的說。」
「實在不該把斡旋的事交給那種低等的小組織啊。」
「對方利用了總長的仁慈啊。」
朔瞪了這些家臣們一眼。
「都給我閉嘴!」
家臣們立刻就安靜下來了,春也沉默地低下頭去。
接著朔就盤腿坐在滿的遺體旁,周圍一片寂靜。
從小父親就教過朔好幾次,萬一自己死了以後有哪些事是非做不可的;但是,他從來沒想過這一刻居然這麼快就來了。
朔心裡沒有任何哀傷,反而感受到源自義務與責任的重壓迎面而來。
他想起了滿曾經跟他說過「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月夜見家族就拜託你了。」這回事。或許老爸那時就對自己死期將近這點有預感了吧?
朔偷瞄了春一眼。她兩年前就體驗過這種感覺了吧?父親去世之後,孩子就要繼承組織。
朔沉默地思考今後該做的事。
半個鐘頭後,白出現在內殿裡。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看著滿的遺體。
朔靜靜地站了起來。
「這下全員到齊了。」
然後他轉頭看向十一位家臣所有人。
「老爸去世後,我將繼承他的位置。」
家臣們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只是沉默地凝視著朔。
對神眾組織來說,不論是成為接班人的資格還是決定接班人的方式都各不相同。
像素盞鳴組是由所有家臣投票互選,也就是說要經過選舉;天照會則是由前代會長指名。
至於月夜見家族的話,既非互選也非指名,而是由神器來選出當代。
朔把右手放在已經失去滿靈魂的遺體心口處,然後就這樣把自己的神力集中在右手上。
如果什麼都沒發生,那就表示朔無法繼承父親的位置。
由於沒人開口,而且所有人一動也不動,使得現場非常安靜,甚至靜到可以聽見某位家臣吞口水的聲音。
在一片寂靜中大約過了十秒,滿的胸口開始出現了朦朧的光芒,而且這道光芒漸漸變得越來越強。
滿的胸口冒出了一個刀柄。
朔用右手握住了刀柄,一口氣將它拔起,看起來簡直像是把原本就插在滿遺體上的刀拔出來。



接著被拔出來的是金色的刀鞘。
朔把被眩目光芒包圍、約一公尺長的太刀高舉過頭。
這是月夜見家主隨身佩帶的鑲金太刀。
「喔喔……」
家臣之間響起了感嘆的聲音。
朔把太刀歸鞘,再把左手放在滿的右胸,接下來取出的是個銀色的盃。
這是傳說中由月夜見持有的變若水之盃。
看到朔順利繼承了兩大神器後,所有家臣一起向朔跪拜。
義弟老大維持跪拜姿勢,以響徹內殿的低沉聲音宣告:
「我等月夜見家族義弟與部下全體,認可伊岐朔殿下出任月夜見家族總長,並宣誓效忠。」
朔一言不發地點點頭。
然後他坐在滿的遺體腳邊,在盃中注滿變若水後一飲而盡。
家臣們從義弟開始輪流走到朔面前,然後每個人都喝下了裝滿一整盃的變若水。
盃裡會湧出的不光是變若水,還會湧出死水。
變若水是能讓人健康長壽的神水。
它在人間被認為是長生不死的靈藥,但事實上並沒有那麼神;頂多是能讓細胞略微年輕、恢復體力或減輕並治療病情而已。另外,它還能解毒。
至於死水就有毒,而且還是能輕易毒殺神人的劇毒。
裝滿杯子的是變若水還是死水,在喝下去之前只有朔才知道。
也就是說,喝下朔遞過去的盃裡的變若水,就表示把生命獻給他,即便被殺也無怨無悔。
據說以前也不乏在這種情況下遭到肅清的家臣。
正因如此,在喝下朔手上變若水的那一瞬間,他們就不是滿的義弟或部下,而是朔的義弟或部下了。
全體都喝過變若水之後,再度轉向朔那邊。
「請老大多多指教!」
「請大哥多多指教!」
他們邊說邊跪拜,繼承儀式就結束了。


◇02


自從父親去世以後,朔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他忙著四處參加儀禮或儀式等活動,根本沒空沉浸在悲傷裡。
繼承儀式後過了七天的當天下午三點二十分,家臣們開始聚集到月夜見神社的大廳。
朔擔任總長以後的第一次例會將在三點半舉行。
朔在大廳的上座就座了。
在朔旁邊的二當家席位是空的。月夜見家族的二當家位子已經空置很長一段時間了。
所謂「二當家」就是晚輩中的嫡長子,也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能擔任月夜見家族總長的,只有受到神器認可的伊岐家之神人;基於這個理由,二當家也向來都由伊岐家的人出任。
如果滿還在世的話,那麼近期內朔應該會當上二當家吧。滿肯定是打算把終結犬吠埼與六坂的抗爭當成朔的功勞,好讓他藉此成為二當家。
既然朔目前還沒有小孩,那麼二當家的位置當然就是虛懸。
在二當家席位稍微遠點的席位是擔任本部長的一郎在坐,至於白和春坐的則是末席。
在例會正式開始前,家臣們都在自由發言。
「不光是六坂的首級,不把素盞鳴組長牛頭的腦袋也砍了怎麼能收手呢?」
「非把梓見組長的腦袋砍了不可!」
「要不要去請天照會來仲裁呢?」
「聽說六坂有不死之身啊。」
「要犬吠埼去拿下六坂腦袋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不不,可是……」
他們完全不在乎朔也聽得見,都在盡情大鳴大放。
朔當總長是經過所有家臣公認的。然而是否所有人都心服,那就得另當別論了。
神器認可的是伊岐家的神人。對大多數家臣而言,朔還只是個毛頭小子而已。
朔真的夠格當月夜見家族的總長嗎?他是值得我們效忠的神人嗎?
他們一直都在靜靜地觀察這些。
如果大家認定朔不夠格,那麼他只會淪為受人操控的傀儡。
離例會規定開始的下午三點半已經過了兩分鐘,最後一個人才到場。
「實在很抱歉,我來遲了。」
「喂喂,你遲到嘍。」
「路上塞車嘛,嘿嘿。」
家臣們都一臉樂呵呵地笑了。很明顯他們瞧不起朔,這讓一郎滿臉苦澀。
朔忽視眼下這種情況開口了:
「難得各位在百忙中聚集在此。我知道大家都想替前代總長報仇,不過各位最好不要出手,要報仇的話由我來就行了。」
家臣人群中立刻就騷動起來。
義弟中有位豬族神人佐波良護亥如是說:
「大哥!我很清楚大哥您想親自替前代報仇的心情,可是我們也很不甘心啊,請讓我們也出戰吧!」
佐波良非常喜歡滿,也很尊敬他。他和滿在中學時似乎是學長和學弟的關係,而且他在月夜見家族裡是最好戰的傢伙。
他是真的很想替前代報仇吧,都快憋不住了。
「可是……」
當朔想回答他時,犬吠埼春往前一跪高聲說道:
「老大,我希望您能讓犬吠埼組替前代報仇!犬吠埼會全力出擊,一定為您拿下六坂的首級!」
家臣們冷冷地看著春。
「如果一開始犬吠埼有本事拿下六坂的腦袋,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你們充其量只能當誘餌吧。」
「少在那裡得意忘形了,小狗。」
他們故意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這些壞話,使得春滿臉通紅、很不甘心地低下了頭。
這時朔凝視著春。
「犬吠埼,妳的心意我很高興,前代想必也會很高興吧。不過妳沒必要這樣做。」
「可、可是!」
家臣中有人開口了。
「妳只會礙手礙腳,給我退下!」
春很不甘心地咬著嘴唇。
「我不是這個意思。犬吠埼是月夜見家族在松野市唯一的神社,真要說的話就像橋頭堡。我希望妳能專心防守。」
「……我明白了。」
春深深地點點頭。
第一個表示要出戰的佐良波更往前跪,並且發話了:
「大哥!我應該能派上用場吧,我可是曾經和前代並肩作戰哦,請您別說什麼不需要我之類的話!」
他的語氣十分熱情,說話時還淚流滿面。
可是其他家臣看佐良波的眼神卻很冷漠。
他和犬吠埼一樣不會搞政治,但只是因為很會打架、格調又高才不會去說別人的壞話。
「嗯。」
朔這樣喃喃自語後,就稍微盤算了一下。
「好吧,我知道了。就請你借我十個士兵,而且還得是精銳。」
「交給我吧,我一定會為大哥挑出您看得上的士兵!」
「那可幫大忙了。」
佐波良很高興地向朔鞠躬。
「各位也聽我說。我剛剛是說過報仇由我來就好,但也不是要大家什麼都不做;防衛就要拜託各位了。如果還有餘力,就派些士兵給我吧。」
他說到這裡就停下來,環顧周圍的家臣們。
「說到底防禦也很重要,要派出士兵也得大家有餘裕才行。」
朔說完這番話後,就盯著家臣們看;很明顯,其中鬆了一口氣的人可不少。
果然當佐良波那句「請讓我們也出戰」脫口而出時,家臣中應該有超過一半的人心裡在想「你別在那裡亂講話了」吧。
佐波良肯定以為大家應該都跟他一樣,願意賭上性命為前代報仇。
如果朔因為佐波良的發言而感到飄飄然,脫口說出「好,大家一起進攻六坂組吧」之類的話,恐怕會一口氣讓所有人離心離德吧。
前代的仇非報不可,但是六坂很強。
即便是在月夜見家族的家臣中,也不見得通通都是很會打架的猛人;如果下令要他們總動員去參加抗爭,實在不知道會出現多少傷亡。
就算他們在替前代報仇這件事上表現得很消極,也沒什麼好苛責的。
他們雖然是朔的晚輩或義弟,但他們自己也是有小弟的大哥;而身為大哥,就必須保護小弟。
而話又說回來,身為大哥的朔也非得保護身為自己小弟的他們不可。
「別讓任何一條蛇踏進月宮市!」
「「喔!」」
所有家臣氣勢十足地回應。
「要我們麾下的所有組員做徹底一點。為了防範對方搞奇襲或夜襲,外出行動時要經常維持四人以上同行;而且絕對不可以給人類添麻煩,也不能製造出任何傷亡。」
「「喔!」」
朔環顧周圍的家臣們,然後點了點頭。
「最後發表新的人事命令。由稻羽白擔任總長祕書,完畢!」
此話一出,白頓時一臉訝異,不過家臣們對這項人事命令倒是沒有異議。


◇03


在例會結束後朔要回總長室時,一郎和白就跟過來了。
當三人一進入總長室,一郎就立刻開口:
「老大——」
「免啦,沒有別人在時叫我朔就行了,一郎哥。」
「這樣啊?朔,你對家臣們講話時更強勢一點比較好不是嗎?像那個遲到的傢伙,我只能說他根本就是瞧不起你啊。」
白也「嗯嗯」地用力猛點頭。
「唉,那些家臣應該還沒有完全對我心服吧,會有這種情形也不奇怪。」
「你這麼軟弱該怎麼辦啊?」
「我才不是軟弱呢。該說和老爸相比,他們應該都是用很嚴格的眼光在看我吧。現在我可拿這點沒辦法。」
「在我看來,那些人裡的確有很多人是這樣看你的,但我認為你應該命令他們派出幾位更強的士兵或是出錢會比較好啊。目前我們有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光靠佐波良叔父帶來的十個人和稻羽家族的話,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六坂抗爭。」
「就現在這種狀態來看,要是我不考量家臣們的情況,就算找各種藉口來下令也會被拒絕啊。再說,不論我再怎樣煽動大家,如果士氣拉不上去的話,我看反而會露出破綻哦。」
聽完這番話後,白再度連連點頭。
「不愧是朔。」
一郎看著這樣的妹妹苦笑起來。
「對了。朔,在月夜見家族穩定前——不,應該說在這次抗爭結束前由我來擔任稻羽家族的總長如何?前代死得太突然,而且現在還在抗爭中;我認為在月夜見家族中稻羽家族做為地位最高的家臣,總長的位置卻虛懸,這樣可不太好。」
朔轉向白發問:
「白也這麼想嗎?」
「看朔的意思。」
白一臉淡然地回答。一郎與白的視線都集中在朔身上。
一郎剛剛說的確實沒錯。
原本一郎就很聰明、神力也很強,而且還頗有神望;然而只是因為他有人類的耳朵,才沒被視為稻羽家族總長的候選人罷了。
朔思考了一陣子之後做出結論。
「說得也是啊!嗯〜雖然這很難,但要是突然胡亂改變體制,似乎會讓組織變得更不穩,所以還是算了吧。」
「是嗎?既然朔這樣說,那就照辦吧。」
一郎很乾脆地退下了,接著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而開口了:
「啊,還有件事。我認為你應該派稻羽的精銳去暗中監視犬吠埼。」
「那邊果然很可疑嗎?」
對於朔這個問題,一郎默默地點頭了。
白歪頭看著一郎。
「我覺得春並不可疑。」
「我懷疑的可未必是犬吠埼春個人啊。」
一郎會這樣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朔也清楚白的想法。
思考了一下後,朔平靜地宣示:
「我希望行動時不會暴露。」
對於朔這句話,白露出了有點不滿的表情,但是她什麼都沒說。
「這當然啦。如果暴露了,就當作是我獨斷派人去監視他們吧。」
一郎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04


在舉行例會的隔天,白來叫醒還在睡覺的朔。
朔一看時鐘,就發現眼下才八點而已。
「白,現在才八點不是嗎?」
「我知道。」
「再讓我睡一下。」
「佐波良叔父來了。」
白淡然地這樣通知他。
「咦,啊……」
朔心不甘情不願地挺起身體。他真的很頭大。
朔身為夜晚之神的月夜見嫡系,早上會很難起床。滿也一樣會賴床。
所以家臣們都知道要來就得下午才來。客人也是一樣,凡是素神與非人者都是下午才上門;如果不是非常緊急的事,早上根本不會有人來。
與其早上過來,還真不如半夜才來比較好。
昏昏欲睡的朔揉了揉眼睛,花了大約十分鐘迅速整理儀容後才前往會客室。
「您今天來得還真早啊。」
朔說這句話其實就是想諷刺對方,然而佐波良倒是笑容滿面。
「大哥,您早!早起真的很棒哦!」
朔覺得有點不爽,但他可不能將這種情緒形諸於外。
「那麼,佐波良。今天有什麼事?」
「我把大哥託我選的十個士兵帶來了!」
佐波良這句話一說完,就有九位豬神進來了。
「咦?我只看到九個人啊?」
佐波良十分高興、得意洋洋地說道:
「第十個就是我啊!」
(咦,啊……)
朔想要的是士兵,就是那種能當成棋子,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士兵。
他可不能對家臣本人提出這種要求,因為家臣的任務是指揮士兵和營運組織。
「這樣啊。不過佐波良家族不要緊吧?防衛與家族營運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哦。」
朔是打算婉轉地跟他說「你還是回去專心指揮佐波良家族吧」。
「請您不用擔心!家族的事已經都交給我那個當二當家的兒子了!請大哥您別顧慮太多,盡量差遣我吧!」
以朔的立場來看……老實說,如果是二當家過來的話他還比較高興,但要是拒絕對方就會產生嫌隙了。
「……我知道了,還請多多指教。」
「喔——!」
「還有……下次要來的話,盡量下午才來。」
「喔——!」
佐良波十分高興地說道。
朔帶著這樣的佐良波等人從會客室轉往大廳。雖然會客室的空間不小,但要塞進包括朔與白在內的十二個人,就實在太狹窄了。
抵達大廳後,朔就把一郎叫出來。大約過了十分鐘人才到。
「一郎,梓見組那邊怎樣了?」
「神社裡沒有半個人,連組長和二當家都不在。從前代去世那天我就開始找了,但一直沒找到。」
佐波良一副要嘔吐的表情說道:
「他們八成是怕了月夜見家族吧。看來他們也知道自己幹的事情有多糟糕了。」
朔緩緩地環顧在場所有人的臉。
「我們去讓六坂的日子過不下去吧。」
聽到朔這句話,佐良波很認真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總之您是什麼意思?」
完全沒有什麼「原來如此」,看來佐良波根本聽不懂朔在說什麼。
「說道六坂的神社,如果只算本部和家臣們的共有十五座。」
「喔!大哥,我懂了。我們是要一座接一座地搗毀嗎?」
「不,不是這樣。不用對神社動手也無妨。讓六坂的人走不出神社就行了。」
「……也就是說……總之您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要在外面看見他們的人就給我打,宰了也行。」
「這樣簡單明瞭才對嘛!大哥,我明白了!」
神社可以說是結界的結晶。如果要攻擊神社,我方也會受到重創;不如在外面徹底打擊對方,讓他們無法輕易出門。
這樣一來,他們就無法搞錢;也就是說,他們在經濟上根本撐不下去。
六坂搞垮犬吠埼就是用這種手法,不過——
「聽好了,不可以傷害到人類。如果發現六坂組經營的店也不可以動手,因為客人都是人類。」
「嗯,知道了。」
白和佐波良等人都用力點點頭。
「一郎,派稻羽的人去徹底調查敵人的行動。六坂組幹部的行動當然不在話下,連梓見組幹部在哪裡都給我查出來。」
「遵命。」
佐波良十分興奮地說道:
「那麼,大哥,我們快去宰光他們吧!」
此話一出,一郎的表情頓時僵住。
「佐波良叔父,要進攻六坂的話,還是先等我調查完畢比較好吧?」
「一郎,你幹嘛那麼婆婆媽媽的啊!這種事得越快越好啊,那個,那句叫什麼?有句俗話說『士兵的速度快就會很強』是吧?」
「兵貴神速。」
白低聲嘟噥了一句。
「對啦,就是這個!稻羽的白,妳頭腦真好啊!」
朔打算等一郎的調查結果出來再動手。然而佐波良已經準備好部隊帶過來了,而且他還鬥志高昂。
讓他鬥志萎靡似乎也不是什麼好辦法。
朔思考了一陣子以後才開口:
「說得也是啊,我們就先到松野市去吧?不過呢,佐波良。」
「什麼事,大哥?」
「正式的攻勢要等一郎調查完畢才可以發動,目前情勢還沒到必須賭命的時候。」
「我知道啦。大哥,今天要先搞定哪裡?」
佐波良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不,我說過今天不攻擊啊。對了,我們先去松野市的北大道一帶會會那裡的蛇,然後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吧。搞定他們之後,再去犬吠埼那裡。」
「好耶,請交給我吧!」
佐波良的回答非常有力。
「一郎,這裡交給你了。」
「交給我吧。還請您多加小心哦。」
一郎一臉為難地向朔行了個禮。


