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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 [悠月汉化组][P.A.BOOKS][藤本透]True Tears小说版 第四话 七夕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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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6 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TrueTears 小说版
第4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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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藤本透
插图:上田梦人
原作:La'cryma
图源:混沌圣歌
扫图:よよカービィ
翻译:混沌圣歌
悠月汉化组出品。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翻译组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请征求翻译同意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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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版简介:
忠于那部名作动画的轻小说版。
本作是以2006年发行的同名恋爱冒险游戏为基础,作为多媒体合作的一环而制作的电视动画《True Tears》的轻小说版。原版动画于2008年播放了全部13话,一经播出便扣住了观众们的心弦。作品中城市的原型富山县南砺市城端区至今仍有热心粉丝络绎不绝地前往进行“圣地巡礼”。轻小说版将以洋溢着纯洁、诗意的动画世界观把以“真实之泪”为主题的高中生们的青春群像剧原汁原味的呈现出来!!全系列共5话。
4话简介:
纯骑摩托时发生了事故。由于和他同乘,学校里出现了对比吕美热闹不嫌事大的流言。高年级学生发出的无心话语让真一郎的感情爆发了。
飞向天空——画着画本时真一郎所感受到的感觉随着这件事开始消失了。但是,乃绘给了这样的真一郎勇气。“你真的能飞,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
而在这时,听说比吕美决定离开仲上家开始独自生活后,真一郎强烈的动摇了。在空无一人的比吕美的房间里,真一郎所感受到的是——!?
4目录
9 合上的翅膀
10 她已不在的房间
主要登场角色
仲上真一郎:麦端高中1B班学生。目标成为连环画作家而向出版社投稿中。是镇上代代相传的酿酒世家的独子。
石动乃绘:麦端高中1A班学生。因其奇异言行被周围当作怪人。
汤浅比吕美:真一郎的青梅竹马、同班同学。双亲亡故后搬到真一郎家与其同住。
安藤爱子:比真一郎大一岁的青梅竹马,一边上高中一边在今川烧店“小爱”打工。
野伏三代吉:真一郎的同班同学,挚友。
石动纯:乃绘的哥哥。萤川高中三年级学生,篮球部成员,背号四号,王牌。
松下纯三:住在仲上家的酒厂修行中的少年。
仲上宗弘:真一郎的父亲。
仲上刊:真一郎的母亲。
雷轰丸,地面:养在麦端高中鸡屋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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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16 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9 合上的翅膀

纯和比吕美发生的摩托车事故需要很长时间进行处理。正好在现场的唯一的大人——出租车司机和警察以及各个相关方面进行了联络,但是因为下雪和路面结冰的关系等警察到场等了很久。无关人员的真一郎和乃绘在车上只能等待,一直等待着比吕美和纯结束。
“……为了躲避冲出来的兔子吗……嘛,没受伤就好。”
出去看两人状况的出租车司机坐回了车上,纯坐到了副驾驶位子上,比吕美坐到了驾驶席后面的位子上。四人乘坐的出租车沿着夜路开始缓慢前行。是进到温暖的车内后人稍微平静些的缘故吗,真一郎感觉听到了她舒了口气的声音。
夹着真一郎而坐的比吕美和乃绘没有看对方,两人无言地把脸对着窗外。被夜幕包围的山路上只有堆积在路肩上的白色血块,真一郎无奈地只能看向膝上。
因为长时间的等待每个人都很累。除了出租车的无线电之外没有任何声音,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在纯和乃绘下车的时候也是如此。
“…………”
简短的默默示意后,纯用手环着乃绘的背让她回家。看着后视镜里两人越来越小的声影,真一郎下定决心开口道。
“呐,为什么——”
“…………”
在真一郎说完前,低着头的比吕美无力地摇了摇头。
“……如果想对我说了,告诉我。”
为了不给她增加负担,真一郎试着露出笑脸,不过因为脸颊发紧而没能顺利笑出来。为自己的不中用无奈咬紧牙的真一郎握紧双拳。
“……那是,你们的家?”
听到出租车司机的声音,真一郎抬起头,之前坡道前方有组红灯闪烁着。
“警察……为什么……?”
“这种时间还不回家估计担心了吧。”
侧眼看了看显示零点的数字钟表的司机踩下了刹车。开着的中庭门里透着家里开着的灯光。尽管周围的人家几乎都已经熄灯了,但只有真一郎家连平时应该已经关了灯的外玄关都灯火辉煌的。
后座的车门打开后比吕美慢慢下到车外。付好车费来到车外的真一郎注意到比吕美一脸严肃的站在原地不动后看向前方。
“啊。”
路的另一边,在微弱的路灯下,有个穿着红色对襟毛衣的女性正快步走近。注意到脚步不断加快的她是刊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
一副立刻就要哭出来的表情的刊笔直盯着比吕美跑了过来。得知出租车抵达的宗弘和松下也从内玄关里冲了出来,不过看到刊那副被逼的走投无路般的表情,两人惊地停了下来。
从警车旁边擦过的刊就像没注意到两人一样穿了过去,停在了比吕美的面前。
抿紧嘴吧控制混乱的呼吸的刊拧着脸看着比吕美。那副表情没有了平时的眼里,只剩下因为安心而快流出泪水的样子了。
“…………”
轻轻舒了口气后,刊硬是笑了出来。比吕美垂下视线想要躲开刊的脸,随后就这么沉默着低下了头。
刊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疑惑的神色。正要做出笑容的脸难看的扭曲着。她的眼神,变回了往常看比吕美时的那种冷淡的样子。
“……唔。”
刊猛地抓住抬起头的比吕美的手。比吕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
抓着比吕美的手的刊就那么挤开了宗弘和松下穿过了通往中庭的门,快步前行。比吕美没能反抗,就这么被拉着手跟在后头。
“你干什么啊,妈妈!”
看到比吕美的反应和刊的表情,真一郎确定两人间发生了什么。虽然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情而愣住了,但真一郎很快回过神来厉声叫到,并大步要追上去。不过,宗弘用力拉住了真一郎的胳膊阻止了真一郎。
“站住,没事的。”
事到如今声音里还满是平静的宗弘让真一郎泛起怒意。回过头盯着宗弘的真一郎吊着眉反驳道。
“怎么会没事。……妈妈她,很奇怪啊。”
宗弘的表情没有变化。在此期间,拉着比吕美的刊穿过内玄关进了屋子。
“给比吕美灌输些奇怪的事情啊。”
现在不追上两人的话就无法挽回了。虽然含糊却宛如确信般的不安在真一郎的心中激荡着。真一郎用力甩了甩被宗弘抓住的右臂。
“…………”
宗弘依旧用力抓着真一郎的手臂。尽管真一郎这么说了却依然冷静以对的父亲让真一郎无法相信。
“你没看到吗。那相簿里的照片。把比吕美妈妈的脸裁掉,扔掉相册……”
旁边的松下狼狈的噤声不语。宗弘只是哀伤地眨了眨眼,没有说任何话。
“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如果没发生过什么是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的吧!”
宗弘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是想到了什么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真一郎无法原谅假装一切都没发生的宗弘。
“比吕美会在这种时间跑出家门——”
“没错……”
深深叹气后的沉重附和声让真一郎预感到了之后的话。宗弘点头后真一郎吊起眉毛,用力抬起手,声音变得粗暴了起来。
“……那么,那是真的吗!比吕美是我的妹妹吗!”
把手抬到胸口附近的真一郎怒视宗弘。
“开什么玩笑!”
突然宗弘松开了手,真一郎觉得脸上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唔!!”
被打了耳光的真一郎摔到雪上。
“…………”
真一郎用双手撑起身子。
“……冷静下来。”
宗弘平静地俯视着真一郎继续道。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未预料到的否定,让真一郎呆呆地眨起眼。本以为这是噩梦的继续,但是脸上的疼痛是真的,真一郎也确信类似于愤怒的表情正满溢心头。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大概是满腔愤怒散发了出来的关系吧,真一郎心里一股自己都说不明的感情在翻滚着。干笑着的真一郎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后抿着嘴站起,随后挤过宗弘跑向内玄关。
匆忙打开内玄关的拉门后,真一郎脱下鞋随手一扔就进了主屋。
“妈妈!比吕美!你们在哪里!?”
虽然用响彻整个房子的声音大喊,但账房和起居室都没回应声传出。
“…………”
虽然这个家很大,但刊会带比吕美去的房间是有限的。站到比吕美房前的真一郎用力吸了口气后出声道。
“你们在吗?”
手搭门把的真一郎朝里面喊道。虽然没有回应,但真一郎确信比吕美和刊就在里面。
“你们在的吧?我进来咯。”
说完的同时,真一郎打开了门走到了房间里。房间里的比吕美脱下了上衣,解开了围巾,身上是白色的对襟毛衣和蓝色的衬衫的打扮。
“…………”
手持比吕美湿透了的堇色上衣的刊用冰冷的视线凝视着真一郎。
“妈妈,那个——”
“……我……”
真一郎打算逼问刊,但比吕美用几乎要消失般的嘶哑声音打断了。
“……我累了……”
几乎没有了血色的嘴唇里传出了无力的声音。比吕美用纤细的手指开始解开白色对襟毛衣的扣子。
“衣服湿哒哒的。我要换衣服了……”
解开纽扣后,对襟毛衣落到了穿着黑色的紧身裤的比吕美的脚边。
“诶……?”
