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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三鏡一敏]瓦爾哈拉的晚餐 4 ~山豬與仿山豬的紙包料理~[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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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 02: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8-11-2 02:52 编辑

  瓦爾哈拉的晚餐 4 ~山豬與仿山豬的紙包料理~
  ——————————————
  作者:三鏡一敏
  插畫:ファルまろ
  譯者:謝如欣
  圖源:真妹控
  錄入:騎山豬撞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我是山豬賽伊!
  這次為了拿掉緊緊束縛芬里爾的繩子──格雷普尼爾,
  我跟洛基一同踏上旅程,四處尋找解開繩子的線索,真是累死了……
  就在我每天過著嚴酷的生活時,
  女武神姊妹中的六女荷姆薇潔大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咦,「胸罩抽獎」是什麼?聽起來很好玩耶!
  來抽吧!一定要抽啊……!
  是說,你怎麼了,洛基?為什麼你的表情會這麼難看……?
  你說關於我力量的真相?真的嗎……!


  作者簡介
  三鏡一敏
  經歷多次投稿失敗的歷練,
  獲得第22屆電擊小說大賞「金賞」的肯定,
  並以本作《瓦爾哈拉的晚餐》正式出道。


  畫師簡介
  ファルまろ
  神奈川縣人。
  纖細多彩的畫風倍受日本各大出版社青睞,
  擔任許多不同領域作品的小說插畫。




  CONTENTS
  間章一 山豬與最初的前菜
  序章
  第一章 無形色的心臟
  第二章 傳說色的齊格菲
  第三章 不祥色的墓碑
  第四章 決心色的布倫希爾德
  間章二 山豬與誘惑色的罩午餐
  第五章 禍福色的處境
  第六章 詛咒色的弒主之力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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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45 | 显示全部楼层
  間章一 ~山豬與最初的前菜~


  ──這是我來戰死者之館「瓦爾哈拉」第一天發生的事。
  那天我離開故鄉的森林,邁出「身為食材」的第一步。對我來說,這天的回憶非常值得紀念。

      *    *    *    *    *

  某個晴朗清晨,在前往工作地的路上,馬車喀躂喀躂地響,載著小山豬逐漸走遠──
  ……雖然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不過這裡指的其實就是我。
  「唉……」
  我坐在馬車的車夫座上,隨著車輛搖晃,深深嘆了一口氣。坐在我身旁的大叔駕著馬車,看我愁眉苦臉,就露出苦笑說:
  「心情果然還是很沉重吧?呃……賽弗利姆尼爾小弟。」
  「當然沉重了……從森林剛出發時,我還充滿期待,但實際看到『格拉茲海姆』後,我就開始緊張不安,抖個不停。畢竟從今天起──我每晚就要在那裡死一次了。」
  沒錯──我,煤灰色山豬「賽弗利姆尼爾」,有幸受神族邀請,來到這名為「格拉茲海姆」的偉大宮殿。

  據說那座宮殿,是用黃金蓋出來的──

  當初聽到這傳聞時,還以為只是一種比喻,不過現在光是從遠方眺望,我也看得出的確是黃金。東方的天空才泛起魚肚白,宮殿卻已金光閃爍,除了神聖外,實在找不到其他詞彙能夠形容。
  不過這宮殿在天上世界「阿斯加德」裡,規模本來就數一數二,會這麼豪華也是理所當然。
  順帶一提,我要去工作的地方,是「格拉茲海姆」五號館,其名為「瓦爾哈拉」。從今天起,我要以食材的身分在那裡工作。這是主神奧丁陛下交付給我的使命。
  「喔~~果然是這樣,換成是我的話,就算跟你一樣『不管死幾次都能復活』,我也絕不要當食材……不過,聽說你是自願的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啦……啊,對了,安多先生,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聽說戰鬥少女女武神九姊妹有在『瓦爾哈拉』工作,請問是真的嗎?」
  「喂喂,賽弗利姆尼爾小弟,你問得這麼直接,一聽就知道別有企圖耶。原來如此,明知自己會死,卻還自願來『瓦爾哈拉』,就是為了那些女武神大人吧?」
  「唔,我、我的企圖真有這麼明顯嗎?好吧,以後要練習說話迂迴一點……算了,總之這件事是真的嗎?」
  「是啊。剛才……不,現在應該還看得到。那邊是女神之館,對吧?那就是女武神大人們住的宿舍。她們每晚都會離開女神之館,到我們的『瓦爾哈拉廚房』工作。」
  安多先生邊說邊豎起大拇指,指向他那身純白廚師服的胸口,露出充滿驕傲的笑容。
  安多先生現在雖然駕駛這輛馬車,不過他本業其實是廚師,而且他還在或許是神界「阿斯加德」──不,是「九個世界」中最大的廚房裡,負責主廚的職務。
  「『瓦爾哈拉廚房』啊……安多先生真厲害,竟然能在世界最大的廚房擔任主廚,這份工作普通人絕對無法勝任吧。」
  「哈、哈、哈!儘管誇我吧!話說你也不簡單呢。把我挖角過來的是芙蕾雅大人,而你卻是奧丁陛下親自任命的呢。即使工作內容是當食材,讓人不敢恭維,至少就食材的待遇來說是最高規格,所以我才會親自去載你,以表達最高的敬意。」
  「原來如此。由主廚親自載送,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產地直送呢。」
  「喔,真會說話。嗯~~當初光是聽到你說話,我就嚇了一跳,沒想到你還會說笑話,實在不容小覷呢。以後我們就好好相處吧,賽弗利姆尼爾。」
  「真的?好高興喔。以後請叫我賽伊就好,主廚!」
  「這就對了!以後就請你多多指教嘍,賽伊小弟。」
  就在我們更拉進心的距離時,運貨馬車終於抵達了「格拉茲海姆」。

      *    *    *    *    *

  我穿過黃金打造的宏偉大門,發現門後也是一片金色。這裡的形式很獨特,在大宮殿又有數座小宮殿。我一邊斜眼瞄著那些宮殿,一邊隨著馬車往深處緩緩前進。
  最後,當剛升起的朝陽將世界照亮時──我這趟從老家出發,耗費數日的旅程,終於在此畫下句點。
  眼前高聳的宮殿,外觀比之前經過的宮殿更莊嚴。就跟主廚先前說的一樣,這座樸實無華,風格如猛漢般粗曠的宮殿,就是……
  「賽伊,歡迎你來到戰死者之館『瓦爾哈拉』!」
  大概是聽到主廚的聲音,有很多人從館裡出來,整齊列隊。他們身上全穿著廚師裝。也就是說……哇,難道這些人都是這裡的員工,我的前輩嗎!
  「各位,抱歉讓你們起了個大早。好啦,賽伊小弟,先做自我介紹吧。」
  「好好……好好好好的!呃……各位幸會,我來自『依達菲爾德的森林』,喜歡看書,更喜歡大象……」
  「喂喂,賽伊小弟,你太緊張了!剛才不是還說得很流暢嗎?」
  「抱、抱歉,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
  「以後可是有二十萬人要吃你喔,相較之下這點人數還算少了。」
  說、說的也是。好~~深呼吸再來一次……
  沒想到就在我蓄勢待發時──
  「抱歉,我們來晚了!」
  有個透著焦慮的澄澈美聲,突然自空中傳來。
  「主廚,天上有個女生!」
  「喔,那一位是女武神大人。她穿著青色盔甲,應該是布倫希爾德大人。」
  「咦!是布倫希爾德大人嗎!」
  女孩從天上落下,不,應該說是飛下來。她伴隨著雪片般飛散的純白羽毛,翩然降落至地面。
  「我們到嘍。一路上辛苦妳了。」
  那位有著淡金色秀髮的少女,收起背上由魔力形成的羽翼,將抱在懷中的小羊放到地上。
  喔喔……看那凜然高貴又楚楚可憐的美貌,不會錯的,她的確是布倫希爾德大人。
  以前她曾來過我故鄉的森林。從那天起,這位美麗的女武神就緊緊抓住了我的心──
  「喔,謝謝。結果去接小羊的任務,還是由布倫希爾德大人負責啊。」
  「是!畢竟這任務對今後的『瓦爾哈拉』可是事關重大,當然得由身為長女的我來負責了。不過真的不好意思,你們等很久了嗎?」
  「沒有沒有,妳別擔心!我們也是現在才到,對吧,賽伊?」
  「對對對對對對啊,主廚說的沒錯!就算要等,只要是為了妳,就算等上十年百年都沒關係!」
  「啊……你是依達菲爾德森林的山豬先生吧!好久不見了,呃……」
  「我叫賽弗利姆尼爾!因為名字有點長,請直接叫我豬就好!」
  「咦!叫你豬……?」
  「沒錯!來,別客氣,儘量叫吧!」
  「呃……那個……抱歉,能不能換個別的叫法……」
  這、這句話多麼溫柔啊!本來還希望聽到這位美麗的女士罵我呢。布倫希爾德大人真是人美心更美……相較之下我的心似乎太汙穢了一點。
  「呃,不然就叫我賽伊吧。」
  「好,我知道了!以後還請多指教,賽伊先生。」
  「要我永遠指教都行!」
  布倫希爾德大人面帶和煦笑容,伸出右手,我則用兩隻前蹄牢牢夾住,跟她握手。啊,我當然是用蹄子的側面了,不然會弄髒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手。
  「好啦,既然主角都到齊了,就正式來自我介紹吧。」
  主角都到齊了?這是什麼意思?從今天起成為「瓦爾哈拉廚房」一員的人,原來不只是我嗎?話說布倫希爾德大人帶了一頭小羊來。那頭羊也要當食材嗎?
  這讓我有些在意,看向小羊。哎呀,她樣子怪怪的,一直用熱切的眼神死盯著某個地方看。在她視線前方的……竟然是主廚。難、難不成她……!
  「咩咩。」
  小羊拚命對主廚說話,但她似乎不會講人類的語言。好吧,來聽聽她說什麼……
  「『親愛的,你好帥,好酷,好有型,請養我吧。』」
  「等一下,賽伊小弟,幹嘛突然講這些啊?我先聲明,我對你可沒那種意思喔。」
  「我也沒有好不好!我只是在翻譯這隻羊的叫聲啦!」
  「你說翻譯……賽伊小弟,你連羊的語言都懂嗎?」
  「嗯,算吧,我老家附近有位羊婆婆,所以多少懂一些。」
  我本以為派不上用場的特技,竟然讓主廚看了大表讚嘆。最讓人開心的是,布倫希爾德大人還對我露出敬佩的眼神。
  呵呵,就連我這個酷到極點的紳士,也不禁興奮起來。好,我要更努力翻譯!
  「咩咩!」
  「……呃……她在說什麼?」
  「『我好喜歡好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在我譯完的瞬間,小羊突然豎起耳朵,接著就……
  「喜歡……喜歡……」
  「哇,這隻羊也開口說話了!會說話的動物還真多,不愧是神界『阿斯加德』。」
  哎呀……老實說我也很驚訝。這隻小羊是天才呢,光是聽我翻譯就記起喜歡這個詞了。
  看來她只要好好學習,應該馬上就能……不,不只如此,說不定到時還能跟我一樣用盧恩魔法變身呢。
  「喜歡,喜歡。」
  「好,我知道了,謝謝。各位,這隻羊名叫海茲露恩,聽說能從乳房擠出最上等的蜂蜜酒。這是洛基殿下掛保證的。今後她跟賽伊小弟就是我們兩大鎮店之寶……喂,不要這麼用力拉扯我啦。」
  「喜歡嗎?喜歡嗎?」
  「啥?喔,好啦好啦,喜歡喜歡。接下來就換賽伊小弟自我介紹──好痛!等一下,這隻羊看不出來力氣這麼大。等一下,不要黏著我的腿黏這麼緊啊!」
  「喜歡!喜歡!」
  唔……看來是主廚不經意的回答,讓海茲露恩以為她跟主廚兩情相悅,就得意忘形了。
  「賽伊小弟,你幫我對這隻羊說些什麼吧!真的很痛耶!」
  「好好,我知道了。呃……咩咩。」
  「咩?」
  「咩咩咩──咩咩──」
  「!咩~~!」
  不知所云的對話持續數秒後,羊不可貌相的海茲露恩終於停止熊抱,放開主廚。
  「呼~~真受不了……賽伊小弟,謝謝你幫忙。對了,你是怎麼說服她的?」
  「主廚……你的房間能上鎖嗎?」
  「哦?當然可以啊,那又怎樣?」
  「你今晚睡前一定要鎖門喔。我言盡於此。」
  「接下來等今晚到主廚的房間後再說」──我擅作主張對她這麼說,不知道行不行?
  算、算了,之後的事我也管不著,就交給主廚去想辦法吧。
  「好,那賽伊小弟,你也重來一次吧。」
  「是。」
  我應了一聲,繃緊神經環顧四周。眾人充滿期待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那其中也包括我仰慕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各位幸會!我叫賽弗利姆尼爾!」
  我來這裡是要當最上等的食材,是眾所期待的新人,也是「瓦爾哈拉廚房」的新希望。
  雖然受到矚目,但我其實還沒想那麼遠,談不上有所自覺,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大家的期許。
  不過……
  「我喜歡讀書!會說人類的語言!至於我最拿手的特技……」
  沒錯,目前只要──先盡到自己的責任就好。
  「……就是不管死幾次都會復活!」
  縱使忐忑,縱使害怕,仍得硬著頭皮做下去。
  因為,我已經從那平穩乏味的森林中,一躍而出了。

      *    *    *    *

  自我介紹就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了,聚集在此的前輩廚師們三三兩兩做鳥獸散。我猜有些人是回房睡回籠覺,有些人則是回廚房就定位,開始準備早餐。
  至少主廚確定是返回他的崗位。
  「那麼賽伊小弟,我們傍晚見嘍!在那之前你就隨便找地方玩吧。」
  他隨口丟下這一句,進到館裡。
  「你說得倒輕鬆……」
  我對「瓦爾哈拉」一無所知,連自己的房間在哪也不知道。這根本不是玩,只是在「瓦爾哈拉」裡探險吧?
  「那個,賽伊先生……」
  「什麼事?……咦,是布布布倫希爾德大人!請問有什麼事!」
  我聽到聲音回過頭,眼前赫然就是美麗的布倫希爾德大人。這太意外了。沒想到她竟然還留在這裡。
  「如果不嫌棄,我來帶你認識『瓦爾哈拉』好嗎?」
  「!這、這怎麼好意思!這太麻煩布倫希爾德大人了!」
  「呵呵,你不用那麼戒慎恐懼啦,我又不會把你給吃了。」
  「難道妳不會吃嗎!」
  「咦?不,如果你被做成料理,我或許會吃……不過我剛才不是這個意思。」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露出家畜的本性了。不過真的可以嗎?竟然由妳為我這一介平民擔任導覽……」
  「你不用太在意啦,這是必須的。再說……我今天剛好接下來沒工作,也不想就這麼直接回房間……如果你願意跟我一起,我會很高興喔。」
  咦?她剛才說什麼?不想回去?想和我一起?喂喂喂,這也只能說OK了吧!
  「我們就來健全的交往吧!先到我房間好了!」
  「要先到賽伊先生的房間嗎?我知道了!」
  於是,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蜜月前哨戰,便就此拉開序幕。太棒了!

