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血色的黄昏浸染着的礼拜堂中,回荡着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的女人的惨叫声。
就算再怎么挤过去,能聚到一个女子身边的小鬼的数量还是有限的。就算小鬼的身躯再怎么瘦小,两手还有嘴巴,甚至连头发都算上,一次五六只的程度也就已经算是极限了吧。但是现在,聚集在被绑在祭坛上的女人附近的小鬼的数量,轻松的超过了十只。
贞操刚被夺走、承受着小鬼污浊黑暗的欲望的女人,除了可悲之外再没有可形容之辞了。
被蹂躏着的女人发出浑浊的悲鸣,身上挂着几丝被撕得破烂褴褛的旅装。
能从那些哥布林们的间隙之中看到的手脚晒痕斑驳、还有经过些许锻炼的样子。
她曾是旅人。
是在这个修道院──祭祀着知识神的、小小的书库里借宿的旅人。
到现在,旅行的目的也好、为什么要在这个书库借宿的理由也罢,早已无从得知。
本该是知识宝库的书库,已经不复存在。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离开家里,在礼拜堂中闭门不出的少女们努力收集的知识,已经被践踏得一塌糊涂。
记载着贵重知识的书画被哥布林撕破、弄脏、随性地烧掉。
空掉的书库里,现在就只有倒在那里被以无法想象的方式侮辱到精神崩溃的修道女们。别无他物。
对于此时的哥布林来说,这个看见修道女们的惨状而暴怒的旅人的确是个有生气的好猎物。
是守护修道女还是自己逃跑呢──哥布林的话肯定会选择后者。
但为了诉说自己的名誉,旅人选择挥舞着剑勇敢地投身战斗。
在被包围拉倒、被群殴、手腕被折断之前都一直勇敢地战斗着。
现在到底过了几天了呢,正是为自己杀了几只哥布林而遭到报复的时候。
留到最后不杀掉,是为了享受看到修道女末路的旅人惊恐胆怯的模样。
哥布林们根本不去想这个旅人女子会逃出去──……不。
是根本不可能让她逃掉,他们非常自信。
哥布林往往有着毫无根据的过剩自信。
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不可能失败。
万一有这样的事发生──……
“G O O R R R R R O G !!”
“呀,住……住手……啊!?”
那就是有这样的蠢货来妨碍他们的时候了。
对哥布林们来说,待在这个小书库里的人,全部都是蠢货。
囤积着一堆一点都不有趣、莫名其妙的东西,食物却只有一点点。
凡人就是会做这些意义不明的事情的生物,哥布林们嗤笑着。
它们根本就不理解这个书库到底装满了些什么。
知识跟智慧虽生于俗世,但又切不可染于大方。
在离着街道不远的森林之中,悄悄地的建立了这个书库,这单纯只是因为信仰罢了。
当然,也不因为是个小书库,就没有防备怪物跟野盗的手段。
既有石造的防壁,也有旅行的冒险者或者佣兵在此逗留。
但是在长时间风吹雨淋之下,防壁的一部分崩塌了。
而且滞留在这里的仅仅也只有一人。
所以才被哥布林盯上了吗?
为什么会被哥布林袭击呢?
就算如此诘问,知识神也永远不会给出答案。
哥布林就像天灾一样,永远不知会在哪里出现。
只是碰巧,在这个时间、这个场所罢了。
“咿呀啊啊啊啊!?”
在供奉知识神的礼拜堂的一隅──这个现在已经沦为宴狱的书库里。
享受着被供上的女孩发出的悲鸣,一只哥布林在礼拜堂的角落托着腮。
玩腻了之后是当做下崽皮囊呢,还是直接被作成食物呢。
十有八九,那个女人会被作成食物吧。哥布林这样想到。
这样就有给其他下崽皮囊喂食的饵料了,更重要的是不杀掉的话,也实在太过无趣了。
“咿呀啊啊啊啊!?”
高亢又混浊的尖叫,是哪个性急的家伙把悬吊的重物砸到她折断的手臂还是做了其他的什么吧。
“G R O B!G O O R O O R B!!”
“G O O R R O B!”
是有谁用枪戳了一下,它们这么解释到,嘲笑着又再次沉默下去的女人悲惨样子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
这可不行啊。
虽说死掉的女人也有数种玩弄的方法,但是玩弄活着的乐趣也只有现在了。
哥布林舔了舔舌头,用它的奸滑的小脑袋认真地思考着。
必须要想个好用的借口插队,趁着她还活着的时候好好地玩弄一番才行。
排在后面的同胞会怎么样想,它一点都不会去管。
它们有连带感,也有同伴意识。但它们会摆在最优先的,永远都是自己。
无论自己得到了多少好处、享受多少乐处、处在多么正确的立场,不爽──看不顺眼的人就该杀掉。
只要把同伴被杀掉的事提起来,就应该能在她死掉之前好好的享受,而且同伴也无法抱怨。
“G R O O R O B!”
“G R O!G O O R B!!”
这只哥布林把视线停留在另外一只哥布林身上,它正在折磨着那个女子。飞沫四溅。
我已经望过风了,你也应该要望风才对。
不望风的家伙还尽情享乐实在是太狡猾了。真是个卑鄙的家伙。
这只哥布林用着只是方便自己的思考回路说教着,按住那愚昧的家伙的肩膀将它推开。
“咿……啊,呀!?不、不要……呜……”
“G R O B!G O O R B O B!”
无视着同胞还有那可怜女人的抗议的小鬼,对她到底是多么残忍的蹂躏也不用多说了。
但更重要的是,所以它们没有注意到“那个”。
“G R R R R R……”
那是从黑暗之中,向着被孤立、发出嫉妒叫声的哥布林,伸出的手腕。
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那只手就像蛇一样蜷住哥布林的脖子,将其拉倒。
“────B……?!”
然后在哥布林想要叫唤什么之前,它的喉咙就已经被小刀割裂。
这只手把吐着血泡窒息而死的哥布林的嘴捂住,直到它断气,这一过程只用了几秒。
随手将哥布林的尸体搬到长椅子的后面,这只手的主人便又向黑暗中挥了挥手。
那是个穿着肮脏的皮革铠甲,戴着款式廉价的头盔,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的长剑挂在腰间,手腕上绑着小圆盾的男人。
即是哥布林杀手。
他抬手呼唤着,蜥蜴僧侣便立马抬起尾巴走过来。
紧接着,妖精弓手、女神官、矿人道士也跟了过来。与之前两人也一样,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或是衣物摩擦的声响。
要说理由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便是这位两手紧握锡杖,闭目虔诚祈祷着的少女。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啊,请赐予静谧,包容我等万物〉……”
这是由于女神官祈求的《沉默(Silent)》所带来的、奇迹的静寂。
到此为止已经和好几只哥布林遭遇过的她的圣衣,早已脏污黑红。
但是女神官却毫不在意,仍是跪着向神明献上祈祷。
正是因为有这份信仰心在,冒险者们才会被这静谧所守护,但──……。
妖精弓手却是“呜诶诶诶”,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就算是使用了香袋,哥布林的排泄物还有胆汁,对她敏锐的嗅觉来说还是十分难受。
毕竟香袋也不可能完全防止衣服变脏,臭味还是会沾上的。
──为什么神明只能消除声音啊。
把气味和污渍什么的也都给消除掉就好了。
妖精弓手恨恨地瞪视着礼拜堂里供奉着的神像。
那是眺望着斗转星移,在书物里留下记录的智慧者的偶像。
当然,妖精弓手这任性的提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代替你救了你的信徒,所以想要一些恩惠呢。
有点,过于无礼了啊。抖了抖长耳朵,妖精弓手把木芽箭搭上紫檀大弓。
冒险者的团队(Party)并没有多困难的就入侵了礼拜堂的最深处。
哥布林有二十来只吗。正在忘乎所以地作乐。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哥布林杀手一行人相互点头确认之后,便马上用手势打出约好的信号。
“────”
“────”
打头阵的是矿人道士。
矿人道士含了一口火酒,紧接着猛烈地将酒精喷了出来。
飞沫眨眼间便雾散开来,弥漫在礼拜堂中。
“〈畅饮吧歌唱吧,美酒的精灵哟(Spirit),让人做个唱歌跳舞痛饮的好梦吧〉!”