比吕美的突然行动让真一郎眨巴起眼睛,不过比吕美并没有管这点,她继续开始解衬衫的扣子。衣襟敞开到了胸口,胸部露了出来。真一郎慌忙躲开视线,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涸的喉咙。
“……那,那就……之后再说。”
自己的目的本不是和比吕美说话,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而且,可以的话真一郎不希望自己和母亲的对话让比吕美听到。
“但是,你很奇怪啊,妈妈……”
虽然用苛责的视线盯着没打算离开的母亲,但刊抿着嘴一言不发。
离开房间后,真一郎看到了伫立在走廊里的宗弘。
“……唔。”
躲开宗弘投来的视线的真一郎从宗弘面前穿过。
“……冷静下来了?”
背后传来了温柔的安慰声,不过真一郎没有回头,低着头摇了摇。
“……比吕美为什么——”
父亲的笨拙体贴让真一郎不禁漏出了真心话。宗弘沉默了一下,但在静静舒了口气后用低沉平静的声音继续道。
“……你妈妈,似乎心里有数。”
“……额,这——”
真一郎条件反射的回应道,看向宗弘。正面承受着真一郎的视线的宗弘重重点头后微微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有些事只有女人之间才懂。现在我们静静等着吧。”
“……我……”
感觉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没法接受宗弘的话。
“……听话。”
但是,真一郎也无法拒绝露着微妙的表情的父亲的请托。

*  *  *

昏暗的房间里凉嗖嗖的。疲劳的身体像泥巴般沉重。脱下大衣的真一郎没有开灯直接倒在了床上。
“……什么啊。”
在床上转动身体的真一郎抱紧被子。
“为什么,那样的……”
真一郎想起了和纯一起伫立在在熊熊燃烧的摩托前的比吕美的表情。虽然那个时候没注意到,不过她露着似乎透着一种安心般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是因为缺乏现实感吗,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真一郎并不知道。
“比吕美……”
抱住被子的真一郎闭上眼睛后,抱着比吕美时的触感复苏了。那之后,乃绘一言未发,是出于设身处地为真一郎着想吧。又或是,出于别的情感呢。
“……乃绘……”
为了体会乃绘的感情,真一郎开始设身处地的思考起来。但是,乃绘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现在的自己并无从知晓。
“……雷轰丸登上了后庭的山丘。”
到底要怎么样的设身处地才能更接近乃绘呢。
“……那是个有十米高的大山丘。”
真一郎循着记忆念出了雷轰丸和地面的故事。发出声音后,脑海中鲜明地浮现出了已然画好的页数。
“从山上往下看就像看地底一样。地面啄食着饵料,看起来很凄惨。”
画上的地面和现在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在被昏暗包围,如地底一般的地方收起翅膀的地面,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凄惨。
“来,飞吧……”
脑海中的影像转向了雷轰丸。真一郎想要画出雷轰丸坚定飞向天空的决意,仰面望天的场景,却突然无法描绘出这样的想象了。
“…………”
虽然真一郎闭上眼想要驱动出这样的场面,但打算描绘的场景却像蒙上了雾霭一般变得模糊不清了。取而代之,比吕美和刊闪过了脑海。真一郎惊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咬着牙的真一郎低声嘀咕道。
刊的冰冷视线和宗弘的话在真一郎脑海中萦绕不去。
——有些事只有女人之间才懂。现在我们静静等着吧。
如果从自己的角度看,刊是加害者,比吕美是受害者。女人之间方便谈什么的,真一郎终究是无法接受。
刊对比吕美的态度真的改善了吗。比吕美跑出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自己有没有能做的事情呢。明明都折腾到这种地步了,自己却被排除在外,到底是为什么呢。
筑巢于心的黑暗感情刺激着空了的肚子。真一郎想要靠想乃绘来挥散这些想法但也没有成功。
“……雷轰丸虽然这么想……”
思绪回到了画本上。真一郎念出了接下去的故事。明明预定好下一页是飞翔的场景的,飞向天空的场景却无论如何都涌现不出来。
“但那个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虽然没有食欲肚子却咕咕叫。这种时候,雷轰丸会怎么做呢。就算肚子饿,也会凛凛望着天空决意展翅高飞吗。
“…………”
脑海中的雷轰丸停在了画好的最后一页上,盯着山下的大地和地面面的样子。感觉在那里的雷轰丸也没了飞向天空的意志的真一郎叹了口气。
“……最终,雷轰丸还是决定今天作罢。”
是紧张稍微缓解的缘故吗,真一郎终于能想起乃绘的脸。在操场台阶被乃绘说的话,和她那真挚的表情一起在脑海中复苏了。
——你是雷轰丸那样的目标天空的特别的鸡哦。
没错,雷轰丸是目标天空的特别的鸡。相对的,自己又是如何呢。真的和雷轰丸一样能飞向天空吗。
“……等明天吃饱饵料后在飞向天空吧。”
答案,似乎无法立刻找到。
“…………”
闭上眼睛后,真一郎再次想起了比吕美。抱在怀中的比吕美微微颤抖着,纤细的道歉声和传到脸上的眼泪的感触到现在真一郎依然鲜明地记着。
“…………”
到了明天就能解决吗。还是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噩梦呢。
——真一郎,你能飞翔的。
乃绘的话闪过脑海。相信能飞的她所给予的翅膀现在合起了。宛如忘却了展翅高飞而折起翅膀,变得渺小,蜷缩在床上的自己,非常凄惨。
这样的心情无法飞向天空。甚至都无法直视雷轰丸所目标的绚烂天空。现在的自己——
“……我果然,飞不了……”
简直就像,被乃绘说飞不了的,那天的自己。

*  *  *

淡淡的阳光照在寒假过后的上学路上。因为降下的雨水,堆在路面上的雪吸了水变得湿哒哒的,弄得脚边湿冷湿冷的。
寒假结束后到了学校许久不见的同班同学们互相热闹地聊着圣诞和过年的话题。
1年B班也是如此,不过在到校时已经有了别的预兆。
比吕美的只有朋与在到校后就打开了手机,一脸不安。比吕美是用短信告诉了她什么吧,不过什么都没给自己发。
到了早上或许就会有什么发生改变。真一郎抱有的淡淡期待被比吕美不在的早晨的餐桌打破了。想到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很早就去了学校的比吕美的心境,真一郎的心里揪也似的疼,但父母却和平时一样平静。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摩托车事故的话题在第二节课结束的时候传遍了教室,到了休息的时候,教室和走廊里到处都是低声讲着传闻的声音。尽管真一郎努力让自己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过那些低语声就算真一郎不愿意也会听到。上课的时候这些声音就停了算是一种救赎。
集中到课上的真一郎一边抄着板书一边标着说明。只有这种时候,真一郎才能忘记比吕美的事。
到了第四节古文课的时候,上课过程中教室突然吵闹了起来。静静的脚步声响起。真一郎很快就了解到那是比吕美的脚步声。但是,真一郎故意不看到集中在课上。这是一节自己喜欢的能集中的课帮了真一郎大忙。
老师只是瞥了一眼身后,就继续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写起板书。他应该看到了比吕美,但是都没和她打招呼。
拉开椅子的声音响起后,吵嚷声停了下来,教室里只剩下了板书的声音。在真一郎比较着自己停手期间笔记和板书之间有什么区别的时候手肘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唔。”
第二第三次重复后,真一郎明白这是野伏用铅笔戳自己的手肘。想要回过头抱怨两句,不过还是忍住了。
轻轻的衣服摩擦声响起。野伏想要对真一郎传达什么。
“…………”
虽然真一郎尝试自我控制,但没有用。坐到位子上的比吕美像是一开始就在一样露着真挚的表情记着笔记。斜后方位子上的朋与不安的看着她。而真一郎应该也和朋与露着同样的表情吧。

午休开始后,朋与离开了教室,比吕美变成了一个人。
比吕美和纯引发的事故在午休的时候已经传遍全校。平时会和比吕美开玩笑的关系较好的同班同学们也都顾虑着什么躲着比吕美。是考虑到同学们吗,比吕美也接在朋与之后拿着便当盒离开了教室。
“怎么办?要跟上去吗?”
“…………”
不用野伏说,真一郎已经决定了。走到走廊上后,真一郎听到学生们几乎都在讲比吕美和萤川高中的4号。
“啊——啊,变出名了啊……”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野伏用往常的轻快口气说道,不过真一郎完全没有笑意。
“我校数一数二的才女,篮球部王牌的丑闻啊……”
野伏自言自语道。正如他所说,比吕美和纯引发的摩托车事故现在已经演变为了震撼整个学校的大丑闻了。

注意到手持便当盒的比吕美的学生们压低了声音。尽管如此,闲话还是没有消失在被午休的喧闹中。
为了不让比吕美知道自己在后面跟着,真一郎和她空开了一段距离。走在前面一点的野伏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往休息室去了哦。”
“……我知道。”
比吕美消失在休息室后真一郎等了一会儿,随后从入口处的玻璃拉门往内窥探情况。休息室里有很多在吃午饭的学生,但是唯独比吕美坐的长桌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的学生们侧过身去躲着比吕美。
寒假开始前,比吕美不只在班级里,在整个学校和社团里也很有人气。因为摩托车事故,众人开始回避起比吕美。远远看着,比吕美露着和平时没什么不用的静谧微笑一个人打开便当吃,但是她内心中肯定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想到她内心的感觉,真一郎皱起脸咬紧嘴唇。
“比吕美!今天带的是什么?”
