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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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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成田良悟]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SH×2[台/繁]插图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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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14 00: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8-9-14 00:28 编辑

  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SH×2
  ───────────────────────────
  輕之國度錄入組錄入
  作者:成田良悟
  插圖:ヤスダスズヒト
  譯者:林哲逸
  圖源:輕之國度錄入組
  錄入:Naztar(LKID:wdr550)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信息
  本文特別嚴禁轉載至SF輕小說頻道及輕小說文庫
  ───────────────────────────
  「對某些人們而言,沒有頭的騎士是一種希望。他們渴求著她,希望她能成為翻轉世界的契機──」
  DOLLARS瓦解後過了一年半。在池袋,現在凡是對沒有頭的騎士抱持興趣者都一一失蹤了。來良學園的新生──三頭池八尋和琴南久音為了姊妹雙雙失聯的辰神姬香,開始追查失蹤事件的真相……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和沒有頭的騎士──塞爾堤‧史特路爾森本人的衝擊性相遇。
  同時,八尋能與平和島靜雄對等互鬥的消息也散播開來。正當池袋又開始變得騷動不安時,終於連粟楠會的幹部與八尋的夥伴們也失蹤了。為追求非日常性而再次蠢動起來的池袋,今後將會如何發展?
  好了,就讓我們一起來收看DuRaRaRa!!SH吧!

  插圖000

  作者:成田良悟
  由於這幾個月來新增不少工作,我買了一塊大型白板來詳細記錄截稿日期。只不過興頭一過,我又開始發懶,把白板純粹當成雜記簿使用了。深深覺得作為一名社會人士這樣真的很糟糕的我,今年三十四歲。
  插畫:ヤスダスズヒト
  對旗袍、鳳眼和連身洋裝有著熱烈偏執的關西搞笑風坦蕩型插畫家。電視動畫《夜櫻四重奏》BD&DVD特典合作漫畫亦同時展開中!

  插圖001

  插圖002

  ……我無法進入「牆壁」裡。

  我只能破壞阻擋在我面前的牆壁……

  牆壁是為了讓人偷窺而存在的,OK?

  ……壁【不行】……

  倫理的障壁果然很厚啊~~

  插圖003

  粟楠茜發現了。
  過去對平和島靜雄抱持的殺意,如今已變成了崇拜。
  但是,同時她也知道這種傾慕之情不可能實現。
  在各種意義下,她和靜雄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她已不再有打倒靜雄的理由。
  明明如此。
  可是她卻繼續自我鍛鍊。
  彷彿想挑戰人類的極限……不,甚至想超越極限似的。
  她期望著一件事。
  在最靠近的地方面對她的「崇拜對象」。
  若是辦得到,她想站在與靜雄視線等高的位置和他對話。
  她並不期望能成為靜雄的戀人。
  她單單只是想知道──
  一旦發現有人能與他站在相同高度時──靜雄會露出怎樣的笑容。
  為了這一瞬間,她認為值得花上一生去追求。
  這條道路如此艱險,恐怕不是人類所能走完。
  但是少女依舊奮力向前。
  她深信唯有和他並肩而行,
  才是對這名過去曾救了她一命的青年的最大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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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4
  接續章 解說者,又名「某位情報販子的獨白」

  幾年前 新宿

  「嗨,最近過得還好嗎?
  雖然老實說,不管你過得好不好,對我而言都不重要啦。
  無論你是活力充沛抑或深陷絕望,我一點也不在意。

  但話說回來,你找我又有何事?
  和我這種麻煩人物扯上關係,對你而言並沒有好處……我相信以你的年紀肯定能明白這個道理吧?
  啊,又要討論沒有頭的騎士嗎?

  記得之前在池袋……我曾和你談過碰上沒有頭的騎士時會有何反應吧?
  人類在面對異常的事物時,總會顯露出千奇百怪的反應。
  即使那不是怪物或異形,而與我們同樣是人類也一樣。
  但就算同為人類,對象是能親眼見到的事物或是「曖昧不明的存在」,結果又有所不同。
  真相不明,但確實存在。
  在面對這種對象時,最能挑起人類豐富的想像力了。
  只要和沒有頭的騎士一度交談過,她就不再是曖昧不明的存在。不論對方是何種異類,至少我們明白對方是能溝通、具理智的存在。
  光只是如此就再也不會「曖昧不明」。
  然而,若是未曾謀面,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假設有人表示「沒有頭的騎士能用日語溝通,是個好人」,而從未見過沒有頭的騎士的人肯相信這句話,就代表說這句話的人一定相當受到信賴。
  這個例子凸顯出沒有頭的騎士的特異之處。
  顯而易見地,沒有頭的騎士是種異常的存在。
  看過她騷然蠢動的影子或沒有引擎聲的馬,必然會同意她是超越現代常識的存在吧。
  雖然有不少人認為這只是一種障眼法,但相反地,相信她真實存在的人也很多。
  後者可能會這麼想──啊啊,這個世界即將有重大改變了嗎……
  有一半的人深感畏懼,但也有一半的人對此欣喜若狂。
  無神論者或否定超常現象者多半會感到恐慌。
  不對,這兩者或許不該畫上等號。有些無神論者肯定超常現象,也有人否定超常現象卻又是虔誠的宗教家。
  這件事先姑且不論……總之,超越人類理智的世界確實存在。
  在面對這種超自然存在時,人們心中自然懷抱各種想法。
  其中之一就是──崇拜。
  你以為我會先提恐懼嗎?
  沒錯,會恐懼很正常。
  但不見得每個人都會恐懼喔。
  在這世上,有人在見到這些令人費解之事或無法以科學說明的現象時,會油然升起「崇拜」之情。
  譬如說,四處碰壁,想逃離這個難以跳脫的現實的人。
  他們認為眼前的世界是虛妄的,另外有個對自己非常友善的真實世界存在。
  只不過,就算腦中抱著這種妄想,也還是無法改變人生與現實,不是嗎?
  而這樣的人,恐怕也不具備打破困境的能力與氣概。
  因此,他們總是追求著。
  追求什麼?
  當然是契機!
  不管多麼微小都好,能「翻轉世界的契機」!
  我相信任誰都想像過底下這些事:
  要是擁有特別的力量就好了。
  要是跑步速度更快一點就好了。
  要是臂力更強一點就好了。
  要是頭腦更好一點就好了。
  要是長相更帥氣或更美麗一點就好了。
  要是歌聲更美妙一點就好了。
  要是畫圖能力更好一點就好了。
  要是能看穿他人心思就好了。
  要是能使用超能力就好了。
  一開始只是種微小的崇拜。
  期望自己能擁有與眾不同的「事物」。
  但不久之後,崇拜變成對現實的憎恨。
  憎恨來自對怎樣也無法獲得力量,無法擺脫現實的不滿的累積。
  所謂「力量」,不見得就是能用手掌噴火這類近乎漫畫內容的超能力。
  像是讓遭霸凌的孩子對別人說出此一事實的微小勇氣。
  或者被父母施暴的孩子,悄悄在樓梯上朝父母背後推一把的殺意。
  或是想像討厭傢伙的死狀,能將之寫成日記的最低限度的寫作能力。
  當然,也不一定就得是如此陰鬱扭曲的想法。
  也有人只是單純「對無聊的日常感到厭煩」對吧?
  總之,這些對大大小小各種現實感到不滿的人們,不約而同地抱著如下的願望:如果改變不了自己,那就讓這世界改變吧。
  這時,如果看到電視播映著世界恐將變革的契機,你想他們會怎麼做?
  我指的是那種足以突破既有物理法則或社會常識,甚至能改變世界結構本身的可能性。
  試著思考看看吧。
  假設說,沒有頭的騎士是幽靈。
  只要能證實這點,死後世界的存在也不言自明。
  一旦證實,肯定會對這個世界帶來重大改變吧。
  不知道自殺者會增多還是減少呢?
  假如能百分之百確定死後世界存在,你會放心地去自殺嗎?
  或者會對自我意識在死後仍繼續存在這點感到絕望而放棄死亡?
  雖說用這種近乎小孩子幻想的事當作例子有點奸詐,但實際上,人們就是被如此芝麻蒜皮的小事影響一生。
  總之,我認為真正關注沒有頭的騎士一舉一動者,其實不是直接圍繞她身邊的人,而是退了一步,從外圍觀察她的人們。
  對某一族群而言,沒有頭的騎士可說是希望。
  人們總有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到頭來,畢竟每個人還是不同的吧。
  就算碰上相同遭遇,有人會否定拒絕,也有人則是自我放棄並接受。當然,也有人會積極地接受。
  任何人都有一些無法逃離的現實。

  但也因此,不管選擇何種道路,都是個人意志的結果,我都予以尊重。
  就算那是被世人認為是下了一著壞棋的方法。

  因為我啊,最喜歡人類了。」

  ♂♀

  現在 某天早上 辰神家

  「吶,我可以放心吧,姬香?」
  氣若游絲地對辰神姬香如此訴說的母親,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老了些,面容也有點消瘦。
  「姬香,妳……妳應該不會也失蹤吧?」
  辰神姬香有姊姊和妹妹。
  但在留下「或許能和沒有頭的騎士見面」這句話後,兩人雙雙失蹤了。
  距離最後的消息已過半個月,雖然也向警察報了失蹤人口,迄今仍未掌握她們的行蹤。
  考慮到她的兩名女兒同時失蹤,做母親的會難過得形銷骨立實屬自然。
  然而,姬香明白。
  在發生這種事以前,母親早就如此消瘦了。
  就算姊妹兩人平安歸來,她也會繼續消瘦下去。
  與其說消瘦,用「崩壞」來形容會更精準。
  雖然沒有說出口,姬香一直認為如此。
  「吶,姬香,求求妳,別留我單獨和他在一起。別留我和『那種人』單獨在一起。」
  姬香很清楚,被母親稱作「那種人」的是父親。
  同時──她也很清楚這句話,母親並不是對著身旁的她所說。母親將額頭貼在走廊的牆壁上,叨叨絮絮唸個不停的情景,姬香這幾年來早已司空見慣。
  母親把額頭靠在牆上,嘴裡唸唸有詞。
  她並非平常總是這副模樣,而像是發作一般,一天大約出現個一次。
  在兩名女兒失蹤後,這種發作的次數並沒有增加,這點反而勾起姬香莫名的哀愁。
  雖然這份哀愁也不至於讓姬香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
  她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冷漠神情,輕撫面壁叨唸母親的背,對她說:
  「放心吧,媽媽,她們兩個很快就會回來了。」
  或許是對姬香的聲音產生反應,也可能單純偶然,母親淡然地說:
  「都是沒有頭的騎士害的。」
  「……」
  在保持沉默的姬香面前,母親宛如想催眠自己般不停喃喃複述:
  「一定是那個怪物帶走的……從我手中把彩和愛……我的一切都奪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母親歇斯底里地淒厲尖叫,姬香從背後輕輕摟住她說:
  「媽嗎,妳放心吧,不用擔心。」
  對女兒的安慰充耳不聞,母親的控訴在自己與牆壁之間不停地幽然迴盪。
  「我早就知道了……『早知如此,寧可殺掉也要阻止』……應該阻止才對……」
  「媽媽……」
  「沒錯……我在網路上問過這個問題……可是大家都口無遮攔地說得很難聽啊,姬香。他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這一定也是沒有頭的騎士的陰謀。妳明白吧,姬香?」
  姬香以既不憤怒也不悲傷的眼神,望著一直到最後都只看著牆壁呼喚她名字的母親。
  對她而言,這只是日常的一部分,也早有覺悟接受這一切。
  雖說,那與其說覺悟,更像是自暴自棄。

  然後,她在這個早已放棄的日常當中──邂逅了潛入這座城市的異物。
  那並不是有如沒有頭的騎士那般顯而易見的異形。
  而是一頭名為三頭池八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的怪物。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5
  第五章A 使者

  某處 骨董店「園原堂」店前

  位於池袋近郊的這家骨董店,隱約瀰漫著與四周格格不入的氣氛。
  這家店離車站等繁華地帶有段距離,孤伶伶地座落在一般住宅區裡,是住商兼用結構的老舊房子。
  若考慮到這是一家骨董店,這種「彷彿有段歷史」的氣氛反而能提昇店家的格調。
  將牆壁的一部分挖空而成的櫥窗裡,陳列著微妙呈現紅黑色的茶碗或有著前所未見花紋的貨幣,更增添店內的怪誕氣氛。

  這時店門突然打開,從裡頭走出幾個穿現代制服的年輕人。
  「找到一台好收音機,真是太好了。」
  離開門口,看似乖巧的少年──三頭池八尋看著捧在手中的收音機,輕拍胸口,總算放心地說:
  「辰神同學,謝謝妳介紹我這家好店。」
  八尋淡然卻誠實地道謝。作為感謝對象的少女──辰神姬香則輕輕搖頭說:
  「別放在心上,我只是恰好在我家附近看到這家店而已。」
  「總之能便宜買到太好了。」
  八尋說完,重新端詳剛買的收音機。
  外框整體由木材拼湊而成,內側刻有昇龍雕飾。看著這台用桃花心木製作的紅黑色收音機,八尋甚至懷疑它不是用電池,而是靠發條裝置運作。
  雖然是頗為雅緻的骨董收音機,女性店長看到他們的來良學園制服,很乾脆地給了不錯的折扣,因此八尋最後是以極為實惠的價格入手。
  「哎呀~一開始聽說是來良校友開的店,還以為是間很新的店家呢,沒想到氣氛簡直和創業一百年沒兩樣,真教人吃驚。話說回來,那位戴眼鏡的女店長看似樸素,仔細一看還滿漂亮的,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
  從姬香和八尋的背後提起與收音機無關話題的,是距離骨董氣氛更為遙遠的少年──琴南久音。
  這名染了一頭綠髮的少年一面回想著剛才見過的女店長,接著又說:
  「不僅如此,不覺得年紀輕輕的女生獨自經營這家店很厲害嗎?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家人幫忙。」
  「嗯……不知道耶,我只有重新開張的時候,看到有人來幫忙改裝店內。」
  「那種店很普遍嗎?」
  回望越來越遠的骨董店,八尋問起。
  姬香略為思忖後回答:
  「這個嘛……其實這種個人經營的店家不少。不同車站附近的店家,氣氛也不一樣,有許多很有意思的店,有時間的話去逛逛也挺有趣的。」
  「原來如此,東京真是個很厲害的地方。」
  「不對吧,又不是只有東京才這樣。」
  被久音吐槽,八尋點點頭說:
  「抱歉,我以前幾乎沒離開過村子。」
  「哇,這樣的你居然會想來東京念書,真是怪胎。」
  久音一面隨口回答,一面望著八尋的收音機:
  「不過在這個年代,房間裡沒有電視機,只靠收音機當作資訊來源,沒問題嗎?」
  「應該沒問題吧。我還有智慧型手機啊。」
  「手機比電視重要啊?時代真的變了。對了,你有使用SNS嗎?」
  「SNS?」
  「你居然沒聽過。」
  八尋一臉疑惑地歪著頭。久音聳聳肩後,接著仔細說明:
  「Social Network Service(社群網路服務),簡稱SNS。算是一種幫助人與人透過網路交流的服務總稱吧。舉例來說,諸如推提亞、臉雜誌、Nixi或者Fine(註:分別影射知名社群網站推特、臉書、Mixi及Find)都是。」
  雖然久音舉了好幾個社群網路名稱,但八尋一個也不認識。他想了半天,最後脫口而出的是──
  「聊天室也算嗎?」
  「哇喔,我沒想到這個年頭還有人會說出這個詞呢。落伍到這種地步反而令人佩服。算了,既然你有智慧型手機,我待會兒告訴你有哪些免費網站……」
  久音想繼續說,卻被來自背後的喇叭聲打斷,只好先暫停對話。
  「咦?」
  三人回頭,有一輛朝向他們駛來的汽車慢慢減速。
  副駕駛座的窗戶打開,一名少年露臉。
  少年身上同樣穿著來良學園的制服,乍看之下似乎和八尋等人同年紀。
  但從久音口中發出的話語,顯示出對方比他們年紀更大。
  「……黑沼學長。」
  「找到了找到了,你那顆頭超好認的,真方便。」
  「你怎麼來了?剛剛我不是跟你聯絡說我今天有事,所以不去了嗎?真是的~」
  久音語氣輕鬆地和學長攀談。在他背後,八尋與姬香互看一眼。
  被稱作「黑沼」的學長乍看是名平凡少年,但駕駛座上的威武男子以及塗成黑色的後車窗卻又流露出一種非比尋常的氣氛。
  不知該怎麼應對的八尋感到混亂。副駕駛座上的學長望著他:
  「……喂,久音,他們是……?」
  雖然嘴上說他「們」,學長的視線卻直直朝著八尋而去。
  八尋心想:也許在看我臉上的疤痕。久音故作輕鬆地回答學長的問題:
  「喔,他們是我同班同學。這位是三頭池,這位則是辰神。」
  「原來如此啊~我是三年級的黑沼青葉,請多指教。」
  「你好……我是三頭池八尋。」
  面對友善打招呼的青葉,八尋點頭回禮。姬香也小聲打招呼:
  「你好。」
  「三頭池,你似乎受傷了,沒事吧?」
  青葉看著八尋臉上的瘀青問道。
  「啊,因為從樓梯上摔下去……」
  「樓梯?哪個樓梯?」
  「呃……」
  沒想到會被詳細詢問,八尋一時語塞。
  為了替他解危,久音插嘴:
  「啊!是在車站啦!車站!這傢伙以前住在窮鄉僻壤的山村裡,第一次來東京,還不怎麼習慣人潮。人擠人擠到昏頭,結果就摔倒了,害我也嚇一大跳呢!」
  「啊,嗯,對啊。」
  久音面不改色地編造謊言,八尋也趕緊配合。
  「是這樣啊。你從哪裡來的?」
  「秋田的溫泉鄉……呃,位於八郎潟東邊,一個叫作波布良木村的地方。」
  「波布良木村啊……」
  彷彿在確認般複述一次後,青葉笑嘻嘻地對久音說:
  「我懂了,所以你今天是帶朋友來熟悉池袋嗎?」
  「嗯,大致如此。」
  「原來是這樣啊~我沒想到你這麼愛照顧人呢。」
  接著,轉而面對八尋和姬香說:
  「你們最好小心一點喔,老是和這傢伙混在一起,成績會變差的。」
  「喂,青葉學長,你這樣講太過分啦……別看我這樣,大家都說我是小老師耶。」
  久音邊嘆氣邊對青葉抗議。
  青葉無視學弟的抗議,舉起手來,笑著向眾人道別:
  「好吧,後會有期了。有什麼不明白的事儘管來問我。如果在學校碰到我,千萬別害羞,要記得打招呼喔。」
  青葉表現出爽朗學長的氣氛後,關上副駕駛座的窗戶。
  目送車子彎進巷子,三人一時之間一語不發。不久,久音大大鬆一口氣,笑了出來:
  「噗哈~真受不了。那個學長老愛散布不實謠言,別在意他的話。我沒在唬你們喔。算是幫我一個忙,別理他吧。」
  「因為被說壞話的人只有琴南同學啊。我自己倒是不在意……」
  「那位學長剛才也沒說什麼值得在意的話吧?」
  八尋和姬香接連答腔,久音一臉困窘地聳肩:
  「總之,我的意思是別太接近那個學長就對了。」

  ♂♀

  車內

  「剛剛會不會太急著接近他了?」
  在逐漸遠離八尋等人的廂型車中。
  駕駛座的男人嚼著口香糖如此問。
  「話說回來,他真的是和靜雄打得難分難解的傢伙嗎?」
  「應該是。久音難得會和我們以外的人混在一起,可能性很高。」
  青葉一臉無趣地回答男子的疑問。
  「我個人覺得應該要跟他多接觸才對。」
  「真的是他嗎?那傢伙真的能和靜雄不分勝負?」
  坐在後座的葦切提出質疑。
  「還不確定,接下來得再調查才行。」
  「青葉,姑且不論體格,問題是以打架高手來說,那傢伙看起來太乖了。」
  葦切自己也是個好勇鬥狠之徒,只要是有危險的人物,大致一眼就能看出。但是在三頭池八尋身上,他感覺不到那種氛圍。
  青葉沉思半晌後,回答葦切的質疑:
  「你看到他的手了嗎?」
  「嗯?沒有,被窗戶遮住,看不清楚。」
  「他手上的傷多到有點異常。」
  依青葉所見,八尋兩手「爬滿」傷口。
  那雙手怎麼看都不尋常,但畢竟剛才是第一次碰面,青葉認為還是避免提到這件事比較好。
  聽到這個,坐在後座的另一名夥伴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怎樣的傷?該不會是被原子筆戳的吧?」
  「喂,別亂講。」
  皺起眉頭責備夥伴後,青葉仰頭看車頂,喃喃開口:
  「久音那傢伙一定在策劃著什麼,所以我們也得先弄到他的聯絡方法才行。只不過,剛剛那種狀況下要提議交換郵件位址,一定會被懷疑。」
  說完,青葉慢慢從懷中取出手機。
  「波布良木村……波布良木……找到了,波布良木村。應該是這個吧?」
  輸入關鍵字,首先跳出來的是溫泉旅館首頁,接著是以介紹「日本祕境溫泉」為主的溫泉旅行社或個人部落格。
  拉到頁面下方才總算找到村公所的首頁,看來波布良木村是相當著名的溫泉聖地。
  接著又繼續輸入其他關鍵字,瀏覽社群網路及當地居民使用的BBS。
  經過幾分鐘的搜尋後,青葉突然瞇細雙眼:
  「Bingo。」
  出現在他眼前的網頁,是波布良木村隔壁鎮的BBS。
  青葉在高中生情報交換討論串中,發現一個星期前發的一篇文章中提到的某個訊息。
  【聽說波布良木的怪物去讀東京的高中了。】
  【那個叫三頭池的傢伙嗎?】
  【真的假的?】
  【太好了,如果他選擇進公立學校,我肯定會和他同校。】
  【學長們也嚇得半死呢。】
  【真爽,這下子總算能享受高中生活了。】
  文章內容與其說是BBS,更像聊天室的日常對話。但對青葉而言,這則訊息已足夠揭露八尋的真面目。
  暗自在心中為自己的精準推測喝采,青葉故作冷靜地嘟囔:
  「接下來該怎麼辦?久音懷了什麼鬼胎也令人在意。」
  「怕什麼,如果那個小鬼敢瞞著我們做什麼,就給他好看。」
  葦切凶狠地說,青葉則告誡:
  「別急,何必殺掉生金蛋的鵝?」
  接著,語氣淡然地說:
  「總之先看其他人怎麼出招吧……更何況我們連這位值得期待的新人的目標是什麼也不知道呢。」

  車內的對話到這邊暫且告一個段落,接下來又將回到平時──對他們而言的──日常生活。
  但是,彷彿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般,青葉的手機響起刺耳的來電鈴聲。
  「哦?是誰打來的?」
  青葉按下通話鈕以前,先確認螢幕中的來電者名稱。
  一瞬露出驚訝表情,接著揚起嘴角,接聽電話:
  「喂喂……好久不見……嗯,嗯嗯,我很好……討厭啦,別表現得那麼厭惡嘛。」
  聽到青葉快活的說話聲,車內的「藍色平方」夥伴們彼此互看一眼。由他使用敬語看來,對方應是一名前輩級的人物,而且還難得看他露出這麼愉快的表情。
  成員中有人猜想這通電話來自竜之峰帝人,但立刻又否定了。
  竜之峰帝人現在幾乎已不和他們這群不良少年來往,頂多偶爾在校內和青葉閒話家常。
  在交頭接耳地揣測不停的夥伴們面前,青葉哈哈笑著說:
  「嗯,只要是我認識的人,我都可以立刻傳送臉部特寫給你喔。」
  但下個瞬間──
  他的笑容之中,摻入些許驚訝。
  並像是想確認般,重複一次那個特定名詞。

  「你是說……辰神姬香嗎?」

  ♂♀

  幾天後 來良學園

  在很快就開始正常上課的來良學園中,八尋並沒有特別格格不入,很自然地融入班級。
  臉上的瘀青已消退不少,也解下繃帶,傷口已幾乎痊癒。
  姬香和久音對他的恢復力深感驚訝,但對從小就經常被偷襲的八尋而言,受傷可說是家常便飯,反而對兩人的反應感到困惑。
  同學們看到他的傷勢時,一開始嚇了一跳,但在傷勢逐漸恢復後也開始和他接觸。只不過因為有久音這名明顯難以親近的人在身旁,大部分的人都僅止於日常交流。
  先不談跟平和島靜雄的鬥毆事件,八尋深深感謝自己能夠在平靜之中揭開高中生活的序幕──
  雖說,這份平靜已在當天中午被輕易地打破了。

  「三頭池學~弟~!來~玩~吧~!」
  午休剛開始沒幾分鐘。
  正當自己帶便當的八尋猶豫該從哪裡享用時,有女生從教室後門呼喚他。
  教室內的學生們疑惑地抬起頭來,交互觀察該名女學生和八尋。
  「啊……呃……妳是折原學姊?」
  「答對了~!太好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啊!」
  這名戴眼鏡綁辮子的三年級生毫不猶豫地踏入一年級教室,一屁股坐在八尋的桌子上。
  「我問你喔,你今天放學後有空嗎?」
  「這……我今天放學後有圖書委員的工作……」
  「原來如此!那我就去圖書室等你吧!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雖然彼此只見過一面,舞流強勢而任性地要求。
  「呃,這種擺明要來『妨礙工作』的要求實在是……」
  「又沒關係。我會先去跟圖書委員長道歉。對了,久音呢?」
  「他應該在頂樓吧?」
  「啊,原來如此,在和小青他們一起吃午飯吧。」
  久音因這個理由不在教室,姬香則是去販賣部買午餐。
  沒人敢出面替八尋解圍,其他同班同學躲得遠遠地在一旁看熱鬧。
  「有事情想問的話,其實現在也可以啊……」
  「啊,不行不行,別急別急~」
  用食指抵在嘴唇上發出「噓~」接著用同一隻食指的指尖戳戳八尋的嘴唇。
  「……!」
  「總之等放學後,我們來聊些在這裡不能聊的話題,懂了嗎?」
  露出不知該說是天真還是淫蕩的笑容後,舞流逕自離開教室了。

  「三頭池同學,你認識折原學姊?」
  舞流一離開教室,幾名女同學立刻靠了過來,問八尋這件事。
  「之前見過她一面……她是怎樣的人?」
  「呃……就是你所見到的那樣啊。」
  「她在我們學校很有名嗎?」
  「因為她的雙胞胎姊姊是學生會副會長……」
  「折原姊妹的粉絲不論男女都有些人很偏激,最好小心一點喔~」
  雖然得到許多訊息,但都只是些細枝末節,對八尋而言實在難以拼湊出整體形象。
  大家都說舞流的個性相當特立獨行,這在經過道場及剛才的對話後,八尋已徹底明白。但是這麼一位獨特的學姊,究竟找他有什麼事?
  抱著在心中浮現的疑問,八尋和其他同學一邊聊著無關緊要的事,打開便當盒。
  ──總之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多半是想聊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或是邀我加入道場。
  八尋想像著這個結局,但他這份一半抱著事不關己的心情所做出的猜想,卻輕易地被顛覆了。

  ♂♀

  放學後 圖書室

  「吶吶,你是怎麼和靜雄哥打得不相上下的?」
  這句眼神閃爍光芒所發出的話語,令八尋的臉頰不由得抽搐。
  「妳……妳在說什麼?」
  「別裝傻了別裝傻了,這件事早就傳開嘍!」
  「……實【老實】……答【回答我們】……」
  兩位學姊從左右夾攻,盯著眼神明顯游移不定的八尋的臉。
  不只舞流,連她的姊姊折原九琉璃也一起聯手將八尋逼到圖書室的角落,想打破沙鍋問到底。
  姊妹倆某種程度上算是有顧忌到其他使用者,避開最多學生的時間帶,在幾乎接近關門,大半使用者都回家後的時刻來盤問八尋。
  放學後的圖書室裡,沒有其他人的狀況下,被兩名女學生團團圍住。
  從字面上看來,這種狀況或許會讓人聯想到色色的場面,但緊張的八尋沒從容到能享受這番情景。
  「呃,我真的不知道學姊在講哪件事……」
  「我說啊~那天有一堆人拍下照片了耶~雖然距離有點遠,沒辦法清楚拍下你的臉,但從身邊的綠頭髮男生看來,再怎麼裝傻也沒用喔。」
  「東京應該……很多頭髮染成綠色的人吧?」
  「……此【你對東京】……誤【有誤會】……?」
  不擅長說謊的八尋面對高年級雙胞胎的追問,只能以移開視線作為逃避。
  八尋之所以感到慌張,是因為他沒想過自己和人打架的消息會被得知。
  他太小看池袋這個城市的情報網了。
  在街頭鬥毆,無疑是會造成問題的行動。
  但如果只有這樣倒還好,八尋很習慣上警局了。
  問題是池袋不是他的故鄉,萬一真的引出警察,只會給他的寄宿家庭──渡草家帶來困擾。擔心這種事態發生的八尋很感激前天的鬥毆事件沒鬧上警局。
  某種程度上,他對自己輸給平和島靜雄一事已經釋懷,但他一方面對以前只知成天打架的自己的本質感到丟臉,另一方面更令他害怕的,是發生因為這件事被勒令退學,回到故鄉的情況。
  對八尋而言,這個城市是唯一能讓他有機會獲得「全新自我」的地方。
  他很感謝故鄉。故鄉也能帶給他安心感,但是那裡唯一有著的希望是「安寧與安定」。繼續待在那裡,只能懷著內疚接受被稱呼為怪物的自己,再也沒有變化的可能。
  但這個新城市卻具有可能性。
  屬於真正怪物的沒有頭的騎士。
  他使出渾身解數卻仍贏不了的平和島靜雄。
  還有接納這樣的他的朋友們。
  八尋沉醉在這種目不暇給,變化萬千的生活裡。
  也因此,膽小的他比其他人更為懼怕。
  懼怕好不容易到手的新生活又復歸於無的可能性。
  「我……那個……」
  「放心吧,用不著隱瞞。我們不是來責備你打架的事情,也不會到處散布謠言。」
  「真……真的嗎?」
  「……那【你那反應】……認【是承認了吧】……」
  插圖006
  「啊!」
  八尋為自己的粗心發出慘叫。
  還在秋田的時候,反而會因為膽小而更顯慎重,就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回答了。八尋深受打擊,用力搖了搖被東京文化衝擊沖昏頭的腦袋。
  實際上,與其說是東京所害,更像因為與平和島靜雄的鬥毆的興奮感還沒平復吧。
  八尋垂下視線,放棄似的嘆了口氣,老實招認:
  「是的……與平和島先生打架的人是我……」
  「果然是!」
  「……驚【好厲害】……!」
  「咦咦?」
  見到眼神閃耀的兩人,八尋不明白她們為何會如此興奮,疑惑地歪著頭。
  打架的事實一旦被發現,他身旁的人們總會露出畏懼神色,自然離得遠遠的。
  這是八尋由過往經驗所得來的常識。
  但現在,眼前這兩名學姊的反應卻無法用這個常識來推量。
  舞流對深感困惑的八尋說:
  「哇~你真的很厲害耶!能從『正面』和靜雄哥互毆還沒事!難道池袋又要有新英雄誕生了嗎?」
  「英雄?」
  「對啊。池袋向來都很飢渴新話題喔~只要你大方承認,很快就能成為話題焦點。」
  「我不喜歡太招搖……」
  雖然被舞流稱讚,八尋反而神色黯然。
  ──不管是什麼形式,受到特別待遇實在高興不起來。
  ──過去被喚作怪物的我,來到這裡卻被捧成英雄?多麼可笑啊。
  「嗯~?算了,既然你這麼想就罷了,我尊重你的意見。」
  「謝謝學姊。」
  「只不過,我想已經太遲了喔。」
  「咦?」
  不懂舞流的意思,八尋抬起頭來。舞流說:
  「因為你已經在池袋精彩地粉墨登場了!就算你想躲藏起來,這座城市也不會放你干休的!」

  ♂♀

  池袋市區 東急手創館前

  「嗨,八尋,你遲到了。」
  從車站方向看來,位於Sunshine 60樓大道後面的巨大十字路口。
  從中午到晚上,總有數不清的人路過十字路口旁的東急手創館前。
  一旁也有通往Sunshine City的地下道,交通四通八達,所以很多人選擇約在此碰面。
  為了討論今後的計畫,八尋等人約好在晚上六點半在此碰頭。
  「抱歉抱歉,剛剛在圖書室被高年級生纏住。」
  「咦?該不會是黑沼學長吧?」
  「不,是折原學姊。」
  「居然被同樣麻煩的人物纏上了!」
  久音說了聲「節哀順變」後,略為正色說道:
  「然後呢?她們找你做什麼?聽說那兩位學姊很迷戀偶像,總不可能是對你告白吧?」
  「嗯。只是閒聊。」
  瞥了一眼姬香後,八尋隨口敷衍。
  沒必要讓姬香知道他和靜雄打架的事。
  八尋基於上述理由不想多說,久音察覺他的想法,也不多問了。
  「算了,我們學校本來就有許多可怕學長或在校生啊。」
  「真的嗎?」
  對於八尋的詢問,姬香回答:
  「十幾年前,本校似乎以盛產不良少年而惡名昭彰。當時校名是來神高中,改為來良學園後好轉了不少。」
  「這樣啊……」
  「好了,先別聊了,我們走吧。先帶八尋熟悉池袋後再去吃晚飯,並討論今後的作戰計畫,OK?」
  久音拍拍八尋和姬香的肩膀笑著說。
  像是受到他的高昂興致推了一把般,八尋等人也順從地踏出步伐。
  但是,他們尚未發現。
  有影子從暗處帶著明確意志,朝他們的背影放出視線。

  而且,影子還不只一道。

  ♂♀

  三十分鐘後 池袋某處

  「這附近沒什麼人呢。」
  離鬧區有段距離的路上。
  一行人剛離開某觀光景點,走在往下個目標的道路上,八尋略感覺意外地說。
  「沒錯。也不只池袋如此,只差了一條街,就好像來到不同城市的情形其實很稀鬆平常喔。有些地方隨著時間帶不同,也會呈現迥異面貌。」
  「原來是這樣。」
  對八尋而言,村子就是他國中為止的全部世界。
  早已看慣村子裡的每一條道路,所有一切的景色只會給他「自己的村子」的感覺;而現在,一方面也因為是全新的環境,稍有不同就覺得十分新鮮。
  八尋驚訝只隔了一小段距離,行人密度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別──