◇05


在前往松野市的路上,騎在新月背上的朔對佐波良說:
「今天只是去跟對方回禮,我可沒打算正式開戰哦。」
「大哥,就說我知道啦。」
佐波良的心情很好。
騎著新月的朔與白,以及佐波良和他的九個小弟走在松野市的北大道上。
松野市的北大道是鄰近該市和月宮市交界附近的鬧區。雖然這裡離六坂組本部神社還有點距離,但周圍卻有好幾所六坂組二次團體或三次團體的神社。
因此會在這一帶遇見六坂組員的機率可說相當高。
做為開端倒是正好——朔是這麼想的。
「完全碰不到啊。」
佐波良很不滿地喃喃自語。
「哎,總是會有這種情形嘛。那我們就改道去犬吠埼神社吧?」
「這下沒辦法啦。」
朔等人吸引了周圍人類的注意力。
北大道也在之前朔與犬吠埼的巡邏路線內。
所以這一帶的人都已經認識會獵殺六坂組員的朔了,而且他們也知道前代總長遭人暗殺這回事。
人類們都在期待爆發一場激烈的抗爭。
當眾人通過位於北大道一端的蔬果店時,老闆就主動開口打招呼了。
「少——啊,不對,應該叫總長吧。這次的事情實在很遺憾。」
朔停在店門前,然後從新月背上下來和老闆面對面。
「真不好意思。我想這裡又要發生騷動了,到時還請多多包涵。」
「果然會這樣啊?祝您武運昌隆。」
「非常感謝。今天好像看不到六坂組的人啊。」
「他們平常總是在附近走動啊。今天也是,不久前我還見過他們呢。」
「這樣啊?啊,對了。能不能給我大約三公斤的紅蘿蔔呢?」
「這是新月要吃的點心對吧。感謝您的惠顧!」
新月發現朔買了紅蘿蔔,頓時呼吸急促還猛搖尾巴。
從北大道到犬吠埼神社的距離大約是三公里。
途中會經過一條河,其上還有座長約五十公尺的橋;而且這座橋很窄,幾乎沒有車輛通過。
朔等人緩緩走過這座橋。當他們走到橋中間時,前方就開始有神人聚集,而且都是蛇神。
「朔,後面也有。」
白在朔耳邊低語。
前後都各自有三十人。他們遭到合計六十人夾攻了。
「沒有結界啊。」
朔這句喃喃自語一出,佐良波頓時雙眼放光。
「大哥你想打哪邊?打前面,還是打後面?」
佐波良的腦袋裡似乎壓根就沒有「大家合力先打倒其中一邊來開路逃走」這種選項。
「佐波良。」
「是,大哥有什麼吩咐?」
「佐波良你和九個小弟大概能搞定幾個?」
「只要有時間,我們可以全部搞定哦。」
話是這樣說啦,但朔判斷這多半是不可能的。看來佐波良的自吹自擂果然靠不住啊。
「我和白負責搞定前面的傢伙。在結束之前,別讓後面的傢伙靠近。你們絕對不可以主動攻擊。就算沒打倒對方也沒關係,但千萬不能被打倒。」
此話一出,佐波良頓時一臉不服。
「大哥,我們可不只能擋住他們,而且還能把他們全部幹掉耶。」
「應該是吧,我從來沒懷疑過你們的實力,不過你們就把這當成訓練吧。今後我們和犬吠埼或是其他人聯手的機會相當多,有時搞不好會有必須拖時間的情況哦。」
「嗯〜既然大哥您這樣說,我遵命就是了。」
「拜託你了。」
接下來朔就騎著新月直接前進,然後他對著擋住去路的蛇神們大聲叫陣:
「竟敢來這裡堵我,你們的膽子還真不小啊。」
「松野市可是我們的地盤啊!」
「總之先報上名來吧,不過那也要你們有可以報的名字才行。」
「在下是六坂組的東納。」
「原來如此,是六坂二當家的左右手嗎?」
聽到朔這句話,東納就露出了有點高興的表情。
「能讓月夜見家族總長記住在下的名字,實在倍感光榮。」
「在場之人中,六坂的家臣只有你一個嗎?」
朔已經大致上把六坂的家臣名字都記住了。這位叫東納的仁兄是成員有三十人的東納組組長。
「還有三個,在後面那群人裡。」
「是嗎?那我們就來廝殺吧。」
說完這句話後,朔就從新月身上下來;接著他對白低聲說道:
「首先我會展開突擊,白妳就騎著新月看情況支援我;不過比起我,妳反而得多注意佐良波他們。」
「收到。」
白一臉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就在新月背上召喚出搗杵;新月也彷彿是在表示「知道了」般,用後腳在地上用力跺了兩下。
他不知道佐波良那邊能做到什麼程度。如果佐波良他們的戰線崩潰而遭到夾擊,那就糟了。
朔希望白能防止佐波良他們那邊的戰線崩潰。
能使用蒲黃傷藥的白很擅長維持戰線。
朔分別摸了一下白和新月的腦袋,然後悠哉悠哉地往敵方那邊走過去。
「喂,你玩真的啊?雙方人數差很多哦,你打算單槍匹馬衝過來嗎?」
「你不怕嗎?」
「你找死啊?」
蛇神們紛紛驚訝地大叫起來。
朔一邊安步當車,一邊用左手從神界把鑲金太刀召喚出來,然後用右手拔刀出鞘,接著他把刀鞘插在腰間。
「能死在月神的神器之下,你們應該感到榮幸。」
朔一口氣躍起,並在著地的同時揮出一刀。
三顆蛇神的首級應聲飛起。
朔用左手接住從正面飛過來的蛇神首級,然後將它擲向東納。
然後他以擲出的首級為盾,一口氣拉近了距離,接下來隔著一位蛇神一刀砍向東納。
前頭的蛇神被一刀兩斷,而東納則用鋼製錫杖架住了這一刀。錫杖被砍斷,但刀刃卻根本沒碰到東納。
這時他已經殺了四名蛇神。
如果是平常的話,這會兒應該已經有蛇神畏懼朔的力量而開始逃走了。
但今天卻沒有半個人臨陣脫逃,看來聚集在此的敵人都是精銳。
銳利的蛇腕從四面八方飛來。
朔用太刀砍斷蛇腕,也用從腰間拔出的刀鞘來彈開這些玩意。
他一邊旋轉,一邊將蛇神陸續梟首。
當朔進一步砍掉四顆蛇神腦袋時,有條滿粗的蛇腕從背後飛來。
(好快!)
朔從來沒見過這種速度。在遭到突襲的情況下,他的肩膀被撕裂了。
這是東納的攻擊。
認真起來的東納,脖子伸長了約五十公分,嘴巴裂開直到耳邊,還長出近十公分的利牙。有鱗片覆蓋的手臂大約有二十公分粗,長度足足超過五公尺。手掌變成了蛇嘴,還長了五根又長又粗的蛇牙。
(果然不解決東納不行啊。)
朔筆直往東納衝過去。
東納的手腕速度之快,從它的粗細和長度根本看不出來。這讓朔無法輕易接近。
朔把目標定為東納的右臂,接著全力一刀往這條右臂劈過去。
結果「鏘」的一聲,太刀停下來了。
東納右臂的蛇牙漂亮地擋住了太刀。
這一下對朔來說還真出人意料,因為他沒想過居然會被擋住。
做為月神的神器、遠近馳名的鑲金太刀,沒想到居然被區區一名蛇神架住了。
他根本是太自大了。
正因如此,朔的動作略微僵住了一下。
這時東納的左手飛過來,將朔的右大腿切出了一道深及骨頭的傷口。
六坂組員們頓時歡聲雷動。
「朔!」
白叫了一聲。
朔已經很久沒聽到白驚慌到這種程度的聲音了。
「我沒事!」
「可是!」
這時後方傳來了很大的聲音。佐波良他們那邊也開打了。
佐波良等人以低沉的聲音開始詠唱「晻•阿彌利陀•底勢•可羅•吽」。
記得那是召喚身為月神的「阿彌陀如來(註:阿彌陀如來是佛教大乘佛教經典中最常出現的如來,別名「阿彌陀佛」。)」的真言。
雖然朔不太清楚,但佐良波等人戰鬥時好像總是會詠唱這段真言。
(豬可是摩利支天的隨從(註:這是源自密教的摩利支天立像中,祂是站在山豬背上的。)啊,明明詠唱那一系的真言比較好說。)
朔是這樣想的,不過這應該是佐波良他們的堅持吧。
「我真的不要緊。妳要注意佐波良他們!」
「……知道了。」
白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答應了。
東納看到這種情形就笑了。
「我看你還是讓人幫你比較好不是嗎?」
「不,這就不勞你擔心了。」
「那麼為了不讓我擔心,我們可要圍毆你哦?」
「有勞了。」
朔給他來了個笑臉迎人。
右腳的傷口很深,眼下還是血流如注。
朔的腳邊已經染成一片血紅了。
(這下我跳不起來了。要靠腳力一口氣拉近距離也很難,而且我也沒時間這樣做。)
朔把刀鞘插回腰間,然後重新把太刀的刀尖對準東納。
「廢話少說,放馬過來吧,你這條臭蛇!」
東納露出了微笑,宛如中了朔的挑釁般開始攻擊。
東納的攻擊依舊又快又狠,而且還能自在變幻角度,這實在是很難閃躲的攻勢。
朔用太刀架開東納的手臂,並且逐漸拉近和對方的距離。
東納的小弟們也沒有在旁邊看戲。
朔的兩側和後面都有人發動攻擊。雖然論速度比東納的攻擊慢,但是數量很多。
朔身上的細微傷口越來越多。
朔負傷這件事讓蛇神們士氣大振。對方立刻得意忘形,攻勢變得越來越激烈。
(看來這下有點不妙了。要向白請求支援嗎?不不,可是……)
從旁邊來襲的蛇牙咬到了朔的右臂,讓太刀應聲落地。
東納的眼神一下就變了,接著立刻發出了至今為止最快的攻擊。
這正是朔要的攻擊。為了眶對方上當,他還故意讓太刀脫手給人家看。
朔在中招的那一瞬間略微側了側身子。
胸口上多了個淺淺的傷口。但在那一瞬問,朔用左手抓住東納伸長的手臂。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他使足全力拉扯對方的手臂,同時用左腳跳了起來。
他的右手一記肘撞招呼在東納的下顎上。東納的蛇牙立刻折斷、脖子也折斷,同時整個人摔倒在地。
朔立刻騎在倒地的東納身上,右手一拳猛槌對方的胸口;東納當即肋骨骨折、胸骨粉碎。
這下東納口中鮮血狂噴,不論他有沒有死都暫時動彈不得了。
朔沉默地緩緩站了起來。
周圍的蛇神們都嚇呆了,通通僵在原地。他們八成深信己方贏定了吧。
這些組員們也暫時不會動了。朔下了這個判斷後立刻撿起太刀,而當他背對東納前進時……
——噗!
這個聲音從體內傳了出來。
當朔聽到這個聲音時,他往自己的右側腹那邊看過去。一看之下就發現那裡被蛇牙咬中了。
那是東納的手臂。
(他為什麼能動?)
朔的視野開始搖晃。身體也急速麻痺,連動作都不太靈光了。
這是因為他中毒了。
六坂組員們的蛇牙也紛紛向已經動彈不得的朔飛過去,而且毫不留情地某猛咬。
他有種身體裡被人開的洞越來越多的感覺。
與其說覺得痛,不如說熱的感覺更強烈,而且身體從裡到外越來越冷。
蛇神們再度歡聲雷動。
(等一下,這次真的有點不妙了!)
就在此時——
——咚咚咚!
從朔的背後傳來了很大的聲音。那是騎著新月的白往這邊衝過來了。
有五個人瞬間就被新月撞飛,然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有三人被白用搗杵轟碎。
白與新月徹底蹂躪遭到突襲的蛇神們。
在圍著東納的蛇神被彈飛後,白就一杵擊碎了東納的腦袋。
活著的組員們看到東納被爆頭後,開始逃離。
白制止了想要追擊的新月,接著就趕到朔身邊。
朔對白他們露出了笑容。
「白、新月,我得救啦。」
「嗯。」
白臉上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朔用發抖的手召喚出變若水之盃,然後他拿起裝滿變若水的盃一飮而盡。
體內的毒素一口氣消失了。
白收起搗杵,還取出了臼,接著她開始製作蒲黃傷藥並塗在朔身上。
出血立刻止住,疼痛也逐漸消退。
「白,謝了。」
「嗯。」
「我之前不是交代妳注意佐波良那邊嗎,妳怎麼跑過來了?」
「佐波良他們已經臝了。」
「這樣啊。」
看來佐波良他們比朔預想的更強啊。
這是很令人高興的誤算。
已經打贏後方戰鬥的佐波良等人趕到這邊,手上還拿著三顆蛇神的首級。
「大哥,您沒事吧?」
「是有點不妙啊。」
「哈哈!您太大意啦!俗話說得好『窮蛇咬月神』嘛!」
「沒有這種俗話。」
白不動聲色地淡然回答。
接著她也替佐波良等人的傷口塗上蒲黃傷藥。
仔細看看就會發現,佐波良等人身上的傷勢也不輕,全體都已經成了重傷患。
「喔喔,稻羽啊。幫大忙啦!」
「不必在意。」
佐波良的小弟們也異口同聲地向白道謝。
朔指了指佐波良等人手上的三顆首級。
「佐波良,你們拿這些首級幹嘛?」
「啊,這個嗎?這是六坂家臣的腦袋哦。雖然我們不可能在這裡檢驗首級,但我想可以先拿去給犬吠埼的人確認一下。」
「原來如此。那麼,把東納的首級也拿去比較好吧。」
朔拿著鑲金太刀站了起來。
佐波良一臉慌張地制止他。
「等、等等,大哥!請不要為了這點小事動用鑲金太刀。要砍死人腦袋的話,用我們的刀就夠了。」
「是嗎,那還真是抱歉了。」
佐波良一聲令下,就有小弟砍下了東納的首級;不過由於他的頭部已經完全被壓扁、爛得一蹋糊塗,所以花了不少工夫才砍下來。


◇06


朔、白和佐波良等人在中午前抵達了犬吠埼神社。
犬吠埼神社裡除了有四十位犬吠埼組員之外,還有月夜見家族派出的援軍二十人在待命。
當他們通過鳥居時,原本在神社院子玩的冬立刻衝過來。
「朔哥哥!」
冬一邊猛搖尾巴,一邊朝朔飛撲過去。
朔把冬抱了起來。
「冬,妳最近好嗎?」
「嗯,新月與白姊姊也來了耶!」
冬毫無顧慮地笑了。白也沉默地微笑,還用手溫柔地撫摸冬的頭。新月也很高興地嗅了嗅冬的味道。
朔讓冬騎在新月背上。看來新月很喜歡小孩,並不討厭讓冬騎。
「冬,妳姊姊呢?」
「姊姊在裡面哦,我想大概是在組長室!」
「是嗎。」
冬十分高興地如是說,然後就騎著新月不斷前進。
途中他們和犬吠埼組員或月夜見家族派來的組員都有擦身而過,所有人看到朔等人都吃了一驚,然後深深鞠躬。
當眾人抵達大廳時,冬為了泡茶而前往某處後,佐良波就不滿地喃喃自語起來。
「大哥人都到這裡了,但居然沒人出來迎接。光這點我就不會原諒他們。」
「不不,哎呀,畢竟我們沒有事先聯絡就突然上門了嘛,要人家出來迎接也太勉強了;反而應該說,沒有事先聯絡就跑來的我們失禮才對。」
佐良波雖然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冬用托盤端茶過來就閉嘴了。
「來,叔叔請喝茶!我還有替新月拿紅蘿蔔過來哦!」
「喔喔,謝了,小姑娘。」
冬把茶端給佐波良後,他就突然笑逐顏開。看樣子喜歡小孩的可不只新月而已。
被佐良波摸摸頭之後,冬就真的很高興地嘻鬧起來。
從她一個人在玩這回事看來,這裡一口氣多了許多神人,而且大家好像都很忙。或許她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寂寞吧。
朔等人喝了冬端來的茶,而冬在餵新月吃紅蘿蔔時,春就跑過來了。
「如、如果有事先聯絡的話我就會出來迎接的說!太晚向各位打招呼,實在非常抱歉!」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們啊。應該事先聯絡才對。」
「不不,哪裡哪裡。老大您能蒞臨本組實在令人感到十分榮幸!」
接下來只有朔、佐良波、白和春幾個人移動到會客室。
「我希望妳能立刻讓我們在短期內,把犬吠埼神社當成橋頭堡或前線基地來用。」
「當然可以,請您隨意使用吧!」
「謝謝妳。對了,佐良波,把那些首級拿出來。」
佐良波點點頭,然後先在桌上鋪了塑料布,再把四顆首級擺上去。
「這是什麼玩意啊?」
「這些是六坂幹部的首級。我們在來這裡的路上遭到襲擊,雖然對方有六十人,但被我們宰了四十人。我也很想讓妳看看當時大哥與白大發神威的模樣啊。」
佐波良莫名其妙地自滿起來。
朔則是盯著春的眼睛。
「我想讓春妳先確認一下這些首級。」
「不、不會吧?」
春的臉上浮現了驚愕的表情。尾巴也倒豎起來,同時還膨脹了。
「看妳的表情,妳認識這些傢伙對吧?」
「是,沒錯。這多半是——不,因為已經被壓扁了所以我無法斷言,不過我想這應該是六坂組二當家的左右手東納辰已!」
「這傢伙很強?」
「是,他是六坂組的戰事負責人。不但很年輕才三十五歲,而且光是戰鬥力就比普通的左右手要強。」
「其他傢伙呢?」
「這些人我都見過哦。這幾個人是六坂的家臣蛇田、蛇野和蛇池。」
「這些傢伙也很強?」
春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東納那麼強,但也都是很有名的好戰分子。」
佐波良的臉色頓時開朗起來。
「幹得好啊,大哥!第一天就能打出十二成的戰果!」
「朔,幹得好。」
白摸了摸朔的頭。
春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真的耶。除了東納、蛇田、蛇野和蛇池還有四十個人被殺,我想這對六坂組來說可是損失慘重啊!」
「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好好努力獵殺他們吧!」
佐波良此話一出,白和春就一起點頭。
「春,我希望妳能派犬吠埼的人去收集情報。」
「您想知道六坂的動向嗎?」
「除了那方面以外,連梓見組的情報也要收集。」
「……我明白了。」
春很緊張地回答他。
隔天上午,朔下令組員們在大廳集合。
「你們都明白我到犬吠埼神社是來做什麼的吧?我是來摧毀六坂的,希望大家把這點放在心上。」
集合在此的組員們都一臉緊張地看著朔。
「佐波良,你帶九名豬神和三名犬神出發。只要在路上看到六坂的人,通通殺無赦!但要是對方在建築物裡,那麼不動手也無妨,因為我們的目的是要讓他們的日子過不下去。」
「大哥,看我的吧!」
「犬吠埼,妳帶五名犬神跟我走。由妳來選擇目標。」
春重重地點了點頭。
「遵命!」
「其他人都跟著白。白,這裡就交給妳來指揮。」
白露出了有點不滿的表情。
「收到。」
之後朔和春等人,還有佐波良等人這兩支隊伍就開始四處巡邏了。這次就幾乎看不到在外面活動的蛇神了,兩支隊伍會合時也只殺了三人而已。
從隔天起他們就改變巡邏方式了。
上午由佐波良等人出門巡邏,下午到晚上則由朔等人去巡邏。
而他們遇見蛇神的次數也漸漸變得越來越少。
也就是說,蛇神們幾乎都不出門了,而這正是朔想達成的目的。
這時一郎的定期聯絡來了,他把稻羽的人收集的情報傳了過來。
這份情報也顯示六坂組已經被逼入困境了。
六坂組的人根本不敢規規矩矩地在外面走動,所以他們也無法進行任何經濟活動。
因此六坂組似乎已經陸續出現了脫離、退休以及逃往其他組織之人。
誇稱是松野市一大勢力的六坂組,對人類或其他神眾組織總是傲慢又強勢,而且動不動就擺出蠻不講理的態度。
因此只要他們虎落平陽,不論是人類或神眾組織都會很快離心離德。
即便隸屬六坂組麾下的組織企圖進攻月宮市,似乎也都被成功擋住了。