朋与开朗的声音仿佛要吹散所有闲话声一样响彻了整个休息室。闲话声一下听了下来。比吕美抬起低着的头,安心似地瞥了朋与一眼。
“不愧是黑部同学。和平时一样。”
“……恩。”
和朋与说话的比吕美的表情变得柔和了。朋与讲话的口气比平时做作,是因为她有所考虑吧。真一郎舒了口气后转身离开休息室。
几乎没说一句话和野伏吃完午饭后,真一郎决定直到午休结束都在几乎没人的教学楼大门边度过。
真一郎透过格子窗看着静静落下的白雪。尽管似乎是不会在地上积起来的雪,不过在真一郎看到贴在冰冷的窗户上的雪的结晶后,就算不愿意,那个晚上的事情还是浮现在了真一郎的脑海中。
“……你去了汤浅同学的事故现场吧。”
是想到真一郎脑子里在想什么了吧,野伏静静开口道。
“…………”
肩靠窗户的真一郎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野伏。
“那个4号真的在一起?”
他一直想问吧。野伏一下子触碰了事件的核心。
“…………”
真一郎无言点头后,野伏咋了下舌望向空中。
“那个啊——”
打算开口说什么的野伏在这时打断了一下。
“恩?”
注意到他打算说什么的真一郎看向野伏。面对真一郎的视线,野伏不好意思似地身体晃了晃,看向地面。
“啊……不,没事……”
“哟,仲上。”
几乎要消失般的野伏的声音和其他男生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
叫出自己名字的是不认识的人。估计是大一岁的前辈吧。
“给我说说嘛。”
“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
把手插在腰上的男生用挑衅的视线盯着真一郎。两人说的是比吕美的事情,真一郎是知道的。面对嘲笑般的笑容,真一郎皱着眉瞪了回去。虽说自己和比吕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专门跑来找自己的男生们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劣根性让真一郎火了起来。
“…………”
野伏站到了两人和真一郎中间,似乎是要制止动了一步打算说什么的真一郎。面对不断缩短距离的野伏,对方害怕了似的皱了皱脸咋了下舌转身离开了。
“……谢谢。”
在男生们消失在走廊拐角后,真一郎从野伏身后搭话道。野伏没有回头,静静地开口道。
“……我们是兄弟吧。”
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的低语。似乎是在确认这句话一般点着头。野伏往前走了几步。
“呐,刚才说的——”
“我先回教室了。”
停下脚步的野伏回过头淡淡地笑了。
“诶……恩。”
虽然想问野伏打算说什么,但看到他自嘲般的笑容后,真一郎惊住了。
野伏应该也想了解比吕美和纯的事故,还有发生这件事的原因。但是,正因为两人是兄弟,野伏才并没有开口提。
“谢谢你,野伏……”
目送着他的背影,真一郎低语道。
知道比吕美被处分停学一周,是在放学之后。

*  *  *

雪在入夜后停了下来。
因为刺痛耳朵和鼻尖的清晨的寒冷醒过来后,真一郎开始了出门的准备。铺在桌上的,是画到深夜的画本。
“……能给那家伙看嘛……”
乃绘看了之后会说什么呢。尽管犹豫,但这是现在的自己竭尽全力的一页。虽然没有了刚开始画的时候的高亢感,她还依然相信雷轰丸能飞吗?
“合起的,翅膀……吗。”
用指尖触碰着宛如贴着身体般紧紧合起的雷轰丸以及地面的羽毛的真一郎露出苦笑。虽然还有些迷茫,但是决定要把为了乃绘而开始画的故事给她看的真一郎合上了速写本,放进了包里。
真一郎提着包来到起居室,但是里面并没有平时要比自己早一些出现在里面的比吕美的身影。
宗弘没看报纸,静静地吃着早饭。虽然刊坐在位子上,但她始终一言不发。觉得难受的真一郎扒完早饭叠起餐具。
“我吃饱了。”
“恩。”
宗弘罕见的点头了。接着,刊开口道。
“招待不周。”
瞥了一眼收拾碗筷的刊后,真一郎站了起来,穿上大衣,再次提起包。
“……我出门了。”
真一郎对宗弘和刊如此告知后,两人静静地点了点头。从起居室来到走廊上后,身体被凉飕飕的空气包围。通过比吕美的屋前的真一郎轻声说了一句我出发了。往内玄关走的时候,真一郎竖起耳朵想听听看比吕美会不会出声,但是类似的期待,消失在了静寂之中。

比吕美停学了,所以关于摩托车事故的传言渐渐升级。传闻大半是关于比吕美和萤川高中的4号私奔的,所以每个传闻都擅自构建了一个品行端正的优等生比吕美的“真实的本性”,就像在互相比赛一样。
“……仲上同学也多管闲事呢。”
“我看到他们一起回家。明明住在一个家里。真可怜……”
探寻的视线挪到了真一郎的身上。就算不想听,学生们嘁嘁喳喳的声音还是传到了真一郎的耳朵里。因为对同级生门投来的怜悯视线觉得难受,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渐渐变短。
因为上课需要更换教师的过程中真一郎也几乎是一个人,甚至没有等野伏。上完最后一节课快步走回教室后,真一郎注意到有不熟悉的学生集中在教室前。
“噢,来了来了。你很慢啊,仲上。”
一副嬉皮笑脸的走近过来的,是前几天来问比吕美的事情的高二男生。
“…………”
真一郎想要避免和他产生关系打算快步走入教室,这时男生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大声说道。
“同居对象给溜了?”
“哈哈,不给力啊。”
真一郎不打算接受他的挑衅,便握紧拳头打开了教室的门。是对真一郎的反应觉得不满吗,男生了一边发着嘲笑般的笑声一边继续。
“话说,男女乘摩托私奔出了事故什么的。汤浅还真会玩呢。明明长得那么老实。”
“其实是那种诓骗男人,品行不端的魔女吧?”
“…………”
只有这句话,真一郎不能听过就算。走进教室的真一郎停下脚步,无言地吊起眉头,粗鲁地缩短和男生们的距离。
“干,干嘛。”
“其实什么,你倒是说下去啊。”
因为真一郎的态度发生了骤变,高二男生们害怕似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说说看啊。”
因为愤怒,真一郎的声音颤抖着。盯着对方的真一郎大口喘着气,男生中的一人吓到了似地眨着眼。
“……诶?”
“其实究竟如何,你倒是说说看啊。”
在这期间,真一郎的心依然被男生们的话紧紧揪着。
“因为,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吧。在大雪中和男人一起乘着摩托跑出去——”
“比吕美不是因为这种理由出去的!”
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喉咙痒的让人不快。真一郎大叫出声后抓住了男生。
“……唔。”
虽然没打过架,不过在抓住男生的衣襟后,攻击性的情感自然而然的涌现了出来。
“你这家伙!”
男生也不服输地抓住真一郎的肩膀和衣襟用力拉了起来。被拉摔过去后,真一郎的后背砸到了教室的窗户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某处有女生发出了悲鸣。
“打架了,打架了!”
集中在教室前的男生的同伴们骚动起来。听到这个声音注意到真一郎和男生打架的学生们靠了过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道人墙。
周围响着煽动两人的声音,女生们不安的声音乃至于悲鸣。
“道歉……”
一直抑制着的愤怒灼烧着真一郎的喉咙,诅咒般的话语从露出的齿间蹦了出来。
“道歉,道歉,道歉……向比吕美道歉!”
拼命的。任意发泄爆发而出的愤怒。怎么都无所谓了,真一郎如此想着。自己居然会完全不顾前后,自己的心中居然有如此强烈狂暴的感情让真一郎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道歉!”
把筑巢于心的感情,把被愤怒所支配的一切,全部发泄出来。被抓脸,然后条件反射地踢开男生。被反击,后背猛地撞到教室的窗户上。用力揪住衣襟来反击,指尖整个因为用力变白了。两人互相拉扯在走廊里打得不可开交。
逐渐被听到骚动的学生们围住的真一郎周围渐渐变暗。变得紊乱的呼吸异常灼热,不管怎么呼吸都让人觉得痛苦不堪。
“你这家伙!”
挥拳反击,用手揪住对方的脸颊。男生也不服输的揪住了真一郎的脸,一股从鼻子弯到脸颊的炙热感扩散开来。
“……库!”
在热感变成痛感的过程中,真一郎把手压到男生的肩膀上,用力把体重砸上去推倒了他。猛烈的冲击顺着手腕传开,虽然觉得手麻,但真一郎还是跨到了对方身上。
在打算挥拳打下去,男生用手护住自己的脸的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啊!”
野伏的声音,和啪塔啪塔的脚步声。
“…………”
靠近的脚步声不止这一个。在真一郎分神的时候,男生从真一郎身下脱身而出。
“……唔!”
真一郎为了不让他逃走揪住了他的衣襟。想着要怎么把他摔倒在地的真一郎的思绪因为粗暴走近的女生而被打断了。
“诶……”
感到锐利的视线,真一郎抬起头。只见如仁王一般站着的乃绘紧紧盯着两人般俯视着他们。她的样子让周围的吵闹声消失了。现场鸦雀无声。
“…………”
乃绘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转身离开了。似乎是被她的气势压住了,聚集的学生们静静让开了路。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真一郎也紧紧盯着乃绘的背影,呆呆地轻语了一声。
“……乃绘……”
“……你们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旁边的野伏扶着真一郎慢慢站起。野伏对呆然目送乃绘的真一郎苦笑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了某样东西。
“出血了哦。来。”
看到野伏递出的创可贴和他的视线,真一郎才注意到自己的鼻尖受伤了。
“……抱歉。”
用指尖确认着伤势,贴着创可贴的时候,乃绘的身影消失了,聚集的学生们也各自回了教室。
“那么,怎么办?”