正当中了《酩酊(Drunk)》的哥布林们开始摇摇晃晃的时候,哥布林杀手飞身上前。
越过长椅,踩在石地板上直冲过去,拔出腰间的剑砍过去。
无声地划过空中的剑,直挥出《沉默》范围之外,发出切开空气的呼啸。
即使是被说作蠢蛋的小鬼们,到底也还是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的情况。
“G O R R R B!G O O R V B!”
“G R R O R B!!”
有几只开始指着他高声叫起来,但也已经太迟了。
忘我地动着腰的哥布林突然发现了从自己的后脑贯穿到口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延髓被剑彻底破坏的小鬼吐着血沫,瞪大了它污浊的金色眼瞳,翻起了白眼。
“G O O R O O R O O O B!?”
“一只。”
那是飞奔过来,用圆盾把最近的一只小鬼给打得晕头转向的哥布林杀手。
他踹倒踉踉跄跄的小鬼,顺手从它的腰间拔出半月刀,刺进它原本主人的喉咙。
“两只。”
他一边用圆盾把溅出的血液挡下,一边将半月刀拔出,像是覆盖在女子身上一般的哥布林便滚落下来。
“……还活着吗。”
哥布林杀手看了一眼在尸体下面,被血渍浸污,不住痉挛着的女子。
哥布林干了些什么,能想到。这个成为俘虏的女子被当成肉盾的话,除了麻烦以外不做他想。
但是那痛苦扭动着的动作,是因为出血和疼痛的冲击吧。
还活着。但是,很快就要不行了。和往常一样,没有多少时间了。
哥布林杀手毫不犹豫地、与露出对侵入者的敌意的哥布林们互瞪起来。
“快!”
“那么,就加入战斗吧……!”
“是、是的!”
蜥蜴僧侣把女神官抬起,用摇动的尾巴保持平衡,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前倾姿势在石制地板上发起冲锋。
“G O R O O B!G R O B B!”
“G G O O O R B!”
当然,哥布林们不会老老实实地让他过去。
就算是朦胧不清的意识,但只要看见女人孩子的话,它们就绝不会留情。
更何况冲过来的蜥蜴人光是两只手抬女神官就应付不过来了──
“咿咿咿呀啊啊啊啊!?”
“G O O O R O B!?”
但即便空不出手,只要有强韧的尾巴以及利爪獠牙,那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了。
龙不用武具,因为它全身都是武器。
“G R O O B!?”
“G O O R B!?”
千万别对龙出手的这个格言,哥布林们肯定不知道。
他用着爪、爪、牙、尾,就这样狠狠地把哥布林们打飞,就如字面意思上一般把它们给冲散。
虽然这构不成致命一击,但要将女神官送至祭坛之上,也已经足够了。
“贫僧就担任前卫如何。”
“拜托了。”
一边短短的交谈,哥布林杀手一边把刺进哥布林头盖骨的半月刀放开。
“G R O B B B!?”
然后从瘫软下来的哥布林手中把木棒夺过来,虽然粗劣但也足够用了。
“那么神官殿,这边就交给你了。”
“好的,还请交给我!”
将女神官轻轻放下来的蜥蜴僧侣,一边用尾巴牵制着哥布林,一边以不可思议的手势合掌。
“〈伶盗龙(Velociraptor)、翼为钩,撕裂长空、铸刀以狩〉!”
掌中的牙齿转眼间研磨锋锐,握住那《龙牙刀(Sharp Claw)》,蜥蜴僧侣发出震耳的咆哮。
“咿咿咿咿咿咿咿呀呀呀呀呀呀!!!!”
“G O O R R O B!?!?”
他虽说是僧侣,但却更偏向武僧或是神官战士之类的职业。而其种族本就以善战而驰名。
要说哥布林杀手是精准迅捷地瞄准要害,那他就是在肆意无束地纵横驰骋。
被修道女们的血渍和哥布林们的污物弄脏的礼拜堂里,猛然掀起一阵小鬼们污浊的血风。
另一边的女神官两手重新握紧锡杖、强打起精神,直面自己的战场。
她就这样在微弱呼吸着的女子旁边跪下,也不去介意白色法衣被血污弄脏。
实在是太过于凄惨的景象了。但她还是硬生生地把从胃里涌上来的东西,和随之翻滚的感情一并咽下。
──不管看几次,都无法习惯……但。
绝不可以习惯。每次如此强烈地念想之后,她的信仰就会进一步得到锤炼。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呀,请以您的御手抚平此人的伤痛〉!”
于是女神官双手握紧锡杖,向端坐天上的地母神献上发自心底的虔诚祈祷。
还请治愈此人的伤势。还请把此人的性命留续下来。还请救救她吧。
《小愈(Heal)》的奇迹,虽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祈愿了。
但慈悲为怀的地母神,还是确实地回应了可爱信徒的请求。
淡淡的光晕像泡沫一样飞向女子的伤口,出血开始停了下来。
当然,在历经折磨之后失去的体力却不会就这样恢复过来。
精神上的创伤,就算是神的御业也无法如此简单的治愈。
但是,这样就算是脱离危险了。
“哥布林杀手先生,这边已经没问题了……!”
“好。”
哥布林杀手马上从腰间的杂物袋里,掏出一个装着什么东西的蛋壳,向小鬼砸去。
“G O O R O O R O B!?”
“G O O O R O B O R O O B !?”
气味逼人的浓烟散开,惨叫随之而起。
直到刚才还在随心所欲的蹂躏女人的数只哥布林,现在都无不流着肮脏的眼泪,被熏的在石制地板上四处翻滚。
碎掉的蛋壳里塞满的是,哥布林杀手自制的催泪剂。
考虑到会误伤人质的可能性所以没有一开始就使用,但现在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八──九!”
棍棒投去,夺过来的铁剑已经锈到怕是只用一次就会破碎断裂的程度。
但哥布林杀手毫不在意,在心里盘算着使用次数,手上又是一挥,切裂了小鬼的喉咙。
伴随着如笛般的尖锐声响,喉头血液喷溅而出,哥布林也跟着重重地倒毙。
“G B B B……!”
“G O R B G!G G O O B R G !”
转眼间同伴就被打倒了半数,哥布林们开始害怕起来。
但是,把这些难得的猎物丢下逃跑实在太可惜了。
而且它们也还抱有着把那个小姑娘和森人一起按倒在地蹂躏折磨的欲望。
可要越过前卫的凡人战士和蜥蜴人的僧侣实在是太困难了。
那么──……
“G R O O B!”
“G R O B!”
瞬间,数只哥布林便丢下手上的武器,一心一意地向里面跑去。
是准备重整态势吗,又或是单纯的逃跑呢──不。
“它们去取‘盾牌’了!”
哥布林杀手迅速的把握住情况,并下达了指示。
从战线中脱离跑走的几只哥布林的目标,是某个陷在石制地板下面的门盖。
是准备把囚禁在地下仓库、准备用来当孕袋的女人拉出来,然后当作肉盾吧。
“真是、恶趣味。可不能让你们这么做──啊……!”
然而下个瞬间,就如同突然生出一般,一根箭便扎在了它们的膝盖上。
是妖精弓手。她从长椅后探出身,毫不留情地射出木芽箭。
“G R O B!G R O O O O B R B!?”
“G O O R B!”
不间断的三连射,三只哥布林发出尖锐难听的惨叫,一齐滚倒在地。
虽然一开始就射击头部也非常容易,但是不论何时,都可能会有意外的致命失误(Failure)。
在这种时候,确保将它们的动作停下才是最优先的,之后再慢慢瞄准就行。
妖精弓手如此思考着的同时,再一次引弓搭箭,射穿了小鬼的眼窝。
“欧尔克博格!这边已经搞定了!”