◇07


過了幾週的某天早上,朔被白叫醒了。
因為夜間巡邏結束後他馬上就上床睡覺,所以時間還沒過多久。
知道他很難受、而且白天很會賴床的白居然來叫他起床,這讓朔判斷恐怕是出了什麼事。
「我說白小姐啊,妳叫我起來到底要幹嘛啊?」
「是春要找你,理由我不知道。」
這下沒辦法了,朔只得乖乖起床。
他一邊抵抗睡意一邊迅速換好衣服,然後就和白一起前往組長室。
春和佐波良就在組長室裡。
「老大,在您休息時來打擾真是抱歉。」
「不,沒關係啦。出了什麼事?」
「您不是讓我們去調查六坂組的動向嗎?就在剛才,我們得到了六坂組組長六坂役,將在今天早上九點左右前往松野市市議員家拜訪的情報哦!」
「六坂幹嘛這麼大清早就出門啊?」
佐波良笑著說道:
「那是因為他怕晚上出門會碰到在巡邏的大哥吧?月夜見可是掌管夜晚的神祇,所以他格外害怕哦。」
「原來如此。這情報是哪來的?」
「是議員祕書提供的。」
朔在這一瞬間想到這會不會是個陷阱。
如果是陷阱的話,那麼最可怕的就是結界。
依照神系不同,對應的結界也有個別差異。如果想讓陷阱對月神、豬神、兔神和犬神同時發揮作用的話,就非得張開四重複合結界不可。
要是對方想張開這麼大規模的結界,那在結界成形的途中應該就能發現了。稻羽和犬吠埼的人可是一直在收集情報呢。
所以呢,應該沒有問題吧。朔是這樣判斷的。如果結界只對月神有效的話,那只要有佐波良、白和春在就有辦法應付。
「六坂平常會帶幾名護衛?」
「平常的話是五名左右。」
接著佐波良身體往前傾。
「大哥!既然一直躲起來的六坂出現了,我們就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說得也是啊。我、佐波良、白和犬吠埼一起去殺六坂吧。佐波良、犬吠埼,你們各自選三個小弟,然後帶他們一起去。」
「我知道了!」
「收到!」
「不過別把這次的目的告訴小弟們。我並不是不信任他們,但要是他們因為緊張而有不自然的舉動,那我就傷腦筋了。」
「我知道了!」
「有句話我也說在前頭,六坂的腦袋是我的。至於不讓六坂逃掉以及排除那些護衛,就交給佐良波你們了。」
「我不會阻止您的。雖然我也很想親手拿下六坂的首級,但還是讓給大哥您吧。」
「謝了。」
朔等人靜靜地離開了犬吠埼神社,而體型龐大、太過搶眼的新月則留守。
朔等人在八點半左右潛伏在市議員的豪宅附近。
在還差一點時間就到九點時,有三台黑色高級房車來了。車子一抵達市議員豪宅門前,前後兩輛車上就有合計六位蛇神下車。
接著在蛇神們擺好陣勢後,中央的高級房車的車門才打開。
「是六坂役。」
佐波良低聲說道。春也點點頭,肯定了他這句話。
朔只看過六坂役的照片,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本人。
這傢伙的身高超過兩公尺。雖說目前還算一般狀態,可牙齒已經有近十公分長了。手臂長到幾乎要垂到地面,而且他應該已近八十高齡,但外表卻年輕得很,完全看不到一絲皺紋。
不論從哪邊看,他都算得上非人了。
首先由配置在車子前後的佐波良與春的小弟們一口氣同時現身,然後他們一邊大叫一邊向六坂一鼓作氣地衝鋒。
而為了對應已經注意到他們的六坂的小弟們,所有人前後散開。
躲在豪宅正前方、六坂房車正側面的朔默默地拔出鑲金太刀,然後筆直衝向六坂。
六坂首先發現的是朔這邊的小弟們。
「明知我是六坂,還敢來冒犯嗎!」
他大吼一聲,但看到即便如此,犬神和豬神也沒有膽怯後,就想要回到車子裡。
這時他才終於發現以驚人速度逼近的朔。
「什、什麼人!」
朔沒有回答,而是直接一刀從下往上撩。
對方在這一刀幾乎命中時躲開了,並沒有造成致命傷。
不過六坂的右臂從手肘上方被砍斷並掉在地上,黑色高級房車的後座位置也被一刀兩斷。
六坂整個人摔倒在地,還用爬的企圖逃走。
發現朔的六坂護衛想要回防,但被佐波良、白和春擋住了。
「等等,有話好說,可以吧?」
六坂拚命想和朔交談,但朔完全沒打算跟六坂多說什麼廢話。
「不、不要——」
朔一刀就往六坂的腦袋劈下去。
六坂舉起左手企圖抵擋。
但手臂卻維持在一般型態,手掌上並沒有長出蛇牙。
如果連蛇牙都沒有,那麼他的左手只不過是有鱗片覆蓋的手臂而已。
朔使出渾身解數,一刀斬落了對方的左手,接著從眉間一路直劈到心臟。
「嗚噗!」
朔完全不在乎六坂發出的怪聲,繼續砍下六坂的首級。
之前朔以為已經掛點的東納卻還能動,害他差點死掉;所以這次他雖然覺得六坂已經死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把他的腦袋砍了。
六坂的腦袋滾到了地上。而他的脖子斷面中血如泉湧,往上噴了將近一公尺高。
這時他的護衛幾乎全部死光,就算活著也都受重傷動彈不得了。
佐良波的臉上浮現了感概良多的表情。
「全部搞定啦,大哥。」
「嗯,這下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
他還沒有踏實的感覺。不過,這下終於能完成自己的目的了。
這時有個老人從豪宅裡走出來。
「這、這是……」
「老先生,弄髒了您的門前實在抱歉。我是月夜見家族的總長伊岐朔。」
「原來如此,你們是月夜見家族的人啊。」
老人光聽這句話,似乎就明白一切了。
這棟豪宅的主人,也就是身為市議員的老人靠近六坂的遺體,還緩緩用手去觸摸。
「伊岐大人。」
「是。」
「對伊岐大人來說,六坂是您的仇人吧。想想六坂做過的事,他會落得這個下場我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但即便如此,他對我來說也是個老朋友。所以能不能把六坂組的屍體交給我呢?」
議員應該是害怕朔繼續損害六坂的屍體吧。
不過朔原本就沒有鞭屍或羞辱屍體的打算。
「那就交給您了。」
「這話說得真是胸襟廣闊,非常感謝您。」
議員朝朔深深一鞠躬。
看到對方這個動作時,朔心底才一點一滴地浮現了父仇得報的成就感。


◇08


月夜見家族總長親手報了殺父之仇。
這條新聞瞬間就傳遍了松野市與月宮市。
三天後,朔回到了睽違已久的月夜見神社,而家臣們也陸續到此集合。
「老大,恭喜您。」
家臣們去總長室拜訪朔,並送上自己的祝賀,而這些家臣們看朔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敬意。
身為總長祕書在場旁聽的白,看起來比朔本人還要自滿。
過了黃昏後,在自家神社處理完雜物的春也趕來了。
春的表情相當認真。
「老大,非常感謝您。」
被同齡的少女叫老大,實在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依照一般想法,應該是被年紀遠比自己大的大叔們叫老大才算是異常吧。
不過嘛,被春叫老大可是更不自然。
朔一邊心想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一邊回答她:
「只有我和白在的時候就不用叫我老大了,我還沒到該被人冠上『老』字頭的年紀啊。」
「可、可是……」
「就算是在家臣面前,白也都是直呼我『朔』啊。」
「但是白比較特別……」
春用有點不安的表情看著白,白也露出了有點不滿的表情。
朔伸手撫摸這樣的白的頭。
白的兔耳輕輕地抖了兩下,然後她就看著春喃喃自語「——我允許」。
「我知道了!」
得到白的首肯後,春才終於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還開始緩緩搖動尾巴。
順便提一下,白就算直呼「朔」,家臣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那是因為稻羽家族的勢力太大,而且他們還有從小一起長大這種共同經歷。
「那麼,妳剛剛向我道謝是在謝什麼?」
朔一這樣問,春就面帶笑容地回答了:
「朔為了送功勞給我們,才把任務交給我們對吧?」
他的確也有這方面的考量。要讓犬吠埼組融入月夜見家族,讓他們立功就是最快的方法。
實際上佐波良對犬吠埼頗有好感,其他家臣們應該也已經認同犬吠埼了吧。
「不過犬吠埼之所以能受到認同,還是得歸功於春你們的努力啊。」
白沉默地連連點頭。
「朔、白,謝謝你們。」
「不不,我才要向妳道謝。」
在這番對話後,三人面面相覷並笑了起來。


之後朔他們三個前往大廳,參加以佐波良為中心的宴會。白、春和除了一郎以外的八位家臣齊聚一堂,和樂融融地暢飮美酒。
在神龕前要供酒,這是常識;基本上,神祇都是些酒鬼。
佐波良立刻就發現了朔等人。
「喔喔,大哥您來得正好!還有白,犬吠埼妳也來得好!」
「大家高興是最重要的。」
「現在我們正在給這些傢伙描述大哥你們的英明神武哦!」
有個義弟邊笑邊說。
「白。佐波良說當時大哥衝進敵陣一對三十,最後還砍了東納的腦袋,這是真的嗎?」
「真的。」
白這樣回答,家臣們頓時「喔喔!」地騷動起來。
「我才沒說謊呢!」
看起來佐波良也很高興。
「那時的確是這樣沒錯,不過我也被快死的東納咬個正著,然後就中毒差點也掛了耶。要是白沒有來救我的話,我肯定真的會掛掉。所以這根本沒什麼值得自誇的啊。再說,給東納最後一擊的也是白。」
聽完朔這番話後,家臣們紛紛表示「您太謙虛了」、「真不愧是老大」等等。
之後回來的一郎也加入了這場熱鬧的盛宴。
其中還能聽到「犬吠埼,幹得好!」「我就覺得犬吠埼都是些能幹的傢伙嘛」之類得意忘形的言詞。
經過幾個鐘頭後,當家臣們都開始醉醺醺之時……
朔走到走廊上,然後看著庭院。
朔他們這些未成年人大致上都沒喝酒。雖說身為神人就算忽視人類的法律也無所謂,但他們好歹還是高中生,總要考量到得遵守校規嘛。
雖然家臣們紛紛勸酒,但由於身為總長的朔不准向未成年人勸酒,所以白和春也沒喝酒。
白來到朔的右側靜靜地坐下,然後把頭放在朔的肩膀上,她柔軟的耳朵也隨之觸碰到他的臉頰。
接著她就這樣不動了。
「白也累了嗎?」
「呼咪。」
因為這回答很怪,於是朔看了看白的臉,然後他就發現白已經昏昏欲睡了。
「妳應該沒有喝酒啊。」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伸手摸摸白的頭。
「呼嘿嘿〜」
白一邊睡眼朦朧,一邊發出奇怪的聲音。
(爸爸,我替你報仇了!)
朔在心裡這樣大叫。在成功報仇並受到家臣們認可後,他才終於有了自己已經當上總長的實感。
就這樣過了一陣子之後——
「朔,你在這裡嗎?我剛剛一直在找你哦。」
春走過來了。她看到坐在朔右邊的白,猶豫了一下後就坐在朔的左邊。
「春也辛苦了。」
「這種事我早就習慣啦。既然不用被人灌酒就了事,那自然就輕鬆多了。」
她說完這番話後就笑了。看來搞不好她平常就經常被人灌酒啊。
「妳不喜歡喝酒?」
「我不討厭,但會很累嘛。再說,我不能因為喝酒使得判斷力變鈍而導致失敗啊!」
或許這應該說是弱小勢力的悲哀吧?她應該是不知道自己要是喝醉後失禮了會不會被找碴吧。
「這樣啊。」
春面帶微笑地看著朔與大致上已經睡著的白。
「……你們倆感情還真好啊。」
「咦?啊,因為我們從懂事前就在一起了嘛。」
「有個能交心的對象在,這可真令人羨慕啊。」
「說得也是啊。白總是在幫助我,我很感謝她。我一直覺得有白在身邊真是太好了。」
「白一定也是這麼想吧。」
「是的話那就太好了。」
「說、說起來,那個、那個……有件事我老早就想問你了。」
「什麼事?」
「……你和白有在交往嗎?」
「我們沒在交往啊。」
朔此話一出,春的臉上頓時光芒四射,連尾巴都激烈地晃動起來。
接著春就用自己的手勾住了朔的手。
「那、那麼……朔你喜歡白嗎?」
朔看著春的臉。她的表情比自己想的還認真,所以他也很認真地回答:
「我從來不太會思考那方面的問題。不過……」
「不過?」
「如果白和其他男人交往的話,我鐵定會很傷心。」
春臉上露出了微笑。
「是嗎,是這麼回事啊。」
「妳在說什麼?」
「唉,就是這麼回事吧。」
春把鼻自湊到朔的胸□,然後猛嗅起來。



「春?」
「朔的味道好香耶!」
「是嗎?」
「對啦!」
說完這句話後,春就繼續猛嗅。她這簡直和嬉鬧的小狗沒兩樣。
嗅了好一陣子後,春就把臉湊到朔的耳邊,她吐出的熱氣都碰到朔的臉頰了。
「朔。」
「什麼?」
「我喜歡朔哦!」
「咦、啊……」
朔十分困惑,無法正經地回答她,這時他無意中看了看白的睡臉。
發覺他這道視線後,春就「嘻嘻」地笑了出來。
「要我當你的情婦也行哦。」
說完這句話後,她就親了朔的臉頰一下。
「咦?」
在朔嚇得把頭轉過來之前,春就站起來了,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走人。
朔用指頭摸了摸剛剛春親吻的臉頰,心臟跳動的速度也快得驚人。


隔天朔醒來時,就發現白睡在旁邊,而且還緊緊抱住他。這個架勢讓那對格外大的胸部也貼在他身上。
朔回溯了一下自己的記憶。他把熟睡的白送回她的房間,然後就回自己的房間睡覺了。
那時白穿的應該是平常的便服,但眼前她穿的卻是睡衣。
也就是說,她肯定是刻意換穿寬鬆的睡衣,然後跑到朔的床上。
「白、白」
朔開口叫人,白就張開了眼睛。
然後她親了朔的臉頰一下。
「咦?」
對於吃驚的朔,白一臉不滿地喃喃自語:
「你沒有比昨天跳更快。」
朔思考了一陣子後才想到,昨天春親他臉頰時,白應該是醒著的。
「難道妳那時沒睡著嗎?」
白沉默地點點頭。搞不好她就是因為看到春的態度,所以才會摸到朔的床上去。
「你喜歡春嗎?」
「我不討厭她就是了。」
「你喜歡她?」
朔想起了春昨晚說的話,還有她嘴唇的觸感。
「到、到現在為止我從來都沒想過這個,所以我不知道。」
「昨天你明明心跳好快了。」
「我會跳那麼快是吃驚的成分比較大吧,可不是要談戀愛啊。」
「那你喜歡白嗎?」
「我是喜歡啊。」
此話一出,白的耳朵立刻微微抖動起來,臉頰也同時泛紅;即便如此,她還是噘嘴說道: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指戀愛這方面。」
「扯什麼戀愛,這方面的事我不是很清楚耶。」
「嗯〜」
白用臉頰磨蹭朔的胸口。
「白喜歡朔。」
她用勉勉強強才聽得見、非常小的聲音這樣喃喃自語。
過了一陣子,白才抬起頭來。
「你心跳變快了。」
說完這句話後,白很高興地笑了。
在朔與白為了吃早餐而前往餐廳途中,春以全速跑了過來;她看起來非常慌張。
「春,妳怎麼啦?」
「在今天的六坂組便會上,六坂役那傢伙出現了!」
「啊?」
朔聽不太懂春在說什麼。
「他應該已經死了。」
白嘟噥了一句。
「看樣子他好像沒死啊。」
春很不愉快地這樣喃喃自語。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Lunar Phase4  被捅穿的天空。兔子渾身浴血?


◇01


朔在總長室和一郎面面相覷。
這是在今天早上收到六坂役還活著的情報後舉行的對策會議。
一郎一臉嚴肅地叉起雙手。
「朔,你確定當時要了他的命嗎?」
「我打碎了他的眉間,然後砍下腦袋。這樣應該死了吧?」
「說得也是。遺體怎樣了?」
「交給松野市的市議員了。因為六坂是他的朋友,所以拜託我把遺體交給他。
「的確應該交給他。不論對方是什麼人,都必須對遺體保持最基本的敬意。」
一郎深深地點頭。
這時有人來敲總長室的門。
「請進。」
在朔出聲請人後,開門進來的是白。
「在稻羽家族的情報部隊調查後,也得出了六坂役還活著的結論。他們收到了好幾項目擊情報,連他中午和松野市的財界人士會談的情報都有。」
朔用力吐了口氣,仰天無語。
情況實在令人傷透腦筋。這下六坂組可能會因此得意忘形啊。不過說到底,那傢伙為什麼沒死呢?
「聽說六坂役是八岐大蛇的頭部之一?」
「他的確是這樣自稱啊。」
提到八岐大蛇,多半都會想到其不死傳說或是黃泉歸來的傳說。
白也喃喃自語起來。
「終究是自稱而已。」
「是嗎?」
白用力點點頭。
一郎用強烈的語氣說道:
「這種事以後再想就行了。我們應該思考的是既然六坂役還活著,那麼今後該怎麼辦才對。」
白不動聲色地說道:
「再殺他一次就行了。」
此話一出,讓一郎露出了焦躁的表情。
「要是辦得到的話,我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室內的氣氛變得很糟。
朔硬是發出了開朗的聲音。
「好!一郎哥,請你徹底調查六坂的事。不論是他的個人經歷還是任何事情都好。」
「知道了。」
「白,總之先通知派遣到犬吠埼神社的支援部隊繼續駐留。」
「收到。朔你呢?」
「和之前一樣,去犬吠埼神社獵殺蛇神。」
「白也要跟你去。」
「好吧。一郎哥,神社這邊拜託妳了。」
「交給我吧。那佐波良叔父那邊怎麼辦?」
「就拜託佐波良來防守吧。不光是佐波良,除了犬吠埼以外的其他家臣,也試著拜託他們跟以前一樣防守,因為可以想見接下來對方會轉為攻勢了。」
「那我就照這樣發出指示吧。」
「拜託你了。」
朔向一郎鞠躬。