      *    *    *    *    *

  「我們到了!這裡以後就是賽伊先生的房間了喔。」
  在布倫希爾德大人帶領下,我們來到位於「瓦爾哈拉」本館旁的員工宿舍。我的房間似乎就在宿舍頂樓。
  「哦,是這裡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打開房門,我就立刻進房查看。
  有床鋪、油燈、書架、桌子、椅子……嗯,很完美!越看越像是普通人類住的房間。
  「咦,奇怪,這是……抱歉,賽伊先生,這裡看起來應該是人類住的房間才對。大概是調度上出錯了吧。」
  「?沒有呀,這就跟我要求的完全一樣。我在老家的房間差不多就是這樣。」
  「咦?可是,不是應該要放……稻草之類的……」
  「哎呀~~新家具的味道果然好好聞喔。謝謝妳,布倫希爾德大人!託妳的福,讓我的新生活有個最棒的開始!」
  「賽、賽伊先生,你真的是山豬嗎……?呃,順便告訴你,海茲露恩的房間並不是這樣子喔。」
  「……應該……只有……稻草。」
  布倫希爾德大人對杵在門外的海茲露恩問道,她便輕輕點頭回答。
  嗯……我知道啦。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麼蜜月前哨戰。
  這只是單純在認識職場,一次帶兩個新人比較有效率。反正我也不認為自己一開始就能跟布倫希爾德大人獨處……
  「話說回來,海茲露恩也真聰明,學說話學得好快喔。」
  「是啊,這點也讓我很驚訝呢。想當初我花了一年才到這種程度,她真是天才呢。」
  不過主廚一旦不在,她幹勁就明顯降低。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或許這才是她平常的表現吧。
  「好了,接下來想去哪裡呢?」
  「這個嘛……先到海茲露恩的房間確認一下,接著就去工作的地方看看吧。」
  「要去廚房嗎?現在這個時段……正好英靈戰士們要開始吃早餐,你們應該能見識到廚房尖峰時有多忙吧。」
  一開始就看這個,可能會讓人有些挫折吧……布倫希爾德大人露出可愛的苦笑說道。
  這個嘛……雖然我基於個人理由,除了晚上不會進廚房,但還是想親眼見識現場的忙碌景象。
  再說,我負責的晚餐時段,應該會比早餐更忙才對。
  「反正遲早都會看到,還是去吧!」
  「我知道了!」
  海茲露恩的房間就在隔壁。我們看過後,就直接回到一開始的本館。
  當打開本館一樓深處的薄鐵門進入廚房,一股前所未見的喧囂頓時包圍我們。
  「瑪芬和丹麥麵包好了!」
  「笨蛋,燕麥粥等一下再弄!先拿香腸出去,太占空間了!」
  「喂!誰來幫忙削蘋果啊!」
  廚房裡吼聲四起,聽起來像在互罵。這景象也太驚人,簡直跟戰場沒兩樣嘛。
  「唔~~竟然會忙成這樣……」
  「小心!」
  我被眼前忙到不可開交的景象嚇到,愣在原地,這時布倫希爾德大人突然把我抱起來。
  咿,好險,差點就被廚房裡跑來跑去的廚師踩到。我先聲明一下,我可沒有那種喜歡被男人踩的興趣。
  「?奇怪,有股香甜的味道……」
  「謝謝妳救了我,布倫希爾德大人──咦,請問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有股香甜的氣味……」
  「是剛出爐的蘋果瑪芬吧。我也忍不住流口水了呢……咦?」
  咦……不對!等、等一下,不會吧,我現在……竟被心愛的布倫希爾德大人抱在懷裡!
  「吸~~呼~~什、什麼,賽伊先生怎麼味道好香喔……」
  「呼唔!」
  而且這是怎麼回事!布倫希爾德大人不但抱著我,還把鼻子埋進我的背──對著我的背呼、呼氣啊……!
  「抱、抱歉,賽伊先生,拜託,再忍耐一下就好……」
  「呃,不,這實在……太刺激……!啊……不行了……」
  我在這個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充滿幸福地失去意識。
  即使沒看清楚「瓦爾哈拉廚房」的工作情形,我還是了無遺憾──昏了過去。

      *    *    *    *    *

  「奇怪……這裡是……?」
  我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身在「瓦爾哈拉」本館入口。一副脫下的盔甲代替長椅,讓我躺在上面。我正要緩緩起身時……
  「哇,妳、妳要做什麼啊,布倫希爾德大人!」
  「啊,抱、抱歉,那個……因為你一直沒醒,我正想要不要做人工呼吸……」
  「咦……早知道就躺久一點……」
  不過布倫希爾德大人,如果妳真要做人工呼吸,請對嘴送氣,不要對肚子。
  「呼……賽伊先生,已經傍晚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不知為何一臉陶然地離開我的肚子,指向從入口灑入的夕陽餘暉。
  「哇,真的耶!再不趕快準備,第一次上工就會遲到了!抱歉,布倫希爾德大人,我在此先告辭了!啊,謝謝妳帶我們參觀!」
  「別客氣,賽伊先生,我們廚房見!」
  對喔,布倫希爾德大人晚上也在「瓦爾哈拉廚房」工作。想到等下又能見面,我就幹勁十足。
  「很~~好,第一次上工加油!」
  我於是以破竹之勢衝進廚房。
  當我用頭把門頂開,前輩們已經做好開戰準備,等著我登場。
  「太慢了,賽伊小弟!來,戴上這個,我們要上戰場了!」
  主廚遞來一頂給我專用的純白廚師帽。哇,竟然還拿到這個!這下我鬥志更高昂了!
  「主廚,在輪到我上場成為主菜前,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今天是第一天,你乖乖在旁邊看就好。」
  「……是的長官……」
  也對啦……我是外行人,連實習的經驗都沒有,隨便插手只會給他們添麻煩吧……
  不,等等,現在說喪氣話還太早了,賽弗利姆尼爾。主廚的意思一定是要我「好好看偷偷學」。既然如此,我就用足以燒出十個洞的如炬目光,好好把前輩們工作的英姿看個透徹吧!
  這時,大家開始為夜晚的盛宴進行烹調。
  唔,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呢。加油,加油!……我一直為他們聲援,喊到都有點膩了。
  啊,我想到了。既然要看個透徹,當然要選女武神大人才對。好,差不多該到隔壁配膳室去瞧瞧了。
  「打擾~~了……咦,奇怪?」
  我懷著要燒出千萬個洞的決心,來到了配膳室,卻發現女武神大人們聚在一起,狀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話說……沒看到布倫希爾德大人呢。最靠近我的,是位身穿綠色盔甲的女武神。我便試著向她搭話:
  「您、您好,幸會,我叫賽弗利姆尼爾──」
  「哎呀,糟糕,山豬從廚房逃過來了!要趕快抓起來才行!」
  「不不不您誤會了!我新來的,叫賽弗利姆尼爾,是這裡的員工!」
  「哎呀,這樣啊。幸會,小不點先生。你來配膳室有何貴幹?」
  「呃,說貴幹倒不至於,只是覺得各位似乎遇上了什麼問題……」
  「是啊……就是跟你同時進來的小羊,我記得叫海茲露恩對吧,她還沒把她負責準備的蜜酒送來。」
  「去看一下不就好了嗎?」
  「長姊大人也是這麼說完就去看了,可是她遲遲沒回來,我們正在想要不要叫另一個人去看。」
  「啊,不然這件事交給我吧,我從剛才就一直閒得發慌呢。」
  「這樣啊!那就拜託你了!」
  很好,終於拿到第一個工作了。再說,既然布倫希爾德大人這麼久沒回來,就代表她可能遇上了麻煩無法抽身。這時我只要颯爽登場,伸出援手,就能讓我身價迅速竄升,走上連在地人也難望項背的最短捷徑,一路直奔結婚終點。
  既然決定了,就好事不宜遲。我全力衝出後門,前往位於通廊盡頭的擠乳室。
  「好,讓妳們久等了~~……咦……這什麼臭味……!」
  一到擠乳室前,我那自認媲美狗鼻的鼻子,突然聞到危險的臭味。
  唔……大事不妙,這臭味真的很糟糕。因為這聞起來……像植物悶燒的味道……就是「火災」的臭味……!

      *    *    *    *    *

  我用鼻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擠乳室的門。好燙……為什麼門是燙的!該不會是……
  「門在害羞嗎?」
  哪有可能啊!我吐槽自己一句,並使出渾身力氣,把門撞開!
  「嗚……!」
  熊熊燃燒、火花四射的鮮紅烈焰,頓時映入我眼簾。
  天花板整片焦黑,地板牆壁都竄出火舌,搖搖欲墜。這裡已化為灼熱的地獄,就跟我想像的一樣……不,該說是超乎我的想像。
  到、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事到如今也無所謂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海茲露恩!妳們在裡面嗎!」
  我大聲呼叫,沒人回話,卻有反應。我自認媲美兔耳的耳朵,確實有聽到──某種生物在掙扎的聲音。沒錯,那兩個人……正受困於火場中!
  得、得趕快救人才行!先去把那些女武神大人叫來好了!
  我剛轉身背對擠乳室,房內橫梁便隨著一聲轟然巨響,瞬間崩塌。
  「……這樣會來不及!」
  我只猶豫片刻,就馬上變更計畫。現在能救她們的人……只有我了!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軀體。吾於此請求允許,願得以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五顏六色,千變萬化,讓邂逅、別離、調和與孤獨之象徵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二十盧恩文字──曼納茲!』」
  我使出唯一擅長的變身魔法「曼納茲」,變成人類的樣子。
  我看渡廊上剛好曬著床單,就抓起床單,迅速塞進有水的桶子裡,再把沾濕的床單披在身上,衝進陷入火海的擠乳室。
  「……找到了!」
  我忽視皮膚燒焦的臭味,喜不自禁地大喊。
  在受火焰包圍的房間中央,布倫希爾德大人趴在海茲露恩身上,像在保護她。兩人雖然失去意識,幸好還有呼吸!

  「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用披在身上的濕床單包裹住她們,扛上肩膀,把自身安危拋諸腦後,只顧著在火場裡衝刺。
  「哇!呼……呼……總算……出來了吧……」
  我穿過火海衝出房間,把兩人往通廊入口一拋,旋即體力耗盡,自動從人類變回山豬。
  「呼……呼……沒想到遇上火災時……真的會有爆發力……」
  我腦中正悠哉地這麼想時……
  「咦!嗚啊!好燙啊啊啊!」
  房間的部分牆壁發出巨響,整個崩塌,壓在一時鬆懈的我身上!
  可、可惡,是我太大意,放心得太早了!即使用爬的也好,當初要是離遠一點去避難,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嗚……啊啊……到此……為止了嗎……」
  隨著意識逐漸模糊,今日的種種化為快樂回憶,在腦海中浮現。臨死前看到過去影像的經驗,之前也有過好多次──
  會看到這些,就代表我已經不行了……哈哈,這次死亡的味道香噴噴的,聞起來很好吃呢……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這、這是什麼情況!別棟怎麼燒起來了!咦,連山豬也燒起來了!快去救人啊!」
  大概是我遲遲未歸的關係,女武神一個個聚了過來。
  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不行了……之後就…………交給…………
  ……
  ……──

      *    *    *    *    *

  有一瞬間……真的只是一瞬間,我的意識好像中斷了。不過……
  「鏘鏘!大家有看到嗎?這就是我的必殺技……不,該說必生技吧。總之,這就是我的復活能力,名為『古爾維格』!」
  沒錯,正如各位所見,我安然無事,毫髮無傷!
  看來我這次是在廚房的爐灶旁復活。幸好所有工作人員,包括女武神都恰巧在場,讓我得以向大家展示我的絕技,真是太好了。
  「哦,就是這個嗎……與其說是復活,倒更像是重新誕生呢。」
  「事實上的確就是這樣,主廚。我每次死後,都會以新的身體復活,屍體則是原封不動地留在原地。」
  而且,既然我復活,就代表這世界已經日落了。
  關於這些細節,我之後得再跟主廚說明清楚才行。
  「對了,布倫希爾德大人跟海茲露恩沒事吧?」
  「沒什麼大礙。她們都有接受治療,目前正在自己的房間休養……多虧有你出手相救長姊大人,我們姊妹都很感謝你,賽弗利姆尼爾。」
  女武神姊妹隨著併攏鞋跟的清脆聲響,朝我深深一鞠躬。我連忙揮揮前腳。
  「這沒什麼!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
  我是說真的,像這樣對我行禮,我反而會感到尷尬。
  「對了,主廚,我的屍體……」
  「喔,就在鍋子裡。雖然已經烤到全熟,不過看起來還能用,就直接拿來做這次的料理了。」
  「那就好。因為我今天不能再死第二次了。」
  「咦?這是什麼意思?」
  「啊……我可以等下次再說嗎?畢竟我復活非常耗體力……」
  「哎呀,真抱歉,那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真是辛苦你了,賽伊小弟。」
  「你也辛苦了。各位,我今天先走一步。」
  我在眾人的掌聲歡送下走出廚房。晚餐時段現在才要開始忙,我這樣實在不行。到了明天,即使死法不同,我還是一樣得死。
  「呼……」
  我踩著蹣跚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間,鑽進被窩。睡意很快就襲上了我。
  從明天開始……我一定要習慣……這能力帶來的副作用……

      *    *    *    *    *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身心都煥然一新,躺在床上用力伸展背脊。
  哎呀~~真不愧是阿薩神族的配給品。他們準備的床鋪蓬鬆柔軟,睡起來非常舒服,令人上癮。至於老家的那張便宜床鋪,我可不想再睡第二次了。
  我打著大大的呵欠,走出房間。咦,話說回來,我糊里糊塗就出了房門,根本還沒想到要做什麼。
  「對了,不知道能不能去探望布倫希爾德大人?去問問主廚好了……咦,是布倫希爾德大人!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一出房門,不知為何布倫希爾德大人就站在走廊上。
  我也發現得太慢了!差一點就要跟布倫希爾德大人的鞋子接吻了!
  ……咦?等等,差一點又怎樣?為什麼不乾脆吻下去!只要假裝是意外……!
  「……賽伊先生。」
  「哇!抱抱抱抱歉!妳覺得很噁心嗎!」
  「咦?不,我沒有這個意思……那個,昨天的事,我聽妹妹她們說了。在我身陷火海時,是賽伊先生救我的吧……而且還賠上了性命。」
  「哎、哎呀,哈哈哈,這沒什麼大不了啦,請妳千萬別在意──」
  「我就是會在意!」
  「咦……」
  布倫希爾德大人忽然大叫,我不禁愣在原地。當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就看她在哭。
  「對、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很在意,竟然讓賽伊先生遇到那種事……竟然害你被燒死了……!」
  為什麼……布倫希爾德大人表現得那麼難過呢?瞧,我沒事啊,根本沒什麼好難過的。
  「……這樣啊……」
  原來死亡就是這麼一回事。反正死了也能復活,所以我才會覺得死也無妨,以輕率的心情衝進火場。
  可是……光靠這樣,什麼都拯救不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昨天為什麼會發生火災呢?」
  「我……到海茲露恩那裡拿蜂蜜酒……後來蜜酒不小心著了火。好像是海茲露恩想讓安多主廚嚇一跳,試著用火燒掉酒精……」
  「那根本不是嚇一跳的程度吧。」
  「不,她原本只想在表面上燒一下,是我進去房裡,讓鋪在周圍用來休息的稻草飛起,被火點燃……結果火勢瞬間蔓延開來,連要逃都很難。」
  「原來如此,難怪妳會用身體保護海茲露恩。」
  「是啊,我也想過用神技吹走火焰,但力道難以控制,可能會讓建築物倒塌,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這麼做了……如果賽伊先生沒來,我早就喪命了……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我。」
  「……不,我沒資格讓妳道謝。因為我到最後……還是沒能拯救布倫希爾德大人。」
  聽到我不願接受感謝,布倫希爾德大人疑惑地側頭。我繼續說道:
  「我為了救人而死,讓獲救的人傷心,卻無法從悲傷中守護對方。我那時……真的不應該死。」
  因此……正因如此……我才要發誓。
  「為了守護妳的一切……我不會再死第二次了。」
  「賽……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用熱切的眼神注視我,並蹲下身來,摸了我的臉頰……平靜地開口道:
  「以前──那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我因為某件事,在『希達菲尤』山中的某座大宅陷入沉眠。房子被烈焰包圍,沒人能靠近……除了擁有真正勇氣的人。」
  布倫希爾德大人講到這裡暫時中斷,手指沿我的臉頰滑下,接著用雙臂圈住我的背,溫柔地把我摟進懷裡。
  「當時穿過火焰的只有一人。他是人稱大英雄的偉大戰士。他追求戰功與榮譽,會穿過火焰也是為了自己……不過賽伊先生不一樣,你是為了自己以外的人賭命衝入火海,那才是真正的勇氣。你有成為真英雄的資質,我對這樣的你……感到由衷的敬佩。」
  「哎、哎呀~~說敬佩太誇張了。像我這樣的山豬,也只配被妳踢──」
  「我敬佩你!很敬佩你!非常敬佩你!」
  「好、好,抱歉當我沒說!」
  哇,她竟然這麼堅持要敬佩我。算了,既然如此,就讓她敬佩到滿意為止吧。相信她總有一天會醒悟過來,願意踢我的。
  話說回來……我也沒有特別想被她踢啦。要是她的敬佩能轉為崇拜,進而對我產生感情的話,我追求的目標就近在眼前了。
  為了導向那結局,我要盡最大努力,儘量讓自己能一直受她敬佩──這是我的打算。

      *    *    *    *    *

  這麼決定後的當天晚上……
  在準備晚餐的廚房中,主廚問負責主菜的我是否已有所覺悟。
  「賽伊小弟,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還沒。」
  「賽伊小弟,你倒是告訴我……我還得問幾次才行?我到底要問幾次『做好心理準備了嗎?』你才會甘願啊……」
  「可以的話請儘量問。」
  「就是這樣才傷腦筋啊!你說想選適合的時機死,我只好在這裡等你,爐火也依你的要求燒到最旺了,你也差不多該跳進鍋子裡吧!」
  「抱歉抱歉!我現在馬上就跳!」
  可惡,還說什麼「我不會再死第二次了(一本正經貌)」,今天早上的我是白痴嗎?我每天晚上都得死耶!還預約額滿,不能取消耶!當我接下成為食材的工作時,命運就已經註定了啊!
  不過呢……不覺得反抗命運聽起來很帥氣嗎?對吧?我說得沒錯吧?
  「啊……!」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布倫希爾德大人從配膳室往這裡偷看的視線。
  沒、沒錯!布倫希爾德大人!昨天我跟妳約好不會再死第二次了,對吧?
  可是很遺憾,光靠我一己之力,沒辦法守住約定……所以拜託妳,請妳大發慈悲幫個腔吧!憑女武神的力量登高一呼,改變命運吧!
  我看著她的眼神,就彷彿遭到捨棄的家畜。布倫希爾德大人察覺後,眼神游移不定,似乎有些慌亂。經過幾番苦惱後,她露出像在乞求原諒的笑容,並用力握拳為我打氣道:
  「呃……請、請加油!賽伊先生!」
  她緊握雙拳振臂,盡全力為我送上聲援。
  唉,說的也是,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明白了。沒錯,我確實明白了。
  在心愛女子的鼓勵下,有哪個男人不會奮起呢?我要把這股升天般的心情化為雙翼,在這當下迎向我的命運!
  「好,展現你的勇氣吧,賽弗利姆尼爾!上────!」
  我做好覺悟,縱身一躍,身體變得輕盈。
  瞬間的失重感旋即遭雜音吞沒,我──跳進了煮沸的鍋中。
  「好──燙──啊──────!」
  不管是誰看到我這麼努力……應該都會多少感到敬佩,對吧?
  所以我要抬頭挺胸,大聲宣告。
  我,煤灰色山豬賽弗利姆尼爾所捨命提供的,是非常非常美味的肉類料理。
  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品嚐一次看看。