“好哟,那么楼道那边就由我来负责吧。”
既然作为咒术使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之后就只剩肉体劳动了。
用着与圆滚滚的身材完全相反的轻快动作,矿人道士就这样向着楼道跑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腰间抽出了单手斧、架好了姿势,该说真不愧是行家里手吗。
“G O O R O O B!”
“G R R R R O R B!”
哥布林们已然进退两难。
它们是从常人难以发觉的裂开的防壁缝隙侵入进来的,如今却反被包围。
这像是大多数的新人冒险者一样情况,小鬼们想都没有想过。
我们处于杀伐的一侧,而不是被杀的一侧。这就应该是绝对的,但现在这不是完全反过来了吗。
哥布林杀手,对这些事无比清楚。
因为,过去的自己也是如此。
“十四……十五……!”
“咿咿咿咿呀呀!!”
哥布林杀手用棍棒敲碎小鬼的头盖骨,旋即夺过其手上的短枪,刺入另一只的喉咙。
蜥蜴僧侣则是用着爪、爪、牙、尾,毫无怜悯地四处暴虐、用小鬼的血和脑浆掀起腥风血雨。
银等级的冒险者四名,钢铁等级的冒险者一名。
更不用说还有哥布林杀手。
只不过是占据了小小礼拜堂的二十来只哥布林的程度而已,绝无败下阵来的道理。
对他们来说的问题,往往只是怎样迅速地、确实地将哥布林全部歼灭,并救助人质罢了。
树丛齐倒、咆哮震天。
露出獠牙、仿佛是要把目之所及尽皆鏖杀般前进着的野兽,连紧紧抱在脊背上的小鬼也不去在意。如果说是以让其狂乱加快速度作为目的的话,那么小鬼的确是起了作用。但是它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骑乘之功,甩着缰绳。肮脏的唾沫横飞、口中在谩骂着什么。
然而,无论那哥布林再怎么叫唤,什么事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可并不是这样轻易就可驯服的存在。
话虽如此,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存在对森人之里来说是个威胁,这件事却并没有什么改变。穿过密林的巨兽,一步一步地,慢慢拉近和森人之里的距离。
──如果那个就这样直接冲进森人之里的话!
但是一边爬上树丛一边观察着情况的森人们,却也很难轻易地对其出手。顶多只是向土精、木精、还有其它的精灵们请求助力,在其前进的道路上,作出防垒。
即使那对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来说轻易就可踏碎,但至少比不做任何事要强。因为几乎不会有向几近于神兽的生物引弓相对的森人。
不会有的,应是如此──……。
“嘿、哟……!”
用着像是雌豹一样矫健灵活的动作跑着、奔放优游的妖精弓手,却是为数不多的例外之一。
她轻盈地站到树枝上,沿着藤蔓,一边跳向空中,用优美的动作射出了树芽作成的利箭。箭破风而出,但却砰的一声,在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的背板上弹开。
“……呣。”
对方的动作比想象的还要快。
哪怕是在先辈们发出的对不逊的年轻人批判声中,妖精弓手也丝毫不显气馁。她舔了舔嘴唇,然后踏着地面和树皮一瞬间加快了速度。轻而易举地把灰色巨兽甩在身后的妖精弓手,一口气爬到树上,抓住生在树皮上的绿苔。
“虽然有点不太礼貌,不过……!”
她一边使劲地保持着单手单脚撑在树枝上的姿势,用余下的一只手搭住大弓,嘴里衔着一支箭。就这样用简直要把牙齿咬碎一般的力气拉满弓弦,然后放开。
“G O O R B ! ?”
惨叫应声而起。
木芽箭就像是要擦过背板一样,从其中的夹缝中穿过,漂亮地射穿了小鬼骑手的眼窝。哥布林抓住插在右眼中的箭矢,一边痛苦的扭动着身子,从巨兽的躯体滚落下来后被无情地踩烂。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貌似丝毫没有注意到有踏到什么,仍是继续迈着如同树桩的腿向前行进。从其踏出的脚印中,小鬼的死尸只有四肢还被留存下原型。
“到那边去了喔!”
“嗯呣。”
恶心地皱起整张脸的妖精弓手发出呼声,回应的则是蜥蜴僧侣。
他用双足牢牢地踏着大地,张开双臂,挡在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的前方。就算是从密林深处冲出的、处于兴奋状态的巨兽不断迫近,他却连一片鳞、一条尾巴也纹丝不动。
“作为对手来说没有任何不足,就在这里,一决胜负吗。”
蜥蜴人的大颚慢慢地吊了起来,露出了凶猛狰狞的笑容。
获胜就是无上之誉。纵然就是在这里败下阵来战死,也不过是大限已至罢了。无论是如何也都不重要。那就只要做好觉悟前往战场便可。
为了身后的同胞而与应该同为令人生畏的龙之后裔对峙,没有比这更受父祖恩惠的蜥蜴人了。
善哉!
他一边嘶呼地,将湿润的大气吸入肺腑之中,一边舒畅地思索着死亡之意。
正如天底下所有的蜥蜴人一样,没有比在战斗之中马革裹尸更令他们所尊崇的东西了。因为在这回转往复的生命之环中,锤炼出几及龙之领域的勇猛灵魂正是所有蜥蜴人的愿求。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不去借助父祖之力,蜥蜴僧侣自身的“龙吼”就像吐息一般从口中迸出。
自肺腑之底喷吐而出的热风,震撼大气,然后逐渐扩散到整个四方世界。
“M O O O O M M M B E ! !”
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仿佛是要回应般的发出吼叫。巨兽像是要挑衅不卑不亢地站在面前的蜥蜴人,将后足踩住地面,前足腾空挥舞。作为高位生物的他,到底还是不会对如同蜥蜴僧侣那样渺小之物害怕的吗?但是不管怎样,在让其对挑战它的不逊之人产生敌意这点上可说是已经成功了。
那抬起的前足,简直就宛如一柄巨大的战槌,向蜥蜴僧侣压过来──……。
“〈畅饮吧歌唱吧,美酒的精灵哟(Spirit),让人做个唱歌跳舞痛饮的好梦吧〉!”
它的体势一下子崩坏,一脚踏了个空。伴随着咚地一声钝音和飞溅的泥浆,那如柱的巨足就这样踩在蜥蜴僧侣的面前。
“哦,嗯呣,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平手,平手好了,这样就好了吧,无所谓啦。”
这便是《酩酊(Drunk)》。
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蜥蜴僧侣身旁的矿人道士,已经一手拿着酒瓶放出了法术。哪怕是在森人之里、身处森人的领域,酒精仍是矿人最为熟悉的精灵。
“M O K E E E E E K E K E L E……”
浸浴在大量的酒精之中的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一副晃晃悠悠站立不稳的样子摇着长脖子。
“喂,弄好了哦,啮切丸!”
“很好。”
矿人道士喊出声来,在后方──大树的树根之际等着的哥布林杀手动了起来。他迅速地从杂物袋里取出一个像鸡蛋一样的东西,然后用力地投打过去。
“M O L L L L K E E E E E L!? ! ?”
在脸上炸裂开来的剧痛,让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一下子清醒过来,与此同时还有它不停扭动身子时发出的惨叫。辣椒和毒虫碾成的粉末的混合物把眼睛迷住。让这样的粉末尽数入眼的话也难怪会如此。
视野闭塞,意识朦胧,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的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开始乱跑乱闹。脖子、角、背板、尾巴不停地反复挥动着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场小型的暴风雨。如果随随便便就接近的话,下一个瞬间就会被不知道甩飞到什么地方去的吧。
“那,要怎么做呢?”
