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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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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GAGA文库] [屋久悠樹]弱角友崎同學 4[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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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14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8-9-14 22:31 编辑

  弱角友崎同學 4
  ——————————————
  作者:屋久悠樹
  插畫:Fly
  譯者:李君暉
  圖源:Jakiro
  掃圖:風
  錄入:养老驴
  修圖:Jackdaw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簡介
  人生中最充實的暑假結束了,第二學期到來。
  我跟日南的關係慢慢出現變化,但仍然一起繼續攻略人生。
  第二學期初有個活動,就是球技大賽。
  日南給我出了一個新課題,「讓意興闌珊的紺野繪里香拿出幹勁」。
  說到這位紺野繪里香,自從在那個舊校長室對她開過砲,我就不大跟對方說話。因為很可怕。
  透過觀察班上的情況,我想找出能用來對付紺野繪里香的「武器」,不過──?

  再次遭遇頭目戰!?眾望所歸、人氣突然扶搖直上的人生攻略戀愛喜劇第四集登場!

  作者 屋久悠樹 Yuki Yaku
  1991年生。第十屆小學館輕小說大賞優秀賞得主。很想玩「PLAYERUNKOWN’S BATTLEGROUNDS」這款遊戲,但電腦等級不夠就死心了。

  繪者 Fly
  住在東京的漫畫家、插畫家。
  目前的活動以漫畫、書籍插圖、遊戲角色設計為中心。




  ——球技大賽即將揭幕。

  「那個……」

  中村看起來一點都不焦急,興趣缺缺地開口。

  「所以是怎樣——」

  CONTENTS

  1 普攻威力提升會讓冒險一下子輕鬆許多
  2 蒐集情報不無聊的遊戲就是名作
  3 解決困難的任務後潛在能力可能會覺醒
  4 看起來沒辦法打死的頭目也一定會有弱點
  5 埋好就扔著不管的伏筆大多會突然回收
  6 就算迎接圓滿結局「人生」還是要繼續



评分

参与人数 3轻币 +40 收起 理由
八云觉 + 15 感谢分享~
玖月神威 + 14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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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1 普攻威力提升會讓冒險一下子輕鬆許多


  暑假結束不代表夏季結束,九月一日的天氣依然炎熱。
  待在感覺有點老舊的教室裡,我藉著打呵欠充分體現許久未曾早起所引發的睡意,加上精神抖擻的日南,她睜大眼睛、坐姿端正、用確實定焦的目光正面迎視,我們兩個面對面坐在椅子上。
  換句話說時隔一個月又多一點,我與日南來到常去的教室開會,也就是第二服裝室。
  「接下來,在決定今後動向前,要先確認幾件事。」
  動作快狠準,日南還是老樣子,說起話來很重視效率。
  「確認?」
  我邊說邊環顧教室。
  可能是每次來這就會不自覺拍掉灰塵,或是將桌子椅子移到比較方便談話的位子,初次來這感覺到的蕭瑟氛圍稍微淡了一些,這個空間開始變得有點人味。在這樣的氛圍下,有個地方果然還是從那時開始就沒有任何變化,就是這傢伙現正展露的淡漠態度。
  「打工培訓應該都在暑假期間搞定了吧?進展如何?」
  日南將富含光澤的頭髮柔順地勾到耳後,一面用流暢又易於聽取的聲音說道。
  「哦,想談這件事啊……就是去那邊五天,店長和店內員工各教我兩小時,沒什麼特別的事情。我也有跟水澤近距離接觸,但沒說到太多話就是了。」
  「喔。也就是說在那之後情況沒有任何改變……嗯,那今天就要來決定進入第二學期該展開的新目標。」
  「嗯。」
  接下來,該決定的事項果然還是「訂立目標」。
  暑假期間我們為了撮合中村和泉跑去集體外宿,我還與菊池同學交流,以及與日南交惡後重修舊好。跨越諸多困難來到今日,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再次回歸。像這樣交談、談論的方向完全是積極正面的,果然跟那時一模一樣。
  「總之,既然培訓期間有五天,我原本希望你至少能自動自發做些特訓……看來是我過分期待。」
  「是,都是我不好。其實我個人是很想那麼做啦。」
  「哦,是因為要反抗我才把精力用完?」
  「嗚……」
  「你還是一樣好懂呢。」
  「吵死了,我自己也心知肚明啦。」
  此外,聊天內容都以讓我成長為前提,途中稍微會起些無聊的口角。這種莫名熟稔的氣氛果然也跟平常如出一轍。
  ——不過。
  「算了。那就先來看今後的目標吧。」
  「好。」
  在這之中卻有一個差異。
  「上次的『小目標』是『跟我以外的女孩單獨出去』,這個已經達成了……那下一個目標就是『跟女孩子分享彼此的祕密』吧。」
  日南說到這,看似有些坐立難安地別開目光、不再看我,然後再次淡然地開口。
  對,就只有一樣。只有這點稍微起了變化。
  「……關於這個目標,有什麼問題嗎?」
  ——那就是日南會針對『目標』的內容跟我做確認。
  「沒有——」
  我將日南那番話與自己的感情兩相對照,稍事思考後才接話。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若是不用當成習題跟某人告白,或是說些口是心非的漂亮話,那我個人也沒什麼問題。所以針對這項目標,我想再深入了解一下。」
  而我也不遑多讓,對於日南賦予的「目標」,我能出自本意,大方表示自己的意見。
  對於我毫不避諱的語氣,日南瞬間面露驚訝地微張著嘴,但她馬上換回平常會有的冷靜神情。
  「說得也對。關於這個目標,其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跟對方分享彼此的祕密,這種行為容易讓雙方認定彼此是特別的,一方面也證明你們互相信賴。若是能夠達成,那你就向中等目標邁進一大步,該目標就是『升上三年級之前交到女朋友』。」
  「原、原來如此。」
  「『互相分享』是重點。不能只是單方面陳述,或單方面傾聽。重點在於彼此都認為對方是特別的,能夠敞開心胸。」
  說到互相分享祕密這件事,我想起菊池同學說過「在寫小說」這個祕密,但這不是「互相分享」,感覺似乎不太一樣。可是這麼說來,只要我向菊池說出某個祕密,就能達成目標吧?
  想到一半,不知為何日南突然用過分完美的目光仰望我,將嘴脣微微張開,就像在撒嬌一樣。
  「就好比這樣,我跟你一直擁有這種不可告人的關係……明白了吧?」
  「什麼……」
  這陣突襲害我的臉開始發燙,日南則露出調皮的笑容盯著我看。
  「怎麼了?」
  緊接著就像要乘勝追擊,日南用那雙大眼望著我的臉。
  「沒、沒什麼……」
  「哦~?」
  堵得我啞口無言後,日南先是露出滿意的笑容,接著又變得一派認真,她的表情恢復冷靜,用手指指著我。
  「看樣子今後還必須提高這方面的防禦力。現充女子很擅長自然而然縮短距離,動不動就被耍得團團轉會被人看扁。」
  「妳、妳也真是……」
  日南就像這樣又用平常會有的調調把我耍得團團轉,我設法保持鎮定。可、可惡,我在這方面的防禦力幾乎等同是零,所以那樣超有效。怎麼能輸給她。
  「另外還有一件事,應該也用不著我多說了,你要盡全力消化每天的課題。當然也要注意那些小目標和中等程度的目標。最後,最重要的一點莫過於……」
  日南接二連三迅速做出指示。所以我針對這點——順便回敬剛才那些,說了句「我知道啦。」將她的話打斷。
  「自行評估,一旦發現去做某種挑戰有可能累積經驗值,最好積極挑戰……是這個意思對吧?」
  當我的話說完,日南的眼睛便眨了兩下。
  「……知道就好。」
  「嗯。」
  其中一邊的眉毛向上挑,我露出挑釁的表情。如果是不久之前的我,甚至不曉得該怎麼擺出這樣的表情。很好,這下稍微多點以牙還牙的能耐了。
  在那之後日南瞬間忿忿不平地抿起嘴脣,但下一秒又變得笑咪咪。
  「既然你知道該怎麼自我栽培,接下來就好辦了。」
  可以肯定的是並非百分之百聽懂,但我可以體會那句話所指的意思。
  「或許……是吧。」
  我點點頭,莫名有種心有靈犀感覺。
  「當然是了。」
  一面說著,日南滿意地看我點頭。看她露出那樣的表情,我心裡開始有個疑問「我果然只是在她的掌心上起舞吧?」。事實上就是這樣吧。我果然還不是這傢伙的對手。
  可是總覺得老是輸給她實在不甘心,想要多少反擊一下,所以我又補上這句。
  「還有一件事,自行領悟該怎麼栽培自己……感覺『滿開心』的呢。」
  這時日南詫異地皺眉,嘴裡「哦~」了一聲。
  「覺得開心啊。」
  像在試探的目光將我從頭看到腳。
  「沒錯。」——因此我大力點頭。「畢竟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說完扯出一抹笑容。
  ——在車站的月臺上撕破臉後,我再次來到那個初始之地。
  並且跟這傢伙挑明。
  決定今後該如何行事的最大基準在於必須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且我「真正想做的事」是這個——變成遊戲裡的「角色」,也就是真心投入喜歡的遊戲,真的樂在其中。
  所謂「真正想做的事」並非「短暫的假象」,也不是「單純的自我催眠」——而是真實存在。
  雖然這毫無根據,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只是空口說白話罷了。
  總之講都講了,還說得理直氣壯。
  所以說,那天勢必會到來。我必須對這傢伙提出根據和證據。只是不曉得這天什麼時候會來。
  想到這邊,裝得從容不迫的笑容再也沒有任何餘裕,開始擔心「該怎麼辦……」,那笑容也變得好像在乾笑一樣,彷彿要掩飾這份不安。唔——嗯,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
  下一刻,日南疑似看出我沒自信,用嗜虐的眼神盯著我瞧。
  「剛才我出了一個超級難題,說這個證明題強人所難也不為過……期待你的解答喔?」
  「知、知道了……」
  被人下通牒,無從反抗的我只能點頭。
  日南同學依然精明得過分,不能容忍半點模糊地帶。
  「不過,那些事先擺一邊。」
  她改變話題。
  「嗯,說得也對。」我點頭道。「要先談今日的課題對吧?」
  這話讓日南吐了一口氣,嘴邊含笑。
  「說對了。你暫時先觀察班上的情況。」
  「觀察班上的情況?」
  日南點了點頭。
  「你至今做的都是在演練一些基礎規則,為了提升表情或說話方式等基礎能力,要在集團中炒熱氣氛,還做了許多基礎訓練,就為了與他人構築對等之上的關係對吧?」
  「是那樣沒錯。」
  我有在鍛鍊臉部和臀部的肌肉,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去買送給中村的禮物時,我也做過「表達自身意見」的特訓,更和深實實在學生會演講上活用這種經驗。透過數次調侃水澤和中村的特訓去實踐與人閒談。這樣回想起來,我確實做過各種嘗試。
  「那你接下來就該做這個,要運用做那些事打下的基礎。」
  「嗯,要運用。」我懂她的意思。「可是……這樣就需要『觀察』嗎?」
  日南說了句「沒錯」,再次點頭。
  「你的能力已經從谷底攀升,也學到基礎規則。有了這些打底,你還學到某種程度的基礎技能,並且實際操作。換句話說,基礎技能幾乎都齊備了。」
  「該有的都有了嗎?」
  被我一問,日南邊說話邊下註解「只是熟練度還不夠」。
  「乍看之下好像該有的都有了,但是學會基礎再加以應用,這樣並不能學會別的基礎技能對吧?讓學到的基礎變得更加純熟,而且能複合運用,這才是進階活用的本質。所以接下來要透過反覆練習來磨練學到的基礎,讓它變得更加純熟,並且磨練判斷力,才知道什麼情況下要用什麼技能。這兩個才是重點……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這個嘛……」,我說話時想起AttaFami。「我懂妳的意思。」
  AttaFami確實也是如此。將操作方法大致學過一遍,再來只要專心致志地磨練操作精確度,以便因應各種狀況自由自在出各種招式,同時磨練判斷力,才知道在什麼情況下該出什麼招式,實力將會自然而然提升。當這些轉變成普及的技能,人們則稱之為連續技或定式。
  「必須反覆練習並判斷情況。在這兩大要素中反覆練習就只是一直埋頭苦練罷了。但說起另一個,關於臨機判斷力的鍛鍊,只要多加留意就會有某種程度的提升吧?」
  我稍微想了一會兒,接著就想通了。
  「哦,原來是這樣。所以才要觀察嗎?」
  這時日南嘴角上揚,似乎在說我答對了。
  「就是那樣。誰在什麼時候說過什麼話,背後意圖又是什麼?班上的人際關係圖是什麼樣子,奠定的契機為何?當一個團體基於強烈動機行動,這一切是什麼促成的?你要確實觀察這些,做完分析再將它們轉變成言語。」
  「簡單來講就是觀察人類……該說比較類似觀察一個群體吧。要仔細觀察班上的情況,然後再磨練判斷情況的能力。」
  當我說完,不知道為什麼,日南從椅子上站起並靠到我身邊。接著嘴脣貼到我耳邊,吐著氣小聲開口。
  「鬼正。」
  「唔啊!?」
  看到我嚇一跳還滿臉通紅,狀似滿意的日南露出嗜虐笑容。
  「總之,差不多就是這樣。若你能同步分析那些現充在使用的技能,將它們具體化並為自己所用,那樣就更棒了。」
  在那之後她裝作若無其事,就像平常那樣說話,反倒顯得我反應過度。這種冷血又壞心的做法也讓人不禁覺得很有日南葵風格。

  * * *

  「嗨,文也。」
  我和日南先後離開第二服裝室,當我來到教室,和中村、竹井一起在教室後方靠窗處聊天的水澤注意到我。他的手微微舉起,用爽朗響亮的聲音向我搭話。
  「你好啊,水澤。」
  我刻意模仿水澤的動作,一面露出輕笑,盡量用很潮的感覺舉手、向他回禮。反正水澤本人都知道我在模仿他了,那我就看開點學個徹底。這樣還是沒有水澤那麼帥,但我自認跟一開始的時候相比,已經很有模有樣了。正確說來其實是在自我催眠。
  我從教室後方慢慢走過,同時思考接下來該採取什麼行動。
  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須思考的點如下,那就是我是否該就此接近水澤,加入那個中村軍團。若想或多或少賺取一些經驗值就該加入,我個人也想盡可能提升等級,所以打算就這樣走過去。可是話又說回來,雖然集體外宿的時候整天都混在一起,卻沒把握來學校也能混在一起,總覺得雖然有一起住在外面,兩者卻不能混為一談,讓人懷疑在學校是否不該靠近他們,這部分令人在意。畢竟對象可是我。
  因此我就像在爭取時間,想要延長思考時間,慢慢讓步伐縮小,開始轉成龜速小碎步。必須趁這段時間檢討今後的行動。
  就是這種感覺,我正在做慘不忍睹的掙扎,這時竹井突然異常歡樂地指著我。
  「小臂也走太慢了吧~!?你是企鵝喔!?」
  「吵、吵死了!」
  這句話害我下意識吐槽。日南說過老是被人欺負不太好,再說我也身體力行學過好幾次了。這種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反覆練習吧。還有竹井的基礎音量原本就超乎一般行情,害我不自覺嫌他吵。感謝竹井這麼吵。但拜託你別這麼大聲叫我小臂。
  然而吐槽完才剛放心沒多久,現充的波狀攻擊可不只這樣,接著中村更用瞧不起人的神情開口。
  「這樣的確很像遲鈍的文米。」
  這話讓我不知該做何回應才好,像這種時候比起內容,回話的速度和語氣更重要吧,導出這個結論後,我深吸一口氣。
  「你說誰遲鈍啊!」
  「咦?當然是文米啦。」
  被我吐槽,對方馬上發動追擊。這、這就是中村。能面不改色使出遠遠超過本人容許範圍的連續攻擊。
  但我可不能在這示弱。正因為好像能贏又好像贏不了,這樣才有挑戰的價值。能夠賺取經驗值反倒該慶幸吧。
  因此我再度出擊,盡量不要散發弱者氣息、中間盡量不要出現詭異的停頓,正打算出聲——說時遲那時快。
  中村看上去一臉淡漠,裝作滿不在乎。他們三人原本圍在一起面對面說話,這時他朝旁邊稍微挪動一小步,緊接著——
  他空出約莫一個人大小的空隙。
  這個動作就像在邀請另一個人加入他們。
  「……咦。」
  這是——
  然而那三個人都沒有談到這件事,繼續理所當然地聊天。
  為此感到震驚的我到頭來沒能對中村那句調侃回嘴,最後總算讓放緩的步調恢復原狀,帶著有點坐立難安的心情靠近那個三人群體。
  再來我就順勢進入剛才空出來的縫隙。
  如此一來,新的小圈圈成形,成員有中村、水澤、竹井和——我。
  感覺有點不搭軋的四人聚首。
  此時突然有個東西碰我的腰部。仔細一看發現水澤露出嘲弄的笑容,看似開心地挑眉,同時用拳頭輕輕地戳我。那個笑容怎麼看都像在捉弄人,但奇怪的是我並不討厭,甚至莫名感到有些開心。
  我又把這個小團體看了一遍。有水澤、中村和竹井。這三人看我的目光……充滿調侃、明顯是在捉弄我,不過,總覺得裡頭沒有半點刺人惡意,並沒有要排擠我的意思。
  我至今為止都是獨行俠,可是也許——
  加入這樣的小團體後,校圔生活搞不好會變得更加和平快樂,讓人心情愉快。我一面發呆一面想這些事情。
  下一秒,我的小世界外突然傳來「喀沙」一聲。這個聲音讓我回魂。
  轉眼一看發現一個放在紅色花俏手機殼裡的智慧手機正朝我對焦。
  「……好欸!偷拍到小臂的蠢臉了~!看我把它上傳到Twitter!」
  「喂、喂你先等一下!」
  才沒多久的工夫,我馬上就改觀了,心想「不,這樣哪裡和平了」。

  * * *

  幾分鐘過去,我費盡脣舌終於說服對方,沒讓他把相片傳到推特上,接著我們四人一起走出教室。一路上三不五時被人捉弄,要不就是跟人回嘴,但有時也會努力主動出擊,試著調侃對方,在走廊上走著走著就來到體育館了。四人各奔東西按照高矮排隊入列,開學典禮順利結束。對了,後來我獨自一人匆匆回到教室,這點就別計較了。做特訓也是需要中場休息的。
  上第一節課之前。在教室中,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這時隔壁傳來一聲「嗨」。
  猛一看發現是泉將手舉在胸前輕輕揮舞,對我露出有點調皮的笑容。她的表情和舉動依然是那麼親切,可見體內蘊藏的溝通能力有多高。
  「……妳、妳好,泉。好久不見。」
  我努力應對這個出其不意的攻擊,向她回禮。刻意揚起嘴角,裝出自然的笑容。
  「好久不見!去外面集體住宿之後就沒見過了~」
  泉說完不知為何露出突然想到什麼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看似害羞的她目光游移。怪了?我一時間沒看出這個反應代表什麼意思……喔喔我懂了,是因為我們集體外宿的目的在於撮合泉和中村吧。
  試膽大會結束後,中村邀泉去約會,那場集體外宿繳出些許成績。根據日南所說,事後好像只跟泉說這次外宿其實是為了撮合他們兩個。聽說感到害羞的她非常感謝我們。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中村目前仍然被蒙在鼓裡。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這個嘛——好像是那樣呢——」
  我開始動腦筋。泉露出些許破綻。既然這樣,眼下是否有機會「捉弄她」?平常很難靠我的力量調侃她,既然她都露出這種破綻了,那就等同用不鋒利的武器砍肚子也不會被彈開,我的技能似乎也能造成傷害。但別說是武器不夠鋒利,搞不好武器太弱也說不定,我不想面對這個可能性。
  於是我接著在腦中列出所有關於泉的已知情報,試著找話並調整語氣。
  「對了,結果後來妳跟中村進展如何?」
  「咦!?這個——!」
  我用周遭學生聽不到的音量詢問,泉的臉變得有點紅,她朝四周環視。喔喔有用欸。出其不意攻擊對手的弱點,在這種超有利又卑鄙到極點的狀況下,我的捉弄多少也會對泉產生效果是嗎?
  「其、其實,暑假期間修二似乎要忙家裡的事,好像還是沒空出門……」
  「喔、喔喔,是這樣啊?」
  後來對話仍持續進行。
  「就是——這個樣子……不過。」
  「嗯,不過?」
  泉先是說了句「跟你說喔」,接著就微微地垂眼。
  「下星期的週末……我們兩個要一起去買東西。」
  她話說得支支吾吾。
  「噢噢!原來是這樣啊!」
  這樣的進展著實令人開心,所以我運用所謂的聲色並茂「技能」,盡量忠實呈現那份情感。為了表示真心運用技能,這就是我的真心加技能混合技。
  「嗯……就是這麼一回事。」
  話說回來,暑假做了約定,直到九月的第二個禮拜才要出去。這兩人的龜速進展令人不禁苦笑,話雖如此那個中村跟泉終於要單獨出去了。真是可喜可賀。完全不會想詛咒這兩人被炸死。
  「太好了!」
  「嗯……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我要加油。」
  緩慢點頭的同時,泉小聲說著,這話聽起來像是對我說的,一方面又像在說給自己聽。
  「這樣啊……嗯,說得也是。妳加油。」
  因此聽她這麼說的我為了不流於敷衍,回答的話是出於真心。
  然而正處於感性狀態的我被人出其不意攻擊。
  「對了!那友崎你呢?」
  「咦,我、我?什、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最近不是聽說你有在追女孩子嗎!?」
  「沒、沒啦……」
  被人這麼一問……老實說腦海中是有浮現某張臉,但我沒那個膽跟泉吐實,所以眼神飄了一會兒——
  「沒、沒什麼特別的對象……」
  「不,剛才那陣停頓未免太可疑!」
  「沒、沒這回事……」
  「哦~?好可疑~~」
  還是老樣子,一講到跟戀愛有關的事就兩眼發光。說我最近疑似有在追人是怎樣……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該不會在講色色的事情!?」
  背後突然響起超有活力的聲音。就算不看後面,光聽這句話也知道是誰,但我還是轉過去看,在那的人果然是深實實。
  「深實實妳聽我說!其實剛才友崎他……」
  「不,泉妳就別說了!用不著說明!」
  「哎唷——!?看樣子真的在講色色的事!」
  「就說不是那樣了!」
  就這樣,當我被捲入這陣騷動,教室前方的座位傳來斥責聲——「喂!」。朝那一看發現是小玉玉從遠方指著深實實。
  噢噢,隔了一個暑假,好久沒看到小玉玉了。她的個子還是一樣嬌小,栗色的頭髮正閃閃發光,會坐在前排應該是個子太小的關係。
  「女孩子家別大聲說這種話!」
  她個子小,就算斥責別人也沒什麼魄力,但是直挺挺的指頭依然很有殺傷力。
  被指到的深實實不愧是深實實,不知為何一臉幸福地發抖。
  「噢噢……小玉的斥責在疲憊身軀上遊走……!」
  「別擅自拿人家的指責療癒身心!」
  小玉玉毫不留情地指責再指責,那樣的她看起來生氣蓬勃,光看就覺得連我都跟著開心起來。順便說一下,深實實的活力是好幾十倍,這兩人是怎樣。
  「我要補充欠缺的小玉元素!」
  深實實邊說邊衝向小玉玉,用力抱住她。嗯嗯,她平常就是這樣。
  「等等,妳這個笨蛋、深深!」
  對小玉玉的抵抗視若無睹,深實實將臉埋在小玉玉的頸邊、一臉幸福。
  後來深實實總算從該處慢慢抬起臉。她的表情莫名認真,一直看著小玉玉的側臉。
  「我、我說,小玉……」
  像在確認什麼,低垂著眼的深實實摸摸自己的鼻子。
  「……咦?」
  「妳該不會……」
  她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眼神有些不安地游移,嘴微微地張著,看起來又像在煩惱該怎麼開口才好。深、深實實妳怎麼了。
  「什……什麼事?」
  當小玉玉緊張地回問,深實實再次與她四目相對,緩緩地開口。
  「——妳是不是換沐浴乳了?」
  這話問得既真切又落寞,小玉玉先是啞口無言地沉默幾秒鐘,之後便紅著臉用力直指深實實。
  「別擅自去記他人身體的味道啦!」
  「欸嘿!」
  深實實完整發出「欸嘿」這個聲音,瞬間露出華麗的笑容並吐出舌頭。該怎麼說,總覺得深實實的變態度與日俱增,應該是我多心了吧。要是放著不管就會一發不可收拾,真是大意不得。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結束一場騷動後,兩人就像平常那樣感情要好又開心地閒聊,不時穿插指責,或是被人上下其手。呼、呼——這下害我遭受波及的騷動總算落幕了,回歸和平的日常生活——原以為是這樣。
  當我將視線轉回,泉正用亮晶晶的目光看我的臉。
  「那我們繼續聊剛才的事……友崎的戀情進展如何!?」
  「沒、沒啦,這個嘛……」
  泉一遇上這種話題就會緊咬不放,這份強勁果然也不容輕忽。

  * * *

  我暫時對泉的追問避重就輕閃避,這時開始上課的鈴聲響起。
  班導川村老師在同一時間入內,泉嘴裡吐出一聲「嘖——」,但她還是面帶笑容、滿足地結束對話。總覺得就算不能問出真相,光是能聊這件事似乎也讓她心滿意足。
  「好了,大家就座。鈴聲已經響了——」
  給人感覺就是一位堅強的女性,川村老師用堅定的語氣說著。這句話讓大家不再交談,安安靜靜地坐到位子上。
  就這樣,第二學期的第一堂課開始,要花一大段時間開班會。川村老師在講臺上咚咚咚地整理約一半A4大小的紙束,接著語重心長地開口。
  「……各位還是二年級生,但是你們也該正視大考了。我想你們在暑假期間都有用自己的方式自主學習,不過,學校這邊也要正式展開專門應付升學考的課程。因此今天要做最終會選擇的未來去向調查,並針對今後的選課進行說明。」
  老師還是老樣子,先是用莫名充滿自信的語氣說完,接著就將一疊講義發給每一排的第一個學生。講義發到手上,上頭印刷的調查表幾乎都是以「升學」為前提,明確列出這所學校的方針。這裡雖然是埼玉縣,但我們的學校升學率還算高。
  「首先要針對大家的應考科目選課……」
  如此這般,比起做些指導課程,今後上課更以教授應考具體對策為主。因此會根據所選的課程在不同教室上課,並針對考試會考到的科目集中授課等,以上就是說明內容。
  也是,再過一年多就要考試了。我並不討厭讀書,但是目前還未做出任何具體決定。是不是也該認真思考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了?我要努力升學,目前只想到這個。
  說明結束後,利用一小段時間將調查表填完,大家都把問卷交出去。
  將收來的問卷確認一遍,川村老師的表情放緩。
  「……嗯。那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順便連這件事也一起決定吧。來談將在三個星期後舉行的球技大賽——」
  話一說完,竹井就高聲說了句「就等這個!」,惹得班上同學小聲竊笑。噢噢,只是一句話就能博君一笑。既然有值得參照的技能,就讓我偷走它——想是這樣想,要我直接照抄好像滿難的。因為我若是在這說出「就等這句!」,大家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我想那是長久以來培養角色形象的成果。我算是不起眼的陰沉角色吧。好悲哀。總之就先照日南說的做,要觀察一下。
  「這麼說也對,竹井你等很久了吧。不過時間都來到這了,接下來能決定的就只有……男生跟女生的隊長吧。」
  川村老師在黑板上寫下「隊長」這個字樣。
  「隊長要做的大概就是出席隊長會議。各個班級的隊長聚在一起決定哪個學年要比哪種球技,討論場地的使用順序。再來就是比賽當天幫忙準備場地和球,還要在比賽中以隊長的身分指揮,多擔任這類實務性的職務。那麼男女各推派一位。有人要自告奮勇嗎——?」
  「我要當——!」
  面對老師的喊話,竹井以幾近反射的速度舉手。這讓班上同學又開始竊笑。竹井這招已經不是技能了,更像是一種才能。就很像是角色的特性。竹井的特性恐怕就是「單細胞」吧。
  「好——若是沒有其他人選,男生這邊就決定讓竹井當——」
  「好耶!我一定會爭取到足球賽!」
  竹井為純粹的使命感燃起鬥志,舉起雙手擺出勝利姿勢。中村則補上一句「你嘴上這麼說,去年卻猜拳猜輸,害我們要比排球對吧?」這句嘲諷把班上同學逗笑。竹井連續兩年都自告奮勇呢……
  但是中村剛才的嘲諷,我看懂了。我邊觀察邊思考。
  若是把剛才的嘲諷轉變成技能並分門別類,它就屬於「捉弄」技能的活用版。對單一個體發動「捉弄」,再讓群體看這個結果,藉此讓大家發笑,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我也針對捉弄做過特訓了,或許可以挑戰一下。問題在於要有勇氣實施,若是我來做,可能會變得很奇怪……嗯,這樣太危險了,還是多多觀察、多多練習再做會比較好。
  「又沒關係!所以說,葵!就由妳來當搭檔吧!」
  竹井得寸進尺,朝日南大力伸手。
  「嗯~?但我應該不是合適的人選,對吧老師?」
  日南歪著頭露出像是小惡魔般的笑容反制竹井,朝老師看去。竹井則擺出大為驚豔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看著日南。剛才的秒技是怎樣。這個能準確射中男人心的技術已經來到騎馬射箭境界。那日南的特性就是「變換自如」。
  「啊——也對。日南從這個學期開始要擔任學生會會長,很可惜,我不能讓她兼任球技大賽的隊長。」
  「不會吧——!?我以為葵一定會自告奮勇擔任才舉手的欸!?」
  這句話又惹得全班哈哈大笑。是這種毫不掩飾的真誠表現讓大家發笑吧。把內心的想法直接講出來,這點我也很擅長,但還不具備能表現得如此喜感的技能。要是我打算依樣畫葫蘆,那我還需要進行能用歡樂語氣說話的練習才對。
  話說竹井好像很喜歡日南呢。去外面集體住宿的時候,他打桌球也積極指名日南當搭檔。只是不只竹井,大家都很喜歡日南就是了。
  「哈哈哈。關於這一點,你還是死心吧。或是說——你果然不想幹了?」
  「不,我知道了!我還是會做!」
  竹井很配合地擺出勝利姿勢。
  「哈、哈、哈。是嗎是嗎?那就交給你了,竹井。那麼男生的部分就這麼決定了……女生那邊是要當——有人要當嗎?」
  川村老師環視整個班級。可是班上的女生就只有在那偷偷地看來看去,像要窺探彼此的動向,沒有太積極的作為。
  我努力用觀察的角度觀看這些視線,觀察那股氛圍。這次不是觀察個人技能,而是觀察整體「氣氛」。
  我看出剛才被竹井一連串動作炒熱的班上氣氛逐漸冷卻。說真的,隊長這種東西讓人沒什麼意願擔任。照剛才的說明聽來,工作內容並不輕鬆,該說都是些麻煩事。只有竹井是特例吧。
  還以為深實實會跟竹井一樣積極,開開心心地舉手,但她一點毛遂自薦的跡象都沒有。別看深實實那樣,其實她深思熟慮。現場情況一度沒有起色。
  緊接著,像要打破這陣沉默,水澤略為誇張地嘆了一口氣,同時轉頭看向竹井。
  「別在意。大家只是不想跟你搭檔罷了。」
  「咦!?是這樣嗎!?」
  竹井用既焦急又悲傷的聲音大叫。這種熱血的反應讓班上男生全都笑了出來。噢噢,這是中村剛才也用過的手法,當著群體的面「捉弄人」。而且他的語氣和表情架構都很完美,讓人覺得真不愧是水澤。
  這時我試著觀察那些女生……大約有一半的人在笑,但另一半的人感覺有點像在苦笑,只露出一點點牙齒。
  原來如此,會變成這樣啊。雖然不是太嚴肅的對話,但是照眼下狀況看來,自己還是有可能被迫擔任隊長,沒辦法放心笑,應該是這麼一回事吧。大家都討厭麻煩事。
  不過班上的女王紺野繪理香又是如何?想到這邊,我偷偷朝她張望,只見她窮極無聊地玩弄髮尾,臉頰連塊肉都沒抽,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大刺刺地翹著二郎腿。喚噢,好強大的氣場。她的特性肯定是「女王威能」。跟她對上眼就糟了,所以我立刻將視線轉開。
  「嗯——女生這邊都沒志願者嗎~?」
  想也知道,大家都對這句話毫無反應。
  「……嗯。看樣子沒人自願,那只好改天再議了——反正距離球技大賽還有一段時間,隊長的工作……下星期才開始。在那之前要是有人想做就來跟我報名。那今天先開到這邊……」
  川村老師正要做總結。

  「——我說——就讓優鈴做吧?」

  這時女王尖銳的聲音響起。
  「咦。那個——要讓我做?」
  沒想到會被人點名,坐在我旁邊的泉遭人趁機偷襲,看起來一臉困惑。
  「印象中優鈴在一年級的時候擔任二班隊長不是嗎?」
  「啊——嗯……我有做過。」
  她不知所措地摩娑自己的後頸,同時客氣地回應。
  「果然是這樣——!那妳駕輕就熟,不是正好嗎?」
  「啊——這個……」
  有了「駕輕就熟」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讓紺野覺得有幾分勝算,像要針對重點集中進攻並殺出一條血路,紺野的語音上揚,泉則語帶保留地含糊回應。
  唔——嗯。總覺得這情形好像是那個。
  第一學期曾在泉的房間聽她訴說煩惱,她說自己「容易隨波逐流」。以此類推,泉去年也當過隊長恐怕是隨波逐流的結果吧。
  既然這樣,繼續照這樣發展下去,泉將會遭到擅長強行扭轉「氣氛」的紺野繪里香強迫,再次接下隊長一職——
  沒想到。
  「不,可是……」
  「怎麼了?」
  泉看起來有點緊張,目光不安地遊走。
  「我今年不太想當隊長……」
  她小聲表達自己的意見。

  看到這一幕的我有點驚訝。
  泉眼底並沒有百折不撓的堅定意志,但是露出面對紺野繪里香威逼對手的不悅目光,她還是設法與之正面對峙。第一學期時,泉曾經在她的房間裡說過真心話——「我想改變會不自覺看場合的自己」。剛才那些行動就像在一點一滴體現這點,讓我不禁注視著她。
  在第三者看來或許這些微小的抵抗顯得弱不禁風。可是裡頭確實蘊含想盡力向前邁進的意志,哪怕只有一點點,我是這麼看的。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看似嫌麻煩的紺野繪里香不再看泉。
  「喔是嗎?那就算了。」
  她不屑地說完,再次用手撐住臉頰。
  「呼——」的一聲,泉靜靜地吐了一口氣,因為緊張而聳起的肩膀放鬆下來。眼裡看起來似乎也帶著一點水氣,可見她剛才是在硬撐,八成是那樣沒錯。在這場戰役中,她肯定再差一點點就要投降了吧。嗯,泉妳真能忍。
  除此之外,就連我——恐怕連班上大部分的同學都不例外,不再受詭異的緊張氣氛束縛,全都鬆了一口氣。不過光靠話語和視線就能讓氣氛緊張成這樣,紺野繪里香果然是強大的氣氛支配者。處在輕鬆的氛圍中,我開始思考「那麼強大的能量究竟是從哪來的?」。
  但這種安心感並沒有持續多久,紺野繪里香繼續擦著臉頰,看著她那些被自己用手指隨意抓起的髮尖,又射出第二箭。
  「那就——平林來當好了——?」
  「……咦?」
  有人發出不知該做何回應的輕呼,這個人就是突然被人點名的同班同學平林。
  有著一頭瀏海齊平的黑色長髮,在班上算是比較文靜的女孩。雖然有看到她跟朋友混在一起,基本上卻以單獨行動居多,也就是所謂的孤僻女孩。為什麼這次會指名平林同學?我在思考其中的緣由,但就是得不出答案。
  「妳就做嘛,平林——不是很擅長做準備嗎——」
  紺野繪里香說完就發出有點狗眼看人低的短促笑聲。說的話簡短,在那句「準備」之後是一陣笑聲,感覺就很看不起對方,把人當成土包子。
  像在呼應紺野繪里香的主導行為,紺野幫的成員接二連三表示贊同。
  「她看起來確實很有準備樣。」
  「哎唷準備樣是什麼鬼。啊哈哈。」
  「妳來做就再好不過啦——」
  避免把話講白、說要強迫對方擔任,同時又催促平林同學主動擔任,背後還有瞧不起人的目光陪襯。這簡直就是利用「氣氛」打造的無形暴力,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讓我不禁在心裡發出一聲「唔哇」。
  「反正總要有人做嘛——」
  「就是這樣!讓擅長的人做正好。」
  「擅長準備到底是啥鬼。啊哈哈。」
  那些跟班聊奇怪的話題聊得很開心,而紺野繪里香用理所當然的表情看著這一切。
  ——所謂的「氣氛」就是「集團裡的善惡基準」,以上是日南觀點。所以我根據她教的「規則」觀察狀況,從自己的角度思考。
  紺野繪里香她們在做的事其實並不複雜。想要利用班上既有的「氣氛」,用來當武器迂迴攻擊平林同學。
  「土裡土氣是一種罪」,班上恐怕已經醞釀出這種「氣氛」。土氣的人不如潮人,就是像這樣的善惡基準。
  紺野利用這種氛圍,藉著「擅長準備」這句話替對方貼上「土氣」的標籤,拐彎抹角鄙視對方,用來建立上下關係吧。
  然後企圖把麻煩事推給被貼上「下等人」標籤的平林同學。
  嗯,就這樣轉換成字句思考,總覺得那種氛圍並不討喜。
  所以我仔細觀察的同時也不忘思考。在這種情況下,要怎麼活用自己擁有技能來以自身意志介入這種「氛圍」?也就是我是否能改變這種「氣氛」?
  我審視之前得到的所有技能,還有觀察到這邊獲得的所有結果,在想該如何扭轉目前的局勢——然而。
  越想越覺得眼下情況光靠我的技能根本無法搞定。是說一般情況下都無法緩和班上氣氛了,怎麼可能臨時跑去處理這麼困難的問題。
  受害者只有自己一個人另當別論,要是在這裡輕舉妄動,可能會害平林同學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實在不好隨意行動。雖然感到懊惱,我還是決定靜觀其變。
  「怎麼啦平林~到底要不要做?不想做就拒絕嘛~」
  這是為了不讓氣氛改變嗎?紺野繪里香若有所思地出聲催促。接著那些跟班就在後方鼓譟,嘴裡說著「對——對——」。此時紺野派中唯獨泉什麼也沒說,用擔心的表情看著平林同學。
  有那麼一會兒,平林同學露出不知該做何反應的樣子,但她最後似乎放棄了,扯出一抹像要說服自己的微笑,彎起手肘緊貼在身側的手微微舉至臉旁。
  「那……我來做。」
  她向川村老師這麼說。
  「……平林,這種事不能勉強哦?再說就算今天沒定案,未來還是有充裕時間決定。」
  老師用認真的語氣開導,但是平林同學輕輕地搖搖頭。
  「那個……沒關係……我明白。」
  平林同學說完又露出脆弱的笑容,似乎想化解這陣尷尬。
  「……這樣啊。」
  老師看起來不大能接受,但她本人都這麼說了,大概覺得再勸下去也沒用,便皺著眉頭接受平林同學的說詞。
  「那麼——本班球技大賽的隊長就決定是竹井和平林了,大家都沒意見吧?」
  「沒問題——!美雪請多指教!」
  「啊,這、這個,嗯……請多指教。」
  竹井這話充滿幹勁,讓平林同學在最後微微露出自然的笑容。

  就這樣,第二學期第一天第一次開的漫長班會落幕。為了確實完成習題,我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仔細觀察,嗯,感覺沒看到什麼正向片段。所謂的集團氣氛操盤,說穿了就很像用現充技能互毆。做到那種地步已經是肉搏戰了。說真的我不擅長這種打鬥,可是在人生攻略裡,這種技術還是必要的吧。
  話又說回來,看起來少根筋卻能將班上女生的名字記得清清楚楚,還跟對方友善地攀談,竹井這種做人功夫值得我學習。感覺那麼白痴卻能當現充,肯定是因為他在這方面挺討喜吧。就像只在格鬥賽中場休息時間現身於場內的吉祥物。竹井我支持你。