◇02


當朔與白移動到犬吠埼神社過了一陣子,六坂組的活動就開始頻繁起來。
佐波良等人和一郎因為留守月宮市而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但月宮市遭到攻擊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當朔為了召開定例會而回到月夜見神社時,家臣們也同樣一臉疲憊。
從認為抗爭已經結束的喜悅,到現在變成事實上那傢伙還沒死的過程,大家都已經忍很久了吧。特別是佐波良,看似霸氣全失,看起來簡直就像被父親趕走的小豬仔。
家臣們都已經是這樣了,那麼地位越往下的人肯定就越疲憊。
定例會結束後,朔和一郎兩人就進入了總長室;一郎表示要朔兩人單獨商量要事,於是白就暫時離席了。
「一郎哥,發現殺掉六坂的方法了嗎?」
「不,還沒有。雖然我一直都在調查……」
所謂要事看來並不是殺那傢伙的方法啊。朔覺得有點遺憾。
「我今天要說的不是那件事。」
「那你要說什麼?」
「朔,犬吠埼就是叛徒。」
一郎的表情非常嚴肅。他在朔繼位之後,就立刻跟他說要小心犬吠埼。
「他們有可疑的舉動嗎?」
一郎用力點點頭。
「朔,你說過襲擊當天有被告知六坂役的訪問地點和時間對吧?」
「嗯。」
「六坂役要訪問的那位市議員和犬吠埼有關係。」
「他們說是祕書提供的情報。」
「祕書應該不會把情報洩漏給外人,而且還是訪客的敵對組織吧?」
這樣說的話似乎也滿有道理的。
「但是我大致上已經殺了六坂。雖說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活著就是了。」
「那該不會是個替身吧?」
「佐波良也說他是六坂哦。」
「不論是佐波良叔父、朔還是白,其實都沒直接見過六坂本人吧?見過他的只有犬吠埼而已。」
「的確,好像真的是這樣啊。」
「那她要騙你們實在很簡單啊。」
這樣一路說下來的確言之有理,不過——
「她的目的何在?」
「你看到這種情況還沒發現嗎?襲擊六坂之前和之後相比,狀況很明顯變糟了;月夜見家族整體的士氣也很低落。你也看到佐波良叔父的表情了吧?」
佐波良的狀態可說特別低落,除他以外的家臣也大多滿消沉的。
「朔你沒在月夜見神社露面所以不知道,不過你的評價在襲擊前就相當高哦。大家都說你勇敢、強悍而且還很聰明。」
「是這樣嗎?」
「然而現在你被認為是明明沒有成功為父報仇,卻吹嘘自己大功告成的糊塗蛋;連因為身為好戰分子而受人敬佩的佐波良,眼下也被人當成糊塗蛋了。」
「這、這樣啊?」
這下他也覺得有點消沉了。一郎應該是刻意說得很嚴厲吧。
「六坂組的幹部被殺、組員減少、無法搞錢,日子可以說是很難過;但襲擊失敗後,六坂又開始重整旗鼓了。」
一郎說到這裡就中斷,然後盯著朔的眼睛。
「即便如此,你還能認為對六坂來說故意讓朔去襲擊,然後讓你失敗是沒意義的嗎?」
如果沒有犬吠埼的情報,朔也沒去襲擊六坂會怎樣呢?現在朔、春和佐波良肯定還在繼續巡邏吧。
這樣一來就能逐步但確實地削弱六坂的經濟實力、組員人數萎縮、喪失來自人類的尊崇吧。
現在想想,從結果反推回去的話,那次襲擊根本就是沒必要的。朔完全不必那麼急躁啊。
「可是,一郎哥。我想就算犬吠埼和六坂無關,但如果他們的組員裡和那個祕書有私人關係的人能得到情報的話,也會來向我報告啊。」
「你真覺得會有這種事嗎?六坂會在那個時機剛好跑到有個和犬吠埼有關係的祕書、還替他準備好替身的議員家裡訪問?偶然也要有個限度好吧!」
「現在還沒確定那是替身——」
「六坂雖是八岐大蛇的頭部之一,但腦袋被砍了總不可能不死吧。還是說朔你、白、佐波良、春和其他組員們全都中了幻術嗎?」
「我覺得那不是幻術耶。」
要對許多人同時施加幻術是很難的,而要讓所有人都看到同樣的幻影就更難;如果不事先花很長的時間來準備的話,這種事根本辦不到。
「前代去世時也是這樣。有很多人反對談和,但犬吠埼卻力推;而先說要斡旋和解後來卻背叛的梓見組,也是犬吠埼帶來的。」
「嗯〜」
朔認為一郎這一連串發言的確言之有理,但他不想懷疑春的心情也很強烈。
「朔,我們應該肅清犬吠埼。」
朔他們陷入沉默。朔思考了一陣子才得出結論:
「——我不會肅清犬吠埼。」
「為什麼?你是為情所困嗎?還是說你該不會因為對方是個同齡少女就失去判斷力了?」
朔心想哪有這回事。不過他還是一邊確認自己的真正心意,一邊慎選接下來要說的言詞。
「就算要肅清人家,可是目前還證據不足啊。」
「慎重是好事,但慎重和優柔寡斷可是兩回事。有時你非得下決斷不可啊。」
「碰到這種情況我們可不能冤枉人家,所以我要先收集證據。」
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朔就覺得輕鬆多了。這是因為能推遲結論所以才輕鬆起來。
而且朔注意到一件事。
自己該不會是在找不殺春的藉口吧?
自己真的還能冷靜判斷嗎?
一郎盯著苦惱的朔,然後才死心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我會繼續收集情報的。」
「我也會在犬吠埼神社特地警戒哦。」
「不會吧,朔,你接下來還要在犬吠埼神社住下去嗎?」
「我是有這個打算啊,這樣要打擊六坂也很方便嘛。」
「下次他們再來就是來要你的命啦!」
「想要我的命哪有那麼容易啊。」
「朔,你這就叫做輕敵大意哦。」
一郎皺起了眉頭。


◇03


之後朔就轉移到犬吠埼神社去努力獵殺六坂的人。雖然他很用心在觀察春的情形,但完全找不出任何可疑之處。
一郎的擔憂他不是不懂,但無論如何都無法認同。
這該說是因為他個人對春的感情導致無法判斷,還是以總長身分在正確判斷下還無法接受呢?
朔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也不能找白商量,因為白根本沒有演技可言,無法掩飾。
朔定期帶犬吠埼組員出門獵蛇,但幾乎碰不到半個蛇神。
除此之外,六坂組這邊派人到月宮市大舉進攻並大鬧的次數也增加了。就算能擋住對方,但市區交界卻無法完全堵住。
在聽說發生騷動而趕來的一郎等人抵達前,六坂組員們就通通撤退了。
月夜見家族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不給人類添麻煩,也不打擾正經的神人。
但是六坂組可不在乎這些,不論是人類的店還是正經做生意的店他們都上門去鬧;而且壓根不管人家是正經人還是月夜見家族的人,凡是看到兔神、犬神或豬神上去就打。
而家臣中也出現了主張為了報復六坂,那麼稍微給一般人類添麻煩也無所謂的意見。
這也讓朔變得更焦躁。
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天朔等人結束狩獵回來時,就看到冬和新月在大廳裡玩;而冬一發現朔,立刻踩著小碎步衝過來。
「朔哥哥!」
喊完人後她就一下撲在朔身上,朔也伸手摸摸冬的頭。
「謝謝妳跟新月一起玩啊。」
「欸嘿嘿〜」
冬用力搖動尾巴,顯示她很高興。
如果犬吠埼真是叛徒,那他就非殺掉春不可。
(我能殺掉這孩子的姊姊嗎?殺掉她唯一的親人?)
「哥哥?」
這時朔突然發現,冬一臉擔心地仰頭看著他的臉。
「哥哥你沒事吧?肚子會痛嗎?」
「沒事沒事,我很有精神哦!」
為了蒙混過去,朔立刻把冬抱起來玩「飛高高」,冬也高興地哇哇大笑。
當朔在煩惱中過日子時,就接到一郎打來的電話。這是每天黃昏左右時都要進行的定時聯絡。
一郎簡單地報告近況後,就進入主題了。
「我知道梓見組躲在哪裡了。他們就在月宮市。」
「什麼?難怪之前找不到人。」
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吧。
「那麼,朔。雖然有點早,但為了提高月夜見家族的士氣,我希望能快點擊潰梓見組。」
梓見組不但襲擊朔,還謊稱要交涉而設計殺害了滿,可以說是能和六坂相提並論的仇敵。如果能擊潰他們,想必能提升士氣吧。
「我覺得可以。對了,由我親自動手吧。執行部隊就由佐波良與——」
朔說到一半時就被一郎打斷了。
「不,我想讓白去做。」
「嗯,這是為什麼?」
「將來白會成為稻羽家族的總長,也會擔任月夜見家族的最高幹部吧。如果她老是黏在朔身邊,那我可傷腦筋了。」
「或許是這樣沒錯啊。」
「要繼承稻羽家族的話,白的功績還不夠,所以我也想讓她累積指揮稻羽家族兔神們的經驗。再說梓見組是個組員不到二十人的弱小組織,當她的對手剛剛好。」
「嗯〜」
這些理由朔都能理解,但他就是覺得很不安。
「不行嗎?」
一郎也是為妹妹白著想,才會有這樣的提案吧。
「行,不過我要確保白的安全。梓見組是很小,但貓神可是很難纏,因此我要偷偷跟在後面——」
「朔,那樣就沒意義啦。」
一郎的語氣簡直像是老爸訓兒子。
「是嗎?也對啦。不過呢,一郎哥。我還是想確保萬無一失。」
「我知道,所以我組隊時會選出稻羽家族的精銳。」
「拜託你了。」
「還有,關於襲擊梓見組這件事我希望你別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不知道消息會從哪走漏。要是消息走漏,情況就會一口氣變糟了。」
「我知道啦。」
「你也不能告訴白哦,你只要下令她到月夜見神社來聽我的指示就行了。她很容易情緒外露。」
雖說不告訴身為當事人的白是很不自然,但白根本不會隱瞞也是事實,所以還是不告訴她會比較安全吧。
「了解。」
「如果梓見組改變躲藏地點,那就雞飛蛋打了,所以我希望明天就執行作戰。讓白在今天以內回到月夜見神社吧,至少要做最低程度的準備。」
「我知道了,馬上派白回去。」
「我希望朔你明天在松野市做點比平常更大的動作,因為我想盡量降低六坂派援軍去梓見組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白就拜託妳了,一郎哥。」
「交給我吧。」
一郎的回答聽起來實在可靠,於是朔安心地掛了電話。
朔掛斷電話後,立刻告訴白說要她回月夜見神社去。
「為什麼?」
「一郎哥說他有件工作要妳去幫忙。」
「……」
白陷入了沉默,而且死盯著朔的眼睛。
「妳有什麼在意的事嗎?」
白立刻點點頭。
「是什麼事?」
「你在煩惱什麼?」
朔心裡當即喀噔一下。他的確在煩惱該如何應對犬吠埼的背叛疑雲,但他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不,我沒有在煩惱哦。」
「騙人。」
「我沒騙妳啦。」
「你把我派到月夜見神社,想一個人做什麼?」
白用包含懷疑與少許憤怒的眼神盯著朔。看來想蒙混過關是不可能的吧。
「我知道,我承認就是了。我是在煩惱,但現在不能告訴妳原因。不久後我一定告訴妳。不過呢,這和一郎哥的工作無關。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人做事而把妳調走呢。」
「……」
白彷彿在確認朔說的話般,目不轉睛地死盯著他看。
「真的嗎?」
「真的。」
「我知道了,我會去月夜見神社。」
朔伸手摸了摸白的頭。
「抱歉,我會盡可能在近期就告訴妳的。」
白閉嘴不語,緩緩地點頭。
「妳可以騎新月回月夜見神社。」
雖然現在已經日落,但白還是騎著新月前往月夜見神社。


◇04


當晚朔不怎麼睡得著,那是因為一郎的處置。他應該不會出錯吧。
即便他是這樣想,但還是會擔心白。
隔天朔很罕見地早起,並且開始準備出門巡邏。發現這種情形的犬吠埼組員就上前打招呼。
「大當家,您今天還真早啊。」
「嗯,我想偶爾改變一下巡邏時間或許會有效。話說回來,春人呢?」
「老大嗎?老大的話,平常這個時間她都會帶小弟出去巡邏哦。」
「這樣啊?」
朔帶著比平常更多的小弟出發巡邏去了。平常他只會帶五個人左右,今天他卻帶了十個人。
而且走的路線和平常不同。
「大當家,我們這是要上哪去?」
犬吠埼組員們不安地問道。
「因為最近連點戰績都沒有,所以我們就去十蛇組的神社找碴如何?」
十蛇組的地點離犬吠埼神社比較近,成員人數也不多,論勢力實在不怎麼樣。
犬吠埼組員們既高興又興奮,所有人都開始猛搖尾巴。
即便春真的背叛了,但她的組員肯定大半都不知道這件事。
朔邊走邊思考這件事時,就迎面碰到春了。眼下春不知為何滿身大汗,而且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因為見到春,犬吠埼組員們的尾巴越搖越大力,簡直就像是迎接剛旅行回來的主人的狗兒。
「春,怎麼啦?妳看起來很慌張啊。」
「呼呼哈,朔、朔!你怎麼在、在這裡?不,那種事無所謂啦,快點跟我來!」
說完這番話後,春立刻抓住朔的右手,然後拉著他往自己跑過來的方向猛衝。明明是在組員面前她卻直呼朔的名字,看來是真的很焦急。
「出了什麼事?」
朔邊跑邊問。犬吠埼組員們也因為搞不懂發生什麼事而一臉不安,但還是默默地跟上。
「哈、呼哈,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啊!可、可是你都沒接,呼呼哈,所以我現在、就是在跑來通知你的途中!」
朔用左手摸出了智慧型手機。的確有好幾通春打來的未接來電,但他好像在不知不覺間把手機調成震動模式了。
「我都沒發現啊,抱歉。」
「呼哈呼哈,不必在意啦,呼呼哈〜」
被春拉著跑了一段路後,眾人來到一處小型廢工廠。有五個犬吠埼組員站在小工廠的門口,那應該是和春同行的組員吧。
在小工廠周圍有幾座巧妙隱藏起來的小型鳥居,恐怕是有張開結界吧。
「呼哈,你們在這裡等著!」
春對組員們發出這道命令,然後以多次用力深呼吸來調整氣息。
「朔,希望你跟我來。」
說完這句話後,春就走進工廠的廠區內。
朔猶豫是否要跟上去。這搞不好是陷阱啊。
「朔?」
春停下腳步,然後一臉訝異地窺看他的臉。朔稍微思考一下後就下定決心。
「啊,抱歉。」
朔與春一起進入小工廠的廠區。他並不是相信她,不過他認為若她真的背叛了,這可是抓她把柄的好機會。
如果這裡的結界是對自己不利的類型,那立刻腳底抹油就行了。這點力量朔還是有的。
要是一郎聽到這種話,肯定會氣得大罵他太大意了。
朔集中精神,並十分小心地讓感覺更敏銳,然後進入結界。
他保持這種狀態觀察周圍。就氣息來看並沒有埋伏,神力也沒有受到壓抑;不管怎麼看,這似乎都是排除入侵者類型的結界。
「這裡有結界啊。」
他一邊低聲喃喃自語,一邊觀察春的表情。
「沒錯。這是讓外面的人類或神人很難注意這裡的結界。」
春的表情看起來隱隱有點緊張。
她的尾巴宛如在表示她在警戒般筆直地倒豎起來,耳朵也微微地顫動著。
如果平常看到這一幕應該會覺得很可愛,但現在的朔可沒有那種從容不迫。
當春進入建築物後,朔也跟在她後面進去。
建築物裡的空間大概有五十坪大吧。水泥地板上沒有工作機械,取而代之的是床鋪和桌椅等等。
看起來簡直像是野戰醫院。
而且室內有大約十五位神人。有人坐在椅子上,有人坐在靠近天花板的橫梁上,也有人躺在床上,還有人站在床邊;可以說是五花八門。
這些人的耳朵和尾巴和犬神不一樣。他們是貓神。
而且朔認識站在他正前方的貓神。
那就是滿去世當天襲擊他的貓神,也就是梓見組的二當家梓見鈴。不會錯的。
(這是陷阱!)
朔瞬間就召喚出鑲金太刀並拔刀出鞘,貓神們也同時擺出架勢。
他毫不大意地死盯著貓神與春。在朔心裡浮現的並不是中了陷阱的焦躁和恐懼,而是悲傷。
一郎懷疑犬吠埼,對他說要小心。他心裡應該知道才對。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想相信春。
貓神速度很快,相當難纏;想要全身而退應該很難吧,要主動進攻也滿困難的。
看樣子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先砍了最早衝過來的傢伙,然後趁對方膽怯露出破綻時逃走。
「想死的傢伙給我放馬過來,不管是誰或什麼時候來我都無所謂哦!」
為了後發制人,朔刻意挑釁對方;而月神之神器散發的威壓,讓貓神們為之戰慄。
「朔、朔,拜託等一下啊!」
春慌慌張張地靠近朔。
朔在視線不從貓神身上移開的狀態下,用太刀的刀尖指著春。
「春,這是怎麼回事?」
事已至此,再追究已經沒意義了,接著只有殺與被殺。但即便如此,朔還是沒辦法不聞不問。
「朔、朔……」
朔沉默地用太刀刀尖持續指著一臉膽怯的春。
這時春突然仰天倒地,然後把臉別開並大大拉起衣服下襬。
她那看起來滿小巧的胸部和覆蓋它的胸罩都暴露出來了。
而且她的尾巴還縮成一團,夾在大腿之間。
春奇特的舉止讓朔一頭霧水。
「春?」
這或許是要讓他大意的陷阱。朔這樣一想,就把部分注意力放在貓神那邊。
然而貓神們看到春的奇特舉止時,同樣也是一臉驚訝。
「那個架勢是……」
「沒想到那個自視很高的犬吠埼會……」
「月夜見家族的總長是有這種程度的神物嗎?」
在貓神們的吵雜中,春一直露出腹部不動彈,還把雙手折疊後放在胸部上。
面對一頭霧水的朔,春維持別開臉的狀態,用快要哭出來的聲調低聲說道:
「這是犬神用來表達服從的姿勢。我對朔沒有任何敵意,也不會有任何反抗。我會對朔絕對服從。」
朔聽到她這麼說,才開始發現春這個架勢就是小狗會擺出來的服從姿勢。從貓神們的反應來看,這個架勢對犬吠埼來說不但非常罕見,而且應該是具備重大意義。
「我知道了,就先聽聽妳怎麼說吧。」
朔一邊提防對方,一邊把鑲金太刀插回鞘裡。而春那被夾在大腿間的尾巴搖了三次。
「朔,謝謝你。這次我必須盡快告訴你的是——」
「春,不必再擺那個服從姿勢啦。」
他制止春在擺著服從姿勢的情況下說話。
「可是,朔。我覺得要傳達我的心情只能這樣做啊。」
「嗯,春的心情有傳過來哦。」
「有、有嗎?」
春連忙把服裝下襬拉回原位,同時從地上站起來;她的臉頰泛紅,而且看起來莫名其妙地很高興。
原本保持警戒的貓神們也一臉放心的模樣,緩解了雙方的緊張。
「她把我方的誠意傳過去了。」
「真不愧是犬吠埼的服從啊!」
遠處的貓神們都偷偷摸摸地議論紛紛。
這時春做了個深呼吸。