仿佛打架这回事没发生过一般变得空荡荡的走廊里,野伏把手肘撑到了真一郎的肩上。不用他问,真一郎已经决定要如何做了。
“……我去追。”
雪止的天空蓝的透澈。在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呼出去后,与空中漂浮着的白云同样颜色的吐息蒙在了真一郎眼前。
乃绘和往常一样蹲在后庭的鸡舍前。远远看着,她看着啄食饵料的地面的样子和平时没有不同,但是自己接近乃绘也没有反应。
“乃绘。”
叫着乃绘的真一郎停在了离她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尽管来到了附近,乃绘还是一直看着地面。
“……刚才吓了我一跳。”
和男生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的那股暴乱的愤怒已经彻底平复了。因为又一次被乃绘所搭救的心情,真一郎眯起眼睛,随后乃绘微微低下头,静静地叹了口气。
“哥哥,说是停学一周。”
“当然。毕竟引起了那样的事故。”
为了尽量不给乃绘造成负担,真一郎露出苦笑。虽然没有仔细读过校规,估计里面有类似的条款吧。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
蹲在乃绘身旁的真一郎皱起眉头看向乃绘的侧颜。
“……但是,他们打算两个人去哪里呢。”
呆然,又放弃般的,无奈笑容。乃绘要稍作思考似的闭起眼睛后嘴唇微微颤动起来。
“……没有雪的城市。”
不注意听就会漏掉的微小声音从乃绘的嘴里传了出来。
“诶?”
没有看哼声的真一郎,乃绘看着地上继续道。
“雪……我虽然喜欢,却也变得讨厌了……喜欢的东西变得喜欢不起来……好痛苦啊。”
“……是说比吕美吗?”
是从纯那边听说的吧,真一郎为了确认问道。乃绘低头呼了口白气。
沉默。只能听到地面啄食饵料的声音。
“……乃绘……”
真一郎忍受不了沉默呼唤了她的名字,但她的视线并没有移向真一郎。
“痛吗?”
“……恩。”
为什么问这个呢,在真一郎询问前,乃绘继续问道。
“……为了汤浅比吕美打架了?”
乃绘的话让真一郎不禁屏住了呼吸。对于没打过架的自己来说,刚才的那一幕根本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但是真一郎真的很生气。为了某人真正发怒还是第一次。
“……恩。”
真一郎看着乃绘回答,随后把视线挪到了地面身上。
“哟,你还好吗,地面。”
说完,不知是不是在回应,地面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画本……画好了……我想第一个给你看。”
“……恩。”
乃绘没有抬起头,但也没有拒绝。对此,真一郎安心地松了口气站起。
“那,一起回家吧。”

夕阳周围的群云泛着黄色。迎来太阳的海堤上空,黑尾鸥门正随风飞舞着。
坐在海堤上,穿着红色大衣的乃绘把从真一郎那里收到的画纸放在膝上,轻轻铺展开来,静静阅读。
“好,飞吧。雷轰丸虽然这么想……但那个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乃绘读出了昨天真一郎写上的文字。手肘撑在海堤上望了望在天空中鸣叫、飞翔的黑尾鸥后,真一郎闭上了眼睛。
“……最终,雷轰丸还是决定今天作罢。”
过了一会儿,乃绘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读出了后续。
“……等明天吃饱饵料后……再飞向天空吧……”
这个声音,听起来是对和那天决定要进行处女飞行飞向天空的势头完全不同的展开感到了疑惑。
“…………”
真一郎睁开眼靠着海堤望着海浪,静静等着乃绘的感想。一次,两次,三次。平稳的海浪中混着的大浪冲到了海堤上泛出水花。很快,乃绘静静开口了。
“雷轰丸……飞不起来呢……”
“恩……”
正如乃绘所说。雷轰丸飞不起来。和自己飞不了一样。
“雷轰丸微微感受到了哦。”
“…………”
感觉听到了轻微的屏息声,但乃绘什么都没说。
“其实,从十米高的山飞出去哪儿也到不了这件事……”
山上,天空高悬。但是,下面,只有昏暗的地面,和茂密的树木。如果飞出去的话,飞向天空的雷轰丸会看到什么呢。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呢。
“但是,它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
“因为雷轰丸想要深信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为什么有必要深信这就是世界的全部呢?
“因为想要深信,十米高的山顶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摩托车事故后,比吕美的脸,比吕美的声音就在真一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明明应该是喜欢着乃绘,在和乃绘交往着的,现在的自己“看着”的,究竟是什么呢。
“……为什么,雷轰丸不愿意面对真相呢?”
乃绘用平静的口气问道。被问道了自己正在思考的同样的事情,真一郎突然得出了答案。
“……啊啊……”
冷的让人想哭的风触碰到了鼻尖。真一郎缩起身子把脸埋到了手臂下。
“一定是……因为害怕吧。”
被认同,让真一郎有些开心。
“害怕?”
点了点头后,真一郎支起身子,笔直望向大海,深深地吸了口气。
“害怕了解到,自己只是一只鸡的事情。”
脑海中,浮现出了雷轰丸想着飞向天空的那天的画。
“雷轰丸,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飞不了。”
望着大风破坏了铁丝网后没有阻隔的蓝天的那般模样,让真一郎感觉要哭了。
“……这是,说的真一郎嘛?”
“诶?”
乃绘的平静声音把真一郎拉回了现实。吃了一惊的真一郎看向她。坐在海堤上静静俯视着真一郎的乃绘不知为何一副要哭的样子。
——明明没有哭。
乃绘还没有取回眼泪。明明是这样,不知是否是光线的原因,她的眼瞳似乎是濡湿了。(译注:此处需配乐“一陣の風”。)
“…………”
乃绘无言地把左手食指伸向真一郎的鼻尖。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的真一郎站在原地。她的手指,按在了创可贴上,按在了刚刚受的伤口上。
“……唔!”
因为疼痛,真一郎条件反射地缩起身子,保护似地用右手捂住鼻尖。
“你干嘛啊,很痛啊。”
“…………”
乃绘没有回答,用悲伤似的眼神凝视着真一郎。她的右手放到了膝上的画纸上,似乎是要从微微变强的风中护住它。
“…………”
看到乃绘手指上的伤口,真一郎的嘴唇微微颤动。是要呼唤乃绘的名字,还是询问伤口的事情呢,真一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没能出声。乃绘右手的伤,感觉自己不能去问。(译注:由于轻小说版是男主视角,其他视角被删去,伤势来源见动画第9话。)
“…………”
乃绘再次伸出左手,要触碰真一郎的伤口。真一郎闭上了眼睛。不管有多痛,真一郎都没打算抵抗。
乃绘的指尖压到了伤口上。疼痛让真一郎不禁想叫出声。但是,真一郎闭着眼睛忍耐着,任凭乃绘的手指弄痛自己。
这传递疼痛的仪式般的行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习惯伤口带来的疼痛后,真一郎注意到这是在诉说着别的地方很痛。这是在传达着心底深处的某处的疼痛。
风突然停了下来。乃绘的手指从真一郎的鼻子上挪开。
睁开眼后,乃绘拿着画稿从海堤上啪啦一下跳了下来。
“…………”
接过乃绘沉默着递出的画纸后,真一郎看向她。乃绘深绿色的眼瞳已经看不出湿润的样子了。
“真一郎,你真的能飞。”
不管被风吹乱的头发,乃绘用柔和的目光看着真一郎。
“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
从没见过的,成熟的声音和表情。受到乃绘会去到某处遥远的地方的不安驱使,真一郎皱起眉。
“……但是,这。”
乃绘露出苦笑似的笑容挪开了视线。
“你应该飞去的不是这里。”
“诶。”
略低下头的温柔表情,不知为何看起来充满了悲伤。尽管带着笑容却看起来随时要哭出来的乃绘难过的笑了笑后握紧了拳头。
“……那个。”
似乎是为了躲开视线而低着头的乃绘就这么无视真一郎走了出去。
“啊……喂,乃绘。”
虽然叫了她,但她却没有回头。真一郎也没能追上去。
只能注视着穿着红色大衣跑出去的乃绘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没融掉的雪染上了夕阳的颜色。一片橙色的世界,让真一郎回想起了和乃绘第一次一起回家的那天。
——乃绘,为什么说那种话……
穿过中庭的门踩着雪,真一郎走向内玄关。
“我回来了。”
打开拉门打了声招呼,但没有回应。
“比吕美,不在吗……?”
停学中的她理所当然应该在家里。这个时间点平时应该在的刊也没回应。真一郎回到中庭看向酒窖的方向。
“啊,是这样吗……”
是因为有人进出吗,融化的雪水里带着些许酒香。到了新酿造的酒出厂的时候的酒窖忙了起来,松下紧赶慢赶地运着平底木桶。
“…………”
今天刊也帮忙工作了吧。或许比吕美也在酒窖。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去的真一郎还是决定脱下鞋走进主屋。
西沉的夕阳照耀下的鲜艳世界在家中也是一样。走进被透过窗户和拉门射进房内的阳光染成橙色的屋子后,真一郎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比吕美……?”
柔和规则的声音,是从账房的方向传来的。真一郎往账房走去,便发现了坐在夕阳光下的比吕美。罕见的戴上了耳机的比吕美在听着什么音乐,没有注意到真一郎。
“…………”
敲着键盘的比吕美的侧脸比真一郎想象中的更为平静。默默看着她的真一郎安心地微笑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
“欢迎回来。”
突然,账房那里响起了比吕美的声音。因为这个开朗的声音吃了一惊的真一郎回过头,之间摘下了耳机的比吕美正笑着看着自己。
“……我回来了。”
“今天,我和叔叔阿姨一起去了学校。”
比吕美的表情和声音一样开朗。看到和以前的比吕美几乎一样的笑容,真一郎也不禁微笑起来。
“你去了学校吗……”
“恩……冰激凌……”
“诶?”