      *    *    *    *    *

  ──於是,我成為「瓦爾哈拉的晚餐」,展開了新生活。
  這一天是新的開始,也是我無可取代的重要回憶。雖然對其他人而言,這大概只是個平淡無奇的日常小插曲吧……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不過……到後來我才知道。
  這一天發生的事,也深深烙印在布倫希爾德大人心中,成為她無可取代的回憶──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45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那時──有個世界即將告終。
  虛偽的舞台拉下終幕……我深信不疑的友情也在此結束。
  我的理智雖然明白……內心卻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吶,洛基,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跟摯友保持距離,相對而立,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洛基聞言則一臉歉疚,兩眼微閉,緊閉雙唇片刻,便立刻回答:
  「原因很簡單,這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命運』。」
  的確……或許他說得沒錯。
  正因為我是我,他是他,我們才會走向這結局,且毫無轉圜的餘地。
  不過,如果……
  我們能重來一次的話──我會希望結局有所不同嗎?
  (想這幹嘛……一切都太遲了。)
  在神界「阿斯加德」中央,我們的影子倒映於「韋格利得」荒涼的大地上,越伸越長。
  在白晝結束,日夜交替的瞬間,在太陽與大地交錯的剎那,我一口氣喚醒沉睡於體內深處的力量。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軀體。吾於此請求允許,願得以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五顏六色,千變萬化,讓邂逅、別離、調和與孤獨之象徵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二十盧恩文字──曼納茲』。吾乃貪婪者,其名為──『墮欲龍』法夫納!」
  如暴龍般凶猛的力量激流,幻化為名實相符的形體。
  以不祥紫鱗為鎧的墮落化身,具體呈現破壞和暴力的幻想之王。
  我為何能變成這副模樣,至今原因未明。不過……我需要這個力量。
  這是為了面對無法違抗的命運。
  「……看來你是認真的呢,賽伊。既然你有這打算,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來吧,夥伴,至少讓我親手──殺了你。」
  洛基從懷中拿出成束的槲寄生枝條,灌入魔力,轉化為劍。他的群劍「銀槲之劍」飄浮在半空中,所有劍尖一致瞄準我。
  剎那間,一陣風吹過夕陽染紅的荒野。在靜止的時間中,一神一龍進入對峙。彼此互不退讓的信念,讓我得以拋去心中迷惘,厲聲吼道:
  「這將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交手。我要上了,洛基!」
  「放馬過來,賽弗利姆尼爾!我會盡快解決你,不會讓你太痛苦的!」
  我甩動粗長的尾巴,狠跺強韌的後腳,地面頓時龜裂,塵土飛揚。見我來勢洶洶,狡猾神也飛奔而來。
  只見洛基收攏群劍,披掛於背後,猶如一對翅膀。
  那對銀色羽翼散發冰冷光芒,以振翅衝撞我的勾爪,擦出激烈火花──

      †    †    †    †    †

  從前預言神密米爾說過,世界末日──「諸神的黃昏」終會到來。
  至於那到底是什麼情況,則沒有任何具體線索。
  不過,即使以後真的發生這種事……即使那將是前所未聞的慘劇……我仍舊覺得現在這場戰鬥,應該也能算進「諸神的黃昏」裡。
  這裡沒有旁觀者,此時所發生的一切,想必不會在任何人口中,任何土地上流傳吧。
  所以,我更不能忘記。
  有個無人知曉的傳說故事……就刻劃在這片大地上。
  我絕對──……永遠都不會忘記。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無形色的心臟~


  「喂喂,你看,洛基!我把剛才的事寫在日記上了!」
  「唉~~好啦好啦,知道了啦。我也會把你努力的傳說記在腦子裡的。」
  我們從進行決戰的荒野「韋格利得」回來,現在是在我的房間。我把剛寫完的日記本硬推到一臉無奈的洛基面前。
  日記內容如下──「煤灰色山豬賽弗利姆尼爾,應他視為好友的惡神洛基的無理要求,讓他殺了自己」。
  你說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真巧,我也是。所以這時能做的,就是從洛基的說詞中挖掘出真相。
  「哎呀,我懂我懂,我也知道你覺得很莫名其妙。不過你之前不是說過願意協助我的『解放芬里爾計畫』嗎?還記得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當然就不客氣了。」
  「嗯,我記得,我的確有說。這一點你說的沒錯,所以我也不會埋怨什麼,只不過……我萬萬沒想到幫忙的方法,竟然是從『抱歉,你可以再死一次嗎?』開始!太過分了吧!」
  「所、所以我才跟你道歉這麼多次啊。」
  「問題不在這裡!命通常只有一條,請你千萬別忘了!」
  呼啊、呼啊、呼……把想講的都發洩完後,我的情緒終於平復了。洛基也真是的,每次來找我都沒什麼好事……

  ──事情的開端要回溯到大約一小時前,快要日落的時候。
  『差不多該為解放芬里爾採取行動了。我需要你幫個忙。』
  我的夥伴洛基這一個月音訊全無,大概又去旅行了。沒想到這個神界「阿斯加德」第一浮浪人才剛回來,劈頭就對我這麼說。
  順帶一提,距離現在剛好一個月前,「瓦爾哈拉」這裡有過一場對戰。
  當時我跟我的師父主廚,進行了一場真正的對決。當然我們並不是真的對打,而是賭上彼此的價值與驕傲,以料理一決勝負。
  這場盛況空前的料理比賽,最後算是我取得勝利……只是等我一回神,擔任評審的洛基卻已不見蹤影,害我不禁有些擔心。
  順帶一提,說到芬里爾,就是那隻諸神最為畏懼的魔狼。他受預言神密米爾的預言連累,成為世界公敵,現在被隔離在世界盡頭,全身遭魔法繩(格雷普尼爾)綑綁。
  話雖如此……當我為了某件事而實際去見他後,才發現他根本不是什麼邪惡的狼。
  再說,他又是洛基的兒子,所以聽到洛基計畫偷偷放他自由,我就答應幫忙。不是我在說,我可是信守諾言的山豬喔。畢竟我是紳士嘛。
  不過我萬萬沒想到,計畫的第一步就是要我死……
  「這也沒辦法啊,為了拿到伊瓦迪的劍,這是必要的程序。」
  「你說的那把劍……就是能斬斷格雷普尼爾的劍吧?」
  「沒錯沒錯,格雷普尼爾乍看是一條普通細繩,卻具有絕對無法破壞的特性,是矮人族的特製品,連芬里爾用蠻力也扯不斷,不過伊瓦迪的劍就能抵消這特性,把繩子切斷。」
  洛基說完便豎起大拇指,笑著說:「很厲害吧?」嗯,是很厲害,我知道很厲害。
  然而,打造那把劍需要的材料中,偏偏有一項卻是……
  「『龍的心臟』啊……」
  我忍不住嘀咕一句,嘆了口氣。
  唉……當初我早該料到,總有一天會需要這種「超現實材料」。畢竟綁住芬里爾的格雷普尼爾,原本就是用一堆怪材料做出來的。
  繩子的材料包括「貓的腳步聲」、「岩石的根」等等,真不知是上哪裡蒐集來的。既然要打造能切斷那根繩子的劍,當然也需要旗鼓相當的材料。
  所以其中會出現最上級架空種──龍的心臟,就條件上來說絕對合理。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我的確辦得到,畢竟我剛好能變成龍,而且就算心臟被拿走死了,還是能靠『古爾維格』復活。就這些條件而言,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了。」
  「對吧,所以我拜託你並沒錯啊。」
  「呃,請你也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我可是被朋友索討心臟耶。就這個層面來看,你從一開始就大錯特錯了。」
  不過……先不論有沒有約定,我跟洛基的心情倒是一致,都想讓芬里爾重獲自由。所以,縱使百般不願,我還是答應了洛基的請求。
  反正我也想順便跟他認真打上一場……不過很遺憾,最後是洛基壓倒性勝利。虧他之前還說「要我屠龍有點勉強」,其實根本強得要命,害我還像個傻瓜一樣,以為能多少跟他一較高下。
  「算了……反正事情都過了,而且你也算有徵得我的同意。說到這個,洛基,既然拿到了龍的心臟,那下一個材料要什麼?」
  「唔……賽伊,其、其實,關於龍的心臟……」
  咦……?怎、怎麼了?看他猶豫成這樣,還沒聽完就有不好的預感……
  「抱歉,心臟……我沒有拿到。」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確被你殺了啊。」
  「是啊,還從腦袋劈成兩半,可是當我要從遺體拿出心臟時……體內卻找不到任何像是心臟的器官。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龍原來沒有心臟。」
  沒有……心臟?咦,騙人,會有這種生物嗎?沒有心臟要怎麼維持生命啊?
  不,等等,賽伊啊,你重點錯了。雖然這件事的確不可思議,但現在重要的不是龍身體的奧祕,而是洛基沒拿到心臟。換句話說……
  「我就像路旁的野狗一樣,死得毫無價值嗎!」
  「不,不是!你死的時候確實是龍喔!不是狗!」
  「誰在跟你說這個啊!」
  怎麼這樣啊……虧我還賭上性命這麼努力,卻沒有達到目的……
  不,我也不能責備洛基。從沒聽說過龍沒有心臟。再說,就連能變成龍的我,也不知道有這回事。
  可是,這下傷腦筋了……竟然要用這世上不存在的東西當材料,看來伊瓦迪要打出這把劍簡直是痴人說夢。我不想懷疑別人,不過這會不會是伊瓦迪隨口胡謅啊?
  「吶,洛基,你該不會被騙了吧?」
  「……或許是吧……但我也不能一口咬定。我不覺得伊瓦迪的熱忱是裝出來的,況且能在神的支援下鍛刀,可是求之不得的夢幻條件。能輕鬆打造傳說寶物的機會,應該沒有矮人會輕易放過才對。」
  「這麼說來……他不太可能撒謊嘍……」
  唔~~龍的心臟啊……有沒有可能龍的心臟並不是從龍的身上取得呢?
  我認識一隻名為尼茲黑格的龍,最壞的打算就是直接去問牠。只是尼茲黑格住在死者之國「赫爾海姆」,當地又遠又冷又危險,非不得已我實在不想靠近,所以去那裡是我的最後一張王牌。
  「總之賽伊,我們先在身邊找一找,看看有沒有人了解龍。如果真的不行,到時也只好去『赫爾海姆』見尼茲黑格了。」
  喔,洛基的想法也跟我一樣呢。
  「說到了解龍的人,我有想到一個,可以先去問問……但話說回來……現在畢竟時間晚了,等明天一早再到『瓦爾哈拉』來會合好嗎?」
  「喔,說得也是,那我明天早餐時間再來。」
  洛基揮手向我道別,我也舉起前腳回應。
  很好,真期待明天。如果能藉這次機會,對龍有更進一步的了解,說不定就能解開我為何能變成龍的謎團。
  順利的話,就能一舉兩得。為了明天,我滿懷期待,提早上床就寢。

  到了第二天早上,洛基依他說好的時間,來到「瓦爾哈拉」。我們會合後,就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共進早餐。
  「哦──擺起來挺壯觀的嘛。」
  「咦?你是指什麼?」
  「就是英靈戰士的早餐啊。畢竟我很少在這時段來『瓦爾哈拉』嘛。雖說是早餐,菜色倒意外豐盛呢。」
  外頭的和煦陽光,灑進晨間的「瓦爾哈拉大食堂」。洛基看著各式料理沿牆邊排滿一圈,忍不住發出讚嘆。
  沒錯,英靈戰士的早餐基本上採自助餐形式,可以從容器中直接拿出來吃,要裝進小盤子拿去桌旁吃也無妨。這裡的規則只有一項,就是先搶先贏。
  「昨晚用我和伊克斯的肉做成的料理,等月亮西沉後就會從魔法鍋消失,所以早餐用的肉都是向艾基爾陛下採購的禽畜肉,數量自然有限。所以這裡的模式,就是唯有早起才能吃到最愛的肉。」
  「哦,這不是很好嗎?這樣也比較健康啊。而且肉是一般的雞肉和牛肉,對吧?豬肉和鹿肉是不錯啦,但偶爾也想吃吃常見的肉呢。話說之前在料理比賽上吃到的那些料理……不管哪一道都是究極的美食啊。」
  洛基大概想起了當時的味道,不禁一臉陶然,抹抹嘴巴。
  「呵呵,雖然你說兩道都很美味,不過最後還是我贏了,不是嗎?」
  「是沒錯啦,不過說真的,兩者的差距其實很微妙。再說……既然都要吃,當然要選伊克斯的肉嘍。畢竟伊克斯是女的,你是男的,就精神上及常理上來看,前者還是略勝一籌呢,嘻、嘻、嘻!」
  「你說那什麼話!好過分!這根本是性別歧視嘛!」
  「可是你應該了解這種心情吧?」
  「我懂。」
  啊,糟糕,沒有多想就回答了。算了,沒辦法,事實就是如此,就像喝雷拉茲蜂蜜酒時比起用酒杯,當然是用胸……咳嗯,用奧丁喝法比較好,兩者道理是相同的。
  「哎呀~~什麼什麼?師父,難道你想吃伊克斯嗎~~?」
  「算是吧,尤其是變成人的妳,就某種層面來說真的讓人很……咦,伊克斯!妳、妳怎麼會在這裡!」
  「沒什麼啊,我只是來吃早餐……」
  大概是我大吃一驚的樣子,反而嚇到了伊克斯,只見她回答時一臉錯愕。啊,對喔,來吃早餐啊,依這個時段來看,的確沒什麼。
  「嗨,賽伊的第一個弟子,這是我們第一次面對面交談呢。我記得妳的本名是……艾伊克修爾尼爾,沒錯吧?」
  對了對了,正如洛基所言,我不久前收了一個弟子,就是小鹿艾伊克……唔,這名字好難記,真虧洛基記得住。
  總之,這通稱伊克斯的奇特女孩不但拜我為師,有時還會受我之託代我成為晚餐,是個非常可靠的人。
  在走到這一步前,她其實曾帶給我很多煩惱……但常有人說越吵感情越好,事情過去後都成了寶貴的經驗。
  「咦,啊,呃……沒、沒錯……」
  洛基一開口搭話,原本活力充沛的伊克斯立刻變得吞吞吐吐,還躲到我身後。
  我一時感到莫名其妙,後來才想起她非常怕生。伊克斯總是獨自在廣大的農園裡做澆水的工作,從不跟任何人來往。由於她本性開朗,讓人常忘了她其實光站在別人面前,就會感到緊張。
  自從當了我的弟子後,她常來「瓦爾哈拉廚房」走動,跟廚房員工也漸漸打成一片……不過跟陌生人說話還是第一次,難免會畏縮。
  「伊克斯,他是洛基。之前在料理比賽上,他有當過評審。別看他這樣,他在神界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喔,妳應該有聽過他吧?」
  「話說回來,以前要不是蓋兒希爾德告訴你,你也認不出我啊。」
  「喂,那是因為你變成老鷹吧!不要用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說法好嗎!」
  這傢伙真沒禮貌,把我講得活像無知的鄉巴佬。在我弟子面前好歹也慎選一下用詞嘛。
  伊克斯似乎看我們彼此講話直來直往,就戰戰兢兢地從我背後探頭。不過我現在是山豬的模樣,躲在我背後就跟沒躲一樣……
  「洛基殿下,承蒙您擔任我的評審,不勝感激。」
  「嗯,雖然評審結果是那樣,不過妳也非常美味,讓人一吃就停不下來呢。」
  「這、這是我的榮幸。那個……如果您不嫌棄,還請下次再來品嚐……」
  「哦,那好耶。我一直後悔當初吃的時候沒仔細品嚐。下次的調味拜託辣一點喔。」
  「知、知道了!其實我在自己的農園裡,也種了各種香辛料,下次我絕對會成為符合您口味的料理!」
  唔,這對話是怎麼回事?乍聽之下很正面,仔細一想卻很驚悚……這就是身為食材的宿命嗎?
  後來洛基跟伊克斯透過這奇妙的交流,很快就打成一片。我同時身為夥伴和師父,也算是放心了。
  等早起組的英靈戰士陸續走出大食堂之後,第二波人潮又陸續湧進,大食堂裡開始人聲鼎沸。
  我們不想被捲入人潮,於是跟伊克斯道別,轉而前往目的地──也就是「瓦爾哈拉」本館的某個房間。