  * * *

  第一節課用來討論誰要當隊長,結束後進入午休時間。
  鈴聲響起並喊完口令,學生們陸陸續續從座位上起身,去找跟自己要好的小群體。這時我朝旁邊一看,發現泉依然坐在位子上,神情黯淡地盯著桌子瞧。這件事讓我有點在意—既然這樣就跟她搭話吧,我心想。最近我好像把特訓跟自己想做的事稍微弄混了。
  「……泉?」
  「啊……啊,友崎。」
  泉突然間回過神,轉頭朝我這邊看,臉上堆起笑容。我打算調侃這點——雖說感覺有點不一樣,但還是帶著類似那樣的感覺踏出一步,再朝她搭話。
  「妳在想……剛才平林同學發生的事?」
  「這個嘛……嗯、算是吧。」泉尷尬地笑了。「……都寫在臉上了?」
  「好、好像是。」
  當我點出肯定答覆,泉神情凝重地嘆了一口氣,說話時語氣有點消沉。
  「我是覺得……有點迷惘啦~」
  「妳說……迷惘?」
  被我回問,泉的目光頓時轉向紺野繪里香,臉上掛著苦笑。
  「在煩惱該怎麼做才好,是這樣吧?」
  「……對。」
  她的話和眼神讓我有所察覺。泉在想該怎麼幫平林同學脫離那種狀況,什麼都辦不到令她懊惱吧。我也在想類似的事情。
  「感覺滿難的。碰到那種情況,我們好像無能為力。」
  泉跟著頷首。
  「是啊……繪里香做的事並沒有過分到能讓我們說『妳別這樣!』……」
  「……說得也是。」
  我點點頭表示認同。
  正如泉所說,紺野繪里香和她的跟班只是口頭上催促平林同學「妳來做!」沒有逼她也沒有威脅人,而且推給她的事情頂多就是「擔任球技大賽的隊長」。說老實話,就只是做起來有點麻煩罷了,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工作。要是把這個工作推給平林同學真的那麼十惡不赦,那主動說要擔任的竹井又算什麼,到時竹井就真的是個白痴了。
  「紺野並沒有強迫她。」
  「說得也是……」
  假如那是明確的威脅,我們還能出面主持公道,然而最後變成平林同學來做最大理由在於她說「我要做」。雖然背後有利用「氣氛」製造的隱形強制力在作祟,但就因為我們看不見,要主持公道相對困難。
  「所以我們就別看得那麼重,只能在一旁觀望了吧。」
  「好像是……這樣沒錯。」泉邊說邊垂下眼笑了。「……不過。」
  「……不過?」
  她短暫地「嗯——」了一會兒。
  「其實我在想,要是我來代替她或許就能解決。」
  「……這樣啊。」
  的確,這樣一來平林同學就能得救。
  「但我有我的考量,認為自己不能這麼做~」
  「這個……妳所謂的不能是?」
  我看不透她話裡的意思便如此反問。
  「嗯——你想想看,要我代替她當隊長其實並不難,不過……」
  「……不過?」
  泉的嘴脣用力扁了一下,接著她再次開口。
  「感覺……這樣到頭來還是順了繪里香的意。」
  我聽到這邊總算明白過來,在泉房裡聽過的話又回到腦海裡。
  「……是這樣啊。」
  泉曾把心裡的話說出口,她討厭隨波逐流的自己。
  「我想改變這樣的自己……所以那個時候我也就試著、稍微努力一下。」
  這話說的有點害羞、有點曖昧。她口中的「那個時候」,指的恐怕是我和中村在舊校長室對打AttaFami的時候。面對責備中村的紺野軍團,泉雖然笨拙卻仍跟她們做對,那身影在腦海中復甦。
  我心有所感地說著「這麼說也對……」並點點頭,泉則稍微壓低音量。
  「還有,我今天……也做了一點嘗試喔。說我不想當隊長。不對,繪里香真的很可怕!不覺得那種目光超恐怖嗎!?」
  「的確,連我在一旁看了都捏把冷汗。」
  「果然是這樣對吧!?」
  接著我們兩人都開始小聲竊笑。哦哦,跟人用一般方式對話把人逗笑了。沒有刻意安排笑點卻人引人發笑感覺滿不錯的,還有像在跟人說悄悄話的感覺也挺不賴。不對,我在說什麼鬼。
  「能夠撐過來的我是不是很厲害?快點誇我!」
  「不、不對吧,怎麼能像那樣自吹自擂!而且妳的眼神在飄對吧!」
  「咦——好過分!可是每次碰到這種情況,繪里香真的都會變得很可怕!」
  我就像這樣努力調侃人,同時順著進展順利的對話乘風破浪,當下還想到一件事。
  每天奮力掙扎向前進的不只是我這個弱角,身為現充的泉也一樣吧。
  「話說回來……原來是這樣啊。泉也在慢慢改變呢……」
  「咦!?是、是這樣嗎……?」
  當我一不小心說出心裡話,泉便用閃亮到不行的雙阵盯著我的臉瞧。別、別這樣,太近啦。那陣有點香甜又年輕的飄香為現充特有,我還不習慣。魔法防禦力幾乎是零。
  「是、是啊。」
  我語無倫次地應道,這讓泉說了句「嗯,這樣啊……」,同時像在確認什麼似地望著自己的手掌。
  「友崎你曾經這麼說過吧,現在開始改變也來得及。」
  「……對。」
  以前聽泉吐露心聲的時候,她曾說討厭隨波逐流的自己,可是又坦言自己或許沒辦法改變。當時我的確對泉說過類似的話。
  「所以在那之後,我偶——爾會努力嘗試喔。」
  「……是這樣啊。」
  這時泉點點頭,對我露出調皮的笑容。
  「再說……這些話還來自對繪里香大聲回嘴的友崎呢。看你表現得那麼帥氣,我哪能繼續隱忍!」
  「咦,喔、喔喔。」
  被她自然而然說出的「好帥」這個字眼擾亂心湖,一方面我努力做出回應。能夠在無預警的情況下說出這種話,真不愧是現充。明知背後沒有太深的意涵,對弱角還是很有效。效用無與倫比。
  「嗯……所以我還是覺得,要是那個時候我屈服了,說我這次也要當隊長,到頭來又會走上老路。因此當下才不想那麼做吧。」
  「……也是啦。」
  的確如泉所說,那時大家互相推來推去、都不想當隊長,若是屈服於紺野繪里香的暴政並接下那個職位,那就等同隨波逐流了。更別說泉本身也不願這麼做。
  只見泉小聲說著「是啊」,看似疲憊不堪地嘆了一口氣。
  「……在集團裡自處真的很難。」
  聽到泉這麼說,我突然有所驚覺。接著,先前日南出的和剛才給的課題害我吃盡苦頭之事全都變成走馬燈,在腦中徘徊不去,害我一不小心就隨口說了那句。
  「妳說得對……真的、真的很難……」
  「你、你好像感觸良深?」
  這幾個月以來讓人太有感觸,我說話時將它們全都帶了進去,泉用有點嚇到的眼神看我。

  * * *

  時間來到放學後。今天是第二學期的第一天,學校只上半天班。
  今天放學後聚會不方便,所以沒跟日南開會就走了。她要跟深實實等人一起去吃午餐,在那前後抽身似乎不容易。休息時間她透過line用非常公事化的口吻跟我說這件事。
  那我就盡量趁早回家,多出來的時間全都用來練習AttaFami吧——照理說都打定主意了,但奇怪的是,幾十分鐘後我跑到離學校最近車站旁的遊樂中心去。

  「糟糕——!小臂好強——!」
  我正在玩電玩遊戲,竹井則在後方看著畫面發出歡呼聲。坐在對面機臺前跟我對戰的人是中村,水澤在他後方。
  也就是說放學後我正準備回家,卻被中村派出的聽令型「隨伴感應砲」竹井攔住,就這樣遭人綁架到有點煙霧瀰漫的遊樂中心「CRUZ」。
  「動作真的好帥氣喔~!」
  「竹井吵死了。」
  「小、小臂好過分~」
  對竹井冷淡吐槽的我再次贏得勝利。總覺得對竹井吐槽吐得越來越自然。該說果然是笨蛋竹井嗎?對這傢伙說得過分點也無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練習起來輕鬆愉快真是太好了。專門給人練習的竹井。
  當眼前的機體切換畫面,我邊吐氣邊朝四周張望。這裡跟我偶爾會去的大宮遊樂中心不一樣,比較像是個人經營的小店鋪。鄰近高中的小混混都會聚在這鬼混,換句話說我根本來錯地方。
  「……真是的,你也太強了吧。真的好噁……雖然不爽,但還是算了。」
  中村懊惱地搔著頭從座位上起身,跟水澤一起走向我。對戰後覺得中村雖然不如我,但他似乎也針對這個格鬥遊戲「鬥犬4」下了不少苦心練習。
  可能是因為這樣吧,今天對我玩遊戲很強一事並沒有窮追猛打。沒有斷言說我噁心,這是很大的進步。光是對方不覺得噁心就「有很大進步」、以此為前提,那種悲哀的感覺暫時先不去管它。
  中村快步走向這邊,他隨意地朝我身旁一屁股坐下。老舊遊樂中心的破爛椅子發出咯嘰聲。接著他大刺刺地張著八字腿,把我的空間占掉。噢噢,面對這種理所當然的蠻橫行為,我不禁把腿闥上。對這股壓力感到害怕之餘,我故作鎮定地開口。
  「因為我還是有做相應的練習……」
  「喔是嗎?」
  中村回話時對我連看都不看一眼。旁邊的水澤看似佩服地輕輕點頭,同時看著遊戲畫面。
  「原來文也也很會玩AttaFami以外的遊戲……」
  「算、算是吧。畢竟這是有名的遊戲。」
  剛才大致看過一遍,發現這裡都進一些名作遊戲。因為店面小沒什麼空間擺放,所以才偏好經典作品吧。如果都是這類作品,八成不管打哪個都不會輸吧。本人可是都有私底下埋頭苦練呢。呵、呵、呵。
  「嘖,來這的人都打不過我,是你練得太勤,要多去戶外活動才對。」
  最後中村終於用充滿壓迫感的語氣說出這種話。還是一樣可怕。
  可是像這種時候我也努力完成「觀察」習題,像那句「要多去戶外活動」其實也跟今天紺野繪里香的「妳很擅長準備吧」構造類似。
  紺野繪里香利用「土氣是種罪」的氛圍給對方貼標籤,說她「擅長準備」,把對方踩在腳底下。
  同理,中村也用「要多去戶外活動」這句話讓我顯得土氣,跟紺野一樣,試圖利用氣氛替我貼標籤。不過中村承認我很會玩遊戲,跟紺野繪里香相比較沒殺傷力,但構造上是一樣的。這八成是現充的標準做法吧。
  「不、不用啦。比起去戶外運動,我更喜歡玩遊戲。」
  目前正在日南協力下朝當現充這個目標邁進,做出這種宅發言沒問題嗎?但那是我的真心話,沒辦法。我就是要照這個調調前進。不捨棄我喜歡的電玩遊戲,要以玩家身分攻略這段「人生」,開開心心地玩下去。
  「哦——那文米,接下來玩這個。」
  「知、知道了。」
  「文也也滿辛苦的呢。」
  「小臂加油——」
  就是這麼一回事,我的遊戲派宣言被人三兩下略過,之後我就變成中村的練習對象,被他擺弄好一陣子。

  * * *

  打到一半,我們去附近的連鎖家庭式餐廳「Gusto」吃午餐休息一下,並在遊樂中心對打一遍又一遍,眼下時間已經來到下午六點。換句話說我們大概打了五小時。太扯了吧。
  「修二,你還想打多久啊?」
  這話水澤是苦笑著說的。
  「吶吶修二~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竹井也用有點困擾的語氣詢問中村。
  「啊——……那你們先回去好了。我還要在這裡待一下。」
  「那個——我也想回家……」
  中村好像擅自認定「友崎還會繼續陪我練習」,所以我也表明自己的意願。繼續待下去很難對父母親交代。
  「哦,是嗎?那你就走吧。」
  「喔、喔喔。」
  出乎意料,他二話不說放人。我還以為他會說「你給我留下」。好吧,這樣也好。
  看到中村那個樣子,水澤看似心裡有數地嘆了一口氣,嘴裡說了句「那我們走吧」,帶著我跟竹井朝遊樂中心的出口走去。我跟著他們走,臨行之際偷偷朝後方張望。
  在遊戲機前方,被畫面亮光照亮的中村面無表情地盤手。待在散發日本昭和時代氛圍的陰暗遊樂中心裡,在機體亮光的映照下,中村的頑固表情散發淡淡哀愁。

  我們三人離開遊樂中心朝車站去。中午明明那麼熱,到這個時間卻暑氣盡消,暖度適中又舒服的風撫過全身。
  在路上走著走著,水澤再次「唉……」了一聲,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修二……八成又是為了『那件事』。」
  這話讓竹井突然回過頭,頗感認同地指著水澤的臉。
  「果然是為了那件事!?他們吵架了吧?」
  這串對話似乎別有用意。
  「只能等時間淡化了,畢竟佳子很難纏。」
  「這種情況還要稍微持續一陣子是嗎?」
  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我決定針對剛才那個陌生的單字提問。
  「請問——你們說的佳子是……?」
  我們班上有名叫佳子的女生嗎?就算有這號人物好了,他們怎麼會講到這個女孩子?
  「這個嘛——他家裡的情況有點複雜。母親似乎有點保護過度,是重視教育的媽媽。一旦成績下滑或是玩得太瘋、回家的時間太晚,他就會被罵個狗血淋頭。因為佳子真的很強勢。」
  「原、原來是這樣啊。」
  佳子原來是他的母親啊。竟然直呼別人家長的名字,這種現充行徑真是夠了。
  不過這麼說來,在我家開紅娘作戰會議的時候,印象中曾經聽他們說中村的媽媽很可怕。
  「所以那傢伙八成正在跟母親吵架。」
  水澤邊說邊開智慧手機確認電車時刻表。
  「原來是吵架……可是像現在這樣晚回家不是會把事情搞得更糟嗎?」
  被我這麼一問,水澤又露出無害的笑容。
  「你也有這種感覺啊?這就是修二彆扭的地方。」
  接著竹井也像在呼應他似的,嘴裡發出「嘎哈哈」的爽快笑聲。感覺好像會拿古代的酒器喝酒。
  「呃——你說他很彆扭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水澤帶著輕笑接話。「事情變成這樣,修二死都不會回去。就是要硬撐。」
  這句話讓我苦笑。
  「換句話說……因為跟人吵架所以不想見到對方,或是想讓對方困擾,是這個意思嗎?」
  「就是這樣。」
  水澤帥氣地指著我,用輕快的語氣說道。這讓我下意識嘆了一口氣。
  因為這件事說穿了就是「那樣吧」。講白一點就是……
  「這是哪來的幼稚小鬼頭啊……」
  「哈哈哈!說的真貼切。」水澤發出宏亮的笑聲。「就好比跑去住親朋好友的家,或是很晚才回家,故意不跟父母親見面。」
  「真、真的好幼稚……」
  不過話說回來這挺像中村會做的事……半是傻眼的我用手指按住額頭。似乎跟我看法一致,竹井大張著嘴哈哈大笑。
  「真的是這樣欸~!修二根本是徹頭徹尾的小屁孩啊~!」
  我立刻朝說這種話的竹井回嘴。
  「不對吧,竹井你有資格說這種話?」
  「喂!你好過分!」
  我自然而然語帶調侃,能把腦子裡想的原封不動說出來。當我一再練習,慢慢就說得既自然又流暢。這就是再三練習的成果吧。感覺就好像對空昇龍拳(註1:格鬥遊戲招式。)能練到反射性出招一樣。
  「小臂今天對我好像很冷淡!?」
  「哈哈哈,但你的確沒資格說那種話就是了。」
  「連孝弘都這麼說!?」
  就這樣,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熱熱鬧鬧地聊天,這種感覺真的還不賴。

  * * *

  大家解散後,我回到家裡。「你晚回來還真稀奇。」把媽媽的這句話當耳邊風,我吃完晚餐就去洗澡。
  泡在浴缸裡,我開始回想一些事情。
  該怎麼說,今天放學後我跟那些現充一起去遊樂中心。跟人嘴砲來嘴砲去,就這樣混到晚上,以上就是今天的行程。
  雖說我沒忘記要觀察,也沒有硬是配合課題行動,但不知為何我自然而然過上有點熱鬧的校園生活,那種感覺好奇妙。
  這些變化太過劇烈,回首看幾個月前的我根本想像不到,看似連過去的原型都不復見,在如此巨大的變化背後是一個個微小必然日積月累,這點我比任何人都更有感觸。
  也就是說這並非一夕銳變,沒耍賤招也沒抄近路。
  只要每天一點一滴向前進,未來某日一回頭將會發現起跑點已經落在遙遠的彼方,就只是這樣罷了。
  不過。依此類推。
  我想起某個人,她早就跑到更遠的地方。

  那傢伙——日南葵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啟程,腳踏實地走了多遠的路?

  現在那傢伙所在的位置太過遙遠,讓人難以想像。
  那個日南葵肯定也曾經待過我待的「這個位置」。
  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就算看地面也找不到腳印。
  然而那傢伙卻從「這裡」去到那麼遙遠的地方,沒開傳送也沒有用魔法,只是像我這樣老老實實累積一個又一個「必然」,一步一腳印地前進。
  可是在兩者之間。
  我覺得自己跟日南有一個很大的差異。
  那就是——像這樣一步一腳印前進的過程、腳底踩到的地面觸感、走向前方看到那些景色帶來的新奇感,在在都讓我覺得樂在其中,感到璀璨耀眼。
  因此會有動力繼續前進。
  反之那傢伙——日南葵她——
  她的目的似乎就只有向前進,並沒有對每個腳步樂在其中,也沒有觀賞新奇的景色,更沒有回頭看起跑點。
  光顧著看遙遠的前方,漠不關心地前進。
  我是這麼看的。
  既然這樣——

  那傢伙為什麼要走這麼遠?

  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2 蒐集情報不無聊的遊戲就是名作


  「嗯,這是不錯的走向。」
  隔天我來到第二服裝室。
  向日南報告,說昨天放學後沒費多少心力就成功調侃竹井。
  「不錯的走向?」
  被我這麼一問,日南用涼涼的表情說了句「沒錯」,給了肯定答覆。而且她來這之前每次都有參加田徑隊的晨練吧。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累,身上也沒汗臭味,甚至還飄著好聞的味道。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你下意識調侃他、吐槽他、跟他聊天對吧?」
  「對。」
  「好吧,我想你也知道,這就證明透過反覆練習,沒刻意去做就做不到的事已經能在無意識間辦到。這種狀態就等同『學會技能』。」
  我邊咀嚼那句話邊點頭。
  「……這樣啊。是有那種感覺沒錯。」
  我本身也有這層體認。感覺就好像實際作戰也能很自然地使出技能。
  「那你觀察得怎樣?有什麼發現嗎?」
  「哦,這個嘛……」
  接下來我提到決定球技大賽的隊長時,「氣氛」操盤有多麼凶惡。還有氣氛讓「土氣」被視為一種罪,紺野繪里香替人貼上「擅長準備」這個標籤來區分階級,以及中村說「多去戶外活動」這句話也蘊含類似構造。
  「——所以我在想,這可能是現充的慣用手法。」
  當我的話說到這邊,神奇的是日南一臉欣喜地看著我的眼睛。
  「嗯,不愧是nanashi。」
  「咦?」
  只見日南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一面「嗯嗯」地點頭。
  「就算是『氣氛』這種抽象的東西,只要告知定義就能在某種程度上分析吧?一旦教過既定法則,就算有『非現充』這個不利條件,你還是能憑自身力量導出潛藏在背後的構造……嗯。Nanashi果然有兩下子。」
  「是、是喔……?」
  不知道為什麼,她先是說一大串話,接著又誇我。「有非現充這個不利條件」——這句話讓我有點不是滋味,但這也是事實,就別挑毛病了吧。吐槽下去可能只會遭反噬。
  「聽好了,這種感覺可是某種人的特權,他們不會受既存的規則左右,可以從外側仔細觀察規律。」
  「從外側?」
  「嗯,說起來一言難盡,但你本質上也算……」
  ——也算是「這邊」的人,日南口裡唸唸有詞地小聲說著。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她又說了句「接下來——」,繼續轉向下一個話題。喔喔好隨興。
  「你的分析大致正確。在一個空間裡醞釀土氣和文靜是種罪的『氛圍』,並在那大動作張揚,藉此確立自己的地位。透過對他人貼『土氣』、『文靜』的標籤來眨低其地位,建立主從關係。不管在哪個團體裡八成都有這種現象,這是傳統的『氛圍』風俗。」
  日南把它說得很邪惡,可是語氣絲毫沒有抑揚頓挫,就像在論述什麼,道出平常教室裡會有的現象。
  「我並沒有分析到那麼透徹就是了,就是因為討厭那樣的『氛圍』才會變成獨行俠,在這方面的經驗頂多就是這樣吧……不過,今後想試著跟它抗衡。」
  士氣高昂的我如此說道。想要在「人生」中一路過關斬將並樂在其中,我必須跟這個叫「氛圍」的鐵律面對面,如今我是這麼想的。到時再來判斷這個「規矩」是否值得我遵從。若是沒辦法破壞這個規矩,或是沒辦法無視它,眼下就只能在這個規矩下戰鬥。但最起碼它不能是糞作遊戲。
  「說得對。不選擇逃避,而是正面迎擊那些規矩。這才是『玩家』應有的樣子。」
  我認同日南所說的。
  「嗯,就是這樣。眼前有既定的規矩,我要自主操控搖桿將它突破。這才是身為『玩家』該有的做法。」
  此時日南開心地點點頭。
  「……對,你說得沒錯。」
  在這種地方一下子就能獲得共識,同為玩家才會這麼好講話。
  「……那麼,今天的課題是什麼?」
  我換個話題詢問,這讓日南用詫異的目光看我。
  「……怎麼了?你今後打算主動詢問課題?」
  「咦?」
  她這句話讓我發現一件事。這麼說來,昨天我也是主動詢問呢。
  「哦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單純只是比較有動力吧?」
  的確,一開始似乎很少像這樣主動詢問課題。
  之前那些並非完全出於強迫,我自己也有某種程度的意願,但總覺得在某方面來說就是有點消極,還是需要別人在後面鞭策。一開始好像常常被人掐著屁股。是物理上的。
  可是現在覺得自己開始能看得透徹,確實感受到處理每日課題的動力越來越強。
  我在自己的心裡探詢其中緣由,一下子就找到答案。
  「這個嘛,大概是前陣子……跟妳起過衝突的關係。」
  「哦……那你有幹勁了嗎?」
  日南一臉不敢苟同的樣子。
  「也不是,該怎麼說……大概是找到努力的意義了吧。就類似已經找到最大目標的感覺。真心投入喜歡的遊戲,確實樂在其中。」
  「……就是所謂『真正想做的事』吧?」
  日南狐疑地皺著眉頭接話。
  「對。我個人最終能夠接受,所以採取行動就不再有絲毫迷惘。」
  這話一出,日南便用莫名筆直又不帶感情的目光看著我。
  「我不是很懂。」
  她小聲說道。
  「……是喔?」
  與其說這時日南「不能認同」我說的話,倒不如說她更像是「有聽沒有懂」,因此我有點困惑。我沒辦法更鉅細靡遺說明,這時日南恢復以往的步調,嘴裡說了句「算了不要緊」。
  「今天的……應該這麼說,今後這項課題將會伴隨你一陣子,就是針對你剛才說過的『氣氛』做特訓。」
  「嗯?哦——呃——要針對氣氛做特訓。」
  除了努力消化日南的話,我順便思考課題的事。
  話說原來是這樣啊,下一個課題是針對「氣氛」。也是,為了今後做打算,我認為這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想要變成現充,你在團體裡必須比其他人『說話更有分量』,或是有更大的『權利』,這點你已經憑直覺感受到了吧?」
  「那個啊,大致明白。之前去買禮物送中村時,那次的課題也提過這類內容吧。」
  日南頷首並說了句「對」。
  「當時曾經說過,裡頭還有另一個重點,就是『責任』問題。照理說自身權利只涵蓋自己可以負責的範圍。這是操控一個集團的大原則。而要擴大負責範圍不可或缺的就是提升能力水平,要做的就只有這個。所以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
  「嗯。」
  也對,我懂她的意思。想要擁有讓其他人做事的權利,那就要能擔起相應的責任。但是這點非常困難。
  「不過,也可以不透過手邊既有的權利,透過某種手段就能獲得可以在當下巧妙操縱集團的『說話分量』和『權利』。為此不可或缺的就是……」
  「『操控氣氛』的能力。」
  當我打斷日南的話做補充,日南用不悅的表情瞪著我看了一會兒,接著嘆了一口氣,嘴裡小聲說著「好吧,鬼正」。用悄悄話說鬼正是怎樣。
  「簡單來講就是那樣。集團這種東西就是要靠『氣氛』操控。所以就算目前沒有操控團體的『權利』,只要擁有『操控氣氛的力量』,在那個團體裡依然會握有實權。若是能經常使用這招,權利就會越來越大——換句話說,將會越來越接近現充。」
  「……原來如此。」
  擁有能操控集團的權利,為了讓自己盡量變成這種人——也就是盡量貼近「魔王級」,培養這方面的能力果然很重要。就跟上次聽到的一樣。
  「基於上述理由,從今天開始就要讓你接受提升『氣氛操縱力』的訓練。」
  「OK——放馬過來。」
  看我準備接招,日南將食指舉在臉旁開口。
  「那就來講具體事項……不久後即將舉辦球技大賽對吧。」
  「對,是有這回事。」
  「從今天開始,你的課題就是針對這場球技大賽——」
  稍微頓了一會兒,日南接了這麼一句。

  「你要讓紺野繪里香那幫人拿出幹勁。」

  聽到這個課題——字面上的意思我懂,但腦子裡就是無法浮現具體畫面,這讓我有點困惑。
  「……那個。她們看起來確實是沒什麼幹勁,可是……」
  「沒錯。為了讓她們拿出幹勁,具體而言應該做些什麼,你完全沒概念對吧?」
  「啊、嗯。」
  這句話直接點明我的疑問,我聽完點點頭。
  「但是這樣正好。說穿了——這次課題的重點就是那個。」
  「咦?」
  這下她的話我又聽得一頭霧水。
  「聽好了,之前出的課題不是『跟女孩子說話』就是『調侃中村』,具體而言要做什麼事情都很明確對吧?」
  「是那樣沒錯。」
  「那是因為當時的目的為『提升基礎能力』,所以我給的課題都是實行就能提升技能等級。」
  「嗯。」
  簡單來講,之前就算無腦實行也能自動達成「基礎能力提升」這個目的,那樣就夠了。
  「可是這次想培養的『操縱氣氛能力』包含更多面向,這項技術需要彈性思考能力。所以想要提升這方面的能力就必須實踐一些訓練。」
  「……那些訓練就是『讓紺野繪里香那群人對球技大賽提起幹勁』嗎?」
  這時日南說聲「對」並點點頭。
  「為了讓紺野繪里香集團拿出幹勁,你應該知道這之間必須經歷複雜的嘗試吧?所以那些嘗試都會變成具有實質意義的訓練。」
  「……原來如此。」
  我恍然大悟地頷首。不用再做無腦執行的課題,換成必須仔細思考的活用題。而這些都有助於提升「操縱氣氛的能力」。
  「也就是說,去想該如何嘗試也是訓練的一環?」
  當我問完,日南先是點點頭並說「沒錯」,接著再次煞有其事地開口。
  「但是……你已經實踐這個課題不可或缺的其中一項要素囉?」
  「咦?」
  「哎呀,你不知道嗎?」
  沒聽懂話中含意的我正感到困惑,這時日南開心地挑起眉毛並說「那就是——觀察」。
  這次日南說完換上嗜虐的笑容。此時她話裡提及昨天的課題。
  「……哦。原來是這樣啊。」
  我邊苦笑邊說。昨天出的習題是「觀察團體」。那個變成這次的重點。換句話說她昨天就打算這次要出那個習題,所以才要我完成這個課題吧。不愧是重視效率的惡鬼。
  「嗯,那麼從今天開始,你的目標就是『讓紺野繪里香集團拿出幹勁』,要用自己的方式多多觀察並進行分析。」
  「還真是面面俱到……」
  不過聽她這麼一說,事情真的滿單純的。若是用AttaFami來形容,那就是先前都在練習連續技或細部的操作技巧,而這些已經練得有模有樣了。因此接下來就要稍微透過比賽做些練習,靠這些提升根本實力。
  「話雖這麼說,有的時候光靠觀察可能也解決不了,到時你就照自己的意思行事……這或許是至今為止最像遊戲的課題也說不定。」
  「……像遊戲啊。」
  在這之後日南說了聲「是啊」,不知為何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總之,這次時間上還很充分,我希望你能夠在某種程度上長期實踐這個課題。首先這兩個禮拜你就別插什麼嘴,看看情況就好。」
  「原來如此……我懂了。」
  總而言之關於課題我已經聽明白了,並試著去想為了完成這個課題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但我卻怎麼想都想不到,非常苦惱。
  「……這下課題的難度又提升了。」
  看我露出困擾的表情,日南一臉愉悅。她的個性還真棒。

  * * *

  離開第二服裝室,我來到還沒開始上課的教室裡。
  來這後環顧四周一會兒,我發現有件事跟平常不一樣。人朝在教室後方靠窗處聊天的竹井和水澤靠近。
  「中村還沒來呢。」
  印象中平常這個時間他早就來了。水澤聽到我的話回過頭,嘴裡應了聲「是啊」。
  「照這個樣子看來,大概請假了吧。」
  「……是喔。」
  好吧,有時也會發生這種事吧。雖然現在天氣熱,但畢竟是季節交替的時期。這種時候最容易感冒。
  「他肯定是蹺課吧!?」
  這時竹井用開朗的語氣補了這句。我則回問「咦,是這樣嗎?」。
  「昨天不是說過嗎~佳子的事!大概是為了這件事蹺課吧——」
  「是、是喔。」
  我有點困惑地出聲應和。跟父母親吵架就蹺課不來上學是嗎?他果然很敢做,還是該說這傢伙很幼稚?
  「總之——修二就是這樣,等他想來上學就會來吧——」
  「這、這樣啊。」
  聽他們兩人說得這麼輕鬆,想必中村幹這種事也沒多稀罕。總覺得——他真的很我行我素呢。話說我對於中村三不五時沒來學校上課這檔事一點概念都沒有,也就是說至今為止我對班上的情況不曉得有多麼視而不見。明明對班上情況多點關心就能察覺。
  這個時候班上的某個現充朝這靠近。那個男生身材高大,留了一頭黑色短髮,言行舉止都走運動風。唔喔,這種情況很反常。我想想——他的名字好像叫橘。不曉得他實際上參加的是哪個社團,感覺很像籃球隊的。
  「修二請假?」
  面對他的詢問,水澤用揶揄的表情回話。
  「對。八成是跟父母吵架的關係。」
  「啊——又來了?」
  橘哈哈大笑。大家好像都知道佳子的事。
  話說感覺好那個。現場就只有一個人悶不吭聲,超像在做精神試煉。話雖如此,我現在開始習慣跟中村、水澤和竹井混在一起,對我而言也可以說是另一個賺取新世界經驗值的好機會。
  好。那我要稍微積極一點,來去加入這場對話吧。首先要由我製造話題。
  有鑒於此,雖然心裡有點不安,但我搭話時還是刻意裝出輕快的語氣。
  「那個——這種事經常發生嗎?就是中村跟他父母吵架的事。」
  這一講讓橘看向這邊並點點頭。
  「算是吧——友山同學不知道喔?」
  「不、不是啦,我不是友山,是友崎才對……」
  「咦?原來是這樣啊,抱歉抱歉!」
  就這樣,出招打第一下馬上吃癟,水澤跟竹井看了捧腹大笑。

  有現充橘參戰的閒談讓我再次大揮空數次,就這樣撐了幾分鐘,上課鈴聲在那時響起。莫名虛脫的我坐到位子上,真想給自己一些獎勵。好,等我回家要狂打AttaFami。
  今天還只是第二學期的第二天,每堂課都在講解暑假作業有出到的題庫,或是舉辦學期初的小考等等,課程還滿好混的。中間隔了週末假日,下星期一開始才會正式上課。
  課繼續上下去,當第三節課即將結束——我則為那個課題感到苦惱。
  從今天開始要處理這個課題。那就是「讓紺野繪里香那群人對球技大賽提起幹勁。」
  為了實現這點,究竟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不管上課時間還是休息時間,我都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卻想不出答案。根據日南所說,「觀察」似乎是重點所在,但我卻不清楚具體而言該觀察什麼,又該如何觀察。
  不過,照理說那個日南葵不會出「不可能完成的課題」。
  那麼,我缺少的恐怕不是「技能」吧。
  這麼說來,缺少的就是——情報?
  想到這邊,我腦中突然浮現一件事。日南說「這個課題恐怕是至今為止最像遊戲的」。
  ……我懂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既然情報不夠周全,那玩家該做的事就只有一個。
  簡單說,這個課題就是「RPG角色扮演遊戲」!
  既然知道這點,當第三節課結束的鐘聲響起,我朝隔壁張望。
  「……泉。」
  「嗯?怎麼了?」
  我先是頓了一下,接著再次開口。
  「想跟妳——問一下紺野繪里香的事。」
  對。玩RPG碰到須解題或接任務卡關不會破的時候,這種時候該做的事總是只有一樣。就是「去鎮上蒐集情報」。換句話說紺野繪里香是我該討伐的迷宮魔王,我要去附近的城鎮打探弱點和打倒她的方法。既然這樣就要先問魔王身邊的跟班。哦哦,像在玩遊戲的感覺一口氣飆升。似乎可以玩得很開心。
  「嗯?要問繪里香的事?」
  泉用像在推量的表情看著我。也對,跟紺野繪里香沒什麼交集的我突然說出這種話,怪不得她會納悶。「人生」果然比其他的遊戲還要困難一些。如果是RPG裡的村民反倒會擅自說「對了,雨天就沒聽說有人被砂龍襲擊呢……」,而且一聽就知道弱點是水。
  「其實也沒什麼……就覺得紺野果然對球技大賽沒什麼興趣吧。」
  泉說話的語氣雖然很困擾,就像在問「沒頭沒腦在說什麼?」但依然對我展露看似開心的笑容。為了問出情報要選擇問題。現實中果然不會跑出選項。
  「嗯——繪里香對那個一點幹勁都沒有,甚至覺得為那種事情加油很遜。」
  「哈哈……我想也是。」
  我帶著苦笑附和。好吧,到這邊還在我知道的範圍裡。
  「那妳覺得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拿出幹勁?」
  「嗯——該怎麼做呢?」泉說著稍微想了一會兒。「……好難喔。」
  「果然沒那麼簡單啊……」
  我「唉——」地嘆了一口氣。也是啦,這裡的村民大多都被那個魔王虐,怪不得沒什麼機會得知她的弱點。就連身邊的跟班都不曉得,這下難辦了。
  但紺野繪里香這個魔王,又不是我這種等級的小角色發動通常攻擊就能打倒的。若是沒找到某種弱點絕對打不贏。
  「……對了你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問這個?」
  「哦——這個嘛——」
  也難怪她會問這個。不過,我這次好歹有準備像樣的藉口。
  「……就那個嘛,平林同學不是變成隊長了?」
  「嗯?對啊。」
  泉錯愕地歪過頭。像這種不經意的小動作也會自然而然流露可愛氣息,那就是所謂的現充力吧。就好像普攻附加屬性一樣,而且還是光屬性,對我非常管用。
  「她看起來原本就不是很擅長做這種事,加上紺野繪里香對大賽興趣缺缺,要帶領這個班級就辛苦了……尤其帶女生更辛苦。」
  除此之外,她還是朋友少得可憐的獨行俠,那種情況會特別嚴重吧。我懂。
  「啊——……說得對。」泉帶著深有所感的表情點頭。「的確,繪里香不熱衷會難以帶領。」
  八成已經聯想到那種狀況了吧,她露出苦澀的表情。那神情讓人有非常不祥的預感。
  「就、就是啊……」
  泉的反應讓我猜到一件事,也許女孩子的世界比我所想的更加艱辛也說不定,我邊想邊接話。
  「所以說我在想是不是能幫幫她,讓她度過這個難關……而且都要參賽了,我想用平常心開開心心參加球技大賽。」
  如此這般,我將事先想好的藉口解釋完畢。
  不過,剛才那番話並非全是假話,希望像那樣變成「氛圍」暴力受害者的平林同學能多少變得輕鬆些,這份心意並不假,最近校園生活慢慢變得越來越開心,我真心希望自己能盡量在「球技大賽」這個活動中找到樂趣。雖然我不擅長運動,但還是想盡可能從中找到樂趣。
  在等泉回應的我與她四目相交,那雙圓眼深處開始像孩童般閃著光芒。嗯?
  「我懂!」
  「咦?」
  有人興奮地表示贊同,讓我一頭霧水。發生什麼事了。
  泉的情緒還是一樣高昂,只有稍微降低音量以免讓周遭的人聽見,開始用幹勁十足的表情訴說。
  「我也一樣,喜歡盡全力享受球技大賽或文化祭,否則以後可能會後悔……不過,就算之後不會後悔好了,當下還是該開心投入嘛?一定要這樣才行。」
  「喔、喔喔,說得對。」
  一方面被比我更加熱血的言論吞噬,我不忘表示認同。
  「所以說,這種時候班上就該團結不是嗎?特別是我又跟繪里香很要好。而且……平林同學的處境那麼嚴苛,那我們就更該有向心力才對。」
  「……沒錯。」
  對這點視而不見,要我們輕鬆愉快享受這場比賽——這種事哪做得出來?
  「所以就會覺得,是不是能想辦法提起繪里香的興致。」
  「啊——……是這樣啊。」
  其實很想開開心心參加比賽,但是女王散發「有幹勁的傢伙好遜」這種氛圍,這才讓人難以實踐。雖說泉跟日南那群人也交情不錯,但她主要還是屬於紺野集團這邊,另外加上平林同學這個氛圍受害者,嗯,群體這種東西果然很複雜。
  「可是繪里香一點幹勁都沒有,那我大概也沒辦法自己有幹勁就在那一頭熱,正覺得無計可施……」
  這些話讓我好吃驚。
  「跟其他人一起也不行嗎?若是和日南一起聯手或許可行……」
  當我說完,泉便用苦不堪言的表情猛搖頭。
  「不行不行,行不通的!特別是我,要是加入其他人的小圈圈,繪里香肯定會很生氣……女孩子的世界可是很恐怖喔。」
  泉縮著身子微微聳肩。
  「原、原來如此。」
  雖然我沒辦法完完全全體會她的感受,還是設法體察並點點頭。
  「所以我以為完全沒辦法了……友崎你好厲害!」
  「好、好厲害?」
  她突然誇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點值得她誇獎。我剛剛有做什麼很厲害的事嗎?
  「你想想看,如果是瞞著繪里香偷偷進行,或是穿幫也能找藉口掩飾,這樣還能理解。可是要讓繪里香提起幹勁,這點子一般人很難想到吧!」
  「喔……喔喔。」
  聽她這麼說我才會意過來。照她的話聽來,確實是那樣沒錯。一般而言不會像那樣「正面突破」。對於不習慣這麼做的人來說,想必很新鮮。我也這麼認為。說穿了這是師父日南同學傳授給我的,也是她出的習題,真正被誇到的人並不是我。我一點都不厲害。
  「可是做起來果然很困難呢——該怎麼做才能讓繪里香拿出幹勁?」
  泉邊說邊「唔唔」地思考起來。眉頭皺了數秒,眼神開始失焦。我看她八成想到腦袋冒煙了。
  「那、那個……紺野平常會在哪方面特別積極嗎?若能找出那件事或許能當作參考。」
  當我出面推泉一把,泉便眼睛一亮地說「原來如此!」開始爽快地解說。
  「這個嘛,她在服裝上面特別願意下工夫。我對相關的店鋪還滿了解的,繪里香常會叫我陪她買東西,一直在我面前試穿、問我的感想。」
  「哦……」
  真讓人意外。原來紺野繪里香也有這一面。大概是想對外昭告,讓大家知道她選的衣服都很好看。這隻叫紺野繪里香的惡龍一直罩著一層神祕面紗,她的戰鬥資料開始一點一滴地揭露。
  「還有她對化妝很講究。會試各種牌子的化妝品,狂學各式各樣的化妝技巧……偷偷跟你說一件事,我個人都喜歡用超平化妝品,要是被繪里香發現肯定會被嘲笑到不行,所以我實在說不出口……」
  「超、超平……?」
  聽我回問讓人感到陌生的單字,泉「咦?」了一下,頓時出現不解的反應。
  「……啊我知道了。那個是很便宜的意思!」
  很便宜、超平……哦,是超級平價的意思啊。原來如此我又體驗到新事物了。不對。我對於現充文化一點都不了解,常常在支線話題上卡關,導致談話無法順暢進行。弱角的短處在作祟。
  「抱歉,妳繼續……」
  「啊、嗯。那接下來……唔——嗯,大概就這樣了吧?感覺她在美容方面特別認真!」
  泉輕輕地點了好幾次頭。
  「嗯——原來是這樣,美容是吧……跟球技大賽好像沒什麼共通點……」
  「啊——……說得也是。」
  泉邊說邊苦笑。
  「不過,要說根據這點能想到什麼……」
  我開始把得到的情報放在遊戲規則下思考。唔——嗯,可是還真的很難想呢。
  煩惱一陣子後,泉一臉認真地開口。
  「那就……在大賽中獲得冠軍可以拿到香奈兒的口紅,要不要用這種方式?」
  「這、這種做法還滿大膽的……」
  豪爽到不行的超直接行銷手法出爐。嗯,現充的點子果然很天馬行空……該說發想人是泉的關係?