腼腆地笑了笑后,比吕美歪过脑袋。
“回来的时候还和阿姨买了冰激凌。”
“…………”
或许是因为夕阳而微微染红的比吕美的脸和天真无邪的那个时候的比吕美很像。是有什么开心的、期待的事情的时候的比吕美的表情。
“我先吃了,冰箱里也有真一郎的份。”
被许久不见的孩子气的无邪笑容迷住的真一郎静静点头,怀念地眯着眼。这时,比吕美突然挪开视线,微微低下头。
“……我,真是笨啊……”
“诶?”
比吕美的口气微微变化让真一郎眨起眼。苦笑之后,比吕美伸出指尖摸着桌子,随后闭上眼说道。
“去学校之前,阿姨来了我的房间。”
一点一点说话时比吕美的表情安稳又有些寂寥。提到刊之后,真一郎的心里紧张起来。
“说她知道并没有那种事。”
“诶?”
已经做好觉悟预感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真一郎惊讶地哼了一声。
“我,并不是真一郎爸爸的女儿……”
“诶……?”
这些话让真一郎怀疑自己听错了而眨着眼看着比吕美。慢慢抬起头的比吕美看着真一郎的眼睛露出了静静的微笑。
“那些话,是骗人的。说让我看到了她丢人的一面了……”
事到如今才来的道歉让某种超越愤怒的东西在真一郎心中泛起。面对自己似乎是无法理解的感情,真一郎握紧拳头。
“那些话,是骗人的的吗……那为什么,要对比吕美那么过分——”
“阿姨似乎是想更早一些告诉我真相的……虽然是想说,但又没能说出来,所以才……”
是因为要尽可能理解刊所说的事情吧,比吕美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但是……”
似乎是看穿了真一郎心中的想法,比吕美摇了摇头。
“……我本来就知道阿姨不喜欢我。”
视线落到膝上的比吕美静静地呼了口气。
“也不喜欢我妈妈——”
说完这个停下了的比吕美痛苦似地皱起眉闭上了眼。
“但是——”
“人与人之间是有合得来合不来的问题的。”
比吕美再一次摇头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她一副现在就要哭出来似的湿润眼瞳,真一郎的内心非常痛苦。
“就算这样,那种事……”
“恩。所以,她并没打算让我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
心情舒畅地站起的比吕美走向了真一郎。
“……我,真是笨啊。”
站在低一级的账房抬头看着真一郎的比吕美的眼底含着些许泪水。
“一个人深信不疑,烦恼不已……给大家添了麻烦。”
真一郎伸出握紧的手想要擦去她的泪水。
“才没有添麻烦……本来就是妈妈——”
“不。”
比吕美的视线移向了真一郎的手。
“……谢谢你为我担心。”
绽放出笑容的比吕美的眼睛里已经满含泪水。比吕美用手背擦去泪水,再次笑着看向真一郎。
“…………”
真一郎不知道该说什么。比吕美摘下的耳机里,传来了轻轻的乐曲声。尽管真一郎竖起耳朵打算听个清楚,却也没能弄明白那是什么乐曲。

 楼主| 发表于 2018-8-16 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她已不在的房间
打开内玄关的窗户后,屋檐上传来了麻雀的欢快叫声。
“我出门了。”
被薄薄的雪云覆盖的天空虽然晴朗,但呼出的气依旧是白色的。踩着硬的像冰块一样的雪,真一郎穿过中庭的门来到外面,随后门前的松下向真一郎打起招呼。
“啊,少爷,早上好!”
穿着作业服的松下停下了拿着动力铲的手,迎接出门的真一郎。笑着回应的真一郎看到他身旁在铲雪的比吕美后皱起了眉。
“居然铲雪……”
真一郎发出嘀咕的同时,比吕美慢慢直起身子转了过来。
“早上好。”
“明明不用你做的……”
两人的声音重合了,不过比吕美笑着喘着气看着真一郎。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
“不上学了之后身体变得迟钝了……”
吐了好几口白气的比吕美再次弯下腰。
“这是代替社团活动。”
汗水顺着再次开始铲雪的比吕美的脸流了下去。凝视着她的侧颜的真一郎看到她那愉快的表情后安心地眯起了眼。
“是吗……”
既然是她自发帮忙家事,那就没有阻止的必要了。更重要的是比吕美又一次露出那样的笑容让真一郎真的非常开心。
“一路顺风。”
松下的声音在走出去的真一郎身后响起。挥了挥手后,真一郎一边下着坡道一边抬头望向明亮的天空。
——我们不是兄妹……
那次打架之后,关于比吕美的传闻突然停了下来,至少真一郎是没有再听到过,学校里除了没有停学中的比吕美,其他的和往常一样。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I
“这里,很重要。”
说完,老师用粉笔敲了敲黑板上的数学公式。虽然是关于数集的问题,但因为靠预习就已经充分理解了真一郎没打算抄板书。同班同学们几乎是一样的反应,身后野伏感觉也没有拿出笔记本。
“…………”
瞥了眼时钟后,真一郎看向窗外。离上课结束还有十分钟左右。因为老师写的公式果然是已经掌握了的基础公式,真一郎便望向远处。
远望窗外的真一郎想起了那天乃绘朝自己挥手的事情,不过现如今乃绘既不在仍残着雪的操场上,也不在网球场上。
真一郎把视线移向了群山。屋檐上的雨水静静滴下,仿佛和被雪染白的窗外景色重叠了一般。
“应用题考试会出一定要好好记住。”
催促记笔记的声音让真一郎的视线重回教室,看向了比吕美的座位。果然她不在。不过刚才还没有的寝息和鼾声响了起来。
“好,把现在写在黑板上的问题记下来。”
“……额。”
比吕美的左侧后方的位子上,她的挚友朋与趴在桌子上张大嘴巴睡着觉。她右边的真由担心地看着爆睡的她,左边的美纪子直接放弃了叫醒她重新集中到了板书上。
“…………”
停学期间比吕美的笔记应该是交给朋与了,不过看这样子刚才上课的内容她完全没记。真一郎慌忙看向黑板,上课开始时写的板书还在黑板上。
“好吧。”
翻开新一页笔记本后,真一郎开始抄板书。为了在老师擦黑板前赶上进度,真一郎玩命地抄着。很幸运,在上课快结束的时候,老师写完了考试要出的应用题然后放下了粉笔宣布上课结束。
老师离开教室后,学生们开始进行回家的准备,真一郎依然坐在椅子上炒着笔记。虽然有些模糊了,不过老师说的内容也还记得。真一郎把这些当作注释仔细标注后,写笔记也变得容易了起来。
“给汤浅比吕美的笔记吗……”
做完回家的准备,在制服外披了一件蓝白色羽绒服的野伏从背后看向真一郎。
“干,干嘛啊……”
真一郎慌忙双手挡住笔记,抬头看向来到了身边的野伏。
“笔记我记一下又没关系吧……”
野伏叹了口气后静静看向笔记。
“你啊……可真好……”
“好什么啊……”
感觉要被逗的真一郎一边重新抄起笔记一边粗鲁地回应。
“没什么……那么,我也去见可爱的小爱了。”
野伏的声音变得轻快了起来。听到挚友的声音变得和往常一样,真一郎抿起嘴盯住了黑板。
“就这样,就这样。”
真一郎点头全力表示同意。虽然在那次接吻后真一郎担心过爱子和野伏的关系,不过了解到两人的进展还算顺利之后,真一郎放心地抚了抚胸口。
“…………”
不过野伏也并没有长时间保持那样,他沉默着走过真一郎身边,走向门口。
“……那么,再见啦……”
背对真一郎的野伏挥了挥手,让人觉得有点不放心。
“……恩。”
感觉他有点驼背。不过真一郎被没有深究继续集中到了笔记上。
“……画个画添上吧。”
不单纯地记下板书给没有上课的比吕美会更容易让她理解课上的内容把。“这里参考P45的图片”,真一郎追加了老师的话。老师说的用德·摩根定律来考虑也写了上去。应用题的部分,真一郎画了个Q版的自己上去指着数学公式,并添加了“这里要注意!”的简单易懂的红字说明。
写完笔记做完回家的准备,真一郎去往后庭。被白雪包围的鸡舍前静悄悄的,乃绘并不在这里。
“不在吗…………”
真一郎一边往校门走着一边寻找着乃绘,但并没有找到。想到给比吕美记得笔记,真一郎便决定快点回家而加快了脚步。
真一郎快步穿过飘着雪的街道。走过开起灯的各家门前后,真一郎抵达了自己的家,走进内玄关后便立刻呼唤起了里面的比吕美。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往账房走过去后,里面的比吕美停下了工作出声回应。站到转过椅子对着自己的比吕美面前的真一郎把书包放到脚边翻找里面的笔记。
“恩?”
真一郎突然的行动让比吕美露出了疑惑地眼神。找到了笔记本的真一郎把它递给了比吕美。
“今天的数学I。似乎考试会出这个题。”
眨着眼看着递出的笔记本的比吕美不好意思地皱起眉。
“我……让朋与帮忙记笔记了……”
“我觉得没戏哦。”
真一郎说出了预想好的回答。比吕美犹疑地眨了眨眼后来回看了看笔记本和真一郎。
“……黑部同学跟个被封印的妖怪一样爆睡不止……”
想着朋与的睡颜和鼾声,真一郎严肃地说明道。比吕美惊讶似地眨了眨眼后笑喷了。
——我也能让比吕美露出笑容。所以,再一次……
看到比吕美的笑容。真一郎也受到了影响似的微笑起来。
“那我和朋与商量一下怎么报答你——”
露出迷人的开朗又纯真的笑容的比吕美接过笔记。真一郎轻轻松开手,把手放到膝盖上挺直了后背。
“没关系的,这种事……”
回礼的话,自己已经收到了。
“真的是爆睡哦,无视老师的提醒!”