  「喔喔,賽伊殿下。今天連洛基殿下也一同光臨,請問找我這把老骨頭有何貴幹?」
  我們來到的地方,就是最強的英靈戰士,傳說的黑之劍聖威茲卡先生的房間。
  他以前跟屠龍英雄「齊格菲」打成平手,這事蹟後來傳為佳話。相信他對龍應該多少有了解才對。
  「威茲卡先生,一大早就前來打擾真是抱歉。我們想請教你關於龍的事……可以在演練開始前占用一下時間嗎?」
  「哦,龍嗎?老夫會就所知範圍儘量回答的。」
  「那麼老爺爺,我就不客氣直問了。以前你說過齊格菲討伐法夫納的故事,那你有聽過他是怎麼殺死法夫納的嗎?」
  洛基單刀直入地問道。威茲卡先生聞言,緩緩搖頭回答:
  「不……很遺憾,洛基殿下。老夫的確有跟齊格菲比過劍,但老夫是在比試之後才知道他的傳說……並沒有聽他本人提及詳細經過。」
  「什麼,是這樣啊。那換個方向好了。聽說你父親跟法夫納關係很密切吧。」
  「這個嘛……家父威倫多年輕時,曾向鐵匠『雷金』拜師學藝,他就是化龍矮人法夫納的弟弟……不過,後來家父跟雷金的養子齊格菲爭執不休,結果不到三年就回老家了。就時間點來看是在屠龍傳說之前,所以老夫也無從得知詳情……」
  哎呀,原來是這樣啊。威茲卡先生跟齊格菲及法夫納之間的關係雖近,卻離屠龍傳說的核心很遠。
  「唔,看來老夫幫不上忙呢……真是抱歉。」
  「不,快別那麼說,威茲卡先生不必道歉,我們才是占用了你的時間呢,謝謝。」
  我慎重地鞠躬道謝,洛基則抓抓頭,看似為了期待落空而沮喪。
  好啦……事已至此,也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了。我想到這裡,注視洛基的雙眼,他跟我視線一對上,就長嘆一聲並說道:
  「沒辦法了,看來還是得去一趟『赫爾海姆』。賽伊,你要不要一起去?這樣我路上也有伴。」
  「當然嘍,我一開始就這麼打算……啊,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以先去食堂一下嗎?」
  「食堂?早餐不是才剛吃過嗎?你這麼年輕就失智了喔?」
  「我才沒有失智!請不要對一隻青春洋溢的山豬,做出這麼沒禮貌的指控好嗎!……正確來說,我有事要去的不是食堂,而是廚房。畢竟去了『赫爾海姆』後,可能會拖上一段時間,所以我要跟主廚確認一下肉乾的庫存量。」
  「原來如此,就是那個儲備用的食物吧。沒有那個,你的弟子就沒辦法成為料理了。」
  不愧是洛基,很清楚嘛。不過,想出我的「古爾維格」能讓渡給他人這點子的,也正是洛基。
  「總之,我們先去廚房吧。」
  洛基輕輕點頭,贊同我的提議,我就帶他一起去廚房。這時主廚剛完成早餐的善後工作,正在稍事休息。
  「主廚~~!」
  「哦?賽伊小弟啊。啊,洛基殿下,早安。」
  主廚發現我們來了,就從椅子上起身打招呼。洛基見狀連忙揮手示意他坐下。洛基在這種時候意外體恤別人。像是有人送飲料來時,即使對方身分低,他也不忘道謝。
  「主廚,我的肉乾還有庫存吧?」
  「喔,我記得應該還有……如果把做成油封肉的也算在內,數量還很充足。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跟洛基接下來要一起去『赫爾海姆』。雖然應該會跟以往一樣當天來回,不過會不會拖延到也很難說,就想先確認一下。」
  「哦,你顧慮得很周到嘛,值得誇獎耶。」
  料理長露出率真的笑容,摸摸我的頭,但到了下一秒,他卻像是想起了某件事,立刻把手縮回。
  「抱歉,賽伊小弟,我不小心又以上位者的姿態來摸你的頭。明明料理都輸給你了。」
  主廚別開視線,忽然換上自嘲的笑容。咦,等一下,他怎麼還在意這個啊?
  「主廚,你哪有輸!我只是靠大家幫忙,以及變成世界最美味的雞『古林肯比』,才勉強險勝的耶。」
  「不,你贏的原因不只這樣吧?你別忘了,你還在料理中放進『愛』這個調味料。而且賽伊小弟……很遺憾的是,在料理的世界裡,結果就是一切。」
  「結果……?不,我不認為。對料理而言,『笑容』才是一切。」
  「笑容……?」
  主廚聽到我這番話,不禁雙眼圓睜。我又繼續說道:
  「我的料理讓所有評審最後都哭了。即使那是感動流淚,他們的臉上仍舊沒有笑容。可是他們吃主廚的料理時,奧丁陛下跟洛基先是吃驚,然後笑了。那是最棒的笑容。在我看來,那才是……真正的料理。」
  「讓人吃了……會露出笑容的料理……」
  「沒錯。就像我吃我母親做的料理時,也總會露出笑容──因為在我心目中,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料理。」
  我做出篤定的結論,而在那場料理比賽中擔任評審的洛基,也用力點頭表示同意。
  沒錯──就「比賽」來看或許是我贏了,但若純粹以「料理」來看,絕對是主廚勝出。
  「……謝謝你,賽伊小弟。聽到你這番話,我心裡多少好過一些。只不過……」
  這時──主廚臉色再次一沉。
  「既然都要說……為什麼不早點說呢?如果我能早點聽到這番話……或許現在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了。」
  到底是怎麼了?我聽得一頭霧水。只見主廚猛然起身,從圍裙口袋裡拿出小瓶子,大力放上流理台。
  「主、主廚,這是……?」
  我跳上流理台,往瓶中查看。瓶裡裝的乍看像是純白的粉末,但我看不出那粉末究竟是什麼。
  「賽伊小弟……從那場料理比賽後,你有沒有偶爾覺得我的料理口味有些變了?」
  主廚彷彿字斟句酌般,用不疾不徐的口吻說著。我感覺他態度異常平靜,對回答的用詞也格外慎重。
  「呃……是、是啊……經你這麼一說,好像變得比以前更……柔和一些吧?」
  我一回答,主廚就微微低頭,淺淺一笑。
  我有嚐出來似乎讓他很開心,但他臉上又明顯透著沮喪。主廚為何露出這麼奇怪的表情,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答對了。你說得沒錯,我的新料理確實味道比較柔和……這樣除了英靈戰士外,也能符合更多人的口味。經過那場料理比賽後,神族對『飲食』變得更加重視,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奧丁陛下在內。」
  主廚越講,表情就越可怕……他到底想表達什麼?我內心忐忑不已。
  「啊,對了對了,我料理的味道之所以變得柔和……原因就在這些白粉上。我問你喔,賽伊,你覺得……這些粉是什麼呢?」
  「是什麼嗎……我、我怎麼可能知道?只是用來提味之類的東西吧?」
  主廚聽到我的回答,露出挑釁般的笑容。那笑容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
  「我從年輕時……就蒙受芙蕾雅大人提拔,長年在『瓦爾哈拉廚房』工作。這些年來,我搏得諸神深厚的信賴,即使我在新菜色中摻進這『祕密粉末』,他們仍不疑有他地連吃了一個月,完全不知道這粉末…………其實很容易成癮!」
  「!你說……成癮!」
  難道在這一個月──也就是比賽輸給我後,主廚就一直在自己的料理中,混進容易成癮的毒物嗎!
  他這番出乎意料的話,深深震撼我的心靈。洛基則摀著嘴巴,靠在流理台上,豆大的冷汗滑下他的臉頰。
  「哈哈哈哈哈!這對我也算是一種毒品,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用!本來我能選擇不用的!可是……呵呵,這都要怪賽伊小弟,誰教你這麼輕易就超越我了……!」
  「安、安多,我錯看你了!沒想到你在料理比賽輸給賽伊後,竟然為了洩憤而下毒,要對我們不利,真是膽大包天!」
  洛基一做出結論,就立刻揪住主廚的衣襟。主廚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做,立刻把手伸進胸前的口袋,拿出跟流理台上同樣的小瓶子,朝洛基臉上灑去!
  「來!洛基殿下也直接嚐嚐看吧!會變得很開心喔!」
  「!可惡!咳嗯,咳嗯!」
  「洛基!」
  「嘿,你也來吧,賽伊小弟!讓我聽聽你的意見吧!」
  主廚毫不客氣地也把我灑得滿頭粉!唔,糟糕!一個不注意就吸進去了!
  號稱容易成癮的白粉,正侵入我的體內。這縈繞鼻腔,占據味蕾的獨特味道是…………舔一下看看……咦,是乳製品!
  「懂了吧,賽伊小弟,這種粉是……用海茲小妹的雷拉茲蜂蜜酒加工成的粉末,對健康完全無害,你大可以放心。」
  什麼,對健康完全無害嗎!那我也的確只能放心了!
  ……咦,奇怪,是這樣嗎……?
  「呃……也就是說,這是雷拉茲蜂蜜酒的……奶粉吧。就某個層面來說是容易成癮……不過,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東西?」
  我這麼一問,主廚就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回答:
  「在之前那場料理比賽中,我認為分出勝負的關鍵,是在於放進料理的『愛』的多寡,因為連奧丁陛下都親口說出了愛這個字。為了更深入了解愛,我就接受了海茲一直強押給我的愛……」
  「你說接受了她的愛……難、難道,你們已經越線了嗎?」
  「沒有!這我可以對天發誓!不過我們還是互許了未來。當初我找她商量,想看是否能把愛轉化成香精類的東西,好實際應用在料理上,她就提議使用雷拉茲蜂蜜酒粉。但試做的條件是要我跟她訂下婚約,我無法拒絕……對我來說,這粉末根本就是毒品。我明知這是惡魔的誘惑,卻還是答應了。可惡……如果能早點得到你的鼓勵,我就不會想不開用這種方法了!啊啊!」
  主廚一把摀住自己的臉。在他左手的無名指上,有枚看似昂貴的婚戒正在發亮。
  原來如此……主廚並沒有因為輸給我而遷怒使壞。他在料理比賽輸給我後,為了提升自己料理的層次,結果往超乎想像的方向發展……就只是這樣而已。
  「這、這也沒什麼不好啊。你等她長大不就得了?」
  「不管我再怎麼等,還是無法縮短現在的年齡差距啊!大家一定會說什麼『變態主廚,你今晚也要喝到飽吧?』『真不愧是蘿莉控主廚,夜晚的刀法也是一流。』『喂,社會的廚餘主廚,你什麼時候才會想到新菜色啊?』之類!」
  哇,頭銜越來越糟糕。這被害妄想也太嚴重了吧。不過……聽起來又好像真的會實現一樣,感覺有些可怕……
  「吶,賽伊小弟,有沒有方法能事後解除婚約啊?陪我一起想個不會太傷海茲的心,我也不會被她殺掉的方法吧!啊,對了,洛基殿下對這方面應該很在行吧!請您務必幫──」
  這時,本來抓著我滔滔不絕的主廚,話語竟嘎然而止。我感到莫名其妙,看向主廚的臉,才發現在他視線前方的是──
  「你們在偷偷說些什麼啊……親愛的……」
  充滿愛、悲傷與憤怒的人類形態海茲。嗯,該怎麼說呢……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黑暗氣息,感覺真的很不妙。
  「親愛的……你討厭跟海茲結婚嗎?」
  「不,妳誤會了!我並不討厭妳。雖然妳講話不太順,經常讓人誤解,但妳其實不只長得可愛,頭腦也很好,是位非常出色的女性,配我這種人實在太浪費了!」
  「太浪費?這樣對親愛的正好。親愛的不是常說『要看清有效期限,不許浪費』嗎?」

  嗯……主廚的確常這麼說。他對所有食材都付出最大的誠意,所以這自然也成了他的口頭禪。
  「吶,親愛的,不要糟蹋海茲的心意好嗎?來……讓海茲看戒指。」
  「看戒指?像、像這樣嗎?」
  主廚照她指示,伸出戴著婚戒的無名指。海茲用她手上的婚戒去碰主廚的婚戒,並以小狗般的眼神往上瞅,嬌滴滴地呢喃道:
  「我們結婚吧?」
  「好啊!」
  真的好嗎!
  「啊,不,我說好的意思是……呃……哇啊啊賽伊小弟、洛基殿下,我該怎麼辦啊!」
  「誰管你啊!真是的,害我一時以為要完蛋了,結果根本是搞笑嘛。反正安多的煩惱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還是走吧。」
  「也是呢。」
  真受不了……我們無奈地聳聳肩,邁開腳步。主廚,祝你永遠幸福地──爆炸吧。

  「好了,那我們要找哪裡施展盧恩魔法呢?」
  離開廚房後,洛基開始想能施展盧恩魔法的地方。
  洛基接下來要施展的盧恩魔法拉德(傳送),是瞬間移動的魔法。這並非攻擊魔法,只要要空間夠寬敞,在哪裡都能施展……偏偏這時段的「瓦爾哈拉」人來人往,要施展魔法比想像的要難。
  「應該是演練時間快到了,每個英靈戰士看起來都行色匆匆。怎麼辦,要是不小心把人捲進傳送魔法,一起帶到『赫爾海姆』就糟糕了……」
  「如果真的那樣,到時可不只是糟糕而已。雖然麻煩了點,還是得去館外才行。」
  洛基邊扭動脖子,邊走向本館入口,我則用小跑步跟在後面,以免被他拋下。不料入口也被英靈戰士擠得水洩不通。
  哇,這也難怪,畢竟有二十萬人嘛,選在這時間點實在太不巧了。
  「嘖,看來下面也都別指望了。我們就跳吧,賽伊,到屋頂上去。」
  他說完就把我挾在腋下,先蹬地後蹬牆,一路跳到宮殿上方,接著斗篷颯爽一甩,在屋頂上來個英雄式著地。好帥喔,真希望有天我也能做出這麼華麗的動作。
  「這是我第一次到宮殿屋頂上耶,沒想到屋頂真的是用大盾鋪成的呢。這到底用了幾塊盾牌啊?」
  「嗯──我倒沒想過這事呢。先別管這了,賽伊你看,視野很遼闊吧。在這裡連『溫戈爾芙』都看得很清楚喔。」
  洛基咧嘴而笑。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的確看到女神之館「溫戈爾芙」。我的房間也在頂樓,不過跟在屋頂上感覺還是不一樣。
  「賽伊啊,要是在這裡變成大鷲或老鷹,不就能把『溫戈爾芙』館內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了嗎?」
  「!這、這倒是……聽說鷲鷹視力非常好呢!怎怎怎怎樣,要試嗎?」
  「好耶,凡事就是要多嘗試!聽好了,數到三一起變喔!一、二、三,『曼納』……」
  「賽伊先生、洛基殿下,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呀?」
  「「茲!」」
  突然有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跟洛基嚇得同時尖叫,彈跳起來回頭一看,原來是布倫希爾德大人。她則一臉不解地皺起眉頭,降落到屋頂上。
  「哇哇,布倫希爾德大人!妳妳妳妳誤會了,我們絕對沒有意圖不軌喔!」
  「你笨蛋啊,這不等於全招了嗎!吶,布倫希爾德,我們也沒打算做什麼啦,只是要去『赫爾海姆』一趟而已。」
  「要去『赫爾海姆』嗎?那應該不是用曼納茲,而是拉德的盧恩魔法才對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眼神和語氣充滿質疑,顯然在指責我們。這下真的麻煩了,得趕快突破這個僵局才行。
  「……吶,賽伊先生,我看你們應該不至於圖謀不軌……不過要是你們真的所言不虛,應該可以老實跟我說吧。」
  「呃,是啊,當然可以。其實,那個……我們是有企圖沒錯。」
  「你能坦白說出來,我很高興。是什麼企圖呢?」
  「啊,不,那實在難以一言道盡……」
  「哦──?」
  不、不行,這下子變得更可疑了。就算布倫希爾德大人心靈再怎麼純真,也差不多快察覺到我的紳士面具了。
  「喂喂,就這麼妄下定論不太好吧,布倫希爾德。我們是在想如果用曼納茲變成史雷普尼爾,就能一路跑到『赫爾海姆』了,還能順便當成運動。」
  「不,一般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吧。您又不像賽伊先生連芬里爾都能變。」
  「所以我才找賽伊幫忙啊,兩個人一起變的話,說不定就能成功了。」
  「原、原來如此,您說得有道理!抱歉,洛基殿下,我沒想過還能這麼做。」
  哇……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心靈也太純真了吧……為什麼洛基用這麼彆腳的理由也能蒙混過關呢?雖然現在這樣對我們有利,我還是很為妳的將來擔心啊……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們要去『赫爾海姆』呢?那裡可不是活人能隨意進出的地方喔。」
  「啊,那是因為──」
  我趁布倫希爾德大人還不疑有他,趕緊轉換話題,迅速解釋目前的狀況。反正布倫希爾德大人知道我們計畫要解放芬里爾,說出來也無妨。
  只是沒想到布倫希爾德大人聽完後,竟說出令人意外的話。
  「龍的心臟……心臟……龍的……………啊!這我有印象!」
  「咦,真的嗎!」
  我跟洛基不禁面面相覷。布倫希爾德大人用食指按住太陽穴,一邊回想一邊說道:
  「那應該是距今三十六萬……不,大概是兩百年前的事。當時我還關在『希達菲尤』的炎之館裡。有位人類的英雄齊格菲曾來到這裡,得意洋洋地說:『我把貪婪無度的龍砍頭,燒掉牠的心臟,把牠殺了』──這樣。」
  「燒掉心臟……?也就是說,龍的確有心臟嘍!」
  洛基語帶興奮,握緊拳頭。沒錯,我們完全忘了還有問齊格菲本人這個選項。真不愧是布倫希爾德大人。
  「妳的情報真是幫了大忙,布倫希爾德。那齊格菲現在人在哪裡?畢竟他不可能還活著,既然他不是英靈戰士……就代表他在『赫爾海姆』,對吧?」
  「對,他離開炎之館後過了幾年,就捲入一場陰謀,遭人暗殺了。」
  「……暗殺……」
  屠龍英雄的下場,竟然是遭到暗殺啊……
  他明明是最強的英靈,卻因為不是光榮戰死,無法被迎往「瓦爾哈拉」成為英靈戰士,只能以普通死者的身分墜入「赫爾海姆」。他現在是以什麼心情待在幽暗地獄的呢?
  如果能見上一面,我有很多事想問他,包括只有他知道的,關於布倫希爾德大人的過去。
  就在這時,布倫希爾德大人一改原本沉思的表情,像下定決心般開口說:
  「那個,洛基殿下,如果你們要去『赫爾海姆』,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咦?是無所謂啦……但妳不是有任務嗎?」
  「是沒錯,不過我今天大概也只會到處去找翹班失蹤的荷姆薇潔。既然這樣,就乾脆去見他好了,畢竟我也很久沒見到……齊格菲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目不轉睛地回望洛基的眼睛,把她真摯的心情化為言語。
  她見到齊格菲先生時會聊些什麼呢?在她心中的齊格菲先生……以及在齊格菲先生心中的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為什麼……只要我這麼想,內心深處就會一陣刺痛?這份痛楚……難道就是嫉妒嗎?
  (……我真笨。我只是隻山豬,是透過許多人幫忙,才勉強有一些類似英雄的表現。像我這樣的男人,哪有餘力去為布倫希爾德大人的事吃醋啊?)
  沒錯,我不可能說出來的。看清現實吧,賽弗利姆尼爾,別以為自己能獨占布倫希爾德大人。畢竟她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她──
  我輕輕搖頭,把從心底湧上的負面情緒拋在腦後。就在這時,我看到了某種幻覺。
  「?」
  有黑色的渣滓從我體內冒出,朝布倫希爾德大人延伸。當我切換情緒後,渣滓瞬間就煙消雲散。
  「剛才那個……是什麼……?」
  「?怎麼了,賽伊先生?」
  「不、不,沒什麼……」
  布倫希爾德大人看我不停眨眼,開口問道。為了不讓她擔心,我揮揮前腳表示沒事。
  「好,那我們走吧。『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身軀,吾於此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乃不變不易,為所當為之事。世間無常,莫忘敬畏,讓未知、移轉、循環與停滯之象徵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五盧恩文字──拉德!』」
  在洛基的詠唱下,魔法順利發動,一道傳送的光柱射向天際,包圍我們,將我們帶往此行的目的地──
  受死亡、黑暗與冰雪支配的幽冥大地……「赫爾海姆」。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傳說色的齊格菲~