和他一样也在一旁等候着的女神官,用着稍显僵硬的表情出声询问。应该是很紧张吧。但她那抬起眼睛看过来的如小动物般的视线,哥布林杀手却是丝毫不去留意。
“已经夺去它的判断力了”哥布林杀手淡然地继续说道,“那就开始布置吧。”
这样说着,他仰起脸看向头顶,举起一只手。
“扔下来。”
“那个,可以吗?没关系了吧?”
从那里──大树上的露台边,牧牛妹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
“无妨。”
知道了,她一边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一边把手伸向散乱在地板上的那个东西。非常沉重、体积也很大。就算是做着农活一直锻炼,对她一个人来说也是太辛苦了。两个人的话就好了──她对站在眼前的柜台小姐使了个眼色。
“那,我就拿住这里……”
“我就是,这里呢。那,嘿哟,就走吧。”
“嗯。好,嘿哟……!”
两个少女举起来,扔了下去的东西,应该说是绳索块也不为过。这就是到刚才为止,哥布林杀手都一直在编织着的,那个皮绳的绳束。掉在地上的那个大大地起伏,简直就像是生物还是什么一样。
“咿呀!”
女神官不由地往后一缩,哥布林杀手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一把抓住了绳束的一端。
“你在这里等着。”
没事吧~?这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对着上面挥了一下手,之后他便把粗绳索扛在肩上。蜥蜴僧侣则是“呼呣”一声,以一副十分有兴趣的样子拾起了垂下来的绳索末端。
“这个,要怎么做?”
“扔到。”哥布林杀手说着。“那家伙的脚下。”
“只扔到脚下就行了吗?”
“如果不行的话,就考虑其他办法。”
“有道理,有道理。”
两名战士就这样小心地保持着距离,敏捷地跑了起来。
“唔哦”矿人道士飞身退后,俯视着他们的妖精弓手发出“嘿诶”的感叹声。
一步,二步,三步。
一口气拉近最后一段距离,哥布林杀手毫不费劲地把绳子扔了出去。
当然,对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来说却并不是如此。半神的巨兽用巨大的脚踩住绳子。因为那个冲击,绳索反弹了起来。弹起来的绳索便缠在了脚上。从缠绕在一起的绳索里甩出来的绳子又缠在树上。
“嚯哦。”
望着那副情景的蜥蜴僧侣,以一副完全了解了的样子摸着下巴,转了转眼睛。
“还真是个很好的办法呐。”
“还不清楚是否奏效。”
“但是只要放在那里,绳子就会缠在一起呢。”
视野不清、晃动着的地面、龙的咆哮,在这一切之中,那只巨兽在拼命地不停挣扎。但只要一这么做的话,弹起来的绳子就会和树木、枝叶、草丛纠缠在一起。越是想逃,那用绳索连接起来的重物就会把它的动作变得越是笨重……。
“M B E M B E M B E M B E ! ?”
终于到极限了。
四肢都被绳索给捆起来的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的巨大躯体,终究是倾斜了下来。
那样的话,它就再也站不住了。倾斜之后的事也就不用多想。
伴随着震动大地的轰鸣声,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就像是崩落了一般笔直地倒了下来。
“……倒,倒下来了……”
“就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呐。”
尘土飞扬,巨兽微弱的鸣叫声响起。哥布林杀手对呆然地站在那里的女神官努了努下巴,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一边扶住锡杖、闭起双眼,一边小声地唤着地母神的名讳,祈祷着。为了死去的小鬼。
“……可以吗。”
“是的。”女神官点点头说道“我马上就可以给它治疗了!”
“拜托了。”
“那么,就让我陪你去吧?”
一边摇晃着酒瓶中的酒精,一边拍着肚子,矿人道士把这件任务承包下来。
“要是那家伙又开始闹了,就用《酩酊(Drunk)》让它再睡上一回。”
“不好意思,就拜托您了!”
跟着啪嗒啪嗒地小跑过去的女神官,矿人道士也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虽然那飘散着不稳的气息,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发出声响的摩克列 • 姆贝恩贝〈堰流之主〉也还在。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呀,请以您的御手抚平此人的伤痛〉!”
女神官像这样虔诚地祈求地母神的话,那它所负的伤口就会被慢慢治愈。此处自有神意。如果是比起野兽来更接近神的存在,那也是能理解这个的吧。在这只逐渐变得老实的巨兽的注目之下,哥布林杀手迈着大剌剌的步伐向前走着。
朝着那个被巨兽无情践踏,状貌凄惨、早已发不出叫唤声的哥布林死尸走去。
“……呼呣。”
在那血肉、脏器、骨骼被揉为一体的尸骸中,混杂着像是皮革盔甲的残骸。虽然是支离破碎,但仍可看出那是作为武器随身携带的短剑之类的东西。至少也不是石器。铁器……铁之刃。肯定有为它们提供武器的人不会错。
“……这个陷阱,是在哪里学到的?”
突然间,有人向哥布林杀手出声。
“那是用来捕获大型野兽的老办法。”
仿佛是乘着凛然吹过来的风一样,不知不觉间辉兜的森人便已在身旁。他把森人的大弓放到肩上,胁下则是抱着装入了用藤蔓编起来的绳束的竹筐。
“绳子扔到脚边的话,绳索就会自己缠绕在一起让他倒下。但也不至于事先就能做好准备的吧。”
“因为我听说过象的事情。”
“……什么?”
对着弯下腰来站在自己身旁的他,哥布林杀手却也不去理会(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着。
“这里面,有其他的乡里吗?森人以外的种族也没关系。”
“不,没有其他的乡里。从街上来的药师们,也都只是在森林外面停留。最近也不多……”
辉兜的森人,把手放在下巴上思索着。
“还有,偶尔有冒险者为了寻找秘药的材料或者是兽皮潜入到里面去……嘛,也没有回来的就是了。”
“是吗。”哥布林杀手,把手里的铁刃插进腰带。“……是这样吗。”
“那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吧。”
“父亲,是村子里的猎师。”
哥布林杀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摇了摇头。
“只是这样罢了。”
不久,西沉的太阳的最后的阳光从地平线上消失了。
朦胧的双月之光洒满密林。
雾,确实是天赐恩惠。
阳光被遮蔽起来,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这白色的帷幕之中,任何隔的稍远的东西都会变得虚无缥缈、模糊不清。
但哥布林们却并不认为雾是上天的恩惠,倒不如说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就算是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好事,也不会去对他人表示感谢。因为平日自己被如此对待,所以就是应该发生这种事情,发生这种事情就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也是如此。
在密林中流淌的河川,被仔细嘱咐要监视其中的小鬼,是最先注意到的。这只小鬼因为偷懒没有工作被罚于此,所以才能注意到那个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是在被隐匿于薄薄雾霭之后的太阳刚刚升起时的“傍晚”。夹杂在河川的潺潺水声中,嘎吱、嘎吱地响着的、像是两物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
小鬼的哨兵一边努力地睁大污浊的眼睛,向着雾气之中望去,一边凝神倾听其中动静。
──这可真是正中下怀。
嘎吱、嘎吱、嘎吱。那个声音无疑,就是从森人之里的一边传来的。
那些一直以来都看不起我们、可恨的森人们,居然悠闲地顺着河流上来了!
“G R O O R B !”
隔着白雾隐隐约约地确认到纤瘦细长的船夫的身影轮廓的小鬼,轻轻地舔了舔舌头。
如果是雄性的森人的话,就打死然后吃掉。
如果是雌性的森人的话,就把她折磨个够当作下崽皮囊好了。
──再怎么说自己是最早发现的,那就应该也有第一个取乐的权利吧?
虽然它并没有想过,正是有同伴在才会有它取乐的机会。
“G R O R O ! G R O O B R !!”
哥布林把手指叼在嘴里作出拙劣的指笛,咻地吹了一下。
“G R O B !?”
“G O O R B G R O O B R !”