  * * *

  隔天是星期六。
  今天不用上學,但是要打工。結束培訓後,這是我第一次正式上場。
  待在自家的洗臉臺前方,我抓起頭髮,後來都有定期去日南介紹的美容院剪過,並按照水澤教的手法做造型,穿上日南教我買來湊套的便服,在做打工的準備。嗯,光看外表似乎能勉強蒙混過關。
  我在鏡子前對自身行頭做最後的確認,這時背後突然竄出一聲「欸」,那聲音讓我的鼓膜震啊震。
  「唔喔!?」我不由得回過頭。「……咦,搞什麼,原來是妳啊。」
  「啊?這算什麼。雖然你沒說錯。」
  是妹妹,她不悅地噘起嘴脣。
  「什麼事啦?」
  我問她想做什麼,這時妹妹把我從頭到腳目不轉睛地打量一遍。
  「總覺得你打扮得莫名用心。怎麼了?要去約會?」
  那種事跟妳沒關係吧,我是很想這麼說,但實際上並不是要去約會,所以這次就直接否認吧。還有她說我精心打扮,真讓人開心。
  「不,我要去打工。」
  「啊!?」這下妹妹張大嘴哇哇大叫。「你開始打工了!?」
  「是、是啊。」
  太扯了、要世界末日了,就像在說這個,妹妹露出驚愕的表情。
  「……那個哥哥居然要打工?」
  「我說,是哪個哥哥啊。我好歹也是會打工的——」
  說這話的同時,老實說我覺得自己剛才有點像在逞強。應日南要求才開始打工,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跑去打工了。不僅如此,我現在依然緊張得要命,但我刻意不讓它顯露在臉上。這就是哥哥的骨氣在作祟。
  「哦~~~~」
  妹妹賞我好大的白眼。什麼意思,這傢伙在搞什麼。
  「打工地點是大宮的卡拉OK。如果妳過來玩,要我給妳打對折也行。」
  我挑著眉跟她放話。啊啊怎麼辦?面對妹妹就會莫名其妙逞強。當人家哥哥的都會這樣嗎?
  「我又不會去。」
  對方無情回絕。我果然被妹妹看扁了?
  「哦,這樣啊……」
  在我無力地回應後,妹妹改變語調說了句「話說——」,後面跟著跑出這段話。
  「你跟之前那個女孩子怎麼樣了?」
  「之、之、之、之、之前那個女孩?」
  弱角特產之「結結巴巴」大爆發,同時我一面裝傻。
  「就是傳LINE給你,問你要不要一起去買書的那個。」
  「妳居然擅自偷看內容……」
  「總比就那樣一直窩在房間裡窩到來不及回覆好吧?」
  「唔……」
  我三兩下就被她堵到無話可說。好吧,正因為這傢伙擅自偷看菊池同學傳的LINE,她才會跑過來激勵我吧,確實被她救到沒錯。跟日南吵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那段期間,要是沒有這傢伙在那囉嗦,我就會錯過跟菊池同學見面的機會吧。哥哥還太弱。
  「你們之後有去哪裡玩嗎?願意邀哥哥的女孩子非常稀有,你要好好珍惜喔?」
  「吵、吵死了,多管閒事。」
  我逞強說了這些話——心裡卻想「她說得沒錯」。
  見識到水澤的假面具,又跟日南起爭執。
  所以我不想說假話告白,下定決心真心誠意與人交往,結果打從一起去書店後,我都還無法跟菊池同學好好地說話。總覺得,由我出面邀請她好像不夠誠實。
  不過,我不想按照習題說的去跟她告白,這單純只是「還不曉得自己喜不喜歡她」,對我來說菊池同學非常重要,我想這點還是沒變。不僅如此,她還是我的恩人,教會我難能可貴的道理。
  既然如此,想想也對。
  為了傳達心底最真的感情,我們會使用調整語調和表情的技能。
  同理,若是特別看中某個人,我們就要將它率真地表現出來,不想失去就會精心設計每一次行動,這些肯定都是必要的吧。
  就這樣,我又被妹妹激勵到,重新體認這個理所當然的道理。
  「真的是我在多管閒事?」
  嘴裡說得嘲諷,但妹妹用認真的表情看進我眼眸深處,面對她壞心眼的質問——
  「不……謝謝妳,我家的妹妹大人。」
  「呵,很好。」
  我半開玩笑用誇張的表達方式道謝,在心裡則是用比較收斂的方式感謝她。總之,謝謝妳啦。

  * * *

  「早安——!」
  時間是正午前。不管幾點都要用「早安」來打招呼,我依樣畫葫蘆照這種莫名其妙的風俗習慣乖乖打招呼,來到打工地點卡拉OK SEVENTH。
  「你來啦,友崎。從今天開始就不用培訓了嘛。那就靠你囉?」
  「是!」
  培訓期間跟店長見過幾次面,邊承受他給的壓力,我接下鑰匙前往更衣室。接著快速換裝,然後回到櫃檯那邊。
  「那現在來劃靜脈吧。有教過你做法?」
  劃靜脈,乍聽之下好像很危險,但其實就是在記有手指靜脈資料的電子時數卡上登錄,代表你要開始上班了。來打工就會突然用些字眼像是「外站」、「上了」、「調飲」、「沒客」等等,乍聽之下還以為是一般名詞,結果卻是專門用語,大家都會面不改色說這些字,讓人一頭霧水。對了,這些字的意思好像分別是「打掃房間」、「提供食物或飲料」、「調製飲料的人」、「沒有半個客人」。獲得這些知識其實也沒什麼用。
  「啊,是的!有教過!」
  「這樣啊?那你劃完再過來這邊。今天稍微教你學一下站檯。」
  「好的!」
  就這樣,我盡量提起精神工作,努力去學工作上的事。
  幾個小時過去。
  「大家早安~」
  有人過來了。她懶洋洋地打著招呼,是來打工的成田學妹。成田鶫。我來這邊面試的時候遇到這個女孩,她比我小一歲。人異常地慵懶,這點令我印象深刻。
  「啊,友崎學長。好久不見——」
  過著像我這樣的弱角人生,光是許久不見的人能記得我的名字就讓人滿心感激了,但是那樣會讓人覺得噁心,所以我不能表現出來。於是我就故作鎮靜。
  「成田學妹早安——」
  我假裝自己是很能獨當一面的學長,學水澤的舉動和語調做出回應。順便說件事,水澤好像會用輕鬆的語氣叫她「鶫兒」,但那招我實在學不來。
  「啊,在這邊幾乎沒人會叫我成田學妹,你叫我鶫兒就好~」
  這時間點來得就像她已看穿我的心思,一場試煉到來。這女孩滿那個的。前陣子她主動說不需要對她那麼客套,都不給弱角做點心理準備的機會呢。拜託妳別欺負弱角。
  但我好歹是個男人,而且我是個玩家,靠自己的意志下定決心,要好好攻略這場「人生」。那在這種情況下,明知路途艱險也要前進。如果是之前的我大概不敢叫「鶫兒」,會改叫她「小鶫」,即便如此還是沒有再叫她學妹,算是有所成長吧,而我還會用這些說服自己,但現在我要更進一步……!
  「那——我知道了。請多指教,鶫兒。」
  我說話時刻意走這種爽朗路線。怎麼樣?感覺就像比較遜的水澤對吧。
  「好的——那麼請多多指教~」
  成田不會知道我的心有多麼糾結、做了多大的覺悟,成田學妹她——更正,鶫兒語氣輕浮地回禮,接受我喊她鶫兒。嗯,現充在這方面的包容力果然很大。還有我剛才挺賣力的,平常就要一直直呼她的名字似乎還是不容易。試著叫過才覺得突兀感比預料中還大。我還是叫她小鶫好了。

  * * *

  幾小時後。
  「飲料調好囉~麻煩友崎學長了~」
  「好——」
  一開始並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啊,十四號包廂要延長時間,麻煩你了~」
  「OK——」
  慢慢的,我開始發現一件事。
  「啊,客人來了~友崎學長已經學過要怎麼站櫃檯了嗎?」
  「啊、嗯,今天學的。」
  「那就拜託友崎學長了~有不懂的地方再去問店長~」
  「知道了——」
  我發現這個小我一歲、名叫小鶫的女孩……
  「啊,你有去檢查廁所嗎?」
  「不,我沒去。」
  「那現在剛好沒什麼事要忙,就拜託友崎學長了~」
  ——我發現她根本就沒在工作。
  「還有要洗的東西也積得差不多了,有空麻煩洗一下。」
  「……我說。」
  「是,有什麼事嗎~」
  既然知道了,我就稍微思考一會兒,去想這種時候如果是水澤會怎麼調侃對方,準備趁她下次塞工作給我的時候講。
  「妳要做事。」
  說話的語氣稍微加入一點演技,我朝她放話。有、有說得到位嗎?
  「……被發現了?」
  「不,沒有穿幫。」
  她老實自招讓我想笑,但我還是努力用嚴厲的語氣吐槽。很、很好,對方沒有出現奇怪的反應,看樣子沒有失敗。雖然聽起來沒什麼笑點,感覺不算成功就是了,要多練習幾遍。感覺這女孩跟竹井很像,稍微說得難聽點也沒關係,還挺好辦的。
  「哎呀~能不工作就盡量不做嘛~」
  小鶫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種話。
  「……唉。」
  我聽了不禁發出嘆息。這行不通。她那副德行不是弱角能駕馭的。
  「咦?友崎學長你怎麼了。啊,該不會想上廁所吧?想上廁所就去沒關係~我也是這樣!還有偷偷跟你說一件事,店長不在的時候,廚房裡的飲料吧通常都——」
  「我沒有要上,嗯。」
  總覺得她滿腦子只想摸魚,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時間又過了一小時。
  「呼……」
  地點來到卡拉OK SEVENTH的某個包廂。
  我將智慧型手機收進口袋,順便喘口氣。
  剛結束培訓的打工好累人,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店長說我可以休息,我就跑到包廂裡瞎晃三十分鐘。身體疲勞占兩成,心理上的疲憊占八成,一面休息讓這些損耗復原,我疲憊不堪地癱坐。休息時間有一小時。再過約三十分鐘就要去把剩下的工作做完。
  話說回來打工還真累人。要做的事並不是那麼多,該說空閒時間還滿多的,可是要當店員接待陌生人,對弱角來說負擔還是太重。然而比起那些,被小鶫的言行舉止耍得團團轉反而消耗更多體力。
  我喝著發下來的飲料稍事休息,這時門突然打開。
  「啊,友崎學長你辛苦了~」
  「嗯?喔喔。呃——辛苦了。」
  被人殺個措手不及的我找回冷靜並做出回應,小鶫則理所當然地進入包廂,整個人懶洋洋地坐在我隔壁的沙發上,看起來好像溶掉一樣。
  「怎、怎麼了?」
  「啊,我現在要走了~覺得有點累,想說換衣服之前先坐一下。」
  邊用軟趴趴的聲音說著,小鶫連頭都靠上去,全身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背跟後方牆壁上。身體彎成軟爛的形狀。原來人類可以脫力成這樣。
  「哦……這樣啊。」
  說到這女孩,今天光是打工的時候站著就讓她哀說「討厭~好累喔~」那景象我目擊過好幾次。體力比我這個足不出戶的竹竿人還差,真是天下奇觀。不對,問題應該出在意志力上。
  「是說……妳已經要回去了?」
  這時我才發現不對勁。小鶫可是比今天才來上工的我晚到呢。
  「啊,是這樣沒錯~我基本上只能輪班三小時!是稀有角色喔~」
  小鶫說話時稍為把身體坐直,手擺來擺去。
  「這、這是什麼鬼……因為太累嗎?」
  我不禁帶著苦笑回話。
  「就是那樣!」
  只見她咧嘴一笑並豎起大拇指。不懂她比讚的點在哪……既然都這樣想了,我就試著把話原封不動地說出來。盡量用揶揄的語氣。
  「不對吧,這樣哪裡讚了。」
  「咦~不覺得打工很累嗎?我想要盡量用輕鬆的方式賺錢嘛。」
  「哎呀,話是這麼說沒錯……」
  這次又不知道算成功還是失敗,但重點還是在於要有挑戰精神吧。
  「對吧!盡量不要太賣命,這就是我的原則!請多指教!」
  「喔、喔喔……嗯——」
  我心想「請多指教是哪招」,那番話跟我現在努力嘗試的人生攻略背道而馳,讓我稍微想了一下。盡量不想拚命是嗎?
  「咦?你有疑慮嗎?」
  小鶫用又圓又帶點慵懶的眼睛興致盎然地看向這邊,等我把話說完。能敏銳察覺這種稍縱即逝的遲疑回應,這個女孩果然也是現充。
  既然她都這麼問了,那我就把心裡的話直接說出來吧。
  「呃——盡最大的能力努力前進才能把人生活得更快樂,我個人是這麼認為……」
  我說這話顯得有點客氣又害羞,小鶫聽了一臉訝異。
  「咦~原來友崎學長其實是那種類型的人啊。」
  「那、那種類型是哪種。」
  我用有點像在吐槽的語氣回應,這時小鶫「唔——嗯」地盤起雙手。
  「不是都會有那種人嗎——像是在合唱比賽、文化祭或運動會上都會很認真參加,就是這樣的人。」
  「……喔喔。」
  她這樣講我就懂了。到去年為止,我都還不是這樣的人,但就目前看來,我確實是那種人沒錯。甚至還認真想該怎麼讓毫無幹勁的女學生拿出幹勁。
  「也許吧……我可能是那種人。」
  「還有——感覺你在這邊也想努力學習工作上的事~真厲害——」
  「不,妳是怎麼看的……」
  竟然說「真厲害——」。
  「因為我基本上都不想為這種事情努力嘛。在人生中盡量不想花太多的心力,不想走太多的路、不想太累,想要好好休息。大概就是這樣!請多指教!」
  小鶫用莫名歡快的節奏喊出類似口號的東西。總覺得這女孩說的話基本上處處都超欠人吐槽,讓我似乎又有反覆練習的機會。於是我再次語帶調侃地開口。
  「小鶫妳這個人果然很沒用呢?」
  「對啊就是那樣~」
  「是、是喔。」
  真的是——又看不出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這女孩似乎有吸收所有吐槽的特性。還是說我的調侃沒有很到位?反正很難就對了。跟單純的竹井不一樣。
  「受不了~我讀的那間高中最近要舉辦文化祭,班上的人都好有幹勁,好煩喔~」
  「哦……」
  在應和的同時,我發現一件事。對班上活動毫無幹勁的女孩子……難道說,現在正發生最適合蒐集情報的事件?
  於是我便在腦海中規劃這時該問的問題。
  好,開始進行RPG情報蒐集PART2!
  「那個——文化祭讓人完全提不起勁呢?」
  為了引出我想知道的答案,我開始斟酌用詞。真希望有選項可選。
  「就是啊~」
  「可是……或許有某個契機能讓人稍微提起一點幹勁,應該有這種事吧?」
  為了讓紺野繪里香提起幹勁、為了打倒特殊的大魔王,我到街上蒐集情報。照剛才的話聽來,小鶫的屬性跟魔王很類似。表面上紺野繪里香和小鶫截然不同,但是「基本上懶得努力」這種特性有相似之處,就好像去問蜥蜴人該怎麼打倒龍。
  「咦,這是在做什麼?想要讓我拿出幹勁嗎?拜託你別這樣,我是不會努力的。」
  不知道為什麼,小鶫邊說邊用雙手遮住胸部。這種好像被人性騷擾的反應是怎樣,我只是在問很稀鬆平常的問題吧。

  「啊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為什麼要問?」
  對方用生氣的眼神瞪我。為什麼瞪。
  「呃……」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老實招了。「也沒什麼特別的,最近我們學校要舉辦球技大賽,其中有個女同學意興闌珊。」
  「……啊——原來是這樣。」
  小鶫恍然大悟地放開胸前的手。這是怎樣。在這個女孩心裡,要她努力就等同性騷擾嗎?
  「我在想該怎麼讓大家盡量拿出幹勁……才想問問妳。」
  經我說明,小鶫用有點不能接受的目光看我。
  「友崎學長是那種人吧。」
  「咦?」
  她的眉頭皺得死緊。
  「不只自己努力,你還想讓不努力的人提起幹勁對吧。這樣很糟。在我看來根本是外星人。」
  「不是吧,有那麼嚴重?」
  沒想到會被人說成這樣,感到困惑之餘,我努力擠出一句吐槽。
  「不不,就是這麼嚴重,友崎學長。那對我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太奇怪了。不過沒關係。既然這樣,我可以當你的諮詢對象。感覺不會波及到我嘛。」
  「真、真的嗎?」
  「對。在友崎學長看來,我大概就像外星人,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星球的事。算是異文化之間的交流吧。」
  小鶫說完就朝我眨眼。
  「異、異文化交流……」
  她用的字眼還真奇怪。原來這個RPG遊戲的舞臺是宇宙?
  「沒錯,就是那種感覺。總之,要問偷懶這檔事找我就對了。」
  小鶫邊說邊露出微笑,該怎麼說,「僅限偷懶這方面」給人莫名可靠的感覺。

  * * *

  「啊——聽起來挺麻煩的。」
  我針對紺野繪里香的性格、在班上的勢力範圍、變成隊長的平林同學等事約略做個說明,這時小鶫用手指摸摸額頭,一面搖搖腦袋。
  「很棘手嗎?」
  小鶫說了聲「是」,與我對上眼。
  「這只是我的猜測,但那個——平林學姊?她恐怕被繪里香學姊盯上了。」
  「啊——……」
  我也在猜是不是這樣。要泉「當隊長」卻被拒絕,下一個目標就轉向平林同學,背後或許有什麼原因。但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既然這樣,若是由她當隊長,我想皇后就不可能熱衷到哪去。」
  「皇后……」
  是說講起來一點都不突兀。
  「不過唔——嗯,照這樣聽來,皇后她也是懶惰星的居民呢。」
  「懶、懶惰星……那我是勤勞星的嗎……」
  「啊哈哈,就是那樣。」
  小鶫笑得非常輕浮,一面小幅度點頭。
  「所以沒有太大的動機是不可能讓皇后努力的。」
  「果然是這樣啊……」
  這句話讓我陷入沉思。
  「這個對手很難纏呢。」
  小鶫笑得很開心。看別人吃苦頭,這女孩整個人精神都來了。
  「妳說要有很大的動機,舉例來說是什麼?」
  當我問完,小鶫先是稍微「嗯——」地猶豫一會兒,接著再次開口。
  「我自己也是那樣,重點在於CP值、CP值。」
  「性、CP值?」
  這時小鶫點點頭。
  「你看,就好比是我,明明想懶散度日卻像這樣跑來打工不是嗎?你知道原因是什麼?」
  她問的問題讓人想不透。莫非她想要什麼東西?
  「呃——是什麼?跟CP值有關係?」
  「沒錯你答對了!真厲害!」
  小鶫說完就稱讚我並拍拍手。喔、喔喔。
  「嗯……重點是?」
  「你想想,這裡的時薪不是挺高的嗎?那相對的就可以做少賺很多嘛。而且輪班的彈性也很大。」
  「啊——原來是這樣。」
  我只是照日南所說跑來應徵,沒辦法跟其他的打工作比較,但是機靈的水澤都會選這個了,應該不是太差的打工才對。
  「就——是這樣,不過人生當中總不能完全不努力,有時還是得稍微努力一下嘛。主要得賺錢讓自己快樂過生活。像這種時候,懶惰星球的居民就會選擇最輕鬆的方式,來獲得最大的報酬。」
  「啊——……所以才重視CP值對吧。」
  「沒——錯就——是這樣。」
  所以小鶫才會選擇工作內容輕鬆、時薪不錯、時間上很彈性的打工,賺取最低限度的必要金額。
  「也就是說,紺野繪里香的情況跟妳很類似?可以的話盡量不想出力?」
  「沒錯沒錯!因此要讓皇后有所行動,你必須提升讓人努力的CP值!」
  小鶫露出沒有半點陰霾的開朗笑容,說出獨特的論調。
  「原、原來如此,要重視讓人努力的CP值……」
  「啊,而且皇后應該沒我這麼懶。所以我想應該有很多方法可以用。」
  「咦,是這樣嗎?」
  小鶫胡亂點頭,嘴裡說著「大概是吧——」
  「我有那種預感。那個人在班上作威作福對吧?換句話說,她有很強大的心靈能量。作威作福把人踩在腳底下不是很累嗎?完全不想消耗體力的人做不來。」
  「啊啊……確實是這樣沒錯。」
  小鶫說起來特別有說服力。假如小鶫跟紺野繪里香立場互換,可以想見她馬上會說「我好累不想做~」
  「以此類推,她肯定跟我不一樣,這種人會有各式各樣的慾望。我這個人無欲無求,說得更貼切點,就是只有『不想努力欲』的生物。」
  她邊說邊懶懶地讓上半身倒在桌上。這已經是液體狀態。
  「不過……重點是慾望啊。」
  「沒錯——就是慾望。會努力是因為有慾望。我無欲無求什麼事都不想努力,我都這麼說了包準沒錯。」
  緊接著,倒在桌上的小鶫就只有臉面向這邊,露出脫力的笑容、說著莫名有說服力的話。事到如今甚至覺得她是懶惰學界的權威。
  「可是話又說回來,那個皇后的慾望是什麼啊?」
  被我一問,小鶫「唉——」了一聲,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不不,友崎學長,你在說什麼啊?」
  「咦?」
  繼那句話之後,小鶫換上認真的表情並看著我的眼睛——
  「——我這個人無欲無求,哪會知道什麼人有什麼樣的慾望。」
  她的語氣又莫名充滿說服力,說的事情有夠空洞。
  「哦,這樣啊……」
  「那我差不多該回去了!若能讓你做為參考是我的榮幸~」
  「喔、喔喔。」
  我隨波逐流地揮揮手,目送火速閃人的小鶫。
  呃——嗯,雖然最後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可是能聽到小鶫才知道的情報更重要。努力的CP值是吧。話說那個女孩還真隨興……

  * * *

  後來我的打工結束,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八點。
  因為我之後跟人有約,就跑到大宮車站的「豆樹」前站著。
  車站從構造上來看像在室內一樣,可是各個出入口都大幅敞開,感覺空調好像有開跟沒開一樣,站內給人不上不下的感覺。也許是想藉著這種「不上不下」的溫度體現埼玉整體氛圍。如果真的是那樣,可謂表現得恰到好處。
  剪票口兩兩相對設置,出入的人潮絡繹不絕。我漠然地望著這些景象、一面等待,為了緩解緊張情緒做個深呼吸。嗯好了。
  重新振作的我再次朝四周張望,結果發現從東邊出口那有股神聖的神祕力場朝這接近。
  簡單講就是——菊池同學來了。
  「啊……!」
  菊池同學注意到我,踩著小小的步伐噠噠噠地靠近,對我露出靦腆的笑容。
  對。我呢——聽妹妹說了那些後有仔細想過,針對菊池同學的事想了不少。之後發現,日南的事、課題、真正想做的事——這中間發生許許多多的事,正因為如此菊池同學對我來說就像恩人,教會我非常重要的事情,讓我重新體認自己並不想失去她。
  此外回過頭想想,我跟菊池同學都在大宮打工。既然這樣,若是哪天打工結束的時間都差不多,我們就能順便見個面,剛才休息時間的前半個小時中,我有試著用LINE聯絡她。擇期不如撞日,今天我結束打工一小時後,菊池同學剛好也下班,那一定要開口問一下了!所以我鼓起勇氣試著邀請她,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對了,我有順便跟日南報備。
  「那個……友崎同學,晚上好。」
  「嗯、嗯。菊池同學,晚安。」
  菊池同學手拿天使羽衣,用來抵擋充斥人間界的邪氣——不對,是用來遮太陽的輕薄黑色罩衫,穿著比平常更休閒一點的衣服現身。
  套著有領子的半長袖白色櫬衫,下半身穿著深綠色的裙子,讓人聯想到樹齡十三億年的大樹葉子。很容易就把那布料的一角想像成治百病萬靈丹。
  「謝謝你……邀我。」
  菊池同學用另一隻手握緊半長袖的袖口,跟我道謝的同時將目光轉向一旁。那聲響好莊嚴、酷似福音,讓我的鼓膜悠然晃動。
  「那個——嗯。」回話時心臟正在怦怦跳。「……菊池同學,妳肚子餓了嗎?」
  「唔、唔嗯。好像……餓了。」
  「那、那我們……」
  就像這樣,我努力在這個時候扮演領導角色,在腦海中搜尋應該要去哪間店。
  呃——這一帶有哪些店是我知道的——我想到這邊開始著急起來。糟糕,連一間都想不到,只想到賣炸蝦蓋飯的店。但是就算去那邊,菊池同學大概也會說「炸物感覺很好吃呢。」開開心心地跟過去吃吧?可是這樣有損我身為男人的尊嚴。我心裡的假想日南同學好像在說「跟女孩子一起單獨約會卻去吃炸蝦蓋飯,未免太沒有現充風範。」還對我的冷眼相向。不對,這又不是約會!
  為什麼我沒有事先做好調查。我確實決定不要再故意逞強或是戴假面具,可是一方面又覺得這種事情應該先找出定論才對。前陣子有跟日南一起去西餐廳吃午餐,我有偷看晚餐的菜單,印象中價格非常高昂,讓我實在下不了手。去之前買完書光顧的咖啡廳也沒關係吧。連續去兩次也沒關係對吧。日南同學妳說呢?我找不到其他候補選項,拜託妳讓我去那裡吧。
  呃——要是我還知道其他價錢差不多的家庭式餐廳就好了,但是大宮沒什麼家庭式餐廳吧。不對,或許真的有也說不定,但是基本上高中生不太會一個人去家庭式餐廳,至少我就不知道它在哪。以前我就讀中學的時候,某棟大樓裡面有生活雜貨店「LOFT」,那裡現在好像也有開家庭式餐廳。我以前很喜歡去那裡的「LOFT」。還有說到車站東口,我以前也很喜歡家電量販店「櫻屋」。那不是重點。啊啊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雖然變得六神無主,但我還是想從這個時候開始藉著地圖APP的力量設法力挽狂瀾,想著想著就打開智慧型手機,這時我看到日南傳來的LINE訊息。裡頭貼著一段網址。
  這是什麼?我邊想邊打開,結果智慧型手機螢幕上出現一間咖啡廳的網站,從大宮車站東邊出口徒步走幾分鐘就到了,可以用平易近人的價錢享用餐點。
  「噢、噢噢……」
  「……?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
  菊池同學錯愕地微歪著頭仰望我,我沒跟她解釋自己為何這麼震驚,而是帶菊池同學去日南說的那間店。話說回來,這已經不是「機靈」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吧。

  * * *

  我們來到咖啡廳。
  一打開入口的門,有點日式昭和風混西洋氛圍的獨特裝潢映入眼簾。
  那裡有張看起來像古董的紅色沙發,旁邊擺著大型的觀葉植物,感覺好華麗。收銀臺前方的桌子上隨意擺放許多裸婦石像和色彩繽紛的酒瓶,牆壁上掛著蒙娜麗莎的畫像等裝飾品,氣氛上走西式華麗路線,但是每件物品又散發懷舊風情。可能是因為這樣吧,與其說是西式的店面,倒不如說它更像刻意走西式路線的日本昭和咖啡廳,整體給人這種感覺。
  「這間店……看起來好奇妙。」
  「……說得對。」
  要說不可思議,真正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肯定是菊池同學,但是在這個時候說「菊池同學更奇妙」只讓人覺得莫名其妙而且很噁心,就連我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就沒講。
  「這裡的氣氛好棒。」
  菊池同學說完就露出有如大天使之息的笑容。
  「嗯、嗯嗯……對啊。」
  她的反應讓我好害羞,同時也在心裡感謝日南。多謝相助……
  我們兩個人面對面坐到位子上,開始看菜單。
  「有好多菜色呢。」
  「就是說啊……」
  菊池同學開心地翻閱菜單,臉上帶著笑容。
  「那我就點……茄汁義大利麵好了。」
  「我要蛋包飯。」
  這時我想起前陣子去別家咖啡廳,菊池同學也點了蛋包飯。
  「妳很喜歡蛋包飯呢?」
  我使出反覆練習已能順利出招的昇龍拳—更正,是用有點調調侃的語氣說話,這讓菊池同學開心地偷笑。
  「當我回過神,自己已經選了蛋包飯。」
  「啊,直到選完才發現?」
  「就是這樣。」
  後來我們兩個人一起偷笑。跟菊池同學一起度過的時光果然很沉靜、很自然,但是又很溫暖。
  沉浸在這樣的氛圍裡,我把店員叫來,連菊池同學的份一起點餐。努力嘗試主導。然後喝杯冷水休息一下。
  菊池同學露出比牆上那張蒙娜麗莎畫像更溫柔、充滿慈愛的微笑,就這樣看著我。
  「之前……謝謝你陪我去買書。」
  「啊,不客氣、我才要謝謝妳……那麼照顧我。」
  「……沒那回事。」
  「……嗯。」
  森林裡的動物都在冬眠,來到森林深處的妖精之湖,湖畔全都覆著一層薄冰、
  一片靜謐,就像那樣的湖畔早晨,安穩又莊嚴的氣息撫慰疲憊的心。
  「這樣的安靜氛圍讓人心情平靜呢。」
  我看著室內裝潢說道,這時菊池同學面露微笑。
  「友崎同學,你最近很努力呢。」
  「咦,我很努力?」
  意想不到的一句話讓我不禁反問,菊池同學則點點頭。
  「是的,總覺得你最近很活潑。」
  兩手的手指在桌子上交握,菊池同學用溫和的語氣這麼說。啊啊,這麼說也對。
  暑假結束後。最初那兩天,我一下子跟中村集團交談,或是常跟泉閒聊,不然就是受泉和小玉玉挑起的騷動波及。我身邊好像發生不少事情。那麼看在周遭的人眼裡,應該也是那樣吧。菊池同學的座位在我斜後方,那就更不用說了。搞不好菊池同學是靠她能看穿一切的遠古千里眼之力也說不定。
  「嗯,可能被妳說中了。該說是活潑……還是很吵。」
  我邊說邊苦笑。
  「——是這樣子嗎?」
  她筆直看著我,直率、鄭重地回問。
  這才讓我發現一件事情。
  我再次審視自己的內心。接著我發現那裡有個害臊、自虐、朝那種苟且方向逃避的自己……不對,面對菊池同學,我應該要確實表達真實感受。因此我再次開口。
  「不過……那樣讓我覺得最近過得很開心。」
  話一說完,菊池同學露出開心的笑容。
  「那真是太棒了。」
  就像這樣,我在菊池同學面前總是有心靈被看穿的感覺,但那樣就是讓人覺得很溫暖很舒服,讓我重新有了最真的體認,覺得這裡對自己來說是很重要的避風港。
  後來我們點的餐點到了,兩人一面用餐、一面閒聊。
  這時我決定問菊池同學之前就想問的一件事。
  「問一下。」
  「……好,你想問什麼呢?」
  被我一喚,菊池同學慢慢將嘴裡的食物吞下,接著用沉穩的語氣回應。這種舉動很有菊池同學的風格。假如有人在我吃東西的時候找我說話,我大概會急到盡量快點把東西吞下去,然後回話時口吃,變得怪模怪樣。
  「那個——班上有一個女生叫紺野繪里香對吧?」
  「是……紺野同學?」
  我「嗯」了一聲並點點頭。
  「話說這個紺野繪里香……菊池同學覺得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對。目前的情報還是不夠。泉跟我說紺野的小嗜好,小鶫說紺野有「慾望」,會依CP值或誘因大小行動。可是光靠這些,我還是不曉得之後自己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才能完成課題。
  所以才想順便問菊池同學。在RPG遊戲裡也一樣,要蒐集魔王的情報得盡量多問一些人,這可是鐵則。而且總覺得菊池同學好像能看穿人心,居住在森林深處的妖精似乎很清楚該怎麼打倒惡龍。
  「她是什麼樣的人?這個好難回答……」
  「啊啊,這麼說也對,呃……」
  問題太抽象了嗎?我重新思考該怎麼提問,接著繼續開口。
  「就好比紺野在什麼情況下會願意努力、類似這樣的……對了,我們目前在討論球技大賽的事,可是紺野一點幹勁也沒有對吧?那麼紺野在什麼情況下才會努力?大概像這樣。」
  等我說完,菊池同學看似理解地頷首。

  「你想說的是這個吧。要找到能讓紺野同學努力的動機。」
  「啊——……好像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動機。換個角度講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沒錯。話說回來,之前菊池同學看日南那麼賣力,她也說過一句話——「日南的動機是麼」。曾說她在寫小說,對這種事情很好奇。
  「唔——嗯,該怎麼說,這樣講或許不是很好聽……」
  「嗯?」
  菊池同學將手貼在臉頰上,臉稍微向下垂,視線迷惘地朝斜下方遊走。緊接著幾秒鐘過去,她就像在窺探這邊,抬起眼睛仰望我。彷彿飄著發光魔法花瓣的水池,那雙眼好有魅力,將我的思緒一點一滴輕柔地溶解。
  她那對薄脣微微輕啟。

  「不想被人小看——我想動機主要是這個吧。」

  因為顧慮他人的感受,話才沒有說得那麼死,可是單就內容來看,她對紺野繪里香的評斷可是毫不留情。不想被人小看。好尖銳的一句話。
  但我被她點醒,這話確實有道理。
  「不想被人小看是嗎?」
  「是、是的……」
  菊池同學對自己說話有點毒舌的事疑似很在意,背縮得比平常更嚴重,整個人變得垂頭喪氣。如此一來,連同那楚楚可憐的氣質一起算在內,說她完全就像一隻松鼠也不為過。
  「的確是這樣……原來如此。」
  我頗有同感。
  例如促進班上的「土氣是種罪」氛圍形成,讓自己看起來很潮,這些可以說是一種防衛策略,以免自己被人看扁。泉說過的「她對美容很認真」也是同樣道理,不想被人小看才特別在意外表,一方面也可以朝這個方向解釋。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度和魄力也跟這點有關吧。原來如此,這樣一想確實沒錯,可以看出紺野繪里香的行動都依循某個方針,那就是「不想被看扁」。
  只是有件事情令人在意——
  「但既然這樣,為什麼在球技大賽上不努力表現?」
  假如紺野繪里香的行動方針是「不想被人小看」,那在「球技大賽」這個會有顯眼排名的活動上,她會採取的行動自然是「不想被其他班級看扁所以要加油」。
  當我問完,菊池同學又用有點客氣的語氣開口。
  「我想肯定是因為……先看扁球技大賽,不管打贏或打輸都不會被人小看……可能是這樣吧。」
  「……原來。」
  又是非常一針見血的內容,聽她這麼一說確實有道理。只要把球技大賽看得很扁,就算沒拿到冠軍也不會被人小看。反正努力比賽本來就是一件很遜的事。很像紺野繪里香會有的思考模式。
  話說剛才那麼快就回話,菊池同學果然有在仔細觀察班上的人,平常就將那些結果放在心裡轉變成言語吧。日南出的課題是「觀察群體」,或許她就是在實踐類似的行為。嗯,跟各式各樣的人打聽情報果然能學到很多。真的是在玩RPG。
  「可、可是紺野同學也很為夥伴著想,同時又有率真的一面,我想她不是那麼壞的人……」
  「嗯、嗯嗯。」
  可能是對紺野有罪惡感吧,菊池同學慌慌張張地說些好話,覺得她那樣有點可笑,同時我的腦袋也沒閒著。
  「搶先看扁是嗎……」
  「是、是的……」
  在我心裡,剛才那些話跟小鶫說過的「慾望」、「努力的CP值」連結在一起。
  紺野繪里香竭盡所能不願努力。同時又不想被人看扁。
  然而只要處在「學校的某個班級」這個空間裡,若是沒待在金字塔頂端就會被人看扁。
  所以她才努力「裝得很潮」吧。
  畢竟她不得不這麼做。
  否則,「不想被人小看」的「慾望」就不能滿足吧。
  另一方面,面對球技大賽就不是這樣了。
  的確,在球技大賽上確實努力並做出結果,這樣一來自己的地位就會提升,照這樣的邏輯看來也能滿足「不想被人小看」的慾望。
  可是這樣一來,「CP值」恐怕不高。
  那是因為用不著刻意在球技大賽上努力,只要打造「努力比賽的人很遜」這種「氛圍」,自己的地位就不會下降吧。
  這麼做——不用花太多勞力就有莫大的收穫。
  所以她才不打算為球技大賽努力。
  照這樣想來,紺野繪里香行動方針簡單來說恐怕就是這樣。
  「不想被人小看」,她要盡量用「可以輕鬆獲得成果的努力方式」滿足這種「慾望」。
  雖然其中的一部分只是推測,但大致上應該八九不離十。
  我從泉、小鶫、菊池同學那打聽到一些消息,用自己的方式擬出「紺野繪里香行動方針」。
  「……嗯,很好。」
  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我小聲地喃喃自語。
  光靠我自己一個人找不出答案,但我蒐集缺少的「情報」,目前暫時是有點眉目了。
  之前都不曉得該把目標放在哪裡才好。但現在已經知道這麼多了,我就知道自己該朝哪個方向走。
  既然紺野繪里香利用「操作整體氣氛」來製造那種狀況,讓大家覺得在球技大賽上不努力也沒關係——那我只要用某種方法改變這樣的「氛圍」就行了。
  也就是說,想要打倒紺野繪里香這隻惡龍,不可或缺的就是——
  要找出一個關鍵道具,讓紺野繪里香覺得「在球技大賽上輸掉就會被人看扁」。

  那就是這一次的魔王「弱點」,也是用來完成這次習題的道具。
  只不過,目前還不曉得能創造那種局面的道具在哪,或是我能不能使用和那種道具有相同效果的魔法或武器,但至少知道該滿足什麼樣的條件,那我就清楚該朝什麼方向走。
  用一般的戰鬥方式無法戰勝這麼特殊的魔王,我蒐集跟她有關的情報,終於發現她的弱點。
  那麼接下來就要去找能夠對付這個弱點的道具!就是這個樣子。
  嗯,果然認真起來才會有所發現,「人生」也是一個神作遊戲。
  就這樣,我暫時待在自己的世界裡、沉浸在思考中,突然間回過神發現菊池同學帶著好像在守望孩子般的微笑,正在看著我,我則和她對上眼。
  「友崎同學,你看起來好開心呢?」
  「咦……有、有嗎?」
  是因為我在想電玩遊戲的事?菊池同學露出調皮又莫名有些欣喜的微笑。
  「這樣才像友崎同學。」
  「嗯、嗯嗯……」
  菊池同學彷彿用那種笑容接受全部的我,讓我再次感到害臊。

  * * *

  接著我跟菊池同學聊起安迪的作品,聊到在暑假做了哪些事情,還有最近班上的人發生什麼事,以及未來出路。在閒談之間,我們度過一段安穩祥和的時光。在這段時間裡,我果然不用說自己不想說的話,也不用戴假面具,對我來說是一段非常自然的時光。
  之後我們也差不多聊到一個段落了。這時菊池同學小聲說了一句話。
  「我也要……好好加油。」
  「咦?什麼事?」
  我不禁反問,菊池同學則露出調皮的笑容。
  「之前我們一起去買書,在那之後明明沒過多久的時間……友崎同學又有這麼大的改變。」
  那抹笑容感覺好像比平常更有人情味,嘴裡吐出那段細小話語,在我聽來似乎蘊含她身為一個女孩子特有的多愁善感。
  「是、是這樣子嗎……?」
  自從那天過後,時間大概經歷兩個禮拜。這陣子,菊池同學也覺得我改變很大啊?
  只見菊池同學緩緩地頷首。
  「我覺得……你變得比以前更積極了。」
  「……原來是這樣。」
  聽她這麼一說,我想起自己曾經跟日南吵架的事。
  的確,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好像更明確知道自己該走什麼樣的路、該朝什麼方向走。
  「……嗯,這樣啊。」
  菊池同學的話讓我頗有感觸。
  對於那些話,其實我自己也頗有同感——所以我不免覺得菊池同學果然擁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接著菊池同學伸出纖細柔美的白皙手掌,靜靜地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所以我也要……一點一滴向前邁進。」
  「……嗯。」
  菊池同學如此宣示,雖然我不曉得她要往哪裡去,想用什麼樣的方式前進。
  既然菊池同學想靠自己的意志朝某個方向前進,不管她的目標是什麼,我都會為她加油。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3 解決困難的任務後潛在能力可能會覺醒


  新的一週來臨,星期一我來到第二服裝室。
  「那麼,習題處理得怎樣?」
  還是老樣子,日南看上去一臉無所謂,讓人無法想像她剛才才做完晨練,我準備開口簡單地做個現況報告。
  「嗯——這個嘛,我總算知道要塑造什麼樣的情境了,差不多就是這樣。」
  這讓日南佩服地點點頭。
  「哦。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進度就比想像中快呢。」
  「是這樣嗎?」
  是因為我去跟很多人打聽消息,所以才進展得這麼快?
  「反正時間上還很充裕,你要朝什麼方向走,我就先不過問了。期待你拿出成果。」
  「啊,不問詳細情形嗎?」
  「對。總之一開始應該讓你自行嘗試,從錯誤中學習。」
  果然沒錯,這次的課題重點不在於日南如何指示,而是要自行思考並決定該如何行動,並將它付諸實行。
  「反正就是要我自食其力前進就對了。」
  「沒錯。」
  簡短斷言後,日南沒有再多說什麼。從她的言行舉止來看,這次課題的大方向已經很明顯了。
  「原來如此,我懂了……順便問一下,我這次找很多人商量對策。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此時日南扯出一抹笑容並點點頭。
  「那樣才是這次課題的正確解答方式。這樣的模式不是都會在遊戲裡出現嗎?有關這次的課題,魔王並不好對付,當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應付就要藉助他人力量,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看清這點可以說是其中一項課題。」
  「也就是說,妳反倒鼓勵我這麼做?」
  「答對了。」
  「……我知道了。」
  回話時,我想起之前遇到深實實的問題,全仰賴小玉玉解決。
  就跟那個時候一樣,假如我想到某個作戰計畫,但卻沒有將它付諸實行的技能,這時只要藉助他人的力量就行了。
  「不過,要是從擬定計畫開始就全部交給別人做,那樣就本末倒置了。不管碰到什麼事,你都要自己挺身而出去面對遊戲。要是把操縱桿交給某個人,那樣一點意義也沒有。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我知道,當然明白。」
  就這樣,確認完課題的重點所在,我準備去擬定今後的戰略方針。

  * * *

  結束晨間會議,我離開第二服裝室。
  接著我來到教室裡,一進去馬上發現一件事。
  我來到水澤和竹井身邊。
  「中村他……今天也沒來嗎?」
  這兩人被我一問,其中水澤困擾地皺起眉頭。
  「好像是。發LINE給他也是這副德行。」
  他邊說邊讓我看智慧手機的螢幕,上頭列出這段對話。

  『你今天也不來上課嗎?是因為佳子的關係?』
  『稀有惡魔真的好硬喔——』
  『把我當空氣是吧。你又在打鬥犬?』
  『對啊。記得跟川村說我發燒。』

  「喔、喔喔。」
  還真是豪氣。除了自己想說的話,其他都直接略過,硬是只講要辦的事。前陣子我跟中村一起去遊樂中心玩過「鬥犬」這個遊戲。中村又在打那個啊。一下子玩AttaFam二下子玩「鬥犬」還真忙。算了,從玩家的角度看,這是不錯的傾向。
  「你也看到了——情況就是這個樣子。只能暫時隨他去了。」
  水澤用無奈的語氣說著,竹井也跟著點點頭。
  「這種時候的修二真的很難搞~!」
  「原、原來是這樣……」
  看到他們兩人如此回應,我一面盤算該跟這個問題保持多少距離,一面問話。
  這時水澤輕輕地「唔——嗯」一聲。
  「可是上次請假落在星期五,中間隔了星期六、日,今天又要請假,這次吵架也吵太久了吧。」
  「啊,之前沒有這樣嗎?」
  這話令水澤頷首以對。
  「依照以往的慣例大概休個一天就會來上學,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這次還吵到六、日去,大概是史上最長的一次吧?」
  「可能是喔~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不曉得……沒關係,之後再問吧。但我想他八成不會說就是了。」
  「那不就只能等啦!」
  「應該是吧。總之在球技大賽之前一定要讓他來上學,因為那傢伙是超強戰力。」
  「喂!孝弘超現實的!」
  「呵呵呵。」
  兩人三兩下將話題輕鬆帶過,又像平常那樣閒聊起來。我聽著聽著不免覺得擔心歸擔心,還是要保持適當的距離,這就是男人之間的友情,諸如此類。我至今為止不曾體驗過的世界正在眼前展開。

  時間來到隔天。星期二上課前,在教室裡——
  「唔——嗯,刷新最長紀錄了。」
  這話水澤是皺著眉頭說的。
  從上禮拜開始已經持續好幾天了,今天中村還是沒來。來到這個地步,就連我都有點擔心。
  最近水澤、竹井跟我常混在一起,我們早上會聚在一起開會,比起昨天的更顯得有些凝重。
  「他未免也蹺課蹺太久了吧~」
  竹井說話的語氣就跟平常一樣,但裡頭透著一絲擔憂。除了對竹井有「擔憂」這類情感感到驚愕,我不忘專心傾聽他們的對話。
  「他還發這樣的LINE訊息過來。」
  水澤邊說邊讓我跟竹井看智慧手機的螢幕。

  『總之這禮拜都說我發燒就對了。』

  這段文字讓我不禁啞口無言。
  「照這樣子看來,情況好像越來越不妙了?」
  水澤點了點頭。
  「說的是啊——雖然單純只是蹺課罷了,但是很快就要考試。現在上課也開始針對大考授課,說真的從一開始就老是缺席,這樣很吃虧。」
  「……也是。」
  我也這麼認為。新的講義跟書冊都一起發下來,課堂上會講解該如何運用這些資料以及今後方針,都不來上這些課雖不至於造成致命失誤,但我覺得這樣不是很好。
  「真是的!修二到底在想什麼~~~!」
  似乎打心底感到困擾,竹井胡亂搔弄頭髮。
  水澤見狀嘴角有些上揚,眼底卻充滿認真的色彩。
  「總之說真的,比起在那深思熟慮,修二更容易先付諸行動。」
  他邊用手指抓脖子邊說這句,接著盤起手陷入沉思。