比吕美露出了笑容。仅仅这样就足够了。
* *  *
雷轰丸当作目标的天空是什么样的天空呢。
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吗。
水色的铅笔在速写本上疾驰的同时,真一郎在心里寻找着那片天空的颜色。越是想描绘明亮的天空,真一郎感觉那片天空离自己越是遥远,于是便扔下了铅笔。
“……唔。”
移动到了床上的真一郎盘腿立起单膝坐好。雪云消散,被月光照亮的房间里,尽管没有开灯却也透着些光亮。
“…………”
想到比吕美的笑容后,真一郎就那么躺倒在了床上。视线往上方移动后,真一郎看向被月光照亮了一半的朦朦胧胧的天花板上的吊灯。
“来,飞吧……”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给人天空的印象的东西。
“雷轰丸虽然这么想……但那个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看着天花板的真一郎念出写下的文章。相信雷轰丸能飞上天空的乃绘是否会失望呢,真一郎虽然对此感到不安,但乃绘反过来给了真一郎勇气。
——真一郎,你真的能飞。
——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
但是,接下去的话,却不像是平时的乃绘所会说的。
“乃绘……”
悲伤似地,时刻要哭出来似的眼瞳。即使是那种时候也没落下眼泪的,乃绘的眼瞳。
“为什么会……”
真一郎摸了摸伤势已经痊愈的鼻子。那件事之后,真一郎一直没有碰到乃绘。那个时候乃绘进行的仪式的意义,还有她话中的含义,真一郎毅然不明不白。
从野伏嘴里听到意外的报告,是在第二天。
放学后,校舍染上了夕阳的颜色。被叫到体育馆边的走廊上的长椅那边的真一郎焦躁地坐在那里。
体育馆里传出了女子篮球部的声音。
“要提高基础体能,跑步是最好的办法!”
跑步中的部员门穿过为了换气而打开的钢拉门的那头。尽管知道比吕美不在其中,真一郎的视线还是不知不觉地追着她们而去。
“下一次和萤川的比赛一定要赢!”
“是!”
最有干劲的声音是朋与发出的吧。比吕美在的话到底会怎么回答呢,真一郎想了想,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野伏开口了。
“……那个……”
把两只手挂在长椅背的上的野伏似乎难以开口。
“啊,你说有话要说,什么事?”
就这么沉默下去对野伏也不好,想到这里,真一郎催促道。野伏静静叹了口气后露出深远的眼神低语起来。
“我……和小爱分手了……”
“额,分手……”
真一郎的声音因为惊讶和动摇颤抖了。难以置信地看向野伏后,野伏依旧露着深远地目光,然后点了点头。
“……恩。”
脑海中,野伏和爱子的影像出现,然后消失。破坏了他们的或许是自己,想到这里真一郎就觉得害怕。
“……是吗。”
对没注意到爱子的感情的懊悔,对不能回应那份感情的抱歉。侧面感受到了野伏的视线,但真一郎没法抬起自己那张僵硬的脸。
“……你没什么好失落的啦!”
突然发出开朗声音的野伏像平时一样拍了拍真一郎的肩膀。尽管如此,真一郎还是不能像字面上的那样接受下来,而是用力咬紧了牙。
“喔。”
啪,野伏用力把手拍到了膝盖上然后起身转向真一郎。
“石动乃绘。是个好女孩呢……”
“诶?”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乃绘的名字呢。眨了眨眼抬起头后,野伏露出了寂寞地笑容。
“我让她给我下了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诅咒。”
“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诅咒……”
失去雷轰丸的时候后悔那是自己下诅咒造成的的乃绘会这么轻易的下诅咒吗。
“我对小爱一心一意对吧?”
而且,还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诅咒。
“……我喜欢的只有小爱。被小爱甩了的话,喜欢就没有了意义。”
露出吹散一切的夸张笑容的野伏的眼睛里满是那张笑脸所无法掩盖的哀伤。但是,他是一定不会哭出来的吧。真一郎皱起了脸。
“姑且,跟你报告一下……那么,我走了……”
声调变得低落的野伏挥了挥手往校门的方向走去。目送着他的背影,真一郎叉在膝盖上的手用力互握,血色都消失了。
“因为……我的关系吗……”
——想见乃绘了。
见到乃绘的话,感觉就能忘却现在心中的波澜。
“……乃绘……”
真一郎祈祷似地往后庭前进,前往鸡屋。因为高高堆起的白雪,直到走近真一郎都没看到乃绘,不过走到近旁之后,真一郎发现了穿着红色大衣的乃绘。
给地面吃红色果实的乃绘没有要回头的样子。在真一郎踩着雪慢慢靠近,走到她身后的时候,乃绘终于回过头。
“给它送天空的食物?”
鸡屋里,地面正在吃红色果实。对此露出安心地微笑的真一郎蹲在了乃绘身边。
“恩……”
慢了一拍,乃绘出声。地面啄食饵料时发出的咯咯咯的声音也许是因为自己有一段时间没听了,感觉有点怀念。
“…………”
尽管很久未见,不过乃绘却没怎么看真一郎。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地面。
“…………”
应该说些什么呢,真一郎迷茫着,两人保持着沉默。看着地面一点点吃掉周围散落的红色果实,乃绘先一步开口问道。
“发生了……什么吗……?”
被犹豫地询问的真一郎说出了自己的动摇。
“恩,发生了很多事……”
不可能把所有的一切跟乃绘讲明白的。事情的开端是爱子的吻。那个时候真一郎已经在和乃绘交往了。注意到这件事之后,真一郎的心情变得忧郁起来。
“为什么,来我这里?”
“诶?”
模模糊糊的细小声音。但这句话清楚传到了真一郎的耳中,因此,真一郎惊讶地看向乃绘。
“没什么。”
露出淡淡微笑的乃绘把手放到了冰冷的膝上。她的侧颜,和在海岸边看到的那张忧伤的脸重合在了一起。慌了神的真一郎赶紧开口道。
“……之后有舞蹈的练习,你要来吗?”
乃绘垂着的眼睛大大张开。她露出了往常的开心似的表情。
“今天,能为我而跳吗?”
听到乃绘用轻快的语调的询问,真一郎没了之前平稳的表情。
“恩,可以哦。”
“哼哼。”
爽快的回答让乃绘的笑容更为灿烂了。脸颊染着微微的红晕的乃绘开心似地眯着眼睛,看向啄食着饵料的地面。
* *  *
堆着层层白雪的雪道上留着斑驳足迹。真一郎和乃绘顺着足迹走在昏暗的路上前往市民文化馆。
“能看到了。”
真一郎指着二楼格窗间透出的橙色灯光。乃绘轻轻点了点头,呼了口气后抬头看向市民文化馆。
过年的时候舞蹈的练习中断过,这次练习隔了很久。迅速换好练习服的真一郎陪着乃绘走上楼梯。二楼传来了前辈舞者们的欢闹声。
“今天做了很多。放开吃吧。”
在年轻舞者的声音里还有爱子的声音。
“精神的声音……”
虽然被爱子的声音惊到了,但因为乃绘在,所以真一郎振作精神。
“……啊,我之后介绍给你认识。”
那件事真一郎到底是没有忘记。爱子也一定没有忘记吧。尽管如此,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是乃绘之后,两人间的感情便能划清界限了吧,真一郎如此想到。
“晚上好——”
拉开拉门后,真一郎走进化身练习场的和室。对入口附近的爱子笑了笑后,真一郎自然地看向了有泽和林。身后有乃绘的存在感觉让自己冷静许多。
“晚上好,少爷……恩?”
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的林看到接着走了进来的乃绘后惊讶地哼了一声。有泽,东海还有爱子也是一样的样子。
“能登先生。那个,观摩的……”
真一郎一直走到了负责指导的能登面前如此说道。
“好。”
穿着蓝色短掛,在房间深处和永森谈笑着的能登看了看真一郎和乃绘后便立刻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谢谢。”
真一郎和乃绘低头致意后看向门口。拉门前,捧着装着饭团的圆碗的爱子正眨着眼看着真一郎。
“小爱。”
静静调整呼吸后,真一郎叫了声爱子。
“诶,啊……怎,怎么了?”
“……能给我饭团吗?”
因为突然的话语爱子表现出了动摇,不过听到真一郎的请求,爱子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当然!两个够了吗?”
爱子和平时一样的回答让真一郎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那,三个!”
爱子对竖起三根手指头的真一郎点了点头后往门口边的长桌上放了三个饭团后回头。
“今天做了很多,不用客气。”
看向了乃绘的爱子脸上的笑容蒙上了些许阴霾。
“…………”
“喂,小爱。”
垂下眼似乎是要躲开来自乃绘的视线的爱子听到林的声音后惊地抬起了头。
“不好,我忘了泡茶了!”
捧着圆碗迅速站起的爱子用稍微有些大的声音说到。
“对不起。行李可以放这边。”
用视线示意房间一角的隔扇后,爱子慌忙往对面的长桌的方向跑去。
“总之,先坐下吧。”
“恩。”
放下包的乃绘脱下大衣小心叠好后回到了真一郎的左边。
“我开动了。”
等乃绘坐好后,真一郎双手合十说道。在注意到乃绘的视线后,真一郎停下了伸出去的手。
“你不用吗?”
“恩,我只是来看跳舞的。”
被询问后,乃绘微微摇了摇头微笑起来。
“是吗。”
点头后开始吃了起来的真一郎边上来回看着和室的乃绘嘀咕了一句。
“便当。”
“诶?”
慌忙咀嚼着塞满嘴的饭团的真一郎看向乃绘。乃绘并没有看着真一郎,而是看着放在他面前的装着饭团的器皿。
“是她做的?”