  這時,他突然感覺到某種奇妙的不協調感。
  「怎麼了?」
  八尋立即停下腳步。姬香歪著頭問。
  沒回望她,八尋筆直地凝視著剛走過方向的巷子深處。
  「似乎……有什麼……」
  「嗯?有什麼是指什麼?」
  聞言,久音也跟著瞇細眼睛觀察。
  乍看之下空無一物,只是很平凡的小巷子──
  「……啊。」
  在街燈和街燈之間的陰暗部分。
  不像鬧區有店家營業,完全被暗影籠罩的一個角落。
  在這片黑暗之中,浮現一團特別深沉的黑暗。
  「那是什麼……」
  八尋瞇細眼睛,發現在黑暗之中有某物蠢動著。
  是一頂單色的全罩式安全帽。
  是八尋曾在網路上的動畫網站見過的熟悉物體。
  「……!」
  怦通,心跳加速。
  那團「深沉黑暗」很明顯正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們。
  即使被街燈照射,那團黑影卻不反射光芒,只勾勒出黑影的明確輪廓。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那是一輛機車。
  在那輛沒有大燈,沒有車牌號碼的機車上頭,有一團裹著同樣漆黑的騎士服的「物體」跨坐著。
  只有那團被影子包裹的「物體」配戴的安全帽顯得格外不同,看起來就像浮在黑暗中的一顆頭顱。
  無須考察也能明白這團黑影是什麼。
  久音立刻發現朝他們走進的「物體」是什麼,喃喃說:「喂喂,真的假的……?」
  八尋身旁的姬香則手心狂冒冷汗,低聲唸出該「物體」的名字。

  「沒有頭的……騎士……」

  她的眼睛睜得老大,呼吸也急促起來。
  看著硬生生嚥下口水的她,八尋也緊張地說:
  「辰神同學……妳沒事吧?」
  發現脫口而出的聲音微微發顫,八尋才知道自己似乎也處於興奮狀態。
  八尋和姬香的表情看似相仿,實則有根本性的不同。
  八尋隱藏在震驚背後是「歡喜」與「希望」。
  相對於此,浮現於姬香眼底的卻是明確的「憎恨」和「恐懼」。
  上東京的理由本身就在眼前。
  擄走家人的嫌疑對象本身就在眼前。
  八尋和姬香從未想過「她」竟會如此輕易地在他們面前現身。
  沒有頭的騎士。
  活生生的都市傳說。
  雖然沒人知道她是否真的「活著」。
  有人說她是死於意外的機車騎士怨靈。
  有人說她是死神。
  有人說她是名為無頭騎士的妖精。
  有人說她只是個表演者。
  有人說她是被詛咒的機車變成的付喪神(註:日本傳說中,被棄置不管的器物幻化而成的妖怪)。
  有人說她是學生的惡作劇。
  有人說她是電視台的作假。
  有人說她是創作團體搞出來的大規模惱人藝術作品。
  有人說沒有頭的騎士打一開始就不存在。
  既是幻想,卻又是無可否認的現實。
  這三名高中生就算有些異於常人的部分,終究只是普通人。在他們這種徹底現實的存在面前,「她」確實地現身了。
  「喂喂……不會吧……」
  久音淌著冷汗喃喃自語,把八尋的理性拉回現實。
  「那是……正牌的嗎?」
  「有必要確認嗎?雖然過去的確出現過許多冒牌貨……」
  八尋瞥了一眼姬香,她的表情和剛才一樣,身體不停打顫。
  看著這樣的她,八尋反而意外地冷靜下來了。他問:
  「該怎麼辦?」
  「咦?」
  「要逃嗎?」
  「啊……」
  受到朋友的沉著語氣感染,姬香也恢復了冷靜:
  「我沒事了,謝謝。」
  又一次嚥唾後,姬香調整呼吸。
  接著緊握拳頭,靜靜凝視著逐漸逼近的沒有頭的騎士。
  「……」
  久音交互觀望姬香和沒有頭的騎士,大聲喊出:
  「咦?喂喂,她好像真的……直直朝我們而來耶。該怎麼辦?想逃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喔。如果要和她接觸,要說什麼才好?」
  也許因為久音是東京市民,長期以來早已習慣沒有頭的騎士的存在,表現得意外從容。
  但對八尋而言,她是遠離現實的都市傳說;對姬香而言,更是擄走姊姊和妹妹的頭號嫌疑對象。
  碰到這樣的對象出現在眼前,一般說來會如此想──
  要來擄走三姊妹中的最後一個了。
  八尋當然也這麼猜測,所以像是要保護姬香般,自然往前踏出一步。
  不管沒有頭的騎士會展開什麼行動,都能立刻做出反應。
  ──話雖如此,該怎麼辦?
  汗水爬滿八尋的臉。
  ──假如她真的襲擊過來……我能應付得了嗎?
  迄今為止不知應付過多少人類的對手。
  就連面對手持日本刀的混混時,即使嚇得發抖,還是應付得來。
  但這是他第一次面對手持由影子形成的大型鐮刀的對手。
  倘若她像網路的影片一般揮動那麼可怕的武器,該怎樣才能閃避──
  想像著迴避不了時的下場,八尋的背脊有如被電擊一般顫動起來。
  接著,膽小如他的集中力瞬間達到頂點,想像所有一切狀況,並讓腦袋全速運轉,思考應對之道。
  然而,他的思考不久後卻戛然而止。
  因為當沒有頭的騎士走到離少年約二公尺處時,採取了遠超出八尋想像範圍的行動。

  『呃……抱歉……』

  沒有頭的騎士從徹底不反射光線,彷彿以黑影剪裁而成的漆黑騎士服某處取出一隻手機──接著輸入帶點傻氣的日文,顯示給八尋等人看。

  『請問各位有空嗎?啊,這不是奇怪宗教在招募教徒喔,我不會占用各位太多時間。』

  「……」
  「……」
  「……咦?」
  久音和姬香的表情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而八尋的大腦也一瞬陷入空白。
  花了幾秒鐘才發現發出「咦?」的人是自己,八尋重新面對眼前的現實。
  身為異形的沒有頭的騎士所取出的,無疑是文明的利器──智慧型手機。
  平滑觸控面板閃耀著光芒,在連街燈都不反射的黑暗之中,無比醒目地強調自我存在。
  「呃,這……」
  以為會受到襲擊的八尋大感意外,但立刻將心態轉換成「或許是想讓他們鬆懈的作戰」,帶著警戒,總之開口回應:
  「請問有什麼事嗎?」
  『啊,不好意思,我要找的其實是這位女孩。』
  輸入有點客氣的文字給眾人看後,接著輸入文字向姬香確認。
  『妳就是辰神姬香本人,沒錯吧?』
  「!」
  驚訝的姬香一瞬露出困惑──
  短短幾秒內,立刻對對方的話語做出解釋,加強警戒反瞪沒有頭的騎士。
  「我姊姊……和小愛沒事吧?」
  姬香認定對方不是來綁架她,就是來提出贖回家人的條件,因此語帶挑釁地問:
  「妳的目的……是什麼?」
  八尋從乍聽之下一如平常冷靜的這句話中,發現姬香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
  沒有頭的騎士連忙搖手,保持距離,秀出手機畫面給對方看。
  『請不要誤會,雖然我早知道妳會這麼懷疑。』
  沒有頭的騎士打一開始就知道會被警戒,保持兩公尺遠的距離,用較大的字型持續輸入文字。
  『你們沒跑開,真是幫了大忙。』
  「……?」
  『我先聲明,關於綁架案,我是徹底被冤枉的。』
  沒有頭的騎士直截了當地輸入主張自己清白的文字。
  在這無比可疑的狀況下,少年少女們不禁面面相覷。
  湊巧有輛腳踏車從旁穿過。或許是長年居住在池袋的居民吧,對方自言自語說:「喔喔,好久沒見到呢~」然後從沒有頭的騎士身旁穿過。
  在這緊繃氣氛變得完全鬆懈的空間裡,姬香說出一句話:
  「妳騙人……」
  『不,我沒有騙人,我真的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妳說謊,我姊姊和妹妹……」
  姬香的語氣逐漸變得強勢,表情卻幾乎沒有變化。
  比起憤怒或恐懼,對於突然現身的沒有頭的騎士顯露的友善態度的困惑感,恐怕更為強烈吧。
  『所以我才來見妳啊,辰神姬香。』
  「咦……?」
  『能請妳詳細告訴我……令姊與令妹的事嗎?』
  接著──沒有頭的騎士輸入了八尋等人完全想像不到的一句話。
  『因為我也想幫忙妳找回家人。』

  一瞬的沉默後,剛才未發一語的久音開口了: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妳這句話太奇怪了吧!」
  「久音?」
  「慢著,喂喂,總之冷靜一下吧!不管怎樣,大家先冷靜下來,好嗎?」
  「最慌張的人是你耶,久音。」
  無視八尋的冷靜吐槽,久音開始滔滔不絕地整理狀況:
  「現在狀況是怎樣!我們原本的目的是找出沒有頭的騎士,對吧?怎麼反而是對方先盯上我們,而且還主動在我們面前現身呢?」
  或許是情緒激昂,久音對八尋與姬香連珠砲似的迅速開口:
  「我本來還在想:『唔哇~尋找沒有頭的騎士者反而會被沒有頭的騎士擄走的傳聞原來是真的!完蛋了!絕望了!』結果對方卻悠哉地用智慧型手機進行對話耶!而且那個智慧型手機還是最新型!這個沒有頭的騎士真的是真貨嗎?」
  「光從她身穿不反射光的衣服,騎著無引擎聲的機車看來就毋庸置疑了。冒牌貨沒辦法搞到如此神奇的裝備。就算她是冒牌貨,機車也應該貨真價實,就表示她至少也和正牌的沒有頭的騎士有關係,我認為有必要聽聽她的想法。」
  「哇喔,八尋,你真的冷靜到讓人有點不爽耶!」
  「……」
  久音困擾地搖搖頭。八尋看著他,暫時沉默。
  ──啊啊,又來了。
  ──該怎麼說……又在久音身上感受到那種「做作」的感覺了。
  雖然八尋平常偶爾會發現這名朋友的不自然態度,但他真的沒想到久音即使在這種緊迫狀況下還是會如此表現。
  結果而言,若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八尋也只能裝作視而不見。
  『這……我很高興你們能冷靜下來。』
  另一方面,沒有頭的騎士似乎沒有注意到久音的不自然,點頭行禮般把安全帽向前傾,接著將智慧型手機對著八尋──
  『謝謝。你不害怕我,所以說你是本地人嗎?』
  「不,我不是……」
  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見她,特地從秋田來的吧?八尋只能含糊回應。
  ──怎麼辦?
  ──和印象……差距好大。
  一邊感覺到迄今累積的「沒有頭的騎士」的印象正逐漸崩解,八尋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不過……
  ──和前幾天在道場聽粟楠或舞流學姊描述的「沒有頭的騎士」的形象倒是一致。
  ──而且……
  感覺到全身上下幾乎快痊癒的傷口似乎又刺痛起來,回想起平和島靜雄的話。
  ──「『那傢伙』不可能綁架別人,也不會使人哭泣……」
  ──對了,假如沒有頭的騎士真的是像平和島先生所描述的那樣,會做出現在這種行為也很合理。
  八尋總算明白了,姬香卻反而混亂了。
  或許是與生俱來的性格影響,她沒有表現出慌亂,但在向來面無表情的她的眼眸裡,明顯浮現了困惑神色。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妳不是綁架了我的姊姊和妹妹嗎……」
  『那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但請相信我。』
  「既然如此,待會兒就和我們上警局說個明白吧。」
  『我是無照駕駛,不希望和警察打交道,也不想被冤枉而遭到逮捕。』
  沒有頭的騎士一瞬聳了聳肩膀,立刻恢復認真態度,繼續輸入文字。
  『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我願意幫忙拯救被綁架的人們。假如有人假冒我,我一定要逮捕他並交給警察。』
  由於沒有頭的騎士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無法看出她的表情。雖說倘若傳聞屬實,沒有頭顱的她本來就沒有表情。
  但是,八尋覺得沒有頭的騎士的話語十分誠懇。
  只不過,面對著眼前的「都市傳說」,這三名少年少女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前,先陷入某種共通的想法了。
  ──好友善。
  ──超乎想像地……友善啊!
  「呃……總之妳希望辰神同學怎麼做?」
  結果而言,現場最冷靜的八尋向對方確認。沒有頭的騎士前後搖晃安全帽,準備輸入文字。

  然而──

  才剛聽到遠方傳來一般機車的引擎聲,轉眼間已勢頭極猛地朝這裡衝了過來。
  「咦?」
  仔細一看,是三輛機車縱向連成一線不停地蛇行,彷彿一條龍般流暢地行動。
  「飆車族?」
  不想惹事生非的久音等人自動退到路邊──
  但是,彷彿對準了目標一般,三輛機車來到八尋等人身旁立刻減速,圍成半圓形地包圍他們後停下。
  坐在前頭機車上的是約二十歲左右的男子,駕駛後兩輛機車的則是年輕女性。
  不過八尋一瞬間以為三人都是女性。
  三人都把安全帽掛在脖子後面露出臉部,站在前面的男子容貌清秀,是個美男子,光澤亮麗的黑髮在背後紮成一束。
  八尋警戒地上下打量對方,最後從骨盤的形狀及略為隆起的喉結判斷他是男性。若沒有八尋這般觀察力,肯定會以為是女性吧。

  「……呃!」
  當八尋注意著這些事的同時,久音則注意到其他部分。
  他們搭乘的機車上貼著相同貼紙。
  看似白色蛇骨,仔細一看長了手腳,可知是化為白骨的龍。
  「……屍龍。」

  「是的,答對了。」
  前頭的男子對一臉陰霾的久音噗哧笑著說。
  仔細一看,他的脖子也刺了龍形刺青,與溫和的表情相反,顯露出絕非平凡老百姓的氣氛。
  男人瞥了一眼沒有頭的騎士後,視線對準八尋。
  「?」
  注意到男人的視線向著自己而來,八尋再度警戒。
  接著男人回頭,語氣悠哉地向背後兩名女性確認。
  「就是他?」
  「嗯,麗貝,就是他。」
  「他就是傳聞中的那個孩子。」
  依序聽完點頭同意的女生們的話後,被稱為麗貝的男子面露微笑,轉身面向八尋:
  「你好,晚安。」
  「咦……啊,你好,晚安。」
  八尋跟著低頭回禮,在他背後的姬香喃喃說:「咦?男生?」多半是聽到麗貝的聲音後才發現他的性別吧。
  「幸會。哎呀~初次見面竟然是在沒有頭的騎士面前,緣分可真是奇妙呢。」
  再次看了一眼沒有頭的騎士後,男人一臉輕鬆地轉頭面對八尋,說出彷彿一桶冷水當頭澆下的發言:
  「是這樣的,我啊……聽說你很強。」
  「咦?」

  「甚至還差點贏了平和島靜雄呢。」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B 實力者

  川越街道某處 新羅的公寓 地下停車場

  時間先回到幾天前──

  「現在妳應該掌握狀況了吧?」
  『……嗯。』
  在杳無人煙的停車場角落,一名男子對著穿騎士服的女人說:
  「那麼,妳有什麼想說的嗎?」
  『請相信我,我是無辜的!』
  「我當然知道。我也想相信妳。」
  男子身穿西裝,眼神銳利。
  名字是四木,職業是畫商。
  但那只是表面上的頭銜,真實身分則是在池袋黑社會中響叮噹的人物。
  雖然他身上沒有刺青,容貌也不特別凶狠,感覺敏銳的人看到籠罩在他身上的氣氛,一定能立刻發現他「不是平凡老百姓」吧。
  目出井組系粟楠會幹部──四木。
  這才是他真正的身分,他和眼前這名女性因黑社會的工作而結識。
  「但是妳也明白吧?為了讓今後的合作關係能夠更圓融,妳必須以某種形式證明自己的清白。」
  『是。』
  「如果世人一直懷疑妳,我們也會很困擾。因為這會造成與妳交易的我們許多麻煩。萬一真的演變成那種局面,就算我們明白妳與事件徹底無關,單純只是被陷害,還是只能和妳斷絕往來。」
  雖然原本說來,和四木所屬的黑道組織斷絕來往未嘗不是件好事。
  但身穿騎士服的女性卻有不得不和他們合作的理由。
  「如此一來,我們將無法幫忙掩蓋與妳有關的事件或提供情報。此外,雖然無法實質上抹消妳……真的迫不得已時,我們會對警方爆料妳的藏身處,藉公權力把妳逐出池袋。為了不演變成這種局面,我希望妳能積極協助找出真相。」
  面對此一不合理的要求,騎士服女人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這時,四木深深嘆了一口氣,收起凶惡的表情接著說:
  「底下這件事不是工作,而是我個人的請求。」
  『什麼事?』
  「聽說茜大小姐的朋友也被綁架了。」
  『!』
  「而且,如果身為救命恩人的妳無法洗刷冤屈,小姐也一定會很難過吧……雖然妳剛旅行回來,能否請妳先放下工作,優先處理這件事?」
  騎士服的女人默默將安全帽往前傾,表示同意四木的話。
  確認這點後,這名黑社會幹部露出自嘲笑容,轉身背對:
  「謝謝妳。我會用郵件將手上的情報傳送給岸谷醫師。我期望能和妳及岸谷醫師繼續維持圓融的合作關係。」
  他不是一般老百姓。
  他們用以暴力為首的一切「力量」來扭曲人類社會的道理。
  那就是四木所置身的世界,也是他的職業。
  但就算在這樣的他的眼中,這名女性依然是極為異質的存在。
  站在四木面前的,是脫離人世間道理,卻仍拚命在人類社會中生活的「都市傳說」──亦即,沒有頭的騎士。

  ♂♀

  塞爾堤‧史特路爾森並非人類。
  她是俗稱「無頭騎士」,居住於蘇格蘭與愛爾蘭的一種妖精──會四處尋找天命將近之人所住的宅邸,告知其死期將近的存在。
  將自己被砍下來的頭抱在腋下,坐在俗稱克修達‧巴瓦的無頭馬所牽引的馬車上,拜訪死期將近之人的住家。要是對方一不注意地將門打開,就會被潑上滿滿一盆鮮血。這個與報喪女妖一同代表著不祥的使者,在歐洲的神話中被傳承至今。

  但對現在的她而言,自己的出身或真面目早已無關緊要。
  因為她──現在正蒙受著毫不相干的嫌疑,「擄人死神」的惡名也逐漸擴散開來。

  ♂♀

  川越街道某處 新羅的公寓

  和四木會面結束後的三十分鐘後──
  被懷疑為綁架犯,並且被人在網路上彷若事實般散播謠言的沒有頭的騎士──塞爾堤‧史特路爾森心情憂鬱地把身體縮成一團。
  看到抱著膝蓋躺在沙發上的塞爾堤,密醫同居人岸谷新羅嘆氣對她說:
  「就說了,塞爾堤,妳真的用不著那麼在意嘛。」
  『要我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事。我的尊嚴都被破壞了。』
  網路上不僅流傳大量謠言,甚至有人說出「她的安全帽底下塞滿了海帶莖」這種對海帶莖和塞爾堤都一樣極度失禮的壞話,事態逐漸變得越來越混沌。
  『為什麼是海帶莖啦……』
  「放心吧,我會拜託我認識的超級駭客,把誹謗、中傷塞爾堤的人們像海帶莖一樣撕裂成兩半。」
  『說什麼超級駭客……』
  「是我最近在網路上認識的。他真的很厲害,不管什麼祕密都會被他翻出來喔。他的名字是九十九屋。總之我會請他把講塞爾堤壞話的人找出來,破解他們的電腦,將收集的成人圖片散播到他們的職場或學校。」
  無視提議也會對職場或學校造成大麻煩的復仇方法的新羅,塞爾堤握著拳頭,猛然站起來。
  『唉,我現在根本沒心思復仇了。首先不把誤會解開不行……而且那些失蹤者也令人擔心。』
  「比起自己的復仇更關心其他人,塞爾堤的溫柔真是無量大數,門庭若市呢!」
  『別再胡扯了,你有掌握到什麼線索嗎?』
  「嗯~四木先生有用郵件傳送資料過來……是粟楠會獨自進行調查得來的資料。」
  新羅用放在桌上的筆電大略瀏覽情報。
  「最近比較令人在意的失蹤者是一對同時失蹤的姊妹,而且姊姊還是雜誌記者,專寫和妳相關的題材。」
  『寫我?』
  「嗯,呃……她們是三姊妹,失蹤的是長女和三女。」
  『次女呢?』
  塞爾堤在智慧型手機上輸入理所當然的疑問,新羅則淡然回應:
  「上頭沒寫就表示應該還平安無事吧。我覺得假如能明白為何只有次女沒被綁架,或許能成為破案線索喔。雖然警察也一定查過了……」
  『嗯……反正也不認識警界的朋友……啊,說到這個,能拜託剛才你提到的超級駭客偷看警方資料嗎……?』
  寫到這裡,塞爾堤像是要自我告誡般地拍打自己的脖子。
  『啊,不對不對!為了搜查犯罪反而教唆犯罪,根本是本末倒置嘛!』
  「聽起來真不像不開頭燈、無照駕駛,而且還當黑道搬運工的塞爾堤的發言呢,不過這種傻氣也很可愛……但是放心吧,塞爾堤,就算我們想看也看不到。警方為了防止搜查情報外流,這類資料不會放在有連網的電腦上。」
  『說得也是……但這麼一來該怎麼辦才好?』
  「根據四木先生的情報,三姊妹中的次女正就讀來良學園。」
  來良學園。
  聽到這個名詞,塞爾堤不禁停下動作。
  包括合併前的來神高中,對塞爾堤而言是緣分深厚的學園。
  當然,她沒有穿學生服在那裡上課過,但和塞爾堤有深厚關係的人,大多都畢業自這座學校。她也認識好幾名仍在此就讀的現役高中生,可說是日本教育機關中最有緣的高中。
  「那正好,因為受傷而留級的竜之峰不是還在讀三年級嗎?」
  竜之峰。
  對塞爾堤來說,這是和來良學園同等熟悉的名字。
  來良學園三年級的竜之峰帝人。原本應該要畢業了,因為某個事件,腹部被刺許多刀,身受重傷。
  「我和他聯絡吧。」
  『慢著,新羅。』
  抓住正準備拿手機的新羅的手,塞爾堤輸入文字:
  『別把帝人捲入事件吧。』
  「塞爾堤。」
  『他好不容易能回歸平穩的生活。雖然帝人仍是我的好朋友,但也因此更不希望他和這種社會黑暗面扯上關係。』
  「塞爾堤真是溫柔啊。害我有點嫉妒起帝人了。」
  對於說著這種話的新羅,塞爾堤也溫柔地輸入文字。
  『嗯,我唯一能放心連累的人只有新羅。』
  對塞爾堤來說,她只是抱著半諷刺的心態輸入這段話──
  宛如獲得父母送的玩具的孩子一樣,新羅雙眼發亮,用力抱緊塞爾堤:
  「塞爾堤!啊啊,這就代表我們終於變成二即是一,一即是二,兩人三腳唱雙簧,一石二鳥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關係了嗎噗噗噗噗!」
  『欸欸,現在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嗎!』
  塞爾堤用力揪住新羅的臉頰,把他從自己身上扯開,新羅仍欣喜地說:
  「太好了,總算又恢復平時的塞爾堤了。」
  『總而言之,用不著麻煩帝人也有個更適合這種事的人選吧!那個把我們牽著鼻子跑的傢伙!』
  「誰?臨也不是失蹤很久了?」
  新羅歪著頭,塞爾堤回答:
  『青葉啊,青葉!黑沼青葉!』
  「啊啊……」
  新羅的臉略為籠上一層陰霾。
  怎樣也無法喜歡那名少年的新羅大嘆了一聲氣後,取出手機。
  「唉,那個只把塞爾堤當成利用對象的傢伙怎麼不早點自作自受地欠高利貸一大屁股債,然後被凶神惡煞般的討債人痛揍一頓後離奇失蹤呢?」
  『請不要舉這種莫名有真實感的可怕例子。』
  在兩人一來一往中,電話打通了,新羅明顯表現出不悅地打招呼:
  「啊……喂喂?黑沼嗎?雖然我很不情願,有件事想要麻煩你。我希望你幫忙找一個來良學園的學生,並把她的資料給我。」

  「關於線索……我只知道那個學生的名字叫辰神姬香。」

  ♂♀

  現在 池袋某處

  就這樣,靠著青葉傳送的「辰神姬香」照片,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總算來到辰神姬香的面前。
  根據她常和綠髮少年一起行動的線索,塞爾堤沒花幾天就找到少女了。
  但考慮到在人前直接和她攀談,可能會造成困擾,塞爾堤只好跟蹤他們到人煙稀少的巷子時才上前接觸。
  ──其實只剩一個人的時候才是最佳時機。
  ──但說不定會害她嚇到,反而倉皇逃開。
  塞爾堤的判斷很正確,若不是身旁的少年使她冷靜下來,恐怕沒辦法進入正常對話吧。
  ──得先解開誤會才行……
  為了證明自己百分之百是無辜的,塞爾堤想提出旅行中的影片作為不在場證明──
  但在這時,「屍龍」成員卻騎著機車闖入他們之間。

  「幸會~」
  塞爾堤一看到露出柔和笑容的美青年,立刻明白他是何方神聖。
  雖沒有直接對話過,她在幾年前見過這張臉孔。
  ──麗貝。
  ──他回到池袋了啊。
  嬰麗貝。
  出身台灣的他,過去是和「邪蛇邪」在池袋周邊分庭抗禮的飆車族「屍龍」的隊長。
  聽說他為了治病回到有專屬醫師的台灣,不知何時又回到池袋了。
  ──之前聽臨也說,他是華僑黑幫嬰家的遠房親戚。
  ──雖然我不清楚他現在是否仍和中國的遠房親戚有所來往……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在這個場合出現?
  目的是打架的話,應該會找其他夥伴過來,而不是帶著兩名嬌弱女性。
  ──不,說不定這兩個女孩都和樂影健身房的美影一樣強……
  正當這個場面令塞爾堤感到困惑時,麗貝直接背對塞爾堤,朝著站在辰神姬香身旁的少年開口:
  「是這樣的,我啊,聽說你很強。」
  「咦?」
  「甚至還差點贏了平和島靜雄呢。」
  ──……
  ──嗯?
  ──他剛才說了什麼?
  塞爾堤覺得自己彷彿聽到極不自然的一句話。
  就像很熟悉的專有名詞配上絕對不可能發生的述詞一樣。
  陷入聽到「太陽很冷」的錯覺,懷疑自己是否聽錯的她,只能默默守望後續發展。

  不知沒有頭的騎士的想法,麗貝對眼前的少年自我介紹:
  「我叫麗貝,嬰麗貝,請多指教。」
  麗貝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伸出右手,少年一臉困惑,但還是和他握手。
  「啊,你好……我是三頭池八尋。」
  「我先向你道歉,抱歉嘍。」
  「咦?」
  「因為我啊,馬上要對你小小『測試』一下。」
  下個瞬間,三頭池八尋的世界被翻轉過來了。

  「!」
  八尋立刻理解自己被做了什麼事。
  維持握手的姿勢,他的重心瞬間被打亂,他被對方以強烈的掃腿掃倒了。
  但是比起意識的理解,八尋的身體隨著本能開始行動起來。

    ──被攻擊了。    ──被誰?      ──為什麼?
           ──好突然。    ──明明我什麼也沒做啊。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不快點……
        ──得快點打倒他才行。   ──在被幹掉之前。  ──在被幹掉之前。
     ──在被幹掉之前……在被幹掉之前在被幹掉之前在被幹掉之前!

  僅僅零點幾秒的剎那間,千頭萬緒充塞腦海──八尋的身體毫無停頓地轉換為對「敵人」的反擊態勢。
  在空中轉了半圈的身體摔到地面前,八尋朝地面伸出單手。
  接著只靠單手的力量支撐全身,以接近倒立的姿勢調整體勢,並扭動身子。
  以流暢的動作張開腳部,接著直接讓身體迴轉,用腳「勾纏」麗貝的脖子。
  「哦?」
  麗貝以為他會和類似以腳部攻擊為主的格鬥技卡波耶拉一樣,從倒立使出側踢,但八尋的動作出乎意料。
  八尋用腳纏住麗貝的頭部,彷彿要收割頭顱般,直接將他扳倒。
  麗貝緊急掙脫開來,一邊保持平衡,急忙退後一步。
  另一方面,八尋反利用他掙脫的動作,順利起身。
  緊接著急速跑出,以類似猛禽的銳利眼神直盯著麗貝,壓低身子,在柏油路上衝刺。
  麗貝立刻對準以彷彿用蹲踞式起跑的衝刺速度襲擊而來的八尋臉部,使出膝頂攻擊。
  不知是八尋早就料到他的意圖,或是一看到對手的動作,立刻發動異乎常人的反射神經,他在被擊中的前一刻抬起身體跳躍。
  八尋右腳踩在麗貝的膝蓋上,以此為踏台使身體騰空。
  目標是對方的臉。
  強烈的膝擊朝著麗貝的鼻梁逼近而來──
  但麗貝在千鈞一髮之際扭轉身子,勉強躲過他的攻擊。
  「……!」
  八尋直接在空中改變體勢,雙手朝對方的脖子伸出。
  如果被抓住,肯定會被勒住而倒下。
  不僅如此,照這猛烈的速度看來,恐怕頸骨會應聲斷裂吧。
  「唔喔喔!」
  麗貝順勢讓自己躺下,躲過八尋的勒頸攻擊。
  他立刻急忙起身,但八尋已逼近到眼前。
  「……!」
  他瞄準麗貝的下巴,從斜下方使出掌打。
  千鈞一髮躲過的瞬間,麗貝發現八尋已從斜上方宛如鐵鎚般朝他的眉心揮出拳頭。
  「慢著……」
  麗貝又一次勉強躲開攻擊。
  由於他一次又一次地躲開對手的攻擊,從旁看來,外行人甚至會覺得麗貝更強──
  其實麗貝根本只能死命閃躲。
  從一開始的奇襲被擋下後,他就只能被迫防禦了。
  就算想抓住機會反擊,也遲遲找不到破綻。
  ──這……這傢伙……
  而且八尋也不是憑著蠻力互毆。
  光從他依狀況分別使用掌打或拳頭看來,就明白他不是一個倚賴蠻力的戰士。
  麗貝想盡可能拉開距離,八尋又更欺身而來。
  在彼此無法輕易揮拳的極近距離下,八尋貼近到拳擊賽中會使出纏抱技巧的位置,扭轉身體。
  然後,他用上下臂緊貼在一起的肘部朝麗貝的下巴揮出。
  感覺到有如刀刃般銳利的威脅性,麗貝扭動上半身躲開──
  彷彿早就料到他這麼閃躲,八尋的另一隻手伸向麗貝的喉嚨。
  麗貝用右手架開八尋的攻擊,但內心涼了半截。
  他感覺從剛才起,八尋的每一招攻擊都是卯足全力。
  毫不留情,毫不猶豫,招招都向著麗貝的要害精準地襲擊而來。
  同時還環環相扣,毫不止息,一點疲態也沒有。
  ──錯不了!這傢伙……
  ──真的很強!
  ──與平和島靜雄不同面向的強度!
  他的體力為何如此充沛?
  麗貝想分析對手強大的祕密,八尋卻不給他任何機會。
  ──本以為他差點贏過靜雄只是誇大其詞……
  ──如果是這等實力,的確很有可能……!
  ──但話又說回來,這小鬼真是奇怪啊。
  麗貝注意的是八尋的眼神。
  發現潛藏在八尋瞇得又細又長的雙眼裡的感情,麗貝內心湧現疑惑。
  ──為什麼……把我打得難以招架的你竟然「一臉驚恐」啊?
  雖然是在緊迫攻防的過程中,麗貝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的笑成了致命破綻。
  一瞬從張開的雙腳中間,瞥見八尋欲攻擊胯下的蹴擊。
  ──不妙!
  在命中要害前勉強用雙手擋下攻擊。
  但這只是八尋的聲東擊西。
  八尋趁著麗貝往前彎腰擋禦的瞬間,用雙手緊緊抓住他的後腦杓與下巴。
  接著一邊扭轉他的頭部,同時將他壓倒在地。
  要是隨便抵抗,說不定頸部會骨折。
  克制想抵抗的本能,麗貝只能無能為力地倒在地上。
  八尋的雙手立刻放開,同時抬起腳跟。
  ──啊,這可不妙啊。
  發現腳跟的目標是自己的臉的瞬間,麗貝全身寒毛倒豎。
  ──我死定了嗎……
  麗貝的腦海開始閃現人生跑馬燈的瞬間,突然一道黑影遮去了眼前光景。
  「?」
  「!」
  不只八尋和麗貝,在場所有人都驚訝地睜大雙眼。
  從沒有頭的騎士的影子延伸而出的「黑影」,介入倒在地上的麗貝和八尋之間,想纏住八尋的腳,好阻止他的腳跟攻擊。
  「……!」
  八尋立刻轉換動作方向,一邊閃躲想纏繞腳部的影子,全身往後方跳躍。
  一步,兩步,彷彿退得再遠也不嫌多似的,八尋宛如水中的蝦子向後彈射般迅速後退。
  他最後來到與原本位置離了有整條巷子的距離處停下,對黑影的主人塞爾堤發出警戒的眼神。

  ──好厲害啊。
  另一方面,塞爾堤直率地對八尋的體能表示讚歎。
  ──我沒想到他能躲開。
  為了阻止這場突發的戰鬥,塞爾堤決定先阻止單方面施加攻擊的八尋。
  然而,即使她用平常綁縛小混混的要領伸長了影子,八尋卻以近乎野生動物的動作迴避掉了。
  ──說不定……
  ──他真的有機會勝過靜雄?
  ──靜雄和他之間發生什麼事了。
  ──這半年間,究竟是……
  不知道事情其實只發生在短短幾天前,塞爾堤以為自己不在的時候,池袋的人際關係有了重大變化。
  雖然這種推測也不見得不正確。
  看著倒在地上的麗貝爬起身來,塞爾堤進一步思考。
  ──麗貝之前還在池袋時,可是被門田和臨也刮目相看的人呢。
  ──這樣身手的人,居然會被打得無法還手……
  ──怎麼回事?
  ──這孩子……究竟是什麼人?
  八尋外表只是個平凡的少年。
  不至於像帝人給人虛弱感覺,但也離肌肉壯碩的魁梧男子的印象很遙遠。
  雖不清楚他制服底下的肌肉有多可怕,但如果用格鬥技來說,他的體型比起摔角或柔道,應該更接近拳擊或拳法之類的格鬥家。
  疑問接踵而來,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阻止鬥毆。
  ──該怎麼辦?
  ──乾脆用影子整個包起來?
  ──那似乎又太誇張了……
  ──老實說,能夠如此漂亮躲開我的影子的人,自從那個白色機車以後就沒再看過了。
  想起自己的天敵白色機車隊員,塞爾堤打了個冷顫。
  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染成綠髮的少年對八尋大聲呼喊:
  「喂!八尋!八尋!冷靜下來!好嗎!」
  聽到他的聲音,八尋的眼神略為變色。
  「啊……」
  下個瞬間,他迅速環顧四周,確認自己的手腳後,露出悲傷的表情,解除警戒動作。
  確認了這件事後,綠髮少年跑向八尋:
  「醒醒啊,已經分出勝負了吧?你贏了!太好了!咻~!耶~!」
  「……」
  綠髮少年半開玩笑地說,八尋則似乎心不在焉。
  另一方面,爬起身的青年則是被同行的兩名女性攙扶著。
  「就跟你說了吧,『赤手空拳』打不贏的。」
  「愛逞強的下場就是這樣。」
  麗貝聳聳肩,對語氣平淡地責備的少女們如此回答:
  「對不起,我錯了。果然和姊姊妳們說的一樣呢。」
  聽到這句話,塞爾堤嚇了一跳。
  ──……「姊姊妳們」?
  ──咦?可是……?
  站在青年左右的兩人仍很年輕,怎麼看都只是少女。
  「你剛才說了『姊姊』?」
  感到疑問的似乎不只塞爾堤,綠髮少年問向麗貝。
  插圖007
  「嗯,沒錯。或許你們不相信,她們是我的親姊姊。我今年二十一歲。」
  「二十二。」
  「我二十三歲。」
  一邊說出自己的年紀,兩名女性向眾人揮揮手。
  「咦?啊,嗯嗯,妳們好,我叫琴南久音。」
  久音也不禁跟著自我介紹,點頭行禮。
  站在他身旁,八尋困惑地凝視麗貝:
  「請……請問……我……」
  對於欲言又止的八尋,麗貝說:
  「抱歉抱歉,剛才失禮了。剛才算我輸了,打架到此結束,讓我們和好吧,好嗎?」
  「啊,好的……剛才我出手太重了,對不起。」
  看著反而很喪氣地低頭的八尋,塞爾堤總算放下心中一顆大石頭。
  ──算是……事態結束了吧?
  ──太好了太好了。
  塞爾堤放心地想:這樣一來總算能繼續剛才的對話。接著,她重新面對一頭霧水地守望事態的姬香,用手機輸入文字。
  『雖然發生一場騷動,總之妳的朋友沒受傷,真是太好了。』
  也許因為剛才的騷動使得她解除緊張,塞爾堤從敬語改回一般語氣,輸入文字。