  洛基使出傳送的盧恩魔法,一道移轉的光芒直射天際。
  我們在那道光芒的引導下,來到冥界「赫爾海姆」。生物死後大部分都會來到這個死者之國。
  「好冷喔……這裡還是一樣這麼冷。感覺一不小心就會感冒……」
  我之前來時就曾想過,這世界真是冷得非比尋常。
  因為溫度太低,讓一片陰暗顯得朦朧,地面龜裂,岩石被霜雪覆蓋,一片純白,植物也徹底凍結,化為冰雕。要不是洛基在傳送過來後,同時施展保溫(索威爾)的盧恩魔法,我現在早就凍成冷凍食品了。
  「這裡……難道是『弗威爾蓋米爾之泉』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靜靜地察看四周,喃喃自語。
  聽她這麼一說,我也到處張望。這裡是昏暗的洞窟內,微弱的光芒在冰之泉的折射下,為這空間增添如夢似幻的氣氛。
  沒錯,在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當時,我們就是在這裡迎戰邪龍尼茲黑格。
  「在那次事件中,我有時間刻下拉德的地方,就只有這裡了。我是趁賽伊跟尼茲黑格單挑的空檔,隨手刻下去的。」
  「洛基……在我以死搏鬥的時候,你竟然有心情做這種事……」
  直到現在才揭露的驚人真相,讓我不免有些懊惱。不過也多虧如此,我們這次才能輕鬆來到「赫爾海姆」,就姑且原諒他一次吧。
  而且,以前布倫希爾德大人曾說過,拉德這個盧恩文字並非萬能,只能傳送到以前造訪過,並且是最後刻下文字的地方。這就代表洛基從那時之後,就沒在其他地方刻過拉德了。
  「不過說也奇怪,我在事件結束後,其實有來過一次,可是不管是這次還是那次,都沒看到尼茲黑格的蹤影。他難道是厭倦『弗威爾蓋米爾之泉』,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嗎?」
  洛基說得沒錯,現在泉水附近都感覺不到尼茲黑格的氣息。如果他在的話,就可以直接請教他了……
  也罷,關於龍的心臟,只要去問大英雄齊格菲,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布倫希爾德大人。我們要怎麼做,才能見到齊格菲先生呢?」
  「這個嘛……他大概正在『赫爾海姆』的某個地方服勞役吧。去問『赫爾海姆』的女王赫爾陛下應該就知道了。」
  「是啊,就是這樣,所以我們快走吧,往赫爾女王的宮殿『埃琉茲尼爾』出發!」
  「?洛基,你是怎麼了,情緒好像有點亢奮呢。」
  「哦,是嗎?這沒什麼不好啊!來,宮殿是往這邊走喔!」
  在情緒莫名高亢的洛基帶領下,我們穿過酷寒的大地,一路朝北前進。我們剛才所在的「弗威爾蓋米爾之泉」是在「赫爾海姆」東邊,而我們要前往的赫爾陛下的宮殿,則是在「赫爾海姆」東北方的盡頭。
  「唔……為什麼偏偏是往北啊……」
  ──在人界「米德加德」的地底深處,有個呈一字形橫更地面的巨大裂縫,名為「金倫加鴻溝」。
  鴻溝以北的土地統稱「赫爾海姆」,在九大世界中位置最北。前往比這裡更北的地方,原本是形同自殺的行為。
  你問為什麼?原因很簡單。跟這裡方向相反,位於鴻溝以南的土地,是被稱為「穆斯貝爾海姆」的灼熱大地。世界的氣候就是靠這樣維持平衡。
  越往北方──也就是離「穆斯貝爾海姆」越遠,代表我們離熱源也越遠。
  我們每走一步,寒氣就加重一分。沿路上風景毫無變化,盡是冰天雪地。我們該不會就這樣遇難了吧?不安的情緒在我腦中逐漸擴大。
  「……!喂,你們看那邊!」
  就在這時,我們看到前方有紅光搖晃,忽明忽滅。那是無數燃燒的篝火……這代表前方的建築物有住人。
  「呼~~兩位辛苦啦,我們到了。」
  洛基突然停下腳步,揚起嘴角,仰望前方。
  聳立在眼前的,是一道染血的巨大鐵門。我一看到那扇門,一股有別於寒冷的未知感覺襲來,令我不禁顫抖。
  我還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先察覺到,這座比死亡更冰冷的宮殿就是──
  「夥伴,歡迎來到死之女王的宮殿……『埃琉茲尼爾』。」
  洛基的聲音彷彿某種信號,讓這扇厚重鐵門同時開啟。
  一股暖空氣從開啟的門縫中湧出,拂過我們的頸項。我顧不了體面,忍不住喊道:
  「哇~~好溫暖~~喔!」
  這簡直是極樂世界的空氣嘛!這溫度也太舒適宜人了吧!我馬上忘了剛才的恐懼,連滾帶爬地衝進室內。
  「呵呵呵!當然了,外頭那麼冷,要是不設法取暖,就算死人也會冷死的。好啦,布倫希爾德,妳也快進來吧,到這裡就能安心了。」
  「好、好的……奇怪,『埃琉茲尼爾』給人的感覺這麼溫暖啊,看來我有些誤會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臉狐疑地走進來後,宮殿的大門就自動關上。
  是啊~~我也跟布倫希爾德大人有同感。聽到是死之女王的宮殿,腦中就擅自浮現冷冰冰的印象……看來事實完全不一樣。
  頭上是豪華的水晶吊燈,腳下是蓬鬆柔軟的紅地毯,牆上則掛著美倫美奐的壁毯,每一樣物品都是暖色調,連透過視覺都能感到溫暖。
  「描繪在壁毯上的盧恩文字就是索威爾吧?原來如此,看來在這座『埃琉茲尼爾』裡,建物本身就刻有大量的保溫用盧恩文字吧。」
  「眼睛還真尖呢,布倫希爾德,妳答對了。」
  洛基邊說,邊解除我們身上的索威爾,然後打了一個大呵欠,直接朝宮殿深處大步走去。唔……感覺像在走自家廚房一樣,難道他常來這裡嗎?
  就在我感到疑惑時……
  「啊~~這位客人,您這樣亂闖,我們會很困擾的……啊,這不是洛基大人嗎!您遠道而來辛苦了!不過,呃,這一次不知道您是否有事先通知呢?」
  「妳叫岡古蕾特對吧?妳這是叫我要事先通知嗎?」
  「哎呀,小的怎麼敢!只是您突然駕到,女王陛下可能會發怒,我也可能會挨罵……」
  有個女僕姊姊不知從哪冒出來,慌慌張張地來接待我們。「岡古蕾特」是她的名字嗎?發音聽起來挺帥的。
  她一頭漆黑長髮,鮮紅雙眼,褐色肌膚,耳朵又細又尖……從身體的特徵來看,種族似乎是黑暗精靈。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黑暗精靈……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時,她跟我視線對上。
  「哎呀,這隻山豬是……洛基大人,多謝您的費心!今晚就拿這山豬做野味料理吧!」
  「不不,妳誤會了!我不是伴手禮啦!我是跟洛基一起來的!」
  「一起來的貢品?」
  「一起來的朋、友!」
  「啊~~原來如此,總之就是洛基大人帶來的客人吧!那一位也是嗎?」
  岡古蕾特小姐說完就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布倫希爾德大人。布倫希爾德大人則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這、這真是失禮了!我叫岡古蕾特,是赫爾陛下的侍女。像我這種無關緊要的角色,可能帶完路後就不會再出場了,所以各位不記我的名字也沒關係!」
  「好、好可悲的自我介紹啊……」
  這種註定是萬年配角的性格,令人不禁掬一把同情之淚。不過她本人似乎沒有感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來,請往這邊走!我帶各位去謁見室!」
  岡古蕾特小姐伸手指向走廊,精神十足地要為我們帶路。
  然而……當時我還不知道……
  她遠比我想像的,更無關緊要……

  「呼……呼……就是這裡,這次不會錯了!這裡就是謁見室!」
  「呃,這怎麼看都是廁所吧……奇怪了,難道我們要謁見的是某個人的排泄物嗎?」
  ──從岡古蕾特小姐開始帶路後,已經走了要一小時。
  我們在廣大的宮殿裡繞來繞去,把屋內的廁所都看過一輪,數量絕對有十間以上。
  「每、每間廁所都打掃得很乾淨吧?」
  「是這樣沒錯,不過還是希望能讓我們早點走到目的地。」
  「……各位看到廁所超過十間,應該就能明白這宮殿有多廣了。老實說……我也還沒把從宮殿入口到謁見室的路線記起來……」
  我想也是,不然也不會在每天工作的地方迷路一小時了。
  「不過妳對廁所位置倒是很清楚呢。」
  「也沒什麼啦,要是不清楚的話,萬一緊急時不就找不到了嗎!當時我還真的差一點就趕不上了呢!」
  「是什麼在緊急,又是什麼趕不上呢?」
  不,這不用回答我也知道。
  不過還真傷腦筋……都因為岡古蕾特小姐一直迷路,我現在已經搞不清楚自己身在屋內哪個方位了。這麼一來,連要回到入口都很困難……
  「好啦,時間差不多了。」
  「咦?」
  洛基突然喃喃自語,我聽了不禁抬起頭。這時前方走廊上,有一位年輕男子朝我們走來。
  「好久不見了,洛基大人。謁見室已準備就緒,由我來迎接各位。」
  男子穿著畢挺的燕尾服,態度恭敬行禮如儀。他外表也有黑暗精靈的特徵,但氣質截然不同。難道他是……
  「好耶,哥哥!你來幫我了!」
  「……岡古蕾特,我應該說過很多次吧,在外人面前說話不能這麼隨便,妳想讓為兄蒙羞嗎?」
  「對、對不起,兄長大人……」
  男子貌似岡古蕾特小姐的兄長。她挨了罵之後,整個人縮成一團,無精打彩。
  不過男子即使揮了鞭子,仍不忘給糖。他溫柔地摸了岡古蕾特小姐的頭,再轉向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
  「這兩位客人,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在下是效忠赫爾女王的僕人,名為『岡古拉提』,今後還請多關照。」
  岡古拉提先生閉上眼睛,右手臂彎成L形,畢恭畢敬地行禮,舉手投足如藝術品般優美,感覺就是一個幹練的管家。
  「哦,赫爾準備好了嗎?今天讓我等得特別久呢。」
  我們終於能前往謁見室了。在途中,洛基不忘對岡古拉提先生抱怨。
  「恕我直言,洛基大人,陛下政務繁忙,如不事先通知,原本是無法見不到陛下的。」
  「呿,你還是一樣愛說教。這我當然知道。我就是為了殺時間,才會一邊等一邊陪你妹迷路啊。」
  「關於這一點還真是抱歉。其實這次我是順便測驗家妹,看她能否靠自己把客人帶到謁見室。」
  「什麼!我、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接受測驗了!」
  「是啊,可惜結果不及格。」
  「天啊!」
  岡古蕾特小姐抱頭蹲下。這樣啊,我是多少有感覺到,她這女僕還真的很笨手笨腳。連這種人也能當侍女,看來赫爾陛下的胸襟意外寬大呢。
  我們就這樣邊走邊談……最後來到一扇更大的門前。不用多說什麼,光從這令人窒息的凝重氣氛,就知道這裡是我們的目的地。
  過、過了這扇門,就能見到死者女王赫爾陛下……天啊,好緊張。
  「陛下,我帶客人來了。」
  「嗯,進來吧。」
  那個回應僕人的聲音,雖然遠比我想像的要年輕,卻透出一股令人不禁想下跪的威嚴。
  眼前的門伴隨傾軋聲開啟,一進門就面對豪華的王座。然而,王座前垂掛著類似竹簾的物體,讓我們無法直接看到王座上的女王。
  我怕失禮,就趕緊模仿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走進大廳並跪下。岡古拉提先生和岡古蕾特小姐則分別站到女王兩側。這時赫爾陛下終於開口:
  「不用多禮,抬起頭吧。」
  「噗!還說不用多禮,是妳自己要搞得這麼正經的耶!」
  洛基忽然噗哧一笑,不客氣地掀起簾子,使簾後的赫爾陛下曝了光。
  赫爾陛下留著一頭長髮,髮色跟洛基很像,臉孔略帶稚氣,一雙美腿從若隱若現的薄紗衣裳中伸出,乍看很性感,但膚色卻跟上半身不同,顯得十分蒼白。
  沒錯……就好像只有下半身死了一樣……