「朔,六坂那邊企圖要攻進月宮市。這次可不是像之前那樣小打小鬧,而是由六坂役親自帶隊的大規模攻擊。」
「妳說的這話簡直不知所云啊。梓見組會在這裡的理由,還有妳帶我來這裡的理由,這些通通要給我說清楚!」
「我知道了。」
春點點頭後開始訴說。
話要從朔與春成為月夜見家族的家臣那時說起。六坂因為朔的獵蛇而感到危機逼近,於是企圖與梓見組接觸。
然而他們並不是用溫和的方式,而是用綁架梓見組長的小女兒、身為二當家妹妹的五歲小女孩這種手段。梓見組被要求如果要人質平安回家,就得對六坂組唯命是從。
梓見組向來作風強硬,於是毫不瞻前顧後地進攻六坂組,然而他們終究不過是只有二十人的小組織,根本不是六坂組的對手。
結果有五人死亡,相當於全組人數的四分之一,剩下的組員也都重傷被俘。
這下梓見組除了接受對方的要求以外別無選擇。
有一點朔多少有點在意。
「組長女兒被綁走時,你們為什麼不來請我們幫忙呢?」
身為二當家的鈴聽到這句話,才露出一副突然想到的表情。
「對、對哦。當時月夜見家族已經和六坂組開戰,去拜託的話,搞不好人家真的會幫忙啊……」
「妳不是和春的交情很好嗎?」
「那時春的父親已經去世了。而他們已經跟別人開戰,我不想替人家添麻煩啊。」
「不,春的戰鬥對手就是六坂組啊。」
此話一出,鈴又露出了遭到重擊的表情;該不會這個叫鈴的傢伙根本就是個笨蛋吧?朔之前對梓見組的印象可說完全崩潰了。
朔仔細地上下打量鈴。她頂著一頭及肩的褐髮,看起來很柔軟很漂亮;還有黑色的耳朵和尾巴,再加上宛如天空萬里無雲的藍色眼瞳。以少女來說她的身高很高、身材纖細,而且胸部比白還大。
放下戒心仔細看看的話,就會覺得鈴是個很可愛的少女。
不,這有可能是要令人這樣想的策略,於是朔又集中精神。
春和鈴在彼此補足對方沒提到的狀態下繼續說下去。
傷勢相對比較輕的只有鈴而已。為了保護組員和妹妹,鈴只能對六坂組唯命是從。
她依照六坂的命令毛遂自薦要斡旋雙方和解,並且前往月夜見神社,但她想擔任調解人的提議卻遭到月夜見家族拒絕。
由於沒能出任調解人,鈴遭到六坂組責備;接著他們對鈴下令說,如果要保住組員的性命,就必須去殺掉朔。
而這次鈴又失敗了。然而不可思議的是,這次六坂組卻沒發怒。
妹妹和組員們被釋放,然後他們就躲在這座廢工廠裡。出人意料地六坂組相當親切,跟他們說被襲擊的朔在找他們,所以最好別外出,還表示他們會提供食物與藥品。
「難怪根本找不到啊。」
朔這樣喃喃自語後,就點點頭示意春繼續說。
「我一直在刺探六坂組的情報,同時也在搜尋梓見組的下落;因為嗅覺靈敏的犬族本來就很擅長搞情報啊。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找不到他們。」
「六坂很火大,說他不會饒我們;可我們只有一大堆重傷患啊。而且還必須逃過月夜見家族的搜索,所以我只能聽從六坂的命令。」
鈴一臉悔恨地咬著嘴唇。
朔也能理解鈴她們的心情。對朔來說,要是為了保護白,他也會不惜去當刺客,不然就是協助人家搞偷襲。
「對於我們老實聽命這件事,六坂組表示這樣很好,而且還進一步發號施令。對方要求我們在他們入侵月宮市時打頭陣,可我們只剩下傷患而已啊。」
朔緩緩環顧梓見組員們。他原本以為對方是不可大意的強敵,所以刻意忽略了,但現在才發現梓見組員裡有很多傷患。
躺在床上的應該是重傷患,但即便還站著的人也稱不上毫髮無傷。其中有很多人不是打著石膏,就是綁著繃帶。
「為什麼我們非得替六坂流血不可啊?我要是去襲擊月夜見家族總長的兒子,月夜見家族可不會放過我們吧?而且要真的跑去打月宮市,我們肯定會全滅耶。既然如此,所以我才下令,暗中準備殺進六坂組裡啊。」
朔心裡稍微有點傻眼。梓見組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還真是始終如一啊。
即便妳不去突擊月夜見家族、不打進六坂組內,那麼妳去向素盞鳴組哭訴也應該能解決吧。至不濟妳還有逃走這個選擇啊。
說到底不過就是遭到逼迫,結果還在無意中選錯選項而已。朔這樣重新考量後,就覺得很同情梓見組啊。
「六坂組總不可能提供他們攻打自家的道具嘛,於是梓見組員為了調度武器而外出,我才藉此查到他們的行蹤。」
春說這話時莫名地像是在自誇。
「春妳什麼時候找到梓見組的?」
「昨天晚上啊。我們組裡的年輕人發現了梓見組員的行蹤。至於進入這裡,那是今天早上黎明時的事了。」
「這樣啊。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妳是為了通知我才一路跑過來的吧?」
「沒錯。」
「雖說妳幫了大忙,不過別那樣一個人猛衝啊。只要稍微出點差錯,妳可就死翹翹了。」
或許是因為朔表示自己很擔心,春就很高興地搖尾巴兼點點頭。
朔在思考,他發現這整件事很合理。
然而,有件事很令人在意。
「既然妳知道襲擊我的話,月夜見家族就不會放過你們,那妳覺得殺害我們組織的前代會怎樣呢?」
「前代?我聽說月夜見家族的前代是病死的啊?」
雙方的說法牛頭不對馬嘴,讓朔有了很討厭的預感,背上也冒出了令人不快的冷汗。
「我就是月夜見家族的當代。」
貓神們一頭霧水地騷動起來,鈴也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月夜見家族的當代是滿先生才對吧?」
「老爸已經被殺了,現在的當代是我。」
「蛤!?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他什麼時候被殺的?」
「就是妳襲擊我的那一天啊。」
「凶手是誰!?果然是六坂吧?」
鈴露出一副「我真的不知道」的表情。如果說這是演的,那她的演技實在了不起。
朔瞪了鈴一眼。
「少給我裝蒜!我聽說殺害我老爸的刺客是貓神,應該就是妳吧。」
「那肯定不是我啊!我去襲擊你的時候遭到反擊而受了重傷,不但雙手雙腳骨折、連肋骨都裂開,內臟也很痛,一直到最近才能正常活動哦。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們被分派的任務只有擔任調解人和襲擊你而已。」
「真的嗎?」
「說到底,打傷我的人不就是你嗎?可你居然不知道我的傷勢如何?」
鈴用「這傢伙該不會是個笨蛋吧?」的眼神看著朔。
這真是出人意料。
那時朔的確是想殺鈴,才把她往地上砸。身負那樣的傷勢的確不可能再戰鬥了。
「其他組員呢?」
「剛才我也說過,除我以外的人在那之前都受了重傷,其中唯一還能戰鬥的只有我。」
朔再度開始思考,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貓神們的低語聲傳進了他的耳裡。
「二當家去襲擊的好像就是月夜見家族現在的當代啊喵。」
「這不是很不妙嗎喵?」
「我們通通都會被殺喵!」
「我們應該跪下求他至少放過小孩會比較好吧喵?」
貓神們都一臉沉重,而且看起來快要哭出來了。
在房間的角落,雖然有組員站在前面遮掩,但還是能看到有幾個年幼的貓神,其中應該也有鈴的妹妹吧。
既然有小貓神在場,那麼他們應該沒打算跟自己打吧。朔再次確認梓見組和春對自己沒有敵意。
在組員間的氛圍影響下,連鈴都開始慌張起來了,轉眼間她的臉色就一片蒼白。
鈴終於下定決心,然後跪在朔的面前。
「總長。不管情況如何,我襲擊您的確是事實。既然如此,就用我的手指來換組員們的性命吧。」
說完這番話後,她的右手食指彈出了銳利的爪子,還擺出要切掉左手小指的架勢。
「我才不要妳的指頭呢。」
「咦!?」
朔那句話讓鈴顫抖起來。
「喵,那麼,就、就把我的命獻給您吧。所以求求您,請您息怒!」
還站著的梓見組員們同時衝到鈴身邊,而還躺在床上的人也試圖挺起身子。
「二當家!」
「請您別為了我們去死啊喵!」
然後他們一起向朔低頭鞠躬。
「二當家做那件事都是為了我們喵!我們也是同罪喵,所以請用我們的命來代替二當家的命吧喵!」
組員們紛紛表示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朔的寬恕。
「你、你們……」
鈴把頭扭向旁邊,眼睛裡還隱隱有淚光浮現。春也一副淚眼汪汪的模樣。
朔被眼前這一幕光景壓倒,但同時也因為梓見組似乎並未殺害滿這回事而感到困惑。
「你們的指頭和命我都不要,讓我考慮考慮。」
貓神們都老實下來了。
他們哭喪著臉和朔拉開距離,接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對朔來說,還有件事讓他無法理解。
「春。我明明已經砍掉六坂役的腦袋了,為什麼他還活著?」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那不是替身嗎?」
「我想應、應該不是那樣吧。」
春也一臉困惑地低下頭去。
那天之所以會去襲擊六坂,是在獲得了犬吠埼的情報後才成行的。
要安排一個替身,如果沒有事先準備的話是辦不到的;而倘若犬吠埼沒有私通六坂同樣很難辦到,這點春也發現了。
她又掀起了衣服下襬,而且開始緩緩往地上躺。
這時站在房間深處的床舖旁邊的鈴開口了:
「總長,我爸說光是砍頭是殺不了六坂的。」
有位戴著氧氣罩的貓耳中年男子躺在她身旁的床上。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受傷,總之他看起來就滿痛苦的。
既然鈴叫他「爸爸」,那麼這位就是梓見組的組長了。
「哦?組長,太晚向您打招呼了,我是伊岐。如果您知道什麼的話,還請賜教。」
組長一邊想起身一邊要拿掉氧氣罩,但被鈴他們制止了。
「組長,請您別太勉強,就那樣躺著就行了。」
朔此話一出,組長才終於稍微點點頭,接著老實躺下了。
鈴把耳朵湊到組長嘴邊,然後向朔等人轉述他說的話。
「他說在下是梓見貓八,這次實在給您添了很多麻煩。」
「不不,更重要的是您說『六坂就算被砍頭也不會死』是怎麼回事?」
「他說雖然六坂自稱是八岐大蛇的頭部之一,但那是騙人的。那肯定是因為八岐大蛇是和素盞鳴有關的蛇(註:素盞鳴就是須佐之男的另一個漢字寫法。),為了在總長選舉中獲利他才想到要這樣宣稱的。」
「那他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麼?」
「我爸問總長您知不知道『Akariyazagama(註:アカリヤザガマ是在沖繩宮古島的傳說中出現,替月神把變若水賜給人類的使者名。)』。」
「南部的地方神嗎?」
「他說正是。六坂就是從Akariyazagama手中得到不死身的蛇後裔,因此光是砍掉腦袋他根本不會死。如果只是那樣的話,他只要睡一晚就能脫皮復活了。」
「原來如此。沒有殺他的方法嗎?」
「他說如果沒有人類投注的尊崇,六坂就會失去神力,這樣他就無法復活了。因為他要復活似乎得消耗大量的神力。」
「原來如此,非常感謝您。」
朔說出這句話後就向他鞠躬。
「他說非常榮幸能幫上您的忙。」
「組長這是生病了嗎?」
這個問題就不用鈴轉述,而是由她直接回答。
「這是受傷。我妹妹被綁架之後,他在進攻六坂組時被打成重傷。事實上他應該能更快痊癒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好得很慢。或許是因為他上了年紀吧……」
鈴雖然在逞強,但還是露出有點寂寞的表情;從貓神的性格來看,可以輕易想見突擊時,組長肯定是第一個衝過去的人吧。
但即便如此,他的傷勢也好得太慢了。雖說依照每個神人擁有的神力程度不同,但應該都會比人類痊癒得更快才對。
朔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後召喚出月神之盃;他用變若水裝滿盃子後,然後倒進附近的其他杯子裡。
「這是月神的變若水。就當作是您告訴我六坂祕密之謝禮,請用吧。」
說完後他就把杯子遞過去。除了貓八以外的貓神們同時露出了畏懼的表情,肯定是因為他們都懷疑那是毒藥。
朔自己先喝了一口給他們看。
「組長的傷勢實在好得太慢了,或許是中了蛇毒吧。如果真的是中了蛇毒,那麼喝下變若水就能解毒;再說這可不是在換盃,我用的是紙杯哦。」
他還是先強調這不是老大和小弟那種父子兄弟間的換盃儀式。
「雖然我不是在懷疑你,不過我要先喝一口試試哦,就當作是以防萬一的保險吧。」
鈴一臉膽怯地把手伸向紙杯。和她說的話相反,臉上倒是浮現了警戒的表情。
「朔不可能會下毒的!如果朔要殺鈴和你們這些人,你們早就通通死光了!」
原本要躺在地上的春立刻站起來發出怒吼。因為她的衣服下襬是往上掀的,所以內衣完全暴露在外;她的尾巴豎得筆直,而且怒髮衝冠。
朔舉手制止了春。
「那可是她父親,謹慎點也是理所當然。」
他一邊說,一邊把春掀起來的衣服下襬恢復原狀;春頓時滿臉通紅,還猛搖尾巴。



朔把紙杯遞給鈴,接著鈴為求慎重先喝了一口。貓神們都同時盯著鈴,之後現場陷入了大約十分鐘的沉默。
然後鈴用力點了點頭,再讓貓八喝下變若水;看到這種情形的貓神們都吞了一下口水,仔細觀察他的樣子。
喝光變若水後,大約過了十秒,貓八就自己拿下了氧氣罩。
「伊岐先生,我變得輕鬆多了。非常感謝您。」
此話一出,貓神們立刻歡聲雷動,鈴也瞞著貓神們淚流滿面。
「哪裡,能幫上忙我也很高興。因為您中毒的時間太長,導致體力十分衰落,或許接下來您會睡一陣子吧。到完全解毒為止還得花點時間,這兩、三天請您必須保持安靜。」
「非常感謝您。」
朔和春一起面帶笑容地接受了貓神們異口同聲的感謝。
「總長……那個,謝謝您。」
鈴的臉頰莫名其妙地微微泛紅,並向朔道謝;朔一邊聽,一邊想起了滿對他說的那句話。
朔與春成為家臣當天,滿對他說過月夜見家族內部有叛徒。
自己真的有個很大的誤解不是嗎?他心不在焉地向鈴還禮,同時心中充滿了焦躁。


◇◇


白跟平常一樣很早就起床了。
白一走進月夜見神社的大廳,就看到稻羽家族的兔神們已經準備好在那裡待命了,人數大約有二十人。
發現白進來的一郎就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精銳都集合在這裡了,要宰光梓見組的貓神們應該是輕而易舉吧。」
「嗯。謝謝你,哥哥。」
哥哥跟平常一樣對白報以溫柔的微笑。
「哎,朔也希望妳能早點正式繼承稻羽家族吧,所以妳得先立功哦。」
「嗯。」
一郎拿出地圖給白看。
「昨天我也說明過,貓神們都躲在這裡。他們可是襲擊朔、殺害前代的犯人,可別放過他們。」
對白來說,敢襲擊朔的不論是誰都是敵人,所以她忍不住用力說了一聲:
「我知道。」
在一郎的目送下,騎著新月的白率領兔神們出發了。
當白等人抵達目的地時,稻羽家族的斥候已經在那裡等了。
「少主,貓神們都在這棟建築物裡。他們似乎還在睡覺。」
如果他們還在睡倒是正好。一郎說過,貓是夜行性動物。這會兒他們肯定終於睡著了。正因如此,一郎才會選擇早上出擊吧。
白很感謝可靠的兄長。
「人數呢?」
「大約十人。」
連人數都是我方占了壓倒性優勢,這下勝利已經無可動搖了。但是幹部不在的話,攻進去就沒意義了。
「組長或幹部呢?」
「是,已經確認過在裡面了。」
「很好。」
白環顧周圍的兔神們,然後召喚出稻羽代代相傳的搗杵。
「一口氣攻進去。跟上!」
她低聲如是說,接著白就騎在新月背上衝進了建築物裡。


◇◇


朔焦急地努力思考。叛徒究竟是誰?
到想出是誰根本沒花多少時間。對方是誰已經很明顯了,他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他彷彿在祈求般對春發問:
「春,問妳一件事。」
「什麼事?」
「當梓見組主動提出要斡旋談和後,和平交涉的情形如何?」
「是由本部長和我與蛇那邊的使者交涉哦。」
「梓見組那邊呢?」
「那邊是由本部長負責。他說因為我和對方交情不錯,這樣會有妨礙,所以就由從來沒和他們接觸過的人來比較好。」
這下朔就無法否定了。雖然很悲傷,但他非承認不可。
「我知道叛徒是誰了。白有危險!」
「為什麼白有危險啊?」
朔沒跟春說白去做什麼了,但是現在他也沒空說明了。
「妳知道六坂會從哪進攻嗎?」
鈴搖搖頭。
「我不知道哦。我想他們八是打算在即將開戰前才通知我們吧。」
「如果是大規模進攻的話,那應該會被犬吠埼的情報部隊發現才對。」
春說完這句話後,就立刻打了通電話。
接下來他們就收到了「六坂組組員們正在位於月宮市一角的某座廢工廠集結」的情報,部隊規模似乎超過百人。
「另外,還有部隊從月夜見神社出發了。」
那一定是白的部隊。
「春,告訴我地點,我馬上趕過去!時間有限,只要目前在此的部隊跟我去就行了!」
春點點頭後告訴他地點。如果是月宮市的地址,那朔也很清楚位置。
鈴一臉認真地握緊拳頭,並向朔鞠躬。
「總長,請您也帶我去吧!我之前襲擊總長,但您卻替爸爸解毒,請給我一個稍稍報恩的機會!」
「我知道了,但千萬別勉強。」
說完這句話後,朔立刻拔腿就跑。春與鈴,還有十五位犬吠埼組員也跟在他後面。


◇◇


白一衝進廢工廠遺跡裡,首先看見的並非貓神,而是十個蛇神,而且她還發現六坂就在這群蛇神的中央。
六坂看著白露出了無聲的微笑。既然六坂在場,那麼對方絕對不止十人。情報有誤。
白下判斷也相當快。
「撤退!」
她叫了這一聲後,立刻就要轉身走人。
但是背後也已經有蛇神圍住了。
宛如在嘲笑困惑的兔神般,蛇神們聚集過來的人數越來越多,轉眼間他們就被將近百位蛇神包圍了。
「組成圓陣!」
白為了鼓舞膽怯的兔神們而大叫。
這應該是稻羽情報部隊的失誤吧。或許是情報被對方反過來利用了。
白判斷這是兄長的失誤。
這種情況應該稱得上是窮途末路了。然而白既不想死,也不想讓兔神們去送死。
「向神社請求支援!」
她對一位兔神低聲發出指示,這位小弟立刻就打了電話。
「那邊說立刻就會派出援軍。」
白沉默地點點頭。
這時有個蛇神衝過來,白一杵就打碎了對方的腦袋。
「給我集中精神!」
或許是白的英姿給了兔神們勇氣吧,兔神們都回答了:
「「是!」」
白展現了一個人頂好幾個人的本事。
然而寡不敵眾,她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或許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是跟朔或春、犬吠埼的精銳們、佐波良或佐波良的精銳們並肩作戰,在白看來他們的戰鬥力實在不足。
他們開始漸漸被壓倒了。這時白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會死。
白溫柔地撫摸新月的頭,然後她把臉湊到新月的耳邊低語:
「新月,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就算只剩你也要逃走。朔就拜託你了。」
新月彷彿在拒絕這個提議般,用腿腳跺了地面三次。