  『能讓我幫忙尋找妳的家人嗎?』

  ♂♀

  同時刻 十字路口

  「喂……剛剛那究竟是什麼狀況啊?」
  距離沒有頭的騎士等人所在位置有一小段距離的十字路口。
  一群人躲在角落偷偷摸摸觀察現場的模樣。
  「法螺田大哥,看起來超不妙啊!沒想到沒有頭的騎士也插手了耶!」
  「囉……囉唆!沒必要怕那個用障眼法騙人的混蛋!重點是連屍龍的成員也來插一腳才真的麻煩啊!」
  「現在和嬰麗貝對打的少年,就是和靜雄打架的那個嗎?」
  「應該沒錯。有看到他的身手吧?就算麗貝今天沒有帶青龍刀,沒想到居然會被他打假的。」
  吞著口水,從遠處看著八尋的法螺田和其小弟。
  他們湊巧在街上發現影像中的綠髮少年,自三十分鐘前就偷偷跟蹤他們。
  雖然也可以上前恫嚇,盤問出少年的所在之處,問題是他想找的對象是和靜雄不相上下的強者。
  倘若綠髮少年身旁的那名少年就是他們想找的高手,一個不高興,搞不好拳頭就會朝法螺田他們揮過來。
  正當他們陷入迷惘時,圍繞少年等人的狀況開始往奇妙方向發展。
  法螺田的仇敵──沒有頭的騎士突然與少年們接觸,幾分鐘後,竟然連「屍龍」的隊長也帶著跟班少女現身。
  接著莫名其妙展開打鬥,轉瞬之間又分出勝負,在沒有頭的騎士居中協調下,兩者言歸於好。
  在這之後,他們之間進行了什麼對話,躲在遠處的法螺田實在無從知悉。
  「法螺田大哥,看起來很不妙啊!照這樣下去,那個小鬼會被屍龍挖角了。」
  「不對吧,他們剛才不是在打架嗎?」
  「但是現在好像和解了耶。」
  「什麼!」
  從角落探頭觀察狀況。的確,所有人已不再爭吵,而是靠在路旁討論著什麼話題。
  「該死……難道無計可施了嗎?」
  法螺田略為思忖,臉上浮現下流笑容說:
  「好,那就改變目標,先去籠絡他的朋友吧。」
  「那個綠頭髮的傢伙嗎?」
  「廢話。俗話不是說欲得馬,先擊殺商人(註:出自日本俗諺「欲射將,先射馬」)。」
  「有這種諺語嗎……大哥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無視於身旁跟班的不安,法螺田接著凝視另一個學生。
  「更何況,雖然從遠處看不清楚……」
  看著黑長髮的女學生,法螺田緩緩舔了舔嘴:

  「那個女生似乎超合我的口味……多多和她培養關係,當然有益無害吧。」

  ♂♀

  巷內

  「我……還沒完全相信妳的話。」
  聽完事情梗概後,姬香沉默半晌,面無表情地如此告知。
  『妳這麼想很正常,但我除了不在場證明外,沒有方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我會和妳合作。為了我的姊妹。」
  『真的嗎!謝謝妳!』
  「不,我才要感謝妳,今後就麻煩妳了。」
  姬香緩緩低頭。
  八尋看不出她現在抱著何種心情。
  姬香這個人很少顯露情感,不只限於不擅與人應對的八尋,恐怕大部分的人都難以從她的表情看出她心裡在想什麼。
  「聽起來真有意思。」
  在一旁聽著對話的麗貝聳聳肩說:
  「我這邊如果有聽到什麼消息也通知你們好了。能給我你們的手機號碼嗎?」
  麗貝語帶輕鬆地對八尋與塞爾堤說。塞爾堤覺得不可思議,反問:
  『為什麼?這事件和「屍龍」無關吧?』
  「很簡單,我想賣你們人情啊。我明白你們不想和飆車族有所瓜葛,但你們現在應該顧不了那麼多吧?」
  「但是我……」
  「你還在為我剛才突然出手攻擊而生氣嗎?」
  八尋搖搖頭,表示歉意:
  「不,我才是打得太過火了……真是抱歉。」
  「沒關係啦!先不提這個,呃……你對機車有興趣嗎?覺得這件騎士服帥氣嗎?」
  「咦?啊,呃……」
  八尋一臉困惑,不懂對方的用意。麗貝呵呵笑著,開門見山地說:
  「你要不要加入我的隊伍,我們這隊叫作『屍龍』喔。」
  「隊伍?」
  看見歪頭的八尋,久音慌忙插嘴:
  「啊~啊~啊~!抱歉,這傢伙剛從秋田來東京,對池袋這方面的事真的不熟……而且這傢伙雖然打架很厲害,個性卻很老實,要他去加入飆車族有困難啦。」
  「我沒在問你吧……?」
  麗貝狐疑地打量久音。思考一會兒後又對八尋說:
  「算了,也罷,說得也是。我不會勉強你。我為今天的挑釁道歉,就當我欠你一條人情吧。我們今後就以對等關係來往。」
  「對等關係……?」
  「嗯,彼此間如果有人出手幫忙,另一邊改日就要回報……這樣你看如何?放心吧,我不會向你要求去死或交出女人等過分的要求。」
  說完,麗貝轉頭看塞爾堤:
  「我和妳也想建立這種關係,妳覺得如何?」
  『我是無所謂,但我頂多只能給你聯絡郵件。』
  塞爾堤似乎很欣賞面對自己這種異常存在也若無其事的麗貝,毫不猶豫地答應交換聯絡方式。
  「那就夠了。聽說妳和平和島靜雄或折原臨的交情也很好嘛?我一直很羨慕他們能和妳這種都市傳說當朋友呢。」
  『呃,我和臨也的交情並不……』
  塞爾堤想輸入文字否定時,久音從旁探出頭來:
  「請問……沒有頭的騎士小姐……啊,對了,妳的名字是塞爾堤吧?」
  『是的,怎麼了?』
  「我沒那個膽子討聯絡方式,但可以請妳跟我合照嗎?」
  『可以是可以……』
  一看見答應的文字,久音立刻跳到塞爾堤身旁,拿起身上的手機替兩人自拍。
  「耶!謝啦!我可以把這張照片放在部落格嗎?」
  『你的要求好多啊……算了,我是沒關係,不過這麼做可能會害你被警察或奇怪的傢伙們盯上喔。』
  時常被人拍照的塞爾堤並不在意,反而更擔心會對對方造成影響。
  「放心,這部分我早就習慣了。真的有萬一,也有可靠的夥伴幫我。」
  「啊,你是指黑沼學長嗎?」
  『咦?什麼學長?』
  「喔!先不提這個,路人好像漸漸變多了耶!」
  聽到從八尋的口中說出似曾相識的名字瞬間,久音急忙改變話題。
  仔細一看,四周的圍觀民眾的確逐漸多了起來。
  雖然沒有頭的騎士對池袋的居民來說早已是司空見慣,來自外地的旅客無不好奇地拍攝照片。
  『啊,抱歉。詳細問題,我們之後再談吧。』
  判斷繼續下去只會造成姬香等人的麻煩,迅速交換聯絡方式後,塞爾堤跨上漆黑機車。
  『謝謝。一有消息我一定會和你們聯絡。』

  ♂♀

  池袋 鬧區

  就地解散後,久音宣稱臨時有事,先行離去了。
  剩下八尋和姬香,兩人決定先走向車站再說。
  一時之間,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但看到八尋欲言又止的模樣,姬香先開口了:
  「我嚇了一跳,原來你那麼會打架。」
  「啊,那是……呃……」
  「不想說也不勉強,不用在意。」
  聽到姬香的冷漠回應,八尋以為對方對他感到懼怕,覺得有點洩氣。
  為了轉換心情,八尋又提起新話題:
  「沒有頭的騎士似乎是個好人呢。」
  「……嗯,是呀。」
  姬香面無表情地回答,八尋進一步說:
  「放心吧,連正牌的沒有頭的騎士都肯幫助我們,一定能找到妳的姊妹。」
  八尋替姬香打氣,但姬香依然面無表情──
  她望著遠方,半自言自語地說:
  「但是……我依然認為沒有頭的騎士是個惡魔。」
  「咦?為什麼?」
  八尋疑惑地問。姬香沒回頭,將後續的話說出口:
  「因為她連讓我恨她也不允許……」
  不是對疑問的回答,而是想說服自己般地說。

  ♂♀

  深夜三點 川越街道某處 新羅的公寓

  「塞爾堤,妳回來啦!」
  『我回來了。抱歉,回來晚了。因為我去調查一些事情,結果就弄到這麼晚。』
  塞爾堤將智慧型手機畫面拿給新羅看,新羅突然撲向塞爾堤並抱住:
  「太好了,塞爾堤妳平安無事,我總算放心了!」
  『喂,放開我。怎麼了?怎麼突然擔心起我來了?』
  如果是平常會硬將他拉開,但「總算放心了」這句話令她覺得事有蹊蹺,便問新羅:
  『發生什麼事了嗎?』
  「妳猜對了,塞爾堤。這個事件似乎比我所想像中更危險。」
  『什麼意思?』
  離開認真發問的塞爾堤身邊,新羅的表情不知不覺間也嚴肅起來。
  接著說出對塞爾堤而言,一時之間難以相信的一句話。
  「剛才赤林先生打電話來……」

  「他說,四木先生似乎失蹤了……」


  間章 網路傳聞④

  池袋情報網站「池袋新~新聞! Version I.KEBU.KUR.O」

  人氣報導「【另一層意義下】沒有頭的騎士竟然意外友善?【都市傳說終結】」

  •【和沒有頭的騎士成為朋友了】──(轉載自某部落格)

  「今天湊巧在池袋遇見沒有頭的騎士了!
  她真是個好人耶!
  沒什麼架子,一口就答應和我合照!
  喜歡的食物是鈴鐺蛋糕(註:鈴鐺狀,類似雞蛋糕的點心),喜歡的偶像則是羽島幽平!
  我啊,和她聊起最近的偶像劇話題,聊得超痛快,還一起去唱卡拉OK,聽到了超多祕辛呢。
  有夠厲害啦。
  我覺得超級感動!
  跟她聊天才發現,她這個人真的很正常呢。
  她說她也很愛看漫畫。
  這半年來因為在商店街的抽獎活動中抽到大獎,去夏威夷旅行了!
  這算是不在場證明吧?
  因為去夏威夷度假的話,不就沒辦法綁架人了嗎?
  只是沒想到一旅行回來,居然發現謠言滿天飛,她覺得非常難過!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麼一來我就能去向朋友炫耀了。
  我應該多多介紹朋友和她認識才對。
  順便成立沒有頭的騎士後援會好了,聽起來就很厲害。」

  ──(原部落格文章已經刪除)

  「池袋新~新聞!」管理者淺見

  「一回日本就表現得非常友好是也。
  這場綁架騷動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這名少年也光明正大地向她打聽不少個人情報,還將照片PO上網,卻沒有被綁架。
  如此,只要這名少年沒失蹤,沒有頭的騎士是綁架犯的都市傳說形同不攻自破是也。
  吶吶,被謠言騙了的人們現在心情如何是也?如何是也?
  沒有頭的騎士只是個平凡人士是也。
  甚至安全帽底下是否真的沒有頭顱也令人懷疑起來了是也。
  假如她真的是有戶籍的一般人,去告那些造謠的人也不意外是也。雖然在那之前,她可能會因為道路交通法被逮捕是也。
  附帶一提,考慮到個人隱私,我替少年的眼睛塗黑了是也。
  雖說會染綠頭髮的高中生,全日本恐怕沒幾個!
  不管你們怎麼批評我,我都不會放棄這個「是也」的語尾是也。
  今天也要和攻擊他人語尾的網民戰鬥是也。」

  管理者「里拉‧提爾圖斯‧在野」

  ♂♀

  引自社群網站「推提亞」部分網民推文

  •看起來交情真好。
   ↑她原本就很友善吧?常看見她的後座有載人。
    ↑話說回來,最愛散布大量謠言的「池袋新~新聞!」的管理者憑什麼教訓人啊?
     ↑這類情報網站不是本來就從不對自己散布的謠言道歉嗎?

  •去報警啦。
   ↑沒有頭的騎士不見得是綁架犯吧?
    ↑不,我是指她不開頭燈。
     ↑啊,原來是指那個,抱歉。

  •只不過,沒有頭的騎士應該是無辜的吧?
  •假如真是這樣,真凶是誰就成了問題。
  •倘若失蹤者真的是沒有頭的騎士的粉絲,犯人說不定是對沒有頭的騎士懷恨在心的人。
   ↑為什麼怨恨她卻去綁架別人?
    ↑想把罪嫌嫁禍在沒有頭的騎士身上吧。
     ↑會做出這麼過分的事,肯定有深仇大恨。
      ↑如此推測起來,那些被綁架者恐怕回不來了。
       ↑啊,原來如此。讓他們活著回來,反而會證明沒有頭的騎士的清白。
        ↑祈祝冥福。
         ↑別拿這種事開玩笑。
          ↑對不起。

  •這個沒有頭的騎士是冒牌的。請不要散布謠言。
   ↑呃,怎麼看都是真的吧?看騎士服就知道,根本不會反射光。
    ↑網路圖片要怎麼加工都行。這是冒牌的。
     ↑假如是真的,對你來說有什麼問題嗎?
      ↑我已經封鎖你了。
       ↑咦?這樣就封鎖了?
       ↑太玻璃心了吧……
       ↑這傢伙搞不好很怕這篇報導是事實呢。
        ↑說不定是綁架犯本人。
  ※(之後,投稿者已刪除帳號)

  •這篇報導的來源部落格在哪裡?我搜尋半天也找不到。
   ↑真的耶。到底出自哪裡啊?
    ↑刪掉也好。萬一被查出是讀哪間學校的話就慘了。
     ↑不,這傢伙最近很常在池袋見到喔。
      ↑對啊,他那顆綠頭太醒目了。
       ↑記得他常常和藍色平方那幫人混在一起。
        ↑咦?藍色平方還沒倒啊?
         ↑連DOLLARS也消失了耶。
          ↑DOLLARS?有這種隊伍存在嗎?
           ↑不會吧,你沒聽過?還沒經過兩年耶!
            ↑一般說來,沒人會去記飆車族的名字吧?
             ↑才不是啦!他們不是飆車族,是獨色幫!

  •假如這個人是沒有頭的騎士本人,總覺得有點討厭。
   ↑為什麼?
    ↑不覺得很失望嗎?沒有頭的騎士竟然如此平凡。
     ↑呃,從科學角度看來不可能吧。
      ↑我也是這麼想,但還是希望能保留一點可能性。
       ↑把她想成是能和人類正常溝通的超常現象如何?
        ↑那樣子總覺得很類似偶像私下的穿搭沒什麼品味,有點討厭……
         ↑穿搭沒品味有什麼不行嗎?

  •我剛才在便利商店有看到那個和沒有頭的騎士合照的綠頭髮男生耶。
    ↑在哪個便利商店?
     ↑把這種事公開出來不太好吧?如果你跟隨我的話,我倒是可以私信給你……
      ↑跟隨了。
  (之後沒有新的公開對話)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6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8
  第六章A 訪問者

  次日 來良學園

  「早安。」
  「……早安。」
  對八尋的招呼,姬香以和平常一樣的語氣回應。
  「昨天辛苦了。」
  「是啊。其實我的心情還沒整理好。」
  「……」
  八尋本來想問姬香昨天道別時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又怕過度深入對方的內心世界而猶豫不決。
  「妳還是認為沒有頭的騎士是惡魔嗎?」
  但在猶豫過後,他終究提出疑問。
  畢竟八尋若在人際關係上夠機靈,童年時期或許就不會過得那麼辛苦了。
  「……你真是窮追不捨呢。」
  姬香嘴上雖這樣說,倒是沒特別感到不高興。
  在經過這幾天的交流後,她已經對八尋這個人的個性有所認識。
  「也許沒有頭的騎士是犯人,會比較好理解狀況吧。」
  「但如果那名能操縱不可思議影子的人物是敵人,被綁架者恐怕真的沒救了。」
  「說得也是。的確是如此。」
  由於姬香回應得很冷淡,八尋不知該怎麼接話才好。
  「既然如此……」
  「但是,八尋同學,我這麼覺得……」
  「咦?」
  姬香邊向前走,徹底維持平淡語氣說:
  「沒有頭的騎士表現得那麼友好的話,那些熱心調查她的事情的粉絲……不就更容易被誘拐了嗎?」
  「啊……」
  「哪怕是杳無人煙之境或深山荒野,都會傻傻地跟著去吧?」
  「這麼說……倒也沒錯。」
  只聽姬香所言,會覺得的確有道理。
  若是只聽這句話,會以為她仍在懷疑沒有頭的騎士。
  但是八尋並不相信姬香昨天喃喃說出的「我認為沒有頭的騎士是個惡魔」這句話出自於如此單純的懷疑。
  ──嗯……該怎麼辦?實在很不擅長面對這種狀況啊。
  ──假如是久音碰上這種狀況,應該能刺探出很多內心話吧。他真的很厲害。
  ──真羨慕擁有能和人圓滑對話技巧的人啊。
  就這樣,將特地染綠髮來拒絕他人的久音當成「社交高手」的八尋,一面和姬香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一面邁向教室。

  但是當班會開始時,八尋發現了異狀。
  教室裡到處都看不見那顆熟悉的綠頭。
  ──咦?
  ──他今天請假嗎?
  也可能單純只是遲到,但因為昨天發生過那些事,八尋隱約感到不安。

  第一節課的下課時間,八尋打電話給久音。
  『您所撥的電話目前未開機,或在通訊不良處──』
  聽到電話的女性語音回答,八尋更覺得不安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接到久音的電話。

  ──『嗨,剛才真熱血啊。』
  ──『只不過姬香倒是一直都維持冷淡態度。』
  ──『我還以為她會撲向沒有頭的騎士,大喊:「把我的姊妹還來,妳這綁架犯!」呢。幸好姬香比想像得更冷靜。』
  ──『明天起,我們去找可能對沒有頭的騎士有恨意的人吧。』
  ──『好吧,明天學校見嘍。我先去超商一下。』

  其他也聊了一些事,幾乎都是無關緊要的話題。
  重點是他有提到要來學校。
  應該不是原本就打算蹺課。
  八尋的背脊一陣冰涼。
  因為他想起那個與沒有頭的騎士和失蹤事件有關的謠言了。
  「追尋沒有頭的騎士的消息者都會失蹤」──此一套用到姬香姊妹的情況極具說服力的謠言。
  ──不對,慢著,這說不通。
  ──如果這是真的,我和姬香也應該會失蹤啊。
  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的八尋,在接下來的課堂上一直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到了午休時間,他去找姬香討論這件事。
  「久音究竟怎麼了?」
  「應該是蹺課吧。他看起來不像是會認真上課的人。」
  「妳講話真直接耶……可是他的手機也打不通。」
  「假如不是蹺課……說不定是碰上和沒有頭的騎士小姐有關的問題了。」
  略為皺眉後,姬香明白提出這個猜想。
  「雖然我不想懷疑她……要和沒有頭的騎士小姐聯絡看看嗎?」
  八尋說完,準備打開為了和家人聯絡,最近才剛學會的電子郵件軟體──
  在他挪動手指前,一旁有人開口:
  「吶吶,三頭池同學和辰神同學在交往嗎?」
  幾個班上的女同學看到他們兩人總是在一起,好奇地發問。
  「沒有。我們只是常在一起而已。」
  姬香若無其事地回答。
  沒有表現出厭惡或害羞,單純只是將心中所認為的事實化成言語。
  「是喔~八尋同學,那你的看法呢?」
  「咦?我嗎?」
  另一方面,單就誠實這點來說,八尋也不遑多讓。
  「如果有像辰神同學這麼漂亮的女生當女朋友,我當然很高興,但是我們沒有交往。」
  「這句話根本是告白嘛!」
  「是嗎?」
  「當然是啊!雖然很好笑!」
  八尋彷彿事不關己地歪著頭,班上的少女們則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哈哈大笑起來。
  「姬香怎麼不多少表現點害羞嘛!」
  「不過八尋同學真的好有趣。」
  「秋田人都像你這樣嗎?」
  「不,並不是喔。」
  只有這點,八尋很有自信。
  故鄉的人和他截然不同。因為他們是把八尋稱為「怪物」的──正常人。
  正當八尋自虐地想著這些事時,四周女生提出更深入的問題。
  「你們好像也常和那個叫什麼琴南的綠髮男生混在一起?」
  「什麼?是三角關係嗎?」
  「或者說,那位仁兄才是辰神同學的正牌男友呢?」
  面對同學們肆無忌憚的妄自揣測,姬香依然平淡回答:
  「不,他也只是單純地常在一起而已。」
  「咦~什麼嘛,妳想炫耀自己很受歡迎嗎?」
  少女們不懷好意地笑著挖苦,姬香依然無動於衷──
  但在聽到她們不經意提起的某句話後,姬香臉色略有變化了。
  雖然,在一旁的八尋也是如此。
  「只不過說到琴南同學,那件事是真的嗎?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咦?」
  八尋和姬香兩人同時望向發言者。
  「咦?你們沒聽說嗎?消息早在剛剛的下課時間就傳開了喔。」
  女同學邊說邊取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機,讓兩人確認。
  「你們看,就是這個……被PO上情報網站了。這是琴南同學吧?」
  畫面中映出的是和沒有頭的騎士站在一起,眼睛被塗黑的少年照片。
  雖說有那顆好認的綠色頭髮,即使用黑色帶遮住眼部也沒有意義──
  消息不靈通的八尋等人直到午休才總算發現。

  琴南久音早已成為話題中的「網路紅人」了。

  ♂♀

  放學後 頂樓

  「所以才來找我嗎?」
  黑沼青葉靠在頂樓的欄杆前說。
  作為學生遊憩場所的頂樓庭園的另一邊。
  由於這個區域鋪設許多各項設施用的太陽能面板,幾乎沒有學生會來;就算有,也是玩世不恭的那種人。
  來良學園裡「一看便知是不良少年」的不良少年並不多,所以目前頂樓並不限制學生進出──但在這個太陽能面板區裡,可以感覺到其他地方感受不到的獨特緊張感。
  「是的。我想黑沼學長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面對這種緊張氣氛,八尋略感畏縮,但不至於嚇壞地對青葉說。
  「話說回來,他說沒有頭的騎士喜歡鈴鐺蛋糕根本是亂講,那是我的喜好啦。」
  青葉語帶輕鬆地回應學弟:
  「唉,我才想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呢。一看到那篇報導,我立刻打電話給他。」
  「他有接電話嗎?」
  「不,我打過去的時候,他的手機已關機,不然就是去收訊不良的地方……」
  說到這裡,青葉暫時停住,接著咧嘴一笑,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再不然,就是『被人帶去』收訊不良的地方……」
  「!」
  「不是說……追尋沒有頭的騎士的消息者都會被沒有頭的騎士綁架嗎?」
  「你的意思是沒有頭的騎士小姐帶走他了嗎?」
  青葉瞇細眼睛,觀察緊張反問的八尋的表情。
  「哦……?沒有頭的騎士『小姐』……」
  「啊……」
  「你該不會和久音一起見到面了吧……和沒有頭的騎士?」
  「……」
  不知道是否該說出口,八尋暫時保持沉默。
  但那等於是種默認。
  「看來你很不擅長說謊呢。」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看著把頭側向一邊的八尋,青葉愉快地揚起嘴角接著說:
  「算了,不管你是否見過沒有頭的騎士,我所能告訴你的確切情報只有一個。」
  「那是……?」
  「沒有頭的騎士絕不是個會綁架人的人……不對,她本來就不是人……算了,這不是重點。」
  「?」
  青葉的口吻簡直像在說,他從以前就和沒有頭的騎士很熟識一樣,這令八尋再度疑惑地把頭側向一邊。
  「你似乎很喜歡歪頭呢。」
  「啊,抱歉,我對東京很多事都不了解……」
  「這和東京沒關係吧……算了,總之我敢打包票,沒有頭的騎士絕不是綁架犯。就算她有什麼理由去綁架人,也不可能傷害對方。」
  青葉露出自嘲的微笑,繼續闡述對沒有頭的騎士的個人看法:
  「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沒有頭的騎士是個老好人。」
  「老好人?」
  「嗯,恐怕比任何人都更善良吧。雖然她無照駕駛,卻是一看到有困擾的人,比一般人更急著伸出援手幫忙的類型喔。」
  「黑沼學長認識沒有頭的騎士小姐嗎?」
  面對此一理所當然的疑問,青葉以不置可否的答案回應:
  「就算真是如此,我倆的交情也沒好到要告訴你真相吧?難道不是嗎?」
  暫時思考一番後,八尋坦率地點頭了:
  「確實沒錯。謝謝學長的指教。」
  「啊,居然同意了。」
  青葉略感意外,聳了聳肩。
  彷彿要挽留準備背向他離去的學弟般,他說出一句話:
  「慢著,我又想到一個……能告訴你的情報。」
  「?」

  「你知道久音家在哪裡嗎?」

  ♂♀

  傍晚 高田馬場某處

  「是這裡嗎……久音的家……」
  八尋喃喃自語,抬頭仰望眼前的建築。
  八尋從青葉口中得知久音家地址,放學後和姬香一起來到他的住處。
  雖期待他只是單純感冒,八尋還是難掩不安。
  位於離高田馬場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的這棟公寓,比周遭房子都更高,從頂樓應該能將附近街景一覽無遺吧。
  屋齡似乎超過三十年,不僅沒有出入管制,出入口也沒有監視器。
  看著這樣的公寓,姬香只平淡地說出感想:
  「大是大,看起來很老舊。」
  「是這樣嗎?」
  聽到姬香的話,八尋不禁反問。
  對於來自連「公寓」都沒有的村子的他,根本無從分辨新舊。
  在他看來,這棟建築的牆壁看似沒有裂痕,和自己上過的學校相比也沒特別破舊。
  「對……這麼大的公寓如果是最近興建,我們根本不可能直接走到住戶門前。」
  姬香邊說邊走進公寓內部。
  果然大門沒有出入管制,宅配人員也都直接將貨物運送到公寓住戶門口。

  搭乘電梯時,兩人討論起到久音家門口時該做什麼。
  「該怎麼對他的家人說明?」
  「只要說他今天沒來上課,來還跟他借的書就好了吧?」
  姬香說完,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書。
  是她經常在休息時間閱讀的書籍。
  標題寫著《池袋反攻》。
  「那本書是?」
  「介紹池袋的書。作者叫九十九屋真一,裡頭也仔細介紹了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喔……」
  八尋在秋田時曾詳細搜尋過沒有頭的騎士的事,但主要是在網路上搜尋,沒注意過書籍方面。
  八尋決定以後跟她借來看,不然就自己買。
  當他思考著這些事的當下,電梯在目標樓層停下了。

  「琴南
     望美 久音」
  在公寓房門旁,貼著寫了上述內容的門牌。
  「這是……久音的媽媽嗎?」
  「望美」多半是女性的名字。
  由名牌看來,久音家或許是單親家庭。
  八尋思考著這些,按下門鈴。
  等了片刻,沒有反應。
  「……沒人在家嗎?」
  「要先回去嗎?」
  姬香這樣問,當八尋也準備同意時──
  他突然停下動作,看了房門那邊。
  「怎麼了?」
  「好像有人。」
  「咦?」
  姬香對八尋突然的發言感到困惑。
  但八尋直接把臉湊近門前,用宏亮的聲音對裡頭說:
  「您好,我們是久音的同學,我叫三頭池。」
  一邊輕聲敲門一邊說,但還是沒有反應。
  「會不會是錯覺?」
  「不,我有聽到腳步聲。」
  由於八尋獨特的膽小性格,以及肇因於此的壯烈「過去」的累積,使得他的感覺比一般人更敏銳許多。
  來到東京後,因人口眾多以及環境差異,使得他的感覺麻痺。但在逐漸熟悉環境後,又恢復原有的敏銳度。
  像是帶著武器準備從背後襲擊,或者躲在陰影處悄聲接近的不良少年們。
  他只靠四周的些許聲響便能察覺這類「潛形匿跡」的氣息。八尋更集中精神注意四周。
  結果,他從門背後的細微聲響確認了裡頭真的有「某人」存在。
  「怎麼辦……我確定裡頭一定有人……但是為什麼沒有回應呢?」
  「也許是小偷?」
  「……說不定真是如此。」
  最糟的情況,也可能是來綁架八尋等人的綁架犯。
  想像久音倒在公寓裡奄奄一息的狀況,八尋心急如焚。
  「我們去通知房東,請他開門吧?」
  「……我想房東不可能只為了房間裡有腳步聲就替我們開門。」
  另一方面,冷靜的姬香暫時凝視門把後──
  輕嘆一聲,面無表情地對八尋說:
  「我想這種類型應該沒問題吧。」
  「類型是指?」
  「幫我把風。」
  「咦?」
  ──把什麼風?
  還來不及問這句話,姬香就從書包取出兩根細長鐵絲,在門鎖前喀嘰喀嘰地轉動起來。
  「咦……咦咦?」
  發現姬香打算做的事,八尋臉色蒼白地慌張起來。
  「慢著……姬香?」
  「打開了。」
  「等等……咦咦咦?」
  八尋滿臉油汗,驚訝得倒抽一口氣。相對於此,姬香則是一滴冷汗也沒流,一臉輕鬆地握住門把。
  「……我要打開了。」
  「……嗯,好。」
  雖然有很多事想問,總之先擺在一旁吧──如此判斷的八尋神色緊張地望向門口。然後下個瞬間,姬香的手推開了房門。
  結果──

  門後沒有人在。
  「……咦?」
  難道是誤會嗎?
  本以為如此,但八尋很快就清楚發現有人蹲在走廊上緩緩蠕動。
  「……」
  與其說蠕動,說躲在觀葉植物背後發抖更正確。
  「呃,不好意思,我們是久音的朋友……」
  八尋發現那個人影是女性,總之先正常地打招呼。
  「請問您是久音的母親嗎?」
  於是,發抖的人影──戴著度數很重的眼鏡的女性緩緩從觀葉植物背後探出頭來,眼朝上望,一邊不停打著哆嗦一邊開口說:
  「我……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散發出陰鬱氣氛的該名女性手貼著牆壁,緩緩起身,對八尋及姬香露出充滿警戒神色的視線。
  「門……門鎖呢?怎麼會……開了……」
  「我們轉了轉門把,『不知為何』突然就開了。也許壞了吧?」
  像要打斷對方的發言般,姬香面不改色地扯著大謊。
  八尋睜圓了眼看著姬香,她則是若無其事地問戴眼鏡的女性:
  「抱歉嚇到妳了,請問妳是琴南同學的家人嗎?」
  女性帶著依然驚恐的眼神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我叫琴南望美。」