  第一節課上完了。
  接受數學的洗禮,頭腦被搞到很疲勞,之後就迎來一段休息時間。
  這時突然有人戳戳我左邊的肩膀。
  「唔喔!」
  「反應好大!?」
  仔細看發現我隔壁的泉正向後仰,皺著眉頭看我。
  「啊,抱、抱歉。」
  最近已經很習慣跟人聊天,不僅如此,我自認還有能耐三不五時捉弄人或是對人吐槽,但是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出手,我果然還是來不及應付。害我顯露原本身為弱角會有的調調。
  「那個——有什麼事?」
  當我回問,泉稍微低垂著頭,但仍斜眼盯著我看。
  「其實也沒什麼……想談修二的事。」
  她的表情很認真,臉頰有點紅紅的。做出這種讓男人心癢的楚楚可憐舉動,真不愧是強角,好狡猾。不過我早就知道強角會在關鍵處顯露可愛氣息。因此我對這點無動於衷,並開口回話。
  「喔、喔喔……我、我想想,要、要談他請假的事?」
  等到我真的出聲才發現其實比預料中還要動搖些,但泉不愧是泉,一說要談中村的事就心神不寧,我們兩個彼此彼此、算是打平了。
  「嗯,對。」泉說著微微地點點頭。「剛才你有跟阿弘他們聊天,我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這才讓我想起泉都叫水澤「阿弘」,同時思考該怎麼回答才好。
  「……這個嘛,他確實只是單純的蹺課而已,可是說到最後我們覺得這樣下去不妙。」
  「果然……是這樣。」泉看似消沉地點頭。「不曉得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這時我想起水澤曾經讓我看過中村傳的LINE。
  「他有傳過訊息,裡面寫『這星期要瘋狂蹺課』之類的。」
  「是他本人傳的?」
  「嗯,是啊。」
  「……這禮拜要瘋狂蹺課啊。那樣實在很不妙呢?」
  泉輕輕地「唔——嗯」一聲。
  「說得也是。大考就快到了,從一開始就沒來上課好像滿糟糕的。」
  「啊——……那樣確實也滿糟的。」
  泉用有點迷惘的語氣說道,語尾讓人有點在意。
  「那個……『確實也』是什麼意思?」
  「啊——沒什麼……這是因為——」
  泉用食指抓抓鼻頭,同時繼續把話說下去。
  「修二他家——其實之前好像就常常跟父母親吵架。這次是從上禮拜開始,因此他們已經吵了將近一星期對吧?而且好像還要再吵一陣子?所以說,蹺課不來上學也很糟糕……可是一般而言都會讓人懷疑他跟父母親相處起來沒問題嗎?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喔喔。」
  我不禁出聲。對喔,我沒想到這麼遠。
  我當然知道泉是很體貼的人,可是看到她還會擔心中村跟母親的家族情感,讓我對這點有了更深的體會。果然,她在想中村的事會特別投注感情。
  「這點……確實也很重要呢。」
  「是啊……」
  看我表示同意,泉露出擔憂的表情,輕咬著嘴脣開口。
  「唉,要是修二至少能來上個學,我就能硬是找他問話。可是他蹺課就沒辦法了……」
  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她這樣,我就試著跟泉提起昨天水澤他們聊過的話題。
  「他應該……會在球技大賽之前過來上課吧。」
  「唔——嗯……這就不知道了。可是希望他會來。難得有場比賽,我希望能夠跟大家一起同樂。」
  「說得也是……」
  「嗯。」
  只見泉立刻用認真的語氣回應並點點頭。
  「剛才跟水澤他們聊天時,我們講到中村在用腦之前可能會先衝動行事。」
  「啊,這個我懂。」
  泉看起來頗有同感,用手指輕輕指著我的臉。聽到這句話,我不禁露出苦笑。
  「中村平常果然就是那個樣子呢……」
  看在泉眼裡也是那樣啊。然而她連中村的這個部分都喜歡,戀愛中的女孩真有包容力,讓人不免為之感嘆。
  「就是要連這點也包含在內才像修二嘛。我們從去年開始就同班,已經習慣了。」
  泉說話時好像樂在其中,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看泉這樣——
  「總覺得……你們好像夫妻。」
  我不經意說出這句話,只見泉滿臉通紅。如何、大家看到了嗎?剛才我說那句話捉弄人說得很順吧。但剛才那個不是為了捉弄人才說的,而是我說出心裡話偶然導致那種結果罷了。就好像轉手把要出招剛好使出昇龍拳。但總而言之還是出了,就結果而言是成功的。

  * * *

  這天上到第六節課的時候。
  我們即將迎接今天最後一節課,也就是漫長的班會。
  「那麼,我們在上星期的班會上已經選出隊長,今天就來針對球技大賽決定一些事項吧。」
  川村老師在黑板上寫下「想比的項目」,一面跟大家如此宣布。
  少了中村的會議就此展開。
  「跟去年一樣,每個學年分男女各決定一種比賽項目,跟同學年的其他班級對戰。去年比過的項目好像是……足球、籃球、躲避球、排球、壘球。但除此之外,只要場地能夠配合,還是能在某種程度上自由選擇比賽項目。因此,首先就讓隊長帶領大家討論……竹井、平林。」
  老師說完就分別朝他們兩人看去並且跟他們招手,要他們到前面來。
  「好耶——我們一定要選足球啊!?」
  竹井在班上同學的竊笑聲中精神抖擻地上前,平林則躲在他後方安安靜靜地出列。平林同學感覺起來果然不習慣做這種事。這種時候只能交給竹井了。雖然不是很可靠,但你要拉她一把。
  「先說一下,在隊長集會上不一定能拿到大家最想比的項目,大家就表決選出三種項目吧。畢竟根據傳聞,竹井猜拳好像很容易輸。」
  「等等!怎麼連老師都說這種話!?」
  就這樣,班上再次揚起一片笑聲。我試著觀察平林同學,緊張的她不至於滿臉笑容,但還是露出開心的表情。很好就是這樣,竹井。
  對了,這時我有偷偷觀察紺野繪里香,她也在笑。也對,隊長都選出來了,她再也不需要咄咄逼人了吧。像這樣面帶笑容雖然還是滿潮的,但看起來就像一個可愛的辣妹。平常的表情跟態度未免也太可怕。
  話說回來,要我們選想要比的項目啊。我的課題是讓紺野繪里香拿出幹勁。為了達成這點,在比賽項目的選擇上似乎很重要。要是第一志願決定選紺野繪里香討厭的球類比賽,套用在讓人努力的CP值上,「成本」相對就提高了。
  「……對了,泉。」
  我壓低音量,跟和我有共同目的的夥伴泉搭話。
  「嗯?」
  泉聽了也小聲回應我。
  「剛才那些比賽項目,選哪個才有可能讓紺野拿出幹勁?」
  「啊——……」泉猶豫了一會兒。「應該是壘球吧?」
  「哦,是這樣啊。」
  說真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去接受「大概每個都不喜歡」這種答案,像這樣得到一個淺顯易懂的答覆,還真是好消息。
  「嗯……像躲避球、排球、足球或籃球這類會被球打到臉和身體的比賽,繪里香好像都不喜歡。」
  「啊,理由原來是這個啊……」是超消極的消去法。「她還有其他喜歡的運動嗎?」
  「這個嘛……她運動神經不錯,但感覺起來好像不是很喜歡運動。」
  「這樣啊……」
  「嗯。所以若是想盡量提升繪里香的幹勁,只能選壘球了。」
  「我想也是。」
  當我點完頭,泉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替自己加油打氣。「既然要做就得全力以赴」,不管面對任何事情都有這種氣魄,以玩家的角度來看並不討厭。不愧是我的徒弟,我也要加油。雖然在女生的志願項目上出不了什麼力就是了。
  「好——那接下來這二十分鐘……到兩點三十五分吧。由隊長帶領大家討論,若能討論出一個共識那就再好不過。要是沒辦法決定,我們就根據大家想比的項目進行多數決投票表決。那就先從男生這邊開始,現在可以開始討論了。」
  「男生選足球應該可以吧!?」
  當老師將司儀的權利轉給隊長,竹井就開始跟全班喊話。該怎麼說,與其說是現充的強項,倒不如說是竹井個人厲害的地方。
  不過男生這邊,當竹井自告奮勇要當隊長的時候,他就放話要選足球了,根本用不著討論,班上的志願項目早就已經決定了吧。
  ——原以為是這樣。
  「不,選籃球比較好吧!」
  有人跟竹井唱反調,是之前也有跟我一起聊過天的橘。我主觀認為他是籃球社的,也許被我猜中了。不過,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出現意見分歧。嗯,我必須仔細觀察並找出原因,看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咦咦——!?不會吧——竟然不是選足球!?」
  別說是主導全場了,竹井單純是以「竹井」的身分做出驚訝反應。完全不打算做好司儀的工作,真不愧是竹井。
  「啊,那我比較想選壘球。」
  有人放出第二箭,是跟橘那一掛男生常混在一起的人,名字叫什麼來著——好像叫清水谷。留個和尚頭、體格壯碩,這樣看來應該是棒球社的。總覺得我從這陣子開始就超有看人的眼光。
  「壘球其實也滿有趣的啦!」
  像這樣表達意見也不是站在主事者立場統整各方意見,竹井單純只是說出感想罷了。不錯喔,就跟平常一樣呢竹井。我覺得你一點都不適合擔任司儀喔,竹井。
  話說原來如此,事情朝這個方向發展。還以為竹井事前放話說「絕對要選足球!」,再加上處於班上金字塔頂端的中村是足球社人馬,基於這樣的權力關係,大概會順順利利決定要比足球,但怎麼會變成這樣……想到這邊,我發現一件事。
  對喔,中村不在。
  仔細想想剛才那兩個人說要選籃球跟壘球,他們說起來都屬於男生那邊擅長運動的小集團。雖然是現充團體,地位卻不像中村集團那麼高、立於頂點。小團體內的人數多是多,在班上的權力卻沒有中村集團大。
  換句話說,在這種情況下,要是中村在場,那些中間階層的人就會順從中村之意,但負責支配氛圍的中村不在這裡,所以他們就從集團分化成個人,開始表達自己的意思,讓意見出現分歧。朝這個方向想似乎就說得通了。而且屬於這個階層的人很多,處理起來不容易。原來如此,中村的影響力果然很大。
  「我們班有很多籃球社的人,應該很有勝算吧?」
  「確實是那樣沒錯——」
  「可是棒球社成員也很多啊——」
  「好啦兩邊都有人。」
  而在那個運動類小團體裡,大家的意見也各不相同。感覺不像強行主張要別人接受,更像是在顧慮彼此的反應,再來進行意見磋商,跟平常中村那種甚至可以說是在威逼他人的自我主張相比,大家的行事風格都比較客氣。在這個團體裡恐怕沒有像中村那樣明顯的核心人物。因此才沒有屬於整個團體的大方針。
  沒辦法統整大家的意見似乎讓竹井感到焦急,他看起來很困擾、臉上表情顯得不知所措,並朝大家開口詢問。
  「那這下該怎麼辦?現在就是從足球、籃球或壘球中選吧——?」
  「靠投票表決就好啦?」
  這位同學的意見讓竹井也點點頭說「有道理!」。
  於是討論時間都還沒用完,我們最後變成用投票表決,竹井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足球」、「籃球」、「壘球」,開始讓大家表決。
  「那從男生先來!有人想選足球嗎~!?」
  竹井說話的時候將手高高舉起,可是包含水澤在內,其他舉手的男生總共只有三票。順帶一提,我也沒舉。雖然我不擅長運動,但為了盡量打得開心點,我打算選籃球。這是因為說到不擅長運動的人,跟一般人相比,更不擅長用腳或棍棒控制球。會這樣考量都是為了讓自己好過點,抱歉竹井。還有中村。
  只見竹井失望地說著「真的假的……」,然後在「足球」這段文字旁邊用數字寫上大大的「4」。接下來要說的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但這種時候通常都會用「正」字來數,這種超有竹井風的計算方式讓我差點笑出來。好險好險。
  之後我們繼續計算籃球跟壘球的票數,結果籃球得到九票,壘球得到六票,本班男生部分的球技大賽志願項目順序已定。沒想到足球變成第三名。關鍵在於中村沒來導致中間選民的票數分散,也就是較不顯眼的同學大多把票投給籃球吧。在班上較不顯眼的同學之所以會集中把票投給籃球,與其說大多數人的想法跟我一樣,倒不如說大家認為以出場人數來看,自己要參賽的機率可能比較低。直到去年之前我一直都有那種經驗,所以很清楚。
  「可惡——算了沒辦法!那照順序排列就是籃球、壘球、足球!」
  如此這般,這位司儀主持的討論會直到最後都參雜私情,大概花五分多鐘就結束了,司儀這個任務自然而然交棒給平林同學。
  「那、那個——接下來,女生這邊的志願順序也要表決一下。」
  跟剛才相比,教室裡變得比較安靜一點。或許只是先前竹井一直用大嗓門說話造成落差,才讓人有那種感覺也說不定,然而大家若是覺得場面變得比較安靜,氣氛就會慢慢冷掉。我悄悄斜眼觀察周遭的人,感覺大家的表情好像變僵硬了。看在我眼裡會變成這樣或許只是主觀意識作祟。
  但我好奇在這種狀態下,紺野繪里香會做出什麼舉動,所以就朝那邊張望,結果看到那一幕——原本用來支撐臉頰的手慢慢放到胸前交疊,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看起來很不爽。喔喔,這種肢體語言還真是好懂。光是看到她出現這種舉動,在附近的人就會有點退卻吧。
  「……唔哇。」
  這時在我隔壁的泉發出輕叫。
  「……是因為紺野繪里香?」
  當我小聲問完,泉便睜著那對亮晶晶的圓眼睛,輕輕地猛點頭。看起來好像小狗。不過說真的,行為上做得那麼明顯,大家都會發現吧……想到這邊,我突然靈光一閃。
  搞不好這也是紺野繪里香用來支配氣氛的一種伎倆。
  不只用言語表示,還透過看人的方式、姿勢、舉動等各種方法表達意思,藉著不言而喻的壓迫感支配現場氛圍。這麼說來,日南最先開始教我的也是表情和姿勢。
  就是這個樣子,由於紺野繪里香發揮她的支配力,班上同學就會覺得很難對彼此大方表示意見,但現場氛圍並沒有完全處於停滞的狀態。
  「有——我想選籃球!有葵跟我在肯定能打贏!」
  有人邊說邊精神抖擻地舉手,是深實實。
  對此,日南也苦笑著回應。
  「這個嘛,我大概只能出賽半場。」
  「咦!?……啊,對喔!妳還要當學生會會長!」
  「就是這樣——但我個人也比較想選籃球~」
  班上氛圍因為開朗的聲音而活躍起來。
  就這樣,將紺野繪里香的意思踢到一旁,其他思維開始活潑地作用。簡單講就是,在男生的權力構造面由中村集團一黨獨大,女生這邊則是紺野集團和日南集團兩大政黨,就是這麼一回事吧。班上的勢力圖還真多元。
  「籃球……是吧。其他人有別的意見嗎?」
  就算平林同學朝大家問話,也沒有人特別站出來反對。這下糟了。照這樣下去就不能選壘球了。
  我朝泉那邊偷看,泉看起來似乎也很焦急,在深實實、日南和平林同學之間看來看去。最後目光終於放到我身上,我為了推她一把,一直小幅度點頭。糟糕,被
  泉傳染了。泉也朝我猛點頭。
  緊接著,在幾秒鐘的猶豫之後——
  「我想比排球。」
  這時小玉玉直直地舉著手發話。怪了?泉舉到一半的手移向頭,用手梳理頭髮。不對,現在不是在那掩飾的時候。雖然我懂她的心情。
  「要選排球是吧。怎麼辦,哪個要排第一順位?還是說,其他人有別的意見?」
  沒有像竹井那樣立刻投票表決,平林同學想要按照老師的意思先討論再決定。真了不起。
  話說回來像這種時候,小玉玉還真是臨危不亂。也對,一方面是因為她跟日南和深實實這兩邊的關係都很好吧,但是其中一個領頭羊紺野集團因為女王心情不好都不敢吭聲,另外一組領頭羊日南集團則希望比籃球,竟然在這種狀態下一個人舉手並發表意見。我覺得一般人可沒這種能耐。
  如此這般,照目前的走向來看暫時是由籃球或壘球一對一角逐第一志願,此時泉一臉迷惘地偷看我。也是啦,一般來說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吧。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另外主張新的,應該要花費不少心力。我不是不懂。看在周遭人眼裡或許沒什麼大不了,但自己親自上場做了才知道累,這種感覺我懂。
  不過,要讓紺野繪里香提起幹勁,重點果然還是得從環境開始整治。為了讓大家好好享受球技大賽、為了幫助平林同學,果然還是得讓兩大女子龍頭都拿出幹勁,這樣肯定比較好辦事。所以說,我朝偷看我的泉擺出雙手握拳姿勢,再次鼓勵她。泉看了又像小狗般微微點頭好幾次,接著彷彿下定決心似的,轉頭面向前方——
  「……我個人——應該會選壘球吧。」
  她稍微將手舉起,同時小聲主張。幹得好,泉!
  「那個——要選壘球是吧。嗯——大家會選這些,是各自有什麼理由嗎?啊,選籃球的七海已經說過了。」
  雖然感到困惑,但平林同學還是貫徹老師的方針——「要先討論再決定」。
  「那麼夏林同學,妳有什麼理由嗎?」
  被人這麼一問,小玉玉稍微想了一下。
  「我想想……因為我想比這個。」
  小玉玉這句話說得太過直接,現場頓時沉默了一下。
  「不對啦,未免太沒料了!?」
  這時馬上有人半開玩笑地吐槽。仔細看發現深實實正從座位上朝小玉玉那狀似滑稽地伸手。這讓班上笑聲四起。
  喔喔原來如此,為了讓一群人發笑可以這麼做,在第一時間朝說話有點奇怪的人吐槽。我一邊學習這項技能,一邊記她的姿勢,以防某天換我要用這招。我的腦袋瘋狂空轉。嗯,就算記起來還是難以實踐。
  話說回來剛才的深實實還真厲害。能夠讓整個群體發笑是其中一個厲害的點——但曾幾何時我曾經聽說過那件事,就是小玉玉無法扭曲自我,深實實保護這樣的她,讓她融入群體。剛才那一段互動似乎就在體現這點。假如剛才深實實什麼都沒做,尷尬的氣氛很可能會持續下去。
  「那麼——接下來換泉同學……」
  討論會大概就以這種感覺進行,途中教室裡突然響起一道不悅的聲音。

  「——我說。大家意見不一樣,投票表決就好啦。」

  這句話是女王說的,語氣裡滿滿是對司儀的責備。
  「啊,那、那個。話是這麼說、沒錯……」
  紺野繪里香話裡充滿敵意與尖銳的魄力,平林同學聽了瞬間步調大亂,話說得斷斷續續,目光飄向老師和班上的同學,想跟他們求救。
  發現那道目光,在一旁靜觀會議發展的川村老師開口了。
  「……紺野,妳先別這麼說。我個人認為突然就用投票表決的方式決定不太好。我只是想試試看,看你們透過開會討論能不能獲得共識。罷了,那從這裡開始就由我來問吧。嗯——首先是……」
  川村老師如此說道,同時像要袒護平林同學,不著痕跡轉移司儀權利,要讓討論會繼續下去。看起來屬於冷豔型,又是精明能幹的女人,感覺好帥氣。平林同學似乎鬆了一口氣。後來老師問泉有什麼理由,她則說出不至於得罪大家的動機。我偷偷觀察紺野繪里香的反應,發現她跟剛才沒兩樣,看起來一臉無聊、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還翹著二郎腿。
  告知理由的泉坐回椅子上。我朝那邊看去,目光剛好跟泉對上。
  「……繪里香好可怕。」
  「是啊……」
  我悄悄跟泉做個確認,之後有一陣子都在觀望會議發展。
  在那之後,大家有進行討論並投票表決。結果是籃球六票、壘球五票、排球兩票。籃球變成第一順位。嗯。壘球沒有變成大家最想比的項目。天底下果然沒這麼好的事。
  對了,看樣子紺野繪里香不管是哪個項目都不打算舉手,但她被老師盯上了,對這點似乎還是有留意一下,就投一票給壘球。也就是說泉的預測正確無誤。不愧是很會看場合的女人。

  討論會結束後,休息時間到來。
  泉疲憊不堪地趴在桌子上。
  「……辛苦了。」
  我就近看她做出那些小小的努力,所以就出聲慰勞,這讓泉稍微抬起臉龐,露出充滿破綻的傻笑。
  「謝啦。」
  「喔、喔喔。」
  這個守備太過薄弱又毫無防備的表情讓我不禁看到入迷,同時迅速將目光移開,試圖保持內心平穩,並思考今後的事。
  「話說紺野真是守備堅強……我不覺得她會拿出幹勁。」
  「啊哈哈,說得也是。」
  彷彿對人敞開心胸一般,她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拜託妳別露出這種表情,會害我也一不小心把心交出去。不對,對我來說又沒損失。
  「不過,大家選籃球也好,選壘球或排球也罷,照目前的樣子看來,要成功不容易呢。」
  「嗯~也是。把繪里香算在內,讓全班一起同樂,這個目標還是只能放棄了。唔——嗯,可是平林同學看起來很辛苦……」
  泉邊說邊「唉」地嘆了一口氣。
  「或許需要想一些作戰計畫……」
  當我說完,泉一臉錯愕地看向這邊。
  「作戰計畫啊……也是啦。有什麼好點子嗎?」
  「唔、唔——嗯……」所謂的作戰計畫,就是要找能對付弱點的道具。「我……想一下。」
  「嗯,OK——」
  泉用手指做出OK的符號,嘴裡如此回應。
  話說回來,要擬作戰計畫啊。
  得想出一個能引燃紺野繪里香幹勁的策略。「不在球技大賽上努力就會被人看扁」,要讓她這麼想,得找到有這種效果的陷阱才行。或者找出紺野的其他「慾望」。
  然而之後我跟泉打聽紺野繪里香的各種情報,也沒什麼特別的新發現,還是想不到任何計策。唔——嗯,似乎還差那麼一點點就能找到眉目。

  * * *

  這天放學後我跟人開會——不,確實是來開會沒錯。
  但這次的「會議」不像平常那樣,去第二服裝室舉行。
  在教室後方靠窗處,中村集團總是在那邊閒聊。
  放學後,水澤、竹井和我正在閒聊,平常沒有加入的泉和日南加入對話,我們開始自然而然針對中村的事開會。今天老師他們去參加校外研討會,所有的社團活動似乎全都停擺了。
  議題當然是「繼續把中村丟著不管好嗎?」。
  「……話雖這麼說,我們能做的事實在有限。」
  當水澤跟聚集在此的大家這麼說,日南便面帶苦笑地開口。
  「也對,修二什麼都不告訴我們,這樣很難辦呢。」
  「就是說啊。」泉也表示贊同。
  這時水澤皺起眉頭。
  「既然這樣……我們基本上就什麼都不該做了。」
  這樣的主張一出,泉便困惑地開口。
  「咦?為什麼?要是有能夠幫上忙的地方,不是應該出力幫忙嗎?」
  聽泉這麼說,竹井也跟著點點頭。
  「優鈴說得很有道理啊——要是修二遇到麻煩,我們一定要幫他!」
  「嗯——可是。」這次換日南帶著有點客氣的笑容開口。「那是他們家的問題,修二好像也不希望外人介入……」
  「重點就在這裡。」
  水澤也認同她的看法。
  不過話又說回來,確實是這樣沒錯。我懂他們想要幫助中村的心情,可是班上同學對於家族間的紛爭究竟能介入多深?其中還有這個非常微妙的問題。
  日南也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跟著點點頭。
  「嗯。若是他不希望我們介入,我們卻強行干涉,那就是我們一廂情願了……」
  緊接在後的是一陣沉默。
  剛才日南說的這些,是以矯情女主角的立場發言,還是講究合理性的NO NAME所想,我不得而知。可是隱約感覺得到,那應該是她的真心話。因為這就是日南說過的「權利與責任」問題。
  「在自己能夠負責的範圍內才會擁有相應權利。」
  換句話說,假如我們這次擅自介入中村的個人問題,單方面採取某種行動,到時引發不好的結果——這個責任將沒人能擔得起。此外,若是無法負責,我們就不該擅自插手。
  我個人也覺得用這種態度面對問題才是正確做法。
  這個時候,泉總算開口。
  「這樣啊……」
  照那句話聽來,她好像接受了,可是話裡又帶著些許迷惘。
  「好吧——既然孝弘跟葵都這麼說了,應該就是那樣吧~!」
  竹井似乎信賴他們兩人的判斷,但果然還是有點不確定成分在裡頭。
  「所以說,我們會盡量傾聽,但短時間內還是先等待比較好,我是這麼想啦。」
  日南在那開導泉和竹井。
  「嗯……說得也是。」
  泉明顯表現出垂頭喪氣的樣子,但還是緩緩地頷首。果然,就算事情是這樣,泉還是想幫忙吧。這對她來說應該是她「想做的事」,看在日南眼裡卻是不正確的態度,因此她一方面戴著完美女主角的假面具,把角收起來,一方面又要制止泉吧。靜靜的,兩者之間產生落差。
  日南有個絕對方針,那就是只能持續選擇合理的行動。雖然極端,這種行動方針卻將日南推上各種層面的頂尖地位,所以像泉剛才那樣毫無根據地「想做什麼事」,基於這點展現的不合理行為才遭到制止吧。
  不過,這時有個念頭從我腦中閃過。
  ——我跟日南不一樣。
  我的根本行動方針只有一個。
  為了讓自己快樂玩「人生」這場遊戲,「找到想做的事」是大前提。
  對,既然這樣。
  現在我該做的——就不是學日南選擇合理手段。
  我選擇採取的行動單純就是目前自己「想做的事」。
  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若要面對自己的人生,我不該先去想合不合理,而是先去思考自己「想做的事」是什麼。要先把它找出來。
  「……」
  有鑒於此,我心中有些難以言喻的模糊情感,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把它們找出來。
  這個時候,我應該把自己的感受擺在第一位。找到方向。找到想做的事。
  我在自己心中稍微摸索一陣子、徬徨了一會兒,看到眼前的徒弟露出消沉表情——接著我做出一個結論。
  這個結論跟日南所說的「合理性」相去甚遠。
  我覺得必須要在此貫徹它。
  此外,要達成這點的必要條件恐怕是「操縱現場氣氛」。
  我在自己心中暗自策劃,慎重組裝字句,接著朝大家開口。
  「我也覺得現在不該貿然介入中村的個人問題。」
  對。照理說這種時候應該採取的行動就是等待。要等中村主動找我們商量、找我們幫忙,那才是解決這個問題的合理方式,我也這麼想。
  「正因」如此,我才要繼續把話說下去。
  「——不過。」
  「……不過?」
  有人回問我,像要催促我繼續把話說完,那個人不是泉,而是日南。
  我整理自己的思緒,為了讓它們化為現實,我開始講述。
  「的確,對方又沒要求,我們卻擅自展開行動,要來解決問題,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可是,為了以防他某天過來跟我們求助,我們大可預先做些準備,到時才能幫他解決。」
  「……預先做準備。」
  這時日南小聲重複我的話,語氣上聽起來不是很能認同。
  「咦,在說什麼,這話什麼意思?」
  泉似乎看到小小的希望,她為此雙眼發光,向我詢問細節。
  我則開口向泉和日南解釋自己的想法。
  「若是中村沒有主動要求……那像是硬把他拖出來,或是去找中村的母親說些話,要他們和好,我想應該不能做這類具體行動。不過,在情況不會惡化的範圍內,我們可以試著了解目前的狀況,若伸出援手需要一些必需品,我們要想辦法把這些東西弄到手,只進行這類『用來幫助他的準備』,我認為是可行的。不是要付諸實行,而是為了因應中村主動來拜託我們的那天。」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算他本人沒有要求,我們也能做準備。
  或許這些都是做白工。
  對。我在這個時候找到「想做的事」,內容其實非常單純。

  「為了幫助中村,我想做些什麼。」我尊重泉的這份心意。

  這就是我剛才在心中摸索得出的結論,是我自己「想做的事」。
  「我懂了,原來有這招!也就是說可以預先做準備,等它在某天派上用場!」
  「對,就是那樣。」
  泉睁著閃亮雙眼回應,我則予以肯定。
  然後我偷看日南一眼,又將目光拉回泉身上。
  「既然發自內心想要幫忙,我認為就該全力以赴。」
  這句話既是對著泉說的,同時也是稍微在挖苦日南。但我真的這麼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就是說啊!不愧是友崎,真明理!」
  泉的聲音裡充滿雀躍。
  「嗯……這樣啊,說得也是——」
  日南說話時的表情有些模稜兩可,但言語上並沒有否認。好吧,事實上,我說的話並不是天馬行空誇張到不行。不曉得中村會不會來拜託我們,也許最後努力都會白費也說不定,但我們只要全力以赴就行了。因此,她這個時候才找不到將那些論調全盤否認的「完美女主角日南葵特有理由」吧。
  但我對於日南目前的想法清楚得很。
  目前中村不願意讓我們介入。照他的性格看來,這點很難改變。
  換句話說,在這個階段做努力,或是預先做各種準備,到最後很有可能都淪為徒勞。做了這些努力要獲得我們想要的結果,這種可能性很低。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花時間努力或是做準備非常沒有效率,而且報酬率很低,目前不該選擇那麼做。既然有時間做那種事情,應該把時間花在能夠更確實做出成果的事情上。所以確定情況之前,我們應該先觀望。

  說得更白一點,假如中村選擇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因為這個選擇衍生的責任要由他自己承擔,我們用不著特意出手幫忙。
  差不多就是這樣。
  身為一個玩家,我懂日南的意思。應該說看法幾乎一致。
  但是與之相比,換言之,先將「想做的事情」擺在合理性前面,那樣人生會過得更開心。這就是我的思考邏輯。
  我以前曾經跟這傢伙放話,說「讓我教妳該如何享受人生」,那句話就是在反應前面那些想法。就讓我教教妳吧,日南。雖然我不曉得這麼做是不是正確的,但目前先別把事情想得那麼嚴苛!
  「總之大家先試著做做看吧!好不好!」
  泉用澄澈的目光看著大家。戀愛中的女孩子單純只想「幫助對方」,我想這大概是世上最難顛覆的「氛圍」之一。雖然這次被我拿來利用,可是這樣一來大家就會尊重泉「想做的事」,我認為這樣就夠了。這麼做或許也能繼承日南所謂的合理性。最重要的是設立這個目標,全是出自真心。
  「好吧,既然文也都這麼說了,我們就來試試看。」
  這時水澤露出無奈的笑容,跳出來支持我和泉。
  「嗯!就這麼辦——!」
  泉頓時露出開朗的表情。
  緊接著竹井也點點頭說「我支持小臂~」。
  如今大局已定,就算是日南葵也無法顛覆。
  我扯扯嘴角露出笑容,轉眼看向日南。接著日南只跟我四目相對一秒,瞇起眼睛露出意味深長的銳利目光。
  「有道理!確實值得試試看!」
  她擺出完美女主角該有的明亮表情,嘴裡這麼說。真是的,演技還是一樣好。
  心裡明明在想「竟然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只不過,正因為是完美女主角,更不能說那種話,平常裝乖在這種時候就得到報應了。
  眼下這個節骨眼上,日南因我和泉「想做的事」,硬是接受非常不合理的論調。
  「那我們就盡力試試看吧。」
  水澤最後跳出來為大家的意見做總結。這下全體方針就此決定。
  緊接著,日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裡說著「嗯——那麼——」,邊說邊看著大家。
  「首先我們應該做的大概就是——」
  如此這般,她先跳出來主導。喔喔。我有點驚訝,不過這才像日南葵。就算自己不希望事情朝那個方向走,一旦方針決定,就會盡全力提升效率。在這之中對不合理的「意願」也不設限。像這樣馬上能看開轉變就是那傢伙的強項。
  順帶一提,假如之後日南質問我「為什麼做出那種提議」,我打算回她「這樣能累積一些經驗,以後攻略紺野繪里香派上用場」。那樣日南應該就不會太生氣。懂得找藉口也是人生中一大重點。

  * * *

  我們開始以日南為中心討論。
  「總而言之,不知道修二那邊狀況怎麼樣就不知該如何下手。若是想確認一下,那我們就要巧妙跟修二套話,或是在情況不至於惡化的範圍內跟修二母親詢問,大概是這樣吧?」
  當日南說完,水澤驚訝地轉頭看她。
  「從他母親那邊問話,這未免太難了吧?要是我們特地去他家,到時事情就會鬧大不是嗎?」
  然而日南只有「唔——嗯」一聲,並沒有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過……打個比方,目前在課堂上有發一些講義,那些都堆在修二的桌子裡對吧?」
  「嗯?是有這回事。」
  水澤一臉不解地頷首。
  「還有,修二不是發過LINE,說他一個禮拜都不能上學嗎?那我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老師,拿那個當藉口送講義去修二家,像這類辦法應該可行吧。他整整一個禮拜都沒來,最好去他家探望一下,大概照這種感覺走!」
  「喔……也對,那樣就能做得很自然。」
  水澤半居下風地做出回應。
  「那樣一來,修二跟母親吵架不可能待在家裡,講義送過去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跟他媽小聊幾句!若是能趁這個機會跟修二他媽巧妙問出他們兩人的事,那樣我們就能知道修二為什麼會跟母親吵架!大家一起去可能會引發騷動,那樣不太妙,我們可以派一個人當代表。但是要套話好像滿難的……話雖這麼說,我有把握辦成!」
  日南邊說邊半開玩笑地舉起一隻手拗彎擠出肌肉。
  她就這樣侃侃而談,但說話語氣一點都不討人厭,將自己的想法解釋清楚,日南的手腕著實把我嚇到。明明被我跟泉以「想做的事」為名行非合理之事波及,卻在這非合理之中尋求合理性並衝鋒陷陣,試圖用最快的手段解決。
  這麼說來,我還沒見識過這傢伙認真解決問題的模樣。她總是站在給我試煉的立場,沒有向我提示屬於她的解決方式。在這傢伙的做法中,若有值得偷取的技能就盡量偷吧。畢竟「觀察」也是課題的一環。
  話說這樣看下來真教人懾服,她迅速組合目前已知的資訊,輕鬆提出現在馬上能付諸實行的方案,速度這麼快,讓人覺得真不愧是效率與生產性之鬼——日南葵。此外,就算執行這個方案後發現不可行,她恐怕還準備二號或三號備案,打算反覆嘗試那些備案吧。
  「有道理,那樣或許能問出一些東西……那麼葵,可以交給妳去辦嗎?」
  眼看水澤正打算再次統籌意見。

  「這個工作——可以交給我嗎?」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客氣,可是從語氣能聽出說話者已下定某種決心——是泉說的。
  「這個——……」
  日南頗有顧慮、欲言又止。不曉得她現在在想什麼。是在想要怎麼拒絕泉的提議卻不引起風波?還是怕沒親自出馬會讓成功率下降,在計算這其中的風險?然而日南都還來不及把話說完,泉又更進一步接話,想要說服對方。
  「我想做。」
  眼裡蘊含的意志比剛才更強,那雙眼看著日南。沒有隨波逐流,而是確實主張自己的意願,這是我至今為止看泉表現得最強勢的一次。也就是說,這就是戀愛的力量?
  泉會如此主張,是為中村著想,確實表達自己想為他做些什麼。不過,思考邏輯上肯定不具合理性。「為了幫助中村,我想做些事情!」單純只是這麼想,然後將它直接表現出來罷了。我個人認為那股意志——對「想做的事」充滿動力,意外地讓人不敢小覷,但這點毫無根據。
  換句話說那代表比起有效率地解決問題,還不如將自己「想做的事」擺在前面——也就是「極度欠缺合理性」。
  這麼做確實很不合理,日南當然會面有難色。
  「嗯嗯——這個嘛~」

  雖然用開朗的語氣說,日南卻沒有馬上做出結論。被人捲入不合理的漩渦中,她要想辦法累積合理性,大概在思考要怎麼用最短的時間擺脫這些不合理吧,這時又有第二個不合理的要求擋在日南面前。
  不僅如此,儘管泉的主張一點道理都沒有,會那樣提議卻是出自愛戀中村而產生的率真想法。身為完美女主角怎麼能對這點視如敝屣,所以她難以拒絕。有鑒於此,想必日南現在非常困擾。這下開始出現一點有趣之處。果然,戀愛中的女孩「氣場」特別強。
  就這樣,日南猶豫了一會兒,接著她開口。
  「OK!那就交給優鈴處理!」
  如此這般,日南又被「不合理」淹沒。畢竟她平常都在扮演完美女主角,被迫做出不合理的選擇應該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是像這樣要具體「解決問題」卻做出不合理的選擇,正好跟日南葵的行動模式背道而馳。
  這時竹井半開玩笑地開口。
  「優鈴鈴有辦法達成任務~!?交給葵比較妥當吧!?」
  真沒想到會碰巧從竹井口中聽到這麼合理的話,這點讓我驚訝了一下,不料泉豎起大拇指還眨眨眼睛。
  「包在我身上!我最擅長看場面說話!」
  泉說著就朝我看過來,還對我笑了一下。這、這個自虐哏是怎樣,而且只對聽過她煩惱的我發動。不過話說回來,她能夠接受還把它當成搞笑題材,我覺得這樣很棒。現在她也像這樣,能確實說出自己的意見。
  不過這樣看下來有種感觸,總覺得最近這陣子,泉在短時間內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堅定主張自己的意願。戀愛帶來的經驗值真是讓人跌破眼鏡。用不著跟人在等級提升上競爭,但我也不能再鬼混下去了。
  「嗯,那就照這個方向去做吧。」水澤用這句話收場,會議到此結束。
  「那我們就先去跟老師講吧!」
  在日南一聲令下,作戰計畫開始啟動。

  * * *

  在那之後,大約經過一小時。
  我們獲得老師許可,在水澤的帶領下來到中村家,跟中村的母親談話的任務就交給泉,其他人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前面等。
  自從我們來到便利商店,時間已經過了十五分鍾左右。
  「好像有點久……?」
  當日南說完,竹井頻頻點頭。
  「他們到底說了什麼啊——!?」
  「搞不好修二在家,他們就聊到忘我了。」水澤接了這句。
  我們就這樣胡亂推測、東聊西聊,之後又過了十分鐘。看起來疲憊不堪的泉朝這邊走來。
  「喂~!妳跑去做什麼了,優鈴鈴~!?」
  當竹井大力揮著手問完,泉將手舉到跟胸部平高並輕輕揮動。
  「我問到了……該說是修二他媽一直在跟我抱怨修二的事……」
  她說話有氣無力,笑起來也很無力。
  「辛、辛苦了……」
  看她那個樣子,我不禁出聲慰勞。
  「嗯……謝謝你。」
  泉邊說邊將雙手放在日南的肩膀上,人朝她靠過去。接著日南就摸摸泉的頭。
  「好乖——優鈴是乖孩子、乖孩子。」
  「不對,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被人當成小孩子,泉出聲抗議。日南則像在捉弄人,有點執拗地摸著泉的頭。嗯,這樣的組合讓人大飽眼福,真不錯。
  緊接著泉突然從日南身邊跳開,兩手用力拍了一下。
  「……話說!」
  「要說吵架的理由?」
  日南三兩下就恢復正經表情,當她簡短地問完,泉小幅度狂點頭。
  「我問到了,該說是對方擅自透露……」
  泉說著面露苦笑。
  「……原因是什麼呢?」
  日南擺出緊張等待的表情,一雙眼盯著泉看。
  下一刻,不知為何泉嘆了一口氣,皺著眉頭這麼說。

  「他玩AttaFami玩太瘋,禁止他在家裡面玩導致兩人大吵一架,聽說是這樣……」

  ——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
  水澤和竹井吐出一個非常大的嘆息。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看到比竹井更蠢的人……」
  「等、等等,這樣講太過分了吧~!」
  看他們兩人這樣,泉也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這理由未免也太無聊了吧——可以看出她心裡想的是這個。
  可是在這樣的氛圍下,我有所感觸。
  在這個空間裡,恐怕只有兩個人能體會中村的感受。
  我偷看日南,對方也跟我一樣,視線落在我身上。接著我們就像在互相確認什麼,先是朝彼此點點頭,之後就不再看對方。果然是這樣。
  講白一點,我跟日南一聽到吵架的理由,當下感想當然是——