  「什麼!你、你這愚蠢的傢伙……才一下子就把氣氛破壞殆盡,連五分鐘都等不了!虧你身為本王之父,竟如此不知禮數,妾身真是服了你!」
  赫爾陛下看謁見的規矩全亂了套,不免大發雷霆。呃,突然遭到這樣無禮的對待,任誰都會生氣吧。
  「抱歉抱歉,我看妳很認真,原本是想配合妳,但最後還是忍不住了。」
  「你壓根不打算忍吧!反正你就是把妾身當成小孩看吧!」
  兩人突然鬥起嘴來。怎、怎麼回事?我知道洛基的人面很廣……難道連冥界的女王也跟他很熟嗎?
  「賽伊先生,赫爾陛下是洛基殿下的女兒喔。」
  「咦──!」
  布倫希爾德大人私下對我耳語。她的氣息噴進耳裡,讓人不禁心癢難耐──當然這種不檢點的念頭,可不能真的說出來。總之,我一聽就寒毛直豎,忘情喊道:
  「也、也就是說……她是芬里爾的姊妹嘍!」
  「!哦,長兄大人竟容許區區山豬直呼其名,看來那號稱魔狼的怪物,個性也變圓滑了呢。」
  「赫爾陛下,聽您這麼說,就代表您是芬里爾的妹妹吧?」
  「所言甚是。實不相瞞,妾身是這個狡猾神洛基的長女。」
  哇,連本人都這麼說,看來也只能相信了。
  在預言中據說會毀滅世界的最強之狼,加上統治冥界的女王……這是怎麼回事啊,洛基一家人每個來頭都不小呢!
  「嘻嘻嘻!夥伴,嚇一跳嗎?我很厲害對吧!」
  「不不,這用厲害已經不足以形容了!真不愧是神界第二把交椅!現在這麼說有點放馬後砲,不過憑我一介小卒,真的能抬頭挺胸自稱是你的夥伴嗎……」
  「喂喂,別妄自菲薄啦。想得簡單一點,既然都受到本大爺認同,不就代表你也是人中龍鳳嗎?」
  「唔……你說得倒容易……」
  話說回來,當初洛基為什麼會關注我呢?
  我記得,他起初是對我變龍的能力有興趣。雖然這能力好像很了不起,但對我來說其實很普通,不覺得有什麼好驕傲的……
  不過就在這時,有一隻溫暖的手,在煩惱的我背後推了一把。那隻手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面帶和煦笑容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不用擔心,賽伊先生,你大可抬頭挺胸,不用感到自卑。你難道忘了你第一天來『瓦爾哈拉』時發生的事嗎?」
  「第一天的事?怎麼可能忘嘛~~才第一天就在意外中被燒死了……」
  我是不可能忘的。就在那一天──為了成為料理來到「瓦爾哈拉」的我,竟然還沒成為料理就先死了。
  海茲嘗試點火揮發酒精,結果失敗引發火災,布倫希爾德大人也不幸遭受波及。我企圖靠自己的力量救出她們,最後自己卻來不及逃生……
  「一開始就這麼遜……我還真是隻遲鈍的山豬。」
  「不,不是這樣!你是為了救我和海茲,才會被燒死的!」
  布倫希爾德大人口氣突然變得強硬。我大吃一驚,抬頭看她。
  「我跟海茲一時不慎陷入火海時,賽伊先生為了救出我們,真是名符其實地賭上了性命。這是非常勇敢,值得讚賞的行為。你明明是這麼嬌小可愛的山豬……但看在當時的我眼中,卻是比任何人都偉大的英雄。即使到現在……我還是對你抱著由衷的感謝。」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著說著,她淡紫色的眼眸就濕潤起來。
  ……聽到心儀的女性這麼說,怎麼可能不抬頭挺胸?我雄糾糾地跺響蹄子,藉以鼓舞自己。
  「哦~~妾身是不清楚事情的經過,不過這隻山豬似乎相當值得信賴。話說回來,要是他不夠可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好了,父親大人,時間寶貴,趕快交代您的來意吧。您會來這裡,應該不只是為了炫耀寥寥可數的朋友吧?」
  剛才一直好奇靜觀的赫爾大人,用挖苦的語氣問洛基。
  「唔,這話還真刺耳……也罷,我這次來是有件事想問妳。人界的大英雄齊格菲──妳知道他現在人在哪嗎?」
  「齊格菲?喔,是那個腦袋有點問題的屠龍戰士吧?他目前在死者之館『死者之岸』擔任軍團長,一展其軍事長才呢。」
  「哦,也就是說,只要去『死者之岸』就能見到他嘍?」
  「就是這樣!洛基,我們趕快去看看吧!」
  「喔,好啊……不,等等!不行!」
  洛基突然大喊。他難得一臉慌張,眉頭緊皺,彷彿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怎、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
  「……我們不能去……『死者之岸』。」
  「?為什麼?齊格菲都已經近在眼前了耶。」
  「呃……那裡除了齊格菲之外,還有『你們』在……」
  我們?什麼意思?為什麼用複數?是指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嗎?
  「哇,不對不對!總之就是不行!你們想想看,要在天寒地凍中到處找人,不是很辛苦嗎?而且遇到齊格菲後,大概會聊很久,可是在『死者之館』裡並沒有像這裡一樣刻著索威爾的盧恩文字,所以還是把他找來這裡比較保險。」
  「也對,他說得沒錯。妾身很忙,無法再繼續接見你們,不過倒是能出借會客室。妾身會把齊格菲叫來,各位就在那裡跟他談吧。」
  赫爾陛下說完,就對在一旁待命的岡古拉提先生下指示。岡古拉提先生從懷中取出小型號角,走出房間,接著岡古蕾特小姐就帶我們到會客室。雖然差一點迷路,幸好有洛基在旁逐一提醒,我們才得以順利到達。
  「布倫希爾德大人,等一下就能見到齊格菲先生了呢。」
  我進會客室後,就飛撲到柔軟的沙發上,並對在身旁坐下的布倫希爾德大人這麼說。
  「呵呵,是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附和道。她臉上帶著笑容,話卻莫名變少。我心一橫,試著深入話題。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嘛……我跟他其實沒說上多少話,只能就表面看到的來判斷……他是個很酷又很熱血的人。」
  「?到底是哪一種?」
  「算是裝酷的熱血男兒吧。他很喜歡自吹自擂,只要你靜靜聽他說,他就會開心地一直講個沒完。」
  「真、真意外,沒想到這位屠龍英雄竟然這麼孩子氣……」
  「是啊,他跟虛懷若谷的賽伊先生,可說類型完全相反呢。」
  完全相反啊……不知道布倫希爾德大人喜歡哪一種呢?不過,我與其說是虛懷若谷,用低聲下氣來形容或許還比較適合。
  說著說著,我也開始有點期待見到他了。真希望能快點來呢……雖然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是了。
  ──轟轟!
  「哇!剛剛那是什麼聲音!」
  巨大的地鳴無預警響起,害我失去平衡,從沙發上滾落。布倫希爾德大人立刻把我撿起,並拔劍衝向窗邊。
  「!不會吧,那不就是……!」
  房內響起驚愕的喊叫聲。
  在窗外冰凍的黑暗中,有隻巨龍正展開雙翼,籠罩宮殿。我不可能看錯,那就是以前曾跟我打得你死我活的千蛇之王──尼茲黑格。