◇◇


朔以全力向前跑。犬吠埼組員們並沒跟上,不過他們知道地址,之後應該會追上來吧。
春與鈴光是要跟上他就竭盡全力了。
一郎就是叛徒。
現在他肯定已經把白引進圈套裡了。
不盡快趕去的話,白就會死。
光是想像白死掉這回事,朔就覺得自己的肚子裡越來越冷。
關於一郎就是叛徒這回事,有個更明顯的證據;那就是朔成為總長後,第一次例會隔天發生的事件。
佐波良帶著小弟過來了。當時包含朔、白、一郎和春在內,沒人會想到他隔天就會過來。
正是因為佐波良帶著小弟過來,朔才決定要進入松野市,而且他還沒聯絡犬吠埼那邊。
但是他卻中了包含六坂戰鬥負責人的三位家臣在內的六十位精銳埋伏。如果情報沒洩漏的話,想要埋伏他根本就不可能。
知道朔等人要去松野市的,除了和他一起去的人以外,就只剩下一郎了。
重頭思考一郎背叛的這件事,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結業典禮那天早上。當朔撂倒兩個犬神時,一郎馬上就出現了;從白打電話給神社到他抵達,根本還不到十分鐘。但是從神社到那裡可是要花二十分鐘呢。
一郎肯定是一開始就在那裡了。
襲擊朔的犬神招供說他們是鬼眾會的人,這肯定也是一郎在說謊吧。
朔在聽說滿被叫去參與和平交涉時遭到暗殺這回事後,就覺得老爸實在太大意了。
而他會太過大意到這種程度,壓根就是不可能的。
明明交涉都還沒什麼像樣的成果,總長就不可能親自參與;應該想成是他因為和平交涉以外的理由出門,這還比較自然點。
一郎既然身為本部長,那麼要用恰當的理由讓滿外出簡直是輕而易舉,而且要讓他中陷阱被殺也是易如反掌。
而且稻羽家族出身的一郎也能製造蒲黃傷藥。就算滿中了陷阱,只要一郎也在應該就能治好傷勢。
為什麼一郎要背叛?我明明把你當成哥哥來仰慕啊。
朔的心裡一片混亂。
結業典禮那天早上襲擊朔的犬神們,他們的目標其實是白。或許一郎的目標一開始就是白吧。
為什麼?你們兄妹的感情明明就那麼好啊。
為了稻羽家族的家主寶座?但只要身為月夜見家族總長的朔在,那種事就沒什麼意義啊。
就算他要創立一個全新的家族,也大可隨心所欲;如果他一定要稻羽家族,那也無所謂啊。讓白另外創一個全新家族就行了。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朔一邊在腦袋裡塞滿問號,一邊全力往前衝。


◇◇


白還在奮戰。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保護兔神們。
她用搗杵粉碎蛇頭、打斷蛇牙、擊飛蛇神。
而同時她還召喚出緋緋色金製的臼並擺在圓陣中央,製造出蒲黃傷藥。
總之白若要使用搗杵就得消耗大量神力,而要製造傷藥還得消耗更多;即便如此,為了不讓小弟陣亡她也只能這麼做了。
白等人陷入這種情況這一點已經傳回月夜見神社好一陣子了,援軍也差不多該來了吧。
「再撐一下子!」
白這樣激勵小弟們。
這時在蛇神們後面悠哉看戲的六坂突然大聲對他們喊話:
「妳要他們如何再撐一下子?」
白沒有回答,只是反瞪回去。
「難道……妳不會以為會有援軍過來吧?」
六坂役用游刃有餘的表情笑了。
兔神們露出了動搖的跡象。
「那是騙人的,別聽他胡扯。」
聽到白這句話後,六坂役又笑了。
「你們被陷害了,月夜見家族捨棄了你們。」
為配合老大這句話,周圍的蛇神們都笑了。
兔神們聽了頓時驚惶失措。這樣下去士氣會崩潰,根本撐不了多久。
「哼,顯然六坂役格外焦躁啊!」
白用跟平常不同的聲音大叫,讓兔神們都吃了一驚。
「八成是因為無法擊潰人數較少的我們,所以他慌張起來了吧?臭蛇,你們再回去多練幾年如何?」
六坂根本沒想到白會反駁吧。
「要在那邊異想天開就隨妳吧!」
他火大地撂下這句話。
「廢話少說,給我放馬過來吧丨」
白放聲大叫,蛇神們就一擁而上。
白以精湛的技巧擊倒蛇神們。
新月也大顯身手。蛇神的利牙根本咬不穿帶有神力的厚實毛皮,而且牠的衝撞可以輕易粉碎他們的渾身骨頭,強力後腿施展的踢腿能讓蛇神飛出二十公尺遠。
然而和他們相對的,稻羽家的兔神們很弱;不但很難打倒蛇神,反而讓自己受傷。
如果沒有白製造的蒲黃傷藥,恐怕所有人早就死光了。
白一個人就幹掉了對方十五人以上。但不論她打倒多少人,攻過來的蛇神一點都沒有減少,使她被蛇神拖入了消耗戰。製造傷藥消耗的神力尤其大。
已經撐不了多久了。神力流失太多,讓她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朦朧。
「嗚咿!」
白背後有個兔神發出了慘叫。她轉頭一看,就看到那個左臂被咬斷的兔神在猛噴鮮血後倒地不起了。
「快點替他上藥!」
白製造出蒲黃傷藥,但在那一瞬間差點就失去意識.,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維持清醒,並且一擊粉碎從正面衝過來的蛇神腦袋。
同時她用左手抓住從左邊撲過來的蛇神手臂。而當她為了敲碎對方的腦袋而將他用力扯過來時,就發現右邊還有一條蛇神手臂飛過來。
由於體力與神力消耗過度,白的反應變慢了,於是蛇神的利牙深深咬進了她柔軟的大腿。
「幹得好!」
六坂役高興地大喊。
毒發作得很快,這是因為體力和神力消耗過度吧。
白雖然整個人搖搖欲墜,但還是一杵擊中咬到自己的蛇神,對方的腦袋應聲粉碎。
如果自己現在倒下,我方就會全滅。光是想到這個,白就還站得住。
「你們在幹什麼,快點給我一起上!」
六坂此話一出,蛇神們立刻同時向白撲過去。
為了保護白而行動的兔神們紛紛被咬到中毒,或是手腳被咬斷而在轉眼間就倒地不起。
新月也被十個以上的蛇神用蛇腕纏住全身,陷入動彈不得的窘境。
這種情形削弱了白的意志。自己根本沒有爭取到足夠的時間,明明再過一下,一郎率領的月夜見家族本隊就會來救援說。
白的視野搖晃起來、身體也麻捧,動作已經不太靈活了,而蛇神的和牙還在陸續咬在她身上。
全身被十幾根利牙咬穿,白最後終於拿不住搗杵讓它落地,然後倒地不起。
「好耶——!」
蛇神們立刻歡聲雷動。
「今晚就來煮兔肉火鍋吧!」
這種話白現在還聽得見。
蛇神們的歡呼已經足以讓白絕望了。
自己要被殺當然會害怕。然而和這個相比,相信自己而跟來的小弟們被殺更可怕。
「救救我……」
白不由得用連自己都快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自語:
「朔……朔……救救我……」



當她以為自己要死掉、以為自己束手無策只能坐視小弟被殺時,她腦海裡浮現的就是朔。
周圍的蛇神聚集過來,興高采烈地凌虐已經動彈不得的兔神們,新月也遭到他們以金屬棒痛毆。
「這傢伙該怎麼辦?」
有個蛇神說完這句話,就一腳將她踹成仰天躺地。
「光是殺了她也太無趣了。」
在六坂役也加入後,看來他們就開始討論該如何凌虐白。
「我本來以為她只是個小鬼,但仔細看看她的身材還滿好的不是嗎?要不要在幹掉她之前來樂一下?」
「這個主意不錯哦。殺她之前先玩玩她,給她來個精神上的凌虐吧!」
白雖然意識模糊,但還是聽到了這陣猥褻的嬉笑聲。她雙眼朦朧,已經看不清楚蛇神們的臉了。
這時蛇神們發出了特別大的叫聲。
或許是兔神被殺,又或許是新月被殺了。
白拚命地要動起來,但卻動彈不得,她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或許接下來就輪到自己了。
或許她非得做好心理準備不可。
白那模糊的視野裡突然湧入了紅色。
那股紅色彷彿像是煙火般亮起又消失。
「妳應該做好覺悟了吧?」
就在此時——
有聲音傳進了白的耳裡。
那是她一直想聽的聲音。
這一定是幻覺。這是死前潛意識讓我聽到的幻象。但即便如此也很令人高興。
「別以為你們能活著回去!」
那是朔的聲音。
「朔……」
白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


◇◇


當朔趕到廢工廠時,他看到的是以十分悽慘模樣倒地的白與兔神們,以及被打得全身是血的新月。
塞滿朔腦海裡的問號在那一瞬間都消失了。
他拔出鑲金太刀的同時,瞬間一刀砍了十個蛇神的腦袋,並且趕到白的身邊,蛇神們的脖子當即噴出了數公尺高的血柱。
接著他砍斷了纏住新月的蛇腕。原本十分漂亮的白色皮毛,被牠自己的血染成了桃紅色。
「咕〜」
新月叫了一聲,然後牠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想往白那邊靠過去,但卻動彈不得;於是牠再度「咕」的一下發出了悔恨的哭聲。骨頭應該也斷了好幾根吧。
朔盯著慘叫連連、渾身顫抖的蛇神們。
「你們都做好覺悟了吧?……別以為你們能活著回去!」
朔發出這段宣言。
這時春和鈴趕到現場了。
朔召喚月夜見之盃,製造出變若水讓白喝下。喝下變若水解毒後的白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朔……」
「別再說話了。」
「抱歉,我失敗了。」
「這不是白的錯啊。」
說完這句話後,朔就摸了摸白的頭。白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後就昏過去了。在她體力耗盡後,讓她好好睡一覺或許比較好吧。
他轉頭看著先前和白並肩作戰的兔神們。不管怎麼看這些人都不是精銳,盡是些剛加入的年輕人。
朔重新體認了一郎一定要殺掉白的意志。
在兔神們的四周散落著被白和新月宰掉的蛇神遺體。
白與新月一邊保護弱小的兔神一邊拚命奮戰。
而兔神們雖然很弱,但還是為了保護白、保護新月、保護同伴而賭命戰鬥。
朔的胸口頓時發熱。
朔把帶來的寶特瓶裡的水倒掉,將它改成裝變若水。
「鈴,把這個拿去餵兔神們和新月。」
「收到,馬上辦。」
鈴接過寶特瓶後,表情嚴肅地點頭。
「春,白、兔神和新月他們就拜託妳了。」
「我知道了!」
接下來朔盯著六坂役,把太刀的刀尖往他一指。
「既然你那麼想死,我就如你所願!」
六坂有一瞬間畏縮了,但隨即為了掩飾自己的畏縮而大叫。
「哼、哼!你腦袋沒問題吧?你真以為你一對一百還會臝嗎?」
「蛤?哪來的一百人啊?你連好好數數都不會嗎,蠢貨!」
「嗚!」
六坂頓時語塞。
朔殺了十個人,而剛剛白、新月和二十位兔神合力大約幹掉了四十人。蛇神們現在大約只剩五十人了。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這點人數打得贏我吧?」
朔彷彿在煽動對方般,擺出了藐視敵人的眼神。
「你少瞧不起人,給我宰了他!」
在六坂激動地大叫後,蛇神們就一起往朔那邊撲過去。
朔並沒有移動,而是揮出一刀,接著五顆蛇神首級應聲飛起。
高速來襲的蛇腕被砍斷,落地的十隻手臂邊滾動邊把鮮血灑遍地面。
朔被鮮血濺到卻完全不動聲色,然後他開始往六坂那邊走過去。
再來又有五顆首級飛起後,蛇神的突擊隨即停止,他們都對朔感到恐懼。
朔把太刀扛在肩上,然後環顧周圍的蛇神。
「嗯,你們已經沒輒了嗎?」
六坂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膽怯了。
六坂雖然害怕,但還是變身了。長長的脖子進一步伸長,平時就超過兩公尺的身高一路伸展到將近三公尺。
口中約十公分長的利牙也伸長到超過三十公分。
本來就長到幾乎要垂到地面的手臂也伸長到大約身體的三倍,也就是將近九公尺,接著每一根手指也都變成了蛇。
變成蛇的手指,每一根的長度都超過五十公分,直徑還有五公分粗,還各自長了四根長達十公分的利牙。
這時他散發的魄力可真不得了。
看到六坂變身的模樣後,朔感到蛇神們的士氣上升了。
六坂對著蛇神們大叫:
「不管用什麼手段,給我把他宰了!殺了他的人……不,凡是有傷到他的人我通通都獎勵!」
六坂的模樣替蛇神們帶來勇氣,而「獎勵」這個字眼又刺激了他們。
五位蛇神一起向朔撲過去。
朔不動聲色地砍了兩顆首級,再刺穿了一個人的心臟,接著他把還插著太刀的屍體往六坂役那邊擲過去。
他收回太刀後,又一刀把另一個人當頭劈成兩半。
最後一個人則被他一腳踹飛到廢墟的牆邊,這位蛇神則直接撞到牆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音。這位仁兄全身的骨頭應該都斷了吧,他口中吐血後,就動也不動了。
這時六坂的攻擊逼近,朔則冷靜地砍斷了兩條由六坂的指頭變成的蛇。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不過是兩根指頭被砍斷,六坂卻叫得彷彿受了致命傷一樣。
「如果你要攻擊,好歹也和別人配合一下啊。那些衝過來的小弟未免太悲哀了吧!這樣他們連誘餌都當不成啊!」
「我絕不饒你啊!我要宰了你!」
六坂頓時激動起來。
「應該是我不饒你才對啊。」
朔十分冷靜地死盯著他。
——唆嘰唆嘰唆嘰〜
六坂的指頭發出怪異的聲音後再生了。
他的右臂立刻就飛了過來,朔則是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開了。
朔一刀往對方的手臂砍過去,接著「鏘」一聲被蛇牙擋住了。
和東納那時一樣。
所以朔完全不露破綻,此時飛過來的六坂左臂也被閃開了。
六坂應該沒想到會被閃開吧。他的左臂一伸長,朔就一刀往上撩。
對方的左臂飛上了空中,被劈成兩段的手臂正中央頓時血如泉湧。
「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這是六坂沒有慘叫,而是發出了呻吟。
或許是為了保護六坂,蛇神都朝朔攻過去;而朔輕輕鬆鬆地閃避,然後收割對方的首級。
就在此時——
——唆嘰唆嘰唆嘰〜
六坂的左臂發出怪異的聲音後再生了。
「你真的是不死身嗎?」
聽到朔的喃喃自語後,六坂一邊滿頭大汗一邊目中無人地笑了。
看來朔上次襲擊六坂時,那個他並不是替身。
春果然沒有背叛。
朔瞄了春一眼。春站在白身邊,一臉認真、毫不大意地觀察周圍的情形。
朔在心中向曾經懷疑她這件事道歉。
(話雖如此,但不死身還是很麻煩啊。)
對方恐怕感受到朔的驚訝與焦躁了。
「現在才焦急已經太遲了!」
六坂的聲音拉高了八度。
「我可沒焦急哦。」
朔努力保持平靜地說道。
但是朔這句話被看穿根本是在逞強,蛇神們頓時齊聲嘲笑他。
貓八老大說過,要是六坂的神力耗盡就無法復活了。那在他神力耗盡之前,要殺他幾次才行呢?
搞不好會砍到發神經啊。
然而他可不能認輸。他不可能原諒凌虐白的六坂。
就算他是被Akariyazagama賦予不死身的蛇之後裔,都非得殺掉這傢伙不可。
(咦?Akariyazagama?)
這時朔突然靈機一動。
Akariyazagama是受太陽與月亮之命,下凡把不死之水帶給人類,並把死之水帶給蛇的使者——但他卻誤把不死之水賜給了蛇。
結果蛇就獲得了可以靠脫皮來復活的不死身。
既然如此——
朔用死水注滿了變若水之盃,接著將它緩緩地倒在鑲金太刀的刀身上。
對朔的行動感到困惑的蛇神們陷入沉默,六坂也是一臉訝異。
「那麼——」
朔只低語了一句,就往六坂那邊猛撲過去;六坂遭到朔趁虛而入,也立刻就伸長手臂迎戰。
朔用太刀架開了六坂的右臂,而且腳步並沒有停下來。
接著他抓住了六坂飛過來的左臂。但因為其速度實在驚人,所以並沒有完全抓住;他抓到的只有中指而已。
被抓住的只有一根指頭。當然,除中指以外的四根手指上的蛇牙都咬在朔的右臂上。
朔的視野立刻扭曲,他中毒了。
「活該!」
六坂隨即大叫,蛇神們也歡聲雷動。
為了展開追擊,蛇神們紛紛發動攻勢。
六坂的左腕仍然咬住了朔的右臂。他不能動,也無法完全閃避,這讓他開始負傷了。
不論自己被咬傷幾次,朔還是一刀砍斷了六坂的左臂;接著朔抓住咬著自己的左臂,隨手就將它扔在腳邊。
「不管你砍幾次都沒用的!」
朔忽視了六坂高興的發言,然後持續讓變若水湧出並喝下,身體裡的毒素逐漸消失了。
朔身上的傷可不輕,不過只要解毒那就不算什麼了。白可是比這個更痛呢。
他繼續湧出死水灑在太刀上。
朔把太刀扛在肩上,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六坂。
他祈禱六坂的左臂不要再生。朔沒有向神祈禱,因為他自己就是神。
六坂一臉奸笑,可他的笑容逐步扭曲起來。一直以來的再生並沒有發生。
死水生效了。
「怎麼啦?快點再生啊,你這條臭蛇。」
朔開口挑釁對方。
原本還在高興的蛇神們也終於發現六坂的異常了。
「你這傢伙,你做了甚麼?」
「我砍下了你的左手。」
朔泰然自若地回答。六坂既像憤怒又像是恐懼,擺出一副嚇人的模樣死盯著朔。
他這種眼神讓朔有種快感。
「接下來我要你的右手。」
朔十分平靜地宣告,六坂則張開了雙眼。
朔往六坂那邊衝過去。
蛇神們連忙對朔發動攻擊,他則邊閃避邊斬殺對方。
接著朔加速前進。
焦躁的六坂十分草率地射出了右臂。
以不平衡的架勢發動的攻擊,實在是個好標靶;簡直就像在說「砍我吧」。
朔把對方的右臂齊根砍斷。
——咻咻咻咻咻啉!
六坂手臂上噴出的血飛濺在地上。
應該是為了替他的再生爭取時間吧,三位蛇神往這邊撲過來,朔也隨手砍了這三人的腦袋。
然後他又看著六坂。
「難得你的小弟在幫你拖時間,你就快點再生吧!」
他再度用死水裝滿變若水之盃,然後灑在太刀上。
接著他故意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該不會……你無法再生了?」
蛇神之間也產生了騷動。
「嗚、嗚嗚嗚〜」
朔又再度向正在呻吟的六坂發出宣告。
「接下來我要你的腳。」
「喂、咿咿咿!」
失去雙手的六坂臉上浮現了恐懼,一個轉身就想逃離現場。
就算沒有手臂你還有嘴巴啊,嘴裡還有又長又粗的利牙呢。
但即便如此,六坂還是逃走了。
「休想逃!」
朔往前一躍一口氣拉近距離,接著一刀把六坂的雙腳從膝蓋上方砍斷。
「咕咕哇啊啊啊啊!」
傷口上血如泉湧,讓六坂發出了令人作嘔的慘叫。
「你不是說就算砍掉腦袋你也不會死嗎?現在只不過是砍掉手腳,你叫個屁啊。」
六坂役頓時淚流滿面。
「無法再生,我無法再生了!你做了什麼、你到底做了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蛇神們看到四肢都被砍斷而發出慘叫的老大,立刻同時拔腿開溜。
「你、你們這些傢伙啊啊啊啊啊丨」
六坂又大叫起來。
然而首先企圖逃走的就是六坂本人,所以他實在沒有資格對組員們說三道四。
「搞什麼喵,事到如今你們還想逃啊————!」
鈴盡情地四處跳來跳去,以驚人的氣勢獵殺那些企圖逃走的蛇神。
眼下的鈴看起來生氣勃勃。她一直都為了不妨礙朔而很老實地在旁邊不動。
現在她終於得到大顯身手的機會,立刻到處蹦蹦跳跳。
在從後方偷襲正在逃走的人這方面,鈴似乎比朔更擅長。
少數蛇神在鈴的攻勢中鑽了空子並逃到室外,但卻碰到終於趕到的犬吠埼組員迎面剿殺。
朔邊用太刀的刀尖指著失去四肢的六坂,邊遠眺蛇神們逐漸倒地的情形。
確認犬吠埼組員們進來保護白後,春來到了朔的身邊。
「勝負已分啦。」
朔面無表情地喃喃自語後,一臉苦悶的六坂立刻跪下。
「我、我認輸了……只、只求你饒我一條小命!」
明明頭被砍掉也不會死,但他卻怕死得很。
春也一副傻眼的模樣凝視著六坂。
「你殺了老爸,我怎麼可能放過你呢。」
說完這句話後,他停了一拍——
「不過你要是肯招出和你勾結的叛徒,我會用太刀乾脆地送你上路。」
「要是我不招呢?」
「你的恢復力很強對吧?總之你腦袋掉了也不會死,我可是有一堆手段想在你身上試試呢!」
「一堆手段?」
「對啊,一堆手段哦。挖掉你的眼睛的話,你要花多久才能再生呢?睪丸如何呢?牙齒又如何呢?下齒和上齒哪邊長得快呢?連指甲我都想剝剝看呢。把你的身體縱向砍斷的話,你會怎樣復活呢?我還想對你的內臟做各種嘗試哦。把你的腹部切開,然後讓你進食會怎樣呢?」
面對嚇得顏面痙攣的六坂,朔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還想玩你的腦髓哦。聽說腦髓沒有痛覺,這是真的嗎?只要破壞言語運動區,就無法說話了嗎?不、不行,言語運動區得留到最後才行;因為我想聽你慘叫哦。首先要破壞運動區,接下來輪到體感覺區比較好。」
朔故意笑容滿面地說個不停。
「朔、朔……」
春感到已經冷場了,但倒是不在意。
「我、我知道了。我全招、我招就是了……」
朔故意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
「要招就快點,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快招。」
「知、知道了。別驚訝哦?是你們的本部長稻羽一郎。難以置信吧?一定很難相信啦!」
「不,沒什麼啊,我都在想八成就是他了。」
「少在那裡逞強啦!」
六坂大叫,但朔根本不理他。
春的臉上浮現了驚訝的表情,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唉,既然約好了也沒辦法啦。」
朔把死水灑在鑲金太刀上。
「如果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能復活,那我會考慮一下跟你和談。你就努力點讓自己復活吧!」
發出這項宣告後,朔就一刀砍下了六坂的首級。因為這一刀夠快夠銳利,所以對方的頭部還連在脖子上。
朔再度重新把死水灑在太刀上,然後立刻一刀從頭頂直劈到胯下,將他一刀兩斷。
六坂的身體被分成四塊,如果連之前已經砍掉的四肢也算進去的話就是大卸八塊了。
他仔細地在屍體上灑了不少死水。
「這樣他就不會復活了吧?」
不知何時過來的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六坂的屍體。
「我用灑了死水的太刀砍掉他的四肢,他好像就沒辦法再生了。所以腦袋應該也不能再生,不是嗎?」
「原來如此啊。你在太刀上灑了什麼啊?我本來還在想這個,現在才發現是死水;但是為什麼這樣他就不能再生呢?」
「貓八老大應該說過了吧,六坂役是從Akariyazagama那裡拿到不死身的蛇之後裔。」
「……是這樣嗎?」
「讓Akariyazagama帶著不死水和死水下凡的,就是月亮與太陽;既然如此,那麼月神的死水也能殺他不是嗎?」
「嗯〜是這樣嗎?」
鈴歪著頭思考起來。
「我還是搞不懂耶。哎,如果這樣還不死那也太恐怖了吧。」
「我倒是覺得總長比蛇神更可怕啊。」
「……我也覺得朔好可怕。」
春也和鈴有同感。