  「是……是久音的……姊姊。」

  ♂♀

  幾分鐘後──
  八尋和姬香被帶到客廳,望美端出茶水招待他們。兩人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頻頻交換視線。
  但關鍵人物卻只是抱膝坐在地板上,專心倒著茶水。八尋與姬香想了半天不知要從何處說起,找不到開口的時機。
  就在兩人猶豫不決時,琴南望美開始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
  「你們是三頭池八尋和辰神姬香……對吧?」
  「!」
  剛才只有自稱是「三頭池」,為何她會知道全名?八尋不禁感到詫異。但相反地,姬香則是面無表情地問:
  「為什麼知道我們的名字?」
  「當然知道。你們是我可愛弟弟的……朋友啊。」
  雖然眼神依然不敢與兩人相對,望美噗哧笑著說。見到她這種模樣,八尋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但他隨即轉念一想:也許都市人都這樣吧。決定不做多想地開始說:
  「呃……其實是這樣的,久音今天沒來上學。」
  「嗯,我知道。」
  「咦?所以說,他果然有什麼理由才沒來學校嗎?」
  「嗯。當然有……理由啊。」
  喝了一口自己沖的紅茶,望美露出黑暗深沉的笑容,愉快地將這句話說出口:
  「因為他昨晚似乎『被人擄走了』。」
  「……?」
  「他被擄走了。被綁架了啊,我們家的久音。」
  「怎麼會……」
  由於望美說得太自然,八尋還以為她在開玩笑,但立刻想起剛才的對話,連忙詢問:
  「所……所以說,妳以為我們是綁架犯,才會聽到電鈴也不回應嗎?」
  「不是喔,我只是很怕生,單純覺得很害怕而已。除了網購宅配人員與久音,我一律不開門。」
  「……?……?」
  搞不懂對方的意思,八尋看了姬香一眼。
  姬香保持平靜,靜靜地問望美:
  「……如此看來,妳也沒和警察聯絡對吧?」
  「對,我沒有。我那樣做會給久音帶來麻煩,而我自己也絕對不希望警察上門來。」
  望美邊說邊讓身體前後搖晃。她的身體仍不停地微微顫抖。
  「坦白講,讓第一次見面的你們進到家裡來,對我的心靈已造成相當大的『負擔』。你們都特地來到這裡,卻因為我個人的問題必須這麼做,我也感到很抱歉……」
  望美視線在半空中游移不定,接著從某處取出便條紙與鉛筆,放在桌子上遞給兩人。
  「可……可以在這裡寫下手機號碼嗎?任何一個人的都可以。」
  「?」
  ──暗示我們留下聯絡方式後就走人嗎?
  ──這也沒辦法,畢竟我們是用近乎闖空門的方式進來,她這麼做也是理所當然吧。
  八尋在心中如此判斷,用視線對姬香示意後,將自己的手機號碼留在紙上。
  「謝……謝謝。請……請喝茶。冰箱裡有點心,想吃就吃……別客氣。」
  「呃……咦?」
  以為會被要求回家的八尋無法理解事態為何會如此發展。
  接著,望美攀爬似的離開客廳,回到走廊盡頭的自己房間裡。
  「怎麼回事?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知道……」
  就在兩人面面相覷的時候,八尋的手機突然響了。
  「咦?」
  沒看過的號碼撥打過來,感到疑惑的八尋接聽電話。
  結果──
  『嗨~!你們還好嗎?抱歉,剛才沒辦法好好和你們對話。』
  從手機裡傳出剛從客廳離開的那名女性的嗓音。
  『啊~總算能正常對話了!我啊,最怕和人面對面了!會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真是抱歉!我並不討厭你們……不,應該說,我超喜歡你們喔!你們兩個超可愛!』
  明明是同樣的聲音,情緒卻判若兩人。
  「請問……妳真的是望美姊嗎?」
  『當然是啊。啊,你知道怎麼切換成免持聽筒模式嗎?切換成那個,就能和姬香一起說話了。』
  「抱歉,我不知道。」
  之後,八尋依照望美的口頭指示進行操作,奮鬥一番後,總算順利地啟動新功能。
  『喂喂?姬香也聽到了嗎?』
  「是,聽到了。」
  『OK!我這邊也很清晰地聽到妳的聲音了!』
  透過手機的喇叭將通話內容播放出來,總算能夠正常進行對話。八尋鬆了一口氣,雖說這樣是否該稱為「正常的對話」仍值得商榷。
  不管如何,望美就在幾公尺外,只隔了一層門處。
  『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琴南望美!雖然是繭居族,基本上有在賺錢,所以不算尼特族喔!久音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我賺的呢。』
  「所以說,望美姊是作家嗎?」
  姬香將率先想到繭居族能當的職業說出口,但被直接否定了。
  『不不,才不是呢!啊,但是我是用筆名寫文章賺錢,這層意義下,或許算很類似的職業吧!』
  「筆名?」
  『對。或者該稱為網路暱稱?不過我有寫報導,稱作筆名可能還是比較正確!』
  接著她從電話的另一頭說出某個專有名詞:
  『你們有聽過……里拉‧提爾圖斯‧在野這個名字嗎?』

  里拉‧提爾圖斯‧在野。
  八尋發現自己印象中似乎見過這個不知道出身於何國的奇妙名字。
  ──咦?
  ──今天好像在哪裡看過……
  在八尋沿著記憶的繩索尋覓時,姬香回答出標準答案:
  「……是『池袋新~新聞!』的管理者,對吧?」
  『叮咚叮咚!完全正確!』
  「啊。」
  八尋忍不住驚訝地叫出聲來,他完全想起來了。
  午休時間,女同學們讓八尋看了一個將久音和沒有頭的騎士的照片寫成報導的情報網站。記得那個網站名稱叫作「池袋新~新聞!」,管理者的名字就是里拉‧提爾圖斯‧在野。
  「咦?等等?可是……」
  『沒錯,你猜到了。那是我們姊弟自導自演的報導!就算去搜尋原始部落格也絕對找不到。因為那篇報導中的部落格本來就是虛構的!好多人都被騙,真是笑死我了!』
  「……?……?……?」
  大量疑問在八尋的腦中浮起又消失。
  用虛構日記作為題材,寫成情報網站的報導?
  為什麼要特意做這種事?
  而且為什麼還要加油添醋地加入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謊言?
  情報網站可以說謊嗎?
  而且到頭來,久音到底被誰綁架了?
  種種疑問在八尋腦中轉個不停,他身旁的姬香對電話提出疑問:
  「難道……他是故意要被抓走的?」
  『……哎呀呀?妳好敏銳耶。』
  「……」
  『這是為什麼呢?辰神同學,難道妳知道這樁連續綁架案的「內幕」嗎?』
  望美提出奇妙的質疑,而八尋則總之先將所有疑問拋出腦外後說:
  「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因為,如果她知道犯人是誰,就會去報警了吧?」
  『天啊,我沒想到這年頭竟然能聽到如此天真純樸的意見呢!』
  電話另一頭傳來感到傻眼的笑聲。八尋卻歪著頭,不明白自己說的話哪裡奇怪。
  『八尋,你比我想像中更有趣呢。不然,你認為綁架者是誰?』
  面對望美基於興趣的發問,八尋認真思考後回答:
  「比如說,黑道……?」
  『你有什麼根據這麼猜測?』
  「呃,與其說根據……其實我國中二年級時也被綁架過。」
  『……』「……」
  姬香和望美同時沉默了。
  她們兩人都很明白,八尋不是會亂開玩笑的人。
  由於姬香不明白他為何遭到綁架,無法跟上這個話題。就連某種程度上掌握了八尋這名人物的謠言的望美,也不知怎麼回應這句意想不到的發言,只能保持沉默。
  「那時多虧外婆去找黑道大哥來幫忙,我當時真的快嚇死了。」
  『你果然很有趣。』
  望美壓低聲音說:
  『難怪久音會對你感興趣。』
  「對了,久音真的沒事嗎?看妳似乎不怎麼著急……」
  八尋率直地提出疑問,身為被害人的姊姊則一臉輕鬆地回答:
  『嗯~是不是沒事我不清楚,但我想,他若沒把握也不敢這麼做吧。』

  「就如同那位公主殿下猜測的一樣……他是故意被綁架的。」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B 觀察者

  東京都 某處

  時間要先回到半天前──八尋和塞爾堤見面當晚的深夜時分。

  四木臉上的眼罩被拿開,映入他眼裡的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房間角落堆著紙箱及燈油罐,牆壁上掛著鐵鍬等工具。由此推測,這裡多半是別墅或當作置物間來使用的大房間。
  房間裡沒有窗戶,很可能是地下室。
  思考這些事後,四木視線朝向替他解下眼罩的人物。
  四木的雙手被人用膠布緊緊綁在背後,腳也同樣受到束縛。
  事實上,他現在陷入只能左右觀望或說話的狀態。即使如此,四木仍舊沒有大呼小叫,保持冷靜進行觀察。
  觀察那些綁架他們到這裡的不要命的綁架犯。
  綁架犯們戴著太陽眼鏡與口罩、帽子,這樣的變裝在街上反而容易引人側目。
  雖然很想建議他們改用三孔頭套,四木總之先按兵不動,窺探狀況。
  這時,倒在四木腳邊的另一名男子代替沉默的他大聲吆喝:
  「你們這些傢伙有什麼目的?別以為做出這件事,我們會善罷干休!」
  吆喝者是平時擔任四木司機的光頭小弟。
  「別嚷嚷。」
  聽到四木這句話,小弟身體震了一下,轉頭望向四木。
  他和四木一樣手腳被綁住,不同的是四木坐著,他則是躺在地上。
  「四……四木大哥!對不起!都是我……都是因為我,才會害四木大哥碰上這種事!」
  「別哭叫。叫我專務。」
  斥責哭喪著臉的部下後,四木思考變成這種狀況的經過。
  ──唉,碰上麻煩事了。
  ──這些傢伙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一個小時前──
  深夜的東京都內。和客戶的會面結束後,四木和司機一起準備回到粟楠會的事務所進行報告。
  注意到司機並沒有像平時一樣向他說「您辛苦了」,四木的大腦立刻切換成緊急狀況的思考迴路。
  不慌不忙,像平常一樣眼睛朝向車內的後照鏡。
  駕駛座上的男人仍是光頭,但一看就知道,和在來程路上擔任司機的部下是不同人。
  四木雖然是在道上混的,但現在不是要去「拜訪」客戶,並不會隨身攜帶手槍或刀子。
  因為在暴力團體管制法漸趨嚴格的現在,光是一次違反槍刀法就足以使組長陷入危機。
  ──視這是衝著我個人而來的報復,還是針對粟楠會的攻擊,對應的方法也不一樣。
  ──是不肯接受和平主義的明日機組呢?還是其他和我們有過節的組……
  ──說不定是粟楠會內部的人……無法完全否定這個可能性真令人反感。
  為了隨時能逃脫,四木確認左右車門,但馬上理解逃走只是無謂的抵抗。
  一群戴著太陽眼鏡和口罩的壯碩男子走向車門兩側,從兩側同時開門。
  「你是四木先生吧?」
  「請和我們一起來。」
  看著發出沉重警告的男人們,四木不禁蹙眉。
  因為他們的行動帶給四木某種強烈的不協調感。
  這種不協調感只有長年置身於黑道組織的他才感覺得到──但四木反而無法接受那種「不協調感」,靜靜地問道:
  「……你們的目的是我嗎?」
  「恕難奉告。」
  「原本的司機怎麼了?」
  「只要不抵抗,我們就不會加害於你和你的司機。」
  聽到從口罩底下發出的沉悶聲音,四木瞇細雙眼──不是對著男人們,而是對著車的四周觀察。
  這群暴徒似乎沒有攜帶手槍。就算有,只要沒拿在手上,他有自信能輕鬆料理。
  但是,發現窗外至少有十名以上的蒙面人後,四木輕嘆一聲。
  ──唉,換作是赤林或青崎,這種程度的人數根本不放在眼裡。
  ──我可不是強硬派的啊,真傷腦筋。
  「別輕舉妄動就不會殺你,放心吧。」
  ──……
  ──這些傢伙……?
  四木感覺到他們的聲音裡潛藏著某種情感,以冰冷的聲音回答:
  「好吧,就照你們說的做吧。」

  之後他被帶進停在隔壁的廂型車,戴上眼罩,移動了一個小時左右。
  從車子的移動方式感覺起來,似乎並沒有為了讓他混淆而故意在途中登上高速公路或多次轉彎。
  由車程及這個置物間的模樣可推測,這裡應該是位於二十三區外的東京西部,府中到八王子一帶的別墅。
  ──不,太武斷並不好。
  四木思考著這些事,對地下室裡的幾名男子淡然發問:
  「所以說,你們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似乎沒有目的。」
  「什麼?」
  「勉強要說的話,好像只要讓你們暫時留在這裡就好了。」
  ──原來如此,他們是「無關的人」。
  ──八成是奉令行事的軍人吧。
  ──不,如果我的猜想正確,恐怕連「軍人」也不是……
  當四木思考這些事時,門口傳來吵鬧聲。
  入口處打開,又有幾名男子從門口衝了進來。
  從狹小縫隙中只看到上樓的樓梯。這裡果然是地下室。
  接著,又有一批人在四木眼前登場了。
  走進房間的三個人當中,有兩個和其他人一樣用口罩等遮住臉部。
  剩下的一個是和四木他們一樣,手腳被綁住,頭髮染成綠色的少年。
  「給我乖乖待在這裡。」
  「可以的話,我想和美麗的女生關在一起耶。」
  無視於他輕佻的話語,男人們粗暴地把少年推進房間。
  倒在四木腳邊的該名少年以響徹房間的宏亮聲量呼喊某人的名字:
  「妳們在吧?在這間房子某處的辰神彩和辰神愛小姐!」
  一名蒙面男子緩緩踩上少年的肚子。
  「給我閉嘴。」
  「好痛好痛!投降!我投降!我閉嘴就是了,拜託別再踩了!」
  男人們對少年投以冰冷的視線後,連少年的眼罩都沒拿掉就離開了。
  門前只留一個人看守,似乎沒有打算和四木等人說話,默默倚靠在牆壁上。
  判斷被綁架者彼此交談應該不會被干涉,四木開口問腳邊的少年:
  「小夥子,你沒事吧?」
  「啊,抱歉,能幫我拿掉眼罩嗎?」
  「很遺憾,我不是那幫人的夥伴,我只是沒戴眼罩,手腳和你一樣被綁住了。」
  「原來如此,還是謝謝你。」
  四木上下打量少年後,小聲問了一件事:
  「你是今天早上紅遍網路的那個傢伙吧?」
  「咦?叔叔,你也知道嗎?」
  「我平常不看那種網站,今天為了調查沒有頭的騎士才湊巧看到。」
  「傷腦筋,沒想到我會變得這麼有名。」
  少年表情困擾地笑著說,但四木冷靜地告知:
  「嗯,我也知道你是個吹牛王。」
  「咦?」
  「胡扯什麼喜歡的食物嘛,沒有頭的騎士根本不吃東西,也不可能去唱卡拉OK,因為她根本沒頭顱。」
  「哎呀哎呀,叔叔,你還真的相信沒有頭的騎士是沒有頭的怪物啊?」
  面對少年的嘲諷發言,四木僅淡然告知事實:
  「何須問我相不相信?沒有就是沒有。和塞爾堤實際碰過面的你最清楚不過了吧?」
  「……討厭啦,叔叔,由你的說話態度以及知道沒有頭的騎士小姐的名字推測起來……你該不會是道上弟兄吧?」
  少年半開玩笑地說。躺在地上的四木的部下插嘴:
  「你這混蛋,居然敢對大哥用那種口氣說話!」
  一邊對即使被綁著仍不改凶惡本色的部下搖頭嘆氣,四木想更進一步追問少年時──
  「專務,我認識這傢伙。他和事務所的弟兄之前討論過的『那個』有關係。」
  看到少年的髮色,四木的部下想起某件事,忍不住興奮地大喊:

  「這傢伙是跟平和島靜雄打得難分難解的那個小鬼的朋友。」

  ♂♀

  中午 池袋西口公園

  西口公園的野外舞台方向。
  穿酒保服的男人和穿漆黑騎士服的女人──此一奇妙組合的兩人坐在鋼管板凳上。
  『所以說,那個叫八尋的孩子打架實力真的和你不相上下?』
  看著塞爾堤秀出的智慧型手機畫面,酒保服男子──平和島靜雄毫不隱瞞地回答:
  「沒錯。是那個綠頭髮的傢伙的朋友吧?如果是的話,就是他。」
  彷彿在懷念只發生於幾天前的往事般,靜雄抬起頭地望著天空說:
  「沒想到妳和他認識啊。這個世界真小。」
  『不,我也是昨天剛認識……最近發生太多事,我還一頭霧水呢。』
  塞爾堤聽到四木失蹤的消息,為了打聽情報,獨自在池袋街頭奔波。
  途中碰到赤林,被他好心提醒「也有人懷疑是妳幹的,最好小心一點」,正當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靜雄向她打招呼。
  塞爾堤想起昨晚八尋和麗貝的對話,抱著懷疑姑且一問,沒想到得到的竟是肯定答案。
  『真不敢相信。賽門姑且不論,居然有一般高中生能和你平分秋色。』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抱歉。只是我真的從來沒看過你和人正面互毆還會陷入苦戰。』
  塞爾堤的腦中,浮現某個總是以不正面互毆的形式和靜雄纏鬥的情報商的臉孔,若提出來肯定會造成靜雄不悅,所以她沒有將之化成文字。
  但是很難得地,反而是靜雄先提起了。
  「妳還記得臨也嗎?」
  『怎麼可能忘記……話說回來,真稀奇呢,居然會從你口中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唉,我也不願想起那隻跳蚤……雖然拜託妳這種事有點說不過去,既然妳認識那個叫三頭池八尋的傢伙,我希望妳替他多留心一點。」
  『?』
  塞爾堤將安全帽側向一邊,表現出疑惑的動作。靜雄則表情凝重接著說:
  「那個把頭髮染綠的傢伙……是和臨也相同類型的混蛋。」
  『真的嗎?』
  「這只是我的直覺。」
  『原來如此。』
  ──那種厚著臉皮貼過來的友善態度,的確很做作。
  想起他要求合照時的情形,塞爾堤在心中苦笑。
  今天早上,她發現那張照片被寫成報導了。
  而且還加油添醋地加進鈴鐺蛋糕或卡拉OK等不實傳言。但對塞爾堤來說,這樣有助澄清她是綁架犯的謠言,與其說憤怒,反而更鬆了一口氣。
  『可是為什麼只擔心八尋?如果他真的是臨也那類型的人,周遭的人都會被捲進麻煩裡面吧?』
  塞爾堤在畫面上提出理所當然的疑問,靜雄略為思考後回答:
  「該怎麼說……和那傢伙互毆後,我不禁想起過去的我。」
  『過去的你?』
  「像他那麼強,一定會被捲入許多麻煩吧。實際上,他也是以前沒在池袋看過的新面孔,或許是在故鄉搞砸了才來這裡。」
  說完,靜雄陷入沉思,輕聲咂嘴後,再度開口:
  「喂,塞爾堤……」
  『什麼事?』
  「這只是假設,妳覺得假如我更圓融一點……和臨也那混蛋的交情跟新羅一樣好的話,當初是否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怎麼突然問這麼不得了的問題?』
  塞爾堤難掩驚訝,向靜雄確認真正想法。
  『為什麼要問這個?』
  「沒什麼……一年半前的事件中崩塌的大樓,在這半年之中建好了……」
  『啊,那棟大樓啊……』
  一年半前──
  靜雄在某個事件之中,和宛如殺父仇人的折原臨也展開一場生死鬥。
  從池袋消失的臨也目前生死不明,但兩人的壯烈廝殺卻確實地在這個城市留下傷痕。
  雖然發生大樓爆炸的重大事故,但因為身為犯人的臨也從池袋消失了,警方似乎沒有特別展開搜查行動。
  警方可能已察覺靜雄和事件有關,但由沒將他帶回偵訊這點看來,或許是想觀察他是否有更進一步行動,再不然就是警察內部有什麼特別的指示。
  由於發生爆炸,使得大樓的營建進度大幅落後。但在塞爾堤和新羅出發去旅行時,也已經接近完成了。
  「一想起大樓的事件……雖然很不願去想像,假如我和那隻跳蚤的交情很好,或許就不會給這個城市添那麼多麻煩了……」
  ──你想太多了……
  塞爾堤字打到一半,突然停住。
  她想到被被靜雄和臨也的糾紛牽連的人們,倘若沒有這個源頭,或許所有人都能過著平穩的人生吧。
  當然,包括塞爾堤自己也是。
  『嗯,是有這種可能性。但相反地,也有可能惡化喔。』
  「是嗎?」
  『是的。因為那種情況下,臨也也不見得是個好人啊。他說不定會利用交情好的你去做更可怕的事呢。』
  「啊……這麼說倒也是。」
  靜雄輕聲嘆氣後,對身為朋友的沒有頭的騎士述說他的想法:
  「那個叫八尋的小鬼在和我全力打架的過程中……該怎麼說,好像……很快樂。也許他過去只打過討厭的架吧。」
  『有不討厭的架嗎?』
  「不是沒有。以我自己作例子,至少在和那群被妖刀控制的傢伙對決,總算能使出有生以來的全力時……老實講,呃……還滿愉快的。」
  或許說出口後覺得難為情,靜雄為了掩飾害羞,望向遠方。
  「總覺得那傢伙的心情也和當時的我一樣……不管如何,那麼會打架的傢伙一定有很多人試圖接近他。就算那隻跳蚤回到池袋,也一定會和他接觸。」
  『這倒是沒錯。』
  「所以說,他畢竟也是我的學弟……如果能事先防止他走上我和那隻跳蚤走過的路,當然是最好不過了……雖然別人有別人的人生,旁人沒必要雞婆干涉。但萬一真的發生事情,能不能麻煩妳勸他一句,免得他陷入我這種慘狀呢?」
  『你自己現身說法不是更好嗎?』
  塞爾堤反問,靜雄皺著眉頭回答:
  「妳或新羅或湯姆大哥姑且不論,我去和普通高中生說話,一定會害他被捲入糾紛,造成困擾。」
  ──呃……既然如此,身為沒有頭的騎士的我去和八尋成為朋友的話還不是一樣……而且話說回來,我被捲入糾紛就沒關係嗎?
  塞爾堤忍不住想吐槽,但想到靜雄只是認真在為少年著想,決定還是作罷。
  ──沒想到靜雄會說出這種事,個性真的圓融不少呢。
  ──大概是因為臨也不知躲到哪裡去,他也失去發飆的理由了吧。
  塞爾堤暗自對朋友的變化表示欣喜,接著從板凳上站起。
  『抱歉,打擾你的寶貴休息時間。我該走了。』
  「要走了嗎?我看妳最近似乎也挺辛苦的,需要幫忙就儘管說吧。」
  『放心,我沒事。』
  難得變圓融,不能再將靜雄拖下水了。
  正當體貼朋友未來的塞爾堤準備再度展開搜尋四木的行動時──

  「沒有頭的騎士小姐!」

  突然有聲音喊住她。
  靜雄和塞爾堤一起轉頭朝向聲音方向,見到一名少女。
  似乎是奔跑過來的,氣喘吁吁的少女調整呼吸後,面帶微笑,以打從心底高興的聲音對塞爾堤說:
  「總算……總算再次見到妳了!」
  ──咦?
  ──記得這孩子是……
  在她想起似曾相識的少女的名字前,靜雄先說出答案。
  「嗨,這不是小茜嗎?」
  ──啊,對了對了。
  ──她是小茜。
  粟楠茜。
  她是人人聞風喪膽的「粟楠會」會長粟楠道元的孫女,幾年前在某個事件中和塞爾堤與靜雄結下難解之緣。
  「靜……靜雄先生,你好。」
  慌張地對靜雄行禮後,茜重新對塞爾堤說:
  「太好了……妳真的回來了!」
  『嗯嗯,我之前去旅行……』
  「旅行?」
  『嗯,像是秋田的煙火大會或沖繩的慶良間群島,花了半年從北到南環遊日本。』
  那個事件後,塞爾堤和茜沒什麼機會交流,為什麼茜會為了她的回歸如此欣喜?
  塞爾堤思考著這個問題,最後決定不作多想地回答。
  結果,茜露出打從心底放心的表情,眼眶噙滿淚水地望著塞爾堤:
  「太好了……沒有頭的騎士小姐果然不是犯人。」
  『啊,妳是指綁架案嗎?』
  「是的……其實是……我有個學姊也失蹤了……她是沒有頭的騎士小姐的忠實粉絲!」
  ──什麼?
  代替一瞬愣住的塞爾堤,靜雄皺著眉頭喃喃地說:
  「塞爾堤的……粉絲?」

  聽完情況的塞爾堤,心中種種疑問總算釋懷。
  ──原來如此。
  ──昨天,八尋等人說「有個認識的國中生的學姊也失蹤了」……沒想到那個國中生指的就是小茜啊。
  發現在意外之處又和自己有所關聯,塞爾堤覺得奇妙。或許這就是緣分吧,不然就是世界比自己想像得更狹小,不禁感慨萬千。
  這時,她想起事態緊迫,為了讓茜安心,塞爾堤拍拍胸脯輸入文字:
  『放心吧,不論是妳的學姊還是四木先生,我都會救出來。』
  但在說了這句話的瞬間,茜的表情籠上一層陰霾:
  「咦?」
  『咦?』
  「妳說我的學姊『還是』四木先生……是什麼意思?」
  ──糟了!
  茜似乎不知道四木昨晚失蹤的事。
  就連不清楚內幕的靜雄也看出塞爾堤講了不該講的事,一臉受不了地對她投以「在搞什麼嘛」的視線。塞爾堤心中一陣刺痛。
  『不……不是啦,剛才打錯了。我想打的是不論是妳的學姊,我都會「和」四木先生救出來的。』
  「沒有頭的騎士小姐……妳在說謊對吧?」
  修改後的句子仍然有些怪異,明顯是想掩蓋事實。
  『……抱歉,我以為妳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之後,勉強勸阻說出「我也要一起尋找犯人」的茜,塞爾堤獲得茜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情報。
  當中令她特別在意的是底下這句話:
  「辰神學姊……把妳當成神一般崇拜。」
  『說什麼神……』
  「這不是誇大其詞喔……她真的認為妳是能改變她的世界的人……還說如果能成為像妳這樣的人,死了也不足惜……」
  『……好可怕的想法。』
  ──這麼說來,以前也有個孩子把臉整型成和我一樣。
  塞爾堤想起現在在美國的那名少女。
  ──說是我的粉絲雖令人有點害羞,但把我當成神崇拜,反而讓人覺得很抱歉。
  ──我明明沒那麼了不起。
  『總之,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和赤林先生,小茜千萬別去冒險喔。』
  如果茜受到牽連而遭遇什麼意外,會讓塞爾堤相當自責。而且萬一她出事,也很難想像粟楠會會做出什麼事來。這雙重的隱憂令塞爾堤再度耳提面命,要她絕對別單獨去找人。
  「四木先生也這麼講,但是結果卻……」
  『放心!相信我吧!我離開半年不也好好回來了?』
  塞爾堤試圖用歪理來說服茜。或許被她熱切的心意說服了,雖然有點不情願,茜還是點頭表示答應。
  『總之妳放心等候吧。我一定會把妳的學姊和四木先生帶回來。』
  為了強調,塞爾堤用大型字體安撫她。
  「喂,也讓我幫忙吧。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如果碰上連我也處理不來的火爆場面,我一定會來拜託你。在這之前……如果你能幫我向湯姆先生打聽消息,我會很感激的。』
  「沒問題,有事就聯絡我吧。我就算蹺班也會趕去幫忙。」
  聽到靜雄笑著這麼說,頓時讓塞爾堤放心不少,就這樣離開現場了。
  ──雖說碰到不得不呼叫靜雄的情況,肯定是吸血鬼集團等級的對手了吧……
  一開始就讓靜雄去大鬧一場,如果是一般犯罪者,三兩下就會被全部擊倒。但問題在於這次還有被綁架的人質。萬一靜雄沖昏頭,說不定還會危害到人質,必須先把人質救出才行。
  塞爾堤思考著這個問題,跨上停在公園入口處的黑色機車。
  並在心中祈禱被綁架的人們仍然被視為「人質」。

  ──就在這一瞬間。
  她感覺背脊似乎有什麼東西掃過一般,立刻回頭。
  看見茜和靜雄朝她揮手,塞爾堤也揮手回應,並同時以視線繞巡公園內各處。
  ──怎麼回事?
  ──覺得有種視線對著我。
  ──和平時的路人的好奇視線不同……
  想到這裡,塞爾堤得出「也許是白色機車」的結論,背脊發涼地離開現場。

  凝視沒有頭的騎士的人則是等機車從視野裡消失後,靜靜開口:
  「平和島靜雄是無妨,但那孩子不行呢。」
  坐在停於西口公園旁的車子裡,「她」微瞇著雙眼瞪視靜雄和茜,接著說:
  「那女孩也得消失。」
  接著,對著某人以近乎愛戀的無限崇拜的聲音說:「她太深入這個事件了,所以要被『那個人』帶走了。」
  她的眼裡流露對粟楠茜的憎恨與憐憫。
  臉上則掛上宛如失去魂魄,做工粗劣的人偶般笑容。

  「那就是她的命運。」

  ♂♀

  傍晚 新羅的公寓 地下停車場

  「嗨,一天不見了呢。」
  經過一整天為了蒐集情報在街頭奔波後,塞爾堤‧史特路爾森回到住處的地下停車場。
  對剛下機車的她打招呼的,是昨晚見過面的青年。
  ──……!
  ──啊,是嬰麗貝。
  塞爾堤發現對方是昨晚交換過聯絡方式的熟人,稍感寬心,但下個瞬間發現一件事情,趕緊用智慧型手機的畫面對準他。
  『為什麼你知道是這裡?我只告訴你郵件位址,並沒有告訴你地址啊!』
  「這個嘛,我自有門道……放心吧,我不會將這件事爆料給警察或媒體啦。」
  麗貝露出天真微笑回應,塞爾堤沉思一會兒後,想起某件事。
  『對了……「屍龍」有段時期和臨也合作,你是在那時候從臨也那裡聽來的吧?』
  「其實我沒有直接和那個叫臨也的情報販子見過面呢。我只知道在我住院的時候,夥伴們受到他不少照顧。只是就算想道謝,他現在也生死不明。」
  『嗯。同時證明了他不管是生是死都只會給人添麻煩。』
  塞爾堤聳肩說。麗貝也一樣聳肩笑了。
  「其實不管是英雄或惡徒,都是別人創造出來的。妳在這半年不知是生是死的期間,不就被塑造成惡徒了嗎?」
  『你來這裡不可能只為了來嘲諷我吧?』
  「沒錯,被妳猜中了。粟楠會最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考慮到他可能是來試探,塞爾堤反問。
  「今天早上,『邪蛇邪』那幫人大陣仗地到處打聽,還把我們當成嫌犯呢。」
  「邪蛇邪」是和「屍龍」有敵對關係的飆車族隊伍,也是受到粟楠會庇護的不良少年組織。
  或許是認為膽敢綁架粟楠會此般規模組織的幹部者,一定是有相當程度實力的組織。
  但怎麼想都很難相信「屍龍」會跨過敵對隊伍,直接對背後老闆的粟楠會出手。因此在這層意義下,塞爾堤已在心中將麗貝從嫌疑人名單中剔除了。
  「繼續被懷疑下去也很麻煩,所以我想全力協助妳找出犯人嘍。」
  『原來如此,可以告訴我最近有哪些獨色幫比較活躍嗎?』
  假如犯人是某個暴力組織,明知四木是粟楠會幹部還綁架他的話,應該擁有能和粟楠會匹敵的力量。
  考慮背後或許有其他黑道介入,塞爾堤提出這個問題。
  但麗貝微微搖頭回答:
  「恰恰相反。有人……與組織從池袋無影無蹤地消失了。」
  思忖半晌後,塞爾堤疑惑地輸入文字:
  『……你的意思,該不會幕後黑手是折原臨也吧?』
  「不對不對,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那種可能性也不是零。畢竟是和折原臨也有關的組織啊,兩者都是。」
  『……「兩者」?』
  「對,沒錯。有兩個組織很可疑,妳應該都聽過吧?」
  麗貝裝模作樣地繞了幾圈,靠在停車場的柱子上,說出兩個組織名:
  「……名為『雙頭蛇』的地下賭博集團,與名為『天堂奴隸』的販毒組織。」
  「啊……記得他們是……」
  塞爾堤記得這兩個名字。
  這兩個都是過去被情報販子折原臨也瓦解的組織。
  臨也同時摧毀這兩個組織時,曾利用塞爾堤去跑腿,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這件事實。
  『可是他們不是消失了嗎?被摧毀了。』
  「但根部還活著喔。」
  『真的嗎?』
  「是的。不管是什麼組織,核心的關鍵人物總會平安無事地倖存下來。雖然那兩個組織是折原臨也在幕後掌控,但現在臨也消失了對吧?所以兩者有一段時期又復活了。」
  雖然語氣很溫和,聲音中卻隱含某種凶惡。
  恐怕以前是和「屍龍」敵對的組織吧──塞爾堤這麼想,催促他繼續說。
  『既然如此,最近為什麼又突然消失了呢?被粟楠會徹底剷除了嗎?』
  「那樣的話,至少會有點風聲吧?但實際上他們卻像一縷煙般消失了……彷彿躲進池袋的暗處,更深沉的地底之中。」
  『你確定和他們有關?』
  聽起來的確很可怕,但綁架案不見得真的和那兩個組織有關。
  就算塞爾堤在臨也料理這兩個組織時曾被利用過,這兩個組織也不至於對塞爾堤個人抱著深仇大恨才對。
  ──不對,現在臨也消失,說不定他們把報復的矛頭指向被以為是朋友的我身上。
  ──但只靠這點就斷定他們是綁架案的真凶,似乎又太薄弱了。
  『你應該握有更關鍵的證據吧?』
  「真敏銳,什麼事都瞞不過妳呢。」
  半開玩笑地聳聳肩後,麗貝倏地收起笑容,表情認真地說出底下這番話:
  「大約半年前,有個人來和我們隊伍接觸。他宣稱會給一個滿意的價格,要我們幫他們工作。由於聽起來很可疑,而且可能會招惹粟楠會,我拒絕了……當時那傢伙這麼說──」
  麗貝說到這裡暫時打住,接著盯著塞爾堤的臉說:
  「……他說『你相不相信沒有頭的騎士?』」
  『……?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問我……我是否打從心底相信這種跳脫人世常理的異類真的存在。他在說這段話時,莫名地死纏爛打,而且情緒還相當興奮。」
  『你所謂的「那傢伙」究竟是誰啊?』
  塞爾堤催促回答,麗貝將該名人物的名字說出口:
  「名字寫作『四十万』,唸作『Shijima』……妳聽過這號人物嗎?」
  『……沒聽過。』
  剛回答後,突然回憶湧現,連忙輸入文字。
  『不對,慢著。Shijima……應該是那傢伙吧?』
  浮現在塞爾堤記憶裡的,是一年半前「觀察」池袋時見過,那個跟隨在名為那須島的男子身旁的青年。
  他看起來只像個膽小的青年,因為姓氏很少見,莫名地留下印象。
  「被我拒絕後不久,那傢伙就從池袋消失了。聽說他後來又到處去找其他組織幫忙。」
  這時,麗貝臉上又浮現笑容,愉快地說:
  「所以那時可是一堆人在流傳呢。說他『說不定會被沒有頭的騎士擄走』。」
  『啊,難道……』
  「沒錯,他就是傳聞中『被沒有頭的騎士擄走』的第一名失蹤者。雖然只在我們這些人之間流傳,不管如何,那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追尋沒有頭的騎士的傢伙們開始陸陸續續失蹤了。一開始一個,一個月後又兩個。三個月五個,半年十五個……失蹤者越來越多喔。」
  『原來如此……的確有調查的價值。』
  覺得這是一條有力情報的塞爾堤,坦率地向不速之客表達謝意:
  『謝謝。這或許是個很好的切入點,我會把這個消息轉達給其他人。』
  「其他人是指三頭池八尋他們嗎?」
  『是的……我和他們約好了,如果有新消息要聯絡彼此。』
  「呃……我想,別把他捲入比較好吧?」
  麗貝難得欲言又止,塞爾堤更進一步解釋:
  『我也知道別讓孩子們涉入事件比較好,但好歹要讓他們知道事件已經找到線索,比較能夠放心吧?只要不說出具體名字,相信他們也無法輕舉妄動。』
  「原來如此。但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的是,如果把八尋捲入事件,他以後一定會黏著妳啊。」
  「什麼黏著我……」
  「我們『屍龍』很想拉攏他進我們隊伍呢。我們從上一代開始,除了台灣人以外,也吸收了不少日本人加入喔。」
  麗貝傻笑地說。塞爾堤不確定這名女性化的青年話中有多少認真成分。這時想起今天中午靜雄說過的話。
  『各大隊伍果然都在注意他嗎?』
  「這還用說?和妳的歸來一樣,他可是池袋這幾天最火熱的話題人物呢。雖說能找出他的名字的隊伍恐怕不多嘍。」
  『我知道他打架很強……但就你個人的看法,你對他的評價是?』
  面對塞爾堤的問題,麗貝愉快地笑了起來,半垂下眼簾答道:
  「他呀,是貨真價實的怪物喔。我好久沒像那樣發抖了。」
  『怪物啊……』
  塞爾堤自嘲似的聳肩。
  麗貝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接著說:
  「妳的身體或許是怪物,心靈卻比人更有人情味,所以我才能像這樣和妳好好對話。但是那孩子啊,說不比妳更不像人喔。」
  或許想起昨晚的鬥毆,麗貝的背上冷汗淋漓,逞強似的笑了:
  「一般人也會因為恐懼而變得具攻擊性……但他卻會因為害怕過頭變得完全毫無猶豫,直接像憤怒或殺意一樣,將恐懼灌注在四肢裡。漫畫不是常有這類劇情嗎?在陷入生命危機的瞬間,力量突然覺醒,克敵致勝……他的情況就很類似那樣。」
  『嗯嗯,我明白。』
  「恐怕只需要一點點恐懼,就能讓他腦中的限制器解放吧。」
  接著,麗貝以玩笑的語氣說出駭人的話語:
  「假如我沒先看過平和島或妳,根本不會想和他合作,說不定還會滿腦子只想著非把他消滅不可呢……」
  『別說這麼嚇人的事。』
  「啊啊,抱歉抱歉。至於他呢,在實際上看過妳或靜雄後,似乎也輕鬆了不少。妳有發現嗎?昨晚他雖然警戒著妳,心情卻很高興。」