  「哦,嘿嘿……本大爺還在想是誰呢,這不是狡猾神洛基嗎!還有那邊那個女人……原來如此,是女武神的長女啊。另外一個是……咿!是山山山豬大人!」
  我們跑到屋外,尼茲黑格一看到我們,就立刻倒地仰躺,做出服從的動作。不不,你可不是狗啊。
  「你害怕成這樣很傷人耶,尼茲黑格,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我我有哪裡讓您感到不快嗎!請您務必原諒小的!求求您!拜託!」
  「……」
  唉,為什麼這隻龍會變成這樣啊?不過當時他被砍被刺,挨了那麼多刀,這也難怪……
  「哦,居然讓號稱不滅的龍恐懼到這種地步……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就在這時,有個我從沒聽過的聲音傳進耳裡。聲音是來自尼茲黑格的前腳掌。
  我們不約而同望向聲源,就看到有人影從腳掌中一躍而出,以一百八十度後空翻畫出弧線,並在落地時擺出左手撐地,右手指天的華麗姿勢。那是一位全身覆蓋漆黑鐵甲的謎樣騎士。
  難、難道他就是……
  「讓各位久等了。沒辦法,本尊就是值得等待。本人正是那個活生生的傳說……不,就算死了,也是繼續創造傳說的男人。屠龍英雄齊格菲……就是我!」
  大英雄脫掉裝飾豪華的頭盔,露出原本的樣貌。
  如熊熊火焰般的紅髮紅眼,白到發亮的牙齒,酷酷的長相。這個帥哥……看起來格外年輕,到底是幾歲時死的?難道他有修練什麼謎之呼吸法嗎?
  「各位遠道而來辛苦了。龍啊,怎樣,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就這樣讓你成為我的座龍喔。」
  「啥?人類,你在說夢話啊?本大爺只是為了遵守跟山豬大人的約定,才會聽從赫爾陛下的命令,可別小看了本大爺啊。」
  「好冷淡的回答啊,不過沒差,龍對我來說,也只會綁手綁腳而已。我要隻身馳騁天地,得到勝利。身為男人,就是要這樣活下去。」
  「呃,你這傢伙不是已經死了嗎!……那麼山豬大人,本大爺就在這裡待命,請您放心跟這個笨蛋談吧。」
  「好、好的……謝謝。」
  奇怪,我怎麼覺得……這位大英雄的腦袋,似乎不太靈光……
  算、算了,比起這個,還是先回屋裡要緊。沒施展保溫魔法就跑出會客室,讓人實在冷得要命。體溫被四周的空氣不停吸走,感覺很恐怖。
  即使不太體面,我們和齊格菲先生還是從窗戶直接回會客室。現在房內一共有我、布倫希爾德大人、洛基和齊格菲先生四個人。至於負責迷路的岡古蕾特小姐,我們則請她暫時離開。
  「好了,先從自己介紹開始吧。我是洛基,屬於阿薩神族,在神界『阿斯加德』的地位僅次於奧丁。」
  「哦,原來如此,你很強呢,我能感受到你驚人的魔力。」
  「謝啦。好,接下來……換你了,賽伊。」
  「啊,呃,我叫賽弗利姆尼爾。大家都叫我賽伊。我只是普通的山豬,在『阿斯加德』一座名叫『瓦爾哈拉』的宮殿裡,擔任食材兼實習廚師。」
  「唔……這隻山豬竟然會說話,不過感覺還不太精通。明明是廚師還當食材,這樣根本講不通嘛。」
  「不,我的意思就是這樣,我的確是食材沒錯。」
  「什麼……?怎麼可能,被吃掉不是就死了嗎?難道你要說你會復活嗎?」
  「是啊,算吧。」
  我若無其事地回答後,齊格菲先生面無表情愣在原地。接著他一語不發地指著我,用僵硬的動作看向布倫希爾德大人。
  「呵呵,他沒有騙你,他真的能無限次復活喔。」
  她回答的語氣裡似乎帶著一絲驕傲,讓我聽了也有些自豪。
  「是、是嗎……嗯,不管怎樣,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應該就是真的。畢竟妳不是會開玩笑的女人……久違了,布倫希爾德,很高興能再見到妳。」
  「好久不見,齊格菲,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像這樣再見到你。」
  布倫希爾德大人應答後,兩人默默互看良久。不知道布倫希爾德大人現在是什麼心情呢?可惜我完全想像不出來。
  不過算了,反正只要感應到任何戀愛的波長,我就會馬上阻止。
  「好,你們的身分我都知道了,接下來換我了。正如我剛才報過的名字,我就是齊格菲。人們都對敬愛我,崇拜我,稱我為『屠龍的大英雄(齊格弗里德)』!」
  齊格菲先生拍了下胸甲,得意地哼了一聲,這麼說道。
  齊格弗里德,也就是齊格菲……即使像這樣實際交談,我還是不敢相信,那位人界「米德加德」史上最強的戰士,現在竟然就站在我們眼前。
  「……是啊,齊格菲。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來這裡見你。」
  「哦,這意思是……想聽我成功屠龍的事蹟嗎?」
  「沒錯。齊格菲,你以前不是對我說過你跟龍大戰的事嗎?希望你能把當時的經過詳盡告訴我們。」
  布倫希爾德大人從沙發上稍稍起身,微微前傾,對齊格菲先生問道。齊格菲先生聞言,賣關子般長嘆一口氣,撩起瀏海,再從沙發上猛然起身說道:
  「是嗎……這樣啊!既然妳都這麼說了,就告訴你們吧!我會把我這大英雄的生平交代得鉅細靡遺,讓你們聽到耳朵長繭!」
  「不,只要講屠龍的部分就好了。」
  「就當作是我加碼大放送吧!雖然內容很長,不過你們不用客氣!」
  啊,這個人根本不聽人說話嘛……
  感覺他就是喜歡自吹自擂。沒辦法,這時也只能乖乖聽他說了。
  「我啊……完全沒見過父母。代替他們撫養我的,是一個矮人鐵匠,名叫『雷金』。」
  雷金──昨天威茲卡先生也提過這個名字。
  仔細想想,這個叫雷金的人真的很有來頭。畢竟威倫多先生──做出「勝利之劍」,號稱是阻止「諸神黃昏」關鍵的製作者,就正是雷金的師父。
  「不知道是因為天性使然,還是單純活得太久,總之他是個乖僻的老頭。他對我進行嚴格的訓練,替我的戰士生涯打下基礎。後來,等我得到充分的力量後……雷金就說我必須立下豐功偉業,才對得起我身上特別的血脈。」
  「特別的血脈……?」
  「沒錯,洛基,我母親是某個王國的公主,父親也是王族的一員,還是受神恩寵的偉大戰士。要完成偉業,就得挑戰難關,於是雷金便命令我去屠龍。他要我去名為『古尼塔海茲』的古老遺跡,殺死棲息於該處,生性貪得無饜的龍,並奪走牠的財寶。那隻龍就是著名的魔龍法夫納。」
  「法夫納……我記得他是雷金的哥哥對吧?」
  「哦?是啊,雷金他有說過。你挺清楚的嘛,山豬。」
  「謝、謝了……」
  果然跟威茲卡先生說的一樣。不過他本來就是從齊格菲先生那裡聽來的。
  只是……我總覺得不太舒服。就算變成龍,好歹也是血脈相連的兄長,竟然打算殺了對方……雷金先生不惜這麼做也要得到財寶嗎?為什麼大家都那麼想要財寶呢……
  「我當時也還年輕,血氣方剛,當下就去挑戰法夫納,卻贏不了牠。拿普通的劍傷不了龍一根寒毛,即使好不容易刺穿那傢伙的左胸,牠仍然屹立不搖。」
  「咦,不是都刺穿左胸了嗎……?」
  唔唔……這代表法夫納果然也沒有心臟嗎?
  「龍原本就是不死的象徵。牠的生命力無窮無盡,腳或尾巴不管怎麼砍都會馬上再生。不過……就算再怎麼厲害的生物,只要頭跟身體分家還是會死,不可能是完全不死之身。」
  嗯,這一點我深有同感。是解除龍化後就算了,但我可是龍化狀態下被洛基殺死的。
  「可是,那傢伙的脖子堅硬無比,要砍下頭簡直比登天還難。雖然龍除了心臟外,還有腦子這個弱點,但牠戴上自己做的『恐懼頭盔』,把頭部武裝起來,所以我必須刺穿牠的心臟才行。怎樣?不覺得屠龍這件事很強人所難嗎?」
  「是啊……老實說,這情況還真的很讓人絕望呢。」
  英雄齊格菲究竟要怎麼克服這道難題呢?這裡應該會出現如何找到龍心臟的提示。
  「身為英雄,就要能看出何時該撤退。我立刻回去找雷金商量,他便幫我打造了兩把劍。一把是用我父親的遺物復原而成的神劍『格拉姆』,另一把則是……能刺穿魔龍心臟的魔劍『利吉爾』。」
  喔喔,「利吉爾」!終於出現這個關鍵的名字了!
  「我拿著那兩把劍,再次去找魔龍。我先拿『格拉姆』砍碎龍鱗,再以『利吉爾』刺穿牠的心臟……好不容易才解決掉牠。」
  哦~~……咦?等一下,他說得太理所當然,害我差點漏聽。剛才……他有說他刺穿龍的心臟吧!
  「請等一下!龍應該沒有心臟吧?你是怎麼刺穿的?」
  「沒有心臟?呵,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山豬。龍是有心臟的,只是當敵人要攻擊心臟時,牠們會出於防禦本能,把心臟移往體內別處,所以心臟不一定會在左胸。但只要持著魔劍『利吉爾』,無論心臟位在何處,都一定能找出來並加以貫穿。不,正確來說是劍上施了魔法,能讓心臟固定在劍刺中的位置。」
  「哦,原來如此,還有這種機關啊。謝謝你,這真是特大的情報呢!」
  洛基摸摸下巴,咧嘴一笑。
  能將流動的心臟固定的魔劍「利吉爾」……看來我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要拿到那把劍了。
  「那麼,這把『利吉爾』現在是在哪裡?」
  「這個嘛,那是我遇害以後的事了,我不可能知道吧。」
  齊格菲先生答完,就一臉黯然地垂下頭。對喔……布倫希爾德大人有說過,齊格菲先生最後是遭人暗算,沒有得到善終……
  「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只要循著我創造英雄傳說的軌跡,或許就能有所發現了。」
  齊格菲先生立刻切換心情,換上開朗的表情,並拍打他的二頭肌。唉,正如他當初說的一樣,看來他還興致不減,打算繼續講下去……
  「我在成功討伐法夫納後,為了不讓牠再復活,便燒燬了牠的心臟。沒想到就在那時,我身上出現了驚人的變化。你們覺得是什麼?」
  「我哪知啊?不要賣關子了,快說。」
  「呵,是嗎?這麼好奇啊,那我就直說了。當時心臟流出的油滴到我的手指,我忍不住舔了一口,沒想到就在那個瞬間!我竟然就得到能聽懂鳥獸叫聲的能力!我聽到山雀低語,說養父雷金想要我的命!那傢伙叫我打倒魔龍,等我把大批財寶帶回去後,就要暗殺我,再把財寶據為己有!」
  (……布倫希爾德大人,這會不會是他為了獨占寶物而編出的謊言……)
  (啊……聽起來是有可能,不過他的確聽得懂動物的叫聲。)
  「你們兩個!接下來才是精彩的地方,不要私下偷講話!」
  唔,我們只是講個悄悄話就被罵了。沒想到大英雄還有順風耳呢……
  「就在我凱旋返家當晚……雷金真的趁我睡覺時偷襲我,結果不用說也知道,我當然是立刻反擊,割斷了他的脖子。之後,我為了追求更大的成就,出去遊歷諸國。過了不久,我就跟天藍色的女武神──布倫希爾德相遇了。」
  「唔!」
  哇哇!對於接下來的內容,我個人可是非常感興趣喔!
  這一段我等很久了,就讓我張大耳朵,好好聽個仔細吧!
  「在旅程途中,我聽到某個傳言,據說靈山『希達菲尤』上,有一座被火焰包圍的宅邸……裡頭沉睡著一位美麗的少女。」
  「那就是布倫希爾德大人吧!」
  「不要插嘴啦,山豬!講故事得照順序才行!」
  「抱、抱歉!」
  咿,又挨罵了。我可不能惹他不高興,讓他不願說下去,還是安分一點好了。
  「聽說圍繞宅邸的火焰,必須是真正有勇氣的人才能通過。我為了測試自己是否真有資質,就往宅邸出發。之後……我再次確定自己是偉大的勇者。我輕鬆穿過試煉的火焰,進到宅邸裡──發現有名少女在無數盾牌的守護下沉睡。她就是布倫希爾德。」
  「是啊~~還真懷念呢。不過齊格菲,當時你把盾牌破壞得一面也不剩,實在太過分了。那是我的神器耶。都是因為你,害我現在還在為神技不完整而煩惱呢。」
  「哼,沒辦法啊,我當時又不知道。再說妳為什麼會在那裡沉睡呢?我當時年輕沒放在心上,現在回想起來,還滿讓人在意的。」
  「那是…………那是因為我……違反了奧丁陛下的命令。」
  布倫希爾德大人低頭注視著地毯,勉為其難地答道。
  咦?這樣一來……不就連布倫希爾德大人的過去都能聽到了?
  「我以前受奧丁陛下之命,下到人界『米德加德』。為了讓某人加入英靈戰士,我曾暗中進行操作。那個人叫『齊格姆德』,是瓦爾森一族的劍士,也是當時人界最強的戰士。」
  「哦,真巧,那正是我父親的名字呢。」
  「咦?……什麼!是這樣嗎!」
  沒想到這時揭露了驚人事實,原來布倫希爾德大人認識齊格菲先生的生父。總覺得……這世界真是意外的小呢……
  「嗯,那不重要啦,繼續說吧。」
  「這、這不重要嗎……?也罷,既然你這個作兒子都這麼說了……總之,我的目的就是要讓齊格姆德戰死。賽伊先生,你也知道吧,這就是我們女武神的任務。」
  「我當然知道。之前我有看過蓋兒希大人執行任務的過程。」
  要把目標對象以「英靈戰士」的身分,迎接到「阿斯加德」的話,就必須讓對方戰死沙場。就某種層面來看是有些殘忍……不過大部分的戰士都把這視作榮耀,感到欣喜。
  「可是……當時我跟他的妻子『休狄絲』產生了深厚的友誼。她非常希望丈夫能活下去……所以我答應她的請求,讓奧丁陛下欽點的齊格姆德,得以從戰場逃走。」
  「哦~~還真是意外。布倫希爾德大人平常總是盡忠職守,沒想到竟然違背過奧丁陛下的命令……」
  「真、真丟臉,我當時可能也太年輕了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表現得忸忸怩怩,整個人縮成一團,看似真的很難為情。
  啊,好想看喔。雖然在黃金蘋果的作用下,她的外表已經夠年輕了,不過我還是想看看她精神尚未成熟時的樣子……不知道像吉克魯涅大人那樣擅長魔法的人,能不能使出可以回到過去的大魔法呢?
  下次有機會再問問看好了,現在先專心聽布倫希爾德大人說話吧。
  「奧丁陛下得知我抗命,十分震怒,剝奪我的神格,把陷入昏迷的我放進『希達菲尤』的宅邸,並下了要我必須跟第一個喚醒我的人終生相伴的詛咒。不過奧丁陛下還是略施恩惠,用火焰將宅邸包圍,讓我至少不會跟泛泛之輩共結連理……」
  「嗯嗯,沒想到布倫希爾德大人過去還遇到這種……咦,結婚?不、不會吧,妳結結結結婚了嗎!」
  哇啊!居然在這裡聽到讓人無法忽視的壞消息!難道我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已經結婚了嗎……!
  「沒、沒有!我才沒有結婚!我對齊格菲提起這個詛咒後,他就立刻出發去進行下一場冒險了。」
  「啥!齊格菲,你在想什麼!既然知道就馬上結婚啊!換成是我一定利用這機會──」
  「喂,冷靜點,賽伊!別再說下去了!」
  「哇!……謝、謝謝你阻止我,洛基,真是幫了大忙……」
  不行不行,我差點要做出紳士不該有的行為了。
  「利用這機會做什麼……?」
  咦?布倫希爾德大人對這似乎很感興趣……
  不!這實在不能說啊!我斬釘截鐵地拒絕後,布倫希爾德大人就一臉不甘願地作罷了。
  「……故事有點離題了,總之我的英雄傳說還沒完喔。我不想要沒有愛情基礎,只由詛咒促成的婚姻,於是出發去尋找能解開這詛咒的方法。在旅程中,我雖然被捲入匈奴人和勃艮第人的戰爭,還偶然遇上『黑之劍聖』……但至此大致上都還算順利。」
  黑之劍聖!原來如此,威茲卡先生跟齊格菲先生打成平手,就是在那時候吧。
  「不過,在那之後,我的旅程就出現波折。當時我到了萊因河畔,統治那一帶的鳩奇王招待我到他的城堡,我一時不察喝下忘卻藥,忘了旅行目的,成為任憑王子『古納爾』使喚的丑角。在我撮合他跟『希達菲尤』的少女──也就是布倫希爾德之後……我就被殺了。」
  「咦,為什麼……?」
  大概是想起當年的事吧,就連那麼開朗的齊格菲先生也說不下去。而代他回答我的,是身為當事者之一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古納爾用不正當的方法向我求婚,讓詛咒以其他的形式發動。再這樣下去,我、齊格菲和古納爾其中一個必須死。古納爾一聽到這件事,就毫不猶豫地刺殺了齊格菲。」
  什麼……就為了這種事……那個叫古納爾的男人真是爛到骨子裡了……
  「第一個喚醒我的『命定之人』死了,詛咒因而解除,我也恢復神力,對十惡不赦的古納爾降下制裁,將他帶到『赫爾海姆』,接著回到『阿斯加德』……至於齊格菲的遺產,則落到鳩奇王手中。不久後,鳩奇王室也滅亡了。」
  「咦,滅亡?不是該興盛才對嗎?明明都得到了大英雄的遺產耶。」
  「是啊,從王室到百姓下場都很淒慘。蓋兒希爾德去視察回來後,曾說那裡的亡骸全變得不成人形。」
  「不成人形?那是什麼意思?」
  「……這說起來不太舒服。聽說他們無不皮膚潰爛,骨骼融解,化成惡臭撲鼻,不停冒泡的死沼……感覺就像將世上一切死亡濃縮而成的景象。」
  「!妳說……爛到不成人形的亡骸……死亡的濃縮……?」
  「?洛基……?」
  一聽到布倫希爾德大人這麼說,洛基的表情立刻變得凝重。怎麼了,是有什麼地方讓他在意嗎?
  「……以前在英靈戰士叛亂事件中……主謀貝爾傑也是同樣的死法。他全身筋骨盡斷,腐爛溶解,簡直就像把世上所有以死為名的死,一口氣全塞了進去……這會是……這會是巧合嗎……?」
  洛基喃喃自語,把臉摀住,還透過指間的縫隙看向我。
  怎麼回事……他那眼神不是看我,而是看著我體內的某種東西,感覺好可怕。
  「……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謝了,齊格菲。多虧有你,讓我得到很多情報。」
  「呵,我的故事有幫上忙就好。那麼……既然說完了,可以讓我走了吧?不好意思,我也是很忙的,最近都忙到沒時間睡覺呢。」
  「啊,在你正忙的時候還來打擾,真是抱歉。不過你為什麼會忙成那樣呢?」
  「因為我們『死者之岸』的男人正全體出動一起造船。那是一艘名叫『納格法爾』的巨船。」
  「哦……為什麼要建造那種東西呢?」
  「聽說『諸神的黃昏』快要來了,我們『赫爾海姆』當然不能等閒視之。如果到時真遇上了,我跟你們──或許就會成為敵人。如果不想跟我為敵,乾脆也來這裡吧,我已經準備好要使喚你們了。」
  齊格菲先生背對我們,只以側臉露出挑釁的笑容。
  據我所知,「諸神的黃昏」應該是我們跟巨人的戰爭。不過,要是跟「赫爾海姆」的軍隊打了起來,不知道情形會怎樣?光是想到要對上天下無敵的大英雄,就讓人不禁寒毛直豎。我會努力祈禱未來不要遇上這種局面。
  「洛基,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問洛基,畢竟現在是他握有主導權。洛基就用「這還用說」的冷靜態度答道:
  「當然是要拿到『利吉爾』了。不過……奪走齊格菲遺產的鳩奇王室已經滅亡,要在『米德加德』找出劍的去向,可說困難重重。所以我們別管這個,先在『赫爾海姆』找出雷金本人要緊。」
  「喔,雷金就是齊格菲先生的養父吧?」
  「沒錯沒錯,雷金可是打造出魔劍『利吉爾』的人。既然他以前打出『利吉爾』,叫他再打一把同樣的劍不就好了?」
  「對喔!原來如此,還有這一招!」
  既然雷金在故事中遭齊格菲先生反擊而死,那他現在應該就在「赫爾海姆」的某個地方。雖然在赫爾陛下百忙之中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只要請她告知雷金的住處,這任務就能馬上解決了。
  正當我如此盤算時,齊格菲先生誇張地聳聳肩說:
  「很遺憾,事情沒這麼簡單。他雖然利用了我,但好歹也是教導我成為戰士的人。我為了去探望他,曾拜託赫爾找人……可是連她都不知道雷金的下落。我想他大概是孤僻性格作祟,找個地方偷偷躲起來了。」
  「不會吧……竟然能騙過傲視冥界的『隱女神』的耳目,這傢伙真是高手啊。」
  洛基垂下肩膀,用投降般的語氣說道。但嘴上說歸說,我們也不能就這麼認輸。
  「沒辦法了,雷金就交給我去找吧。賽伊,你跟布倫希爾德先回去。」
  「怎麼這樣,我想幫忙到底啦。主廚不是也說我的肉庫存還夠嗎?」
  「不,我已經做好最後會找不到的最壞打算。為了保險起見,我想請你在上面同時找『利吉爾』……可以嗎?」
  原來如此,這種時候還是分頭進行比較有效率。
  要我幫忙當然沒問題。我一口答應洛基的提議。
  「這件事跟芬里爾有關,所以我無法明目張膽地行動……不過我也會在能力範圍內儘量幫忙的,賽伊先生。」
  「謝、謝謝妳,布倫希爾德大人!」
  哇,多麼令人振奮的話啊,真是太感激了!別看我剛才話說得那麼滿,其實我一個人能做的事也是有限……乾脆趁這機會兩人好好獨處一下吧!
  好啦,既然已經訂下今後的行動方針,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立刻走出房間,準備回「阿斯加德」。
  ──沒想到在這時……
  「對了,布倫希爾德,還有山豬。」
  原本要從窗子出去的齊格菲先生,突然出聲叫住我們,還說出讓我們……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其實最近我在『死者之岸』好像有在遠處看過你們……難道你們有去那裡嗎?」
  「「…………咦?」」
  布倫希爾德大人跟我同時愣住,發出錯愕的聲音。
  今天是我們第二次來「赫爾海姆」。從尼茲黑格一戰到現在,我不記得這之間我們有來過這裡,但齊格菲先生卻說最近有看到我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先不論我這隨處可見的山豬,像布倫希爾德大人那樣的美少女,應該很少見才對。有可能只是長得像嗎……
  「那一定只是長得像啦。」
  洛基突然插嘴。雖然我剛剛也是這麼想,但他講得這麼斬釘截鐵,反而讓我嚇一跳。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這麼解釋……真的可以嗎……?
  「真是的,好啦,你要是這麼在意,我會順便調查一下。現在先趕快回去吧。我幫你們施了索威爾,要在三小時內回去喔。布倫希爾德,賽伊就拜託妳了。」
  「啊,好的!交給我吧!」
  洛基催促著我們快回去。此舉看在我眼裡,顯得格外不自然。
  洛基似乎有事瞞著我。到底是什麼呢?
  好在意喔……不過算了,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吧。畢竟……
  畢竟這裡是死者之國。對於「絕對不會死」的我來說,是個完全無關的世界。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不祥色的墓碑~


  「好~~從今天開始要來找『利吉爾』了!加油~~!」
  從「赫爾海姆」歸來後的隔天早上,我一起來就展現決心,精神抖擻地喊出我肩負的新使命。
  我會這麼奮發,不只因為這是洛基的請託。畢竟昨天我在死者之國「赫爾海姆」,可是親眼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大英雄齊格菲。都經歷了這麼重大的事,不可能還悠哉得下去吧。只是齊格菲先生本人比我想像的還少根筋,算是美中不足之處……
  另外,最令人高興的,就是得知布倫希爾德大人跟齊格菲先生之間並沒有特殊感情。或許是因為放下心中的大石,身心都變得輕盈,才會像這樣幹勁泉湧吧。
  「不過……說起那把世界獨一無二的魔劍『利吉爾』,不但是大英雄的遺產,更是屠龍行動的關鍵啊。嗯嗯,光是談起它就覺得好帥氣喔!雖然找出劍是我的使命,我自己也很想拿到它呢。」
  哎呀,我可不能只顧著興奮而忘了做事呢。
  現在洛基應該正在冥界努力尋找雷金。既然橫豎都要找,乾脆來個比賽。我要比洛基更早找出目標,讓他大吃一驚。
  「那麼……首先要從哪裡開始著手呢?」
  我知道這時要怎麼做才對。不要獨自煩惱,跟夥伴商量,自然會找到出路。
  我現在何其有幸,有許多值得信賴的夥伴,像是女武神大人、女武神大人,還有女武神大人。
  她們都非常親切,總會暫時放下任務,站在我的立場,回應我的煩惱。連我以前拜託她們摸摸時,她們都真的照辦,相信不管我提出什麼請求,她們應該都會願意幫忙吧!
  「……開玩笑,我才不要總是依賴她們呢。這次我不會這麼厚臉皮的。因為在昨晚睡前,我就已經想~~好計畫嘍。」
  嘿嘿,我之前也說過了,我是一隻有學習能力的山豬。偶爾也得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使命──不然怎麼配當別人的夥伴?如果每次都只會扯後腿,就算打死我也不敢自稱是夥伴。
  因此……我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連結神界和人界的彩虹橋「畢夫雷司特」。至於目的,當然是為了去人界「米德加德」的鳩奇王家遺跡實際探查。
  「今天一不小心起得比平常早,所以時間很充裕。昨天也有拜託伊克斯幫我代晚餐的班,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好!現在就出發前往未知的冒險吧~~!」
  我雄赳赳氣昂昂地高聲宣布,接著朝我該走的道路勇往直進。
  然而……過沒多久,我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不行,賽弗利姆尼爾,我不能讓你過去。」
  「咦咦咦────!」
  我藉由常用的虹之虛,來到久違的「畢夫雷司特」,沒想到才剛抵達,彩虹橋的守衛海姆達爾大人就擋住我的去路。
  「為、為什麼不能過啊,海姆達爾大人!請告訴我原因!」
  「我也不懂為什麼,只能說這是規定。神族以外的人未經許可不能放行,懂盧恩魔法的人沒有許可也無法放行,這樣才不會隨便打擾到下界的人。」
  「我知道為什麼不行了。」
  呃……這位大人,你說得這麼詳細,到底是哪裡不懂啊?
  不過這樣啊……沒想到只靠我一個人,竟然連「阿斯加德」都出不了。我到現在算是做過不少事,像洛基或伊克斯那樣對我刮目相看的人也越來越多……結果卻仍脫離不了晚餐的框架。單憑自己的力量,就連要扯後腿也辦不到,我啊,還當真就是個跑龍套的呢。
  「哎呀~~是你嗎,小朋友?你在這裡幹嘛~~?」
  咦……!這大姊姊的聲音很特別,感覺既慵懶又性感……而且還叫我「小朋友」,看來答案只有一個……
  「瓦爾特洛德大人!」
  「啊~~果然是你呢,小朋友。我還在想要是認錯了該怎麼辦呢。」
  瓦爾特洛德大人看似放心地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充滿難以言喻的包容力和母性。難怪她在女武神中雖然排行第四,卻被大家公認最有姊姊的樣子。
  話說回來,為什麼她會在這種時間來這個地方?反正這也不是不能問,我就直接說出我的疑問。
  「當然是因為有任務啦~~大姊姊我呀,等等要下到『米德加德』執行特殊任務呢。」
  「特殊任務?也就是說……今天的任務不是選拔英靈戰士嘍?」
  「哎呀,你還真機靈呢,小朋友~~既然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從昨晚開始,在世界各處都有『瘴氣』冒出來吧~~?」
  「咦,瘴氣……?」
  所謂瘴氣,應該就是汙穢的空氣……之類吧?為什麼這麼不祥的東西會突然冒出來呢?自從英靈戰士叛亂事件結束後,世界一直都很和平安定啊……
  「奧丁陛下擔心這是『諸神黃昏』的前兆,絲毫不敢大意,所以我們女武神今天的工作,就是全體出動去查看瘴氣的狀況呢~~順便告訴你喔,大姊姊我負責的區域,是在『米德加德』西邊~~要是瘴氣無法淨化……就要動用武力來解決,所以我今天還帶了另一個搭檔──」
  「瓦爾特洛德姊姊!抱抱抱歉我遲到了!」
  這時天上突然傳來非常焦急的聲音。從這戰戰兢兢欠缺冷靜,結結巴巴口齒不清的講話方式來看,應該是女武神中排行第八的──
  「啊,果然是葛琳姆蓋德大人。」
  「咿!賽、賽伊弟弟!你你你怎麼在這裡?荷姆薇潔姊姊都說『早起是睡眠時間的損失』呢……」
  那、那個人幹嘛說這種理所當然的廢話啊?她是在想自創的諺語嗎?
  「我也不是為了好處才早起。我今天本來想去『米德加德』看看……結果海姆達爾大人卻刁難我。」
  「什麼?我沒有刁難你啊。難道要刁難比較好嗎?」
  「不,不刁難也沒關係。」
  「那就以百分之八十的字彙來刁難好了。」
  「不要!真的不用!」
  「……了解,那就不刁難你了。」
  好、好險。這位大人每次都這樣。他自己之前也說過,對他開玩笑是行不通的。
  「小朋友,如果你的目的地是『米德加德』,那剛好跟大姊姊一樣呢~~你是打算去『米德加德』的哪裡呢~~?」
  「我想去以前鳩奇王室的所在地。聽說是在萊茵河畔附近吧?」
  「唔咿!那那那裡不就是現在瘴氣最濃的地方嗎!布倫希爾德姊姊和蓋兒希爾德姊姊還說過,那裡要等最後大家再一起去……!」
  咦,太、太扯了吧!那裡現在情況這麼糟嗎?
  「……小朋友,你為什麼想去那裡呢?可以跟大姊姊說嗎~~?」
  瓦爾特洛德大人難得以嚴肅的表情說道。我受到她影響,也繃緊神經,曖昧地回答:
  「聽說屠龍英雄齊格菲的遺產,以前就放在這個地方。我啊,該怎麼說呢……對那遺產還挺有興趣的。」
  「齊格菲的遺產?原來如此……難怪小希爾德眼神都變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吶,小朋友,現在那裡非常危險喔,在我們姊妹到齊前,你先跟大姊姊一起到別的地方,好嗎~~?」
  「好啊,我很樂意……咦,這也就是說……」
  「沒錯,海爾達姆大人那裡,就由大姊姊幫、你、求、情。」
  「沒問題。」
  「你也太快許可了吧!」
  這守衛是怎麼當的啊!瓦爾特洛德大人不過是擠個乳溝再拋個媚眼,他就馬上OK了!……一股親切感頓時湧上。
  「總之,今天我們就好好相處吧,請多指教喔~~小朋友。嘿,小葛林姆,妳也打個招呼呀。」
  「好、好的!今、今天我們就好好相撲……相處吧,請多指教!」
  葛琳姆蓋德大人……都怪妳在奇怪的地方吃螺絲,害這句話變得很驚人呢。我點頭真的沒問題嗎?
  算、算了,反正這樣一來,我就能正大光明去「米德加德」了。結果只靠自己根本連一步都踏不出去嘛……不過這次我的目的並不妨礙她們的任務,應該勉強在容許範圍內……才是吧?
  為了回報這份恩情,今天一定要全力以赴,在任務上幫到忙才行──我悄悄在心裡如此立誓。