  「居然禁止他玩AttaFami,未免太過分了吧!」

  我打心底這麼認為,但是沒有表現出來。

  * * *

  我們換個地方,來到附近的家庭式餐廳。
  「不、不管理由是什麼,在這種時期一天到晚蹺課就是不好……」
  為了鼓舞士氣一口氣下滑的我們,水澤再次點出我們的目的。
  「就、就是說啊。這樣不是很好。雖然原因是那樣,但他們畢竟還是吵架了……」
  泉也像要讓自己重新燃起幹勁一樣,嘴裡唸唸有詞。
  「說、說得也是~」
  至於竹井,他整個人完全處於意志消沉狀態。
  「啊啊,總覺得這個問題一定要想辦法解決才行。」
  「是啊——!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遭人禁止,那樣肯定很難受!」
  我跟日南的情緒和剛才相比,反倒變得有些激動了。
  「你們兩個是怎樣……?」
  大概已經敏銳地察覺到這點,水澤用狐疑的眼光看我們,日南立刻轉移話題。
  「但事情既然是這樣,我們就有很多辦法了。」
  「咦!?什麼什麼!?」
  坐在日南隔壁的泉突然間跳起來朝日南貼過去,等她說出後續。
  「我想修二的母親大概認為玩AttaFami會變笨。」
  「啊——……嗯,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所以說……友崎同學。」
  這時日南突然叫我。
  「咦?我嗎?」
  「嗯……友崎同學,你期末考大概考第幾名?」
  「咦,期末考……這個嘛,差不多四十名左右。」
  正確說來是三十八名。這所學校裡每個學年都有兩百多人,我個人覺得排名落在那邊還算不錯。在這部分我不算太弱。不過,為什麼要問這個?
  「也就是說排名比修二還要前面對吧?」
  當日南問完,水澤點點頭。
  「應該是吧。那傢伙的成績也不差,但大概落在中段吧。」
  他一回完,日南便露出壞笑。
  「然後呢……其實我最近也常試打AttaFami喔?」
  「是這樣啊?最近這個好像很流行。」
  這讓水澤苦笑。講是講最近,但NO NAME出現在連線對打上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不過以玩家的角度來看算是最近沒錯。
  「嗯。也就是說,我跟友崎同學都有在玩AttaFami對吧?而且我們兩個人成績都不差。所以說。只要把這件事——告訴修二的母親——」
  「……啊——」
  這時水澤放鬆下來且面帶笑容,我也聽出日南想說什麼。
  日南繼續開心地說下去。
  「玩AttaFami頭腦會變差,到時就能解開這個誤會啦?」
  該怎麼說,聽起來是有點白痴,但若能巧妙運用,有可能一口氣解決問題。這兩個人在玩AttaFami又很會讀書喔——告知這件事確實是簡單明瞭的做法。
  水澤似乎有點傻眼,但他仍一臉認真地摩挲下巴。
  「好吧,這招確實不賴……但是就我聽說的來看,跟佳子說『全學年第一名也在玩』才夠有說服力。」
  「……也對。」
  我點點頭。雖然是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但像那種過分關心教育的媽媽類型,只要聽到身邊有可靠情報指出「班上有一些很聰明的人也在玩!」,感覺就會很容易買單。
  再說玩AttaFami的若是只有我一個,排名就滿微妙,推我出去也不是很可靠,但另一個人可是全學年第一名的「日南葵」。這樣一來說服力就大大增加,甚至讓人覺得玩AttaFami可以訓練腦力。這簡直就是靠努力硬闖,想要用這種方式正面突破,很像日南葵的作風。
  水澤微微地點了好幾下頭。
  「照這樣看來,就讓葵去跟修二的父母巧妙告知這件事,做法大概是這樣吧……可是現在才提起第一學期的考試,好像有點怪怪的。話雖如此,如果是葵應該沒問題吧?」
  這一問讓日南稍微表現出煩惱的樣子,接著她開口了。在上一刻,有那麼一瞬間,日南的嘴角好像上揚了,是我多心了嗎?我開始有點緊張。
  「唔——確實是那樣沒錯……都已經來到第二學期了,聊第一學期的考試不是很自然……講其他的可能會比較自然一點。」
  「講其他的?」
  當水澤回問,日南先是「唔——嗯」地猶豫一下,接著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我的眼睛說出這段話。
  「後天有數學小考對吧?」
  「咦?這個嘛……有是有。」
  我回話的時候心中隱約有種不祥預感,在那之後日南露出邪惡的笑容。
  「既然這樣,等我們就像今天那樣把講義之類的東西整理整理,拿到修二家裡……到時順便把我跟友崎同學考九十分以上的答題卷一起帶去!」
  「咦、咦咦!?」
  日南全力發揮的嗜虐性格讓我被殺得措手不及。先等一下。要考九十分?
  「我、我的數學不好……」
  當我答完,日南嘴邊還是帶著笑容,但眼裡卻透著虐待狂特有的笑意。
  「嗯。但這都是為了幫助修二,你會努力吧?」
  「喔、喔喔……」
  就是這個樣子,剛才我把日南拖下水的時候曾用「為了中村」這個理由,這下它被拿來說服我,我也只能點頭答應。完全被人反將一軍。剛才做的事現在報應到我頭上。
  「請、請問!」
  這時突然天外飛來一筆,看起來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了,泉支支吾吾地出聲。仔細看發現她怯怯地將手舉到跟臉相同高度。日南也轉頭看她,眼睛眨了好幾下。
  「嗯?優鈴?」
  緊接在這之後,泉抬眼仰望日南、想在窺探什麼,接著開口說話。
  「我最近……也有在玩AttaFami。」
  「喔——是這樣啊?」
  雖然有點困惑,但日南還是做出回應。泉聽了大力點頭。
  「友崎說我還差一點就能當修二的練習對象,所以我自認打得很勤快!」
  「唔、唔嗯?」
  日南回應時稍微歪著頭。照那語氣聽來似乎不太能理解。
  後來泉的目光終於從有些迷惘轉變成既堅定又直率,目不轉睛地看著日南的眼睛。
  「——所以後天的小考我也一起努力,那樣可能更有效果。」
  她說完就默默擺出認真的神情,等著日南回應。這又是泉「想做的事」。
  這時日南偷看我。是想確認泉真的比較會打AttaFami了嗎?搞不好日南覺得有我跟她就夠了,用不著連泉都一起努力也說不定。若是她的努力會變得毫無意義,日南肯定不贊成做那種不合理的事吧。的確,若是有那個「日南葵」在,再加上我,其實說服力感覺已經足夠了。而且是這傢伙出馬,應該能用言語巧妙說服。
  換句話說以日南的思考邏輯來看,恐怕覺得這次用不著連泉都一起逞強努力。
  既然如此,我就拿這句話堵日南。
  「確實是那樣,泉最近很努力練習AttaFami。我都這麼說了,肯定沒錯。所以我們一起執行作戰計畫應該會更好。」
  日南依然看著我,眉頭在剎那間緊皺了一下,接著馬上又變得笑臉迎人。哼,日南應該也有什麼想法,但泉心想「為了幫助喜歡的人,想要盡點心力」,我決定尊重這份心意,也就是尊重泉「想做的事」。因此,目前要暫時略過日南所謂的合理性。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對那種心情感同身受。
  「……這樣啊!」
  日南「啪」地拍拍手,後面接了這句。那是一點都不誇張的開朗語氣,但感覺比較接近這樣——其實心裡對我是這麼看的「哦,你要出這招啊?」懶得跟我爭辯就接受了。之後的反應令人害怕。
  「那就讓我們三個人在數學考試上拿到超過九十分!然後下次要把那個小考的講義送過去時,我們順便不著痕跡跟修二的母親說這件事!差不多就是這樣,可以吧?」
  「嗯!」
  「……應該沒問題。」
  泉跟我都表示同意,水澤跟竹井也說「這樣可行——」,並輕輕地點頭。日南看了露出笑容,嘴裡說了聲「很好!」明明就沒有完全認同,這傢伙卻露出非常燦爛的笑容。
  「那麼接下來就要確認修二是否希望我們這麼做對吧?」
  「嗯,大概是吧。」
  這次換水澤露出苦笑。
  其實照目前的做法來看情況不至於太過惡化,但我們擅自去找他媽了解情況,未經中村許可就突然拿著小考考卷過去,然後發表演說「伯母,就算玩AttaFami頭腦也不會變差喔!」要是中村聽說這件事,八成會不爽。
  那麼就要先派某個人去說服中村才行——
  「那麼來想想說服修二的方法吧。該怎麼說服他……」
  「我可以試著說服看看。」
  泉再次用充滿決心的語氣發話。
  「這個嘛,嗯。那就交給妳了!」
  之前那些可能已經讓日南學到教訓了,這次毫不猶豫、立刻交棒給泉。泉總算練就透過非言語手段使日南折服的堅強意志。戀愛的力量比完美女主角更強大。
  不過話說回來,感覺泉更適合做這個工作。因為他們幾乎可以說是兩情相悅了。
  「可是~!修二不大想跟我們見面不是嗎?」
  當竹井說完,泉頗有自信地呵呵笑。
  「這星期的週末,我已經跟他約好要見面了!修二應該不至於在前一刻爽約才對!」
  她如此斷言。這麼說來,他們早就約好要在九月的第二個禮拜見面。可是之後泉馬上又自信缺缺地開口。
  「……我是這麼想的。」
  「不是吧,居然那麼沒自信?」
  一方面是想逗大家笑,我努力用調侃的語氣吐槽。就是像中村或水澤用過的「捉弄人」技能。當我這麼做,水澤便咯咯笑。
  「不,應該不至於臨時爽約吧。」接著又像在開泉的玩笑,他補上一句「……應該不會。」
  「喂!阿弘你要有點自信啊!」
  泉的反應讓大家笑出來。嗯,像這樣放在一起作比較,讓我有所體認,自己跟水澤在捉弄人的技術上還是有落差。我要加油。
  這時將手撑在下巴上的日南朝泉看去。
  「不過——小考時間是在後天,也就是星期四喔?不用在苦讀之前跟修二確認一下?」
  日南要說的是這個意思,若是沒有獲得中村許可,就算在這努力將數學考到九十分以上,或許也沒辦法拿來說服他媽——換句話說,我們努力可能會做白工。
  但那不算什麼。這個時候,泉的答案肯定只有一個。
  「嗯。最後或許派不上任何用場,但能做的事情,我都想先做做看。」
  「……這樣啊。」
  畢竟就算知道那些可能都會變成「白做工」,泉還是會將想要幫助中村的心晴擺在第一位吧。怎麼樣,日南?這就是以「想做的事」為主的生存之道。
  就這樣,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日南開始針對這次事件做總結。
  「那接下來就看修二怎麼想了!要是他被優鈴說服,我們就照剛才的作戰計畫走,去說服他的媽媽,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假如行不通……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好啊!」
  泉帶著閃閃發光的笑容點頭回應,作戰會議到此結束。

  * * *

  那天夜裡,我來到自己房間的桌子前。
  除了讀數學,我一面回想今天發生的事。
  日南解決問題的方式實在太過講究邏輯,讓我好驚訝。但讓人印象更深刻的是這個——泉對於「想做的事情」非常直率。
  泉想行動的理由,「想要幫助他」的那份心情,乍看之下好像只適用在泉身上,但事實上跟我至今看過的某些東西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一定不只適用在泉身上——
  這個時候在我心裡,菊池同學在咖啡廳說過的某句話、這次泉之所以會採取行動的理由開始互相接軌。
  「……這麼說來。」
  我有一個小小的發現。
  有別於「不想被人看扁」,這是另外一個線索,若是這個假說成立,可能會成為又一個用於攻略紺野繪里香的強大武器。
  如此一來,我反倒該把思考重點放在這方面。
  但這樣恐怕還不夠周全。剛才那些發現或許能用來對付紺野繪里香的另一個弱點,但威力卻不夠強大,不足以一擊斃命。只是這點程度的弓箭罷了。
  那我現在就要強化這把弓箭……還是說——
  想著想著,夜也深了。

  * * *

  隔天放學後。
  今天我們沒有開平常放學後會開的會議,而是召開別的集會。
  也就是——日南要教我跟泉數學的讀書會。
  「啊——對對,只要將它代入那裡……是不是就有了?」
  「原來是這樣。」
  不愧是日南,連教學都做得這麼好,馬上就看出我在哪邊卡關、是哪裡不懂,立刻指出關鍵所在,讓我解除疑惑。而且不是直接將答案告訴我,而是讓我自行意會、自行解決,可以真的看懂,採行誘導式教學,讓人印象深刻。感覺會成為不錯的家庭教師。而且人又長得漂亮。
  嗯,透過這麼完美的教法,不管是誰,成績都會扶搖直上——我個人是這麼想的,但這裡卻有一人例外。
  「那、那個……代入這個X?」
  有人的腦袋都快冒煙了,那個人當然就是泉。
  「嗯、嗯嗯。接下來,只要用剛才說的公式2就可以了……」
  「用、用公式2啊!我看看……這、這個是什麼意思?」
  「那、那個,這是……」
  「嗯……抱、抱歉。」
  看樣子好像比預料中更不順,泉越來越洩氣,最後甚至開口道歉。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接著日南看向那樣的泉,說話時露出半開玩笑又調皮的笑容。
  「優鈴……虧妳能考進我們這所高中?」
  「妳、妳少煩了~!」
  後來她們兩個就開始偷笑,氣氛緩和下來。
  喔喔。這段互動看起來沒什麼,可是剛才那招有點厲害。
  簡單講,剛才日南做的事如下,泉覺得自己跟不上日南的教學感到很抱歉,日南沒有說「不要緊,沒關係」來打圓場,反而出聲調侃她跟不上進度的部分,用這種方式緩和氣氛,屬於高端技能。
  不過說真的,這樣更有「我不介意」的感覺。若是表現出游刃有餘的態度,或是打圓場說「沒關係!」這樣反倒讓人更介意,很容易使場面變得尷尬,剛才那麼做反而能導出更棒的結果。對現在的我來說,那樣的技能還太高段,我學不來。肯定要把語氣跟表情都完美運用才能釋出這種技巧,若是讓我來做會好像落井下石一樣,讓對方受到更大的心靈創傷吧。
  這時泉雙手交握在頭頂上,邊伸懶腰邊開口。
  「我碰巧在北辰測驗上取得好成績,就以類免試入學的方式進來……而且志願校只填這裡。」
  「啊,原來是這樣?」
  我在旁邊聽到這段對話,一些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出現了,埼玉縣的謎樣升學系統「類免試入學」。每年會定期舉辦好幾次的「北辰測驗」,縣內的中學生會一起參加這場學力測驗,只要在測驗中取得好成績,拿著這個成績去接受高中會考,「幾乎就能確定」會通過考試,是一種特殊的升學管道。
  取出成績比較好的兩次進行平均,數值若超過規定的成績值,幾乎就能確定會上這所學校,大概是這個樣子。順便說一下,比起選填多項志願,只填一樣志願的情況下,規定的成績值標準線會下降,泉走狗屎運,透過兩次成績平均加單一志願的合體技進入這所高中,八成是這樣。這就是埼玉的黑暗面。
  「嗯……可是,我慢慢搞懂了!不愧是葵老師!」
  這讓日南面有難色。
  「嗯——可是我差不多該去參加社團活動了。優鈴妳不用去嗎?」
  「啊!對喔!差不多該過去了!」
  泉邊說邊慌慌張張地打開書包,開始做準備。
  「那之後大家就各自回去自主學習吧?」
  這句話說完,日南迅速將筆記本收好,將早就準備好的行李背到肩膀上。幹這種事的手法依然那麼漂亮。
  「說、說得對……」
  泉有點不安地蓋上筆記本,將它收進書包裡。
  可是該怎麼說,照剛才的情況看來,泉從現在開始到明天要自食其力讀書並考取九十分似乎不容易。恐怕日南覺得照這次的作戰計畫走,只要我跟她兩個人都考到九十分就夠了,認為泉沒拿出成果也無所謂吧。因此她用不著做多餘的努力。好吧,就解決問題而言,確實是那樣沒錯。
  不過,我認為現在最該避免的是這個——不能讓泉「想做的事」落空,也就是沒讓泉考到預計要取得的分數。其實這種想法毫無根據,但我心裡卻沒來由冒出那種直覺,產生那種情感。
  ——所以。
  「我說——日南。」
  「……嗯?什麼事?」
  在做出回應前,日南微妙地停頓一會兒,同時轉頭看我。也許她心中已經出現不祥的預感。那妳就猜對了,NO NAME。
  我想辦法讓自己不要露出奸笑,裝出困惑的表情,試著做出這種提議。
  「其實是這樣的,有些地方我還不是很有把握,等社團活動結束,可以再稍微教一下嗎?去家庭式餐廳之類的。」
  「……這個嘛,可是我的社團活動會弄到很晚喔?」
  日南說話時有些猶豫。
  「沒關係,我打算在圖書室讀書,等妳練完就可以過去找妳。」
  「啊,原來是這樣?」
  日南說話時露出不大能夠接受的表情。不過,接下來才是我做此提議的根本用意。
  我的目光落到泉身上。
  「要是沒把握,泉要不要一起來?」
  此時泉雙眼綻放光芒。
  「若是葵沒問題,可以一起過去學習就太好了!」
  那雙眼真的很好懂,眼裡的光芒有夠明顯,可以看出她打心底覺得日南值得依靠。
  既然泉都這麼表示了,要拒絕她難如登天。昨天已經有過好幾次經驗。
  「……嗯,那就大家一起唸書吧!」
  滿臉笑意的日南露出完美笑容,接受我們的提議。她八成在心裡咒罵,但是沒關係,這下泉要考到目標分數的可能性就提升了。
  就這樣,泉已進入閃亮亮狀態,我借用她的力量再次成功說服日南,後來我在圖書館努力自習一陣子,再到我們放學回家途中會經過的某個家庭式餐廳集合,接受日南那超淺顯易懂的教學,然後才回到家裡。
  好了,能做的事都做了,再來就等明天的考試到來。
  話說回來,基於「自身意願」採取的行動果然讓人樂在其中,總覺得周遭景色看起來都變得特別耀眼。我想,這肯定不是我的錯覺。

  * * *

  時間來到考試當天。要上數學課之前,有段休息時間。
  泉緊張到渾身緊繃。
  眼睛下方出現明顯的熊貓眼,可能是想趕走睡意,她手裡拿著罐裝黑咖啡,一直小口小口地喝著。每喝一口都會皺起眉頭,我看她其實沒辦法喝那個,只是買來嘗試一下,喝個形式。
  「嗚……真、真的沒問題嗎……」
  除了像隻小狗般瑟瑟發抖,泉還重複觀看從昨天開始就拿來學數學用的筆記。
  「沒問題啦!妳都那麼努力了!」
  「對、對啊對啊,是說我也很不安……」
  「我說友崎同學,這個時候應該要鼓勵優鈴吧?」
  「咦?對喔,說、說得也是……嗯。不會有事的,泉。」
  「不對先等一下,那樣根本就沒有說服力!」
  「總之優鈴,昨天有先講大概會考哪些,最後把這些再看一看會比較好喔?」
  「嗯!也、也對!」
  「對、對喔!」
  「這句話又不是對友崎同學說的……」
  我跟泉雖然像這樣說個沒完,但還是重新複習那些筆記,最後休息時間終於結束。
  一開始上課,數學老師馬上就把考試卷發下來,我們開始考試。
  我開始寫下密密麻麻滿是數字的答案。我比平常還要緊張一些,將考題一一解開。
  跟之前那些小考相比,這次的難度好像比較高一點。可是日南已經教過我了,基本上我在很有自信的狀態下將那些考題全都解開。
  日南事先有幫我們猜題,其中有少數幾題都猜到了。嗯。我的數學不是很好,但這次應該考得很不錯。
  考試時間結束。考試卷都被收回去,老師將那些大致確認一遍。
  這段期間,我小聲找泉說話。
  「……考得怎樣?」
  當我問完,泉癟著嘴點頭如搗蒜。
  「不是說完全沒自信。嗯。但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這話說得好直接,現在是怎樣。
  「那……總之我們先等考卷發回來吧。」
  「嗯,也對,嗯。」
  「……好。」
  是因為用了平常都沒在用的腦袋,還是對考試結果感到不安?這點我不得而知,姑且不管整個人莫名僵硬的泉,我將注意力拉回課堂上。
  不過……低空飛過也沒關係,希望泉能達成目標。

  * * *

  時間來到隔天。
  這下我無地自容了。
  「恭喜妳——優鈴!不愧是我的學生!」
  「謝謝!這次真的是多虧葵幫忙~~!」
  泉過去抱住日南,日南則摸摸她的頭當作誇獎。今天就連泉都沒說「我不是小孩子!」拒絕被人這樣對待,她就直接接受了。
  數學考卷發回來之後,後面接了一段休息時間,包含水澤和竹井在內,我們五個人聚在一起,在那確認其中三個人的考試成績。我跟泉就坐在隔壁,在數學課上已經看過彼此的成績。
  而最重要的結果如下——
  日南一百分。
  泉九十分。
  我八十五分。
  也就是說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達到目標,這場作戰計畫就此落幕。還什麼「就算低空飛過也沒關係,希望泉能達成目標」。反倒是我只差一點點,跟目標擦身而過。
  「小臂別在意!」
  「文也……好吧,其實你考的分數也不差……」
  「少、少囉嗦!都說我數學很爛了!」
  我半是自暴自棄地吐槽,那四人聽了哈哈大笑。喔,大家很買帳。是因為我反覆練習,所以技能的效果範圍才慢慢提升嗎?要是繼續下去讓範圍擴張到整個班級,那可就變成強大的技能了。
  這時日南有些雀躍地開口。
  「可是這樣一來,九十分以上的就有兩個人,還有友崎同學……雖然沒有達到目標,但分數還是不錯,這樣應該能夠順利說服!」
  她會擺出那麼高興的表情,我覺得並不是因為要拿來說服別人的材料都齊備了,而是只有我一個人考低分,嗜虐的她為此感到開心。我確定只是因為這樣,但還是向泉點點頭。
  「那麼……接下來只要跟中村告知這個作戰計畫就可以了。」
  「嗯。就是這樣!」
  泉一副達成心願、了無遺憾的樣子,用充滿開闊感的表情向我點頭回應。
  話說回來,她真的好厲害。原本數學爛成那樣,只是因為想幫助人就努力做到這種地步。該怎麼說,感覺這是泉特有的才能。是說我成績考最爛還在那裡瞎講什麼。
  這時日南用力拍拍泉的背。
  「那這個週末就拜託妳說服修二了!優鈴!」
  「嗯!包在我身上!」
  泉說完咚咚地拍拍胸脯,總覺得她脫胎換骨、好像變可靠了,泉在強角的路上彷彿又向上爬升一階,還有剛才被她拍打的地方似乎有點搖晃。說真的,我到底在說什麼。

  * * *

  新的一星期來臨,現在是星期一。跟日南的會議也開得差不多了,我朝教室前進,包含日南在內,針對中村問題開會的成員早就出現在那,於教室後方靠窗處交談。這個星期六泉去見中村,大家在問結果吧。
  「小臂你未免太慢了吧~~!」
  「喔、喔喔,抱歉。」
  其實我早在之前就去第二服裝室,是讓日南先回教室才會變成這樣……想到這邊就覺得有點委屈,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我就老實道歉。
  「我有跟修二確實傳達了!說我雖然不在行但還是拚命讀書考到九十分,結果他超傻眼,跟我說『妳白痴喔』!九十分哪裡白痴?」
  「不,我想應該不是那個意思。」
  我立刻發動吐槽,接著泉突然露出開朗的笑容。
  「不過,他確實應允我們了。說隨便我們!所以今天要去修二的家,大家一起討論要怎麼執行作戰計畫!」
  「哦哦,是這樣啊!」
  「沒錯沒錯!」
  原來中村的「隨便我們」代表「應允」?現充的語言還真難懂,雖然這麼想,我還是為這個好消息打心底感到開心。
  而我看著一臉開心的泉,這才想起還有另一件讓人一直感到在意的事。
  「對了……那約會也順利嗎?」
  我直截了當地問了。
  「那又不是約會!」
  說這話的同時,泉滿臉通紅。她的弱點果然是戀愛話題。不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吧。
  「我也很在意這件事~!優鈴鈴,那部分到底發展得怎樣!」
  「不、不,這個嘛……」
  泉正支吾其詞——突然間,一隻輪廓粗獷的手胡亂抓住那顆頭。染成漂亮茶色的秀髮被人弄得亂糟糟。
  「嗨。」
  仔細一看,抓住頭的手正為中村所有。什麼,是中村!?我下意識看了第二遍。就是他沒錯。
  在大家的注視下,中村的手從泉頭上挪開。至於竹井,不知為何他已經變得淚眼汪汪。
  「……修二~~~!」
  緊接著直接過去用兩手猛搖他的肩膀,中村的腦袋隨之胡亂搖晃。他的表情看起來超不爽,但中村還是乖乖接受這一切。
  「……夠了,再不住手小心我扁你——」
  他邊說邊輕戳竹井。竹井嘴上說「好痛!」卻仍掛著滿臉笑容,看起來超開心。
  是說這樣啊。中村來上學了。
  也就是說,日南用不著實行作戰計畫,就在這一刻問題已經解決了。
  「嗨。大概一個禮拜沒見了吧?」
  水澤帶著淺笑望向中村。

  「我說你們幾個,不過是蹺課罷了,未免太誇張了吧。為了說服佳子努力讀書,莫名其妙。」
  中村說這話的時候胡亂搔著頭。
  「咦——這算什麼~?大家是為了修二著想才那麼努力耶~?」
  這時日南半開玩笑地用手肘輕輕撞中村。日南果然是能自然而然調侃中村的少數人之一。我之前也為了課題捉弄過好幾次,卻沒辦法做得那麼自然。
  「是謝謝喔——話說妳原本就考那麼好吧。」
  「咦——錯了錯了,我可是有另外付出努力教人呢?」
  「好啦知道了。真是的,又沒人拜託你們——」
  中村一面感謝卻不忘唸個幾句。那麼做是有些道理,但你們可別亂來,是這個意思嗎?我學到了。
  而一旁的泉正害羞地偷看中村。
  「……早安。」
  那只對這個集團裡的某個人說,細小的聲音惹人憐愛、夾雜著一絲嘆息,當事人紅著臉抬眼看向中村,嘴裡如此說道。
  「……早。」
  就連中村似乎也有點被電到,他有些害羞別開目光。你們兩個只是道早安也能親熱成這樣,溝通能力到底是有多強啊。不過,即便是那個遲鈍的中村,他也發現泉這幾天很努力吧。怪不得會害羞。
  但中村很快就找回步調。
  「我說妳,未免也太雞婆了吧,小考考九十分特地跑來說是怎樣。」
  他也對泉惡言相向。真是一點都不坦率。
  「什麼!?虧人家那麼擔心你,居然說這種話!?」
  「妳每次都在不及格邊緣,為這種事努力也太奇怪。」
  中村潑她冷水。可是,是我多心了嗎?在那眼眸深處有著莫名溫柔的光芒,一點都不像中村。
  「這算什麼好過分!?說來說去始作俑者都是修二吧!」
  「是是。總之我之後不會蹺課,你們用不著再做什麼奇怪的事。」
  接著,中村用手指彈泉的額頭,一面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好痛!討厭——!」
  雖然泉出聲抗議,中村卻老早看向水澤,開始講別的事情。中村背對泉,泉注視他的眼神有點像在生氣,但又有種安心的感覺。
  ——看著這一幕,我發現一件事。
  中村會像現在這樣又回到學校,與其說是日南講求邏輯的作戰計畫成功,倒不如說——
  都是因為泉埋頭努力的關係。她單純只是想「幫助中村」,中村本人也感受到了。原因其實就出在這吧。
  不知怎麼的,這件事讓我非常開心。
  過沒多久,上課鐘聲響了。大家看起來似乎還想繼續聊下去,但還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在老師到教室之前,還有一小段等待期。教室裡有許多人正在交頭接耳講悄悄話,這時隔壁傳來一聲「對了……友崎」。
  「……嗯?」
  我轉頭一看,只見泉的表情有些呆愣,但是又帶著些許熱情,正盯著斜下方看。
  「呢——怎麼啦?」
  泉看起來跟平常不太一樣,當我這麼問,泉身上的熱情又多了幾分,放在桌子上握住自動筆的手用力握緊。
  「那個——剛才我想到一件事。」
  她似乎已經回神了,模樣看起來很沉穩,語氣聽起來卻像是打從心底感到雀躍,嘴裡吐出這句話。
  「想到一件事……是什麼?」
  經我回問,泉慢慢轉頭看我,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的眼,然後簡短回應「跟你說——」。
  她的目光非常堅定,最近泉似乎不容易隨波逐流了,但現在的她感覺更加穩健——這使我想起菊池同學在大宮咖啡廳說過的話,「感覺比以前更率直、更積極」。
  如今的泉就給人那種感覺。
  「之前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不曉得該不該幫平林同學。」
  「嗯……是有這回事。」
  我點點頭。
  「可是那樣一來就跟照繪里香的話辦事沒兩樣。會隨波逐流,變成讓人討厭的自己。」
  雖然笨拙,泉還是將自己的心聲一點一滴具體說出。
  「嗯……妳有提過。」
  看到那個樣子,我知道泉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那我該做的事就只有傾聽——也就是說,我要有弱角該有的樣子,不去打岔,要把那些心聲仔細聽完。
  「可是……我覺得現在不一樣了。」
  「不一樣是指?」
  這時泉用左手緊緊握住右手的手指。
  「我想幫助修二……所以做了不少事情。」
  「是啊。」
  泉就像在確認內心的感觸。
  「自告奮勇說自己想全程參與,還努力學習數學,受到葵跟大家的幫忙……感覺自己有點傻,不計後果一股腦猛衝。覺得自己未免太拚了吧?」
  像要掩飾那份害臊,最後泉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補充。
  「嗯,說得對。妳超亂來。」
  我也不禁面帶苦笑回應。
  然後我開始回顧最近的泉。的確,能夠理所當然地說服那個日南,簡直就是拚到無法無天了。再加上她超努力學習數學。
  「啊哈哈,我就說嘛。但我也有在反省就是了,覺得自己有點太失控……」
  「哈哈哈……是這樣啊?」
  好吧,從某個角度來看,她似乎已經把合理性拋到腦後了。
  「不過,我那麼拚命……然後今天修二就回來了,這才讓我明白。」
  「……明白什麼?」
  被我回問,泉就像在審視自己的內心,目光落在胸前。
  「雖然不用多做解釋……但我是因為想幫助修二才那麼做對吧?」
  「……是啊。」
  「不是因為別人要求我去做才有所行動吧?」
  「嗯,沒錯。」
  這時泉深吸一口氣。
  「所以我覺得平林同學的事也一樣,只要那麼做就好了。」
  「……只要那麼做是指?」
  在我反問之後,泉面向這邊大力點頭。

  「雖然繪里香要我當隊長,但我用不著在意那種事。我——我想幫助平林同學,所以才出手幫忙。這樣就夠了!」

  這句話讓我有些驚訝。
  「這樣啊……也就是說,妳要照真實心意做對吧。」
  泉再次大大地頷首。
  「嗯,當下氛圍怎樣根本不重要。想幫就幫,這樣不就得了。因為我就是想那麼做!」
  泉的語氣和表情柔中帶剛,就像柳樹一樣柔韌蒼勁。
  這時泉看向人在教室前方的平林同學。
  「所以說,雖然為時已晚,但我還是要去說說看,看能不能改成讓我當隊長。要是她依然說自己想當,那就交給她做;可是畢竟是被繪里香強迫的,我想平林同學應該很難受。」
  那句話充滿決心,彷彿一切都已撥雲見日。
  「……這樣啊,那麼做或許是更好的辦法。」
  「就是啊。嗯……友崎謝謝你,聽我說了許多!讓人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聲音雖小卻很有朝氣,泉巧妙運用這樣的語調向我道謝。如太陽般閃耀且充滿魅力的笑容將我照亮。
  「不……那個——別客氣。」
  「嗯!啊。還有一件事。」她接著壓低音量。「我們也要努力讓繪里香提起幹勁喔。」
  她露出調皮的笑容,半開玩笑地豎起大拇指。
  這個表情就跟向日葵一樣開朗,但總覺得這樣才像泉,裡頭充滿光輝。
  此時老師進到教室裡,開始上課。我抓準最後這一段空檔,朝泉點頭回應。
  「說得對!」
  泉看了也露出微笑,接著就面向前方。
  話說回來——原來是這樣啊。
  慢慢地,我點了好幾次頭。
  班上同學推來推去,「想要其他人當隊長」,泉處在這樣的氛圍下。
  差點被班上女王直接點名、趕鴨子上架變成隊長。
  前提是泉自己並沒有很想做這份工作,可以的話只想避免。
  換句話說——若是她要接下這份工作,那她就等同犧牲自己去做不想做的工作。
  然而泉還是想「幫助某個人」,「出於自身意志選擇」。
  這不是隨波逐流,也不是受誰所逼。

  而是出於堅定的意志,是這股力量讓自己做出選擇、決定付諸行動。

  而泉靠自己的力量悟出這個道理。
  看在旁人眼裡,這樣的改變根本稱不上劇烈。
  「幫助有困難的人」、「接下大家不想做的工作」,從這種角度來看反倒會覺得泉在做的事情——跟不久前的她沒兩樣,是在開倒車。
  可是這對現在的泉來說,那是她「主動想做的事情」。
  所以泉再也不迷個,能抱持堅定的自信,走在屬於自己的道路上。
  我發現這件事,因此對於靠自身力量掌握這點的泉優鈴——
  「哎呀……她真是一個強角。」
  ——對於這個人的強大之處不禁感佩,讓我大大地頷首,嘴邊輕聲呢喃。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4 看起來沒辦法打死的頭目也一定會有弱點


  中村來上學讓大家好興奮,現在是第一節課的下課時間。除了中村集團的三人小組,還加上我、日南和泉,我們聚在一起,像是要把上課前沒講完的話聊完,我們在教室後方靠窗處熱熱鬧鬧地聊天。說時遲那時快。
  教室前方突然傳來又高又響亮的聲音。
  「修二,你總算來了?未免蹺課蹺太凶了吧——?」
  仔細一看發現說話的人正是紺野繪里香。她翹腳坐在桌子上,嘴裡發出吵鬧的笑聲,儼然一副辣妹樣。
  「算是吧,看心情?」
  當中村用強硬的語氣不以為意地回話,紺野繪里香居然從桌子上下來,帶著兩個跟班朝這邊大刺刺走來。
  「你蹺課是在蹺什麼——懶得來上學?」

  就這樣,這裡已經有一起開過作戰會議的成員,就在此處——教室後方靠窗處,那些人跟紺野繪里香集團裡的部分成員碰上。換句話說,現在在這裡的成員有日南、中村、水澤、竹井、泉、紺野繪里香,加上女王的兩名跟班,再來就是我。哇——總共有九個人,卻只有我是弱角。突然有種莫名尷尬的感覺。疏離感超強。讓我自然而然萌生不能開口說話的念頭。
  「嗯——有時候難免會這樣吧。不會留級就好啦?」
  中村用充滿壓迫感的語氣回應。在舊校長室的時候也是這樣,紺野跟中村的對話總是讓人覺得很可怕……
  話說現在這個狀況根本是難度開到最強。要說現在的我能做什麼——大概就只有觀察吧。我是很想努力融入他們,但實在沒辦法。因為我曾經狂嗆這位女王,而且又沒辦法替這件事圓場。這樣不就糟糕了?真想用不突兀的方式從這裡悄悄消失。
  「是說友崎為什麼在這裡?根本不搭吧?」
  才想到一半就被人完美指名,對方還明目張膽說我是弱角。快住手。我自己也很清楚,已經很想從現場消失了,拜託妳別把傷口越弄越大。我完全同意她的看法,這句話對我很管用。話說紺野繪里香同學,妳果然還在為當時那件事記仇吧。可是這也情有可原,畢竟我罵得超難聽。
  「少、少囉唆——我哪裡不搭,腳明明搭在地面上。」
  緊接著我試圖反擊,也做過說話用調侃語氣的練習了,有點想跟她對戰——出於這種不服輸的玩家心態,我說出非常無聊的話。人家說我不搭,我卻用這句話回對方,簡直是世界第一無聊。
  「……啊?」
  結果對方用眉頭皺超緊的強烈目光瞪我,害我喪失鬥志。就好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不對,應該是被惡龍盯上的村民B。我不行了。完了完了。
  這副模樣讓水澤面露苦笑,同時抬手指向紺野繪里香的頭髮。
  「對了繪里香,這是妳自己烫的?」
  「啊,看得出來?不愧是孝弘。」
  這讓紺野摸摸自己的頭髮。
  「看得出來啊。不過妳的手藝還真好,僅次於我。」
  「啊?吵死了——」
  對話就這樣流暢地進行下去。話說水澤果然厲害。除了對準紺野的罩門「美容」下手,還用絕妙的手法混雜一點調侃,在對話中順利掌握主導權——想到這邊,我靈光一閃。只要透過觀察就能分析那方面的事,這表示我有很大的成長,或許是吧。因為我最近每天都不忘觀察,才能發現一些細節吧。
  「怎麼?妳在省燙頭髮的錢?」這時中村插嘴了。
  「啊?我只是想省錢來買衣服嘛,對吧優鈴?」
  「嗯,前陣子我們有一起去買過呢~我最近的物慾真嚇人……」
  「我懂!我也食慾旺盛……」日南跟著接話。
  「不對,葵只針對起司吧?」水澤接著吐槽。
  「啊哈哈,被發現了?」
  「跟葵一起出去玩的時候,點起司的機率真的超高~!」
  如此這般,對話開始飛快進行。雖然自己沒辦法參加,但我還是拚命觀察。
  將我排除在外,就他們八個人大聊特聊。既然不能參加,那我就仔細觀察細節,一直觀察到最後,我發現幾件事。
  透過他們看人的目光、說話內容和當下的表情,加上之前獲得的情報,從各方面推測,我隱約察覺某些事——
  假如這些發現都是正確的,我的直覺告訴我要完成日南出的「習題」,那可能是最後關鍵。

  * * *

  這天要換教室前,我們有段休息時間。我來到睽違已久的圖書館。
  最近都在為那個課題奔波,再加上可以選在假日見面,所以我遲遲沒有到圖書館報到,但我今天有事想跟菊池同學說。
  我慢慢把門打開、朝裡頭觀望,菊池同學就坐在平常那張桌子前面,坐在平常那張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書本。當菊池同學被書本圍繞,身上果然都會散發一種充滿智慧又神聖、純淨溫和的獨特存在感。若說她就像一把聖火,應該比較好懂吧。因此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說菊池同學在圖書館裡,倒不如說有菊池同學才有圖書館會更貼切。
  當我踏進菊池同學的世界裡,發現我到來的菊池同學與我對上眼。
  我緩緩地、慢條斯理地走到她身邊,坐到隔壁的椅子上,相隔一秒後,我再次與菊池同學四目相對。那抹溫和的微笑彷彿秋日夜空般沉靜,就這樣射中我的心。
  「……你好。」
  菊池同學向我打招呼,就好像用指甲輕輕彈奏教會的鐘鈴,那聲音聽起來纖細幽玄,同時散發一種高雅的感覺,讓人身心舒暢。
  「……妳好。」
  於是我便讓來自肺部的氣息靜靜地搖晃喉間聲帶,這些細微的震動透過喉嚨和鼻子等共鳴腔增幅,創造出來的聲音被我拿來向菊池同學回禮。
  當然,我的聲音完全來自人體構造,光是來到這裡就有種回家的感覺,讓人差一點說出「我回來了」,讓我的心整個放鬆下來。
  「有關中村同學的事,真是太好了。」
  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菊池同學道出這句話。
  她提起的事就在今天發生,我心想「菊池同學果然有仔細觀察整個班級」,同時慢慢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
  接著,菊池同學露出有點頑皮的笑容。
  「在這件事情上,你也做了不少努力嘛?」
  語氣裡帶點玩笑意味,但是卻很溫暖。最近菊池同學開始會用這種語調和表情說話。那不像小惡魔也不像天使,只是笑得有些頑皮,菊池同學開始笑得有人情味——感覺她好像慢慢敞開心房,我很高興。
  「這個嘛,應該算有吧……」
  「呵呵……果然是這樣。」
  菊池同學露出甜美的笑容,這樣的舉動讓人覺得她好慈祥,像是對我全盤肯定,她緩緩地點頭。
  「辛苦你了。」
  然後她用這句話慰勞我的努力。
  讓人有種光靠話語就被摸摸頭的錯覺,如此強大的母性將我包圍,我好像快要害羞起來了,應該說是徹頭徹尾感到害臊。為了掩飾這一點,我慌慌張張地開口。
  「不、不過……這次好像都是泉在努力。」
  「是泉同學……」
  語畢,菊池同學將書本頂端輕輕地靠在下巴上,同時微微向上看,暫時陷入沉默、像在思考什麼。
  「……怎麼了?」
  我心頭小鹿亂撞,一面回問菊池同學,接著她不知為何滿臉通紅,朝四周東張西望,像在偷看什麼東西。雖然為數不多,但周遭還是有人。
  之後菊池同學將剛才在看的書本輕輕貼在嘴上,就這樣將臉湊近我耳邊,對我說悄悄話。

  「——泉同學跟中村同學兩情相悅對吧?」

  這帶著喘息又過分惹人憐愛的囁嚅聲將本人左右腦一口氣融化,讓我變成一臺只會猛點頭的機器。
  「嗯。」
  腦漿過度加熱,光是要擠出這個毫無感情、語氣平板的字眼就費盡心力,除此之外完全沒辦法思考別的事情。我的精神力越耗越少掉到幾乎快歸零,應該這麼說,被過分強大的白魔法回復到遠遠超越容許值,造成反效果歸零,就類似這樣的狀態。我在說什麼。
  這時菊池同學將書本抱在胸前,嘴裡發出輕笑。
  「希望他們進展順利,那樣的情節讓我有點憧憬。」
  面帶微笑祝福那兩人的戀情能夠開花結果,菊池同學的笑容沒有半點虛假,此外菊池同學也對戀愛抱持憧憬,這是多麼崇高的一件事,啊啊,感謝生下菊池同學的雙親,不對,必須感謝這顆地球,我不禁認真思考這件事。正確說來是為了讓滾燙的臉冷卻,我才想這麼壯大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話說回來,我想到了。今天我想問的其中一件事就跟中村有關。
  所以我又拿出正經八百的態度開口。
  「那個……我又想問問菊池同學的意見,可以嗎?」

  * * *

  那天放學後,我去第二服裝室報到。知道中村來上學之後,這是我首次跟日南開會。
  會議才剛開始,日南突然就無預警嘆氣。
  「好了。中村的事也告一段落,稍微回顧一下,之後希望你繼續專心處理跟紺野有關的課題。」
  用手輕輕撫摸落在肩口上的頭髮,日南有氣無力地說著。該不會是遭受那些不合理的事情波及,進而累積壓力?
  「這麼說也對。雖然走的路一點都不合邏輯,但就結果來說算是非常圓滿。」
  我語帶挑釁和挖苦,這讓日南擺出好戰的笑容。
  「哦。口才變好了?不過,你也刻意讓事情朝那個方向進展,要讓大家去做可能會付諸流水的努力,手法變很高超了嘛。」
  對方面不改色地以牙還牙。於是我跟著用充滿酸意的語氣感謝她,嘴裡說了聲「多謝誇獎」。
  「但我還是有點意見啦。」
  希望能夠以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主,這可是被我擺在第一位。
  下一刻日南「哦」了一聲,用有些認真的目光看我。
  「像那種『不合理的事情』——這就是你所謂『真正想做的事』?」
  當日南試探性地說完,她緊盯我的眼眸深處。
  這時我有個想法。
  現在一定是一個關鍵場面。
  當時我曾經說到「真正想做的事情」。現在這個時候日南肯定在重新評估,看看這是否值得驗證。
  因此我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光講究『合理性』很無聊,又很冷酷,有時會想追求『不合理』」——要是我說這種完全從感情出發的論調,到時日南就不會想驗證我所謂的「基於真實意願行動」吧。
  先在自己的腦袋裡統整完,確定自己不會說錯話後,我接著開口。
  「總之,這還只是一種假說……或是說類似諸多道理的其中一種。」
  「……嗯。」
  我說這話就像準備要「證明」,它可能讓我突破第一道關卡,日南擺出聆聽姿態並點點頭。對,要證明我所謂的「真實意願」論,必須照這傢伙的遊戲規則走,也就是必須用理論來證明。
  「這次我想到的是——為了解決中村的問題,妳提出最合理、能夠最快解決的行動方案對吧?」
  「沒錯。」
  「可是我跟泉不時耍任性,所以妳沒辦法貫徹合理性。」
  「就是那樣。也不想想我退讓多少次……」
  日南邊說邊嘆氣,那個時候她果然覺得很累。希望這能夠成為剝下那傢伙堅硬假面具的第一步。
  「是啊,妳退讓好幾次……不過。」
  「不過什麼?」
  日南做出回應,她凝望我的雙眼、就像在試探。
  因此我說出那句話,為的是有所突破。
  「假如妳不妥協,堅持要用自己的方式做到底……不覺得中村的問題會更慢解決嗎?」
  這時日南眨眨眼。
  「……你在說什麼,那是當然的吧?我原本就主張等到中村主動來拜託。」
  我聽了搖搖頭。
  「不只這些,包含之後的事也是。」
  「……你說之後。」
  所謂的之後就是——還沒獲得中村許可前,就先做幫助他的準備,在我們決定這麼做之後。
  就算遇到這麼不合理的事,日南還是想貫徹合理性,就是在那之後的事。
  「若是之後也按照妳說的去做,解決起來也會比這次更慢吧?因為妳想做的是去說服中村的母親,換句話說要採取合理行動來解決『禁止玩AttaFami』的問題。」
  「這話什麼意思?當下該解決的問題不就只有這個嗎?」
  日南回得理所當然,然而我卻在這個時候抬手用力指向日南。

  「可是到最後——『禁止玩AttaFami』的問題並沒有解決吧?」

  此時日南的嘴角再度愉悅地上揚,又一次緩緩點頭。
  「原來如此,你想說的是這個。」
  我跟著點頭回應。
  「看來妳已經明白了。對,說到這次。吵架的真正原因『禁止玩AttaFami』這個問題並沒有解決。不過展開作戰計畫後,都還沒過一個禮拜就把中村喚回學校了。照妳的合理性來做,不會找到這條最快的捷徑。」
  「嗯……原來如此。」
  只見日南開心地挑眉。
  「我想妳也看出來了,解決問題的關鍵是這個,泉『想要幫助中村』的心情。這份純粹的心意傳達給中村,雖然問題本身並沒有解決,但中村還是來上學了。照妳的方法做,只能先解決問題再把中村叫回學校。換句話說,還慢了那麼一點。」
  「也對,這麼說也沒錯。」
  日南雖然用手撐著臉頰,眼裡卻燃著熊熊鬥志,她用那雙眼看著我,我則與她四目相對。
  「總歸一句,妳的做法歸納起來是這樣。從頭到尾只對自己訂立的『目標』做出合理安排,不會超出自己設定的路線。不過,靠直覺或『真實意願』行動,將能發現靠妳的『合理性』無法發現的最短捷徑。就好比這次。」
  當我講完,日南再次點頭。
  「嗯。也就是說,為了找出最短的捷徑,像你跟優鈴那樣,堅持『想做的事』才是最有效的,你想說的是這個吧。」
  「對。」
  我給出肯定答覆。
  緊接著,日南將手放在嘴脣上思考一會兒,然後就帶著嗜虐的笑容開口。