“诶,啊……恩。是慰劳品。”
“是吗……”
说话期间,送完东西的爱子拿着圆碗回来了。
“久等了。来,这个。”
把煎饼放到了长桌上的爱子把装着饭团的小碟子递到了乃绘面前。
“是剩下的不用客气,请用。”
坐到乃绘面前的爱子微笑着解释之后,乃绘立刻把手伸向了饭团。
吞下最后一口的真一郎把饭团咽了下去抚着胸口。
“小爱做的饭团真好吃。”
两人见面还是那件事发生之后第一次,距离感还不好把握。不过因为爱子做的饭团一如既往的美味让真一郎颇有感慨地轻语了一句。
“谢谢。”
带着苦笑微笑起来的爱子拿起茶杯把手伸向热水壶。
“我来倒茶哦。”
“好。”
话题被打断觉得有点窘的真一郎慌忙对乃绘说道。
“这是我的青梅出马,野伏的……唔。”
右手示意爱子的时候真一郎把话憋住了。
——分手了……
野伏告知的分手这件事突然闪过真一郎的脑海让真一郎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那个……是我的青梅竹马,小爱……”
露出笑容来蒙混后,真一郎介绍完了爱子。爱子背对真一郎,把茶叶装进茶壶。
“这是我的……”
似乎是要打断真一郎的话一样,往茶壶里加热水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
加着热水的爱子嘀咕道。
“……石动乃绘……是真一郎第一个交往的女朋友……”
乃绘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继续吃着饭团。乃绘和爱子两人都没有看对方,窘迫的气氛开始扩散开来的刹那。
“差不多该开始了哦!”
林明快的声音在和室中响起。
CD播放起来,麦端舞的曲子里的大鼓和三味线的演奏声响起。
在榻榻米上立起看不见的斗笠,摆出最开始的造型的真一郎顺着节拍开始跳舞。
是因为乃绘在看着吗,跳着许久未跳的麦端舞的紧张感令人不可思议的完全没有感受到。摊开手拉着斗笠的帽檐,从前方往左肩的方向抬起斗笠。在身体左边九十度转了斗笠,然后往右迅速拉动。双手高高举起斗笠,高高抬起左脚。
——如果在跳舞的时候看到我,就像雷轰丸一样飞起来吧!
雪道上乃绘所说过的话和那张笑脸闪过了真一郎的脑海。
来,飞吧。
把手高举过头进一步拉高斗笠,然后反向用力向下。
“哈!”
舞者们的声音响起。咚,踏到榻榻米上的震动传到了脚心上。
乃绘认真地看着麦端舞。确认到乃绘的视线的真一郎抿紧嘴唇集中到了舞蹈上。
把看不见的斗笠往左上带起,以右脚涠洲转向正面。在高一截的台上看着舞蹈的能登看着真一郎的眼睛点了点头。把斗笠高高抡过头顶的手就这么迅速往左下方移动,回转着斗笠再举起双手,往前伸出。视线看向右方,伸出平行向右移动的斗笠,把视线放回正面。弯下腰,把手向左移动,再往左审一次后回到正面,接着再高高拉起斗笠。
因为对着台上所以看不到乃绘,不过真一郎确信她正认真的看着舞蹈。呼,真一郎呼了口气后放下手弯下身子,左脚抬起把手伸向天花板。
“哈!”
咚,踩下抬起的左脚后用脚后跟踩拍子,往左两次伸出看不见的斗笠,身体向右回转。按挥动斗笠的要领上下两次用力挥手。看向台上,然后再一次用力挥下手臂。
弯下腰,猛地戴上举起的看不见的斗笠。在乐曲停下的同时,响亮的拍手声响彻了和室。
意外的拍手声让舞者门一齐看了过去。站起生高举双手拼命鼓掌的乃绘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真一郎。
“乃绘……”
自己是否像雷轰丸那样飞翔了呢。带着开心又害羞的令人心头发痒的感觉走近乃绘后,乃绘突然停了下来开始拿行李。
“我先回去了。”
“诶?”
麦端舞的练习才刚刚开始。真一郎希望乃绘多看看练习,不过在说出这件事之前已经穿好了大衣的乃绘提着包站了起来。
“我没跟哥哥说过就来了。”
“是吗……”
如果回家晚了纯会担心的吧。听到这儿真一郎不好意思再继续留她,便老实地放弃了。
“再见。”
用力点头后乃绘道别道,然后带着哆哆哆的脚步声下了楼。下到一楼后,她停了那么一下,不过并没回头便又继续离开了。
想到双眼放光说就像雷轰丸一样的乃绘的样子,真一郎眨起眼,心情和平时不同地低落了下去,
“恩,再见……”
低声说出的自言自语般的声音消失在了无人的走廊尽头。
大雪落下。真一郎和爱子走在无人的静寂大路上。抱着装着便当盒的箱子的爱子在真一郎面前几步的地方慢慢走着。每次她动步,靴子踩进雪里的声音便会响起。以同样的节奏迈步的真一郎寻找着要说的话。
“……你们分手了吧……”
“你听三代吉说了吧……”
用平稳的语气回应的爱子的声音里没有悲伤的感觉。
“恩……”
感觉爱子也和野伏一样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努力装的开朗的真一郎垂下了阴郁的脸。
“是吗……”
真一郎点了点头,爱子露出微笑。
“他说,让人下了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诅咒。”
“……恩,我听说了。被乃绘下的。”
附和着爱子的真一郎微微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被从民居中透出的灯光照亮的她的侧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是吗。所以,我,还有三代吉,都很感谢呢。对石动乃绘……”
说到这里,爱子停了下来。一瞬间看向了真一郎后,爱子垂下眼。
“……可,才不是这回事吧……”
尽管在微笑,爱子的声音却哭也似地颤抖着。
“诶?”
“真笨呢,那家伙……”
真一郎一言不发,扭着脸看着皱着眉拧笑着的爱子。
——是,我的错吗……
“……你不会以为是自己的错吧?”
爱子抬眼看着真一郎,视线里带着恶作剧的意思。
“啊……不……。”
这种时候的爱子果然很敏锐。脑海中的东西被她看穿的同时,她嘴唇的触感在真一郎的脑海中复苏让真一郎没能说出别的。
“完全就是那样哦。”
“呜呜……”
爱子没有否定,而是清楚地肯定了。真一郎不禁呻吟起来。爱子闭上眼睛,露出澄澈的表情继续道。
“全都是真一郎的错。”
野伏和爱子分手如果是自己的错,那么对对方的感情那么迟钝便是起因吧。并不是完全没有兆头的。如果更设身处地的为人着想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不幸了。
——如果我能处理的更好……
真一郎在心中嘀咕后看向爱子。忽然,想到了爱子手上的包袱的真一郎慌忙开口道。
“啊,东西很重吧?我来帮你。”
真一郎伸出手想要拿包袱,但是爱子加快步调往前走去。快步前行的爱子停在了拐角前的路灯下,用力吸了口气。
“我不会再借助真一郎的力量了……”
爱子抱着包袱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是要盖过发着微笑声音的盒子,爱子转过身露出笑容。
“我从真一郎毕业了!”
如此明确宣言的爱子抱着包袱沿着雪路小跑着离开了。目送着转过转角渐渐远去的背影,真一郎眯着眼露出了苦笑。
* *  *
——毕业……吗
爱子的话让真一郎从自责中解放了。
回到家后进到自己的房间的真一郎脱着连帽粗呢外套的同时打开灯,走向桌子。
——谢谢,小爱……
把包放到桌边后,真一郎安心地舒了口气。接着,真一郎听到了爬上楼的脚步声,拉门那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真一郎。”
是比吕美的声音。比吕美造访自己的房间或许还是第一次。想着是不是之前笔记的回礼的真一郎笑着打开拉门。
“啊……”
站在拉门前的比吕美脸上挂着阴郁的表情。真一郎不禁疑惑地哼了一声。比吕美蒙混似地笑着开口了。
“……我有话要说。”
从她的表情看,至少不是笔记的回礼。想不到在这种时间比吕美特地造访的理由的真一郎躲着视线犹豫地问。
“……进来待会儿?”
“恩……”
比吕美点了点头老实进到了房间里,不过并没有看真一郎而是笔直走向了书桌。
“坐那边吧?”
伸手脱外套的真一郎问停在椅子前的比吕美。
“很快就说完的……”
比吕美双手捏在一起放在身前,微微低着身子回应。
“…………”
脱完右边的真一郎打算脱另一边的时候,比吕美回过头,一头长发摇动着。
“我……决定搬出这个家……”
“诶?”
真一郎停了下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来这个家的时候,真一郎的爸爸对我说过……如果别人家住不习惯,可以去住熟人的公寓那里……”
“…………”
垂着眼说话的比吕美脸上露着静谧的微笑。
“但是我,因为想来这个家……”
——是我的错……
——是我,让比吕美流泪……
虽然受到后悔的念头驱动,不过或许一切都已经晚了。为了控制住对自己的苛责,真一郎把外套扔到了床上,坐到了旁边。
“这样的话,事到如今不搬家也……”
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进行下去,但只有自己是这么想的吗。如果用好乃绘教给自己的设身处地的为人着想,就能避免比吕美搬出去住这件事了吗。
“一个人住很危险的……”
虽然想要阻止她,但却说不出别的话。说完这句话后就没能再说出其它否定一个人住的话了。比吕美没有回答,转过身后,她拿起了一张从速写本上撕下的画。
“诶,你在画这种东西啊……”
“啊,那是……!”