  「他以前在那個沒有靜雄或妳的土地上,肯定過得很辛苦吧。」

  ♂♀

  池袋某處 姬香自宅前

  想打開自宅大門的瞬間,姬香發現門打不開。
  大門上鎖很正常,問題是姬香身上並沒有鑰匙。
  正確而言,她「不被允許」攜帶鑰匙。
  家中電燈亮著,但按門鈴沒有反應。
  ──又來了。
  ──最近的間隔似乎變短了。
  姬香面不改色地在心中自言自語。
  母親恐怕又變成「那種狀態」了吧。
  從姬香小時候就持續至今,類似發作的病症。
  姬香並不清楚那是一種精神性的疾病,是一種演技,還者是一種儀式?
  沒有任何前兆便斷絕與周遭一切的互動,只對著牆壁不斷說話。
  彷彿自己的世界正被關在倒映於牆壁上的自己影子裡一般──不管是對姬香,對姊姊或妹妹;甚至對父親,任何想對身旁的人說的話,都朝著自己的影子發出。
  在發作的期間,不管對母親說什麼都得不到任何反應。
  就算偶有回應,也仍是對著自己的影子說出。
  姬香曾想過,母親或許躲在影子裡作幸福的夢吧。但只要聽過那種孤獨的「對話」,實在無法相信她是幸福的。
  一邊想像著母親彷彿想把自己的頭部慢慢磨掉似的把額頭貼在牆壁上,面對無形對象哀切訴說的模樣,姬香表情毫無變化地打開書包。
  取出今天第二次動用,以髮夾彎成的特殊工具。
  看似鎖匠用的開鎖工具,實際上差很多。
  因為身為一名女高中生的她,無法取得正式的解鎖器具。
  一般民眾連持有專用的開鎖工具都不被許可。
  如果這類工具販賣給除了擁有專門證照的鎖匠以外的人士,在那瞬間就成立犯罪了。
  以她的年紀當然也無法取得鎖匠證照,所以這麼做是一種非法行為。
  但是,若具有和鎖匠師傅同等「正當理由」的話,可視為例外。
  只不過對姬香而言,「打開定期被反鎖的自家門鎖」是否算正當理由已不再重要。
  因為她今天第一次撬開別人家的鎖了。
  過去用工具打開自家門鎖以外的鎖的經驗,包括今天只有兩次。
  第一次是在國中,為了救出被班上同學霸凌,被關在學校倉庫裡的同學──如果這算犯罪,姬香覺得也就罷了。
  至於今天則是因為以為犯人潛伏在久音家裡,擔心久音的安危才打開。但說這些根本連藉口也算不上。
  因為在進門後,姬香對久音的姊姊望美面不改色地靠說謊蒙混過關。這樣的她究竟和小偷有什麼差別?
  姬香思考著這些事,認為自己根本和小偷沒兩樣。
  不,若由完全沒有罪惡感這點看來,說不定比小偷更惡劣。
  姬香一邊把自製開鎖工具插入門鎖之中,一邊回想起傍晚的事。

  和久音的姊姊談了許多事後的回程路上。
  姬香本來以為看見她開鎖的八尋會迴避她,討厭她。
  這本來就是姬香自作自受,被懷疑是竊盜慣犯甚至去散播謠言也無話可說。
  但八尋不只不迴避,還自然而然地在電梯裡提起這個話題。
  「剛才妳輕易就打開門鎖,嚇了我一跳呢。有人教妳開鎖技巧嗎?」
  「小學時,住在附近的大我三年級的高年級生教我的。」
  姬香有點訝異,但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直接回答了。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那個人擁有這種技術,或許是看到經常被反鎖在門外的我很可憐才教我的吧。」
  「反鎖在門外?」
  「我們家有點問題。我們姊妹不被允許攜帶鑰匙,但門卻又經常鎖起來。」
  「喔……辛苦妳了。」
  「我家是全年無休的溫泉區,時時刻刻有人進出,平常也總是有人在,所以我從來沒注意過門鎖的問題。」
  這麼說的八尋似乎以為姬香家的狀況是「都市人的日常」而沒感到疑問。
  對此,姬香也不想多做解釋。這時,八尋對於今天的事鄭重向姬香道謝:
  「今天謝謝妳陪我來。」
  「咦?」
  「如果辰神同學不在,我就沒機會和久音的姊姊見面了。」
  「……」
  本來不想多說,姬香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忍不住對八尋做出評論:
  「八尋同學,你果然怪怪的。」
  「真的嗎?」
  「一般說來,看到我做了那種事,應該會聯想到小偷行為吧?」
  八尋一臉輕鬆地回答:
  「啊,對啊,我剛才嚇一跳,的確是因為那樣做很像小偷。」
  彷彿想強調「我並不奇怪喔」似的,八尋自信滿滿地回答。
  「既然如此,怎麼不輕蔑我呢?」
  「妳有偷過東西嗎?」
  「並沒有。」
  「那我有什麼理由討厭妳呢?」
  如果久音在的話,肯定會吐槽說「這是哪門子的平淡對話啊!」吧。在這種奇妙的對話當中,八尋緬懷過去般地接著說:
  「更何況我所知道的小偷,都是用榔頭敲壞門鎖的喔。我曾經碰到一個小偷,我叫住他,他還用榔頭攻擊我。當時比剛才吃驚多了。」

  「原來那句話是想逗我笑……」
  雖不清楚八尋的話哪邊是真心哪邊是開玩笑,姬香感受到他拚命想轉化氣氛的心情。
  倘若如此,姬香覺得自己一如平常擺出一張撲克臉反而很對不起他。邊想著這件事,姬香確認門已打開。
  「我回來了。」
  一開門,發現眼前有人影閃動。以為是母親,反射性地開口打聲招呼。
  然而──
  「……?……!」
  站在房間裡的並不是母親。

  接著,姬香發現從自己的背後,從門外也有多道人影包圍過來──
  在她發出聲音前,被人從背後壓制住全身了。

  ♂♀

  「喂……喂喂喂喂!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離姬香的家有段距離的房子。
  偷偷潛入該棟房子庭院,窺探姬香行動的幾道人影見到發生在眼前的情景,不禁驚訝地喊叫起來。
  突然冒出數名男子包圍姬香家門口,並把她壓制住,將她帶進停在入口處的廂型車裡。

  「該……該怎麼辦,法螺田大哥?」
  「你問我該怎麼辦,我也……慢著慢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一樣無法掌握事態的法螺田深深陷入混亂。
  為了拉攏「與靜雄平分秋色的高中生」,法螺田派出嘍囉獨自去調查那名少年。
  少年的名字是三頭池八尋,出身於秋田縣。他常和開學第一天就把頭髮染成綠色的少年琴南久音一起行動,與名為辰神姬香的少女交情也很好。得到這些資訊的法螺田決定總之進行先跟蹤姬香,並想辦法籠絡她的作戰。
  「該不會是有人抱著和我們相同企圖,決定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擄走?」
  天生滿腦子壞主意的法螺田的確曾一瞬間浮現「用姬香當作人質來威脅八尋」的想法。
  但考慮到長期合作,與其耍這種一時性的小手段,還不如考慮怎麼賣恩情籠絡他的好朋友比較實際。
  經過一連串的跟蹤後,總算找到姬香的家,法螺田等人正在討論今後該怎麼辦的當下,這個事件突然發生了。
  「該怎麼辦?要去救那女人嗎?」
  「不……不用了,那群人的體格看起來挺壯的……」
  「大哥不是說,自己以前曾經綁架黃巾賊的老大的女人?」
  「綁架和拯救完全不同吧!」
  堂而皇之地以完全不值得稱讚的言論反駁後,法螺田拚命用混亂的腦袋思考。
  「混蛋,該怎麼辦?假如那群人是粟楠會,我們貿然出手也很危險……」
  「假裝偶然經過發現,去報警如何?」
  「警察嗎……我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法螺田想起曾逮捕過他的白色機車警官的臉,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啊啊啊,該死,快想,快努力地想啊!我加油啊!」
  然後,他萬般無奈地選擇拖延結論的手段。
  「你快去發動機車,跟蹤那輛車子。」
  他想起派出跟蹤姬香的嘍囉之一是騎機車來,便要他去騎停在後巷的機車進行跟蹤。
  「咦?可……可是我沒跟蹤過車子耶!」
  「都能跟蹤人了,車子有什麼困難?給我乖乖去做!」
  「是……是!」
  目送急忙跑向機車的嘍囉,法螺田思考接下來的事。
  ──對了,我想到了。如果他們基地裡的傢伙很弱就直接打倒,拯救那個女人,順便賣恩情。
  ──假如是粟楠會……就當成沒看到吧。
  斷然做出決定的法螺田,忽然見到一道人影從姬香家門裡走出來。
  「啊?」
  見到對男人指示後走向廂型車的那道人影,法螺田不禁皺起眉頭。

  「女人……?」
  插圖009


  間章 網路傳聞⑤

  池袋情報網站「池袋新~新聞! Version I.KEBU.KUR.O」

  新報導「【悲訊】和沒有頭的騎士建立交情的綠色少年失蹤了!」

  引自社群網站「推提亞」推文。

  •聽說今天早上被「池袋新~新聞!」介紹的●●●●失聯了耶。
   ↑真的假的?
    ↑聽說失蹤了。有人跟他家裡聯絡,沒人接電話。
     ↑失蹤?
      ↑因為得知沒有頭的騎士的祕密嗎?

  「池袋新~新聞!」管理者淺見

  「真的消失了是也。

  上面引用的推文據說來自「藍色平方」成員是也。
  沒想到那個綠色頭髮的少年明明是綠色的,卻是藍色成員是也。
  【這名少年也光明正大地向她打聽不少個人情報,還將照片PO上網,卻沒有被綁架。
  如此一來,只要這名少年沒有失蹤,沒有頭的騎士是綁架犯的都市傳說形同不攻自破是也。】
  ↑雖然我在今天早上的報導裡說過這段話,目前還不能確定真的失蹤了是也。
  請底下留言也自我約束一下是也。
  上一篇報導的留言區有人說是我的報導導致人失蹤的,在此嚴正聲明沒這回事是也。
  有空怪罪別人的話,祈禱少年平安無事才是真正的池袋人該做的事是也。」

  管理者「里拉‧提爾圖斯‧在野」

  ♂♀

  引自社群網站「推提亞」部分網民推文

  •嗯~真想狠狠揍這個「池袋新~新聞!」的混蛋管理者一頓。
  •都有人失聯了,還故意用【悲訊】挑釁。真是開什麼玩笑,混蛋里拉。
   ↑跟那個管理者說什麼都沒用啦。他就是要故意挑釁網民灌爆留言區,才能增加點擊率啊。
    ↑別忘了,他可是連有人不幸喪生的報導中,還一樣用那個很蠢的「是也」語尾的白痴耶。
     ↑而且他首頁的背景圖也是違法上傳的漫畫圖片。
      ↑真希望有人去告他,把這個糞網站抄掉算了。

  •結果說來,真的是被沒有頭的騎士綁架了吧?
   ↑不知道綁架理由是什麼。
    ↑因為少年把她喜歡鈴鐺蛋糕的祕密張揚出去……?
     ↑那有什麼好生氣的?鈴鐺蛋糕明明就很好吃。
   ↑話又說回來,假如沒有頭的騎士真的是犯人,那該怎麼辦?
    ↑頭號戰犯應該是散播沒有頭的騎士很安全的謠言的「池袋新~新聞!」吧。
     ↑結果說「沒有頭的騎士綁架人」是謠言的這句話本身成了謠言嗎?
      ↑管理者還不快出來道歉。
       ↑別去那個網站留言喔。留越多言,點擊次數就越多,他高興都來不及呢。

  •話說回來,我白天有看見沒有頭的騎士喔。
   ↑在池袋嗎?
    ↑西口公園。似乎在跟平和島靜雄聊天。
     ↑啊,那肯定是正牌貨。
    ↑我也有看到。他們身旁還有一個看似國中生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該不會變成新的都市傳說吧……

  •最近「屍龍」那群人好像特別活躍?
   ↑聽說他們那個體弱多病去住院的隊長總算回來了。
    ↑體弱多病……
     ↑呃,他的身子原本真的不太好。因為手術成功才恢復健康的。
   ↑法螺田那傢伙也回來了。
    ↑法螺田是誰啊?
    ↑法螺田不久前才剛被靜雄海扁一頓。
     ↑喂,法螺田是誰啊?
      ↑就是泉井大哥的跟班啊。
       ↑啊啊,想起來了,是比賀的學長!對喔,還有這號人物。
        ↑你們是誰?查什麼查啊,小心我揍人喔!
         ↑你是誰?怎麼突然發飆?有點可怕,總之先封鎖再說。

  •最近我們家附近山區的別墅區有很多車子進出。
   ↑春天到了,是去上山賞花吧?
    ↑或許吧。當中有人看起來很凶神惡煞,不過也有攜家帶眷的,也有人很像學生。
     ↑可是學期不是已經開始了?
      ↑啊,這麼說來倒也是……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10
  第七章A 後繼者①

  夜晚 八尋的住宿處

  三頭池八尋回家時,房東的弟弟渡草三郎一如往常在保養車子。
  「嗨,今天特別晚呢。」
  「對不起。」
  「用不著道歉吧,我們這裡又沒有門限。」
  渡草笑著說,八尋重新點頭致意。
  接著一陣迷惘後,他問渡草:
  「三郎先生,你認識沒有頭的騎士小姐嗎?」
  「咦?嗯~還算了解吧。」
  「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怎麼樣的人啊……慢著,她不算『人』吧?啊,這不是重點。」
  稍微猶豫後,三郎謹慎地用詞遣字說:
  「嗯……她算是個老好人吧。」
  「老好人?」
  「雖然她無照駕駛,不開車頭燈又沒有車牌,徹底違反交通規則,卻比一般人更溫柔。一旦看到眼前有人有難,她總是會忍不住出手幫忙。」
  三郎一邊替車子打蠟,然後心情愉快地繼續說:
  「身為一個愛車人士,我起初覺得她是個不守規矩的麻煩鬼……雖說現在也還是覺得她在路上突然從旁超車過去很煩,但在知道她的內情之後……」
  「內情?」
  「啊……沒事,總之她也有很多苦衷。」
  像是想掩飾什麼似的,渡草急忙跳過這個話題。
  「總之啊,雖然池袋這裡有很多人覺得沒有頭的騎士很可怕,也有些小混混被她教訓過。但也有和這些畏懼她,痛恨她者同樣多的人受過她幫助,對她滿懷感激。」
  「感激……」
  「哪一天有機會和她見過面,你就會明白了。」
  三郎感觸良多地如此說,八尋卻直截了當地回答:
  「嗯,我昨天和她見過面了。」
  「居然見過了!」
  「她還和我交換郵件位址。」
  「也未免太友善了吧!」
  三郎驚訝得差點摔倒,拿著擦拭布緊貼在車上的手發出「嘰嘰」摩擦聲,一臉驚奇地看著八尋。
  「喂喂……你的高中生活到底是多可怕啊……?被平和島靜雄痛揍後,接著又和塞爾堤相識……」
  「啊,三郎先生也知道塞爾堤小姐的名字嗎?」
  「啊,嗯。只要跟她提渡草三郎這個名字,她就明白了。」
  這時,渡草想起一件事,向八尋建議:
  「對了。既然你認識塞爾堤,那正好。她和靜雄的交情很好,可以去拜託她當你們的和事佬。」
  「咦,真的嗎?」
  「至少在我的朋友當中,就數她最擅長和靜雄溝通。只要誠心誠意地拜託,塞爾堤一定會認真為你的煩惱設想。」
  「原來如此……我會去和她商量的。謝謝你!」
  八尋老實低頭道謝,渡草以年長者身分對他說:
  「池袋或網路上有很多傳言,但最終還是只能靠自己親眼去判斷。若因此判斷出錯的話,就認了吧。」
  「是。」
  「你也一樣喔。要好好珍惜朋友。聽到傳聞,或許有人會對你用有色眼光看待,但也有人會認真看清楚你作判斷。」
  被這句話敲中心坎的八尋思忖一番後,深深低下頭。
  「……謝謝你。」
  八尋臉上浮現微笑,開口問三郎:
  「三郎先生應該有很多好朋友吧?」
  「哈哈,我以前天天打架,其實沒那麼多啦。」
  像是要掩飾害羞般,三郎露出苦笑,擦拭車體的動作也不自覺變快了。
  「我是有幾個特立獨行的朋友。有的是像正義的不良少年老大的可靠傢伙,也有怎麼看都很可疑的賣黃牛票的大叔……還有……」
  說到這裡,三郎略為壓低聲調。
  因為他看見了被擅自貼在後車窗上的動畫角色貼紙。
  想起多半是犯人的那對男女,乾啞地擠出陰沉聲音來:
  「總之……要好好珍惜朋友喔。只不過,畢竟是要珍惜一輩子的,最好一開始就慎選,懂了嗎?」

  ♂♀

  八尋的房間

  八尋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思考三郎剛才的話。
  ──只能靠自己親眼去判斷。
  不知道自己在姬香或久音、沒有頭的騎士的眼裡看起來是什麼模樣?
  他想起一件事。
  上高中前,有許多人聽到關於他的傳聞,前來襲擊他。
  但這些挑戰者全都被擊倒,露出驚恐眼神望著他,喊他「怪物」並深感畏懼。
  換句話說,這些在聽過傳聞後,滿懷自信地說「讓我來打倒他」的人,在被打倒後無不驚慌恐懼地發著抖。究竟自己在傳聞和現實之間有多大差異?
  沒有頭的騎士比八尋聽過傳聞後想像的形象更加有人情味。
  平和島靜雄比想像中更為強大,同時一樣也是比想像中更有人情味。
  靜雄之所以憤怒,是因為八尋等人把沒有頭的騎士當成綁架犯,甚至當成某種畸形人來看待。
  八尋認為靜雄為了朋友被瞧不起而如此憤怒是相當崇高的行為。
  因為對沒有朋友的八尋來說,所謂「朋友」只像是出現在漫畫或電影裡的未知生物。
  ──而我又如何呢?
  ──假如久音同學或辰神同學被人嘲話……我會如此生氣嗎?
  ──我和他們只認識幾天而已,或許沒辦法吧。
  ──但是,這和時間有關係嗎?
  ──倘若真的有……我今後能和那兩人……不,能和更多的人成為朋友嗎?
  ──就像平和島靜雄和沒有頭的騎士……塞爾堤如此要好一般。
  雖然沒親眼看過塞爾堤和靜雄在一起談話,八尋目前並沒有理由懷疑他們的友情。
  他甚至覺得,這兩名他認為是真正「怪物」……不,遠超乎想像的「妖怪」的人物,比自己更有人情味。
  傳聞或許也有部分真實,但是他們絕非僅止於此的存在。
  ──散布在城市及網路的情報……
  ──情報的確很可怕。
  三郎的一席話,勾起八尋今天傍晚的回憶。
  琴南望美娓娓道出,關於久音這名人物的事。

  ♂♀

  幾個小時前 琴南久音的房間。

  『你們聽過折原臨也嗎?』

  躲在房間裡的望美透過電話說出某個男子的名字。
  「……不,沒聽過。」
  八尋一面回答,一面瞥了身旁一眼。姬香搖搖頭,似乎也不知道。
  『這樣啊。說得也是,沒聽過很正常。他是池袋相當有名的情報販子,總之是個很厲害的人喔,嗯。』
  「喔……」
  對於突然冒出的「情報販子」此名詞感到困惑,八雲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真奇怪,總覺得最近有聽過……
  ──啊。
  ──昨天,嬰和沒有頭的騎士對話時曾提過這個名字……
  但他不確定昨天聽到的「折原臨也」是否就和望美所說的是同一人,因此他姑且裝作不知情,靜靜等候望美切入正題。
  正當八尋和姬香疑惑地想這名情報販子和久音究竟有何關聯時──
  『我啊,曾經是折原臨也先生的奴隸喔。』
  「呃……?……咦?」
  八尋沒作多想地聽過去,但在意識到該名詞意義的瞬間,不禁疑惑地喊出聲來。
  『雖然現在回想起來根本就是奴隸,但當時一點也不覺得痛苦,所以更接近所謂的「狂熱信徒」吧。』
  「狂熱信徒……?」
  『我和久音自幼父母雙亡,收養家庭時常虐待我們。像是整整半年除了學校的營養午餐外不得吃飯,身上衣服被當成抹布,擦完後還要我們穿上等。但這些其實都只是小兒科。我們姊弟倆有時還會被脫個精光,被逼著做出許多難以啟齒的事。簡單說,就是時常聽到的那種情節啦。』
  「……」
  望美輕鬆地敘述悽慘的過去,但八尋無言以對。
  不知是否透過電話察覺八尋的心情,望美興致高昂地繼續描述:
  『不久,不知道在哪裡聽到傳聞的臨也先生來幫助我們了。』
  「幫助你們?」
  『是的。他在我們放學回家的路上和我接觸。』
  乍聽之下似乎想簡略帶過,但下個瞬間,事件的結局卻極有效率地攤開在兩人面前。
  『臨也先生讓我們的家徹底崩壞。所有虐待我們的人不是自殺就是被逮捕,再不然就是被綁架了。』
  「……」
  『接著,臨也先生教導倖存的我們生存之道。雖然久音沒有和他直接見過面,但我每天每天都會轉述臨也先生的教誨。告訴他臨也先生是多麼偉大的人,臨也先生是多麼美好的人,多虧臨也先生,我們才能活下來。為了臨也先生,我什麼都肯做!為了臨也先生,要我犧牲性命也不足惜!』
  不知這段話裡的有趣要素在哪裡的八尋和姬香,只能靜靜聽著望美莫名興奮地笑著說個不停,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啊哈哈!這樣你們應該明白了吧?久音他啊,一邊嫉妒未曾見過的臨也先生,一邊擔心我這個廢柴老姊!我交男朋友的時候,他甚至說出要殺死臨也先生,我費了一番工夫才阻止他呢~』
  「……?男朋友……是臨也先生嗎?」
  『才不是呢!我這種人怎麼可能當臨也先生的女友!』
  望美明確否定後,開始說明當時有點複雜的狀況。
  『呃~首先,有個名為黃巾賊的獨色幫。大約四年前,我被那個獨色幫的幹部搭訕,感情還不錯,就開始交往了。』
  但在聽到下一句話的瞬間,八尋和姬香同時皺起眉頭。
  『因為臨也先生要我這麼做。』
  「……咦?」
  『和隊長交往的是一個叫沙樹的女生,而我則是副隊長谷田部的女友。只不過,臨也先生說「隨妳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沒放心思在交往上,結果就被甩了。』
  「妳真的因為那個叫折原臨也的人說『和對方交往』,就和他交往了?」
  對於姬香的疑問,望美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真的喔。這對當時的我來說啊,根本是連想都不用想的問題。』
  ──「當時」?
  ──已經是過去式了啊。
  八尋想著這件事時,望美又笑了起來。
  『當持續發生這樣的事情下去,久音會怎麼樣,我想你們應該都料到了吧?視我為唯一家人,最重視我的久音他啊,說出「不管事情多麼痛苦,我一定會保護姊姊」這麼可愛的話呢!』
  望美笑個不停,但八尋總覺得她的聲音帶有顫抖。
  『但是,身為當事人的我卻不明白這個道理。』
  「啊……」
  『我那時真的不明白啊。』
  望美略為壓低聲調這樣說。八尋問她:
  「現在……應該不一樣了吧?」
  「……」
  略為沉默後,望美回答了:
  『大約一年半以前,臨也先生不見了。』
  「不見了?」
  『嗯。他像一縷煙般從池袋這個城市消失不見了。關於他的失蹤有很多傳聞,有人說他被平和島靜雄殺了,也有人說他被俄國傭兵刺傷。』
  聽到平和島靜雄這個名字,八尋震了一下,隨即判斷這只是傳聞之一,沒多說什麼,等候望美繼續說下去。
  『之後啊~我就一直躲在家裡,足不出戶。說來好笑,臨也先生不在了後,我變得什麼事都不會做了呢。不懂得如何跟人溝通,連像現在這樣透過電話和人說話也不會。』
  雖然由她現在流暢的談吐難以想像,不過八尋想起她剛才面對面說話的模樣,大致能想像當時的狀況。
  『我只記得我那時躲在房間角落不停喃喃說著「臨也先生臨也先生臨也先生」……』
  也許當時的記憶很模糊,望美的語氣顯得沒有自信。
  接著她壓低聲調,語氣冷靜地說:
  「然後,久音對我說:『我要成為折原臨也』。」
  「久音嗎……?」
  「嗯。他說:『我會取代他,讓姊姊過正常的人生』。」
  望美以愉快但略感寂寞的語氣說:
  「所以從一年半前起,我的弟弟開始努力成為折原臨也先生那樣的人……不對,或許他想成為的是超越臨也先生的『某物』。」

  「至於那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他自己,我和他早已分不清了。」

  ♂♀

  現在 八尋的房間

  抬頭仰望著天花板,八尋輕聲嘆氣:
  「這世上有太多事我不明白了……」
  別說被情報玩弄,八尋覺得自己對這世上的一切根本毫無頭緒。
  躺在床上的他舉起右手,凝視輕輕握住的拳頭,想起去年以前的自己。
  他原本以為「這個世界頂多如此」,不抱著任何希望,就只是苟且活著。
  覺得不管怎樣掙扎都無法擺脫被稱呼為「怪物」的自己很可厭。
  但今天聽到久音姊弟的故事,才發現他們的人生遠比自己悽慘得多。
  ──我只會傷害別人。
  ──但我卻將這個結果怪罪四周,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起彆扭。
  ──久音深深受傷卻一直忍耐,而且沒有放棄。
  原以為久音只是個心懷鬼胎的輕浮男子,現在八尋坦率地覺得他值得尊敬。
  ──雖然不認為他的所作所為是對的……
  ──久音他……真的很厲害。

  八尋邊思考著這些事邊環顧房間,見到放置在床邊的木製外框收音機。
  ──辰神同學的家境似乎也很複雜。
  ──她說不定過得比我痛苦多了。
  ──我頂多只是受人畏懼,但是家人對我很好……
  ──我只是在渴求自己沒有的事物吧。
  差點陷入自我厭惡的八尋,看著拳頭上較新的傷口想著──
  ──即使如此……
  與平和島靜雄對戰時的興奮感與昂揚感,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的「這世界真有趣」的心情,仍然在拳頭裡蠢動著。
  「我覺得,能來池袋真是太好了。」
  把想法轉換成聲音說出口,八尋抱著某種決心站起身子。
  接著開始操作不熟悉的智慧型手機,搜尋網路,確認是否有新情報。
  他搜尋池袋的失蹤事件,首先找到的是「池袋新~新聞!」這個情報網站。
  這是刊載了久音和塞爾堤的合照的情報網站。
  同時也是──久音的姊姊經營的網站。

  ♂♀

  幾個小時前 久音的房間

  『後來我打起精神,和久音一起經營剛才提過的「池袋新~新聞!」。靠著網站收入,我們總算繳得起房租了。』
  「?」
  無法把「網站經營」和「收入」這兩個名詞結合在一起,八尋一臉困惑地把頭歪向一邊。
  雖然看不見八尋的表情,但猜到他想法的望美說明理由。
  『啊,你知道網站上面有廣告吧?收入就是來自那些廣告。』
  「這麼說來,的確貼了很多廣告……」
  『廣告形式分成直接點選就能獲取收入的類型和必須購買商品才能獲得收入的類型,此外也有直接和企業締結贊助商契約的方式。』
  「哇……」
  八尋一直疑惑為什麼網站上會有那麼多廣告,這麼解釋他就懂了。正當八尋感到佩服的時候,望美解釋:
  『如果是一般只想賺點外快的網站,月收入能有一萬圓就算不錯了。但像我們這種規模的,最近平均月收入是兩百八十萬吧~』
  「兩百……!」
  『其實以我們的規模來說,只收這種價格算很佛心了。畢竟是池袋限定的新聞……啊,當然,我經營的不只「池袋新~新聞!」,這是包括其他網站的收入。』
  「原……原來經營網站的收入這麼高啊?」
  『其實有好有壞。有人網站做得很認真,能賺我的一倍以上;也有網站做得太過火,結果被迫關閉。這就是所謂的人世無常吧。』
  望美這麼說。八尋更進一步問:
  「過火是指?」
  望美情緒略顯高昂地回答:
  『所謂的聯盟行銷部落格簡直是魔境!有人安安分分地經營,也有人滿不在乎地遊走法律邊緣。當中,甚至有部落格做出近乎職業股東的事情呢。』
  「職業股東?」
  聽到又有和網路無關的單字出現,八尋疑惑地反問。對此,望美則舉出例子進行解說:
  『嗯。首先對目標企業提出辦不到的要求,例如「成為我們部落格的贊助商」或者「優先把情報給我們」。如果企業拒絕,就大量刊載對該企業不利的報導,再威脅對方說:「看,現在事情麻煩了吧」。因為直截了當說「不想這麼做就拿錢或情報來」會構成恐嚇,所以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手段。』
  「太過分了。」
  『只要是不構成毀謗的範圍內,要寫多少惡意報導都不是問題。舉例來說,某雜誌推出電子版,價格卻比紙本版更貴。於是某個網站便寫了「沒紙張成本的電子書居然比較貴是怎麼回事!」的報導。』
  「?」
  光聽這個,的確會覺得電子版比紙本版價格更貴很不合理。
  以回應八尋等人疑問的形式,望美道出事情真相:
  『但事實上,電子版是特別版,包含許多紙本版沒有的附屬單元,頁數接近紙本版的兩倍。換句話說,電子版價格較貴根本是天經地義。』
  「啊……」
  『寫中傷報導的情報網站當然也明白這點,他們是故意隱瞞真相,為了讓明明很划算的電子書版留下「撈錢」的印象。等這種印象擴散開來,知道真相的人又會去網站抗議「不要造謠!」。包括這些抗議者的點擊數、留言數都能為網站帶來財富。只看資料的話,會以為網站流量很高,廠商比較願意贊助。』
  八尋驚訝居然有人做這種事,望美則愉快地笑著繼續說:
  『如果對方揚言提告,只要道歉說自己「一時不察」,刪除報導就好。雖說如果搞錯退場時機,結果鬧到上法院的話就慘了。』
  「呃……可是望美姊應該沒做這種事吧?」
  「才不會呢~我們做的可是更惡劣的事喔~」
  「更惡劣!」
  對於揚起單邊眉毛,瞪著手機的八尋,望美點點頭透過電話回應:
  『沒錯。因為我們作為情報來源,也會賣情報給其他網站喔。你們想,若想比其他網站更快一步取得情報的話,該怎麼做最好呢?』
  聽到這裡,姬香總算明白了:
  「『自己』……『引發事件』?」
  『正確答案~』
  「這太亂來了吧……」
  聽著望美興奮的聲音──八尋這時卻感覺到某種不協調感。
  「……?」
  「……」
  ──辰神同學……似乎在發抖?
  向來冷靜沉著的她,為何會對自己的回答感到動搖?
  在八尋疑惑的時候,望美的嘴仍說個不停。
  『說是事件,其實還不至於做出犯罪行為啦~或許!例如說,在池袋散播神祕紙片,或者操控形似UFO的遙控飛機,自己拍攝下來,上傳到推提亞讓消息擴散開來!越是毛骨悚然的報導,就越容易擴散。』
  八尋等人立刻想起久音和沒有頭的騎士的合照。
  「所以說,今天早上關於久音同學的那篇報導也是自導自演嘍?」
  對於姬香的質疑,在電話另一頭的望美點頭稱是:
  『沒錯沒錯,就是如此。我們的報導基本上都是像那樣,有三成是自導自演。雖說住池袋的藝人在推提亞上的發言是他們主動寫的,跟我們無關。總而言之,可別把我們網站上的報導當真喔~因為大半是詐欺或謠言。』
  「為什麼要寫這些詐欺或不實報導?」
  八尋皺眉問。
  他在午休時間大致看過該網站的報導,許多關於塞爾堤的報導根本是空穴來風。某幾篇報導把她描述成犯人,某幾篇卻又為她辯護,看不出網站的主體性。
  『當然是因為我們比起真實更重視震撼性和可疑性啊。我們是故意挑釁網民、企業或社會的!』
  「何必這樣……」
  『一方面是因為這樣能賺最多錢……』
  說到這裡,望美先停頓一拍,接著把「他」的名字說出口:
  『另一方面,「假如臨也先生有經營情報網站的話」,他一定會這麼做。』
  「?」
  『我的網路暱稱是「里拉【RiLa】‧提爾圖斯‧在野【ZaiYa】」,如果分別把提爾【Tail】和圖斯【Tooth】轉換成日文的「尾巴【O】」和「牙齒【Ha】」,再調整前後次序的話……就會變成O‧Ri‧Ha‧Ra‧I‧Za‧Ya【折原臨也】了喔~』
  「哇……」
  但這有什麼意義嗎?
  望美自稱已經振作起來,或許她對臨也這名人物的眷戀仍很深。
  自從來到池袋後,做出歪頭動作似乎已成了八尋的習慣。
  但在聽到望美的下一句後,八尋立刻對幾秒鐘前的自己感到羞恥。
  『因為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女生。』
  「……還有很多?」
  『臨也先生「創造」了好幾個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她們對於臨也先生的失蹤感到絕望,甚至有人自殺未遂,正在住院……但是,這些女孩一下子就注意到這個網站的存在,以及剛才所說的文字遊戲。』
  「啊……」
  八尋察覺望美的真正用意,覺得認為「這有什麼意義嗎?」的自己有欠思慮,很可恥。
  『像我這種女孩子,光是察覺的瞬間就會感到放心了。她們會想:「啊啊,太好了,臨也先生並沒有失蹤」,認為臨也先生「還存在於網路之中」。光是如此,就能帶給她們活下去的希望。人類真是有趣。』
  為了這些和她有相同境遇的「狂熱信徒」少女,望美親自扮演身為「教祖」的折原臨也。
  思考她行動的意義,姬香提出直指核心的質疑:
  「但這樣一來……今後不就得持續不斷地……一直蒙騙她們嗎……?」
  『嗯~想被騙的人,或許會一直被蒙騙下去吧。』
  望美略顯悲傷地說:
  『但如果有朝一日,她們能接受這個網站不是臨也先生經營的事實……換句話說,能接受臨也先生已經不在的事實的人,不就代表她再也不需要臨也先生了嗎?……這麼想的話,我就能減輕罪惡感了。』
  八尋彷彿看見望美在電話另一頭聳起肩膀的模樣。
  『雖然就結果說來,依然改變不了我是個騙子的事實。』