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叫醒的哥布林们,不满地发着牢骚,耷拉着脑袋动了起来。
然而他们的睡意,在看到了森人的船的那一刻,便瞬间云消雾散。
是森人!是冒险者!是猎物!是饵食!是女人!
“G O R B B R !”
“G O B G O R O B !”
他们压低了声音,互相私语、诉说着自己黑暗污浊的欲望,接着便手拿武器飞身跃上各自的爱骑。不,称为爱骑也并不太对。因为他们可不会那么爱惜作为坐骑的狼。
“G O R O B !”
在摆出一副队长架子的哨兵的号令之下,小鬼的骑兵向着河边疾驰过去。
与马不同,狼不会发出蹄声。要是戴上口枷的话也不会有大声吠叫之类的事情。虽然也不是没有像乡巴佬(Hob)那样有着能够骑马的体格的哥布林,但相较之下,狼实在是比马有用太多了。
他们还用残虐的方法将狼的侧腹部给弄伤,让它们受到惊吓只得奋力奔跑。
“G R R O O B R O O R B !!”
首先把船上的船夫给杀掉、把划船的桨手给射死。然后再冲上去慢慢地、仔细地把他们全部杀光。哥布林们想象着惊慌失措的森人们出尽洋相的样子,不由得嗤笑起来。
要是把那些高傲的森人们从肚子剖开,看着他们脏物溢出苦闷气绝的样子,想必一定非常愉快吧。
一边在脑海中描绘着阴暗的臆想,哥布林们一边握紧各自手中的武器。那多是些粗糙的石枪和弓矢,还有投石索。
虽然可以说是几近原始的武器,但这个数量本身,便已具备了足够夺去性命的威力。
“G G R O !G R R B !”
小鬼哨兵尖锐地高声叫嚷,其他的哥布林们则都低低地咂了一下舌。
要是那家伙再这么得意忘形下去的话,总有一天给他点颜色看看。
哥布林们无视着哨兵的声音,一边把各自的武器架好、扛起、或是拉紧弓弦。哪怕是不断挑刺的小鬼哨兵,在发现了谁也没有在听他说话后,也还是一脸不高兴地抬起短枪。
一边驱狼疾奔,哥布林们一边开始同时发动攻击。
这是只是单纯凭靠着嘎吱嘎吱的划桨声来瞄准的,没有丝毫协调性的齐攻。
“G R O B !G B R R O R !”
啪嗒啪嗒地射出的箭雨,有将近一半都倾注在河面之上。然而,还是有一部分的箭矢和短枪,以及石子,结结实实地击中了船上的桨手。
“!”
杀掉了。在场的小鬼们无论是谁都这么想到。也有高声呼快的人在。
但是。
“──?”
桨手的动作却没有任何顿滞,摇橹的声音也不像是有停下来的样子。是攻击太疲软了吗?还是说幸运地没有受到致命伤吗?哥布林们一边心里这样想着,一边为了下一场的攻击,手上拿起武器的那一瞬间。
“一只……!”
一个穿着脏污的皮革铠甲的战士突然跳了过来,把小鬼哨兵的喉头一刀切开。
“G B B R O O R R B !”
小鬼哨兵发出临死的惨叫,捂着脖子倒了下去,哥布林杀手接着又把它踢到河里。
以溅弹起来的水花为信号。
“噗,哈!”
被先行的船“拖曳着”的还有另一艘船。
船舷上排着防盾、被风精所守护着的这艘船,一支箭矢、一块石弹都没有被波及。
把粗糙劣质的毛布给掀开,伏在甲板上的妖精弓手一下子跳了起来。
“啊~真是的,这群可恶的家伙,不要到我的家附近来啊,哥布林!”
她单膝跪地,用着优美的姿势拉开早已准备好的大弓,放出木芽箭。破空而飞的箭矢一共有三枝。
“G O O B !”
“G R O B O !?”
接着,眼窝、还有喉咙被射穿的几只小鬼骑手,便应声从狼上滚落下来。
妖精弓手的娴熟技术,即使是船上的摇晃和阻隔视野的雾气,似乎也丝毫不会动摇。那一抖、一抖的长耳朵,巨细无遗地把战场的声音收入耳中。
“欧尔克博格!从右边来了哦!”
“G B P R”,代替回答的则是小鬼的悲鸣,妖精弓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要把两艘船连在一起,用划桨的声音作为诱饵,也太费工夫了吧……”
“要多感谢龙牙水兵(Dragon Tooth Sailor)啊。”
因为视野不佳而拔出手斧、从防盾里窥视着外面,矿人道士吐了口气。
在先行的船的甲板上,站着两个披上了外套的龙牙的兵士。身为忠实的士兵的它们,即使被曝露在如雨的攻击之中,也还是手拿着船桨继续默默地划着船只。在它们那骨头身体的缝隙里,到处都是贯穿着的、挂着的箭矢和短枪。
“啊,但是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一边提心吊胆地蜷缩着身子紧握锡杖,女神官一边把食指放到嘴唇上。
“哥布林杀手先生,已经到那里去了。”
“唔呣,因为贫僧也会过去,还希望你多多吉言呐。”
将为了战斗而准备好的《龙牙刀(Sharp Claw)》握住的蜥蜴僧侣,向着岸边的小鬼、“咿咿咿咿咿呀呀”地吼了一声,甩动着尻尾猛扑过去,把踩碎的小鬼的头骨用力折断。
跳跃的反冲击力让船剧烈地摇动,女神官不由得“哇呀”地发出悲鸣、并紧紧地用手抓住盾牌。
“稍微轻一点跳啊,差点要掉下去了!”
“没,没关系的!”
为了躲避流矢,女神官和矿人道士的任务就是作为小鬼们发现船只时的后招。
“嘛,不可能会过来的啦,就放心好……了!”
即使在这样的摇晃之中,妖精弓手仍是摆出连微动都没有的射击姿势,朝着雾中放出三支箭。
接着便是三声惨叫。森人的射击技术简直就如同魔法一般。
“九……十!”
“G R O O B O O !?”
先行闯入雾中的哥布林杀手,打中就当是幸运,把左手上的圆盾猛挥出去。
磨得锋利无比的盾牌边缘,把哥布林的颜面整个划开。
接着他又循着发出的惨叫走过去,用剑在它的喉咙上再接上一击。然后一边把乱挥着手像是要把剑刃给拔出去的小鬼踢倒,一边把小鬼的短剑从腰带上握住拔出来。
狼叫声迫近了过来,哥布林杀手便把短剑夺走回过头来。其间左手顺势探进腰间的杂物袋,把两端事先绑好石块的皮绳摸出来。
“哼。”
冷不防地投出的绳索回转着像是触到地面一样弹飞出去,狼的哀嚎在浓雾的那头应声响起。
“G O R B !?”
接着响起的则是什么东西滚落下来的声音和哥布林的叫声。
狼的脚,被投掷出去、绑着重物的皮绳给缠了起来。
哥布林杀手便立刻不失时机地向那边飞奔过去,把短剑刺进落狼的小鬼的喉头结果了它的性命。
对他来说不管是洞穴的昏暗,还是雾中模糊的视野,都没有多大差别。
“十一。”
所以,要是进入混战的话,反而是哥布林杀手一方更加有利。
毕竟,哥布林们相互之间误以为敌、自相屠戮也不是没有可能。
笨拙地挥舞着武器的话很可能就会一不小心伤到同伴。和在洞穴中不一样,想要冀许于利用数量优势也非常困难。而且哥布林们也不是特别有伙伴意识的种族,只不过是不想让保护自己的肉盾减少罢了。
“……哨兵吗,是偶然遭遇(Random Encourt)啊。”
“G O R O O B !? G R O B O R !?”
“果然如此吗!”