◇05


月夜見神社。在總長室裡,朔和一郎正在面對面;自從六坂役被殺後,其實還沒到一個鐘頭。
「一郎,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一郎笑容滿面地回答。
白、新月和受傷的兔神們都被送到犬吠埼神社去了。六坂的遺體則由鈴運到梓見組的神社,由他們負責看守。
朔一個人回到月夜見神社,然後把一郎叫來。
「一郎,六坂役已經全都招了。」
明明只有他們兩個在,但朔卻沒叫一郎「哥」;因為他覺得如果叫對方「哥」的話,就沒辦法維持冷靜與透徹。
一郎把視線往斜上方移動,然後看著朔的眼睛。
「啊啊,是嗎?那六坂呢?」
「我殺了他。」
「你是怎麼發現的?」
「這是春的功勞。她發現了梓見組真正躲藏的位置。」
「這樣啊?把犬吠埼拉進來果然是一大敗筆啊。」
一郎輕輕地笑了。
「你是為了不讓自己被懷疑,才把犬吠埼拉進來當成背黑鍋的對象吧?」
「哎,就是這麼回事啦。」
一郎很乾脆地承認了。
在結業典禮當天,朔遭到犬神襲擊。當時一郎說那兩個犬神招供說是受鬼眾會的委託來襲擊朔。
如果他相信一郎的話,那麼犬神就是在撒謊。
犬神要賭命說謊的理由,會變成那樣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們並沒有賭命為工作的委託人隱瞞,那麼唯一想得到的就是為他們的老大,也就是春而說謊。
一郎可說是徹頭徹尾地唆使大家去懷疑犬吠埼啊。
「你為什麼要背叛?」
「……因為我會變得很可憐,所以我不能說。」
一郎臉上浮現了自嘲的笑容。
朔在那一瞬間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然後才改變主意。
即便一郎背叛,但他對朔來說依然是兄長。他不想讓自己仰慕的兄長感到可憐。
「……是嗎?」
朔召喚出變若水之盃,然後用死水注滿盃。
一郎沉默地跪坐,同時閉上眼睛。
一句「你就靜靜地逃走吧」幾乎就要衝口而出,但朔還是把話吞回去了。
身為月夜見家族的總長,在這件事上沒什麼好煩惱的。叛徒唯有一死。
但是朔心裡很矛盾。
這就是婦人之仁。他實在不想殺從小就當成兄長來仰慕的一郎。
「白怎麼樣了?」
一郎閉著眼睛問道。
「她平安無事。雖然受了點傷,但倒是沒有生命危險。」
「這樣啊。」
一郎嘴角微微翹起看向朔。
他要讓我想起他企圖害死白這回事。朔覺得一郎想說的就是這件事。
朔必須對白、春、佐波良以及月夜見家族的五百位神人負責。
朔必須絕情絕義,於是他把裝滿死水的變若水遞給一郎。
「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不,沒有。只是……」
「只是?」
「請您務必要長命百歲。」
「感謝你。」
一郎端起變若水之盃,然後一飮而盡。
一郎的臉上瞬間就血色褪盡,從原本跪坐的姿勢仰天倒地,最後一動也不動;朔替一郎把脈,確定已經完全停止了。
一郎從朔手裡接過盃後喝光了死水,也就是說他是以月夜見家族成員的身分去世的。
他死時的表情十分安詳。朔看著一郎那宛如沉睡般的臉,接著他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朔拚命忍住不讓眼淚滑落。
他覺得哭泣會汙辱自己對肅清一郎的判斷,進而會汙辱一郎之死。
如果要哭的話,那不要殺他就好了。朔其實也有不殺他的選擇。
他是基於明確的自我意志而殺了一郎,所以他認為自己根本沒資格哭哭啼啼。
朔心裡湧上了混雜了悲傷、悔恨和憤怒,可說令人無可奈何的感情。
「可惡啊!」
朔毫無節制的一拳轟在總長室的桌子上。桌面從中斷成兩截,使得整張桌子淪為一堆廢物。放在桌上的花瓶也掉在地上摔個粉碎,紅色的花瓣也隨之散落在地。
在慷慨赴死的一郎那張蒼白的臉,以及悽慘的桌子與散落的花瓣之間,朔就呆呆地站在那裡。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Lunar Phase5  別離之時與赦罪之時?


◇01


在涼爽天氣逐漸增加的十月,朔、白、春、鈴與新月前往出雲,當然月夜見家族的其他家臣也都一起去了。
神在月(註:日本的舊曆十月,但這是出雲地區的獨特稱呼,和【神無月】指的是同一個月。)。每逢十月,神眾組織的頭頭們都會在位於出雲的巨大神在社齊聚一堂舉辦例行聚會。
神在社是由用來舉行多項活動的建築物和看似華麗旅館的宿舍構成的。
搞社交、交涉、聯誼,這些活動就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月夜見家族的家臣們也分頭參與各種活動。
打起精神的佐波良也幹勁十足地參加活動,他豪爽的性格在其他組織的老大間似乎也滿受歡迎的。
夕陽西下後,鈴和白就跑到朔的房間去玩。別說是白和春,就連鈴都會在有空時,莫名其妙地往朔的房間跑,還會各自隨心所欲地在那裡殺時間,有機會的話還會在他的床上睡覺。
「啊——真是的,累死人了。」
鈴開始猛發牢騷。
幹掉六坂後,鈴的父親梓見貓八就接受了朔的義弟盃,成為月夜見家族的家臣。而且貓八還對朔表示「不論是打雜還是什麼都好,請您好好使喚鈴來鍛鍊她吧」。
鈴就照他的意思被安排在朔身邊,頂著「雜工」的頭銜,開始負責照顧朔的日常生活。
「辛苦了。」
朔對打掃完畢的鈴打了個招呼,然後她就走到朔的身邊。
「如果你真這麼想,那就更體貼點啊!」
鈴把雙手往前伸,同時抬頭仰望朔。
被她的雙手夾住的大胸部就映入了朔的眼簾。
「說、說得也是,鈴很努力哦。」
朔一臉慌張地回答,讓鈴臉上露出了微笑。
然後就在朔的脖子上舔了一下。
「呀〜!」
朔不由得發出了奇怪的聲音。鈴的舌頭觸感有點粗糙。
「鈴,妳做過頭了。」
白為了把朔從鈴那邊拉開,於是用力把他往自己這邊拉;而鈴則為了再次戲弄朔而去磨蹭他的身體,然後「呵呵」笑著躺到白的旁邊。
朔扔下在遊手好閒的那兩個人不管,出發前往大浴場。雖說房間裡附設的浴室是很不錯,但果然還是大浴場比較棒。寬廣的浴池實在頗有療癒效果。
途中他還和一位高齡的熊神擦身而過,那是北方的某個神眾組織的老大。
「哎呀呀,這不是月夜見嗎?前代與本部長的事實在很遺憾,真令人哀傷。」
「這實在令人惶恐。」
一郎之死對外公開時,是宣稱他在戰鬥中陣亡而不是遭到肅清;而且不光是對外,對月夜見家族內部也是這樣宣稱。
因為由本部長指揮戰事的情況相當多,所以對於他戰死這件事並沒有任何人懷疑。
知道一郎是因為背叛而遭到肅清的,只有朔、春和鈴而已,連白都不知道真相。
「您殺了那條身為仇敵的不死之蛇對吧?幹得實在漂亮。」
「是。託您的福,我總算成功報仇了。」
「真不愧是掌管生與死的月神嫡系子孫啊。」
「非常感謝您。」
朔恭敬地向對方鞠躬。
六坂役最後並未復活。
朔靠著從梓見組得來的情報,成功殺掉了他;而該組靠著這項功勞將功折罪,讓月夜見家族不再追究他們襲擊朔這件事。
朔才剛和老熊神分開,春就跑過來了。她不但在朔的身邊猛甩尾巴,還會繞著他團團轉。
「朔、朔!朔你接下來要去洗澡嗎?要去洗澡嗎?」
「這個嘛……」
自從殺掉六坂以後,春就突然變得很像小狗了。只要一看到朔,她就會搖著尾巴衝過來;即便是在神社裡突然相遇後,她也會靠過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恐怕要是在她面前擲飛盤的話,連她高高興興的心情都能感受到吧。
春一邊在朔的身邊團團轉,一邊窺探著周圍。
「白和鈴怎麼啦?」
「她們在房間裡哦。」
「朔,那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嘍?」
朔一回答「是」,春的尾巴立刻搖得更激烈,而且她還把臉湊到朔的耳邊。
「這裡好像也有混浴池哦!我們一起去那裡洗澡吧,一起去洗澡吧?」
春的臉上浮了惡作劇式的微笑。因為心跳加速,所以朔總是很頭大。
「今、今天還是算了吧?」
「這樣嗎?明天就是關鍵時刻了吧。如果到時候你很累,那我就傷腦筋了。」
春到底想在浴室裡做會讓人有多累的事情啊?
她這種十足黏人的態度令朔很高興,同時也很令他頭大。
春歪著頭思考了好一陣子——
她說「那我幫你洗背啦!」然後雙眼目光炯炯,還勾著朔的手臂企圖和他一起走向浴場。
春那雖然小不拉嘰、但卻十分柔軟的胸部碰到了朔的上臂;這讓他想起了剛剛鈴那對高聳的胸部。雖說大小有差,但不論哪邊都是柔軟的好東西。
朔以宛如鋼鐵般的意志拒絕了想這樣和春一起前往浴場的心情。
「我、我是很感激妳啦,不過妳的好意我心領了。」
「這樣啊?」
春露出了打心底覺得遺憾的表情,不但尾巴看起來有氣無力,連耳朵也下垂了。
這下朔就有種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做,但卻感到自己做了壞事的心情。
「嗯。就是這樣啦,抱歉了。」
明天就要由天照會會長擔任仲介者,和素盞鳴組組長進行和平交涉了。不論對朔還是對月夜見家族來說,這都堪稱是神在月的主要活動。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說完這句話後春就離開了。


◇02


隔天。
朔眼下正在出雲的神在社中規格最高的建築物中、規格也最高的房間裡。
素盞鳴組組長牛頭力就坐在他對面,而坐在朔左邊相當於上座席位的則是天照會會長大日照子。
最先開口的是大日。
「已經夠了吧。不論是月夜見還是素盞鳴,就算再爭下去也沒什麼好處了。」
據稱大日的年齡已經超過八百歲,可說是神人界整體的長老。她可是老當益壯,其實力似乎不但沒有衰退反而還有提升,也有傳言說她堪稱當代最強。
朔一邊盯著牛頭的臉,一邊說道:
「這就看條件有多好了。」
「你就說說看吧。」
大日的語氣聽起來就像個溫柔的老婆婆,不但態度溫和,而且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威壓,根本看不出她哪裡符合「當代最強」這四個字。
「素盞鳴組得從松野、月宮兩市撤退。」
「蛤?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身高將近兩公尺的牛頭把身體往前傾,而且他的臉還逼近到鼻子的呼吸都快要噴到朔臉上的程度;如果對方是春或白的話應該會讓朔心跳加速,但換成個大叔就沒啥感覺了。
「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那麼和解就免談。」
「我們這邊可是有超過兩百人被幹掉了啊!」
牛頭的聲音大到足以響徹周圍。
「但我們這邊可是老大被幹掉了啊!」
因為比大聲朔根本贏不了,所以他邊死盯著牛頭的眼睛邊明確地說道:
「而且我們這邊已經讓步了。既然我們的總長已經被幹掉,那麼不把你也幹掉可不划算啊。我這是給大日會長面子,才表示只要肯割讓地盤就願意和解哦。」
「你、你這傢伙,就那麼想彼此對殺嗎!」
牛頭的臉漲得通紅,而且死盯著朔。
如果雙方不能在贏與輸之間取得恰到好處的平衡,和解根本無從談起。既然總長都已經被殺了,那麼不把對方的最高層——也就是牛頭幹掉,月夜見家族是不會收手的。
大日嘆了口氣。
「住手吧。」
大日此話一出,牛頭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去。
「不論是素盞鳴還是月夜見,你們都太衝動了。牛頭,先出手殺害月夜見家族總長的可是你們那邊哦。我認為你們的確有必要讓步。」
然後大日轉頭往朔那邊看過去。
「月夜見的,你的心情我了解;但如果要做到幹掉牛頭這個地步的話,月夜見家族也會全滅啊。既然你已經殺了六坂,那麼就此收手也不錯吧。」
在大日的主導下,和平交涉就這樣持續進行。
商談的結果,六坂組的家名和還活著的組員,將由六坂組的二當家直接繼承。
相對的,六坂組在松野市的巨大地盤中,會有將近七成被割讓給月夜見家族。
要說這個結果正如月夜見家族的意也不為過吧。
進一步的正式和解儀式將在隔天舉行。