  『畢竟我的網站本來就是由詐騙和謠言所構成的嘛!被騙的人本來就該自我檢討!』

  ♂♀

  現在 八尋的房間

  「啊。」
  八尋繼續往前瀏覽「池袋新~新聞!」,發現有些報導是以他為主題。
  ──我的事也被寫成報導了。
  不消說,當然是跟平和島靜雄打架時的事。
  八尋發現他被報導描述成有機會打贏靜雄的強者。
  ──這太抬舉我了!
  ──明明我根本動不了他一根寒毛……!
  打架的場面被拍成影片,只不過鏡頭解析度不高,無法清楚辨識出自己的臉。
  只不過,久音理所當然地明白八尋的真實身分。
  那麼,他對自己的姊姊隱瞞事實嗎?
  ──不對,望美姊也知道我的事。既然如此,她又為何要隱瞞?
  ──真傷腦筋。在久音家時,關於這件事,她連一句話也沒提過……
  八尋嘆口氣,一邊抱著至少應該感謝久音他們沒公開他本名的複雜思緒,卻沒辦法對自己被當成賺錢題材感到激憤。
  ──算了,幸好影像很模糊,不至於認出是我。
  ──反正結果說來我還是輸了,頂多只會被當成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吧。
  但八尋並沒有發現,光是「給予靜雄傷害」這點就已經相當異常。他只覺得望美的報導寫得太誇大而已。
  相反地,見到影片中的綠髮少年,他不由得擔心起久音的事。
  久音真的沒事嗎?
  八尋思考望美的話──

  ──『久音曾說……雖然尚不確定犯人的真實身分。但假如犯人的用意是把沒有頭的騎士塑造成凶惡綁架犯,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只是沒想到才剛PO出報導,過沒幾小時他就被綁架了。』
  ──『不用擔心久音啦。他向來只做有勝算的事……』
  ──『為了成為臨也先生那樣的人,不論久音或我都肯拚上性命。』
  ──『你們或許不以為然,但我可不打算聽不認識臨也先生的人說教。』
  ──『不過嘛,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隨時被人刺殺也不奇怪的廢物。』

  那時沒做任何表示,但現在八尋覺得有點生氣。
  她把自己的生命當成什麼了?
  而且,望美還對八尋這樣說──

  ──『你不必急著去救他喔。因為久音也只把你當成一枚可利用的棋子罷了。』

  八尋想:這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絕對要找到久音,並直接對他抗議。」
  八尋輕聲笑了起來,用力握緊拳頭。

  就在這時,很恰巧地──他的手機響起。
  「?」
  八尋接聽電話,聽見似曾相識的嗓音。
  『嗨,是我,黑沼青葉。』
  「啊……學長,有什麼事嗎?」
  想起自己在放學後和他交換過手機號碼,八尋詢問對方用意。
  『你現在能馬上出門嗎?』
  「現在是半夜耶。發生什麼事了嗎?」
  八尋詫異地問,青葉淡然回應:
  『你那位朋友……是叫辰神嗎?她被人綁架了。』
  「咦……?」
  背脊瞬間滲出冰涼汗水。
  還來不及反問「學長在開玩笑嗎」,青葉已接著將下一句話說出口:
  『雖然還不確定犯人是誰,至少知道她被帶去哪裡了。』
  「!」

  『怎麼樣?你願意一起去救她嗎?』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B 後繼者②

  幾十分鐘前 都內某處

  人煙稀少,距離都心有段距離的公園旁。
  如果是平時,茜不會在晚上接近這種場所。
  就算在白天,她也沒有特別來此的理由──茜明知四木剛被綁架不久,不知為何卻還是前往這種暗巷。
  她似乎在等人,不停地左右張望,觀察四周。

  「應該是在這裡等吧……」
  茜喃喃地說。這時,一輛廂型車在她前面停下。
  「?」
  下個瞬間,幾名男子從廂型車上下車,緩緩包圍她。
  「妳就是小茜吧?」
  「……」
  察覺危險的茜把手伸向自己揹著的細長袋子。
  但男人們滿面笑容,打開廂型車側門。
  茜看見車內的人影,以詫異的眼神望著對方。
  下個瞬間──「露出放心的微笑,主動朝廂型車走近一步」。

  「喂,混蛋!你們在搞什麼!」
  比茜開口說話更早一拍,突然響起男人粗野的怒吼聲。
  在場所有人都朝聲音方向,見到幾名男子朝他們奔跑而來。
  這群男人怎麼看都不單純,茜卻對他們凶神惡煞般的模樣毫無懼色。
  因為她常在四木身旁看到這群人。
  「……!」
  從廂型車下來的男人們發現對方打算靠近的瞬間,急忙搭進廂型車裡。
  其中一名伸長了手,拚命想把茜拉上車──
  「不行!」
  突然覺得對方的表情中潛藏某種危險性,茜慌忙撥開他的手。
  「唔……」
  就這樣,廂型車的門被關上,車子緊急在一臉橫肉的男人們追上前發動了。
  「給我等等,混蛋!」
  一名男子想撲向車頂,但沒能撲到,在地上滾了一圈──最後巷子裡只剩下茜和粗暴男人們。

  「茜大小姐,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來這種地方……」
  「各位又為何會來這裡?」
  「啊,不,我們只是路過。」
  不知茜已獲悉四木失蹤的消息,凶暴男人們彼此使眼色,敷衍地說。
  「先不管這個,茜大小姐,怎麼了?妳剛才似乎想主動登上那輛可疑的廂型車……!」
  「……是的。」
  不好意思地低頭後,茜誠實地說出理由:

  「因為廂型車裡有我認識的人……」

  ♂♀

  新羅的公寓 地下停車場

  『所以說,那個叫四十万的人不是犯人,就是最初的被害人吧……?』
  「或許吧。不管是哪一邊,既然妳回來了,他必然會有什麼行動……」
  對於塞爾堤的疑問,麗貝明明自己也快變成當事人,卻彷彿事不關己般聳肩回答。
  「總之,假如對方看到我像這樣和妳相談甚歡,我也會變成下一個目標吧。就如那個綠頭髮的小鬼一樣。」
  『嗯?什麼意思?』
  「咦?」
  『咦?』
  麗貝發現對話微妙地搭不上,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啊……難道說,妳還不知道嗎?」
  『不知道什麼?』
  「那個綠頭髮的傢伙也被綁架了喔~」
  ──……
  ──……啊?
  被告知出乎預料的事,塞爾堤一瞬間彷彿凍結般地呆住了。
  接著,時機極為湊巧地,塞爾堤的手機響起吵鬧的來電鈴聲。
  『喂喂,是搬運工嗎?是的話就用手指敲兩次電話。』
  ──是赤林先生。
  聽到來自和四木一樣同為粟楠會幹部的男人的聲音,雖然塞爾堤正因久音的事感到混亂,急忙用手指在通話口敲兩下。
  『唉,事出緊急,所以不透過郵件,直接用電話聯絡妳了。事情是這樣的,剛才茜大小姐差點被綁架了。』
  ──!
  聽到白天剛見過面的茜差點被綁架,塞爾堤的心情更顯混亂。
  『我知道妳白天才和茜大小姐見過面。我們組裡的小夥子一直在背後保護她。我也知道妳不是犯人,想擄走她的人是一群沒見過的男人。看起來不像幫派分子,所以我也不曉得這幫人是打哪裡來的。』
  赤林簡單說明狀況後,切入正題:
  『於是,大叔我派了和我關係很好的「邪蛇邪」騎機車悄悄跟蹤他們……』

  『妳願不願意親手逮捕真凶,洗刷冤屈,挽回名譽呢?』

  ♂♀

  都內某處

  『法螺田大哥,我勉強沒被發現,成功跟蹤到他們基地了……他們就躲在八王子森林地帶的別墅裡。』
  「幹得好!給我繼續監視!」
  接到被迫跑腿的嘍囉的電話聯絡,法螺田高興地回答。
  『嗯……但是,老實說很不妙耶。』
  「哪裡不妙?」
  法螺田皺眉反問,嘍囉著急地說:
  『那棟別墅挺寬敞,一旁停了好幾輛廂型車……而且好像有很多人進出……』
  「是哪個隊伍的傢伙?應……應該不是粟楠會的人吧?」
  如果確認有黑道介入,就決定立刻收手的法螺田這樣問。
  『不,不是那樣的……總覺得情況很古怪。進出別墅的人不像黑幫,明顯是一般老百姓……而且還有高中生或國中生的小鬼……』
  「這是怎樣?」
  『只不過人數……光是我看見的,少說也有十個人以上。』
  「真的假的?該死,早知道就聚眾解決那輛廂型車裡的四五個壯漢了……算了,不管怎樣,看是要給我地圖還是什麼都行,快點將位置傳送給我。」
  法螺田說完,結束通話,立刻又有別人打電話過來。
  是派去監視叫三頭池的那名少年的藍色平方時代的夥伴。
  「喂,你那邊怎樣了?」
  『喔,我找到那個叫三頭池的小鬼的住處了……但是很不妙喔。』
  「怎麼你那邊也是!你們每一個都說不妙不妙的,到底是多不妙!」
  夥伴對煩躁的法螺田說:
  『他現在借宿的地方……是渡草的老家喔。』
  「!」
  『渡草總是在那裡保養車子,和那個叫三頭池的小鬼閒談呢。』
  渡草。
  他原本也是「藍色平方」的成員,但後來和叫門田的男子一起背叛了當時的老大泉井。
  「喂喂,門田該不會已經收服那個小鬼了吧?」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渡草家不是本來就在經營出租公寓嗎?說不定那小鬼只是湊巧在那裡租屋。』
  「唔唔……」
  法螺田一臉不滿地呻吟,暫時陷入沉思。
  ──該死,該怎麼辦?
  ──很想賣恩情給那個叫三頭池的小鬼,但惹到門田就麻煩了。
  ──不知道有沒有不會弄髒自己的手,又能安全地賣他恩情的方法……
  ──而且衝進那群不知哪來的傢伙的基地裡救人,似乎也很危險……
  法螺田基於手上情報,拚命在腦中推敲。
  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
  ──對了。
  ──藍色平方就是為了這種時候存在啊。
  ──讓他們去衝鋒陷陣,事情不妙的話就開溜吧。
  ──假如事情順利,讓藍色平方收編三頭池那傢伙的話就賺到了。屆時我就去他們平常的集會場所,跟那小鬼說「找到你馬子的人是我」就好了。
  ──……我沒說謊,所以藍色平方的現任成員也沒理由說嘴,嗯。
  只想著對自己有利的事,法螺田按下通話鈕。
  ──接下來只能祈禱接聽的不是泉井大哥了。
  背脊不停顫抖的法螺田對接聽電話的少年,以極端做作的愉快語氣說:
  「嗨!你是黑沼青葉吧?是我啦,是我!就是我喔!溫柔的法螺田前輩喔!為了你們這些可愛的晚輩,我來通知一個有甜頭嚐的好消息喔!」

  「有個打架實力跟平和島靜雄不分高下的超級新人,我有個好方法能賣點恩情給他!」

  ♂♀

  都內某處 地下室

  被軟禁在地下室超過半天,四木和久音仍保持冷靜。
  四木的部下偶爾會說喪氣話,但每次都被上司冰冷瞪視,又立刻打起精神,不斷重複這樣的行為。
  或許彼此都吝惜提供情報,也可能是怕被守衛聽見,雙方沒討論什麼,徒讓時間無意義地流逝。
  被軟禁的他們若想上廁所,看守會幫忙解開腳部的束縛,在戴眼罩及門外有看守的條件下被允許──至於進食則是連一滴水都還沒入口。
  從廁所內部裝潢和移動到那裡的路程計算起來,四木推測這裡很可能是一棟別墅。
  試圖進行過幾次對話,但看守一概宣稱「我和你們沒什麼話好說」。
  這一點也不像黑道業界的作法。
  四木敢打包票。
  至於軟禁方式,也處處充滿了「外行人的蠻幹」。
  雖說若真的是外行人也沒必要綁架人,但四木綜合目前的情報看來,幾乎能確定如此。
  所以為了確認,他對久音說:
  「喂,小鬼。」
  「在,請問有什麼事?」
  知道對方是道上弟兄後,少年開始改用敬語。
  但四木當然也看穿他的敬意充滿虛情假意。
  因為少年從行動到言語,都和他過去重用的折原臨也這名男子非常相似。臨也沒少年那麼輕浮,但兩人都有種彷彿能洞視他人的惡意蘊藏在言語底層。
  「……你剛來時,喊著『辰神彩和辰神愛小姐,妳們在這間房子裡吧』對嗎?」
  「是的,我說了。」
  「你是指『哪一邊』?」
  「哪一邊是……什麼意思?」
  言下之意要他「用不著演戲了」,四木明白地對歪著頭的久音說:
  「那兩人是和我們一樣被當作人質綁架而來,還是……」
  「……能提出這個疑問的話,也不必向我確認答案了吧?」
  久音一臉困擾地笑了。這時,房間入口處突然又吵鬧起來。
  「哦……新客人嗎?」
  對話中斷,四木和久音注視著被打開的房間入口。
  結果,從門口現身的,是一名和四木他們一樣手腳被捆綁的女學生。
  身上的制服和久音相同,可見是來良學園的學生。
  「咦咦?這不是姬香嗎!」
  「……琴南同學,太好了,你沒事。」
  眼罩被拿下來的少女首先見到琴南的綠頭髮,面無表情地說。
  「好歹是感動重逢,怎不滿懷欣喜,淚流滿面地喊『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呢?」
  「抱歉,因為沒人可以保證我們能活著回去……」
  「被妳這樣平淡地道歉,會真的覺得毫無希望了!拜託別這樣!」
  「你姊姊很擔心你。」
  聽見名為姬香的少女說出這句話,久音臉上頓時失去笑容:
  「……妳和她見面了?」

  「我們兩人去見她了。」
  為了不讓附近的男人聽到三頭池的名字,姬香故意用「兩人」回答。
  不只擔心被綁架犯們聽到,久音身旁同樣被束縛的眼神銳利男子一看便知「絕非尋常人物」,因此姬香判斷別提起名字會比較好。
  久音沉默幾秒後,大聲嘆氣,搖頭說:
  「傷腦筋……沒想到除了熟悉的宅配業者以外,姊姊居然會開門讓別人進去,真稀奇。」
  「對不起,造成麻煩了嗎?」
  「不,沒關係。姊姊願意接受你們的話,我無從置喙。」
  沒有說出撬開門鎖的過程,姬香只告知結果。
  「她說你有勝算才故意被抓……所以說,你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嗎?」
  「……老姊告訴你們多少?」
  「……她提到折原臨也。」

  「……」
  折原臨也。
  聽到這個名字,久音背後的四木眉毛挑了一下。
  但兩名學生沒有發現他的反應,繼續對話。

  「……啊~這樣啊,老姊說了那麼多啊。」
  傻笑完後,久音放射出冰冷的視線說:
  「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裝乖孩子了。」
  一反平時的輕浮模樣,久音以彷彿蛇盯上獵物的凶猛眼神看著姬香,開口問:
  「我倒想反問妳,妳是『什麼時候發現犯人身分』的?」
  「我一直有說不定是如此的不好預感。坦白說,自從發現沒有頭的騎士是個好人的瞬間……我就認為只剩這個可能性了。」
  雖然姬香和平常一樣淡然回應,聲音感覺起來卻虛弱了幾分。
  「即使如此,我還是願意相信。雖然我已對結果有所覺悟……但還是希望事情只是哪邊搞錯了。」
  兩個大人原本沉默地聽著他們對話,這時光頭部下突然叫喊起來:
  「喂,你們自顧自的在講什麼!說明白點啊!根本聽不懂!」
  下個瞬間,他的頭被上司用被綁住的雙腳踹了。
  「咕哇!」
  「閉嘴。聽不懂的人只有你。」
  「咦?什……什麼意思?四木大哥!」
  久音露出冷漠微笑,對陷入混亂的光頭男說:
  「其實你們兩位才是『這個事件最初的被害人』喔。」
  「……咦?」
  「下一個是我,而現在這個女孩也成了被害人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根據我們調查來的資料,被綁架者少說有十五個!」
  名為四木的男人回答光頭男的疑問:
  「他們不是被綁架。我們從一開始就搞錯事件的方向。」
  「咦咦?四木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失蹤者不是被沒有頭的騎士綁架,而是為了讓社會大眾以為如此,自己主動消失。」
  「……?」
  由於部下仍一頭霧水,正當四木想進一步解釋時──
  彷彿想打斷對話似的,房間的門打開了。

  「怎麼樣?冷靜一點了嗎?」

  一名女性現身入口處,對手腳被綁住的姬香溫柔微笑。
  插圖011
  對於女性的問候,姬香則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從一開始就很冷靜。那妳呢?妳自己冷靜下來了嗎?」
  接著,姬香停頓一拍,彷彿想讓久音們也明白似的將那個名詞說出口:

  「……『姊姊』。」

  ♂♀

  中央自動車道

  一輛廂型車在往八王子方向的高速公路上前進。
  不是綁架犯的車子。
  是藍色平方的已成年隊員所擁有的隊伍專用車。
  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中,黑沼青葉思考著。
  ──沒想到居然是那個叫法螺田的傢伙先搶到情報。
  ──我太小看他了嗎……?搞不好他比我想像中更「能幹」。
  不知法螺田只是憑著偶然和一股氣勢才找到對方基地,青葉心中對法螺田的評價產生變化。
  平時常坐在副駕駛座的青葉現在坐在後座,和身旁的學弟討論接下來的事。
  「三頭池,我沒想到你真的肯來。」
  「為什麼這麼說?班上同學被綁架了,我當然擔心。」
  「……你真的徹底不食人間煙火耶。一般說來,這種事情會交給警察處理吧?」
  青葉以常識來回應,對此,八尋沉思一會兒後說:
  「對喔,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學長為什麼不通報警察呢?」
  「我們做了許多虧心事,怕向警察通風報信的話會反而被盯上。而匿名通報警方,他們也不見得會馬上行動。」
  青葉臉上帶著苦笑,對學弟「挑明」講出自己的意圖:
  「我們也不是在辦慈善事業。如果有機會掌握那個綁架集團的弱點,我想在警察出動前先把事情處理完畢。話說回來,什麼『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嘛……我反而覺得你真不簡單。」
  「因為我老是給警方添麻煩,可以的話,盡可能不想扯上關係。」
  「原來如此。」
  青葉點頭,打出一張牌試探:
  「因為對波布良木村的警察沒有好回憶嗎?」
  「……」
  八尋保持沉默,緩緩將目光朝向青葉。
  青葉沒有看八尋,望著窗外繼續說:
  「抱歉,我稍微查過你的事了。聽說你在故鄉很頑皮,有人兩條腿的骨頭全部被你打斷,到現在還沒辦法出院呢。」
  「……」
  邊愉快地說著,青葉緩緩轉頭面對八尋:
  「這樣的你為何要來池袋?當地的不良少年不夠看,所以上東京來找強者嗎?例如說,平和島靜雄……」
  結果──他的話講到一半突然打住。
  並不是八尋做了什麼。
  他只是和青葉四目相對。
  「……」
  但要讓青葉閉嘴,這樣便已足夠。
  青葉覺得車內溫度像是突然降了二至三度。
  甚至產生某種深不見底的黑暗,陡然出現在面前的錯覺。
  三頭池八尋的雙眸變得晦暗陰沉,與方才判若兩人,青葉一瞬就明白一件事。
  自己正站在宛如走鋼索橫渡高層大樓般的險境。
  只要步驟稍有錯誤,將會有無可挽回的災厄降臨。
  「黑沼學長。」
  聲音平板,不帶一絲情感。
  彷彿下個瞬間說出「請死吧」,把青葉的頭顱扭下來也不奇怪。
  但青葉也沒軟弱到會被他的氣勢嚇得腿軟。
  「怎麼了?」
  他冷笑回應。
  「那個人之所以被我折斷雙手雙腳……是因為他『開砂石車撞我』。」
  「……」
  「他無照駕駛,而且在撞倒我後,還有許多人拿鶴嘴鋤襲擊我……所以我就算做到那種程度,也只是正當防衛。」
  彷彿在朗讀日記一般,八尋淡然地,就只是淡然地陳述事實。
  雖然青葉很懷疑這樣真的能構成正當防衛嗎,但決定不深入反駁。
  因為在八尋這番話面前,這些懷疑不過是細微末節。
  「那個人今天開砂石車撞死我,下一次朝我家撞過來的話該怎麼辦?撞死我家人的話該怎麼辦?一想到這些,我就害怕得不得了。」
  「所以你才……?」
  「既然如此,最理想的解決之道便是讓他再也無法開車。我的念頭就這麼簡單。」
  八尋輕描淡寫地說著,但作為聽眾的青葉卻背脊發顫。
  他的戰慄並非來自於恐懼,而是對眼前這名過分「異常」的人物萌生近乎歡喜的情感。
  ──原來如此,這就是三頭池八尋啊。
  ──……真有趣。

  「黑沼學長,你以為我是因為活得很膩,為了排遣無聊才打架的嗎……?」
  對於表情複雜地維持沉默的青葉,八尋繼續說:
  「讓我感覺到愉快的打架,連一次也──」
  八尋本想接著說「沒有」,但說到這裡時停了下來。
  因為他想起前幾天與平和島靜雄的對打,以及那時靜雄朝他猛烈揮過來的拳頭。
  那是會讓人留下心靈創傷的強烈一擊。
  但就算如此──他也敢斷言,那場鬥毆和過去打過的任何一場都徹底不同。
  就算問他為什麼,八尋恐怕一時之間也難以將理由化為言語。
  他自己也感到混亂,但同時察覺一件事。
  一直以來只被人當成怪物的他,或許有機會改變了。
  同時,他也理解到這個機會前方有烏雲密布。
  ──啊啊,是嗎……
  ──到頭來還是這樣啊。
  經過這幾天的來往,他很明白黑沼青葉並不是如外表那般乖巧的人物。
  但他沒想到自己的過去會被挖出來,並被帶進池袋的生活。
  ──結果就算來到這裡,也還是甩不開。
  仔細想想便明白。就如八尋能調查沒有頭的騎士或平和島靜雄的情報,東京的人也能調查他的事。
  換言之,他在故鄉就是如此惡名昭彰。
  一股慚愧之情湧上八尋心頭,他緩緩閉上眼。
  「……抱歉,我剛才太情緒化了。」
  將視線從青葉身上移開,接著朝往窗外的景色。
  照亮高速公路的橙色光芒,持續照亮了八尋憂鬱的臉孔。
  ──我要去做什麼?
  ──拯救辰神同學?
  ──我有那種資格嗎?
  ──身為「怪物」的我,有什麼資格去救人……
  過去的記憶在少年腦中有如走馬燈般甦醒。
  各式各樣的人盯著他瞧的眼睛,眼睛,眼睛。
  忍受不了視線的八尋想背對這一切。
  ──不行,不跨越困難的話,什麼也不會改變。
  ──什麼都好。我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
  ──不論向前或向後都可以,我只需要能讓我踏出朝某處邁進的一步的契機──
  八尋用力握緊拳頭,在心中不斷祈禱。他所想的並非具體的上帝或惡魔,而是某種不特定的對象。
  刹那間──

  影子。

  「特異點」突然現身,強制中斷了八尋的思考。
  ──……?
  被高速公路的橘色路燈或來自背後的車頭燈照射著,卻徹底沒有光芒反射的純粹「黑暗」,從八尋的視線前方──藍色平方的廂型車旁邊穿過了。
  「沒有頭的騎士小姐……?」

  「喂,青葉,怎麼回事?你聯絡了沒有頭的騎士嗎?」
  駕駛困惑地問,青葉回答:
  「不,我本來想等掌握確實證據後才通知……所以還沒聯絡。」
  「我看過前頭引導的那輛機車!是邪蛇邪的人!」
  「原來如此,或許粟楠會也掌握到什麼消息了。」
  有點不甘心地這麼說了的同時,青葉注意到一件事。
  「嗯……?」
  一群穿白色騎士服的車手跟在塞爾堤背後一段距離處。
  「那是……『屍龍』嗎?」
  被黑色領隊帶領的的白色集團,在高速公路上產生不可思議的連帶感。
  望著這條奇妙的川流,青葉發現自己望得出神了,嘴角愉快地扭曲起來。
  「這下子……應該會超乎想像地熱鬧喔。」

  「某種意義下,沒錯過這場祭典,真是太幸運了。」

  ♂♀

  辰神姬香並不認為自己不幸。

  但也不覺得特別幸福。
  自己的人生究竟是幸或不幸。
  姬香無法以自己的主觀判定。

  她是個很堅強的人。
  雖然臂力不怎麼強,頭腦也不算特別靈光。
  只有膽識這點,打從出生時起就更勝其他人。
  自幼年時起,她就算去鬼屋也不會哭叫,搭乘雲霄飛車亦不曾哀號。
  問她感想也只會回答「非常可怕」,但恐怕不會有人相信以淡然語氣說出的這句話吧。

  從她懂事以來,她就只是不斷接納圍繞身旁的現實。
  像是父親表情凶惡地對母親大吼大叫,有時還會被陌生人毆打的事。
  或是父親偶爾會露出判若兩人的溫和笑容,伸出溫暖大手撫摸她的頭的事。
  或是在妹妹出生時,得知了父親是個罪犯的事。
  或是父親是個經營非法利息借貸──地下錢莊的業者,造成許多人痛苦的事。
  或是她還是小學生時──希望父親被繩之以法的姊姊,向警察告發父親公司祕密的事。
  或是因父親被逮捕,自己遭班上同學霸凌的事。
  或是由於自己從不抗拒那種困境,反而站上班上較為強勢的一方的事。
  或是從那一瞬間起,班上的孩子們一反過去的態度,開始向姬香諂媚的事。
  或是自從父親離開家裡,母親的心靈逐漸崩潰的事。
  母親雖然害怕只會怒吼的父親,但也許心裡還是愛著他吧。
  再不然,就是把來自恐懼的忠誠誤會成愛。
  姬香無法理解,但認為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自己不應該多作揣測。
  不管如何,為了填補失落感,母親在自己的「影子」裡創造理想世界,天天對著生於牆上的黑暗不停訴說。
  在那個「虛構現實」裡,母親不只會被父親怒吼,還會被施暴。她總是呼喚著姬香或姊妹的名字,說「別留我單獨和他在一起,別留我和那種人單獨在一起」。
  姬香無法理解,為什麼連在妄想世界裡,母親還要背負超乎現實的辛苦,這真的還能算是理想嗎?雖然無法理解,但姬香依然接受這樣的母親,將她視為一名重要家人來關懷。
  不僅如此,姬香明知被警察逮捕的父親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也仍將他視為一名家人關愛著。
  她希望父親能在監獄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願意幫助他在出獄後重新振作起來。
  但姬香真正的錯誤,是她沒發現自己是個堅強的人。
  所以她深信兩位姊妹都和她一樣會正面面對現實,從未有過懷疑。
  直到她聽到姊姊吐露對世界的恨意為止。

  姬香升上國中時,當時是大學生的姊姊被父親過去的客戶刺傷了。
  ──因為我被懷疑去通風報信,所以別的地下錢莊業者也不肯借錢給我了!
  據說被逮捕的那名男子在偵訊室裡如此大聲疾呼。
  那名男子是一間小型工廠的社長,銀行不肯融資給他,緊急時只能靠地下錢莊,但由於被懷疑向警方告密,使得借不到錢周轉的男人的工廠倒閉了,走投無路的他只好鋌而走險。
  的確,彩認識那位社長,彩就是用向他借來的資料去向警方通報。
  彩肯定沒想到會演變成這種結果吧。
  姬香後來才知道,這世上有許多人明知是違法的高利貸,仍主動使用這些地下錢莊。
  當然,姬香並不認為地下錢莊是必要之惡。
  父親從頭到尾只追求自己的利益。或許那個小工廠的社長因此得救,但有更多人因為被討債而日暮途窮。
  因此姬香不認為姊姊做錯了。社長真的要恨,應該去恨不肯借貸的銀行或低迷的景氣才對。
  姬香淡然思考著這些事,對姊姊被刺傷之事深感苦惱。但她靠著毅力度過打擊,全心全意照顧姊姊,想成為她的支柱。

  ──「為什麼我會碰上這種事?」
  ──「我做了正確的事吧?錯不在我吧,姬香?」

  是的,姊姊做了正確的事。
  姬香真心認為如此,所以她明白地說了。
  姊姊做的事是正確的,但不見得會因此獲得回報。
  這個世界的結構或許就是如此。
  雖不敢說神佛絕對不存在,也不見得會立即幫助做對事的人啊,所以我們要一起加油。
  聽完姬香這段毫不隱瞞的真心話後,姊姊這麼說──

  ──「……妳的話多麼殘酷啊。」
  ──「妳知道心靈崩潰的媽媽,對著牆壁說了什麼嗎?」
  ──「……她說『不要把爸爸交給警察,我們是一家人』……」
  ──「對媽媽而言,那才是正確的世界嗎?」
  ──「被媽媽這麼責備,才是這世界的正確模樣嗎?」
  ──「我才不要。我沒辦法像妳那樣思考。」
  ──「帶著冷漠眼神,彷彿了悟一切般地凝視世界,徹底放棄。我絕對不要這樣。」

  姊姊的話痛切地撕裂姬香的心。
  並不是因為她說中事實。
  姬香從未冷眼旁觀,也真心感到痛苦,不願放棄。
  但被人完全相反地看待,令她悲傷不已。
  只是,生性堅強的姬香連這份悲傷也忍耐下來,既不哭泣也不憤怒,繼續辛勤照顧因傷而動彈不得的姊姊。
  只不過別說外人,就連在母親或姊妹的眼裡,姬香的這份堅強還是過於異常了。
  ──那孩子沒有感情。
  她時常被誤會如此。
  和身旁的人相比,她的感受性一樣豐富,心中也有喜怒哀樂。
  與他人相同,她碰到開心的事也會笑。
  只是比起開心的時間,她忍耐悲傷或痛苦的時間多太多了。
  也因此,她面對大半事情才能維持不動搖,將激烈的憤怒塞進肚子,吞下悲傷的眼淚。
  顯露情感絕不代表脆弱。
  但對於辰神這名少女而言,問題並不在於此。
  不知該算好事還是壞事,她對能撼動情感的一切障礙的忍耐力都太強了。

  由於這份堅強,使得她和比自己更為重視的姊妹失去了交集。
  妹妹也一樣。父親被警方逮捕,以此為開端的辛苦生活,明明做了對的事卻被刺傷的姊姊,心靈逐漸崩壞的母親……妹妹並沒有堅強到能忍耐這些接連降臨的「現實」。
  姊姊的傷勢後來痊癒,平安回到大學,卻陷入因為長期住院,尚未找到工作的窘境(註:日本人通常在大三或大四時就會開始找工作,畢業後立刻就職),從這些地方也讓人感受到現實的不講理。
  有一天,姊姊看著電視,喃喃低語。
  ──「沒有頭的……騎士……」
  作為一名長期定居池袋的居民,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姬香最初見到沒有引擎聲的機車時也嚇了一跳,但當時只以為是「騎著奇妙機車的飆車族」而已。
  不只姬香,許多當年住在池袋的居民對沒有頭的騎士,頂多只有這種程度的認識。
  但是自某一天起,狀況改變了。
  原本只是曖昧不明存在的「沒有頭的騎士」,竟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電視中。
  彷彿想誇耀自己的存在般,「沒有頭的騎士」展現現實不可能的動作,用從身體上冒出的「影子」創造大型鐮刀,甚至奔馳於大樓壁面。
  姬香覺得很驚人,但也懷疑或許是利用特效做出來的假象。
  但從那時候開始,不論白天或眾目睽睽之下,沒有頭的騎士開始毫不隱瞞地使用超常能力了。
  彷彿被城市接受了她的存在一般。
  姊姊應該也親眼看過她解放後的模樣吧。
  姊姊彷彿被附身一般,開始調查沒有頭的騎士,不停訴說她是多麼超乎常識,多麼跳脫這個世界道理的存在。
  姬香發現──
  姊姊的行為是種信仰。
  她堅信,沒有頭的騎士是能將這個絕對不會瓦解的不講理社會鑿出一道破綻,來自其他世界的更不講理的存在。
  說不定真的是幽靈,再不然就是天使或惡魔。
  只要能證明她的真面貌,就能改變這個世界的道理。
  雖不明白時鐘的指針會往過去還是未來前進。
  屆時,沒有頭的騎士會被視為科學而更進一步分析?抑或被當作神祕而受到崇拜?
  但不管如何,這個世界一定會有所改變。
  而自己等人也將跳脫這個蠻不講理的世界。
  姊姊毫無根據地如此深信不移。
  明明就算沒有頭的騎士是超越世界道理的存在,也不見得是來救人的。
  沒有頭的騎士自二十年前早已出現在池袋。倘若她真是為了普渡眾生而存在,為何姊姊被刺傷時沒來救她?
  因此對姬香而言,沒有頭的騎士僅是個「擁有神奇力量的陌生人」。
  只不過就算心中這麼想,姬香也沒打算強烈主張。
  對姊姊而言,「沒有頭的騎士」是讓她活下去的力量泉源,光是存在就能帶給姊姊救贖。
  姬香一直以為如此。
  直到沒有頭的騎士從池袋消失了為止。

  一開始只是傳聞,等真的再也見不到沒有頭的騎士後,姊姊的焦躁也與日俱增。
  有時還可以看到她和母親一樣,面對牆壁自言自語。
  ──「沒有頭的騎士絕對會帶我們去某處。」
  ──「絕對會帶我們逃離這個世界。」
  姊姊總是嘟噥地說著這些。那時,妹妹小愛也已被姊姊感化,兩人經常一起為了尋找沒有頭的騎士在街頭徘徊。
  給了姊妹倆無限希望,卻毫無作為做就消失的沒有頭的騎士。
  明知錯不在沒有頭的騎士,姬香就是無法喜歡她。
  姬香認為,她說不定只是讓人抱著永不可能實現的希望,再將之推進絕望深淵的惡魔。
  同時,也覺得能對不認識的沒有頭的騎士如此懷恨的自己相當下流而醜陋,覺得自己無異於刺傷姊姊的男人,甚至比他更惡劣,對此感到沮喪。
  在那個沒有頭的騎士眼裡,恐怕姬香自己才真是蠻不講理的存在吧。
  雖然沒表現在臉上,鬱悶的心情一直在姬香心中累積。