  「——好吧,給你六十分。」

  這讓我發出「唔欸——?」的怪叫聲。
  「怎、怎麼會這樣?」
  當我問完,日南擺出極度從容的表情。
  「你想想看,比起『合理性』,你更主張將『想做的事情』擺在第一位對吧?」
  「咦?大概就是這樣,我剛才就那樣主張。」
  等我回答完,日南搖搖頭。
  「那不就奇怪。了?你之所以認為把『想做的事情』擺在第一位較好,理由是『能找出最快的捷徑』對吧?」
  「……是又怎樣。」
  這時日南發出一聲嘆息,嘴裡說著「還不明白?」。
  「認為將『想做的事情』擺在第一位較好是因為『能找到最快的捷徑』。可是就結果看來,那不就跟『因為符合邏輯所以很棒』是一樣的道理?」
  「……啊。」
  到這我才恍然大悟。
  「你想主張『依循真實意願』——也就是『不合理的事』有多棒對吧?可是照你剛才的主張聽來,就像在說『跟妳的做法相比,我有更合理的方式!』不是嗎?這樣一來,你反倒變成比我更激進的合理主義者吧。」
  確實是那樣沒錯。
  只要「依循真實意願做事」就能獲得「講求合理性」得不到的好處!照理說我想表達的是這個,因此我應該已經提出照日南那套做法無法獲得的另一套價值說才對。然而不知不覺間我的主張卻變得酷似「優先去做想做的事情也不失合理性!」,到頭來被「講求合理性較好」這套價值觀吞噬。
  「好、好像是那樣……」
  我整個氣勢消弭。
  看到我啞口無言,日南很滿意。她笑得好邪惡,看起來非常開心。
  「看樣子你好像理解了,其實論述得還不錯,那下次要好好加油。想要主張『做想做的事情』有多棒,你必須提出照合理做法無法獲得的『某種收穫』。」
  日南說話的語氣就像一個大姐姐,除了戳戳我的臉頰,她還溫柔地糾正我。
  唔,可惡,真是屈辱。

  「但、但是,要靠『合理性』找出最有效率的做法不容易吧。有些做法不是要先『照自己的意思行動』才能發現嗎?妳看,事實上,照妳的做法走就沒在這次做出成績……」
  我開始難看地死纏爛打。
  「聽好,那就不是『合理的做法』本身有瑕疵,只是我這次在設定目標的時候不夠嚴謹。簡單講,這次都把焦點放在『解除AttaFami禁令』上,所以才會變成那傢,若是把目標限縮在『早日解決中村蹺課問題』上又會如何?就能跟這次一樣,透過精心策劃讓優鈴的真心誠意感動中村,能用的方法多得是吧?」
  這時日南露出好勝的笑容。
  「——至少我能想出不少。」
  「嗚……」
  我說不出話了。
  的確,如果是這傢伙——就拿這次來舉例好了,假如把目標設定成「早日解決中村蹺課問題」,然後就像剛才說的那樣,讓泉打通電話關切、傳達自己的心意,或是利用心性率直的竹井去做些什麼——雖然我沒辦法想到那麼多點子就是了,但總之她應該能想出那類作戰計畫,做出成果的速度也會跟這次一樣快吧。
  換成這傢伙,若是她在設定目標的時候沒有搞錯方向——在一般情況下,要達到某些境界只能靠「嘗內心採取行動」和「無視合理性」引發的巧合,她卻能靠登峰造極的「講求邏輯」達成。
  ——沒錯。這就是她認可的「正道」。

  設定目標時只追求「機械化、數值化效率」,有些人忽略「情感」,只顧著貫徹「錯誤的合理性」。
  就連「情感」都透過「機械化、數值化」計算,用這種方式追求效率,將這些全都轉換成「邏輯性」的一部分,這就是魔王日南葵。

  那麼對這傢伙來說,剛才我解釋過的「非合理性」就是多餘的。

  再一次,看似愉快的日南用食指咚咚咚地敲打下巴。
  「會給你六十分的理由就在這。總之,比起臨時拼湊又強行傳道的主張——也就是明明只停留在前提階段,都還沒釐清合理度,卻一股腦主張它很有道理,在那說三道四,與其變成那樣還不如像這次,感覺好上許多。你很想做出強而有力的證明,這點很有趣。」
  儘管日南說得盛氣凌人,我卻無從反駁。
  「……可、可是,那這次為什麼要設錯目標。中村能夠回學校才是最重要的,妳漏看這點對吧?不就是因為妳在思考的時候太過講究合理性?」
  當我說完,日南嘴角高高揚起,露出有史以來最開心的表情。
  「哎呀……這個嘛,反倒該說是『缺乏合理性』害我錯失重點呢?」
  「……這、這是什麼意思?」
  繼那句話之後,日南換上勝券在握的嘴臉。
  「都怪我當時太想推翻『打AttaFami會變笨』這個想法。」

  她說完就嗜虐地笑了。
  「嗚……」
  就是這個樣子,反倒是因為名為「AttaFami愛」的「非合理性」作祟才沒辦法那麼快解決問題,她都舉出這樣的實例了,我徹底慘敗。不行,太強了。

  * * *

  時間來到當天晚上。
  我跟家人一起吃晚餐,同時重新針對課題思考。
  因為泉的努力,讓我看完靈光一閃,找到一把弓箭,應該能針對弱點攻擊,卻不足以一擊繁命。
  若想用這個對付紺野,還需要動點手腳。
  紺野繪里香希望「不會被人看扁」,以及中村來上學之後才讓我嗅到不對勁的地方。
  我連結從這兩方面獲得的資訊,要完成還在半路上、靠我自己想出的作戰計畫。
  那固計畫實在太像弱角才會提的,要是把內容告訴日南很擔心被罵,心裡有一絲不安。
  但若要我來對付紺野繪里香這個魔王,就只有那個辦法可用。
  這個作戰計畫非常單純。
  要是沒辦法靠一根箭矢打倒——那在打倒她之前連續攻擊就行了。
  我坐在床鋪上整理思緒,在腦子裡確認自己該做些什麼,之後閉上眼進入夢鄉。

  隔天。
  我跟日南說了,說早上開會要講從今天開始預計實施的紺野繪里香攻略計畫。
  「關於這個課題,我想跟妳確認一下。」
  「確認?」
  我一面回想自己設計的作戰計畫,一面開口。
  「前陣子開會的時候,妳曾經說過針對這次的課題,大可借用其他人的力量對吧?」
  日南點點頭。
  「沒錯。因為你這次要對付紺野繪里香那個強敵,光靠你一個人的技能應該不夠用吧。」
  「說得對。」我跟著點頭。「……既然這樣,我想討論的就是『借用他人力量』。」
  這時日南應了聲「好」,接著我緩緩開口。
  「——那可以借用妳的力量嗎?」
  這話一出,日南有些詫異。
  「你說借用,要怎麼借?」
  她說這話就像在做確認。
  「那個啊。其實也沒什麼,不是要找妳商量,問說『該怎麼辦』……而是想問妳能不能照我的作戰計畫走,去『做某些事』。」
  換句話說,就是由我握著操縱桿,然後把日南當成一個可以使用的角色操作,那樣我就能確實維持「玩家身分」。
  「……原來是這樣。」日南先是恍然大悟地說了這句話,接著就稍微思考一會兒,她答「那麼做沒問題」。
  「喔,真的嗎?」
  只見日南點了點頭。
  「真的。只不過,就算聽了作戰計畫覺得不會有好結果,我也不會插嘴。我只會聽命行事。就只有這樣喔?」
  我點點頭做出回應。
  「好,這樣就夠了。」
  「很好。若不那樣就……」
  日南話才說到一半,我就搶先指著她。
  「否則這個課題就沒意義了,對吧?」
  「……嗯,是那樣沒錯。」
  看我這樣得寸進尺,日南答話語氣充滿濃濃的厭惡,但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反正我早就知道她討厭我。
  「啊,不過,就怕其他人不曉得會怎麼看妳,麻煩妳先確認一下。」
  「這還用說。如果有問題,我根本就不會做。」
  「那就好。那麼,我的作戰計畫是這樣——」
  ——在那之後,我跟日南告知自己的作戰計畫。
  日南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是淡淡地點頭。
  「嗯,只是做這點事情沒什麼問題。那從今天開始,這陣子我都會那麼做。」
  「OK——拜託妳了。」
  就這樣,日南也應允了,這天早上的會議到此結束。好了,今天還要做些事前準備才行。

  會議結束,地點來到早上的教室。
  我環顧整個班級,看樣子泉剛好也在這個時候過來,將書包嘿咻一聲放到桌子上。好,別錯過這個機會,去跟她說話吧。這是第二個事前準備。話說不曉得平林同學的事怎樣了,順便問一下吧。
  「泉。」
  「啊,友崎!」
  當我向泉搭話,泉便用更大的音量叫我。
  「怎、怎麼了?」
  我做出困惑的回應,泉除了雄糾糾地敬禮,還一面跟我說話。
  「我當上隊長了!」
  「……喔喔!」
  也就是說她昨天去找平林同學談,代替她成為球技大賽的隊長對吧。言出必行。知道自己未來該怎麼走的泉果然很強大。
  「這樣啊,妳當上了。」
  「嗯。果然沒錯,平林同學好像很難受。而且比賽當天,隊長好像還要安排選手上場順序或是計時之類的——她說自己對這些真的很沒把握。」
  「……這樣啊,那能夠代替她真是太好了。」
  「就是咩!」
  泉人在興頭上,用奇怪的語氣表示認同。是因為太興奮的關係?
  「啊,那友崎你有什麼事?」
  「啊啊對了對了,其實是這樣的……」
  我把音量壓低。
  「嗯?」
  「關於紺野繪里香的事——」
  ——接下來,我開始講述用來對付紺野繪里香的作戰計畫。
  泉聽了面有難色。
  「……唔——嗯,光靠這樣真的能成功嗎?」
  她的反應實在不是很樂觀。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
  「對,會有這樣的疑慮很正常。作戰計畫不是只有這樣而已——」
  緊接著我針對這場作戰計畫的核心——也就是「連擊」系統進行說明。
  「——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那樣我還能理解!搞不好會成功也說不定!」
  「真、真的嗎!?」
  我彷彿看到一線希望,對泉的話激聲回應。
  「不、不對吧,你自己應該要更有自信才對……」
  「說、說得也是。」
  泉錯愕的白眼朝我來襲。對喔,我要對自己有信心。但對手是紺野繪里香這樣的超級強角,我就是沒辦法產生信心……
  不過沒關係,日南跟泉都要幫忙了,再來也跟水澤講作戰計畫就行了。
  「嗯,希望能進展順利!」
  聽泉這麼說,我點點頭。
  「是啊,那我等一下也去跟水澤說。」
  不料泉馬上火速——
  「啊,還沒跟他講嗎?那就現在說吧。」
  「咦?」
  「阿弘——!」
  速度快到跟反射動作不相上下,她出聲叫住正在跟中村集團成員一起聊天的水澤。不愧是泉。
  「什麼事?」
  水澤也不愧是水澤,他馬上脫離中村集團,朝這邊走過來。現充在這方面的溝通手法上果然很乾淨俐落。
  「跟你說——!我現在跟友崎同學正在為球技大賽擬一些作戰計畫……」
  「為球技大賽?這是哪招,男生跟女生明明分開比?」
  水澤用一頭霧水的語氣說著,一下子看看我的臉,一下又看看泉的臉。雖然被那股氣勢壓過,但我還是努力振作,開始向水澤說明。
  「呃——其實不是那樣。而是——」
  ——當我說明完畢,水澤面帶苦笑地開口。
  「我有時會這麼想,沒想到你的個性很差勁呢?」
  「少、少囉唆——」
  他說的也有幾分中肯,所以我沒辦法大力吐槽。日南為達目標不擇手段,我好像有點被她傳染。
  不過這次還是有依循我跟泉「想做的事」——「希望大家一起在球技大賽上同樂」,又沒有幹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我個人覺得沒問題。我還是覺得定下的目標不是假目標就夠了。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是說我大致明白了。只要跟優鈴一起做一些事情就可以了吧?」
  「對,雖然不好意思,還是要拜託你們。」
  「包在我們身上!就讓你看看察言觀色二人組的實力!」
  「哈哈哈……OK——交給我們吧。」
  就這樣,我順利委託這三人在背後做些小動作——其實我要做的事情就到此為止。
  沒錯。這次作戰計畫我來想,要身體力行的部分都交給其他人。應該這麼說,我是等級很低的弱角,四處奔波、跑去蒐集打倒惡龍不可或缺的道具,再來就請幾位高手活用那些道具,大概就是這樣。感覺自己好像太混了,可是日南都准我借用其他人的力量了,也願意讓我來掌舵。基本上這次的作戰計畫已經獲得日南批准,應該算是有用心做習題了吧。
  如此這般,我沉浸在暫時性的成就感中——
  同時想起昨天在圖書館曾經跟菊池同學打聽一些事情,那些都成了這次作戰計畫的關鍵核心。

  * * *

  「那個……我又想問問菊池同學的意見,可以嗎?」
  聽到菊池同學在我耳邊說中村跟泉「兩情相悅」之後,我朝她如此詢問。
  要問以前在咖啡廳聊過的事,跟紺野有關。
  「好的……是什麼事?」
  大概發現我的語氣很認真,菊池同學在書裡夾上書籤並將它放在桌子上,接著面向我。
  「呃——謝謝。其實要聊的事跟之前一樣,與組野繪里香有關……」
  有三件事在我心裡仍處於推測階段,為了確定真偽,我開始摸索該從哪邊講起。
  若是靠自己一個人實施的作戰計畫另當別論,這次完全仰賴他人力量作戰,我希望確實證明自己的推測才去委託他人。基於這樣的想法,我才想跟仔細觀察班上情況的菊池同學請教幾個問題。只是我一個人的猜測沒什麼可信度,但若有另一個人也懷抱相同看法,那樣可信度就會一口氣上升。
  「那麼,該從哪裡開始問起……首先就問這個吧。」
  「嗯。」
  接著我先從三個問題挑出其中一樣,朝菊池同學如此問道。
  「——前陣子在咖啡廳裡,妳曾說紺野繪里香『很為夥伴著想』對吧?」
  「是的……」
  菊池同學微微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會這麼說?」
  沒錯。前陣子菊池同學曾說「她不想被看扁」。像要打圓場,菊池同學補了一句像是「但她也很為夥伴著想……」之類的話。
  我一開始以為這句話只是單純在打圓場,認為那並不是什麼真心話。可是仔細想想,就算是在打圓場好了,菊池同學也不是會輕易說出口是心非話語的人。後來我看到泉為了中村拚命努力,見識到那善解人意的一面,我才想起現充都有一個共同點。
  例如在我家裡,水澤和深實實他們真心為泉和中村的戀愛問題煩惱,或是日南送我背包的時候,大概怕我會不好意思,才說要「交換胸針」,以及深實實要守護小玉玉就持續扮演小丑。
  換句話說,現充——尤其是在集團裡位階較高的人,他們往往在本質上都較會體貼他人,這是我個人得出的經驗法則。
  當然也是有例外,或許單純只是我身邊的現充碰巧是那樣罷了。不過,紺野繪里香也是其中一個頂端族群的首領。
  將這些經驗法則跟菊池同學的話兩相對照,就算紺野平常讓人感到畏懼,不管怎麼說還是能從中找到一條活路。
  「這個嘛……」
  說完這句,菊池同學露出微笑。
  可是那抹笑容看起來有點困擾——我馬上就知道原因了。
  「舉例來說,跟紺野要好的人被別班女生看扁,為了袒護那個人,她會給這個女生苦頭吃……還有就是跟她要好的女孩子被男生甩掉,她會去攻擊這個男生……」
  「啊……哈哈。」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被人打就要打回去,那些橋段根本是在體現這種精神,我也只能苦笑以對,原來如此,這勉強也算是為同伴著想吧。雖然看起來也像單純是在攻擊他人,但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也算為了同伴才採取行動。能夠看出這一點,菊池同學果然厲害。
  於是就在這一刻,我想到第一個作戰計畫。

  ——要讓泉當面去跟紺野繪里香說她希望大家能在球技大賽上同樂。
  這就是我做出的第一支箭矢。泉陪她去買過好幾次衣服,在我看來,在那個團體裡,跟紺野最要好的就是泉。要是由這個泉當面拜託,希望大家能「樂在其中」,那樣多少會有些作用吧。要是紺野「為同伴著想」就更不用說了。
  這只要「當面訴說」就行了,說簡單是簡單,但訴說的對象是紺野繪里香,所以這個任務的難度其實挺高的。
  因為泉有所成長,敢明確說出自己的意見,才能實施這樣的作戰計畫。
  換句話說——泉變強了才能完成這支箭矢。
  要感謝泉等級提升。
  「謝謝……另外還有別的要問。」
  「嗯……」
  確定菊池同學點頭後,我接著問出這個疑問。
  「——紺野繪里香似乎很在意日南,該說好像把她當成競爭對手?」
  我說完等著看對方如何反應。
  菊池同學似乎在猶豫該怎麼回答才好,視線稍微朝斜下方飄動。
  「應該是吧……我也這麼認為。」
  她同意了。很好。這下第二個推測也確定了。
  「果然是……那樣。」
  當紺野繪里香跟幾個跟班來和我們這幫人會合時,我就察覺這件事。
  中村、水澤、竹井、日南、泉、紺野加上那兩個跟班,我從客觀角度觀察他們聊天的情況。後來發現只有紺野和日南幾乎沒有說上話。我本來就沒看過這兩人交談,然而她們甚至不看彼此,感覺很不自然。這兩個人明明會時常加入對話,這麼說來,她們感覺在刻意避開對方。
  歸納後便可得知——這兩個集團的首領互不相讓,那一份看不見的堅持就隱藏在其中。
  此外,假如雙方真的暗中較勁,絕不可能是由日南先起頭,單方面打造這種氛圍的人是紺野,日南迫於無奈只好配合。
  這樣看來,不曉得紺野對日南的超強表現抱持敵意還是恐懼,總之她有的就是這類負面情感,拒絕跟日南有交集。可是總結看來,至今我一直認為紺野繪里香抱持某種「慾望」,也就是「不想被人小看」,依這種情感來做推測,她應該是為了「避免被比自己強的人看扁」。
  換句話說,在班上所有的同學裡,紺野特別敵視日南葵。
  如此一來,第二支箭矢就完成了。

  ——要讓紺野繪里香覺得「沒有在球技大賽上做出成果會被日南看扁」。

  這是日南用來解決問題的方法,例如這次針對中村事件,她想藉著自身優異成績去提升AttaFami的評價,或是在學生會選舉上利用自己在田徑方面的成績,利用「自己一直以來累積的努力」將能發揮莫大效果,我有部分是受到這點啟發。而這次則是改用「日南在班上的高度地位」。
  再來只要把事情都丟給日南做,巧妙煽動、讓紺野萌生剛才提到的那種想法,作戰計畫就算成功。要讓紺野的跟班說出「繪里香要去參加比賽?」、「懶得參賽交給我就好啦!」、「繪里香在這方面不太擅長吧?」。這些話透過跟班傳達給本人,多少會有些煽動效果。多謝日南願意去演這種岌岌可危的戲。
  不過,不一定能發揮很大的效果。
  這是因為,紺野若能將球技大賽看得很扁,扁到足以擊退日南給的下馬威,那樣她的「慾望」就實現了。
  這時就要射出——第三支箭。
  我又問菊池同學一個問題。
  「還有……」
  「……請說。」
  我不曉得該怎麼開口才好——
  「——紺野繪里香大概還喜歡中村吧?」
  當我問完這句,菊池同學客氣地輕輕點頭。
  「……我也這麼覺得。」
  接著她給出肯定答覆。很好。這樣所有的碎片都拼湊起來了。
  我會這麼想的原因很簡單。第一是曾經在舊校長室聽說她過去有跟中村告白;另一個就是這陣子中村隔很久才來學校上課,當時紺野繪里香有做出一些舉動。
  她主動走來我們這邊,加入我們的小圈圈。特地主動出擊——這點讓人覺得有點奇怪。此外,仔細想想,背後原因肯定很單純。
  根本超簡單的。她想跟很久沒來學校的中村說話吧。不是把別人叫過去,而是自己主動出擊,想跟中村說話的意願就是這麼高。
  不管怎麼說,這下最後一支箭也備妥了。

  要讓水澤巧妙放話,讓紺野繪里香知道「中村好像喜歡愛運動的女生」。

  聽起來好像很白痴,但有人說這招是最有效又單純的手段。
  這點用不著再多做解釋了吧。只是要讓她認為「在球技大賽上努力就能被中村喜歡」。
  說真的,利用這一點好像滿那個的,但是為了達成目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就不鑽牛角尖了。
  就是這個樣子,以上就是我準備的作戰計畫表,會準備三個是有原因的。
  因為在卡拉OK SEVENTH跟小鶫商量的時候,她說過那句話。
  攻略紺野繪里香的最大關鍵是什麼,和她同族的小鶫已經跟我說過了。

  「要讓皇后有所行動,你必須提升讓人努力的CP值!」

  對。就是努力的CP值。
  歸納起來如下。

  慾望一「想要讓身為夥伴的泉開心」。
  慾望二「不想被日南葵看扁」。
  慾望三「希望能給中村好印象」。

  蒐集情報後得知紺野繪里香心裡恐怕有這三個慾望。
  我要創造一個情境,只要努力「在球技大賽上賣命」就能滿足所有慾望。
  那樣一來,「球技大賽」就很有努力的價值——想法就會變成這樣。
  就算每個動機都不太有力,加在一起卻變得很強勁。CP值很高。
  只要CP值夠高,跟小鶫同為懶惰星居民的紺野繪里香就會——採取行動。
  這就是這次我拜託許多人出力協助才完成的紺野繪里香攻略計畫。
  再來只要觀察射出去的三支箭會如何改變整個氛圍就行了。

  * * *

  結束用來對付紺野繪里香的作戰準備後,一切開始實施,接著幾天過去。
  班上女生對球技大賽的態度出現劇烈轉變——雖不至於到這種地步,但確實出現變化。
  「對了優鈴——比賽項目已經決定了嗎?」
  「啊,已經決定囉!下一次開場班會就會發表,我們要比壘球!」
  「啊——是喔?」
  「嗯。其他年級也想比籃球,所以我猜拳猜輸了,之後的壘球不用猜拳,馬上就決定了——」
  「是喔——了解——」
  像剛才那樣針對比賽項目提問的人正是紺野繪里香,氣氛改變多大可想而知。之前紺野根本漠不關心,現在卻會刻意問比賽項目。雖然之後只說了一聲「是喔——」,感覺意願並沒有很高,但那應該只是她刻意做出這種表現,我覺得這依然是很大的變化。
  「那投手要讓誰當?由紀?」
  「咦——我有打過壘球,可是當三壘手——」
  「但是又找不到其他人?」
  大概是在回應紺野吧,紺野集團的成員也慢慢對球技大賽展露意願。某些人是在配合紺野,也有一些人原本就很想參加,但有紺野繪里香在才不敢表現出來吧。
  總而言之,創造氛圍的人一旦轉變方向,隨之起舞的集團氣氛也會轉眼間改變。之前中村不在的時候,討論會上的集團氛圍一盤散沙,正好與前述恰恰相反。核心人物若是明確指出一個方向,整個集團就會團結起來。
  如此一來,大概已經可以斷言班上女生對球技大賽燃起幹勁。
  雖然一方面要歸功於我的作戰計畫——可是背地裡的準備工作幾乎都由日南、水澤和泉完成——但泉當上隊長擊發意想不到的「爆擊」。
  該作戰計畫讓紺野繪里香逐漸拿出「要我試著打打看也行」這種態度,泉身為隊長正好在背後推她一把。一部分要歸功於這樣的相乘效果。
  此外,若是平林同學真的被人盯上,由她來擔任隊長,紺野就會有莫名其妙的堅持,在球技大賽上很可能不會努力。而身為夥伴的泉取而代之,從這方面來看,更換隊長應該起到不少作用。果然還是要感謝泉有所成長。
  總之就是這個樣子,許多小小的要因加總,才讓紺野的心情出現劇烈改變。不是為了某個醒目原因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而是許多小事件一再累積,才能創造巨大的成果。我在這場「人生」中不斷努力,或是在所有的遊戲裡不斷努力——我覺得從前述角度來看,兩種努力背後的構造其實很相似。
  總之接下來就等重頭戲上場。

  * * *

  再三天就要展開球技大賽,這天放學後——
  「嗯,這下子課題可以說是順利解題了。」
  重頭戲還未到來,日南已經給予肯定。
  「哦哦,已經結束了嗎?」
  「對。」
  話說的確是這樣,看到紺野詢問比賽項目的事,又過了幾天,她對球技大賽已經可以說是完全投入了。紺野原本就喜歡扮演領導角色,一旦開始做了卻虎頭蛇尾,這樣不好交代吧。這部分跟中村挺像。
  「接下來情況應該不會再次惡化……總之,就算發生那種事好了,你也讓紺野前進到這種地步,不管怎麼說,那個課題算是達成了。」
  「好耶!」
  我立刻擺出勝利姿勢。哎呀真的好漫長,可是這個課題也像一場遊戲,其實挺有趣的。
  「若是能趁勝追擊,在球技大賽上也開心揮灑就好了,但是以你的體力來說,應該很難辦到吧。」
  「嗚……」
  連我自己都隱約有那種自覺,被人明確點出,我不禁悲從中來。只見日南面帶笑容、一臉滿足地看著那樣的我。
  「不過,解決方式還是很像nanashi,感覺很有趣。原本以為這個課題很難,沒想到你處理得比想像中還好。」
  「喔、喔喔,會嗎?」
  突然由眨轉褒,我一不小心就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接下這句話。啊,怎麼辦,感覺好開心。
  緊接著,八成在第一時間看出我有機可乘,日南露出散發些許成熟魅力的笑容,水潤的脣瓣微微輕啟。
  「做得好。」
  她對我這麼說。哦、哦哦,我知道日南是故意要讓我害羞的,我可不會敗給這招。
  「那、那、那接、接下來的課題是什麼?」
  在蠱惑的目光下苦撐,為了改變話題,我詢問接下來的安排。發現我慌到說話變超結巴,日南臉上掛著嗜虐的笑容。
  「怎麼了?」
  「什、什麼事也沒有,只是在問接下來的課題罷了。」
  「哦?是這樣啊?」
  「就、就、就是這樣。」
  她就像這樣硬要反問,想讓我變得更慌亂。不行,在這樣的拉鋸戰裡,我可是連一丁點的勝算都沒有。這種方式對我超有效。
  最後日南似乎終於玩夠了,又換上冷靜的表情。
  「不過那麼說也對,與其繼續觀望情況,還不如早日前進會更有效率……紺野繪里香的事就別管了,我們還是朝下一個課題前進吧。」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我也重拾心緒並點點頭。之前在觀察情況的那段期間剛好當作中場休息,用來養精蓄銳。放馬過來吧。
  「那麼接下來要迎接球技大賽,中間那三天的課題就是……」
  「來吧。」
  我屏氣凝神等待。
  「這幾天你都要練習帶球上籃。」
  她一臉認真說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啊?」
  剛剛那句話說完,日南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經過這次事件,全班都燃起幹勁囉——既然都要參賽了,難道不想拿下第一名嗎?」
  「……哈哈。」
  日南那抹笑容讓人感到莫名想笑,害我也不禁跟著笑了出來。出現了,這傢伙對第一名的執著。男生那邊跟日南一點關係也沒有,我覺得大可不必那樣,但她想讓班上拿到雙料冠軍吧。
  「總之女生這邊會想辦法打到第一名。學生會的工作也還沒有完全上正軌,我有空可以想想辦法。紺野繪里香願意拿出幹勁,這會成為一大戰力。中村願意來上學也有很重要的加分作用,男生那邊也要加油。照這樣的陣容看來,要拿到冠軍不是夢。」
  「是、是這樣說的嗎……」
  「不過,你的成長也只是一丁點罷了,希望能填補這一個坑洞。」
  「坑洞……」
  雖然是事實,但是聽人講得這麼明白還是很受傷。我很想盡力享受這場比賽,不過,我果然還是不要出場比較好。
  「可是……只練習三天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吧?」
  這時日南嘴裡「嘖嘖」幾聲並搖搖手指。
  「聽好了,接下來你並不是要做全面性的籃球訓練,只要針對帶球上籃練習就可以了。只要不停練習這個,一直待在籃框下面待機,等到有機會就叫人傳球給你,然後投個籃就會莫名爆紅。反正我看在球技大賽上不會有人防你吧。」
  這個作戰計畫好亂來又莫名有真實感,讓我聽了面泛苦笑。
  「好吧我知道了……可是這樣好嗎?之前的目的一直都是『當現充』,一路走來做了許多事情,現在卻換成那種課題。」
  聽我這麼說,日南得意地笑了。
  「你在說什麼?這個當然也有效果啊?」
  「咦?」
  日南又用平常那種講究合理性的解說語氣說明。
  「雖然你目前在班上已經可以跟中村集團說話了,但還是跟一半以上的同學都沒得聊吧。我也聽到了,前陣子橘還把你的名字搞錯呢?」
  「這、這個……」
  嗯也是啦,我目前在班上就只有這點程度。
  「不過,其實跟班上其他男生『用尋常方式對話』的技能,你已經學夠了。只是苦無機會用罷了。的確,將時間用在跟提升溝通能力無關的事情上,是有一點浪費,可是能夠將創造這個『契機』的必要時間縮短,就這點來看,效率絕不算差。」
  只見日南一臉驕傲,嘴角向上揚起。
  「呃……也就是說要像那樣盡力表現,讓自己也能跟班上熱愛運動的男生說上話……」
  「對,差不多就是這樣。」
  「原、原來如此。」
  開這套訓練課程不只有助於在球技大賽上爭排名,還把我在班上的地位一併考量進去。該怎麼說,真是令人敬畏。
  「再說那個課題將打造全新的環境,又能累積經驗值對吧?」
  「……是沒錯。」
  聽她這麼說,我想起幾天前的事。那是橘同學第一次加入我們的對話,我非常緊張,而這一個個的對話也讓我覺得很新鮮,那的確帶來很大的刺激。換句話說能夠刻意打造這樣的環境,且在日常生活中獲取經驗值。
  「為了實現這一點,這次不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聽、聽妳這麼一說……確實是那樣。」
  到頭來我還是被迫接受了。
  「所以說,從今天放學後就要開始練習帶球上籃……目標是拿到第一名喔?」
  「哈哈……明白。」
  如此這般,我得知從學校到車站的路上稍微走點岔路就會來到一個公園,那裡有籃球的籃框可用,所以我放學後就去埋頭苦練帶球上籃。順帶一提,結束社團活動後日南會過來跟我會合,教我技巧和正確的姿勢,還會罵我運動神經太差。
  話說回來,就連練習帶球上籃都能累積經驗值、幫助我達成目的,日南同學在這方面的邏輯性到底有多強……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5 埋好就扔著不管的伏筆大多會突然回收


  開始練習帶球上籃後,三天過去。球技大賽正式來臨。
  籃球比賽這邊採所有隊伍輪流對戰的方式進行,本班打出非常不錯的成績。
  地點來到體育館。在眼前這片籃球場上,水澤正以俐落的動作迅速穿過防守員身側,來一記帶球上籃。
  「孝弘灌得漂亮——!」
  「謝啦——」
  就像這樣,那個特別活躍的人正是水澤。在這場大賽中可以自由安排每場比賽要出場的隊員,他目前幾乎每場比賽都有上場。水澤是籃球社的嗎……好吧外觀上看起來很像,但我不太清楚什麼人參加哪一個社團。
  對了,說到我這個人……目前連一場比賽都沒參加。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看起來就不像能派上用場的樣子。
  話雖如此,我還不至於落得連一場比賽都沒得參加。因為球技大賽有一項規則——「每個人至少要參加一場比賽」。以學校的活動來說,會有這樣的規則合情合理。也就是說,總有我出場的時候……是說具體而言,等這場比賽結束就換我上場。
  我好緊張。但我還是有努力練習帶球上籃,實際上場是否派得上用場,其實我也滿想嘗試一下。我沒辦法透過比賽方式來練習,對這方面很好奇。好吧,這就是玩家的本性吧。
  「呀吼!」
  「哇喔!?」
  突然爆出這個聲響,我做出酷似外國人的反應,同時轉頭察看,結果發現來人是泉。
  她穿著很有夏天氣息的短袖短褲體育服,白色布料反射從窗戶射進的陽光,看起來好耀眼。除此之外,肌膚之類的部位更耀眼。
  「你們那邊情況怎樣?」
  泉說話的時候朝我跳過來。當然,因為她是泉,其他還有好幾個地方也在跳動。
  「啊——那個……加上這場比賽,還剩三場賽事,在這之中只要獲勝兩次好像就能拿到冠軍。」
  「哦——!真的嗎?好厲害喔!」
  「是啊……而且——」我邊說邊看向球場。「這場比賽似乎能夠贏得勝利,事實上再贏一場就行了。」
  「是喔——!那冠軍不就手到擒來了!」
  「是啊。」
  也就是說我必須在這種狀態下參賽,壓力超大。還好有事先做一點點練習。
  「那我們或許能贏得男女冠軍!?」
  「咦?這麼說來女生那邊也……?」
  當我問完,泉露出燦爛的笑容。
  「要是這場贏了,接下來就是決賽!」
  「噢喚!真的啊!」
  這樣啊,女生那邊也很順利是嗎?女生比賽的項目是壘球,每場比賽的時間都很長,所以跟籃球比賽不一樣,似乎採用淘汰賽的方式進行,接下來就要進入決賽。
  「嗯!剛才繪里香打出再見全壘打,直接結束比賽贏得勝利!」
  「紺野……打出全壘打……?」
  光是想到這個景象,我就莫名有種想笑的感覺。之前完全不把球技大賽當一回事的紺野居然打出全壘打,那當下不就用盡全力揮棒了。這股幹勁真不是蓋的,小團體的首領一旦認真起來果然很強。
  「友崎你呢!?已經上去比過了嗎?」
  「這個嘛,我還沒上場……下一場會參賽。」
  我答得很保守。
  「哦!那不就正好!壘球這邊會先打前三強決定戰,那我就能來這邊觀戰了~」
  「這、這樣啊……」
  哪裡好了,我邊想邊回應。畢竟一直在籃框下待機,持續等待帶球上籃的契機,這種窘樣不想被別人看到。不對,我個人會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感到很滿足,但那只是講好聽的。算了沒關係,就想成可以拿來當聊天題材好了,反正大家也不期待我會有什麼帥氣表現吧。
  這時突然「嗶——」了一聲,有笛聲響起。比賽結束了。
  我朝計分板張望,上面寫著十八比十。是我們班的隊伍贏了。
  「好,再贏一場就行了~」
  水澤邊說邊展現爽朗又從容的樣子,朝那些現充走去。跟平常散發的成熟氣質有些不一樣,他露出爽朗又無邪的笑容,看起來變得比較親切。下巴跟脖子上都掛著汗水,在夏日豔陽的照射下散發青春光芒。
  「這副帥樣是怎麼一回事……」
  聽我道出心聲,泉「啊哈哈」地笑了。
  「看樣子在球技大賽上,阿弘的行情又上升了……」
  泉開心地說著,視線朝一旁看去。感到納悶的我隨著那道目光轉眼張望。
  那裡有一群女生,正為水澤的一舉手一投足發出尖叫聲。
  「……真不愧是水澤。」
  好吧,在我看來他也是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帥哥,怪不得女孩子會受不了。神真是太不公平了。
  緊接著那個水澤朝這邊看,笑著輕輕揮手並走過來。他看起來笑得比平常更有朝氣、更快樂,是因為運動完心情高昂的關係?臉上那對貓眼瞇起,再加上燙著小波浪的時尚短髮,這樣的組合未免也太過完美,甚至給人一種整張臉周圍都在閃閃發光的錯覺。
  他來到我身旁,這次換上有點帥氣的笑容,同時拍拍我的背。
  「來吧,文也。就讓我們在接下來的比賽裡拿下冠軍吧。」
  之後水澤的目光落在籃球場上,那模樣未免也太有男子氣概了吧。
  「知、知道了。」
  這樣的氣場不是單靠模仿舉動就能學得來的,而是更有深度的——來自平常的舉止或自信,是一種抽象的氣質。那麼我能做的就只有這個吧,盡量透過反覆練習來鍛鍊表情、姿勢和語氣。

  下一場比賽再過不久就要開打。隊友有水澤、竹井、橘同學和其他不熟的人,再來就是我。
  「好了——!那下一場比賽正式開始——」
  其他班級的隊長負責管理這塊場地,他出聲喊話。這句話一說完,水澤立刻走向球場。才剛比完一場比賽,體力還真好。相隔幾秒後,我跟在他後頭走去。嗯,好、看我的。
  「加油!」
  朝笑瞇瞇替我加油的泉報以笑容,我朝球場走去。

  * * *

  ——糟糕,完全沒機會。
  我待在對手的籃框下方、在那附近待機,心裡一陣焦急。
  從比賽開始後,時間已經經過五分鐘。
  球技大賽的籃球比賽時間是十分鐘,目前只剩五分鐘左右。可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我等同什麼事都做不了。這樣下去就糟了。更別提要創造跟愛運動小團體聊天的契機。
  不,其實在比賽一開始,竹井有喊了一聲「去吧小臂!」就好像丟飛盤給狗一樣,把球傳給我,接著我就冷靜地照日南教的做,用她教的姿勢、步伐、距離感掌握技巧等,確實完成帶球上籃動作。之後水澤和竹井便出現下列反應一個說「文、文也!?」、另一個說「小臂你怎麼了!?」——不對,水澤就算了,竹井你既然會感到驚訝就不要傳球給我嘛。曾經一步一腳印做過的努力以這種形式呈現,我個人則是覺得很滿足,到這邊都還進展順利。
  可是後來我就被盯上了,我沒有足以擺脫他們的技巧,體力也不夠,所以就搖身一變成了木頭人。在那之後,球是一次也沒碰。也罷,照理說我這個人原本沒什麼機會表現,卻能讓對方的其中一名戰力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也算是有一點用處吧。可以說我的努力以另一種形式呈現。大概是吧。
  至於最重要的比賽情況,雙方勢均力敵。
  應該這麼說——我們輸對方三分。
  看起來似乎不是我方陣容有問題,也不是水澤太累的關係,好像是對方實力太過堅強的關係。印象中日南曾說「只是比個球技大賽,對方不至於盯你吧。」當時好像說過類似的話,結果第一次帶球上籃後馬上就被盯上了。
  「好!」
  水澤看穿對手的傳球路線,將那顆球攔截,然後瞬間環顧整個球場,馬上把球傳出去。
  「竹井!」
  「好耶傳得漂亮!看、我、的~!」
  沒人防守的竹井接下那顆球,迅速運球從對方的防守員身邊通過,轉眼間就來到籃框下方,然後用很亂來的姿勢帶球上籃。那副體格加上速度,還有過度拖泥帶水的動作,給人一種類似強力灌籃的魄力。唔喔喔好華麗,看起來好像做了什麼很猛的事。
  大家紛紛吹起口哨。
  場面整個沸騰起來。緊接著竹井露出滿臉笑容,兩手豎起大拇指放在臉的兩側。唔喔喔,看起來超遜。做了那麼帥氣的事情,之後卻擺出這麼遜的手勢,這種傢伙還是頭一次見到,竹井。可是這樣才像竹井,很棒喔,竹井。
  之後球很快就回到球場內,比賽繼續進行。這下雙方就只有一分的差距。再投進一球就能逆轉。剩下的時間差不多一分多一點吧。
  球先給另一隊。接著對方就開始傳球,採取的戰術就像在牽制,似乎要爭取時間。看起來沒有要積極進攻的跡象,球在五個人之間有節奏地傳來傳去。
  也對,目前他們在分數上占有優勢,而且所剩的時間不多,當然會採用這種戰術。就算這麼做欠缺男子氣概,看起來很卑鄙,他們還是要按規則取勝,這種行為並沒有什麼好譴責的。對方採用毫無風險的傳球路線,老神在在地傳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們戰敗的機率也越來越高。
  不行,這樣下去會輸,任誰看了都會這麼想——
  就在這個時候。
  那是野性的直覺嗎?還是野性的動態視力?不管怎麼說,竹井八成是靠某種野性的力量,照理說那顆球正要通過幾步之外的傳球路線,他卻以一般人不可能會有的反應速度攔截。
  「漂亮!」
  水澤則用不該會有的熱切聲音大喊。
  然而球從竹井手中溜走,在地面上彈跳幾下,之後就滾走了。前方沒有半個人。離它最近的就是竹井,還有盯著我的敵隊學生,再來就是我。
  「……嘖!」
  那個學生先是朝我偷看一眼,之後就咂了下舌,然後朝那顆球跑去。我沒有從籃框下方挪動半步。球目前大約在竹井跟那個學生之間。不過,它朝我這邊彈過來,大概會被敵方隊伍以些許差距拿走。
  「唔嘎——!」
  然而竹井已經變成一頭野獸了,看似不惜受傷的他朝球飛撲過去,搶在對手之前弄到那顆球。
  「快防守!」
  敵隊的小隊長喊出這句話,這時敵方隊伍馬上朝這半邊球場衝過來,目標是籃框下方。
  ——可是目前籃框底下只有我一個。
  「友崎——!」
  維持倒地的姿勢,竹井沒有叫我「小臂」,而是叫我「友崎」,還將球傳過來。我心想為什麼在校內球技大賽上會出現像籃球漫畫壓軸橋段的劇情,同時接下灌滿竹井意志的球。
  剩下的時間恐怕只有十幾秒,這是名副其實的最後機會吧。
  可是這段距離要用來帶球上籃有點不夠。所以我運個幾步球並用雙手抓住它,就此擺出準備帶球上籃的姿態。要是在這個時候投歪就輸定了。
  對,現在沒投中就會輸掉。
  會輸掉比賽。
  ——這股壓力難免讓我的動作亂套。
  「唔喔喔喔?」
  雖然認真練習,但我的帶球上籃僅僅花三天趕鴨子上架,還沒有熟到能在無意識之間投出,然而在這種情況下,又不能刻意把每一個動作按部就班做完。
  我的腳步放得越來越慢,另一隊的其中一名學生已經趁這段空檔來到籃框下方。
  「休想得逞!」
  敵隊學生用認真到令人畏懼的語氣放話。
  「喔哇!?」
  我心裡突然一陣焦急,腳也因此絆倒,驚慌失措地跌在地面上。這一摔讓球跑出我的手掌心。球就這樣掉了出去,在地面上彈跳。這下糟了。
  我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那顆球才行,掙扎著、想辦法讓絆倒的腳向前進。但可能還是太過著急,我的腳完全被自己的腳絆住,朝前方大大地摔個狗吃屎。
  另一隊的學生被這個舉動嚇一跳,但還是朝這邊跑過來,不想讓球被搶走。我朝那顆籃球伸手。對方也伸出手。結果——
  我倒在地面上,一隻手將球夾在腋下,另一隻手緊緊抓住對方的運動服衣襬。可、可是我要趕快站起來把球傳出去——才想到這邊。
  在這一陣混亂中,場內外的人都在看裁判。
  接著裁判「嗶——」地吹響哨子。
  「那個——紅隊……!」
  紅隊。在說我們這一隊。裁判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犯規觸身……二次運球、帶球走步……!」