蜥蜴僧侣把一只骑手打落狼下,然后猛的一下将其踩碎,再把狼咬过来的大嘴用双手使力撕裂。
虽然声音由于战斗的缘故带着几分愉悦和兴奋,但就算浴于血雨之中,蜥蜴人的头脑还是依旧清醒。
“要说是埋伏。”
哥布林杀手小声念叨了一句“十二”,紧接着便把剑刺进摔倒在地的小鬼的延髓。混浊的悲鸣。
“攻击手段未免太少了。”
然后他一边站起身一边把拔出来的短剑向着雾中毫不犹豫地飞掷过去,嘎地刺耳叫声登时响起。
“像是也没有逃跑的后路。”
“哈哈哈哈,本来就是如此吧。”
蜥蜴僧侣挥动着尾巴,把后方的一只小鬼砸飞到一棵树上用力地折断了它的脊骨。
十三,还有六、七只吗。哥布林杀手把足边的短枪给抓起来。
“既然如此……”
举着盾牌向前挺出的哥布林杀手把藏在浓雾里的小鬼丢过来的毒短枪弹开,同时踏出一步刺出短枪。
手感有点不快,他又马上把枪往前推去封住对手的行动,把圆盾向其头上叩去。
任凭着额头被割裂的哥布林痛苦地倒下,哥布林杀手就接着将它的喉咙踩烂。
十四。从气绝而亡的哥布林身上,哥布林杀手又把短枪给拔出来。
“……那就在雾散之前结束。”
之后的情况,便是如他所言。
哥布林萨满,看着在集结在楼顶上的睡眼惺忪的部下们,满意的点了点头。
无论是谁都穿着很好的胸甲,手执短枪或长剑,装备精良。
一言蔽之,那就是它实在幸运。
意料之外地被授予魔法的力量,成为了率领群落的首领,然后又占据了这个城塞。
用法术让龙陷入朦胧状态(虽然没想到不能完全控制),还成功地煽动了森人。
它对这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而取得的事深信不疑,不过运气还是太好了。
“G O R B B!G O R B O B B R B O G B!!”
看着愚蠢无知的同胞们,尽皆拜倒臣服于自己的样子是多么的心旷神怡啊。
垂教引导着大家走向新天地,是多么的有优越感啊。
现在的话就连在遥远地下奔腾的水流,都能感觉得到。
“G O R R O B!G O R O O R O O B!”
拂晓时分的昏暗,从地平线的彼方开始逐渐变为淡紫色。
从树海那边吹过来的微热潮湿的风,对于哥布林们来说是再舒服不过的了。
“G B B O R B!!”
已经准备完全了。
然后,哥布林萨满开始叫唤起来。
给他们好看。让那些傲慢的、瞧不起他人的摆出一副故作清高的表情却吃着虫子的家伙体会到我们的愤怒。
然后却全然不顾自己也吃虫子的事实的大演讲。
“G O R B!”
“G B B R O!!”
环视着说着没错没错骚动着的同伴,哥布林萨满用手举起法杖。
那是嵌着过去所杀的冒险者的头骨的、它最为中意的法杖。说起来那个女孩的头骨还真是不错。
“G O O B R G G O B!”
它所计划着(只是突然闪现的想法,却对此毫不怀疑)的诅咒成功了。
无论森人也好,还是在更下游的凡人也罢,都在喝着自己同胞的粪尿与血肉。
商人也好、猎师也罢、冒险者也是,所有人都将这些喝下去了。真是活该。
哥布林萨满,对自己的诅咒成功这件事坚信不疑。
因为如此,现在正是击溃、侵犯、杀光那些森人的大好时机了。
万一失败了,那这个原因──就无疑是同胞们太愚蠢了。
只要不被蠢货拖后腿,那一定不管什么都会顺利的。
哥布林绝不会忘记仇恨。
从先祖开始就把自己当蠢蛋的森人。
还有十年前和自己敌对的、讨伐了魔神的剑之圣女。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置之不理,只是一味地仇恨着。
就算不是自己直接遭受的事情,就连听到传言也会仇恨起来。
所以它暗自下定了决心。
要把森人全部蹂躏虐杀,要把传说中那个美丽的森人公主在她丈夫的首级面前变成下崽皮囊。
要攻陷焚毁水之都,把剑之圣女折磨到她再也站不起来。
这既不是愿求,也不是梦想,只不过是单纯的、肆意流露的欲望罢了。
然而,除了欲望以外哥布林又有些什么呢?憎恶、自保,除了这些以外又有什么呢?
哥布林萨满,正是哥布林中的哥布林。
“G O R O B O O G O B O R!”
扬起法杖,哥布林萨满尖锐的喊叫出声。那么,出征吧。
突然,响起了又似是战吼(War Cry),又如祝福一般的、不合时宜的轻微声音。
──什么声音?
下个瞬间,埋没在墙壁里本应开不了的门,打开了──……。
“首先,一只……!”
§
飞身冲出的哥布林杀手首先用着盾牌向小鬼的脸上砸去。
圆盘状的楼顶上,哥布林的数量不说是上百,但也有数十只之多。
朝着那正中心,冒险者们就向离弦之箭一样迅猛突破进去。
“G O R O B!?”
他用盾牌痛击完全跟不上事态变化而叫唤着的哥布林,将它们推到左边,然后对着冲到自己眼前的哥布林的喉头一剑刺出。
“G O R O B O O B G R!?”
口中吐着血泡的哥布林,就这样被自己的血呛死。
哥布林杀手一边拔出剑来,一边踢倒小鬼的尸体。紧接着又将高举起的剑,投向在后方慢慢架好投石索的小鬼。
“G R O O B!?”
“两只。”
看都不看仰天倒毙的哥布林一眼,哥布林杀手便毫不留情无情地将其踹倒,向尸体的腰间伸出手夺过一把柴刀。空挥一下,手感不坏。
“行走于白垩之庭幔中伟大的龙啊,请把你那被长久称颂的强大武功,赐予我等一部分吧。”
左方,发出尖锐的、犹如怪鸟的声音,蜥蜴僧侣挥舞着两手上的《龙牙刀(Sharp Claw)》。
爪、爪、牙、尾齐用。
毕竟哥布林杀手用盾推过去的小鬼,都是由他一手承包。
数量越多,就越是没有任何踌躇的余地,蜥蜴僧侣像是要激发出战士的本能一般凶猛地咆哮着。
“咿咿咿呀啊啊啊!!”
“真是,这边都感觉是把一辈子要看到的哥布林都给看完了的心情,长鳞片的倒是打得很欢嘛。”
相对的,右方的矿人道士,则是用手斧确实地一击一击地葬送着小鬼们。
虽然他自己说对白刃战不太拿手,但看上去还是多少有点余裕的。
由于哥布林杀手的猛攻,正面的哥布林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而且刚刚、因女神官的祈祷而带来的神之守护,也确实地防御住了小鬼们的攻击。
这对不是专门的前卫的矿人道士来说,真是帮了大忙了。
“在那边!”
突然,在站稳于此地奋力地挥着手斧的他的身畔,妖精弓手出声了。
她一边同时射出三支箭收拾掉三只哥布林,一边毫不怠慢地微微地摇动长耳朵侦察着。
要问这位森人的眼睛到底捕捉到了什么,那就是在哥布林群最里面鬼鬼祟祟地弯着身子的一只小鬼。
“有个拿着很恶趣味的法杖的家伙!”
“萨满吗。”
哥布林杀手用柴刀对着第六只的头顶砍去,一边回应着背后的妖精弓手。
然后在小鬼向下倒去的时候,顺势放开柴刀,从它的腰带里抓住剑拔过来。
哥布林杀手又借着拔剑的动作,倒转剑刃斩向就近的哥布林的颈脖。
“七只。能射到吗?”
“很难!”这样叫道的妖精弓手,早已引弓搭箭起来,“但可以试试!”