  但是有一天,姊姊的心情突然變好了。
  與此同時,妹妹的行徑也變得古怪了。
  那一陣子,姊姊時常對姬香這麼說──
  ──「或許妳說得沒錯,這個世界沒有神也沒有佛。」
  ──「吶,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自己創造呢?」
  不明白姊姊用意的姬香只能含糊回應。姊姊繼續心不在焉地說──
  ──「姬香,妳再也不必勉強自己了。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
  在這個沒有頭的騎士消失的池袋,姊姊比任何人都渴望著沒有頭的騎士。

  之後又過了一個月──姊姊失蹤了。
  連同一樣尋求著沒有頭的騎士的妹妹一起失蹤。
  換作一般人,遭逢姊妹同時失蹤的打擊,一定會坐立難安,無法冷靜。然而姬香的堅強使她從衝擊中站起,甚至還能從容地推測與分析事件。
  ──姊姊真的被人綁架了嗎?
  看過姊姊留在雜誌編輯部的筆記,姬香不免懷疑。
  以瘋狂信仰沒有頭的騎士的姊姊來說,筆記內容似乎過於平淡──和姊姊在家裡熱切描述的內容相比,那篇文章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情報未免「過於稀少」。
  ──說不定……
  姬香有種不好的預感,也察覺到某種可能性。
  但是她寧可將之否定。
  姊姊再怎麼樣,也不會做出如此可笑的事。
  姊姊和妹妹是姬香珍愛的家人。
  因此,在沒有頭的騎士和家人之間,姬香選擇相信家人。

  而現在──
  姬香以近乎最糟的形式和這樣的姊姊重逢了。
  假如成為一具冰冷屍體或受到難以復原的重傷是最糟糕的形式,現在的狀況可說是僅次於那樣的討厭形式。
  在這個離池袋有段距離的某別墅地下室裡,姬香得知──
  自己的姊姊不是被害者──而是站在「加害者」那一方的事實。

  「好久不見,姬香。我們幾天沒見面了?」
  被姬香稱呼為姊姊的女人,臉上浮現莫名空虛的笑容,俯視倒在地上的姬香。
  另一方面,姬香則以冷淡表情抬頭望著自己的親姊姊。
  「剛才在廂型車裡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雖然我是躺著,沒什麼機會見到臉。」
  「哎呀,是嗎……嗯,或許真是如此。」
  表情安穩地說著這些事的姬香的姊姊──辰神彩維持笑容,說出奇妙的事:
  「這麼一來,姬香也平安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放心,這裡的人們都很好。」
  「……姊姊,妳想說什麼?」
  「沒有頭的騎士──塞爾堤『大人』回來了,所以不必擔心了。」
  「姊姊?」
  發現對話微妙地搭不上的姬香一臉疑惑。
  「我們將會見證新時代的來臨,妳也會成為目擊者。」
  「妳在說什麼……?姊姊……媽媽沒事吧?」
  「媽媽?喔,她在浴室和牆壁對話,應該沒事吧,那個人是屬於爸爸的。姬香和小愛已不再需要為了爸媽痛苦了。這一切都是託塞爾堤大人的福呢。爸爸一定會死於監獄,媽媽不久之後也會被塞爾堤大人所拯救。是的,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轉。放心吧,一定會……」
  「別再說了……姊姊,妳只是想用沒有頭的騎士作為逃避的理由。但這對那個人來說也很困擾……」
  聽到姬香所言,姊姊猛然把頭側向一邊,反問姬香:
  「那個人?那個人是指塞爾堤大人嗎?」
  臉上仍掛著笑容,卻藏著某種深不見底的冰冷。
  「……是的。」
  「妳又懂她什麼?」
  「當然懂。因為這是她親口說的。」
  這句話讓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妳說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這……」
  代替吞吞吐吐的姬香,久音開口:
  「我和姬香一起跟塞爾堤見過面了。」
  說出如此挑釁般的發言。
  同時,房間內的時間彷彿暫停。
  被彩的沉默所壓迫,一旁的男人們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
  彩主動打破沉默,靜靜地說:
  「為什麼?為什麼是妳?」
  「姊姊……」
  「果然很奇怪,這個世界真的很奇怪。得快點逃離……得快點進入黑煙裡……」
  對開始喃喃說出奇妙事情的姊姊,姬香大聲呼喚:
  「姊姊,請住手吧!我不相信這件事的起頭者是姊姊!最初是誰把妳拉進來的?」
  「拉進來……?妳錯了,姬香,我們是被拉出來的,從那個宛如腐爛泥沼的地方被拉出來……證據就是我們現在的心情很好啊。吶,這樣妳懂了嗎?」
  「妳到底在說什麼……」
  對話果然搭不起來。
  姬香窮於回答時,背後的四木小聲細語:
  「這位小姐,我想現在是無法說服她的。」
  「咦……?」
  「就是……請堅強一點,照我看來,令姊的狀況似乎是『嗑藥』了。」
  「……!」
  原本如鐵面具般冷靜的姬香的臉,變得略顯些許蒼白。
  「我見過她這種眼神和表情……吸食『天堂奴隸』這種毒品者都會變成她那樣。一遇到討厭的事就會產生反應。腦中充滿幸福感,只看得見、聽得到對自己有利的事。」
  所謂討厭的事,對姊姊來說當然是姬香比姊姊他們更早和塞爾堤接觸。姬香立刻察覺如此,也理解姊姊現在的狀況絕不正常。
  「怎麼會這樣……!」
  「幸好令姊看起來還是初期。立刻戒掉的話,還能恢復正常。」
  久音聽到這段對話,代替深受打擊的姬香向辰神彩問道:
  「吶吶,這位大姊,愛應該沒事吧?」
  提出姬香的妹妹的名字,彩略為思考後回答:
  「愛?愛……喔!嗯,是的,盡管放心吧。小愛只是在做她該做的事。她說要去把和塞爾堤大人及平和島靜雄相談甚歡的學妹帶來這裡。」
  聽到這句話,四木和他的部下不禁嚇了一跳。
  「小姐,容我問個問題,令妹的學妹叫什麼名字?」
  「哎呀,你是誰?算了,不重要……嗯……想起來了,名字似乎是小茜。」
  「……」「大……大哥!」
  四木一臉苦澀,他的光頭部下明顯慌張起來。
  四木立刻恢復正常表情,冷靜地和彩對話:
  「為什麼要把那女孩帶來?」
  也許對彩來說,這是個「適當的話題」吧。和面對姬香時不同,彩具體地回答:
  「平和島靜雄是超越凡人的強者,有資格和那位大人說話。但一般女孩居然和那位大人愉快交談,這是不能原諒的事。」
  說完面露微笑,順便踢了久音的頭一腳。
  「呃哇……!」
  「姊姊,住手!」
  「放心,姬香,我不會殺他。我只是要讓他反省……之後再讓他失蹤。」
  即使姊姊輕描淡寫地說著駭人內容,姬香仍然不肯放棄:
  「這些事……全都要嫁禍在塞爾堤小姐身上嗎?」
  這時,彩一臉疑惑地歪著頭說:
  「……?妳在說什麼?這些人全都是塞爾堤大人抹消的啊。我們最明白塞爾堤大人的意志了,我們的意志就是塞爾堤大人的意志。」
  「……」
  「是我們守護了從池袋消失的沒有頭的騎士的傳說。現在大家只當成失蹤事件,不久就會變成都市傳說。這些被沒有頭的騎士帶走的人將會穿過影子,抵達沒有痛苦的世界。」
  完全無法對話。
  彩並非在說笑,她的表情透露了她真心相信這些事。
  她的臉上已見不到當雜誌記者時的理智,她成了盲信某種對象的狂熱信徒。
  姬香垂下雙眸,正面接受了這個無可救藥的現實。
  ──姊姊錯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離開姊姊或愛身邊。
  ──我也不會逃避現實,逃避沒有頭的騎士……!
  姬香下定決心,對姊姊開口:
  「姊姊……求求妳,和沒有頭的騎士小姐見個面,好好地對話吧。這樣的話,妳也一定能明白。」
  「放心吧,姬香,我們現在真的非常幸福。創造出都市傳說並使之擴散的話,會讓人有種自己也成了都市傳說一部分的錯覺……這句話是我的記者前輩所說,真是一點也不假呢。而且這不是錯覺,我已成為沒有頭的騎士大人的一部分了。」
  姬香正面凝視著眼中隱含寧靜瘋狂的姊姊,還想說點什麼。
  但是──在她說出口前,房門被打開,一名男子進入對彩耳語。
  「……小愛怎麼了?」
  彩咕噥一句,急忙朝門口走出。
  「姬香,抱歉。真是的,小愛沒能成功綁架那個叫小茜的女孩。」
  「咦?」
  姬香睜大雙眼,背後的四木則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放心吧,下次不會失手的。」
  「等等,姊姊……」
  彩用力關上門,留下一名男子看守,就這樣離開了。
  恰似想逃離姬香所說出的現實一般。

  ♂♀

  八王子某處

  『……我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和你相遇。』
  塞爾堤看到來自三頭池八尋的郵件,在離粟楠會關係者集合地點有段距離之處和少年碰面。
  「抱歉,我也嚇了一跳。」
  『你為何會來這裡?』
  「事情是這樣的……」
  八尋說明事情後,塞爾堤恍然大悟地垂下肩膀:
  『黑沼青葉啊……他到底是從哪裡得知這個消息啊?』
  塞爾堤覺得很不可思議,那名少年擁有和臨也不相上下的情報網。
  她認為青葉說不定有竊聽粟楠會的人員,決定不去深究。
  『但你打算怎麼辦?你來這裡,是想和青葉他們一起衝進去救人嗎?』
  「我兩個朋友都被綁架了,無法坐視不管。」
  『老實講,我想勸你交給警察處理就好……雖然我也沒有立場這麼說,但沒有必要連你也遭到危險。』
  「這不是必不必要的問題,我覺得自己不這麼做不行。請讓我幫忙吧。」
  明知自己的要求很不講理,但八尋不肯退讓。
  「如果我在這裡退縮了,好不容易抓到的『契機』又會從手中溜走……」
  『契機?』
  對於塞爾堤的疑問,八尋連忙搖頭,迴避問題: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不講理。但是……既然久音和辰神同學被綁架了,下一個目標說不定就是我。我至少能充當誘餌吧?」
  『的確,沒想到連姬香都被綁架了……』
  倘若八尋是普通高中生,塞爾堤說什麼也會阻止他。但是塞爾堤很清楚,八尋絕非等閒之輩。
  簡單說,就是個較溫和的平和島靜雄,不必擔心他打架會輸,問題是他們並不知道這次的對手是何方神聖,說不定是會突然持槍掃射的瘋狂之徒。
  ──除了粟楠會的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連屍龍的人也來了……
  不僅如此,藍色平方的成員也到場了。
  屍龍和藍色平方的關係絕對稱不上良好,連和屍龍是世仇的「邪蛇邪」也在的話,稍加刺激恐怕就會演變成大型紛爭。
  ──更何況,對方企圖綁架組長的孫女小茜,粟楠會不可能輕易放過,說不定連槍械都帶來了。
  塞爾堤越想越覺得悲觀,急忙左右搖晃安全帽,重新問八尋:
  『你的目的是什麼?』
  「咦?」
  『以前有個孩子為了追求非日常而來到池袋。那個孩子走進城市的陰暗面時,我沒有阻止他,我現在仍不知道那樣做是好是壞。只是,他後來受了重傷,離開陰暗面。抱著信念的他因此受傷是自作自受,但假如你是因一時情緒激動才想與陰暗面有所牽扯,我並不建議。』
  塞爾堤正面看著眼前的少年,心中想起另一名少年的事,繼續輸入文字:
  『告訴我,你來這個城市有什麼強烈目的或理由嗎?』
  於是,八尋沉默半晌後──正對著塞爾堤明白地說出口:
  「塞爾堤小姐……」
  『怎麼樣?』
  「……接下來,我會問妳一件很失禮的事,即使被妳痛揍也無話可說的事。」
  『……?不會,只是問問題,我不會揍人的……』
  塞爾堤疑惑地將安全帽歪向一邊,八尋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表白。
  關於為何自己會來這個城市的理由。
  關於他在故鄉被稱呼為什麼。

  「請問妳被人稱呼為『怪物』時……心裡作何感想?」

  ♂♀

  別墅地下

  「怎麼辦,要是不快一點,那個叫小茜的女孩會……」
  雖然和姊姊完全無法溝通的事令人悲傷,但姬香很快就忍住悲傷,語氣淡然地如此說。
  這時,背後的四木開口了:
  「放心吧,令姊沒有『下個機會』了。」
  「?」
  久音察覺姬香的疑問,代替四木回答:
  「我猜她所說的那個叫小茜的孩子是粟楠茜。她是粟楠會組長的孫女。」
  「……你很清楚嘛,小鬼。」
  「我和她在同一個道場學習。」
  「……啊,原來你是樂影健身房的門生。」
  四木總算明白地點點頭。
  久音也跟著點頭後,為了不讓守衛聽見,壓低聲音說:
  「換句話說……這棟別墅裡的人已經和粟楠會為敵了。」
  四木接在後面說:
  「茜大小姐身邊有人暗中保護,所以沒綁架成功的傢伙們一定會被跟蹤。」
  「咦,所以說……?」
  「這就表示……粟楠會恐怕已經派出人馬朝往這裡了啊,小姐。」
  「……」
  聽了四木的話,姬香露出困惑表情。
  比起有人來救她的安心感,她更擔憂「姊姊和黑道的人為敵」的事實。
  「喂,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
  或許是對小聲說話的四木等人感到可疑,看守的男子皺著眉頭走近。
  「啊,抱歉。血弄髒地板了,很傷腦筋。」
  「血?」
  守衛感到詫異,走了過來。
  對方果然是外行人,毫無警戒地靠近確認被四名人質擋住的空間──
  瞬間,他的鼻梁挨了四木的掌底攻擊。
  「噗喔……」
  整顆頭向後仰,鼻血猛烈噴出。
  不知不覺間,四木已解開四肢的束縛,猛然起身,兩手各自抓住男人的右手和頭部。
  「接下來……」
  「噫……」
  男人的手被挾持在背後,頭髮還被人用力揪住。
  四木就這樣控制男人的重心,把臉部朝架子角落狠狠地撞下去。
  「~~!」
  男人發出不成聲的慘叫,四木再度抓著他身體,將男人的臉部摔向地面。
  啪嚓。隨著可怕的聲音響起,久音他們知道男人的鼻梁斷了。
  對著暈眩過去,不停流著鼻血的男人,四木說:
  「看,真的弄髒了吧。」
  久音看著聳肩的四木,很驚訝地問:
  「咦……大叔的手腳是什麼時候恢復自由了……?」
  「我從一開始就隨時能掙脫了,但在確認他們的真實身分前不打算打草驚蛇。只要是混道上的,那種程度的束縛根本是小兒科……」
  「呃,那個……」
  對著搜找守衛身上的智慧型手機的四木,光頭部下似乎難以啟齒地說:
  「四木大哥……我掙脫不了耶,可以幫我解開嗎……?」

  ♂♀

  別墅四周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來找我或靜雄……』
  塞爾堤聽完八尋的告白,平靜地以文字回應少年。
  『你覺得靜雄是怪物嗎?』
  「……若以強度來看,是的。」
  『強度以外呢?』
  「……是個好人。」
  聽到這個回答,塞爾堤在心中吹了個口哨。
  因為她很少碰上被靜雄狠狠揍飛,還能立刻說他是個「好人」的人。
  「他為了妳及他的弟弟而憤怒。坦白講,我覺得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朋友被瞧不起而感到憤怒,這很了不起。」
  『嗯,的確是如此。』
  ──雖然靜雄也經常為了自己的事而暴怒。
  雖然心裡這麼想,不想打斷八尋的話的塞爾堤沒將想法寫成文字,繼續聽八尋說下去。
  「比我更多的人喊他怪物,他卻還能真誠而直率地活著……我想向他看齊,成為他那樣的人……」
  ──……他算直率嗎……?
  塞爾堤想到被靜雄折斷的道路標誌與郵筒,認為八尋對他的評價似乎過於誇大,但也覺得無照駕駛的自己沒有資格說這些,決定不去在意。
  「一想到來到池袋,和其他被呼喚為怪物的人們交流的話,我或許就能擺脫孤單……或許就能理解自己活著的意義,所以才會……對不起,我由衷感到抱歉。」
  『沒必要道歉啊。因為我在人類眼中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塞爾堤說完,直截了當地摘下安全帽。
  「!」
  存在於安全帽底下的,是不斷滲出黑影的脖子斷面。
  突然發生的事情令八尋深受震撼。他調整呼吸,對塞爾堤說:
  「原來妳真的……不是人類啊……」
  『你不怕嗎?』
  「怕,腳在發抖了。」
  八尋吞嚥唾液回答,接著用力緊握拳頭,深感抱歉地開口。
  他真正害怕的,不是塞爾堤沒有頭顱的模樣──而是在「正牌的怪物」面前,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被我這種只因行動就被稱作怪物的半吊子傢伙視為同類,妳一定很困擾吧?」
  『何不當個正牌的呢?』
  打斷想再次低頭致歉的八尋的話語,塞爾堤用智慧型手機對著他這麼表示。
  「……咦?」
  『既然討厭半吊子,就當個真正的怪物吧。』
  這是幾年前的塞爾堤絕對不可能說出的話。
  『別害怕成為怪物。』
  塞爾堤有段時期,強烈覺得自己終究不是人類。
  所以她主動挖出鴻溝,阻絕所有人類。
  『就算和我一樣變成沒有頭的身體……「你還是你」。』
  但她後來開始填補自己挖的鴻溝,並不是因為她想成為人類。
  單純是因為她邂逅了能讓她感到幸福的對象。
  『雖然我沒資格說出「世界很寬廣,相信自己的人生」之類冠冕堂皇的話……就算是個怪物,也一定有人願意相信你,愛著你。』
  浮現於她腦中的,是純粹愛著身為怪物的她的那名男子的容貌。
  同時也是她所深愛的那名男子的容貌。
  「願意……相信我的人?」
  「『只要不放棄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和愛你的人相遇。你就是個人類,亦是怪物──』」

  『你永遠是你自己──三頭池八尋。』

  「啊……」
  此一瞬間,八尋彷彿看見沒有頭部的女性在微笑。
  光是如此便已足夠了。
  對八尋而言,作為向前邁進的「契機」,還有什麼比沒有頭的騎士的笑容更棒的呢?

  ♂♀

  別墅地下

  四木替光頭部下解開束縛,指示他替久音和姬香鬆綁。
  這段期間,四木打開守衛的智慧型手機,用地圖APP確認現在位置。
  接著再用這個地址去網路搜尋,找出這棟建築物歸何人所有。
  「這時代可真方便啊。」
  映入低聲呢喃的四木眼裡的,是「四十万不動產所有 別墅地」這幾個文字。
  這附近一帶是四十万集團所擁有、販賣的土地。
  他對四十万這個名字有印象。
  ──原來如此,我會被抓,原來是這個理由。
  ──「天堂奴隸」只有四十万在販賣……我在調查沒有頭的騎士的事湊巧被他們得知,所以作為一石二鳥之計就把我抓來了。
  身為黑道幹部的四木被綁架的話,能讓世人以為「沒有頭的騎士終於對粟楠會出手了」,同時也能向粟楠會報當年組織被瓦解的一箭之仇。
  ──但為什麼是現在?
  ──他想集合信仰沒有頭的騎士的信徒,以此作為幌子讓毒品組織復活嗎……?
  ──不對,他不會笨到讓外行人加入組織核心。
  重點是,假如四十万真的有插一腳,恐怕早就前來解決四木了。
  四木滿頭霧水,最後判斷只靠現有情報什麼也解決不了,決定先處理眼前的問題。
  首先他用智慧型手機和組裡的人──身為四木上司的粟楠幹彌聯絡。
  為防萬一而將重要幹部的電話全部背下來的四木直接撥打號碼,等待對方接聽。
  『……誰?』
  由於是不認識的號碼,幹彌感到狐疑。
  「抱歉打擾您了,幹彌大哥,是我。」
  『……!四木嗎!你現在在哪裡?』
  「在八王子。我現在在綁架犯的基地裡。大小姐沒事吧?」
  『剛才有接到聯絡說她差點被綁架,被你的部下搭救了,感謝。』
  雖然是簡短的答謝,四木不特別在意,向幹彌報告自己的狀況。也許是在體恤姬香,並沒有提及彩的事。
  「這裡有幾條毒蟲,但在背後穿針引線的恐怕是四十万。至於他背後是否還有人在幕後操作,我會繼續調查。」
  『……赤林培養的飆車族和青崎底下的小夥子正往你那邊去。小心別被捲入危險了。』
  聽到幹彌的話,四木蹙眉:
  「您應該沒讓青崎那傢伙帶槍械來吧?」
  包括青崎本人,身為粟楠會中首屈一指的強硬派的青崎幫的成員多為血氣方剛之人。就算對手是吸毒者,倘若他們之中有人中彈,說不定會害粟楠會陷入被公權力掃蕩的危機。
  『只能信賴他的理性了。要不是我站在這個立場,我也早跟著去襲擊了。』
  「我會努力不讓騷動擴大的。」
  又和幹彌討論了幾句後,四木結束通話,回頭看背後的久音和姬香:
  「我們接下來要出去,小姐你們最好留在這裡,別輕舉妄動。」
  「不……我也要去。我很擔心姊姊。」
  即使猜到四木的身分,姬香也不膽怯,凜然要求同行。
  雖然覺得姬香很有膽識,四木並沒有理由帶一般人到處走。
  後悔太早解開姬香的束縛的四木,這時聽見有走下階梯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他馬上使個眼色。光頭男點頭,悄然走向門旁。
  然後隨著門打開的同時,光頭男奮力撲向來訪者──
  轉眼間就遭到反擊,翻白眼昏倒了。
  「!」
  精確瞄準太陽穴的銳利一擊,讓四木不禁為之屏息──
  但他正準備警戒的時候,發現來訪者背後的人影。
  扣除安全帽,徹底可說只是一道人形暗影的存在。

  「辰神同學!久音!你們沒事吧?」
  發現慌忙跑了過來的人是八尋,姬香和久音同時瞠目結舌。
  「八尋同學?」
  「八尋?以及……塞爾堤小姐!」
  見到呼喚他名字的兩人似乎沒有受傷,八尋總算放心──
  但在瞥見姬香等人身旁的那名男子後,八尋立刻背脊顫抖起來。
  長年培養的經驗和與生俱來的本能馬上對他發出警告。
  雖然和靜雄的方向性不同,眼前這名男子是非常危險的存在。
  「哎呀,塞爾堤,妳來真是幫了大忙啊。」
  『四木先生!太好了,你平安無事!』
  「嗯,還算沒事。妳怎麼知道我們被關在地下?」
  『我們從後門潛入,路上隨便抓了個守衛威脅,他就把你們的事告訴我了。』
  看了塞爾堤的文字,四木說:
  「……我想就算不威脅,他也會告訴妳。」
  『……?這麼說來,那傢伙的反應很奇怪……又哭又笑的……』
  「我就知道。先不管這個,幸虧有妳來,在亂鬥之中可以放心把學生們交給妳。」
  看著瞥了一眼久音和姬香後如此說的男人,八尋總算明白這名男子不是敵人──
  但同時也發現一件事。
  「請問……這個人應該不是綁架犯的同夥吧?」
  八尋看著在地上躺平的光頭男,擔心地問。眼神銳利的男子嘆了一聲,帶著苦笑回答:
  「有所誤會而先動手的人是我們,請別放在心上。這傢伙要是知道自己被學生擊倒也會覺得丟臉,不敢大肆宣傳,而我也不允許他這麼做。」
  八尋聽完總算放心,再次低頭道歉:
  「我明白了。他醒來的話,請代我轉達歉意。」
  換作平時,八尋會等男人醒來後再鄭重道歉,但目前時間緊迫,八尋轉頭面對姬香他們:
  「我們快離開吧。這裡很快就會陷入風暴了。」
  姬香卻搖頭反對:
  「等等,我不能放姊姊不管。」
  「對喔,妳的姊妹也被綁架了。她們沒和妳被關在同一間房嗎……?」
  為了讓姬香放心,塞爾堤輸入文字安撫姬香:
  『我去當誘餌,妳趁機和八尋他們一起逃向後門,懂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塞爾堤小姐。」
  『咦?』
  塞爾堤感到困惑,姬香緊咬下唇,說明事情始末:
  「我的姊妹……和綁架犯是一夥的……」
  『什麼……?這……這是怎麼回事?』
  塞爾堤難掩驚訝,四木則語帶諷刺地對她說:
  「唉,說起來,這一切都是妳這半年來過得太悠閒所造成的啊。」

  ♂♀

  別墅四周

  「……為什麼『屍龍』的雜碎會在這裡?」
  「我們才想問,『邪蛇邪』來八王子集會,表示你們總算要連同那身臭氣,夾著尾巴逃出池袋了吧?」
  各大組織逐漸集合在別墅地,理所當然地,隊伍之間也開始發生口角。「屍龍」和「邪蛇邪」的上層當然明白狀況,冷靜以待,但血氣方剛的隊員開始發生衝突了。
  「啊?我看你們根本跟綁架犯是一夥的吧?」
  「叫屁啊,粟楠會的小狗,你們的鼻子已經爛到連綁架犯和我們也分不出來啦?」
  「啊啊?」
  「喔啦!」
  演變到後來,雙方開始用不成言語的吼叫聲叫陣,但在遠處,也有一群人用攝影機拍攝這一切。

  「真是的,吵到這種程度,別墅內的傢伙們肯定發現了吧。」
  躲在遠處的停車場角落的青葉這麼說。他坐在廂型車裡,用攝影機拍攝現場狀況。
  「聲音會被錄進去的。」
  「別擔心,之後用編輯刪掉我們的聲音就好了。」
  「對了,我們要在什麼時機上場?」
  青葉回答夥伴的疑問:
  「等掌握綁架犯的真實身分後再說吧。看這情況,屍龍和邪蛇邪應該會自己打起來,我們就趁那個時機出去。」
  用有夜視功能的望遠鏡觀察,傳達現場有行動的事。
  「喂,有一群人走向別墅入口了。」
  「我看看……啊,那不是『邪蛇邪』,是他們上面的粟楠會的可怕大哥們……」
  青葉用攝影機的望遠功能進行觀察。
  別墅入口附近似乎發生衝突。
  「開始了嗎?出來的會是哪些牛鬼蛇神呢……」
  青葉愉快地守望事態發展,下個瞬間,發現畫面左上角有光芒閃爍。
  「嗯?」
  察覺那是小小火光時,光點一口氣膨脹,從別墅二樓朝庭院畫出一道光之軌跡落下。
  ──汽油彈!
  青葉看清那是什麼的瞬間──隨著玻璃碎裂聲,火焰迅速在地上蔓延。

  「唔喔喔喔!那是什麼!」
  「是哪來的傢伙!」
  「是你們搞的鬼吧!」
  汽油彈不知從何處拋投過來,迅速成為一觸即發的兩個隊伍的導火線。
  有人朝對手揮出拳頭,與此同時,吵鬧聲從四周一起響起。
  「啊啊,唉……多麼衝動的傢伙們啊。邪蛇邪碰上我們就會抓狂,反之亦然。」
  麗貝站在略遠處觀察現場狀況,一臉受不了地看著這場紛爭。
  「不過,既然開始了也沒辦法嘍~」
  雖然感到傻眼,眼神卻泛著笑意。
  幾名邪蛇邪的年輕成員手持鐵管從他背後逼近。
  「去死吧,麗貝!」
  高舉鐵管的男人們大吼。麗貝一轉身,銀色閃光隨之閃動。
  鏗鏘鏗鏘。響起刺耳的金屬聲,男人們手中的鐵管一瞬斷成數截。
  倒映在一臉茫然的男子們眼裡的,是麗貝雙手各執一把的柳葉刀。
  交互對照手上鐵管的慘狀與那兩把刀後,男人們慘叫一聲,倉皇逃跑。
  「對方的新人只有這種水準嗎?彼此的人才都嚴重不足啊。」
  麗貝搖頭苦笑,徐徐走向前。
  並非為了阻止夥伴們,而是為了從中心觀察已開始的「祭典」的始末。

  另一方面,粟楠會的小夥子發現汽油彈是從別墅之中拋出來的,雖一瞬感到畏縮,立刻發出怒吼,衝向別墅入口。
  這時,似乎早就料到似的,又有一顆汽油彈朝他們拋了出來。
  不只如此。
  從四周的別墅裡接連拋出汽油彈。不管是什麼組織,只要是聚集在別墅外的集團都成了對象。
  此外,還有催淚彈混雜在汽油彈裡──四十万集團所擁有的別墅區陷入嚴重混亂狀態。
  「該死!把噴子拿來!」
          「笨蛋!這麼做會被青崎大哥殺了!」
     「不然要怎麼收拾這個混亂情況!」
    「泉井在哪裡?讓那傢伙拿刀子衝鋒啊!」
        「他不行啦!泉井那傢伙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只怕火!」
  在滿地哀號和怒吼聲中,作為反擊,有人開車衝撞別墅,破壞聲擾亂了森林的寂靜,催淚彈的煙霧反射汽油彈的火光,將夜空照得一片透亮。

  「事情鬧得好大啊。」
  青葉繼續拍攝影片,低聲嘟囔。
  「喂,那個叫八尋的小鬼去哪裡了?」
  「他去和沒有頭的騎士見面。沒有頭的騎士一見到我,就會明白表現出厭惡表情……不對,應該說厭惡動作。」
  「可是也不能放著他不管吧?」
  「不,我倒很期待他和沒有頭的騎士會怎麼行動。我的目的就是要把那個場面拍下來。」
  青葉滿臉奸笑地繼續操作攝影機。
  彷彿要回應他的期待一般──

  Qrrrrrrrrrrrrrrrrrrrrhhhhhhhh────

  宛如馬兒嘶鳴的引擎聲,響徹在充滿混沌與破壞的別墅地。

  聽到令人膽寒的引擎聲,反應最激烈的是別墅裡的人們。
  「這個聲音……錯不了……是沒有頭的騎士大人的機車!」
  「真的耶!哪裡……她在哪裡?」
  從某棟別墅二樓拋投汽油彈的彩和愛,眼淚從她們恍惚的雙眼中流了下來。
  彩從窗戶探出身子,拚命尋找聲音來源。
  結果,掩蓋在火光與煙霧之中──在隔壁別墅的屋頂上,彩發現了一道黑影。
  她們扭曲的「信仰」來源──沒有頭的騎士──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的身影。

  「啊啊……啊啊……她來了……終於來了!塞爾堤大人來拯救我們了!」
  彩流著眼淚,仰望屋頂上跨坐在機車上的塞爾堤身影。
  然而──
  「彩姊姊……可是……」
  妹妹小愛緩緩伸出手指。
  「那是……誰?」
  她所指的,是沒有頭的騎士背後的另一道「漆黑之影」。

  「那個」是徹底的一片黑暗。
  如果說沒有頭的騎士是穿著暗色騎士服的異形,那個就像是乾冰狀的影子幻化而成的人形。
  那究竟是誰?
  不,或許該問,那真的是人嗎?
  抱著這種疑問的,只有極少數察覺塞爾堤身影的人們。

  只不過──下個瞬間,現場所有人都將察覺到這名「影子男」的存在。

  「──────────────────」

  「那個」在屋頂上發出吼叫。

  彷彿能撕裂黑夜,消弭哀號的嘶吼。
  連正在打架的人們;或害怕火勢,到處竄逃的人們都不禁停止行動。
  因為他們對這聲吼叫本能地感覺到了────
  比起逼近而來的火焰或眼前的打架對象更為壓倒性的「恐怖」。
  「那是什麼……」
  一名飆車族自言自語,沒有人能回答他。
  沒有頭的騎士在池袋幾乎沒有人不認識,她是為人所熟知的怪物。
  但屋頂上的那名怪物,對他們而言卻是完全未知的存在。

  現場所有人一陣緊張。
  只聽見火焰的燃燒聲與吸入催淚瓦斯的咳嗽不止聲。一名忍受不了這種壓迫感的飆車族,將鐵管朝屋頂上的男子拋了出去。
  「你是誰啊!」
  但是影子男輕易抓住飛來的鐵管,就這樣從屋頂上俯衝而下。
  以為他會直接跳到地上,卻在二樓陽台落地,和內部的「綁架犯」們對峙。
  在該棟別墅二樓裡的,是五名體格壯碩的男人。看見影子男伸長手想破壞汽油彈,男人們紛紛喊叫:「你……你想幹什麼!」撲向前,打算把他壓制住。
  但這五名壯漢轉眼間就被打倒在地,壓制在地上。
  別墅入口處,正在和粟楠會產生衝突的綁架犯人馬聽到二樓傳來慘叫,不禁膽寒。
  吸食天堂奴隸的他們的感覺會變得遲鈍,但在過度異乎尋常的情景面前,毒品的效力已無法克制恐懼心。
  「喂,趁現在!殺爆那個傢伙!」
  趁著綁架集團愣住的時候,粟楠會的小夥子們撲向他們,將之毆倒在地。
  「去死吧!」
  怒不可遏的小夥子們對倒地者的肋骨或頭部拳打腳踢。
  在這樣下去肯定會死人的狀況中──二樓窗戶被踢個粉碎,「影子男」一躍而出。
  插圖012
  影子男以異常速度接近小夥子們,猛然衝進這群人之中。
  「你……你是誰!你是站在哪一邊的啦!」
  突然被「影子男」干擾,一名焦急的小夥子猛然發動攻擊。
  但「影子男」差之毫釐地躲過,抓住他的手腕順勢一擰,將他的身體扭倒。
  「咕啊!」
  「嗯啊!喔啦!」
  發出不成言語的怒吼,粟楠會的小夥子們一個接一個輪番上陣。
  「影子男」輕鬆擺脫這群男子,在別墅地奔馳。
  不管對手是「邪蛇邪」、「屍龍」、「綁架犯」或「粟楠會」,均一視同仁地挑戰。
  但又不像要無差別挑釁,而是挑戰火最猛烈的地方出手,讓打架雙方同時仇視他。
  彷彿要讓自己一個人被當成共通敵人,以緩和這一帶的紛爭狀況似的。

  ──那個傢伙……該不會是八尋吧?
  持續錄影的青葉在心中嘟囔。
  他發現影子男面對大批對手,所展現的銳利而精密的動作,與跟平和島靜雄打架的少年的影像極為酷似。

  「啊哈哈!聽見剛才的怒吼嗎?」
  察覺「影子男」身分的另一名男子──嬰麗貝愉快地笑著,向不知不覺來到身旁的兩個姊姊說:
  「妳們聽……八尋的吼叫是多麼愉快啊~」