  大家又在吹口哨。

  現場氣氛沸騰起來,但是沸騰的方向跟我要營造的正好相反。

  * * *

  比賽結束後,地點換到籃球場邊。
  「咯咯咯……別、別在意。」
  水澤再也憋不住,在那盡情取笑,還拍拍我的肩膀。
  「吵、吵死了——……」
  雖然整個人變得有氣無力,但我還是想辦法提起勁吐槽。特地跑來看比賽的泉也顯得有點顧慮,不過她確實在偷笑。
  至於在我正面的竹井,他則是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
  「小臂……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同時違反三種規定的傢伙!」
  按住肚子眼角帶淚,竹井感到好笑地指著我。
  「少、少囉唆——!」
  因為太丟臉了,所以我有點大聲地回嗆。我反覆練習可不是為了要用在這種丟臉場面。聽我這麼說,許多在附近的同班同學都跟著笑了出來。啊——真是的,可是技能生效範圍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在附近觀望的橘則強忍笑意跟我搭話。
  「哎呀,看到很有趣的事情~」
  「拜託放過我吧……」
  為了表現情感,我用非常悲哀的語氣說著,結果橘笑得更用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手太強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唔——嗯……」雖然還是覺得有點抱歉。「剩下的就寄託在最後一場比賽上了。」
  「包在我們身上~」
  這時橘笑著拍拍我的手。要派人去參加賭上冠軍位子的重要比賽,首選果然還是籃球社社員。就像現在看到的這樣。
  話說這樣一來我就跟橘——有機會跟愛運動的男生團體說話了,從這個角度來說,還是有為課題帶來不錯的結果吧?唔——嗯……
  想到一半,橘笑著笑著就頓了一下,接著面露爽朗的笑容並開口說道。
  「不過這樣說來。跟你談過以後,意外的……」
  他朝我看過來。
  「……意外的?」
  在那之後他接了一句話,臉上依然帶著爽朗的笑容。
  「——發現友島同學也意外的有趣呢!」
  「不對,我叫友崎。」
  他果然還是沒把我的名字記住。

  * * *

  接下來這段時間,另外還有兩場別班的比賽,比完之後,這場球技大賽最後一場比賽開始了。我們班能不能拿到冠軍就看這場比賽,可以說是一大壓軸。
  由於接下來的比賽是最後一戰,而且將決定誰是冠軍,籃球場這邊聚集至今以來最多的觀眾。假如我們班打贏,就會拿下冠軍。輸了就變成第二名。順帶一提,這時冠軍就不是接下來要對戰的班級,而是剛才我上場後輸給對方的那個班級。
  「要上了。」
  這次隊伍由中村帶領,參加比賽的球員紛紛進入賽場。
  水澤、中村和包含橘在內的三名籃球社社員似乎都有參加比賽。這些好像都是我們班的頂尖王牌,中村明明是足球社的卻能被選去參賽,可見他多麼有潛力。
  我正在等待比賽展開,這時看到一群人從操場那邊走過來。是我們班的娘子軍。照這樣看來,女生那邊的決賽已經打完了吧。
  走在前面的泉小跑步靠近籃球場,朝男生們揮揮手。
  「壘球這邊拿到冠軍了~~!」
  泉邊說邊笑,臉上神情開朗到不能再開朗,同時散發隊長特有的可靠感。日南跟深實實也在她身後,朝我們笑著揮揮手。後方還有紺野繪里香,她擦著閃閃發亮的汗珠,同時和那些跟班開心地閒聊,這點讓人印象深刻。
  再來看看泉,班上男生雖然有在向她瞎講些什麼,但她還是再次開口——這次朝球場上喊話。
  「修二!要是輸了可別怪我沒警告你!」
  面對這句半開玩笑的話,中村搔搔頭,懶懶地挑起眉毛,但裡頭透著一絲愉悅。
  「知道了啦——包在我身上。」
  接著他笑了一下,露出強而有力的笑容。

  * * *

  決定誰是冠軍的比賽即將結束,現在球來到中村手上。
  中村邊運球邊左右張望,確認防守員的位置後——他一口氣加速。
  有那身身體機能加持的運球動作將其他防守員甩得一乾二淨,一鼓作氣衝到籃框下方。但他卻沒有直接投籃。
  因為敵隊的防守員及時趕上,並擋住他的去路。至少可以確定的是,這樣下去沒機會帶球上籃。
  就在那瞬間,中村突然在那個防守員的守備範圍數步外緊急停止,就此擺出準備要射擊的姿勢。他站的位置在三分線外,距離只有一步。
  發現這點的防守員伸手過去,然而中村朝後方跳開,藉此閃避防守員。剩下的時間只有幾秒鐘。中村跳了起來,在最高點伸手,甩出一個拋物線。
  ——就在這個時候,裁判吹響哨子。這是壓哨球,就是在最後一刻投籃的球。
  投出的球吸收四周所有的目光和聲音,有窗外迎接夏季尾聲的藍天當背景,慢慢畫出漂亮的圓弧。
  緊接著。
  靜靜地,它被吸進籃框裡。

  人們發出驚呼。

  於是目前的得分是二十三比八。不管有沒有投進那一球,我們都會獲得冠軍。換句話說那只是在鞭屍。在最後一戰,並沒有上演讓人熱血沸騰的逆轉壓哨球橋段。該說在序盤就大勢已定。
  先前跟我們對戰的班級變成第二名,我們現在派上用場的球員比那個時候更強,就算用一般的方式打也會贏吧。嗯。而且最終戰對手就算在比賽中打贏也沒辦法拿到冠軍,所以動力也跟我們有一段差距。這就是所謂的現實吧。
  但不管怎麼說,這下男女兩邊都拿到冠軍了。
  「我們是第一名~~!」
  竹井雖然是隊長卻沒辦法參加最後一場比賽,然而最後還是很有隊長的樣子,用食指高指向天、發出激勵士氣的戰吼。而且中村跟水澤也很配合,一樣將手指高高舉起。兩個人都開心地笑著。
  班上的女孩子也幾乎全員到齊,大家一起發出開心的歡呼。日南、深實實、小玉玉快樂地環住彼此的肩,就只有小玉玉努力伸直背脊。
  仔細看發現紺野繪里香也露出開心的笑容,雖然沒那麼明顯。泉笑容滿面地摟住紺野的脖子,紺野也挺開心地摸摸泉的頭。
  喔喔好厲害,大家看起來都好開心。感覺全班都團結起來了。所以我這個時候也偷偷地——如果是之前的我肯定不會做這種事情吧,我偷偷跟大家一起喊「耶——」。我心想「怎麼樣啊」,但個人總覺得自己好突兀。嗯,有時也會發生這種事。表現快樂的方式也要看人呢。
  「辛苦了!」
  這時泉放開紺野並轉過頭,以隊長身分開口慰勞大家。
  「妳們那邊也拿到冠軍吧?我們班真不是蓋的——」
  中村接著用輕鬆愉快的語氣說了這句。
  「就是說啊——!」
  說著,泉突然將手舉到頭頂上。這是在做什麼?感到納悶的我繼續看下去,結果發現中村也一樣將手舉起,以太陽為背景,兩人的手正好拍在一起。啊啊,原來是在擊掌啊。我剛才一路看過來卻沒看出個所以然。這兩個人果然心靈相通。還是我不了解現充文化的關係?應該是這樣吧。
  對了,這個時候我轉眼,發現竹井用非常悲哀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手掌。也是啦,畢竟你才是隊長嘛。照順序來講,現在應該要隊長跟隊長擊掌才對。竹井真可憐。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球技大賽順利落幕後,我們參加完閉幕典禮,大家一起回到教室。順便說一下,在開幕典禮上是由新上任的學生會會長日南來致詞慰勞。總覺得大家都有善盡自己的職責呢。

  * * *

  之後幾個小時過去。我從學校走向車站,準備回家。
  我們幾個人待在轉角後方,悄悄偷看另一邊的情況。
  目前在這裡的人有日南、水澤、竹井、深實實和我。
  至於我們在偷看什麼,那就是在人煙稀少的道路上——並肩而行的中村和泉。
  也就是說我們尾隨一起放學回家的中村和泉。
  「來看看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這時深實實開心地說了這句話。
  「對啊要看一下。」
  嘴裡一面說著,我想起球技大賽結束後的情況。
  球技大賽結束後,當作是拿到冠軍的獎勵,每個人都分到冰淇淋。好像是川村老師跟日南一起想的主意,用學生會的會費或是其他費用買的。喂喂也太亂來了吧,但我不討厭這樣就是了。
  之後班上同學一起熱鬧慶祝,幾個小時後大家覺得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這時泉終於有動靜。
  她靠近在跟水澤和竹井講話的中村,接著突然這麼說。
  「修二……要不要一起回去?」
  膽子這麼大,一旦下定決心就要付諸實行,最近的泉就是如此堅強,中村嘴上雖然不以為意的說「一起回去也沒差」,但還是用有點狡猾的方式答應了。
  而在附近的我們一聽到就會說「啊,是這樣啊,那就明天見~」假裝隨他們去,等那兩人走掉,大家立刻聚集起來、一致認為「必須尾隨」,然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究竟會怎樣呢——」日南小聲說道。
  「這個嘛,一定會朝那個方向發展吧。球技大賽都拿下男女雙冠軍了。再說之前優鈴還用愛的力量解決修二蹺課問題。」
  「咦,在說什麼,我怎麼都不知道!」
  水澤一番話讓深實實出聲抗議。
  「啊——……在妳跟小玉玉親熱的時候,發生許多事情喔。」
  「是什麼事情!說清楚講明白!kwsk(註2:日文講明白的縮寫。)!」
  就這樣,大家一面跟深實實解釋這幾個禮拜發生的事情,一面尾隨中村跟泉,結果那兩個人開始偏離放學路線。車站不是朝那個方向走,這麼說來……?
  只見深實實帶著閃閃發亮的眼睛向前探。
  「喔喔~?他們要去哪?」
  「我說深實實,妳跑太出去了。」這時日南面帶苦笑將深實實拉回。
  「果然不該把深實實帶來……」水澤出言調侃。
  「哎呦,真敢講~?太在意小細節的男人會沒女人緣喔!」
  「哈哈哈,我早就交到不要交了。」
  「哦~?是真的嗎~?其實你現在根本沒女朋友吧,孝弘!」
  「少囉唆,我只是不想隨便交而已。那妳自己呢?有沒有男朋友?」
  「不、不用,我已經有小玉了!對吧友崎?」
  「為、為什麼問我。」
  我們邊拌嘴邊尾隨,發現那兩人進到人煙稀少的公園裡。
  「這、這下不妙啊~!要來囉~!」
  竹井嚷嚷的時候好歹知道要壓低音量,但還是比應該要壓到一個合適值的音量高出許多,大家都要他注意一點,對他「噓——!」了一聲。這讓竹井垂頭喪氣又自責地閉嘴,還露出很哀怨的表情。用、用不著那麼沮喪嘛。
  ……話說這個公圜不就是那個嗎?我來練習帶球上籃的公園。咦,這是怎麼了,莫非會看到某種酸甜小劇場,像是投籃成功就跟我交往之類的。不,應該不至於。
  大夥兒窸窸窣窣小聲地吵鬧,同時從公園入口旁的樹木後方偷看內部,結果看到中村和泉兩人並肩坐在面向入口的長椅上。水澤看了惋惜地開口。
  「啊——他們面向這邊,不能再接近了。」
  接著水澤就要把書包放下,但我說了一聲「……不」並制止他。
  「嗯?」
  水澤盯著我的臉瞧。我則點點頭,伸手指向道路的另一邊。
  「那裡還有另一個入口,從那裡應該能靠得更近,打擦邊球。」
  「喔!真的嗎?」
  「對。」
  沒想到帶球上籃練習會以這種形式發揮作用,那讓我對這裡的地形有點熟悉。我用力豎起大拇指,緊接著深實實就說了聲「幹得好!」然後大力拍我的肩膀。感覺超痛的,由此可知深實實今天也很有精神。
  我們躡手躡腳從公園旁邊繞過,大家從另一邊的入口進到裡頭。
  之後我們盡量在隱身的狀態下靠近——最後來到距離長椅幾公尺外的用品放置小屋後方。
  換句話說在這種距離下,只要集中精神就能勉強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我們一群人先是你看我我看你,接著就專心聽那兩人說話。
  「……對——就是這樣!這個時候換葵當投手,就這樣戰到最後一刻!」
  這句話傳入耳裡。這時我在很微妙的情況下發現一件新事實,原來日南在決賽的最後一刻擔任投手啊。我朝日南看去,只見她露出滑稽的笑容,就像在說「啊,被發現了」。還是老樣子,進入完美女主角狀態時,日南的表情好有喜感。
  「哈哈哈,這傢伙還是一樣,就愛多管閒事。」
  「反正——因為這樣才拿到冠軍嘛!」
  拿「多管閒事」來形容日南還真新鮮,害我差點笑出來。的確,要是有人問我「日南是不是很雞婆」,我會說完全就是那個樣子。一下子當學生會會長,一下子又跑去球技大賽決賽上當投手,在班上也處於領導地位,真是不得了。即便如此也不會討人厭,都是因為那傢伙拿捏得恰到好處吧。雖然在我看來只覺得討人厭就是了。
  「不過,妳也很努力吧?」
  此時中村愛理不理地應聲。聽到這句話,我們幾個笑笑地互看彼此。真是的,說這種話有點帥氣欸。
  「咦……」泉答得支支吾吾。「唔、唔嗯。算是吧。」
  「哦——」
  「咦,修二怎麼說這種話,真不像你。」
  中村突然發出輕笑。
  「在說什麼啊。那怎麼樣才像我。」
  「我、我想想……大概是嘴巴很壞?」
  「愛說笑。」
  他說完就一把抓住泉的頭。
  「好痛好痛!」
  「妳說誰嘴巴壞?」
  泉雙手並用抓住中村的手,但中村並沒有放手。泉嘴上說「好痛喔~」卻不是真心要把他的手甩開。這樣的狀態持續一會兒。
  「——好吧,那我們交往吧?」
  「唔欸!?」
  此時泉發出好大的聲音,這句話來得太過突然,害我差點發出怪聲。我下意識用雙手遮住嘴巴,以免聲音跑出來。等我冷靜下來就朝四周張望,發現竹井以外的所有人都摀住嘴巴,竹井的嘴則是被日南摀住。這、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那傢伙已經在瞬間猜到竹井可能會發出聲音,除了摀住自己的嘴巴,還在同一時間蓋住竹井的嘴?如果真的是那樣,這個判斷也下得太好了。
  話說這是哪招,中村在沒有任何準備動作的情況下突然盡全力打出直拳。之前明明瘋狂龜速前進,怎麼能在這種時候用遠遠超越我們預料的速度出招。可是話又說回來,這樣的確滿像中村的作風。
  中村看起來並沒有特別著急的樣子,再次開口還是一樣淡然。
  「那是什麼怪聲。聽起來好蠢。」
  「你、你說誰蠢!」
  「所以呢?到底怎樣。」
  他不滿地質問。
  這傢伙是怎樣。告白之前明明耗掉那麼多時間,一旦告白就變得像這樣,一整個理直氣壯。還是說,這就是強角的特性?真讓人火大。
  「那個……你說的交往就是……」
  「啊?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也、也對……」
  泉這時低下頭,暫時陷入沉默。看不見那張臉,但可想而知她肯定滿臉通紅。
  沉默仍未解除。中村將手肘架在張開的雙膝上坐著,臉隨意擺向一旁。這種光看背影就能感受到的從容是怎樣。
  最後泉總算願意跟中村面對面。
  「——嗯,請多指教。我也喜歡修二。」
  這聲音聽起來果然是堅定不移,但裡頭卻透著喜悅的熱意。我們幾個依然待在小屋後方摀著嘴,但大家轉頭互看,臉上表情明顯帶著笑意。
  「……那就勞煩了。」
  是為了掩飾害羞嗎?簡短說完這句,中村立刻在同一時間起身,朝公園的正面出口走去。緊接著泉說了一聲「等等!」要留住他。這一喊讓中村轉頭,在那之前我們已經被日南跟水澤拉回去,頭縮了進去。幹、幹得好。
  「什麼事?」
  我們躲在放置用品的小屋後方,只聽得到聲音。
  「就是那個——剛才我說『我也喜歡你』……修二卻沒說你喜不喜歡我……我就想——你、你怎麼擅自決定……」
  聽起來有點緊張,可是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道聲音傳到陰暗的小屋後方。
  「……啊?什麼跟什麼?」
  中村說話的語氣還是一樣淡漠,但話裡處處可見一絲慌亂。
  到最後,不曉得來自誰。「刷啦」一聲,踩沙子的聲音讓公園內部空氣為之震顚。
  「就那個……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彷彿凝聚所有的心意,那聲音聽起來好真切。
  一時之間,沉默籠罩。
  風在吹撫,在我身邊的深實實和日南髮絲飄搖。耳邊聽見喀啦喀啦的聲音,那是枯葉掃過地面發出的。
  此時風停了。
  我們又聽到唰啦聲。

  「——我也喜歡妳。」

  九月下旬殘存的暑氣漸消,那涼爽又舒服的空氣包圍這座公園。
  「——嗯,謝謝你。」
  泉說的那句話雖然聲音小又簡短,呢喃聲卻充斥著幸福的甜蜜感。
  我們都用雙手摀住嘴巴、屏住氣息,大家睜大眼睛互看彼此。雖然不清楚這代表什麼意思,但我們還是朝彼此不斷點頭。
  「好了,我們走吧。」
  「……嗯!」
  在一句簡短又滿足的回應後,兩道腳步聲漸行漸遠。
  公圜裡飄蕩著幸福的餘韻,現場只剩下我們幾個。
  「他、他們已經走了……!?」
  這時深實實迫不及待地環顧眾人。日南從放置用品的小屋後方探臉,先是朝四周張望一會兒,接著就面向這邊點點頭。這表示沒問題了吧。
  大家這才噗哈地吐氣。
  「修、修二~~~!真是恭喜你啦!?」
  竹井一副重獲自由的樣子,但說話的聲音還是有稍微壓低。看他那樣,日南面泛笑容。
  「真的是這樣呢。這一段時間真的拖好久!」
  雖然拿那兩人沒轍,但日南的語氣聽起來還是很開心、充滿關愛。這裡頭放了多少演技,我現在不願去細想。因為去想就太可怕了。
  「哎呀——!讓我見識到青春!我也不能輸給他們!」
  深實實莫名出現競爭心態,往我這個屈身蹲低人的背上用力拍拍。痛死我了。
  「好痛喔……可是這下子總算讓一件事圓滿收場了。」
  我從嘴裡吐了一口氣。不過,每個人若是都能像這樣獲得幸福結局,其實人生也沒有爛到要讓人捨棄的地步。這個「遊戲」果然也會有好事發生。
  這時斜後方有人「呵」地笑了一下。
  「……希望他們永遠幸福美滿。」
  這句語調半是揶揄的話來自水澤,他的嘴角掛著一抹痞痞的笑,但那笑容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來得開心。

  * * *

  隔天。一大早在教室裡。
  「所以說,其實……我們開始正式交往了。」
  泉這話是害羞紅著臉說的。中村也在她身旁。
  「咦——!?是這樣啊!?恭喜你們——!」
  日南裝傻裝得天衣無縫、簡直是過分完美,一面向她學習,我們假裝對昨天的事毫不知情。
  「是誰先告白的!?是中中嗎——!?」
  「我不覺得修二有這麼帶種呢?」
  如此這般,繼日南之後,深實實和水澤用過分完美的演技唬弄那兩人。
  「吵死了——這種事不重要吧。」
  而中村還是平常那副德行,看上去老神在在。真讓人火大。
  「哎、哎呀,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就、就是說啊!泉、中村,恭喜你們!」
  這些演技高手之間,就只有竹井跟我的演技特別爛,但對方還是沒發現我們跟去偷看,就原諒我們吧。
  「嗯、嗯嗯,謝謝。」
  「好啦——已經夠了吧。反正我們跟之前也不會有太大改變啦。」
  泉老實道謝,中村果然是在掩飾害羞吧,想要趕快把話題草草帶過。該怎麼說,這兩人果然很互補,所以才那麼相配。
  就這樣,這件事在班上傳開,很快就受到大家祝福。不過,大家原本就覺得「那兩個人怎麼不快點在一起」,反倒有種「動作也太慢了吧!」的感覺。
  但是果然就跟我昨天想的一樣,沒有人遭受不幸,大家都開開心心,這件事就在溫暖的氣氛下落幕,今後又會回去過以往的日常生活。真是美妙的圓滿結局——

  ——但事情可沒這麼簡單,這就是名為「人生」的遊戲,在這之後我馬上對此有了體認。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6 就算迎接圓滿結局「人生」還是要繼續


  最先開始感到不對勁的日子是星期一,前面還隔了星期六跟星期日,是在泉跟中村開始交往之後。

  教室前方傳來好大的一聲「唰——」。
  「啊,抱——歉。」
  有位學生這麼說,鉛筆盒就掉在那個學生腳邊,文具散落一地。橡皮擦越滾越遠,周圍的學生用腳將它擋住。是因為身體不小心撞到,原本放在桌上的鉛筆盒才會掉到地上吧。
  到這邊都還沒什麼稀奇的,比較上算是很常見的景象。
  但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個,就是出聲的人,還有出聲的對象。
  出聲的人是紺野繪里香。
  那句話是對平林同學說的。
  歸納起來,就是紺野繪里香把平林同學的鉛筆盒弄掉,然後隨口說了一句「抱——歉」,向平林同學道歉。
  接著該說這樣才正常嗎?紺野繪里香沒有幫忙撿掉在地上的文具,似乎覺得道歉就夠了,朝位在教室前方靠窗處的聊天用老位子走去,開始跟那群跟班一起閒聊。
  說真的,這種行為讓人不敢苟同。但她好歹有道歉了,那事情就沒有大到需要一一追究的地步。四周的學生也有出手幫忙,協助撿拾掉落的文具,東西很快就收回去了。所以當下大部分的人都會認為「紺野繪里香又在搞獨裁」。覺得那只是常見的日常景象之一。
  但這項認知很快就遭到顛覆。
  這是因為——還有後續。
  講是講「還有後續」,意思卻不是鉛筆盒被弄掉好幾次。
  而是一些小事情累積。
  例如紺野繪里香的跟班和平林同學當值日生的時候。就會跟以前逼她當隊長的時候一樣,紺野繪里香會將所有的工作推給平林同學。
  或是在休息時間中。紺野繪里香用跟班的小考考卷做出紙飛機,它「碰巧」撞到平林同學的頭。
  又或者是單純從平林同學座位附近經過的時候。紺野繪里香又會「碰巧」踢到平林同學的桌腳。
  若是單看這些小小的行動,大家只會覺得「今天的紺野繪里香心情好像不好」,而那些行為只持續針對平林同學發生。
  之後——當這種現象開始,大概過了一個星期。
  不只是我,恐怕班上大多數的同學都發現了。
  這些行為都是出於故意。
  這所謂的「故意」其實就是「惡意」。
  在紺野繪里香做出這種事情後,教室裡的氣氛差到極點,恐怕連那些跟班都不例外,大家都希望「這種情況能早點結束」。
  這些行為顯然都帶有「惡意」,硬要說起來這些小事情可以用「巧合」帶過。
  所以要責備這種行為並不容易。
  整個班級籠罩在默許的「氛圍」裡,在某種程度上就當是「無力可管」。

  * * *

  「對了,友崎。」
  某天放學後,泉來找我講話。
  「呃——怎麼了?」
  我邊回答邊轉頭,發現泉用悶悶不樂的表情看著我。
  「……泉?」
  就像在試探,我重新問一次。接著泉看似難以啟齒地緩緩開口。
  「有關……繪里香的事。」
  「……哦是這件事。」
  從那句話不難察覺,在說紺野跟平林同學的事吧。
  「那些都是故意的吧。」
  「應該是……」
  佯裝成偶然發生,假裝背後沒有其他用意,持續做出一連串的騷擾。不管是誰看了都能明顯看出背後是出於惡意。
  泉垂下眼眸,咬了一下嘴脣,接著目光又回到我身上。
  「我在想。」
  「……什麼事?」
  聽我反問,泉用拇指指甲輕抓自己的食指。
  「我覺得自己不該說這種話,可是……」
  「嗯……」
  這時泉對我投以強烈的目光。
  「——我想會發生這些事情,原因都出在我身上。」
  她再次咬脣。
  「……這個嘛。」
  我無法——否認這句話。
  的確,先前平林同學動不動就被紺野繪里香盯上。
  可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變本加厲?
  講到這邊,我腦中——有個念頭閃過。
  對,也就是說。
  「……是因為泉跟中村開始交往?」
  我拿這句話回問對方,只見泉微微地點了點頭。
  「因為就時間點來看,果然是那樣吧。所以繪里香才會不高興,可是對我跟修二下手又太過張揚……才找平林同學洩恨。」
  「這麼說……是有可能。」
  目前還不確定。然而之前去我家開集體外宿作戰會議時,也曾聽說「泉跟中村走太近會讓紺野繪里香不爽」。因此把那件事當成原因還滿合理的。基於這一點就會覺得紺野繪里香有夠任性,為此感到憤怒。
  「所以我覺得……最好別去跟繪里香提這方面的事吧?」
  聽到這句話,我回過神並點點頭。
  「啊啊……這樣啊,說得也是。」
  「是啊……」
  泉看起來很沮喪,頭有點低低的。
  「……那樣或許很危險。」
  要是一不小心刺激到她,可能會讓情況惡化。這點我沒有說出口,但泉似乎也明白。
  恐怕泉有認真思考過,看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能做些什麼,也就是要怎麼做才能幫助平林同學。結果卻發現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跟紺野繪里香談」,但唯獨她絕對不能這麼做。
  目前還不確定紺野繪里香找人麻煩的原因出在泉身上。不過,當我們無法完全否認這個可能性,那就等同不能行使上述方法。
  「說得也是……嗯,謝謝你。」
  「沒什麼……嗯。」
  我回話的語氣有點消沉,這時泉又訥訥地開口。
  「……還有就是,為什麼她會找……平林同學。」
  「對,確實令人納悶。」
  「經過這一個禮拜的觀察……我想……我好像明白了。」
  泉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可是關於這一點,其實我也隱約知道答案。
  應該這麼說,班上同學都開始隱隱約約知道是為什麼了。
  我將那個答案說給泉聽。

  「應該是因為平林同學——絕對不會回嘴。」

  泉跟著點點頭。
  「嗯……剛好拿來當作出氣的對象,是這樣對吧。」
  「……果然是那樣啊。」
  沒錯,平林同學「不會反擊」。
  正因為紺野繪里香明白這點,她才會把那女孩當成目標吧。
  這個理由未免太過直接、太過赤裸。
  所以說它是「紺野繪里香」付諸行動的理由就更有說服力。
  同時也彰顯這個叫「人生」的遊戲——有多麼蠻不講理。
  這時泉看了看手錶,一面說「糟糕」一面背起書包。
  「那個……我差不多該走了。」
  「好……再見。」
  「嗯……那明天見!」
  努力用開朗的語氣說完,泉就跑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 * *

  目送泉離去後,為了參加放學後的會議,我朝第二服裝室前進。
  我跟日南提起和泉談過的事,日南認同我們的看法。
  「我也覺得是那樣。一切都是從那兩人交往開始……應該是這樣沒錯。」
  「果然是那樣嗎……」
  「是吧。」日南說完點點頭。
  「紺野對那兩個人很火大,可是跑去攻擊優鈴又很難看,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洩恨,這是最合理的推測……以紺野繪里香的個性來看也比較有可能。」
  她話裡明顯聽得出不悅。
  「這樣啊……」
  「總之目前還不確定。但有件事可以斷言……那就是優鈴最好什麼都別跟紺野說。」
  日南說這話彷彿早已看穿我跟泉都聊些什麼,讓我有點驚訝。
  「……果然還是該這麼做啊?」
  「對,泉應該很想出手幫忙吧?」
  日南用感到頭疼的語氣說著。
  「是這樣沒錯……妳真清楚。」
  「這個嘛,看最近的優鈴就知道了。」日南淡淡地回應。「可是現在行動很危險。」
  「嗯……我想也是。」
  這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日南也暫時閉上嘴陷入沉思,最後她總算再次開口。
  「老實說以現狀來看……若是紺野沒有大動作,周遭眾人就不方便出手吧。」
  「因為可以堅稱是巧合?」
  日南點點頭。
  「目前的騷擾規模還太小。最大的應該是一開始刻意把鉛筆盒弄掉吧?若是那種程度的騷擾持續進行,那就另當別論,若是把規模較小的騷擾挑出來,說那是在欺負人之類的,就算採取大動作糾舉也沒辦法起到很好的解決效果,若是她裝傻就沒辦法再追究下去。要是這麼做,就算她暫時不找人麻煩好了,放長遠來看,平林同學在班上的地位還是岌岌可危。」
  「……這麼說、也對。」
  我點頭回道。確實是那樣沒錯。現在該想的不是讓那種騷擾行為暫時停擺,而是要把平林同學今後的地位一併考量進去,再來想辦法因應吧。
  「……那該怎麼做。」
  「說真的,繼續維持現狀,我們幾乎無計可施。直到騷擾規模擴大之前,在旁邊觀望、不要讓情況惡化,這可以說是最聰明的做法吧。」
  「這樣啊……」
  我無力地脫口。
  剛才跟泉談話的時候,我腦中同時萌生某個念頭,這時我再次回想那件事。
  居然會發生這種不公平的事情。也就是說這個是——
  「我問妳,『人生』真的是神作嗎?」
  我不禁把這個疑問問出口。
  「……這話什麼意思?」
  日南直盯著我看。眼裡似乎透露些許哀傷。但或許她是覺得問這種事情的我很悲哀。
  「因為這種事情實在太不公平了,等同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出現壞事吧。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發生這種事,未免太奇怪了。這樣還配稱『神作』?」
  我正開始能對這個「遊戲」產生一些好感,說這種話我也很難受,但我認為還是該把真實想法說出來。
  我開始懂得享受這個名叫人生的遊戲,也開始學會喜歡自己這一路上看到的新景色,它們是如此燦爛耀眼。
  可是像這種蠻不講理的事會突然降臨在某個人身上,沒有任何理由,那不就像一個殘存程式錯誤的遊戲?
  這時日南緩緩地搖搖頭。
  「理由是有的。」
  「……所以是什麼理由?」
  我屏息以待,等她說出後續,日南則像在數數般折起手指。
  「紺野繪里香喜歡中村,優鈴也喜歡中村。中村跟父母親吵架。還有——有人幫助跟父母親吵架的中村,那個人正是優鈴。」
  日南邊細想邊列舉最近發生的事。
  「因為優鈴出面幫忙,中村才能參加球技大賽。因為我出了一個習題給你,紺野繪里香那群人才有意投入球技大賽。多虧這點,男女雙方都在球技大賽上贏得冠軍。因為得了這個冠軍,優鈴跟中村才開始交往——還有平林同學是一個懦弱的女孩子。」
  大概是事情都列舉完了,日南說到一半頓了一會兒。接著再次開口。
  「這些事情分開來看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放在一起就會產生骨牌效應,排成一列依照先後順序倒塌,引發連鎖反應。最後讓最壞的骨牌倒下,也就是『紺野繪里香開始找人麻煩』。這些事情並不是憑空發生。之前發生的一連串事件變成一片片骨牌,全都成了如假包換的『理由』不是嗎?由此可見並沒有發生蠻不講理的事。那是一種必然結果。」
  這段話並非毫無道理。照她這麼說來確實是那樣,與其說這次紺野會那麼做是一時興起,倒不如說有許多小事件不斷累積,全都朝同一個方向堆疊,最後才引發那種結果吧。從這個角度想,或許不能說它是「憑空發生」。因此,「覺得人生會出現這種不公平的事根本稱不上神作」——也許是我太早下定論。
  但日南那種說話方式還是讓人莫名不爽。
  「說什麼必然結果……難道平林同學會遇到那種事是不可抗力?」
  我用有點強勢的語氣逼問,日南則點了點頭,臉上表情依舊沒變。
  「是啊,就是那樣。」
  「日南……」
  不僅如此,日南還面不改色地說了這種話。
  「再說其實我並不認為……以現狀來說有出手幫忙的必要。」
  「咦?」
  我不禁用錯愕的語氣反詰,她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因為那種程度的騷擾有別於霸凌,靠她自己的力量就能解決吧?只是平林同學沒有那個意願罷了。換句話說,可以解釋成背後有某種原因。」
  日南若有所思地說著,就像在說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妳這傢伙。」這句話連我聽了都覺得火大。「說這種話未免太過分了。」
  緊接著,日南還是一樣面無表情,她先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之後就靜靜地開口。
  「讓你感到不快,先說聲抱歉。只不過完全看不出平林同學有主動解決這個問題的打算不是嗎?假如她自己有意解決,這件事情很可能就會落幕。以此類推,平林同學本身就是助長紺野的原因之一吧?」
  「不……這個——」
  這句否認的話說不下去,我暫時陷入沉默。
  的確,這點我也有跟泉談過。就如日南所說,因為她不反擊才會被盯上,這部分確實是那樣沒錯。
  話雖如此,照理說錯不在平林同學身上。
  「……可是,紺野就是利用這點將她當成目標吧?那樣不是太奇怪了嗎?」
  然而日南搖搖頭。
  「紺野繪里香的做法確實很卑鄙、很醜陋。錯的人是紺野。這點千真萬確。不過,你也說過吧。若是有狀況擺在眼前,『主動握住搖桿並克服萬難的人』才配稱『玩家』。這點拿到『人生』中也是一樣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
  「聽好,我也同意這個說法。不過,我不認為所有人非得當玩家不可。但我認為應該要當玩家才對。至少我自己是想當玩家的。關於這點,你跟我持相同看法對吧?」
  「……算是吧。」
  我模稜兩可地點點頭。雖然這其中有玩家第一人稱視角或角色視角的差異存在,但是關於「自己主動拿起搖桿作戰」這樣的態度,我跟這傢伙看法一致。面對擋在前方的遊戲規則高牆,我們必須反覆思考、反覆驗證,靠自己的力量做出成果。絕不放開搖桿。這才是玩家該有的基本作戰態度。
  「就目前看來,平林同學並不打算成為『玩家』。是這樣吧?」
  「也許就像……妳說得這樣,但是……」
  的確,說到平林同學是否要當「玩家」——也就是為了改變現狀,是否願意主動出擊做些努力,或是做些嘗試,我想八成沒有吧。看起來平林同學平常被人欺負都只覺得「那是沒辦法的事」。
  「可是受害者是平林同學啊。」
  這讓日南點頭回應。
  「當然是那樣。我明白這點,接著才考慮要不要幫她。一個玩家想靠自己的力量前進,拚命掙扎還是無法解決問題,如果他為此感到困擾,我也願意積極幫忙。不過,假如他一開始就沒有主動解決的意思,其他人就沒有伸出援手的必要。話雖這麼說,如果情況進一步惡化,我當然還是會想辦法幫忙。以現況來看,還沒達到需要人無條件伸出援手的地步。」
  這句話比平常說過的都還要冰冷,就這樣竄進我耳裡。然而目前情況只是比平常更嚴峻一些,日南說那些話的中心思想依然和平日裡沒什麼兩樣,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只是拿它跟現況相比才感到冷酷罷了。
  「……好吧,我明白妳想說的。」
  除此之外,我想這傢伙說的並沒有太過偏頗吧。
  「妳也沒有……非救不可的理由吧。」
  「的確。雖然我有能力幫她,卻不是非救不可。」
  「……這樣啊。」
  既然如此,逼日南「想辦法做點什麼」也於理不合。就算這樣還是想改變現況,那只能靠我自己了。
  當我低著頭思考自己能做什麼,不知為何日南用傻眼的目光看我。
  「我問你……你該不會想設法解決這個問題吧?」
  「咦……也不完全是那樣,但如果有我能做的事情,我想出手幫忙。」
  我老實回答,這時日南發出一聲嘆息。
  「之前想說你大概是被水澤影響,沒想到這次又被優鈴影響……」
  日南看似無奈地按住太陽穴。
  「不……我又沒有要學他們。」
  嘴裡這麼說,我發現一件事。的確,仔細想想我並沒有跟平林同學特別要好,也不喜歡逞英雄去幫助有困難的人。豈止是這樣,在過往的人生裡,就算看到班上出現霸凌事件,我也不曾想說要出面阻止。
  然而如今卻像這樣,想要盡自己所能出一份心力。
  會出現這樣的心境變化是基於什麼,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可是最大原因應該是一直就近看泉表現出「想幫助人」的樣子。
  此時日南換用認真的眼神看我。
  「總而言之,若你想自行採取行動,那就要慎重行事,以免情況更加惡化。這陣子就暫時不出習題了,你就把腦力用在這件事情上吧。」
  「知、知道了……」
  「硬要說的話,課題就是別讓情況惡化。總之你要審慎思考再行動。」
  「……好。」
  「不過……照現況看來,我個人還是覺得在一旁觀望才是上策。」
  「在一旁觀望啊……」
  我不否認聽到這句話給人一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可是目前還沒想到具體對策,就算想採取行動好了,就眼下情況而言也只能接受「在一旁觀望」這個提議。
  就這樣,這天的會議到此結束。

  * * *

  隔天早上,跟日南開會並沒有討論太多東西,所以會議比平常更早結束。
  來到教室裡,我看到泉跟平林同學這兩人正在說話。在這樣的時間點上,那兩人湊在一起,感覺就是很有事的組合。是泉在展開某種行動了嗎?
  這讓我感到好奇,所以從教室門口走到自己座位的路上,我刻意經過能聽到她倆對話的位置。接著我聽到這樣的對話。
  「這麼說來,一大早桌子就移位了……」
  「嗯……應該是放學後弄的吧。不過自己移回來就可以了……」
  「咦,可是……」
  這段對話內容八成跟紺野繪里香的騷擾有關。也就是目前的現況,但只有平林同學本人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泉現在打算做的是什麼。
  泉一定是想「既然不能跟紺野繪里香直接談判」——
  而且無法掌握足夠的證據,讓那些大人用更大的力量處置紺野。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想要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所以才在確認平林同學的狀況吧。
  對於泉這樣低調又堅強的體恤之心,我再次有了深切感觸。
  「不過,原來是這樣啊……若是太早回去就會被人趁虛而入。」
  「……果然是這樣嗎——」
  泉偷偷確認時鐘,同時用認真的表情與平林同學說話。紺野繪里香還沒出現在教室裡。
  接著幾分鐘後。泉最後一次確認時鐘,之後笑著跟平林同學揮揮手,並走向教室前方,也就是紺野繪里香那幫跟班所在的位置。
  緊接著,又過了一到兩分鐘。紺野繪里香堂而皇之地進入教室,刻意繞路走去輕踢平林同學的桌子,然後再朝教室前方靠窗處走去,開始和那些跟班聊天。
  這天,在那之後我也一直偷偷觀察,好比休息時間一到,紺野繪里香會跑去上廁所或是做其他事情、人不在教室裡;或是要換教室,泉先回去的那一天;又或者是放學後,紺野繪里香等人留下要準備參加社團活動的泉,會先行回去。
  如此這般,當紺野繪里香的眼線從教室消失,泉會立刻走過去找平林同學,然後把握那段簡短的時間交談。從早上開始到放學後,她一直在做這些事情。
  也就是說泉就像這樣,靠她自己的力量、為了盡量深入這個問題,她一點一滴做著自己能做的事吧。?
  那麼,我是否也能做點什麼。

  * * *

  隔天第一節課的下課時間。
  課一上完,我馬上轉向旁邊跟泉搭話。
  「對了,泉。」
  昨天就近見識泉努力的樣子,回到家的我在自己房間裡想了許多。然後我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自己好歹也能盡那麼一點心力吧。
  「嗯?」
  這時泉用錯愕的目光看我。
  「那個……」我一面思考一面斟酌用詞,就為了實現自己下定決心要做的事。
  「平林同學還好吧?」
  當我問完,泉先是眨眨眼睛,接著就目不轉睛地觀察我。
  「你說的還好是指?」
  「其實也沒什麼……想說妳們昨天好像聊了不少。」
  「啊啊,原來在說這個啊!」
  「我在想情況是不是不大樂觀。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想幫幫她。」
  對。既然我沒辦法直接為平林同學做些什麼,至少可以幫正在採取行動的泉。假如還是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那我還是想聽聽正在努力的泉怎麼說,略盡綿薄之力。畢竟我可是泉在AttaFami界的導師。徒弟有困難,當然要出手相救。應該說會很想主動幫忙才對。
  這時泉用有點消沉的表情看我。
  「嗯——其實……」
  「其實?」
  我出聲回問,泉則稍微壓低音量。
  「表面上看不出來,但紺野繪里香的騷擾似乎變本加厲了。」
  「……咦?」這句不祥的話讓我心頭一驚。「妳說的變本加厲是——?」
  泉的目光落到手中那根自動筆上。
  「聽平林同學說,好像是……自動筆的筆芯幾乎都斷了,原子筆明明還有水卻寫不出來。」
  「那、那不就……」
  照這個情況來看,肯定是紺野繪里香幹的好事吧。
  這種做法實在很不乾脆。自動鉛筆的筆芯斷了,紺野可以說是前陣子掉在地上弄的,原子筆也是一樣,說有時就是會斷水,她就能把這件事帶過。紺野刻意將欺負人的行為壓在這種範圍內吧。
  然而跟之前不同的是——開始出現物品毀損。
  「把人家的東西弄壞,這樣就有點過分了。」
  「……說得也是。」
  那樣就得買新的來換,換句話說會蒙受金錢損失。
  「不過還是一樣,找不到證據。」
  聽到這句,泉懊惱地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情。我猜男生應該不曉得……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之前那個LINE群組沒了,班上女生又創新的群組……」
  「是、是喔?」
  先別說那個,原本就有這種東西啊?話說這樣一想,其實我們班自己就有開一個屬於全班的群組吧。但我沒加就是了。
  「而且平林同學沒有加入那個群組。」
  話說到這邊,泉露出苦澀的表情。
  「呃——創這個群組的是誰?」
  「這個嘛。是我們這個小圈圈裡頭的由美,但我想大概是繪里香叫她做的。」
  「這樣啊……」
  手法果然很陰險。的確,一樣一樣挑出來檢視或許沒什麼,然而這些事情陸續發生,對心靈造成的壓力可想而知有多大。希望泉「與她用平常心聊天」能起到療癒作用,成為平林同學的心靈支柱。
  「至少……要想辦法解決物品受損的問題……」
  「嗯……」
  此外根據觀察,可知那些騷擾行為現在依然持續進行。每當平林同學去上廁所或是為了其他事情離開座位,紺野她們就不會待在平常待的教室前方靠窗處,而是在平林同學桌子附近閒聊。然而其中一個跟班的位子似乎就在那一帶,也就是說若有人追究,她打算堅稱「只是來這女孩的座位附近」吧。
  看著看著,平林同學已經從走廊走回教室,但平林同學當然沒辦法坐回位子上。自己的座位遭人霸占,她連抗議都辦不到。
  平林同學在門口附近呆站幾秒鐘,接著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又回到走廊上。
  「……唔。」
  我再也忍無可忍,開始去想我能否設法改變現場氛圍。就像在舊校長室嗆紺野繪里香那樣,只要踏出一步,或許能改變什麼。或者運用至今邊觀察邊想、用來操縱整個團體的技能。就這樣,我一一審視自己擁有的籌碼,去想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說時遲那時快——

  「——紺野!」

  一道雄糾糾氣昂昂的聲音在班上響起。
  紺野惡狠狠地瞪視發聲者。
  教室裡所有人都在看出聲的那號人物。我也朝那個方向看。
  這一看讓我大吃一驚。
  因為在那的人竟然是——

  在我視線前方的是——小玉玉。

  小玉玉身材矮小、看上去弱不禁風,然而那目光堅定不移。
  「這種事要做到什麼時候!妳也該適可而止了,別再幹那種無聊事!」
  她用力指著紺野,鏗鏘有力、斬釘截鐵地糾正對方。