一边拼命地奔跑追着前方的同伴,女神官一边恍惚起来,觉得这一切简直像是脱离了现实一般。
敌众我寡。
和数量如此之多的大哥布林群直接相对的经历──……。
──从来没有。
女神官拼命调整着呼吸跟在大家的后面,同时对自己注意到的这个事实愕然了。
涌到眼前的哥布林们。如电光一般闪烁的记忆。
与哥布林王的战斗。那个时候,她是和哥布林杀手一起埋伏了敌人魁首。
收获祭被袭击的时候,哥布林是分散开来的,一次作战的数量本身并不是很多。
在雪山的要塞的时候,则是奔走着退却,也没有像这样从正前方切入敌阵。
现在她们,就这样笔直地冲入庞大的哥布林群中。周围不断响起的剑戟声、悲鸣、临终惨叫。还有血和内脏的猛烈气味。
──这就是哥布林治退!
──快、逃。
──…………跑、啊…………。
这些本应该忘却在记忆深处的悲鸣,遽地在脑海中回响起来,女神官的牙齿开始不停地打颤。
明明已经这么多次了,为什么脚还会如此绵软无力,呼吸还会如此困难压抑。
“呜、啊……!?”
不意间,一块小石子飞过自己的脸旁,女神官娇嫩的脸庞被划开了个小口。
脸颊上火辣的疼楚。鲜血流下的粘稠感触。
因为祈祷中断了的缘故,《圣壁(Protection)》的效果越来越弱了。
“……!”
冷不防地感觉到下半身微热的潮湿感,女神官咬紧了嘴唇。
为何自己是在队伍的最后。
自己到底被寄予了怎样的期待。
她还不至于不成熟到不明白这些。
猛地双手用力握紧锡杖、高举、向天上的神明献上从心底发出的虔诚祈祷。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啊,请为在黑暗中迷途的我们,赐予神圣的光辉吧!〉”
于是,宛如太阳的耀眼光辉爆发出来。
“G O B O G B O!?”
“G O O B R!?G O B O G R!?”
被地母神的神圣之光照耀下、露出丑恶脸庞的哥布林们发出痛苦的惨叫。
既有捂着脸想逃却从楼顶滚落下去的。也有被同伴践踏至死的。
看着这副就像是阿鼻地狱般的惨状,女神官心惊得出不了声。但她还是拼命地举着锡杖继续着《圣光》的祈祷。
这是从冒险者们背后放出的逆光,对他们的行动没有阻碍。
“好,得手了……!”
“G O B B R G!?”
妖精弓手凭着她卓越的技术,一箭射去。
那支箭就好像有着自己的意念一般,从哥布林群的间隙之中穿过,扎进小鬼咒术师的肩头。
“G O R B B B R……!!”
几乎于此同时。
哥布林萨满,将隐藏在同伴之中的法杖突然伸出,念出咒文。
“O D U U U A A A A R U K K K K K K K U P I R U U U U U U U U S!!”
淡紫色的烟雾迅速地喷涌而来,席卷了整个楼顶。
“……嘁,糟了……!?”
妖精弓手的膝盖忽的一倾,整个人一下子单膝跪地。周围被牵连到的小鬼也纷纷瘫倒下去。
“这、竟是《眠云(Sleep Cloud)》……!!”
“唔……。要保持清醒!”
但无论是捂着口鼻的矿人道士,还是打算扶起妖精弓手的蜥蜴僧侣,动作都明显地变迟钝了。
──简直就好像在水里一样。
眼皮沉得睁不开,一边抱着锡杖支撑起身体,女神官一边这么想着。
在旅途之中,和大家一起去玩水的时候真的是高兴呢。
世界,开始左倾右倒,怎么样都站不稳。
──已经,无所谓了吧。
意识有一瞬间断了。同时,在这一瞬间《圣壁(Protection)》也完全消失了。
开始逐渐变暗的视野中,她看见单膝跪着的妖精弓手那边,有着谁的背影。
是在咒术范围外的哥布林们一拥而上打算拉倒的,他。
“啊……”
妖精弓手被扯倒在地。衣服被撕破。她挥舞着臂膀,无力地挣扎。
矿人道士的肩头上,被棍棒狠狠地敲了一记。斧头从不由得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到地面上。
小鬼飞扑上蜥蜴僧侣的脖子,用手里的短剑,正刺进鳞片的间隙之中。
“……呜。”
哥布林杀手肩膀上的短剑。
鲜血。
“哥布林杀手先生。”
虽然声音很微弱。但,那已经足够了。
“……!呜、”
吸气,总之先吸气。像是要把小小的肺里全都吸满空气一样,再吐出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的巨大声响,从喉咙里迸发出来。
“大家……!哥布林、杀手、先生……!”
没有回应。
她挥起锡杖。
“哥布林杀手先生!!”
没有回应。
“……!!”
在咬紧牙关拼命地保持着意识的女神官视野前方,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地动着的小鬼的影子。
拿着法杖,肩上染着血,却得意地嗤笑着的身姿。
从中箭的伤口流到手臂上的血,随着哥布林萨满的脚步声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
──不净。
直觉强烈地这么告诉她。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任何形容。
这绝不是来自地母神的天启。
而是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一直跟随着哥布林杀手这样的冒险者至今,积下的经验所引导出来的答案。
自己究竟能做什么,究竟要做什么才好呢。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啊,请用您的御手,将我们身上的污秽清除吧〉!!”
奇迹,到底是发生了。
“G O R B!?”
就算注意到异常,也已经晚了。
就在这个瞬间,哥布林萨满的血一部分被转变为了“净水”。
“G O B O G G B O G O B O O G O G O B O G O O G!?!?!?”
感觉从自己体内流窜过一阵巨大的苦楚,哥布林萨满发出了惨叫。
惊人的悲鸣声让女神官感到灵魂都被震撼摇动,随后头脑也清晰起来。
“诶,啊,啊……!?”
突然噗嗤一声,就好像是线被硬生生切断了一样,和天上的联系消失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她耳朵里响起,世界重新运作起来。
──《净化(Purify)》这等御业,切不可再如此使用。
“啊,啊……!?”
宛如直接打在灵魂上一样的冲击,令她的精神从根本上动摇了。
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那位慈悲为怀的地母神,那位和她联结灵魂的大人,对于她的行径,严峻地发声了。
“啊呜……!”
哐当,锡杖脱手而落。
就像掉进深渊一样,脸上一下子变得刷白。
发愣地按着胸口的女神官,才注意到泪水已经从自己的眼眶中溢了出来。
“呜啊,啊啊啊啊…….!”
但是。
“干得好。”
传到像孩童一般哭泣起来的她耳旁的,只是这样一句话。
“啊…..”
只是如此。
仅仅只是如此,女神官都快要支持不住而弯下去的双腿就重新获得了力量。
“……是、是的……!”
“好。”
哥布林杀手现在,一言蔽之,已是满身疮痍。
铠甲的缝隙处,插着已经将锁子甲都刺穿了的短剑。浑身都是被殴打过的痕迹。
从肩头将短剑拔出来,看到剑刃上涂着的黑乎乎的粘液,他咂了下嘴。
于是便解开束住腰间小袋的绳子,从中抽出瓶子,一口气喝了下去。接着又是第二瓶。
是活化剂(Elixir),还有解毒剂(Antidopa)。
然后把那空瓶,对着附近的小鬼的头颅用力砸去。
“G O O B O G!?”
又回过头来,把左手上的盾牌狠狠地飞掷出去,把按倒妖精弓手的小鬼打得脑袋凹陷进去。
“G R O B O!?”
“二十一。站起来!”
“呜,啊……欧,欧尔克博格……?”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她也是一副十分凄惨的样子。
被血染湿,伤痕累累,浑身都沾着小鬼的脑浆,衣服也被撕破了。
但还活着。
这就够了。
“喝掉。──用这个!”
哥布林杀手左手把药水拿给她,又把右边的剑给向矿人道士。
“喔,哦!!”
反手接过剑的矿人道士,一剑切开了小鬼的腹部。
“G O B O G O O B O G!?”
“这边已经没问题了,啮切丸!”