  接著過了幾分鐘。
  「影子男」馳騁於充滿火光與煙霧的喧囂之地,最後輕巧地跑上房子外牆,進入某棟別墅的某一間房裡。
  房間裡有兩名年輕女性。
  是辰神姬香的姊妹。
  「你是什麼……你到底……是什麼!」
  彩對出現在眼前的黑影感到潛在性恐懼。
  那不是沒有頭的騎士。
  是她們毫無所知的完全異質的怪物。
  「你和沒有頭的騎士……塞爾堤大人是什麼關係……?」
  對於誤以為自己逐漸變成都市傳說一部分的彩等人而言,「影子男」正像是潑一桶冷水的存在。
  以超乎人類的行動驅逐人類的模樣,彷彿在表示「你們這種普通人配不上沒有頭的騎士」一般。
  「你到底是什麼嘛!」
  彩瘋狂喊叫,拋出汽油彈。
  但是,「影子男」在空中接下汽油彈──用黑色的手捏熄火焰,淡然回答:

  「正如妳們所見……我是怪物。」

  ♂♀

  十分鐘前 地下室

  『唔啊啊啊,怎麼可能……原因居然是在我身上嗎~~~~!』
  塞爾堤草率地輸入文字,在地上打滾。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怎麼回事?什麼崇拜我的邪教嘛……!沒人告訴我!我什麼也沒聽說啊!』
  見到露出距離「傳說中的沒有頭的騎士」形象極為遙遠的醜態,姬香和久音一臉茫然。剛才已領略過塞爾堤此一存在的人情味的八尋,拍拍她的肩膀安撫說:「妳沒事吧?」
  「真是的,看到她這副模樣,恐怕所有人的夢想都會破滅吧。」
  聽到四木的話,塞爾堤突然靈機一閃,立刻站起身:
  『對了!只要我跳到他們面前要他們住手,應該就能圓滿解決了吧?』
  「很難說。他們吸食了天堂奴隸,精神狀態不怎麼正常,即使說出『為了教義,就算要打倒信仰對象也在所不辭』這種話也不奇怪。不過正常說來,應該會認為『沒有頭的騎士大人不可能說這種事』,直接把妳當成冒牌貨吧。」
  『怎麼這樣!不然我該怎麼辦!』
  塞爾堤急躁地問,四木冷靜回答:
  「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妳的嫌疑已經洗刷了。雖然這次的事件有一部分起因於妳,粟楠會不會要妳負起責任,敬請放心吧。」
  發現話裡隱含「妳欠我們一次人情」的意思,又讓塞爾堤的心情增添一份憂鬱。
  「請等一下……姊姊……我的姊妹們會怎麼樣?」
  「……雖然我們不會做出把這十幾個一般民眾解決掉的凶殘行為……考慮到接下來的混亂,恕難保證他們不會受傷。」
  「怎麼這樣……」
  姬香一副不肯放棄的模樣。如果繼續否定她,說不定會為了拯救自己的姊妹而衝出去。
  『不然在紛爭發生之前,我先把所有人都捆綁起來呢?如此一來,粟楠會也沒必要動用暴力了。』
  「……的確,這樣的話,除了首謀者四十万以外,直接交給警方或醫院處理就好。」
  四木表示同意,這時有人表示異議。
  「建議最好別這麼做喔……」
  「久音?為什麼?」
  面對塞爾堤的疑問,久音帶著自嘲般笑容回答:
  「呃……和姬香的姊妹們信仰塞爾堤小姐一樣……我認識一個信仰折原臨也的女生……以當年她對折原臨也的盲信程度看來,假如發現自己被折原臨也視為棄子的話,說不定會當場自殺呢。」
  ──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臨也的名字?
  塞爾堤難掩驚訝,久音接著繼續說:
  「假如塞爾堤小姐直接阻撓所有人,說不定有一個或兩個,甚至許多人的心靈將會受到無可挽回的傷痛喔……尤其是像姬香的姊姊那樣的人。」
  「……我不否認。」
  姬香以略帶悲傷的感情回應,塞爾堤又開始煩惱該怎麼做時──
  八尋明確地對姬香說:
  「既然如此,就由我來吧。」
  「咦?」
  「由我來阻止所有人吧。包括辰神同學的姊妹。視情況,連那個叫某某會的人們也一起阻止。」
  『八尋,你在說什麼!這種事……』
  塞爾堤想勸阻,但八尋冷冷地笑著說:
  「塞爾堤小姐剛才不是說了嗎?要我當個真正的怪物。」
  『這兩件事並不一樣……』
  但塞爾堤的勸阻徒勞無功,八尋脫掉外套,開始活動肩膀。
  「你在說什麼……為什麼八尋同學要做這麼危險的事……」
  「喂喂,真的假的?」
  姬香和久音也跟著出言阻止,八尋思忖一番後對兩人說:
  「我這個人,只有暴力是長處。」
  「……」
  「我不像久音或辰神同學那麼『堅強』,我一直在逃避現實。」
  這是八尋的真心話。
  八尋現在已經知道了姬香和久音的過去。換成是他,恐怕無法像他們兩人一般跨越困難吧。
  他這兩位朋友的心靈都很堅強。但八尋的心靈卻很脆弱,只是湊巧擁有暴力的才能。
  「不過……這樣的我若想和世界有所連結,恐怕還是只能靠暴力了。」
  「……」
  「嗯,我啊,腦子一定有問題吧。」
  說完,八尋露出看開了的笑容。這是久音和姬香所見過的,八尋最有精神的表情。
  「因此……我不想帶著後悔活著。」
  接著,八尋開始仔細地摺疊外套,想把臉遮住。
  看著他的行動,塞爾堤明白了他的意圖。
  『啊,你想把臉遮住嗎?』
  「我不希望家人為我擔心,也不想給他們添麻煩……我也很怕自己的長相曝光,引來報復行為。」
  『你的行事風格明明很大膽,卻意外地謹慎呢。』
  見到塞爾堤輸入的這段文字,八尋困擾地笑著回答:
  「……我只是膽小而已。」

  塞爾堤見到他的微笑,判斷繼續阻止也沒有用。
  她過去曾看過好幾個像他這樣的少年,這是不會隨著他人的意見輕易改變想法的表情。
  塞爾堤讓肩膀上下振動,表現出嘆氣的動作後──從掌心生出一條烏黑蠢動的「影子」布料。
  『既然如此,就借你隱瞞身分的面具吧。』

  當塞爾堤準備將用影子製作的神奇布料交出的瞬間,她背後有人長嘆一聲:
  「唉,你們準備就這樣自顧自地蠻幹了嗎?」
  『啊……四木先生,這個……呃……這也是為了粟楠會好喔……黑道和一般民眾火拚的話,會惹出很多麻煩吧?』
  無視慌張說明的塞爾堤,四木站在八尋面前,凝視他的雙眼:
  「喂,小鬼。」
  「……是。」
  「你說要連那個『某某會』也一起當對手,你真的明白你在說什麼嗎?」
  「……」
  八尋沉默不語,四木繼續說:
  「假如他們為了報復,對你的家人出手的話該怎麼辦?你想過嗎?」
  「那個時候……」
  八尋猶豫片刻後,明白地回答:
  「不得已的話,我也只能戰到最後了……」
  不是諷刺,也沒在開玩笑。
  八尋直截了當地如此回答。
  在八尋清澈的雙眼凝視下,四木瞇細眼睛,反瞪回去。
  接著對塞爾堤露出苦笑說:
  「原來如此,這傢伙的確是怪物。」
  『……四木先生?』
  「既然是身分不明的怪物來搗亂,我也沒轍了。」
  四木說出可視為默認少年的一句話。
  但是──
  「只不過,假如那個『某某會』有人死掉或變成無藥可救的重症患者……」
  四木以徹底冰冷又無比銳利的話語警告:
  「我會毫不留情地……撕下你那張怪物面具。」

  ♂♀

  現在 別墅屋頂

  八尋腦中浮現四木剛才的話。
  結果而言,四木當時的銳利眼神,是這天八尋所感受到的最大恐懼──同時,也是最後的恐懼。

  ──真不可思議。
  ──披上這件影子外衣後……覺得很多東西都不可怕了。
  承認自己是個怪物,披上塞爾堤創造的「影子」的瞬間起,八尋內心的「恐懼」也消失得無影無形。
  對他而言,這點很重要。
  恐懼帶給他力量,但也使得他不管面對任何對手都有做得太過火的傾向。
  但是緩和的恐懼卻讓他的心靈有所餘裕,自然就能節制自己的力量。
  不知是披上塞爾堤的影子的影響,或是被塞爾堤的一席話深深打動,或者兩者皆是。
  雖不清楚原因,在八尋把自己徹底當作怪物來行動的瞬間起──他也確確實實從恐懼中解放開來了。
  小心不讓姬香的姊妹受傷,用房間裡的床單綑住她們後,八尋又登上屋頂。
  心中充滿了與平和島靜雄全力交鋒時不同的成就感。
  也許這是一種錯覺。
  不管是為了誰而行使,暴力就是暴力。
  自己只是把姬香當作藉口來揍人。
  雖然明白這些道理──八尋仍然克制不了喜悅。
  不管被視為壞人或怪物或偽善者都無所謂。
  當他基於自我意志當個「怪物」的瞬間,覺得自己總算能從封閉的世界裡踏出一步了。
  覺得有生以來,第一次能肯定自己的人生──
  八尋再次發出響徹夜空的吼叫。

  「哇喔,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真的很厲害對吧!沒想到在這種地方,能見到特攝片裡的超級英雄呢!」
  在見到突然現身的怪物,紛紛喪失戰意的飆車族當中,只有嬰麗貝開心地鼓掌叫好。
  「啊,或者他是怪人?算了,不管是哪一種都好,因為很帥氣嘛~」
  麗貝揹起柳葉刀,像個孩子般不停拍手。
  「越來越想讓他進我們隊伍了啊……三頭池八尋。」
  說完,他突然恢復認真表情,自言自語:
  「不對……現在應該叫他為沒有名字的怪物吧?不應該存在的事物……」
  麗貝彷彿想到一件好事,問身旁的兩名姊姊:
  「吶,關於那個怪物的名字……就叫『蛇手【Snake Hands】』如何?」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關掉攝影機開關,青葉打從心底愉快地扭曲嘴唇。
  「那個怪物……呃,其實是八尋……他公然與全池袋所有隊伍為敵,但相反地,也可說是成了所有人的夥伴。」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代替DOLLARS的新祭典要開始了。之前是整個集團影響城市,這次恰好相反啊。」
  黑沼青葉臉上掛著和他的稚嫩的容貌不相配的邪惡笑容,抬頭望向屋頂上的怪物,喃喃地說:
  「……接下來就看你如何靠一己之力,來改變池袋這個城市了……」

  就這樣,這天夜晚──
  全新的「怪物」帶著響徹城市的吼叫聲,在東京降生了。

  以青葉拍攝的影像為基礎,這頭新生怪物在網路上迅速蔓延。
  短短不到一天,又有一個「都市傳說」形成。

  彷彿整座城市都在宣揚這頭怪物的存在似的。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13
  終章A 創業者

  池袋情報網站「池袋新~新聞! Version I.KEBU.KUR.O」

  新報導「【都市傳說誕生】沒有頭的騎士的戀人現身?」

  【沒有頭的騎士又帶來全新都市傳說】──(引自東京災時記電子版)
  四月中旬,本誌接獲著名都市傳說「沒有頭的騎士」回到池袋街頭的目擊情報。
  但是各位讀者知道嗎?與此同時,又有新的都市傳說蔚為話題。
  有一段疑似飆車族間的深夜火拚影片被上傳到影像投稿網站。
  由於沒有頭的騎士臨時參戰,使得紛爭不了了之──問題是實際行使武力,強行使抗爭停止的並非沒有頭的騎士本人。
  沒有頭的馬變身的沒有引擎聲的機車,以及跨坐在上面,手持漆黑鐮刀的沒有頭的騎手。由他(或她)所帶來的──另一名異形。
  全身籠罩著幽然搖曳的黑影,連容貌也蒙在影子之中。
  驅使驚人的體術,一一擊倒襲擊而來的暴徒。
  僅僅一人面對幾十名對手,展現壓倒性強悍的異形存在。
  究竟這名新「都市傳說」的真相為何?
  主要以池袋為中心活動的自由作家九十九屋真一針對這件事,在部落格發表如下評論:「疲於創造傳說的沒有頭的騎士將她的後繼者帶來了。說不定這半年的失蹤,就是為了尋找都市傳說後繼者的旅行呢。」

  ──(完整報導請點選原文)

  「池袋新~新聞!」管理者淺見

  「沒有頭的騎士的戀人登場了是也。
  我一向主張沒有頭的騎士是女性,沒想到居然還有男友是也。
  黑騎士與黑勇士,多麼相配的一對是也。不管去哪裡都成雙成對,感覺正在熱戀中是也。
  以「屍龍」為中心,某些人似乎流行把那個怪物稱為「蛇手」……Snake Hands是也。
  因此為了方便起見,本站對於這名怪物,今後也將用「SH」或「蛇手」來稱呼是也。
  期望能廣為流傳,有朝一日被加進辭典裡是也。

  附帶一提,失蹤的綠頭髮少年似乎被那兩人拯救,平安無事了是也。
  沒有頭的騎士交了男朋友,麻煩事件也獲得解決,是個完美結局是也。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是也。」

  管理者「里拉‧提爾圖斯‧在野」

  ♂♀

  新羅的公寓

  「一點都不可喜可賀!」
  看完情報網站報導的新羅,突然在沙發上大呼小叫地打滾。
  「才不可喜可賀,根本就不可喜可賀啊塞爾堤,塞~~爾堤~~~~」
  『幹嘛突然大叫?腦子長蟲了嗎?』
  「妳看看這篇報導!把我晾在一邊,私自散播塞爾堤有戀人的過分謠言啊!」
  『假如不是謠言的話,你該怎麼辦?』
  塞爾堤故意壞心眼地問他。新羅臉色蒼白地喊叫:
  「如果……如果真的演變成那樣,我也絕對不會把塞爾堤交出去!我要和那個叫八尋的孩子決鬥!」
  從塞爾堤口中聽過事情經過的新羅,高舉拳頭,呼喊著怪物的本名。
  『可是,他是能和靜雄正面互毆的強者喔。』
  「……那就比古今中外的醫療用語吧!」
  『你是小孩子嗎!』
  不顧塞爾堤的吐槽,新羅繼續說:
  「嗚哇啊啊,不是我愛說,這次的事件整體說來都很讓人不爽啦!號稱崇拜塞爾堤,卻連一尊銅像也沒造過!哪像我,早就把睡眠中的塞爾堤用3D掃描方式大量生產1:1塞爾堤塑像了!」
  『等等,你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能裝作沒聽到的事?』

  之後,好不容易讓新羅冷靜下來後,塞爾堤感觸良多地思考八尋的事。
  『話說回來,到底是誰告訴那孩子池袋有許多怪物橫行呢?』
  「嗯?」
  新羅歪頭,塞爾堤向他補充說明少年的過去。
  『就是八尋來東京的理由啊。我聽說他在故鄉跟人打架時,有個旅客對他說「池袋有更厲害的怪物存在」。』
  「……嗯嗯?」
  新羅略為思考後,問塞爾堤:
  「那個叫八尋的孩子是從哪裡來的?」
  『他說是秋田。』
  結果新羅兩手一拍,直截了當地回答:

  「啊,那個人是『我』啦。」

  『……啊?』
  「我們去看大曲煙火的隔天,不是去波布良木村泡湯嗎?」
  『啊……那個僻靜的溫泉村啊。』
  「我在那裡散步時,湊巧看見一名渾身是血,正和人打架的男孩子,就和他聊了幾句。」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兩人談笑一番後,塞爾堤用巨大字型對新羅吐槽:
  『原……原來把他引來的元凶就是你!』
  「是……是這樣嗎?」
  『搞什麼……結果說來,剛才那篇報導所寫的「沒有頭的騎士環遊全國尋找後繼者」,不就完全被說中了嗎!』
  「……啊啊啊啊啊!糟啦~~!」
  新羅露出遺憾至極的表情,對塞爾堤大喊:
  「怎麼辦,我主動把情敵招來池袋了嗎?我把艱辛困苦贈送給自己了嗎?俗諺曰:『送鹽予敵』,但不只送鹽給別人,還讓他轉職為情敵的我真的沒救了……塞爾堤,我也要變成怪物!所以說,妳也送我一份他披上的影子嘛~~不,乾脆兩人披同一條影子喔噗咕喔!」
  『不要趁亂抱過來,笨蛋!』
  塞爾堤推開新羅,同時感覺到總算回歸日常生活了。
  由於失蹤者回到家裡,關於擄人的都市傳說也已消失,現在網路上已沒什麼人罵塞爾堤是擄人死神。
  同樣品味日常的寶貴之處,新羅不經意地想到某個問題:
  「話說回來……辰神同學的家人怎麼了?」
  『啊……她們住院了。她們被那個叫四十万的傢伙強迫吸食毒品,四木先生和久音也沒有告她們,所以還不確定會不會被判罪。』

  『接下來就是她們自己家人間的問題了。』

  ♂♀

  來良綜合醫院 單人病房

  雖然毒品對身體仍有後遺症──事件結束後的第五天,塞爾堤的「狂熱信徒」們的心智總算恢復正常。

  「醫生說,小愛很快就能出院了。」
  姬香轉達妹妹的情況。姊姊躺在病床上,靜靜地對姬香說:
  「……結果,只有妳才是對的呢。」
  「沒這回事。姊姊只是搞錯努力的方向,我很高興姊姊為大家的幸福著想。」
  姬香淡然地說,彩則露出寂寞的笑容回答:
  「……妳真的很堅強。」
  「妳太抬舉我了。」
  「難怪沒有頭的騎士會選擇妳……」
  「跟這個沒有關係。如果姊姊願意,我可以幫忙介紹。」
  對於直接說要「介紹沒有頭的騎士」的妹妹,彩苦笑說:
  「我沒有臉見她,因為我做了被她殺死也無話可說的事。」
  「真是的……她不是那種人。」
  姬香嘆氣。這時,彩不經意地想起一件早就在意的事,開口問道:
  「吶……這半年來……沒有頭的騎士『小姐』為什麼會失去蹤影呢?」
  對於這件造成自己絕望的事實,明知恨這件事很沒道理,彩還是很在意。
  姬香略為思考後,毫不隱瞞地說出她所聽到的事實:
  「聽說是去溫泉旅行。」
  「……」
  「……」
  兩人之間的時間彷彿暫停了。
  持續一段短暫沉默後,彩聲音顫抖地問:
  「溫泉……旅行……?」
  「嗯……聽說去了秋田或九州等地……探訪全國各大溫泉鄉……」
  姬香點頭回應,彩一臉茫然。
  不久,彷彿潰堤般地大笑起來:
  「啊哈……啊哈哈……什麼嘛,居然是溫泉旅行……」
  笑了有一分多鐘後,眼角逐漸滲出淚水:
  「整整半年去溫泉旅行……多麼放蕩不羈的人啊……而我居然想把自己的人生奉獻給她?」
  彩覺得自己很滑稽而哭笑不得,姬香默默地守望姊姊。
  「姬香,妳說的真沒錯,這世界……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我很抱歉。」
  姊姊表情悲傷地道歉,姬香面無表情地搖頭否定:
  「我自己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世界。」
  「咦……?」
  「但是我沒辦法討厭這種生活。因為我有爸爸和媽媽,姊姊和小愛……你們這些重要的家人。因此……我沒想過要逃避,只想著要讓大家都能歡笑。」
  握著姊姊的手,姬香緩緩道出過去說不出口的話語:
  「這世界或許很不講理,但我不認為改變不了。」
  「妳還願意把我當成家人嗎……?」
  姊姊不安地問,姬香歪著頭回答:
  「何必問這種無須問的問題呢?」
  聽了這樣的妹妹的話,彩望向窗外,輕聲細語。
  並流下與剛才的意義不同的眼淚:
  「妳果然是個堅強的孩子,姬香。」

  姬香離開醫院後,八尋在外頭等她。
  「她的狀況還好嗎?」
  「嗯,氣色好很多了。」
  聽到姬香的回答,八尋像是當成自己家人般鬆了口氣。
  「太好了。這樣一來,妳們一家人總算又能恢復過去的生活。」
  「嗯……是否能真正恢復還不知道……」
  「什麼意思?」
  八尋毫不介意地深入追問,姬香也沒特別迴避,把自己家庭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八尋默默聽完姬香母親的事,將自己不經意想到的感想說出口:
  「我想,伯母肯定是把自己關進牆上的影子裡了吧?」
  「咦?」
  「把討厭的自己……可能會凶巴巴地責怪妳們姊妹的脆弱的自己。」
  八尋挑選言詞,對姬香母親的行動提出解釋:
  「就像童話裡的理髮師對樹洞喊國王的耳朵是驢耳朵一樣,伯母一直把想隱瞞的真心話,總有一天會變得討人厭的自己關進牆上的影子裡。」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雖認為八尋只是為了安慰她才說出這段話,姬香還是向他確認之所以這麼想的根據。
  結果,八尋卻說出讓姬香意想不到的話語。
  「因為我也是如此。」
  「……八尋同學也是?」
  「因為我很膽小。我對可能傷害我的人怕得不得了。我在心中總是這麼想:在被殺前先殺了對方最快。這麼一來,我就能放心了。」
  「……」
  「所以我總是在心中把對方揍到動彈不得的程度,每天晚上都逃避到這樣的妄想世界裡。靠著這樣,我才能克制現實中的自己。」
  「但那樣不會產生反效果嗎?」
  姬香老實提出質疑,八尋聳肩回答:
  「有可能。但實際上我未曾殺過人……不對,我還是有幾次做得太過火了,或許還是沒有意義吧……」
  八尋判斷繼續思考下去也得不到答案,嘆口氣後,面露苦笑地對姬香說:
  「我也不明白什麼才是對的。今後會一點一滴地學習。」
  然後用力握緊傷痕累累的手,對姬香說:
  「因此,我會成為大家的手。假如辰神同學或久音碰上困擾,我會為守護你們而揮拳。」
  「……你真是毫不害臊地說這些話呢。」
  「真的嗎?我果然很奇怪嗎?」
  「嗯。很奇怪。」
  明白地說出口後,姬香順從自己的情感,將之顯露在臉上。
  那不是悲傷或憤怒之類必須克制或忍耐的表情。
  「但是我認為這樣很棒。」

  看見臉上浮現柔和微笑的姬香,八尋也靦腆地以笑容回應。

  ♂♀

  遠望這兩人,琴南久音對著手機說:
  「唉~唉~都是姊姊爆料害的,我的裝乖寶寶計畫全泡湯了。」
  『染那顆頭的瞬間起,就別想裝乖寶寶了。』
  望美在手機另一頭呵呵笑著,開始討論八尋的事。
  『只不過,那個叫八尋的孩子果然是個有趣的老好人呢。即使在知道你的本性後,也一直擔心你。』
  「妳聽了他這麼說後,是怎麼回答的?」
  久音不高興地問,望美以開朗的語氣回答:
  『我是這樣對他說的:你不必急著去救他喔。因為久音也只把你當成一枚可利用的棋子罷了……』
  「妳又多嘴了。」
  『然後,你知道他回了什麼嗎?』
  「?」
  久音一時語塞,因為他猜不出正確答案。
  對於這樣的他,望美說:
  『他說:這一點關係也沒有。』
  「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說:不管基於什麼理由,我真的很高興有人能正常接納我。尤其是在看過我打架的凶殘模樣後,還能毫不懼怕和我說話。』
  「……」
  『「因此對我而言,辰神同學和久音都值得用生命來守護的」。這你敢信?他只為了這點理由呢。』
  久音思考一會兒,狐疑地問:
  「他真的說了這些話?」
  『誰知道呢?信不信都由你自己決定,你很清楚我的賣點就是詐欺和謊言吧?』
  ──啊,看來這些話都是真的。
  久音直覺認為如此,又長又久地嘆了一聲,冷漠地說:
  「不管那傢伙對我有什麼誤解,我都只打算利用他。」
  『哎呀呀,可憐的八尋同學。』
  「明明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思想真的很單純啊,那傢伙。」
  久音聳肩,對著手機撂下一句話:

  「所以我啊,最討厭人類了。」

  ♂♀

  琴南家

  確認手機的通話結束後,望美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你無法成為臨也先生的。」
  望美愉快地,高興地說,並將她的真正想法藏在微笑裡。

  「因為比起臨也先生……你實在過於溫柔了呢!」

  ♂♀

  新羅的公寓

  『只不過,八尋真的是個很有趣的傢伙呢。』
  「我也很有趣啊!等我一下……我想個有趣的笑話……!」
  『別勉強了。』
  一邊安撫滿臉通紅的新羅,塞爾堤想起八尋的事。
  塞爾堤最後把那套用影子做成的面具和包裹身體的影子布料贈送給少年。
  她認為難得做出這套影子衣,與其立刻消除,不如讓少年擁有更好
  ──『我沒實驗過,所以也不清楚能維持幾天,如果發現煙消霧散的話就和我聯絡吧。我之前也做過頭盔讓人配戴,當時沒出什麼問題,所以我想對肌膚或頭髮應該還算溫和……大概吧。』
  聽完這段話後,八尋一臉認真地問了一件重要的事。
  ──「請問這個能清洗嗎?」
  塞爾堤在心中忍不住哈哈大笑,發現這件事,新羅喊了起來:
  「啊啊!塞爾堤,妳想起那個叫八尋的孩子的事,所以笑了吧……!」
  『你真的莫名敏銳耶。』
  「妳等我一下……有趣的笑話……有趣的笑話……落……落語(註:日本的傳統表演藝術,類似單口相聲)也可以嗎,塞爾堤?」
  看到新羅一臉快哭的模樣,感到傻眼的塞爾堤輸入文字:
  『你未免太玻璃心了吧……算了,反正暫時沒有工作,就看你表演落語吧。』
  「真的嗎……!話說回來,妳暫時打算不當搬運工了?」
  『四木先生要我暫時別太張揚。畢竟還是有些人對我抱著懷疑。放心吧,我會去找其他打工的,嗯。』
  「別費心嘛,塞爾堤,我會一輩子養妳的!順便成為專業主夫,塞爾堤只要每天在我面前懶散過日子就好了!」
  新羅兩眼發亮地說,塞爾堤則很受不了似的秀出智慧型手機螢幕。
  『我才不想過這麼沒幹勁的人生。』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
  剛才瀏覽過的「池袋新~新聞!」網站角落,混在一般廣告之中,有一則奇妙的橫幅式廣告。
  只要將畫面捲動到最下方,便能見到這個只寫了「SH」兩字的小小廣告。
  眼尖的人如果點選廣告,會被傳送到底下這個網站。

  「替您解決池袋的麻煩。
           不管是找人或是報復霸凌者,需要貼身保鑣都盡管吩咐!

  池袋互助會 Snake Hands」

  塞爾堤現在尚不知道。
  未來的她將因為這個奇妙的廣告,被捲入各種形式的「有幹勁的生活」──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B 或稱下一集序章「復仇者」

  「逮到四十万的蹤跡了嗎?」
  事件經過了五天,四木再次向部下確認。
  部下的回答和幾天前一樣,一無斬獲。
  「還沒,到處都沒發現他的蹤影……」
  目前已確定是四十万創立了那個「沒有頭的騎士教團」。
  從住院後心智恢復正常的「狂熱信徒」們口中也證實了這點。
  「應該不是因為發現我們在找他就開溜了……」
  別墅裡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逃避現實的沒有頭的騎士信徒。
  作為以防萬一時的保鑣,別墅裡安排了幾個用錢與毒品雇請來的四十万的熟人。事實上,被四木痛揍的守衛就是這類人。
  但就算是他們,也都異口同聲說不知道四十万人在何方。
  教團確定是四十万成立,但接下來則是由狂熱信徒們自行壯大組織。四十万從中途開始便不再直接參與,只提供資金和「天堂奴隸」。
  粟楠會也去威脅過其身為四十万集團總裁的祖父及身為幹部的父親,但得到的答案卻是兒子已經失蹤整整一年了。
  那個明明早已墮落為無足輕重小人物的男子,究竟在策劃什麼?
  略感毛骨悚然的四木望著事務所的窗外說:
  「唉……本來以為那個情報商消失後能輕鬆一點。」

  「結果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或許是這門生意的宿命吧……」

  ♂♀

  都內某處 出租事務所內

  位於某大樓內的小型出租事務所。
  樓上租給電話詐騙集團,時不時從天花板傳來各式各樣的對話。
  在這個空蕩蕩的空間裡,只擺了一張椅子,上頭坐著一名男子。
  男人的臉有一半包著繃帶,從縫隙中露出的眼睛,凝視著空無一物的空間。
  一名婀娜多姿的女性把手纏繞男人的脖子。
  仔細一看,手指上有無數的傷痕。女性用手指妖豔地撫摸男人脖子說:
  「折原臨也……似乎沒插手這次的事件呢。」
  「是啊。」
  「為什麼呢?你認為他真的死了嗎?」
  「是生是死都無妨,我只要能完成自己的復仇就夠了。折原臨也不過是其次的目標。」
  女人略感意外地把頭歪向一邊問:
  「哦……?四十万,我以為你這麼做是為了對臨也復仇,原來不是嗎?」
  「那妳又如何呢,蚯蚓?」
  被以冷漠語氣問的男人──四十万稱呼為蚯蚓的女人稍微煩惱了一下後答道:
  「我也不知道耶。我頂多覺得他很討人厭,能殺掉他的話就算賺到,就這麼多。」
  蚯蚓一邊噗哧笑著,一邊說出口的這番話中,難以判斷哪邊是開玩笑,哪裡是真心話。
  她把臉頰貼在四十万的頭上,愉快地繼續問:
  「既然折原臨也不重要,那麼,你要對誰復仇呢?沒有頭的騎士?平和島靜雄?還是粟楠會的赤林?」
  面對蚯蚓的疑問,四十万以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回答:
  「是城市。」
  他的眼裡閃爍著寧靜的瘋狂。只要是過去認識他的人,恐怕都會異口同聲地這麼問────
  這名男人真的是四十万嗎?
  變得面目全非的他靜靜地將視線朝向虛空──腦中浮現遠方的景色,肅然說了起來:
  「我決定對池袋這個城市復仇。」
  「好遠大的目標啊。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也不做。」
  四十万面無表情,對蚯蚓玲瓏有致的身材不屑一顧,專心地說個不停:
  「城市裡埋藏了無數慘事的種子,只不過大部分尚未發芽就結束了。」

  「我只打算澆一點水……施一點肥料而已。」

  如他所言,即使是在名為「DOLLARS」或「折原臨也」的巨大浪潮消失的現在,仍有大量被波浪運來的「種子」留在城市裡。
  這些「種子」會帶來幸或不幸。
  沒人知道答案。

  連同復仇者蠻不講理的瘋狂也包容進來──
  池袋這座城市又將開始編織新故事。
  只要城市裡還有人存在。
  插圖014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下集預告!
  ──琴南姊弟開始進行可疑生意,塞爾堤被僱用為打工人員。至於八尋和姬香,則是在不知不覺間被捲入其中!為了委託事件,一對滿口動漫的男女兩人組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大家好,真是辛苦了,我是成田。
  其實上面所說的兩人組就是遊馬崎和狩沢啦。不只這兩人,還有許多角色也會登場喔,不喜歡遊馬崎和狩沢的人也可以放心期待!
  ……先暫且不論下一集的內容……

  不知道各位讀者是否仔細觀察過書背?
  以本書為例,書背最上方標示著「な─9─50」,代表這本書是「電擊文庫以「な」為開頭的作家中,第九個出道的人所出版的第五十本書」(註:此指日文版的狀況)的意思。
  是的,五十本。
  十年前我在電擊文庫出道,十年之後,以成田良悟單獨名義出版的電擊文庫作品總算在這本書來到第五十本了!
  剛出道的那陣子,我一直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擔心再也沒有機會撰寫第二集。很幸運地,我總算能出版第五十本小說了。若不是有編輯部成員幫忙,以及願意購買本書的讀者的鼎力支持,我絕對無法走到這一步。謝謝大家……!
  接下來,我會以下一個大型段落為目標,一邊注意身體健康一邊努力!

  話說,作為值得紀念的第五十本小說,故事的第一篇章也在這本《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SH》第二集裡完結了。本集之中只稍微露個臉的嬰麗貝,從下一集起會成為重要的關鍵角色,敬請期待!
  琴南姊弟和塞爾堤開始進行可疑生意,從第三集以後,將以一集完結的故事為中心展開。至於像《DuRaRaRa!!》中以帝人等人為中心,橫渡五集以上的厚重故事……目前尚無寫作的預定。
  此外,關於《DuRaRaRa!!》動畫版──相信在這本書發售前舉辦的「電擊文庫 秋之祭典2014」中,應該會有許多發表。
  不只讓上一季的豪華聲優們重新齊聚一堂,新角色的選角也非常完美。聽到消息時,我還在家裡因過度興奮而跌倒了呢。
  我自己也很期待到《DuRaRaRa!!》本傳十三集為止的故事在動畫版之中會被如何描寫。同時,我也會努力在小說這邊努力炒熱《DuRaRaRa!!》的故事……!
  若時間允許,我也希望撰寫其他作品……只不過目前手上已經有許多零碎的工作開始進行,連下一本何時推出也還沒預定……不過和TYPE-MOON的共同企畫《Fate/strange Fake》已經是現在進行式。只要我沒生病,第一本將會在今年冬天推出。
  關於發售日期將會在《電擊文庫MAGAZINE》或電擊文庫的網站&電郵雜誌、我的Twitter等依序公開,別忘了確認喔!
  多重媒體合作並非只有動畫。
  遊戲的新作正在籌劃中,漫畫亦朝各種方向進行連載!。
  說到漫畫,因為我只會寫文章,所以從來不畫分鏡,應該說我不會畫。所以這十年來,我都是請其他漫畫家把自己的文章畫成分鏡,像是動畫的分鏡也一樣,我一直很佩服能夠用圖畫來表達空間的人。
  我也會繼續磨練文章,朝成為能讓讀者們在腦中想像「圖畫」或「影像」作家的方向繼續努力……!
  多重媒體合作能拓展我的作品世界的形象,希望今後也能讓這份良好的關係繼續維持下去。
  在接下來的十年當中,我會祈禱還有各種事情(可以的話希望好事居多)發生,以一百本為目標繼續努力精進,如果各位讀者屆時能繼續給我支持與捧場,將會是我最開心的事。

  最後是答謝的部分。
  這次拖稿又拖得比上次嚴重,造成責編和田先生與AMW印刷廠的各位同仁困擾,再三感到抱歉……
  在新動畫企畫或三本漫畫化,以及遊戲等多重媒體合作中,共同創造出《DuRaRaRa!!》世界的各位同仁。
  總是給我多方支持的家人、朋友,各位作家與插畫家。
  百忙之中為我繪製美麗插圖的ヤスダスズヒト老師,作為《夜櫻四重奏》BD‧DVD特典的《DuRaRaRa!!》合作漫畫總算完結,真是辛苦了!到最後都很有趣喔!
  最重要的是購買這本《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SH》續篇的各位讀者。
  真是謝謝各位!還請各位今後繼續給我指教!

  2014年9月 成田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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