◇03


在和解儀式結束後,朔就在夕陽西下前去洗澡了。他不是在大浴場,而是在自己房間附設的露天浴室洗澡。
和大浴場相比雖然狹窄了點,但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那也夠寬廣了。
參加和解儀式讓朔感到很疲倦。以大日和牛頭為對手談和解,在精神上果然十分累人。
在大浴場和其他組織的老大們打招呼,已經讓他覺得有夠麻煩了。
不論是大日還是和自己對立的牛頭,朔都不討厭,他反而覺得這兩位都是值得尊敬之神;不過老實說,這陣子他都不想再看到這兩個人了。
而素盞鳴組支付的慰問金和支付給天照會的仲裁禮金大多已經沒了,所以這次真正的贏家其實是天照會。他的腦海裡連這種事都浮現了。
朔心想,春不會從兩年前就已經在做這種事了吧,實在了不起啊。
或許自己的性格根本不適合當總長吧。他連這種事都在想。
朔泡在浴缸裡發呆,這時睡意逐漸湧上來了。
事件終於告一段落,這樣可以實質上結束老爸的葬禮,對他的弔唁也可以告終了。他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朔,辛苦了。」
「啊〜白也辛苦了。」
突然有人向朔搭話,他也理所當然地回答;這時他才覺得怪怪的。
「咦?」
他一抬頭,就看到全裸的白正要走進浴室裡。
她用毛巾遮住了重要部位,但根本無法完全遮住;諸如碩大的乳房啦、大腿啦等等各種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
「等、等一下!」
朔連忙把臉別開,但白卻十分沉著地進入了浴缸,朔驚慌失措地轉身背對著她。
「妳幹嘛、幹嘛進來啊?」
對朔這句理所當然的疑問白並沒有回答,而是「呼〜」地吐了口氣;接著她沉默了一陣子後,只問了一句話:
「你討厭嗎?」
朔並不討厭。然而這會讓他驚慌、困惑,並且手足無措。
「我並不討厭啦。」
「嗯〜」
之後浴室裡再度陷入沉默。因為很熱,所以朔開始發呆,但他不知道是因為熱水很熱,還是因為全裸的白就在身邊才會覺得變熱。
白對那樣的朔低聲說道:
「坦誠相見。」
「嗯?」
「彼此感情好到毫無隱瞞,只說真心話。」
白在跟他說明「坦誠相見」是什麼意思。
朔當然絕對不是不懂「坦誠相見」是什麼意思,他只是不懂白為什麼會有必須在這裡升級到「裸裎相見」的想法。
「朔。」
「幹嘛?」
「哥哥的事。」
朔的心臟立刻狠狠頓了一下。
「他和六坂勾結對吧?」
「妳怎麼知道?」
「哥哥的遺物裡有本日記,詳細的來龍去脈都寫在裡面。」
「這、這樣啊。」
「你宣稱他是戰死的對吧。」
白的聲音裡逐漸夾雜了哭聲。
「白,一郎哥是我殺的啊。」
對白來說,朔是仇人。就算她不原諒他也是無可奈何,他甚至想過如果白要殺自己那也沒辦法。
朔背對著白閉上了眼睛。
這時白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那對柔軟的雙峰也隨之貼在背上。
「朔,謝謝你。」
白緊緊抱住朔,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她那厚實的耳朵也磨蹭著朔的臉頰。
「謝謝你維護了哥哥的名譽。」
「白,抱歉。」
朔一邊忍住不流淚,一邊撫摸著白的頭。
他沒有發現一郎的叛意,還把一郎逼到只能殺了他的地步,朔認為這都是自己的責任。
白緊緊抱住朔,一邊流淚一邊緩緩訴說。
一郎為什麼會背叛?
「哥哥沒有兔耳。」
這點朔也很清楚。一郎因為沒有兔耳,所以向來不被視為稻羽家族的繼承人。
「不但爸爸和媽媽都對哥哥很冷淡,連稻羽家族的老將們也是這樣。」
正因如此,為了讓身邊的人認同自己,一郎向來都很努力。不論是滿還是一郎他們的父親都說過,一郎堪稱是個十分努力的人。
「當周圍的人終於開始認同哥哥時,我就出生了。」
白自從出生以來,神力都是高到破表,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兔耳。
這下稻羽家族就能高枕無憂了,因為有個優秀的繼承人出生啦!不論是稻羽的雙親、還是稻羽家族的老將們都很高興。
一郎到十五歲為止的努力,就這樣突然在一瞬間宛如泡沫般消失了。那麼一郎對白是怎麼想的呢?
「是我把哥哥逼得走投無路的。」
白嗚咽著說道。她的聲音似乎是在哀嘆自己的罪孽,她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



朔溫柔地撫摸著這樣的白的腦袋。
「沒這回事。」
這句話其實算不上什麼安慰,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這樣說。
白其實沒什麼錯,逼迫一郎的是周圍那些人。對於和白幾乎同時出生的朔,一郎肯定也是用很複雜的心情在看著他長大吧。
不論是白也好朔也好,當他們出生時,其未來就已經被安排好了。
「哥哥很溫柔。」
一郎不光是對白,對朔也很溫柔。
朔與白只是出生而已。對於這種與生倶來的差別,朔與白根本沒有什麼錯。
一郎恐怕是靠這種想法來拚命壓抑自己黑化的內心吧。
雖然以稻羽家長男的身分出生,卻因為沒有兔耳而產生心結;不管多努力都無法超越妹妹的不講理。
對什麼都不用做就被立為稻羽家族繼承人的白的嫉妒。
即便有月神血統,也絕對不會被視為月夜見家族繼承人的不講理。
對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公認為月夜見家族下一任總長的朔的憎恨。
這些全部都隱藏在一郎的笑容之下。
「父親一去世,六坂就來跟哥哥接觸了。」
就算要刻意讓稻羽家族總長的寶座虛懸,也要等白長大,六坂就是從這種情形中看出了什麼吧。
六坂到底從中看出了什麼,現在已經無從得知了。
一郎一直在詛咒自己這種不管多努力都絕對不會有回報的境遇。朔他們知道的,只有六坂正是看準了這點來鑽空子而已。
「哥哥沒把房間上鎖,也沒把日記鎖起來,而且隨手就把它放在桌上了。」
白的手在發抖。她用彷彿是被堵住但又硬擠出來的聲音說道:
「……哥哥他……希望……有人能、阻止自己。」
說到這裡時,白就用宛如小孩的聲音痛哭起來。
朔想起了一郎臨死前的表情。他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安詳。或許一郎是覺得能在不殺害白的情況下讓事情落幕令他鬆了口氣吧。
接著朔不由得轉身面向白,而且就在全裸的白面前哭得一蹋糊塗。
不論是父親去世時還是殺掉一郎時都沒流出的眼淚,此時就從朔的眼睛裡奪眶而出。
眼淚一開始流,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朔和白都哭得像個小孩,連哭聲都像是嬰兒;同時他們還溫柔地緊緊抱著對方。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32 | 显示全部楼层
Epilogue.  在無月之夜有時會出現的苦惱兔子。


◇01


「下一條新聞。被認為只會越來越激烈的指定神眾組織月夜見家族與指定神眾組織素盞鳴組派系二次團體六坂會之間的抗爭,終於畫下了休止符。」
電視上的美女主播淡淡地唸著新聞稿。她背後還映出了月夜見家族的神社和素盞鳴組總本部神社的照片。
擔任主持人的中年男子面對攝影機笑道:
「哎呀,這場死亡數達到三位數的抗爭也終於得以和解收場,市民們也終於能安心了不是嗎?」
頂著前警視廳搜查四課課長頭銜、名叫牧田的評論家開口了:
「因為近年來從來沒發生過出現這麼多死者的抗爭啊。」
「不過正如牧田先生所說,死者中沒有半個人類耶。」
「既然都有這種規模了,所以我原本還以為想要不危害人類是不可能的說。由於沒出現被害人,我才算是安心了。」
主持人點點頭,把話頭轉給下一位評論家。
「溝渕先生,既然雙方都和解了,那應該沒留下任何禍根吧?」
「在我看來,既然月夜見家族的總長被殺了,要說沒留下任何禍根肯定是騙人的啊。」
「那您認為抗爭恐怕還會死灰復燃是吧?」
「我想目前還不會吧,畢竟天照會有介入仲裁啊。如果抗爭再度爆發,這等於是不給天照會面子嘛。而且月夜見家族已經把直接的仇人六坂組組長幹掉了,還從素盞鳴組手上成功搶到一塊地盤,要說他們才是真正的贏家也行啊。」
「您覺得這次抗爭會產生多大的影響呢?」
「由於向來被視為三貴神嫡系中唯一弱者的月夜見家族展示了他們的實力,那麼所有神眾組織間的實力平衡,會有很大的可能就此穩定下來;因為與其只有兩大組織,不如有三大組織會更穩定吧。」
主持人一臉認真地「嗯嗯」連連點頭。
「這樣啊?之所以沒爆發抗爭,是因為無法超越這三大組織啊。那麼,接著就來看下一條新聞吧。」


◇02


「這裡錯了。」
「這裡錯了?」
坐在正對面的白與柏木同時指出錯誤。
朔與白放學後就留在教室裡唸書。
從暑假結束到神無月過去,下學期有大半時間他們倆都缺席。就算因此被決定要留級也無可奈何。
不過校方大發慈悲,對他們下了如果能在期末考拿到高分,就考慮讓他們都晉級的指示。
因此朔才在唸書。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山田與柏木也在這裡。
山田似乎是因為他終於發現再這樣下去是無法上大學的。
相反的,沒人知道為什麼柏木會一起留下來指導朔等人的功課。
「朔你比我還接近留級啊!」
山田好像很高興。而同時也指導山田功課的柏木,則是一副傻眼的模樣。
「山田同學,你想上大學對吧?那麼不更努力點的話……」
「這樣可以嗎?如果我太用功的話,那妳可就沒有在這裡指導我們功課的正當名義——」
「山田同學!?」
柏木莫名其妙地滿臉通紅,還用雙手堵住了山田的嘴巴。
白瞪了那樣的柏木一眼,還低聲嘟噥了一句「洗衣板」。
「朔〜還不能回家嗎?」
鈴從隔壁教室跑過來看情況了。她後面還有春在。春與鈴都是從松野市的高中轉學到這裡的。
「我還要唸書,妳們先回去吧。」
「喵〜光是唸書沒什麼用啦,不如快點回家吧?」
「我可不想留級啊。」
鈴擺出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要唸書的話在家裡也行啊?」
「咦——!?」
鈴此話一出,柏木就露出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
「因為在神社裡我沒辦法唸書啊。」
回到神社以後,身為月夜見家族總長的工作堆積如山,根本沒空唸書。
「嗯〜?」
鈴瞥了柏木一眼,接著突然從朔背後磨蹭他的臉頰。
「呀!?」
柏木大叫一聲。
鈴臉上浮現了誇耀勝利的表情。而為了排除這傢伙,白立刻把朔往自己那邊拉過去抱住。
朔就在被白的巨乳緊緊包圍的情況下,對鈴和春發話了:
「鈴和春缺席的時間和我也差不多吧。你們也會留級哦!」
春和鈴在文件上都是在下學期初轉學過來的。
她們倆不由得面面相覷。
「我的成績可是好得很啊。」
鈴亮出了模擬考的成績單給大家看。
「騙人的吧……」
她的成績是全年級的第二十三名。
「唉,雖然還沒有春那麼好就是了。」
「咦?」
朔轉頭看過去,就發現春正很害羞地猛搖尾巴。
「我是第十五名哦!」
說完這句話後,春就把自己的臉和雙手放在還坐在椅子上的朔的大腿上,耳朵也很有精神地動來動去。
「是、是嗎?好厲害啊。」
朔摸了摸春的頭。這下春的尾巴搖得更厲害了。
「我、我是第二名——」
「朔,我第一名。」
在柏木低聲咕噥一句後,白就彷彿要掩蓋她似地把身體猛然往前頂。
「所有神人的頭腦都很好耶。」
山田歪著頭思考起來。
「為什麼只有朔的成績不好呢?」
山田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在嘻皮笑臉。他還是老樣子很失禮啊。
「這個嘛,到底為什麼呢?」
朔只能這樣回答他。
他偶然往前面一看,就發現白不但停止撫摸鈴,還用頭遮住了桌子;因為被她的頭擋住,使得他看不見課本。
「白,我看不到課本——」
「第一名。」
她只說這麼一句話,然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白是最厲害的哦。」
朔溫柔地撫摸白的兔耳與兔耳之間。
白的耳朵立刻開始微微顫抖,尾巴也輕輕地彈跳起來。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astaway 于 2018-7-29 21:54 编辑

限定版獨家附錄:

伊岐朔
這是個責任感強烈、又很替同伴著想的主角。他不但沒什麼野心,也沒有太強的欲望,而且既溫柔又強悍,同時也會確實保護人類,不過對戀愛方面很晚熟。

稻羽白
這是我第一個構思的角色,不論名字還是性格都很順利地敲定了。她是個生性勇敢,又非常喜歡朔的女孩。因為不太會說話所以總是很沉默,但其實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圓滾滾的尾巴和毛茸茸的耳朵看起來很可愛耶。

犬吠埼春
她很同伴著想也很喜歡自己的妹妹,同時也非常喜歡朔。性格率直、做事認真,而且會用尾巴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感情;這一點很可愛哦。雖然身為自尊強烈的犬神,但會向自己認可為主人的對象撒嬌。

犬吠埼冬
身為春的妹妹的小女孩,是個天真無邪的犬神。很喜歡姊姊和新月,而且也很喜歡朔。她不但心地善良、又很會照顧別人;而且和姊姊很像的毛茸茸這點也很可愛。

梓見鈴
貓神之一。雖然有時腦筋有點短路,但並不是個笨蛋。要論性格的話,她頗有點傲嬌的調調。還有,在主要人物中她的胸部是最雄偉的。她不但動作敏捷,而且腳力也很強。

柏木陽菜
在故事裡都沒有提到她的名字,不過事實上她名叫「陽菜」哦。由於柏木同學只是個普通人類,所以她在故事裡戲分少得可憐,不過對朔來說,她是個很寶貴的朋友哦。就這點來說她算是很不走運,希望她有一天能幸福。

——————————————————————————分割線——————————————————————————

兔族的神人「稻羽白」早上向來起得很早,只要一到黎明她就會起床。
白從來不用鬧鐘。
這是因為她不想吵醒在月夜見神社裡睡覺的部下們,這可說是她的溫柔之處。
她整理好儀容之後,一踏出房間——
「少主,早安。」
稻羽家族的部下們已經在待命了。稻羽家族會派至少五個人駐留在月夜見家族的神社裡。
「早。」
白平靜地向對方回禮後,針對今天早上的工作向他們發出指示,接著她就往朔的房間走過去。
「朔?」
她一邊用連兔子都聽不見的微弱聲音叫人,一邊打開房門。
朔是月神,早上總是會賴床;當然,這點聲音應該吵不醒他。
白在朔的枕邊用手撐住臉頰,然後就這樣靜靜地盯著朔的睡臉。
「嘿嘿〜」
她在不知不覺笑了起來,還用手戳了戳朔的臉頰。
「呼嗯〜」
朔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看樣子他差點就醒過來了。
白離開了床邊,走到朔的書桌前。
她一邊不時偷瞄朔的睡臉,一邊開始預習學校的課程。
白的成績堪稱出類抜萃,而這都是拜她每天都會預習之賜。
她每天都會在朔的房間裡唸書。對她來說,一邊看著朔的睡臉一邊讀書的效率相當好。
白看了一陣子課本後就會轉頭往朔那邊瞥一眼,看過朔的睡臉後再轉回來看筆記。
這樣到底是要看朔呢,還是要唸書呢?白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要以哪邊為主。
大約過了兩個鐘頭時——
叮——
當朔的鬧鐘要響起的那一瞬間,就被人按停了。
他的樣子一點都沒變,仍然沉浸在夢鄉裡。
他只用右手蠕動地伸向鬧鐘的,白用雙手手掌裹住了它。
「呼呵呵〜」
從剛剛開始就放在被窩裡的手暖呼呼的,讓白臉上笑逐顏開。
現在應該叫朔起床比較好吧。但是,她很想讓他再睡一下下。
——叮叮〜
但是現在要是再不把他叫起來,接下來上學時肯定會遲到吧。
「朔,天亮了。」
朔一動也不動。而且看表情就知道,他照樣睡得四平八穩。
「起床啦。」
白用力搖晃朔的身體。
「嗚嗚、嗚嗚嗯嗚〜」
「太陽曬屁股啦。」
「再讓我睡五分鐘——」
朔拉動棉被蓋住自己,還縮成了一團。
沒辦法了。因為再怎麼叫他都不會起來,所以白也束手無策。
白掀起了朔的棉被一角,然後直接鑽了進去。
她用五根手指在穿著睡衣的朔肚子上搔來搔去。
「起來啦?」她一邊在朔耳邊吹風,一邊出聲叫人。
「嗚喔!」
朔反射性地跳了起來。
「朔,早安。」
把朔叫起來的白十分滿足,還面帶笑容地向他打招呼。
「白,早啊。我、我說啊。那個……能不能用普通點的方法叫人起床啊?」
朔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發出了呻吟。













 楼主| 发表于 2018-7-29 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能一路讀到這裡的人,非常感謝您。
即便沒讀但也將書拿在手上的人,非常感謝您能拿起這本書。


各位讀者幸會,我是徒埜けんしん。漢字寫成「徒埜」,不過要唸成「Tadano」哦!
這次我榮獲「第八屆GA文庫大獎的獎勵獎」這個很棒的獎項,實在太感謝了。
到現在我還是難以置信啊!
我非常喜歡輕小説,所以真的很高興。
如果以前問我「人生中你最高興的事是什麼?」那我的答案一定是「榮獲GA文庫大獎獎勵獎!」這件事。
不過今後我的答案應該會改成「《月神與兔女的緋色記事》正式出版了!」吧。
這樣看來,「榮獲GA文庫大獎獎勵獎」排名第一的期間還真是有夠短哪。
順便提一下,我第三高興的事是白他們被畫成了插畫,第四高興的事則是確認《月神與兔女的緋色記事》在某書籍販售網站上開始接受預約這回事。
雖說我自己也很意外,不過開始預約後我真的很高興耶。


話是這麼說啦,不過這篇後記我是在進行第一次作者校對時寫的。或許是因為那時還沒有真正出版,所以我可是真的非常疑神疑鬼哦。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大家已經看到這篇文章,那就表示本書還是順利出版了對吧。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那麼接下來言歸正傳,本書《月神與兔女的緋色記事》是我把投稿作品《黄昏し神々》經過改名和改寫後誕生的作品。
雖說是改寫,但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大概有八、九成還是維持原樣吧。我只是稍微增添了一些情節,還略微改寫了幾個地方而已。
要說具體的更動部分的話,那就是登場角色們的名字之類的地方吧。我把他們的名字換成了更可愛、而且角色之間不會重複的名字。
這種工作做起來可是相當有趣哦。
反而改名這邊可是麻煩多了。原本我投稿時用的書名《黄昏し神々》本身只不過是隨便亂取的而已啊。
我還在動筆時取的書名則是『伊岐朔の物語』,看來我好像真的有選擇《〇〇的故事》這種書名的傾向啊。我以前投稿的作品中,大概有一半的書名都是《〇〇的故事》哦。
從完稿到投稿的這段期間,我就覺得《伊岐朔の物語》這個書名實在不怎麼樣,所以要重新想個書名。
後來經過《神々の黄昏》、《伊岐朔の憂鬱》、《黄昏し神々の物語》這樣的變遷,最後才變成《黃昏し神々》。
我就老實說吧,其實我曾經有過要是得獎了「責任編輯就會幫我想個有看頭的書名」這種天真的想法,這也是事實哦。
真的很抱歉。
因此當人家跟我說「把這個書名換掉吧!」的時候,我就覺得「說得也是啊」。
從那時起我想了很多候選的書名。
大概有五十個吧。如果連改變排列組合的模式都算進去,那我想了好幾百個候選書名耶。
在那之後幾經波折,再加上責編也大力支援,最後才敲定為《月神與兔女的緋色記事》。
對我來說,我可是非常中意這個書名哦。不知各位覺得如何?
如果大家都能多少覺得「好像滿有趣的?」的話,我會很高興哦。
最後則是致謝詞。
岐阜中日文化中心「娛樂小說的寫法」講座的鈴木輝一郎老師,非常感謝您平常的關照。得獎以後您還是給我形形色色的建議,我可是受益匪淺。
GA文庫編輯部的各位,非常感謝大家。特別是責任編輯川本大人,您不但沒有捨棄這樣的我還一路奉陪到現在,真的非常感謝。
替我繪製美麗插畫的魔太郎老師,非常感謝您。
看到白和春等人躍然紙上,我就會有種想大叫「呀吼!」的感覺。
尤其是白真的很棒,太可愛了。真的非常感謝您!
還有,最重要的是所有讀者大人,真的非常感謝各位。我不光想要向四面八方下跪磕頭,甚至還想五體投地呢。
如果各位能多少對本書樂在其中,那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了。
那麼,為了能在近期中於下一集裡和各位重逢,我會更加努力哦!
如果真能那樣,我想我一定會高興得要命吧。


徒埜けんしん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5-19 09:09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