  大家已經隱約察覺到了,但說了八成也無法改變什麼,或是害怕去說,所以就一直視而不見——然而小玉玉卻挺身而出。
  就在大家眼前,話說得直截了當,一針見血插中本人痛處。
  那副模樣讓我無法別開目光。
  紺野一臉不悅,彷彿要靠視線殺了小玉玉,一直瞪著她。
  「啊?在鬼扯什麼?」
  還是老樣子,紺野開始裝傻不認帳。
  不過,小玉玉可不會屈服。
  「少裝蒜!中村被人搶走就隨便找人洩恨,未免太扯了吧!」
  小玉玉用這句話打臉紺野,就像要挖出藏在惡意之後的真實核心。這讓室內的空氣頓時降至冰點。
  「哦……」
  紺野開始用打量的目光將小玉玉從頭看到腳。
  緊接著——
  「這樣啊,我瞭了。」
  不屑地說完這句話,紺野從平林同學的桌子上下來,朝小玉玉走去。
  眼裡明顯帶著敵意、惡意、要加害對方的念頭。然而似乎是想表現出從容不迫的樣子,她的腳步很緩慢。
  接著她來到小玉玉身邊,跟對方互看一會兒——之後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沒把對方看在眼裡。
  紺野將手放到小玉玉肩膀上。
  「花火,妳在發抖呢。」
  「用不著妳多嘴!」
  焦急地說完這句,小玉玉將紺野的手用力甩掉。
  緊接著紺野就按住手腕處,嘴裡說著「好痛……」,裝出有點誇張的吃痛樣,由上而下看著小玉玉。
  眼眸深處蘊含怒氣。
  「我、我沒有打那麼用力……」
  直到這個時候,小玉玉首次出現明顯的慌亂表現。就像在嘲笑她那副德行,紺野「呼——!」地吐了一口氣。
  「先出手的人可是妳。」
  紺野話就說到這邊,之後帶著那群跟班回到平常待的教室前方靠窗處。
  教室裡開始充斥不平靜的吵雜聲。
  這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事。
  許許多多的事件連成一串,骨牌依序倒塌,但是還沒迎向終點。
  就在這個瞬間——又多了一個。
  至今為止最關鍵的一塊骨牌已經靜靜地倒下。

  * * *

  教室前方傳來好大的一聲「唰啦」。
  「啊,抱歉——」
  耳裡聽到的又是那個,紺野繪里香過分明顯的嘲弄聲。
  對於掉落的鉛筆盒理所當然地不屑一顧,她跑去找那群跟班。
  教室裡開始散發一股異樣氛圍。
  正如曾幾何時曾經見過的,最初的那些惡意行為彷彿再次重演。
  只不過,眼下情況跟當時有個明顯的差異。
  我朝聲音出處看去,用力咬著嘴脣。
  在心裡的某個角落,我早就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並且害怕它成真。

  剛才被弄掉鉛筆盒的人不是平林同學,而是小玉玉。

  面對令人有些不忍逼視的現狀,教室裡吵雜聲越來越大。
  紺野繪里香的用意明確到不能再明確。
  就只是發生了那麼一次的事件,卻用殘酷的行為報復,所有的不祥都集中在此。
  講白點就是此時此刻、在這個瞬間——目標轉移了。
  這個事實扎痛我的肌膚,為了幫忙撿拾散落的文具,我靠近小玉玉的座位。朝四周張望發現日南跟深實實也開始移動步伐。
  就在這個時候。

  「——紺野!」

  直截了當、強而有力的糾舉聲再次傳入耳裡。
  我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彷彿時間靜止一般,那種感覺在我的神經中遊走。
  我、日南和深實實都停下腳步。
  眼前看到小玉玉正瞪著紺野的背,朝她吼叫。
  「剛才是妳故意弄掉的吧!」
  小玉玉沒有拐彎抹角,劈頭就直指核心,用那句話責備紺野。
  「啊?證據在哪?別血口噴人好嗎?」
  「我才沒有血口噴人!」
  「我說,剛才不是已經道歉了嗎?只是把鉛筆盒弄掉,用不著說成那樣吧?」
  「問題不是有沒有道歉!」
  「是怎樣?又要行使暴力?」
  「才沒有……!我才不會行使暴力!」
  然而最後那句反駁顯然被紺野當成耳邊風,她又回去和那些跟班聊天。小玉玉暫時瞪著紺野好一會兒,最後才死心別開目光。接著為了撿拾散落的文具,她就地蹲下。看到這一幕,我再次邁開步伐。
  深實實早就小跑步趕過去了,接著我跟日南也來到小玉玉身邊,四個人一起撿那些文具。
  只見深實實用認真的眼神看著小玉玉。
  「小玉妳沒有做錯事。」
  「……嗯。」
  深實實說話的語氣很開朗,像在鼓勵她一樣,小玉玉聽了帶著微笑回應。
  「那個……小玉玉,妳還好吧?」
  「……嗯,我沒事。」
  這種時候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問些曖昧的問題,但是小玉玉也對這樣的我露出微笑。
  「花火,別放在心上。」
  「葵……嗯,謝謝妳。」
  「我……我會想辦法的。」
  「……葵?」
  在那之後日南小聲說了這句,似乎為某事下定決心,對小玉玉輕輕地點點頭。

  * * *

  從那天開始,情況明顯出現轉變。
  紺野每次移動時不再踢平林同學的桌子,改踢小玉玉的。
  小玉玉的自動鉛筆筆芯和原子筆陸續毀損。
  紺野那幫人閒聊時越來越常說小玉玉的壞話。

  還是老樣子,紺野繪里香會看心情做出那些殘酷的行為。
  每天必定會重複上演一到兩次,持續降臨在小玉玉身上。
  可是——在這之中。
  有一點跟平林同學那個時候很不一樣。
  那就是——
  「——紺野!妳又踢桌子了吧!」
  每當自己遭受危害,小玉玉就會強力主張。
  她絕不妥協,總是會抗議。
  平林同學只是靜靜地承受這一切,跟她正好相反,小玉玉就是無法容忍每一次的騷擾,會一直糾正所有的行為。
  強力主張的程度甚至可以說是極端,但是同時又覺得這份堅強搖搖欲墜,不曉得什麼時候會被打破。
  此外。
  紺野繪里香根本不買帳。
  「這算什麼?那些都是碰巧吧。拜託妳別亂扣帽子好嗎?」
  「竟然說我亂扣帽子……昨天明明也發生過!」
  「我說花火,難道妳忘了前陣子才對我暴力相向?」
  「不……就說那是偶然……」
  「啊?我這個才叫偶然吧。故意行使暴力的人是妳。」
  紺野先是用充滿憎恨的語氣抨擊小玉玉,接著無視要繼續抗議、嘴裡說著「但那是……」的小玉玉,跑去找自己的跟班。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好了花火,妳冷靜點。」
  「就是說啊,小玉!別氣別氣。」
  看小玉玉還想繼續追究下去,日南跟深實實介入制止。
  「……可是——」
  懊惱地咬著嘴脣,小玉玉用力瞪著紺野繪里香。
  然而紺野繪里香根本連看都不看,在自己的小團體中央開心地笑著——
  最近這幾天,那樣的片段在眼前上演好幾次。
  當小玉玉的自動鉛筆替換用筆芯再次被人全數折斷——
  一發現這件事,在教室裡的小玉玉就刻意朝紺野繪里香走去。
  「紺野!別隨便摸人家的東西!」
  「……啊?在說什麼啊?」
  紺野一臉無趣,沒有順著小玉玉的話回應。
  「別用這種方式裝傻!」
  「拜託妳別靠近我行不行?我可不想被人暴力相向。我反對暴力~」
  「……唔!就說那是——!」
  就是這個樣子,小玉玉完全沒有讓步,她持續奮戰。
  可是紺野繪里香根本不當一回事,彷彿自己才站在理字上,一直用「暴力」這個字眼譴責小玉玉。
  「好了好了,小玉!要去學校餐廳吃飯囉~!」
  「靠窗的位子會被人搶走!花火快點!」
  緊接著日南跟深實實又跳出來打圓場,以免她們發生衝突。
  這幾天也常看到這樣的光景,看了一遍又一遍。

  總覺得慢慢地,好像有某種東西在剝落。
  會貫徹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去顧慮「周遭氣氛」。
  這一定是小玉玉與生俱來的個性吧。
  所以才會吸引深實實和日南,被那兩個人當成珍寶、一直守護她。
  這就是小玉玉的強大之處,也是心中最重要的信念。
  不過,正因如此。
  曾幾何時在家政教室裡,她差點跟中村起衝突。
  我還聽日南說過,過去她曾經真的跟中村起爭執。
  我想這一定不是什麼稀罕事吧。
  小玉玉自己也說過,她說「不擅長融入群體」。
  因此很感謝讓自己融入群體的深實實。
  換句話說小玉玉的中心思想雖然強悍,卻是一把雙面刃。

  重點在這。紺野繪里香只做出些許的騷擾行為,小玉玉則出面抵抗。
  隨著一次次的交鋒,有樣東西逐漸剝落——
  「花火看起來還真是辛苦呢……」
  「就是說啊……在平林同學之後,接下來變成花火,感覺就是只要能拽恨找麻煩,對象是誰都無所謂。」
  「真的,有紺野同學在一定都會往那種方向發展。」
  「啊——好想早點換班——!」

  「夏林真的好厲害……紺野也沒料到對方會這樣大肆反抗吧?如果是我肯定做不到。」
  「對啊,說得沒錯。人不可貌相,她可是很有骨氣的。」
  「就是啊。真希望夏林能戰勝——」

  「總覺得……紺野同學是很過分沒錯,但不管怎麼說,夏林同學的火氣未免也太大了吧。啊!當然錯的人不是夏林同學!」
  「這麼說也對啦。就覺得她可以再處理得更圓滑一點?那樣我們也能更支持她一些……」
  「……是啊,會希望她能為每天被迫看這種事情的人著想吧?」
  「啊,沒錯沒錯!」
  「又開始了。」
  「對啊。真希望她們別再這樣,覺得好像都是花火一個人在窮嚷嚷。」
  「是說跟紺野講道理,她也不會聽吧。」
  「對,反而會造成反效果。」

  「今天是第幾次了?真受不了。」
  「誰知道?話說夏林為什麼要氣成那樣?」
  「我是知道紺野很過分沒錯,但每次在教室裡吵起來,氣氛就會變糟,那個人難道不懂嗎?」
  「從某方面來說算自作自受吧。」
  「不過夏林原本就不太會看場合啦。」

  「——不覺得她反應過度?」

  整體氛圍。班上的風向慢慢變得有點奇怪。
  之後大概過了一個禮拜。

  班上部分男女開始避開小玉玉。

  * * *

  在還沒上課前的教室裡。
  「對了對了,我最近買了這個,是不是很可愛?小玉也來一個吧?」
  深實實跑來跟小玉說話。
  從某個角度來說其實這樣的景象司空見慣,談話的內容也沒什麼大不了,是很普通的閒聊。
  「咦——?這個哪裡可愛了。到時又會被友崎同學說不可愛喔?」
  「好過分!一直看就會越來越有感覺好嗎!」
  「是喔——真的嗎?」
  「真的真的!」
  唯有一點不同——就是兩人的音量大小。
  先前這兩個人都會吵吵鬧鬧地嬉鬧,甚至能夠影響整個班級的氛圍。
  現在卻用很小的音量交談,以免吵到整個班級。
  彷彿怕聲音會從配給小玉的領土外漏似的,聊天的時候還要戰戰兢兢。
  不久之前深實實會大聲吵鬧,小玉玉則大肆糾正她,如今的氣氛截然不同。
  會變成這樣,理由很簡單。

  ——那就是教室裡的「氛圍」不允許小玉玉大聲說話。

  不只是小玉玉,甚至是有她在內的團體對話也包含在內。班上同學不喜歡大聲喧譁。
  班上的氛圍開始惡化,讓人察覺有這樣的「規則」存在。
  深實實跟小玉玉在半徑數十公分內互動,大家都在偷看她們,像在窺探、目光裡頭又混雜些許惡意。
  雖不至於正面排除,但人們走路時都會刻意避開,都是以「感到有點煩躁」為前提。
  至今為止班上不曾出現這類現象,罪魁禍首都是「整體氛圍」,它讓整個集團開始慢慢出現迫害行為。
  然而情況還未惡化到由整個群體進行大規模霸凌。
  日南讓班上的氣氛不至於完全毀壞,讓它在千鈞一髮之際懸崖勒馬。
  「繪里香她最近實在做得太過火了……」
  休息時間一到,日南跟她的小團體全聚在一起。由日南操縱氛圍。
  日南這群人是最頂階的群體之一。班上處於中間階層的女孩子都想加入這個集團,紛紛聚集過來,日南則對她們宣導紺野的所作所為有多壞。
  「花火就像那樣故作堅強,私底下卻弄得滿身傷……」
  她徹底運用聲音和表情,用感性的方式訴說,想要讓大家同情小玉玉。順便讓人們討厭紺野繪里香。中間階層的人容易「隨波逐流」,本身的意志不夠堅定,日南為了拉攏這些人可以說是用盡各種手段。
  不是利用休息時間一而再再而三說這件事,頻率上讓人不會有受到強迫推銷的感覺,但每次開口都會犀利地直指要害。
  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人望,這也是平常慣用的手段,日南藉此穩住教室裡的氣氛。
  深實實會去關照小玉玉,日南則讓教室裡的空氣降溫。
  因為這兩人賣力表現,所以最關鍵的環節仍不至於發生。

  * * *

  這天早上開會的時候,一切都從日南漫長的沉默開始。
  「小玉玉的處境似乎……不太樂觀。」
  「是啊……」
  日南看似焦躁地咬住脣瓣,視線飄忽不定。說話語氣也少了一份力道,甚至讓人覺得裡頭帶著一絲恐懼。
  看起來就像對自己毫無自信的普通女孩——她可是無懈可擊的玩家日南葵,我覺得她最不可能做出這種舉動。
  「……怎麼了?」
  就算我這麼問,日南也沒有給出像樣的答覆,只有輕輕地說了一聲「也對」,之後又閉口不語。
  所以我再次開口。
  「這樣下去……她會逐漸遭到孤立。目前有妳跟深實實保護她,還能想辦法挺住……可是繼續下去就會——」
  情況比預料中更糟糕。
  每次紺野繪里香和小玉玉吵起來,日南跟深實實都會適時介入。深實實會盡量陪在小玉玉身邊,成為她的心靈支柱,幸虧如此,小玉玉每天才能開心地笑著、一次又一次。日南則極力避免將騷動鬧大,避免大家的觀感惡化,用盡各種手段,每天都跟名為「整體氛圍」的怪物作戰。
  日南開始不擇手段,那股力量不容小覷,照常理想不可能辦到,但她卻讓整體。氛圍維持在那個範圍內。
  然而——氣氛還是沒有朝好的方向發展。
  小玉玉依然堅持要反抗到底,跟紺野一再起衝突,人們的厭惡之情每天都確實向上堆積。累積到最後,總有一天會深入人心、再也無法顛覆,就像茶漬一樣,在大家心底扎根。
  此外「明明就結束了又故態復萌」這點,會讓每次起衝突帶來的負面印象逐漸擴大,人們心中的煩躁也會一點一滴膨脹。
  即便如此,日南還是沒有改變做法,那些負面情感和壞觀感與日俱增,她會在每次衝突發生時試著徹底弭平、讓它別這麼明顯、想辦法打圓場,就為了這些持續奮戰。
  的確,只有日南能展現這種強大的技藝。
  而小玉玉也確實因此得救。
  假如少了日南,小玉玉的立場早就岌岌可危,來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吧。還能在教室裡用平常心跟深實實對話——搞不好早就連這種機會也沒有了。
  「說得對……這樣下去不妙,要想想辦法才行……」
  「要想辦法啊……」
  話雖這麼說,我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會覺得不對勁是因為日南選擇「那種做法」,讓我覺得這實在說不通。
  「對了……日南。」
  「……什麼事。」
  因為那跟平常的她有點出入。
  並不是覺得那樣做是錯的,或者認為她不該那麼做。該說我也認為這麼做不失為一個方法。
  不過,就是有哪「不一樣」。
  因為這不像日南的做事方式。
  所以我開口的時候穷意勘酌說辭,盡量避免產生誤解。
  「那個—我也覺得現在幫助小玉玉是首要目標……比其他事情都要來得重要。」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日南用讀不出感情的雙眸望著我。是我多心了嗎?眼裡的色彩好暗沉。
  我將心裡那股異樣轉變成言語。
  「為了實現這點,舉例來說,我們可以去拜託小玉玉不要再跟紺野繪里香硬碰硬——」

  「那是不可能的。」

  那對深邃的眼眸彷彿要將我整個人吸進去,聲音裡蘊含堅強無比的意志,日南斬釘截鐵拒絕我的提議。
  「……為什麼?」
  那個樣子讓我萌生跟平常有些不同的恐懼,同時我詢問背後的理由。
  日南的表情無力到不像這傢伙會有的,那道目光卻無比銳利,好像在譴責我一像。
  「花火並沒有錯。我以前就提過吧?她只會率直表達自己的想法,心和話語都赤裸裸的。所以不能那麼做。」
  這種話聽起來不怎麼合邏輯,日南在解釋自己的想法時,用詞鋪陳一點都不巧妙。我不曾看過這樣的她,甚至心生迷惘,不曉得是否該點明這件事。
  換句話說,現在的日南情緒不是很穩定,讓人不禁心想「是否不該針對她的說法予以否認」。
  「妳說不行,這是為什麼?」
  當我小聲道出這個疑問,日南開口了,彷彿不是說給我聽,而是在向某人訴說。
  「花火是對的,她的處境才是一種錯誤,因此花火不需要改變。」
  「……妳的意思是——」
  我當下立刻發現一件事。
  她說的話確實合情合理。有一方是正確的,另一方不對,那錯誤的那一方就應該要做出改變。這樣的看法合乎情理。我個人也比較支持這種想法。
  但是,還是有某個地方「不對」。
  因為這跟日南一直以來的主張背道而馳。
  「所以說,花火必須維持原樣……若是不想辦法解決問題,那樣一點意義也沒有。」
  然而令人納悶的是日南如此斷言。
  「日南……」
  先前日南處理事情的方式都不是這樣。
  不管有多相信自己是正確的,她都會拿去跟世人的價值觀作比較,若是不能貫徹自己的意志,那就等同是白搭。因此就算來到對手的地盤上,她也不惜在這個範圍內扭曲外在的自己,就為了貫徹自信是對的主張。
  換句話說,假如環境是錯誤的,那她就要配合這個錯誤的環境作戰。
  那是這傢伙的信念,也是讓她一路打勝仗的手法。
  那麼為了解決這次的問題,讓小玉玉改變才是上策。
  照理說按日南的做法,應該會得出那樣的結論。
  然而奇怪的是剛才日南說出與之相牴觸的話。
  ——錯的是外在處境,小玉玉沒必要改變。
  而且還不只這樣。
  是否該幫助中村、要不要幫忙平林同學,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日南認為那兩個人與自己道不相同,甚至斷言沒必要幫助他們。
  這個巨大的落差甚至讓人感到矛盾。
  「——沒關係。那就由我來改變這個班級。」
  日南根本沒在看我。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令人不解。
  從日南的神情可看出一股意志和決心,它們確實強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不過,那不是先前看著泉進而感受到的外柔內剛,而是無法撼動、有些扭曲的偏執。

  * * *

  就在某一天,深實實蹺掉社團活動。
  是因為體育館內的場地不夠,這天小玉玉參加的排球社休息。
  不能讓小玉一個人回去。深實實這麼說,選擇跟她一起回家。
  深實實也邀我,對我說「友崎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吧」,我們三個人就一起放學回家。
  到這為止,那兩個人還是平常的小玉玉跟深實實。
  「啊!小玉妳這裡沾到食物的殘渣!是不是剛才吃的派?」
  「咦?真的嗎?」
  「等等喔……好了拿掉了。啊姆。」
  「咦!?妳怎麼把它吃掉!?」
  就像這樣,該說她們感情還是一樣好嗎?這兩人的關係已經讓人搞不清楚了,如今一起放學,互動上還是跟之前一樣高調——讓人不禁有所體認,覺得她們在教室裡果然變得比較收斂。
  「深實實,這樣會小玉玉會討厭妳喔。」
  「咦!?是這樣嗎,小玉!?應該不會對吧!?」
  「怎麼可能!一定會受不了啊!」
  「打擊好大!」
  「……哈哈哈。最近深實實真的好瞎。」
  「連、連友崎都這麼說!?」
  看到這樣,我也要盡量表現得跟平常沒兩樣,將自己身上所有的技能都發揮出來,盡力讓現場氣氛變得開開心心。

  「那明天見——小玉!」
  「明天見。」
  「嗯!再見!」
  我們來到車站,小玉玉要搭的車剛好是反方向,所以我們在這裡解散。
  小玉玉笑著朝我們揮手,接著就搭上電車。深實實則誇張地大動作揮動整隻手,目送小玉玉離去。小玉玉為此露出苦笑。
  當電車車門關上,電車就開始啟動並離開月臺。
  即便如此,深實實依然繼續誇張地揮手,最後電車終於完全看不見了,她才慢慢將手放下。深實實臉上貼著滿滿的開朗笑容,這時那表情逐漸剝落。
  一聲小小的嘆息傳入我耳裡。
  車站月臺上變得靜悄悄,深實實在那露出落寞的笑容。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句話說得曖昧不清、含含糊糊,但裡頭似乎灌注了所有情感。
  我望著可以從月臺看到的片段田圜風景,一面開口。
  「應該是運氣不好……再加上時機不對吧。」
  「是因為運氣跟時機啊……」
  深實實無力地嘟噥。不過說真的,我確實這麼認為。日南也說過。
  每件事情以最糟的形式串成一列,慢慢地依序傾倒,一環扣一環。
  最後會慢慢壓垮重要的事物,讓那個巨大的骨牌也跟著倒下。
  就算主嫌是紺野繪里香好了,但這一切的開端又是什麼,怎麼會造成這麼大的影響?要是有人這麼問我,我只能說是一連串小事件引發的連鎖效應。
  「是啊……我認為這種事防不勝防。」
  雖然感到懊惱,我還是道出我的想法,只見深實實依然低著頭、神情扭曲。
  「小玉明明沒做錯什麼,卻被大家說成壞人……這種事情,我實在看不下去……!」
  深實實的拳頭用力握緊,使勁按著大腿。灌注力量的拳頭一看就知道在發抖,可想而知她有多麼不甘心。
  「……話是這麼說、沒錯。」
  小玉玉並沒有做錯什麼。她只是糾正錯誤。還有那些甩到自己身上的惡意火屑,她只不過是盡全力將它們拍掉罷了。
  然而一點一滴的負面觀感陸續堆疊累積,不知不覺間誰對誰錯這件事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如今小玉玉完全被當成壞人看待。這明明就是錯的。
  這時深實實的手動了一下。轉眼看發現深實實微微地蠕動脣瓣,接著又閉上,然後再微微地打開——這樣的舉動重複好幾次。
  「我問你,友崎。」
  「……嗯?」
  這時深實實用緊繃的表情看著我,看似不安地凝望我的眼睛。
  緊接著微微顫抖的脣縫間逸出這麼一句話。
  「我——做對了嗎?」
  「……咦?」
  「真的有讓她提起精神?」
  說這話的同時,深實實眼裡透露不安的色彩。
  「在小玉面前,我有表現得天衣無縫、像平常那樣開心說話?」
  她用渴求支持的語調向我詢問,雖不至於滑落,但深實實眼裡浮現一絲淚光。
  「有沒有哈哈大笑,像往常那樣笑得很開心……?」
  她問得好迫切。這顯示深實實很不安,不確定自己在小玉玉面前是否有完美演出。
  這才是深實實的真實心聲。
  因此我用誠摯的態度面對,盡可能用認真的語氣回應。
  「嗯……我認為妳做得很好。」
  「真的嗎?沒有給人很勉強的感覺?」
  「……嗯,沒問題。」
  「這樣啊……」
  深實實先是微微地吐了一口氣,接著就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轉頭面向前方。
  「我啊,那個時候曾經被小玉拯救……最喜歡小玉了,所以……我才想做點事情,想要盡力幫忙。」
  「……我明白。」
  「可是我不像葵那麼機靈,也不像友崎這麼聰明……那我能做的就只有避免繪里香跟小玉起爭執,在旁邊支持她。」
  「沒這回事……」
  當我小聲否認,深實實便硬逼自己換個表情。
  「少來!不過,這樣也沒關係吧!」
  儘管那張臉還是透露些許不安,深實實依舊微微一笑。
  「就算我只出得了這點力,只要能稍微幫上小玉玉的忙……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
  「……這樣啊。」
  此時深實實刻意裝出開朗的語氣接話。
  「……這樣應該能多少讓小玉轉換一下心情吧?」
  她說完就將雙手繞到身後,向前彎身窺探我的臉。對此,我盡量表現出堅定的樣子,並點點頭。
  「嗯,我覺得一定有幫助。」
  當我答畢,深實實將前彎的身體拉回,抿著嘴輕輕點頭。
  「是嗎?應該是這樣吧……嗯。」
  她說完就將臉轉向一旁,做出擦眼睛的動作。最後又將手放下,再次面向我這邊。接著似乎是想化解尷尬,她乾咳一聲。
  這個時候,深實實臉上似乎找回一些平常會有的光彩,來自那個總是積極樂觀的她。
  「就是這樣……我必須支持小玉!」
  深實實說完用力握拳——然而它果然還是有些顫抖。

  * * *

  隔天,紺野還是在那找碴,小玉玉依舊激烈反抗。
  「妳又擅自碰別人的鉛筆盒吧!」
  「啊?又在亂栽贓?」
  班上同學都用感到困擾的眼神看著她們。大多數的目光確實都刺在小玉玉身上,一切正慢慢朝這個方向發展。此外,又是平常會看到的光景,日南跟深實實出面制止小玉玉。這景象已經看過好幾次,但我依然看不慣。每次看都覺得很難受、很痛苦。
  但我可不是只有在一旁觀看。
  為了找出自己能做的事,我仔細觀察情況,進行分析。
  畢竟小玉玉正遭受不幸。
  我可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想說自己是弱角幫不上什麼忙就裝作沒看到,這樣只是原地踏步。
  日南曾對我說——「若是要你去面對一個狀況,你最擅長分析」。
  再說我在AttaFami裡可是比日南更高段的玩家nanashi。
  既然這樣,有些日南做不到的事情,我應該能做到才是。應該是這樣沒錯。
  除了拿這句話自我勉勵,首先我也不忘針對眼下狀況思考,去想最後會迎向什麼樣的終點——也就是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深實實想要的結局大概是這個吧,希望小玉玉的抗爭能讓紺野繪里香屈服。
  簡單講就是時常待在小玉玉身邊,持續照顧她,以免小玉玉受傷,進而徹底夭折,並爭取時間。爭取時間的同時,一面等待紺野不再有精力和體力去騷擾人的那天到來。要是騷擾行為能就此結束,那就會迎來好的結局。
  或者她希望小玉玉能夠忍住,不要再反抗。那樣一來,至少教室裡的氣氛不會再因小玉玉反抗而進一步惡化,班上學生也比較容易產生好感。也許紺野的騷擾行為不會停止,但情況會因此好轉。再來就讓深實實給予精神層面的照護,等紺野不再找人麻煩就行了。等班上同學不再對小玉玉抱持反感,應該就有辦法挺過吧。
  然而若是採用這兩種方式,一旦小玉玉遭受巨大創傷,大到深實實給予支持也無法療癒,到時就難以挽回了。關於這點,該怎麼擬定對策是一大問題吧。

  反之日南的目標恐怕有兩個。第一種就跟深實實一樣,想讓紺野繪里香屈服於小玉玉的抗戰攻勢。但有別於深實實,日南不去照料小玉玉的精神面,而是處理班上整體的氛圍。趁她讓班上氣氛降溫、爭取一些時間,這時紺野的體力若是被消耗完畢,就會跟深實實想的一樣,迎來快樂的結局。
  不過,日南真正的目標應該不是這個。
  那傢伙真正的目的一定是——讓班上氣氛「朝反方向潰堤」。
  照目前的氛圍來看,大家陸續認為「錯」的是小玉玉,她要想辦法扭轉這種局面,反過來讓同學改觀、一致認為紺野才是「惡人」。然後引爆名為「群體觀感」的怪物洪流,將紺野沖走,利用團體與氛圍帶來的暴力做個了斷。目前班上氛圍持續惡化,日南要讓它再次逆轉。這才是她想要的結局吧。
  「我會改變這個班級。」
  我想日南那句話一定是這個意思。
  以這種條件來看,假如日南成功扭轉班上的整體氛圍,那就會迎來美好的結局。倘若還未將氣氛扭轉完成,小玉玉已先行瀕臨極限,等在後頭的就是壞結局。可是說真的,在我看來要扭轉整體氛圍,就算靠那個日南的力量也難以實現。

  那麼,如此想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大致分成三種。

  第一就是小玉玉的抗戰讓紺野繪里香屈服。
  第二是小玉玉隱忍、不再反抗,整體氣氛好轉。
  第三是讓班上的氛圍朝反方向潰堤。

  這些恐怕就是那兩個人希望看到的各種「結局」。
  既然如此,我——nanashi應該思考的是什麼?
  這點在最初就已經有了答案。
  那就是要找出第四個方案。

  * * *

  這天放學後,我來到圖書館。
  話雖如此,我不是來見菊池同學的。基本上她放學後不會出現在圖書館裡。
  我會來這個地方——是為了等排球社活動結束。
  在那一刻來臨之前,我連書也不看,只是一個人在那整理思緒。
  如今我「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出第四個方案。
  換句話說,就是針對這個問題找出我想要的最終結局。
  真正的重點並不是盡全力使小玉玉別做出任何改變。
  雖然是這樣,又不能反過來在對手的遊戲規則下全力作戰。
  這兩個都只是一種手段,並非最終目的。
  現在的首要目標只有一個。
  「在不傷害小玉玉的前提下度過這個難關。」
  ——就只有這一樣。
  為了實現這點,我只要找出最安全、成功率最高的對策再付諸實行就可以了。
  這個一定要擺在第一位,不需要多餘的規則。
  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可以無視對我們不利的規則。
  就算做法齷齪又骯髒,我也一定要朝目標邁進。
  這就是NO NAME做不到,但我——nanashi能夠使用的手法。
  接著現在要找出實現目標的必要戰術。
  我想——「逃跑」準沒錯。

  臨陣脫逃。選擇按下「逃亡」鈕。
  這是在遊戲裡常見的問題解決方式。
  簡單講。我現在希望小玉玉——

  在風頭過去之前,選擇一直「跟學校請假」。

  採取這種龜縮的行動,也許得扭曲小玉玉的想法。又或者是不管經過多久,風波都不會平息。但是比起讓小玉玉受到決定性的傷害,那樣更好。
  就算別人覺得這樣很遜、等同輸給對手、很卑鄙、很爛,說真的我也覺得無所謂。那種事一點也不重要。
  現在應該思考的就只有「如何避免受到傷害」。只要針對這個就好。

  不僅如此,若是紺野跟小玉玉不再起爭執,大家就不會對小玉玉起更多的反感。日南跟深實實就可以趁這段時間讓班上氣氛慢慢恢復。或許還能讓泉去紺野面前美言幾句,讓紺野不要這麼討厭小玉玉。雖然我是弱角,但還是盡我所能。這樣一來,解決問題的機率肯定也會提高。
  因此逃跑恐怕是最可行的解決方案,就算現在情況已經惡化到這種地步,還是有幾分可行性,它的風險最低,但是很有可能將問題解決。
  這就是我希望看到的第四種結局。

  放學後六點一過。我離開圖書館回到教室,看到小玉玉站在窗戶旁邊看田徑社練習。
  自從日南跟深實實參戰的學生會選舉結束後,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在這裡跟小玉玉對話好幾次。聊深實實的事、日南的事,還有她自己的事。小玉玉跟我說了許多重要的話。
  因此這個時候,我想要再次跟小玉玉認真交談。
  「……小玉玉。」
  當我向她搭話,小玉玉嚇到肩膀大力震了一下,有點害怕地看向這邊。那張臉因恐懼與憤怒僵住,然而一發現來人是我,她臉上的神情就放鬆下來。
  這點迫使我讀出該現象的真正含意——那就是目前只要有人叫小玉玉的名字,她就會無條件認為背後藏有「惡意」。
  「怎麼了?友崎。」
  她呼喚我的名字,語氣和表情就跟之前說話的時候一樣。
  「呃——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
  我盡量擺出自然的笑容。
  「嗯?」
  「只是想找妳談點事情。」
  「……是嗎?」
  小玉玉出現狐疑的反應,但是些許笑意讓臉上表情變得較柔和,至少看起來沒有拒絕我的意思。
  「嗯。想跟妳談紺野繪里香的事,還有班上同學的事情。」
  這時我突然提到此事。
  緊接著小玉玉在那瞬間吃驚地睜大眼睛,但最後還是露出打趣的笑容。
  「跟你說,其實不久之前,葵跟我說了一些話。」
  「咦?」
  那句話乍聽之下似乎跟我提及的話題八竿子打不著邊,讓我腦裡頓時浮現問號。
  「葵曾經對我說『友崎同學跟花火有點像』。」
  「……咦。」
  這讓我有點吃驚。日南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沒想到她還對小玉玉說過啊。
  小玉玉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的眼睛。
  「當時我不太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但是深深在勉強自己的時候,看到你說了不少事情,還有像現在這樣突然跑來跟我開門見山說話,我開始有點明白了。」
  小玉玉嘴裡一面說著,一面露出苦笑。
  「妳說的明白是指?」
  被我一問,小玉玉用筆直的目光看著我,並說了這句話。
  「我發現你會忠實說出內心的想法。」
  「喔喔……嗯。」
  我點點頭。
  是那樣沒錯。應該這麼說,日南甚至說我只有這個拿手絕活,怪不得會說小玉玉跟我有共同點。
  「對了,那你要聊什麼?要聊紺野跟大家的事?」
  緊接著,小玉玉也直截了當地問了。一般人會覺得很難啟齒、不方便詢問,但她卻絲毫不拐彎抹角,能夠面不改色問出這種話,這就是小玉玉的作風,和我相像的地方也在這吧。
  所以我沒有刻意選些場面話來說,開口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妳被紺野攻擊,大家都對妳避而遠之,這樣不會覺得很難受嗎?我在想若是覺得難受,其實也可以換個方法逃開。」
  我話說得很直接。小玉玉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是看起來也沒有不悅的感覺,再次開口依然直視我。
  「這個嘛,其實很難受。不過——」
  「……不過?」
  在我反問後,小玉玉臉上浮現堅強的微笑。
  「不過,我不會有事的。」
  那張笑臉看得到鬥志、正義感、信念,那是自己心中有一把尺才能產生的自信,看上去給人這種感覺——我很喜歡。
  而我身為日本第一的「玩家」,同時也是不會對自己說謊的「角色」,對自己的某些特質引以為傲,我覺得那跟這些特質有點相似。
  「這是因為……妳心中已經很篤定了?」
  「嗯。」
  小玉玉簡短地給出肯定答覆。雖然我說的話很抽象,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背後的真實意涵已經傳達給小玉玉了。
  「因為我認為自己並沒有錯——所以我能夠撐下去。」
  我也不例外,聽到小玉玉說出這麼抽象的話,莫名有種能夠理解的感覺。
  我用力點頭。
  「……這樣啊。」
  「錯的是那一方,我才是對的。不管她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認輸。我相信自己這麼做是對的,所以我不想妥協。」
  「……嗯。」
  我對這樣的價值觀頗有同感。
  現在的我誠如所見,是「人生」中的弱角,每天都對自己的行動很沒自信。然而說到底在這個名為「人生」的遊戲中,套用遊戲規則後,我目前還很弱,絕對不是對於「自己」這個存在喪失最根本的自信。
  我反倒覺得人生是「一款爛遊戲」,在日南跟我開導之前,我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只要自己覺得是正確的,這樣就夠了。我有這樣的想法、對此深信不疑,一路走來都打心底堅信這樣的價值觀。
  因為我自己很篤定,所以用不著其他人來擔保其正確性。
  也因為這樣,我一直在玩自己認為是「神作」的AttaFami,然後爬上日本第一的位子。中間沒有一絲一毫的迷惘。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價值觀的全貌。如今依然是那樣,由於「我個人認為」人生是一款不錯的遊戲,才會基於該念頭行動。
  因為我那麼想,所以它成就了我——這是一種最根本的感受。
  如今我在小玉玉身上看到跟我一樣的特質。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應該就沒問題了。」
  有鑒於此,就在這一刻,我將接下來打算提出的方案全數廢棄。
  因為我能理解小玉玉想說的。
  這種感受正是最應該受到尊重的,我是真的能感同身受。
  比起每天被紺野繪里香攻擊,讓大家退避三舍——
  她更討厭基於自己不能接受的價值觀改變自我,厭惡程度遠在前兩者之上。
  所以說,這樣就好。非得這樣才行。
  這時小玉玉又大力、大大地頷首。
  「只要能保有自我,不管碰到什麼事情,我都能忍受。」
  「自我」貫徹整句話,這股簡單明瞭的力量讓我為之感嘆。
  「——所以我不會有事。」
  她的眼神沒有半點迷惘、非常堅定,只是想將自己內心的感受如實傳達給我,看起來是如此真誠。
  因此我也看著小玉玉的眼睛並點點頭。
  「嗯……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決定相信她。
  小玉玉在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她確定這是對的,也能為它付出一切。
  此外,在這種時候扭曲自我,那會比眼下處境更讓她難受。
  那麼這下小玉玉該選擇的行動就是「繼續糾正紺野」。
  這是因為比起讓自己的桌子再也不要被人踢到、東西再也不會被人弄壞、大家再也不會避開自己——
  徹底相信「自己」更是重要好幾十倍、幾百倍。

  「——那我會為妳加油。」

  除了道出這句話,我再次用直率又認真的目光看著小玉玉。那或許只是我在擅自想像,但我覺得光靠這些似乎就能讓小玉玉理解。
  聽我這麼說,小玉玉彷彿對一切瞭然於心,她露出溫和的微笑——
  接著緩緩開口。

  「可是,友崎。」

  她說完換上以前擁抱深實實露出的溫柔神情,然而不知為何,背後似乎有著異常強烈的決心。
  大到看著那副瘦小身軀根本難以想像,從她身上可窺見寧靜又充滿魄力的覺悟。還因此奪去我的思考能力。
  此時小玉玉再度開口。

  「那樣深深會難過。」

  那瞳眸彷彿能看穿一切,潛藏在深處的強烈悔恨、悲傷與憤怒竄進我四肢百骸,而我能做的就只有傾聽。

  「所以,我想改變自己。」

  這是無法靠言語比擬的溫柔決意。
  小玉玉能對自己全然信任。
  甚至說相信自己就能挺過各種難關。
  但是她卻把這些事情都擺在一旁、棄之不顧、毫不猶豫地捨棄,下定決心只把一件事擺在第一位。
  我只能說那讓我甘拜下風。
  「剛才已經說過了,我也這麼想,覺得自己果然跟友崎很像。老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不擅長演戲,不過——」
  小玉玉朝我靠近一步。
  它就像小玉玉會踩出的小小步伐,可是這跨過教室地面,讓人覺得那裡有一條關鍵界線。
  「我覺得友崎最近改變很多。開始懂得看場合、笑容變多了,跟大家打成一片。雖然跟我很像,你卻去挑戰自己明明不擅長的事物,確實做出改變。讓我發現原來這是能夠改變的。」
  認真的目光射向我。這兩道視線太過強烈,但我打定主意絕不會移開目光。
  小玉玉先是點了一次頭,接著就像平常那樣,強而有力地——
  「所以說,你是怎麼辦到的——」
  她伸手朝我的臉龐一指。
  對著我的手指還真是挺到令人發笑的地步,這代表小玉玉不改初衷的堅定之心,深深打動我。

  接著小玉玉就此慢慢地握緊拳頭。

  「也把那種作戰方式教給我吧。」

  就在這一刻,小玉玉眼裡燃起鬥志,雖然能夠貫徹自己的想法,但又不想讓珍視對象傷心,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所以才要「改變對的自己」。這把火靜靜地燒著,裡頭充斥令人為之震顫的覺悟。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好久不見。我是屋久悠樹。
  本系列《弱角友崎同學》一晃眼已經來到第四集。回想起來第一集是在去年五月發售。這一集於今年六月發售,自從我出道後,時間已經過了整整一年以上。
  隨著時間流逝,我周遭的環境也跟著改變。例如我個人的生活型態刷新。還有一些人加入,為了讓作品有更好的呈現。還有為我們加油打氣的各位書迷也讓人受益良多。
  放眼那許許多多的改變,肯定不只周遭的外在環境,我的內在心境也一點一滴改變。每天都對這些事情多出一點體悟。
  可是某天我突然察覺一件事,日子天天在變,但有件事情從來不曾改變。
  那就是Fly老師畫的大腿,散發「端莊又澎湃的性感氣息」。
  這次要請各位注意本集封面書腰內側,優鈴的腳從裙子裡露出來。把書腰拿掉盯著插畫看,自然而然會往那邊看,我覺得這大腿有夠性感。
  但是不曉得各位有沒有發現一個非常矛盾的地方,這裡出現巨大的落差,一方面是「不由自主盯著大腿看」;相對的,那個落差就是——「大腿面積畫得太小」。
  這雙大腿的魅力在於會讓人看到入迷,可是畫的面積卻沒有很大。但上頭確實蘊含獨特的水嫩感,性感到讓人看得目不轉睛。
  若是要在插畫裡特別強調某個部分,最簡單的做法就是把那部分畫大一點。然而此處沒有採用那種手法,而是改用另一種方式,不把它的面積畫大,但對於線條和構圖很講究。
  強調女性曲線,裙子的弧度也貼合肌膚,然後用膝蓋蓋住大腿內側。這些小小的真實感加總後讓畫變得不做作,完成有深度的封面——「不是刻意擺在大家面前,只是我們看著原本就在那裡的東西。」
  再來要向一些人致謝。
  給插畫師Fly老師。感謝你這次也在百忙之中幫忙繪製特典。我會那麼開心單純只是因為可以看到一堆插圖。簡單講就是你的粉絲。
  給責任編輯岩淺。處理完年尾這一灘,接著又利用黃金週趕製,感謝你。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再來是各位讀者。多虧你們支持才能走到漫畫化這一步。希望之後也能繼續帶來好消息。謝謝你們。
  希望各位下一集也能繼續支持。
  
  屋久悠樹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占楼备用
发表于 2018-9-15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一本书来着
发表于 2018-9-15 23: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啊 台版在手 感觉还是电子版看着舒服。。
发表于 2018-9-16 07:3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常感谢录入哦。
发表于 2018-9-16 14:2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我自己也入手了一本表示支持
发表于 2018-9-16 17:2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也是自己蠻喜歡的一本書,期待能看到完結(出書一直推遲... )
发表于 2018-9-18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机油先得到了妹子啊
发表于 2018-9-20 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

繼攻略文學少女后, 又立新flag, 期等下集调敎play
发表于 2018-9-20 23: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愁没书看了,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18-9-22 15:5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樓主,超喜歡這本書
发表于 2018-9-24 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跟五卷连着的断在这里好伤心,友崎君在现充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了,要对777好点呀
发表于 2018-9-24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小玉玉可真是厉害,期待男主下卷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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