踢倒内脏溢出、无声地惨叫着的小鬼,矿人道士这么叫喊,向着下一只哥布林挥剑过去。
虽然他的右臂无力地垂着,但仍是战意充足。左手的剑,又砍死了一只哥布林。
“呣唔……!”
若是清醒下来,蜥蜴僧侣的膂力可谓是举世无双。
他用手抓住打算用刃物刺向自己脖子的哥布林,顺势狠狠地砸到地上。
“G O B O R O!?”
头颈向着不可能的方向歪去,哥布林便就这样痉挛着断气。
与此同时,他又用着爪、爪、牙、尾,就如字面意思上一样地,将哥布林们吹飞开来。
“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用袖口擦拭着被小鬼的污浊之血染得红黑的下颚,蜥蜴僧侣呼地长吁了一口气。
“小鬼杀手殿,这边也重整态势了!”
“拜托了。”
哥布林杀手,抓住全身脱力、瘫坐在地上的女神官的臂膀。
“啊……。哥布林,杀手……先生。”
女神官愣愣地抬头望着他。
铁盔裂开,铠甲破损,血臭浓重。
但从他那头盔的间隙之中,赤红的眼瞳仍是直直地盯着她。
“干得好。”
“……是、是的…..!”
听到他再次重复了一遍的言语,她使劲地擦去眼角的泪水,把在乱战中掉落的神官帽和锡杖重新捡起。
还没有结束。哥布林还剩很多。战斗,还没有结束。
“〈受伤反增美丽的蛇发女怪龙(Gorgosaurus)哦,请将此身的治愈赋予我手〉”
蜥蜴僧侣的祈祷,随着温暖的光芒一并给团队(Party)里的所有人复苏了活力。
《治疗(Refresh)》的奇迹。正可谓是骇人之龙的加护。
哥布林杀手检查了下伤口的愈合情况,便向近处的小鬼的喉头一剑刺出。
“G O R O B O R O!?”
“二十三。向前,跑起来。……能跑吗?”
“没问题。……说起来,这个真苦呢。”
对着踢倒喷着血泡拼命挣扎的小鬼的哥布林杀手,妖精弓手发了句牢骚。
她掩着因为衣服破掉而露出来的胸口咂了咂舌,把空瓶子扔在一旁,闭上一只眼睛看向女神官。
“好啦,走吧!”
“是的!我也……能走。……走吧!”
女神官努力地提高声音。对着从后面迫近过来的小鬼,像是要牵制般地挥着锡杖。
“术士殿,准备好了吗?”
“那是当然。正是为了此时才节约次数,特地费尽苦力撑到现在的!”
也得到了蜥蜴僧侣与矿人道士的回应,团队(Party)便向着更前方前进──不。
“G O R O B!!”
“G R O!G R B!”
应该说是,终于“被逼到”塔上的尽头了吗。
在只有几步的前方,能从高处一览树海、宛若断崖绝壁般的空间就此展开来。
从《净化(Purify)》的混乱中恢复过来的小鬼们,露出满脸讨嫌的笑容,逼近过来。
把那跑脱掉的森人再一次按倒在地侵犯她。把那有点小聪明样子的小姑娘撕碎。
男的就杀掉。女的就侵犯后杀掉。虽然死去的同胞是蠢货,但也要让他们得到报应。
往往对于小鬼们来说,同胞的死就只不过是个肯定自己欲望的理由罢了。
它们手里握着武器,胯下膨胀着,眼中燃烧着欲望之火。
被这样的一群怪物们包围着,哥布林杀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跳!!”
冒险者们,便一个一个的把身子跳向空中。
自下而上冲过来的空气,轻易地吹散了湿气,因为战斗的兴奋而感到发热的身体也冷却下来。
拂晓的阳光自地平线的彼端升起,照向天空、照向树海、照在所有人的身上。
但很清楚的,重力终将把一行人拉向地面,凄惨地摔得支离玻碎。
“G B B R B!”
“G R O G G B!G O R R B G R O B!!”
看着俯视着他们大声嘲笑的哥布林们,矿人道士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粗短的手指在空中迅速地结着一个个复杂的咒印,叫喊声也十分洪亮。
“〈土精啊土精,把东西放下吧,慢慢放下呀,放呀放到地上吧〉!”
遽地,落下的势头明显地衰减下来。
《降下(Falling Control)》的咒文──总算是没有白节约。
轻如鸿毛地漂浮在空中的一行人,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掌托住了一般,慢慢悠悠地降下。
这样的话即使落到地面上,也不会受伤了。
“哇、哇、哇……”
女神官慌慌张张地压住被风卷起的衣服下摆。
看到她这个样子的妖精弓手,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了脸颊。
像直到刚才那样绷紧神经,几近极限的表情实在不适合她,也不想让她做出这种表情。
──果然,哥布林治退很那个呢。
妖精弓手嘿地伸出手。握住了女神官的手。
“啊……”
“没事吗?”
“不,不好意思……”
“这样就好哦,没事。──干得不赖嘛,矿人!”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矿人道士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对着妖精弓手得意的笑脸眯细了眼睛,从腰间拿出酒瓶,喝了一口。
朝阳、早霞、晨光。轻风、密林、世界。
再没有比这更能下酒的光景了吧。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呐。”
蜥蜴僧侣一边哎呀哎呀地说着,一边全身放松,伸展成大字形浮在空中。
虽然姿势是完全松懈了下来,但他的目光仍然盯着上方的那群小鬼。
哥布林们指着这边叫唤的模样,能看的很清楚。
“一时,还不知道会变得如何呐。”
“啊啊。”
哥布林杀手抬起头来说道。
“要收拾掉哥布林,这样是最好的。”
§
“G……B……”
哥布林萨满恢复意识,就是在那时候。
感觉河川的流水声听上去格外大声。它像是要挥去耳鸣感般的摇了摇头。
呼吸困难,视野昏暗。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用法杖支起身来。
一部分的血液变成了水,喘不过气来是因为全身血液循环供给不足的原因,它是不会明白的。
一看过去,同胞们正在楼顶的边缘看着下方叽叽喳喳地吵闹叫唤着。
“G O B O O G B…..!”
都是群什么样的家伙啊。难道就没有一点来帮助和尊敬它们的引导者的意思吗。
完全无视了自己之前拿它们当作肉盾的事,哥布林萨满咒骂着。
而且好像还让冒险者们跑掉了的样子。真是的,一群没用的废物。
“G O R B!G R O B O O G O B O G R!!”
“G B B G R O B!?”
哥布林萨满挥舞着法杖大声怒吼,有数只小鬼朝这边回过头来。
比起对有回应的家伙感到喜悦,对没有回应的家伙的愤怒更是窜上了心头。
果然不能指望这群废物。
要是把那个森人还有凡人的小姑娘,又或是把森人之里的公主给抓到了的话,非得让她们给自己生一大群孩子不可。
因为自己是最伟大的,当然可以把中意的雌性随心所欲地当作下崽皮囊。
这样的权利总归还是有的。
“G R O R O B……?”
话又说回来──“这个水声,是什么?”
“G R O R O B O R O G B O R O!?!?!?”
下个瞬间,哥布林萨满的身体就被从升降机入口喷涌而来的浊流给冲飞了。
被凶暴的水流给抛上半空的它,一生中最后的几秒都在困惑中度过。
到最终都没能理解,这是由于《隧道(Tunnel)》在防堤要塞上开了个口导致的。
水竟然能从城塞的最下层冲到最上层什么的,对哥布林来说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建造这座遗迹的人要是能知晓这些不祈祷者(Nonprayer)的末路,也会感到很高兴吧。
正是因为这滴水不漏、严丝合缝的施工打造,所以直到水喷涌出来之前,谁都没能注意到。
于是哥布林萨满一边挣扎着一边坠落下去,砸到地面上脑浆四溅,干脆地死了。
它存在过的痕迹,也随即被水流冲走。
与之相配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