真一郎慌忙从床上站起打算抢回来。但是比吕美先一步念出了画上的内容。
“我心中的你——总是流着泪水……”
比吕美手上的,是站在沙漠里的长发少女的画。少女的原型比吕美念出这些后,本已忘记的画和画画时的事情再次在真一郎的脑海中复苏了。
“我想要拭去你的泪水……”
“哈哈,这个——”
“很美的画……”
比吕美嘀咕了起来。
“能画得出这样的画呢,真一郎……”
看着红色眼瞳模拟的太阳和眼瞳中留下的泪水,比吕美静静地说道。
——我来,把你的泪水……
看着注视着画的比吕美的背影,真一郎握紧了拳头,要阻止她只有现在了。
“……果然一个人生活不好……”
比吕美没有回答。慢慢放下画纸后,她的指尖抚摸起了画页。
“我……住在同一个家里……或许,也完全不了解真一郎……”
——这方面我也是一样的。我,还……
“不能重新考虑一下吗?”
真一郎用诉求般的强硬口气问道。但是比吕美抬起头清楚地告知。
“我决定了……要这么办……”
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抖,是比吕美的决意的表现吧。
“是吗……”
既然她已经做出决定,真一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日我就会搬家……”
“这么急……”
回过身,露出拂散一切的笑容的比吕美轻轻摇了摇头。
“恩……因为正好有空。”
“我来帮你……搬家的时候……”
“……恩。”
微笑点头的比吕美把手放到了椅背上直起身子后从真一郎身旁走过。
离开时比吕美那蓝色的澄澈眼瞳里,似乎含着将要落下的泪水。
* *  *
来,飞吧。
雷轰丸虽然这么想,但那个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最终,雷轰丸还是决定今天作罢。
等明天吃饱饵料后在飞向天空吧。
——我也一样,飞不了。
在比吕美说出搬走的决定后,和往常一样,清晨降临。起床后,真一郎和还处于停学中,穿着私服的比吕美一起无言地吃完早餐后前往学校。
明天一定要和比吕美说清楚。一定要设法改变。尽管真一郎如此决心,但却没能迈出一步。明日复明日,就这样,在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的情况下,时间来到了周六。
“……明天……吗。”
在洗面台的镜子前嘀咕后,真一郎拿起牙膏。往牙刷上挤着牙膏的真一郎回想起了拿洗面奶刷牙那天的事情。
“明明以为我也能让比吕美露出笑容的……”
从那之后,比吕美就没露出过笑容。
——比吕美会从这个家里离开。
——结果,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刷着牙的真一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
——不止如此,还把周围的人卷了进来伤害到了他们……
不要说取回乃绘的眼泪了,尽是让人流下伤心的泪水。更重要的是,自己又一次没能为比吕美拭去泪水。
——我并不了解擦拭泪水时触碰到的脸颊的柔软感——
真一郎伸出手触碰镜子中的自己的脸颊。无机质的冰冷感触,和摩托车事故那天触碰到的比吕美的脸颊的冰冷感触,有那么一点类似。
周日的早上是一个大晴天。宗弘的熟人准备的轻型卡车停在门前,家人和松下一起帮比吕美搬东西。
“今天开始,比吕美就会搬走了……”
比吕美房间里搬出的行李放到了轻卡上。虽然卡车的装货台逐渐填满,比吕美的房间渐渐没了东西。
“还有什么要搬的吗?”
房间几乎全空。真一郎向站在里面的比吕美问道。
“啊……就这些了。”
看了眼脚边的粉色旅行包的比吕美心不在焉地回答。
窗帘全部拉起,只剩下原本就有的桌椅,书架的房间被炫目的阳光照亮。
“……怎么了吗?”
拇指插在口袋里的真一郎向看着窗户一动不动的比吕美问道。
“我想起来了……刚来这里的时候。”
静静回答的比吕美怀念似地眯起眼。
“那个时候,也像这样空空荡荡的呢……”
看着比吕美的侧颜走进房间的真一郎望着周围,站到了比吕美身边。
“没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呢……”
“不,偶尔还挺开心的。”
比吕美带着苦笑摇了摇头。
“……恩。”
这是善意的谎言吧。真一郎不记得有见过比吕美露出开心的笑容,于是便低声附和后低下头。
“……小时候……我们一起去过祭典对吧……”
短暂的沉默后,比吕美突然甩出的话题让真一郎惊地屏住了呼吸。
“看到我的木屐没了,真一郎也脱下一只木屐,只穿着一边陪我走路……”
怀念似地说着的比吕美的眼睛被温和的阳光照亮。
“之前你说不记得了……”
“诶?”
真一郎地低语让比吕美眨着眼看了过来。
“之前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你说不记得了……”
“…………”
比吕美瞪大了双眼。和真一郎四目相对的比吕美挪开了视线害羞地笑了。
“怎么可能忘记,那件事……”
自己也没有忘记,现在还清楚地记着那件事。
“开开心心地玩祭典……走散了之后很伤心,很寂寞……被你找到……陪我只穿着一只木屐走回去……很开心……”
玩祭典玩了个开心,把比吕美一个人扔下打算吓她,然后弄哭了她。
一起穿着一只木屐走路,牵着手的时候很开心。玩夜市玩了个爽,祭典的风景很美。而且比吕美的笑容非常灿烂——
“所以……我来了这个家……”
幼时的记忆,和比吕美静寂的声音重合了。
“双亲去世,变得孤零零的……伤心的难受……但是,来这里的话,真一郎一定能找到我……一定会带我去光明的地方……”
叉在身前的比吕美的手微微颤抖着。第一次知道比吕美来这里真正的理由的真一郎把觉得刺的疼的指尖插进口袋睁大双眼。
“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再期盼那些了……”
痛苦地皱着眉,尽全力露出微笑的比吕美的眼睛里满含泪水。
“比吕美……我……”
面对含着随时会滑下脸庞的泪水的眼睛,真一郎控制着心中想要抱紧比吕美的冲动转向了她。
“我走了……”
比吕美低下头,拿起包后从真一郎身旁走过离开了房间。
“……唔。”
走廊上传出了忍着呜咽的声音。对扎心的感情觉得不知所措的真一郎伸手捂住胸口,想要等待心情平复下来,然而,就算自己坐到椅子上深呼吸,凌乱的感觉还是怎么都没有消失。
“……比吕美……”
失去了父母,变得孤零零的比吕美选择了来依靠自己。相信自己能把她带去光芒的地方。
“明明是这样的,我却……”
自己没能回应比吕美的信赖和希望。这股后悔让真一郎觉得心要炸了一般用力敲着桌子把额头用力压在了桌上。
窗外,轻卡的引擎声响起。听到这个声音渐渐远去后,真一郎慢慢抬起了头。
“我做了什么啊……。”
真一郎认为自己很无力。真的非常无力。现在也是,尽管比吕美说出了真相,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啊……”
真一郎咬着牙痛苦的低语,握紧拳头。
“为什么,会觉得什么都做不到啊,我……”
——真一郎,你能飞翔的。
真一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乃绘鼓励的笑容。乃绘相信自己能飞。不管发生什么,她毫不怀疑自己能飞。所以——
“我……!”
猛地站起的真一郎无视了翻倒的椅子冲出房间。穿上靴子,连滚带爬的冲过酒窖后,真一郎抓住自行车的把手跨了上去。
“我能飞!”
踏上踏板,全力蹬出。骑着车轮上沾着血的自行车通过大门后,真一郎一口气骑车冲下坡道。
——我心中的你——总是流着泪水……
——我想要拭去你的泪水。
尽管车轮压到了被冰覆盖的小水塘打滑,真一郎还是用全部体重压住车子,冲过十字路口。看着远处的轻卡,朝着它用力踩下踏板。
——我想要拭去你的泪水。
“我……是个笨蛋!”
拼命骑上陡峭的坡道顶端后,真一郎看到远处的海岸公路的T字路口的信号灯显示着红色,轻卡停在了那里。
“明明……我能做到的……我能拭去比吕美的泪水的……明明是这样我还在迷茫什么!!”
踩着踏板的真一郎冲下坡道。信号灯由红转绿,比吕美所乘坐的轻卡打着转向灯往左转去。
“我……我!”
真一郎用要踩崩车架的气势全力踏着踏板,骑着借助坡道加速的自行车以全速追向轻卡,然后顺势左转。
副驾驶席上的比吕美压着头发探出头看向后方。四目相对后,真一郎忍不住大声叫道。
“我!”
——喜欢你。
想要说出的话语没能成声。装着比吕美的视野突然变换。因为势头太猛,真一郎没能转过弯,车轮打滑,车体大幅度倾斜了。
“……唔!!”
都没时间准备经受冲击,真一郎就猛地摔倒了柏油路上。在摔倒的冲击传到大脑的那一瞬间中,真一郎失去了意识。
“……我……”
宛如说胡话般的低语后,真一郎试图撑起疼痛的身体。开在前方的轻卡突然传出了刹车声。几乎同时,开关车门的声音响起。
“……比吕美……”
喘着白气的比吕美顺着沿海公路跑了过来。听到这个脚步,真一郎要紧呀撑起身体,抬起头望向比吕美。
“我……”
真一郎站起身,笔直看着落着大颗泪珠冲向自己的比吕美。在被泪水沾湿地她张大嘴的瞬间。
“……唔!”
踩到了雪的比吕美向前倾倒。
“比吕美!”
真一郎条件反射冲出去要抱住比吕美,做了她的垫子挡住了摔下来的冲击。比吕美的轻声悲鸣后,两人的紊乱呼吸声重合在了一起。
“我……”
真一郎慢慢把手环到了比吕美的背上,试图确认比吕美的存在。
“我会处理好的……全部……”
澄澈的蓝色天空下。
看来白色的吐息和剧烈的心跳,暂时还稳不下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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