  瓦爾特洛德大人、葛琳姆蓋德大人和我,三個人一起橫渡彩虹橋「畢夫雷司特」,來到人界「米德加德」,接著一~~直往西飛──飛到我們現在的所在地。
  這裡有個已經半風化的古老遺跡。
  大概是以前受到戰火波及,原本該有的屋頂沒了,化成瓦礫的石頭碎片散落一地。牆壁和柱子上爬滿藤蔓,看似爪痕的破壞痕跡清晰可見,感覺彷彿有某種巨大的怪物……曾在這裡大鬧一場。
  「這個遺跡呀~~聽說以前叫做『格尼塔海茲』呢~~」
  「!『格尼塔海茲』……!」
  聽到瓦爾特洛德大人的解說,我不禁睜大雙眼,環顧四周。
  是嗎?原來這裡就是「格尼塔海茲」。數百年前,大英雄齊格菲跟魔龍法夫納曾在此展開激戰,是個頗有歷史淵源的地方──
  說起魔龍法夫納,我變成龍的樣子,就是我擅自想像出的牠,所以我對這地方不免也有一絲感慨。
  「我從以前就想來這裡看看……不過瓦爾特洛德大人既然來了,就代表這裡也是冒出瘴氣的地點之一吧。」
  「嗯,沒錯。只是入口附近似乎還不嚴重……吶,小葛琳姆,如果我們再往更深處走,會不會跑出些什麼呀~~?」
  「從這裡是感覺不出來……不過從深處倒是飄來一絲邪惡的氣味……大概吧?」
  瓦爾特洛德大人一問,葛琳姆蓋德大人就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回答。她像狗一樣不停聞著味道,但臉上的面具似乎很礙事。
  「戴著面具也聞得到嗎?脫下面具不是更方便?」
  「不不不行,可不能脫下來!要是又發生之前那種事,我可不負責喔!」
  之前那種事──我一聽到這句話,背脊就頓時發涼。
  以前在料理比賽時,葛琳姆蓋德大人曾毫不留情地砍斷我的脖子。說起她當時美麗的獰笑……喔,我倒滿想再看一次呢。
  「當時情況跟現在不一樣,而且我也不太在意,反正妳就算性格變得再粗暴,也不至於大開殺戒亂殺一通吧?妳說是嗎,瓦爾特洛德大人?」
  「是啊……接下來不知道會遇上什麼事……所以小葛林姆,我們最好先有準備,這樣才能隨時以全力迎戰啊~~」
  「別別別別別別這樣~~!」
  瓦爾特洛德大人促狹一笑,手指一邊做出揉捏般的動作,一邊朝葛琳姆蓋德大人逼近。葛琳姆蓋德大人想要逃走,腳步一下往左一下往右,卻還是困在原地,感覺像是瓦爾特洛德大人的氣場太強,把意志軟弱的葛琳姆蓋德大人吃得死死的。
  「別害怕,小葛琳姆,我會對妳很溫柔,不會弄痛妳的~~」
  「不、不要!別過來!不要過來,不要,啊,討厭,別拿下來……!」
  這互動怎麼讓人看了不禁手心冒汗啊!很、很好,非常好,再加把勁!就是那裡!
  「哎~~呀,怎麼不看我呢~~我們是姊妹呀~~不必那麼害羞吧~~」
  「可可可是賽伊弟弟正在看啊……!」
  「有什麼不好,就當成服務觀眾嘛。妳看妳看,不要光顧著遮臉,下面都是破綻喔~~我搔我搔我搔~~!」
  「哇呀!不要搔我的腋下,我怕癢啊,啊啊不行我要死了──!」

  太、太猛了!瓦爾特洛德大人的手指以出神入化的技術,把葛琳姆蓋德大人弄到快靈魂出竅了!可惡啊!要是沒面具一切就完美了!
  「好啦,差不多該結束了~~小葛琳姆,我的手會滑進這裡,把妳的面具──」
  「喂,別太過分了。」
  「哇!」
  葛琳姆蓋德大人的語氣突然驟變,單手一推,瓦爾特洛德大人就被往後摔飛,一屁股跌坐在瓦礫堆上。只見瓦爾特洛德大人手上抓著白色面具──難道……!
  「呿,你們這些混帳,我可不是給人觀賞用的啊。就這麼想被我宰了嗎,啊?」
  她撩起瀏海,用鮮紅的眼眸瞪著我們。那張臉孔有些陌生。
  喔喔,出現了!那就是葛琳姆蓋德大人的真面目。我上次只有稍微瞄到而已!不過這張臉現在看起來非常不高興……
  「非、非常抱歉,葛雷姆蓋德大人。不過我會這麼提議,絕不是出於好奇喔。」
  「說謊的傢伙要吞一千根針。我手上剛好沒針,可以打一千下代替嗎?你來當球。」
  「我承認我只是好奇啦!對不起嘛──!」
  好、好可怕!這位大人好可怕!是誰說要解開她的封印啊──是我嗎!
  「小、小葛琳姆~~別那麼生氣好嗎?畢竟接下來的工作很危險,妳也不希望另一個小葛琳姆遇到危險,對吧?」
  「所以就可以把麻煩事全推給我嗎?別笑死人了,你們這些傢伙,腦袋都像麥片一樣腦質疏鬆嗎?夢話等睡覺再說吧,想一睡不醒我也能幫忙喔。」
  「不,很遺憾,我並不會說夢話喔。妳應該也有聞到吧?我是指從遺跡深處傳來的瘴氣臭味。」
  「……嘖,味道還滿濃的。的確,這對外面的葛琳姆負擔是重了點……沒辦法了,來我手中吧!『守衛之尾』!」
  她不耐煩地說完,抓取手上的黑暗立刻將之化為實體,形成我以前看過的可怕大鐮刀。
  「好吧,就算我一份。不過……我會保護的只有葛琳姆。我會在保護她時順便幫你們,你們也要小心別被我宰了。」
  她把大鐮刀扛上肩膀,掀開斗篷的連身帽。那表情多麼有威嚴啊……另一個葛琳姆蓋德大人雖然嘴巴壞了點,卻很有男子氣概,讓我的心也忍不住澎湃起來。
  好了,終於要開始探索了。既然這裡這麼危險,就不宜久留。
  我們要膽大心細,速戰速決。

  「總覺得……裡面比想像得還要暗呢。」
  我們進入遺跡深處。巨大的樹根取代崩落的天花板,覆蓋整個遺跡。越是前進,就能感受到異樣的氣息。
  「這裡不只是光線很暗~~瘴氣也變得很濃呢。看來太陽女神蘇爾大人的加護,已經要鞭長莫及了……」
  「慌什麼,這才剛開始而已。你們要是相信我,就閉上嘴巴趕快前進。」
  在葛琳姆蓋德大人催促下,我們不斷往深處挺進。走了一段時間後,視野突然變開闊,眼前赫然出現貌似祭壇的巨大物體。
  這裡……應該是遺跡的最深處。以前法夫納的財寶一定就堆在這座祭壇上。
  「……嗯?咦,那是……」
  「?怎麼了,小朋友?」
  「啊,不,沒什麼……」
  我抬頭往祭壇上瞧,一瞬間還以為看到了人影。
  不過那大概是我看錯了,因為祭壇上沒有任何人的氣息……而且我還覺得剛剛就在那裡的人似乎就是我。可是我明明人在這裡,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才對。
  我搖搖頭,甩開腦中的妄想。這時有人捏住我脖子後面的肉,把我提起來。
  那個人就是葛琳姆蓋德大人。
  「哇,怎、怎麼了?是有感覺到什麼危險嗎?」
  「說危險的確是滿危險的。趕快退下,瓦爾特洛德接下來要試著淨化瘴氣。」
  我聽了往前一看,發現瓦爾特洛德大人站在祭壇正前方,正在集中精神。她深吸一口氣,打開雙腳與肩同寬,兩手往上高舉──接著用力以右腳跺地。
  「神技──『強化之舞』。」
  瓦爾特洛德大人輕啟朱唇,腳下就瞬間出現巨大的魔法陣。
  在透著朦朧白光的神祕舞台上,紅色的戰鬥少女翩然起舞。在她宛如畫圓的曼妙舞姿牽引下,圍繞遺跡的樹木也開始發出生氣勃勃的光芒。
  「這……這到底是……?」
  「這是強化之舞,能對應事物本質,讓受強化之物各方面的能力瞬間加強,是非常好用的招式。瓦爾特洛德現在是用這招強化這塊土地自我淨化的能力。大部分的瘴氣都能靠這招消除,可是……」
  葛琳姆蓋德大人說到這裡突然止住,輕輕嘖了一聲,瞇起眼睛。這動作給我不好的預感,我連忙望向瓦爾特洛德大人。
  「唔,好難對付喔,這孩子不太聽話呢……真是的,虧我還想在小朋友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呢~~」
  瓦爾特洛德大人停止舞蹈,往後一跳,迅速退到我們身旁。
  她不計功勞,斷然撤退是對的。因為她剛才所站的臨時舞台,一轉眼就被看似混濁黑影的物體給吞沒。
  「白忙一場。看來我們主動出手,反而把對方激怒了。既然有感情,就代表這是瘴氣是活的啊。」
  「這、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詛咒』啊。這東西不是世界受到汙染的產物,而是打一開始就為了汙染世界而生的──沉澱腐泥。」
  葛琳姆蓋德大人喃喃說完,就立刻把我往後扔。
  「哇!」
  她這舉動乍看非常粗暴,不過這絕不是因為她是粗暴的女孩,而是相信身後的瓦爾特洛德大人一定能接住我。
  「姊,那礙事的傢伙交給妳了!既然不接受淨化,就不用客氣,我會把它割得一乾二淨!」
  葛琳姆蓋德大人發出氣勢十足的咆哮,以指尖旋轉鐮刀,一路衝到瘴氣跟前,緊接著側身滑入,揮刀一砍,只見瘴氣彷彿痛苦難耐,輪廓搖晃起來。
  瘴氣是在掙扎嗎……?葛琳姆蓋德大人說得沒錯,即使外表看似煙霧,「它」其實是有生命的。
  遭砍的瘴氣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害怕,突然增加質量,試圖把葛琳姆蓋德大人這個敵人驅逐出去。
  不過葛琳姆蓋德大人一點也不為所動。當瘴氣伸長手臂高速襲來,她就馬上壓低身子迴避攻擊,再以蛇一般柔軟的動作反擊。那黑髮飛散,斗篷飄揚,帶著狂妄笑容忘情廝殺的模樣,就跟死神沒有兩樣。
  「嘻嘻嘻……沒錯,盡情狂舞吧!一旦被我盯上,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絕不縱放!」
  無論是手臂、肩膀、脖子、腰,甚至腳,她都拿來當成支點,隨心所欲地耍弄鐮刀,發動行雲流水般的連續攻擊,將瘴氣一點一滴削去。等瘴氣發出了無聲的哀嚎,紫羅蘭色的死神終於揮下致命一擊。
  「我準備了最適合你的死法。神技──散魂之鐮!」
  她一解放神技,漆黑的鐮刀剎時間燃起淡藍色火焰。
  只見鐮刀一記橫劈,迸出火星,留下殘光,深深砍進汙穢的黑色渣滓,化為弔唁的花束。在這幽暗燈火的引領下,有生命的瘴氣坐上冥河渡船,默默消散。
  「幹得漂亮~~不愧是拿出真本事的小葛琳姆!姊姊都看得入迷了呢。」
  「還好啦,只要我出馬,大概都沒問題……咦?」
  葛琳姆蓋德大人將鐮刀扛回肩上時,突然像是有所發現,跪了下來。原來有東西掉在瘴氣消失的地方。
  「這什麼?……是戒指啊……」
  她撿起一枚散發溫潤光芒的金戒指。除了戒指之外,倒是沒其他異狀。
  難道是剛才的瘴氣掉的嗎?不……一般來說,這應該是齊格菲先生沒帶走的寶藏吧。換句話說,這也是英雄的遺產嘍?
  「妳要拿嗎~~?」
  「哈!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盜賊。好了,姊,把面具拿來,既然沒事我就要閃人了。」
  我們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裡,葛琳姆蓋德大人就一個彈指扔了戒指,再從瓦爾特洛德大人手上搶過面具,毫不猶豫地戴上,接著身體一癱,往前倒下。
  「哇啊,危險!」
  我連忙用曼納茲變成人形,將她撐住,她旋即擦擦面具的眼睛,清醒過來。
  「奇怪……?這裡是哪裡……哇哇哇哇!為為為什麼我跟賽伊弟弟變成這種姿勢?我我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啊,呃,關於這個……」
  「效果真好呢,小朋友~~用吻喚醒這一招果然世界通用呢~~」
  「哇!瓦爾特洛德大人,妳在胡說什麼!這樣會讓人誤會啊!」
  「咦……?啊,呃,那個……吻?什、什麼?」
  「妳看,她都搞糊塗了!等一下,冷靜點,葛琳姆蓋德大人!剛剛那只是開玩笑啦!」
  「開玩笑?怎麼會……賽伊弟弟,你是為了開玩笑才吻醒我嗎……!」
  「不,開玩笑的地方不是這裡啦!」
  完全搞混了啦!誰來幫幫我啊!
  「小葛琳姆,放心啦~~另一個妳絕不會讓妳遇上傷心的事,對吧?」
  「是、是啊,說的也是!……咦?可是,我會因為賽伊弟弟吻我而傷心嗎……?」
  「請妳別再想下去了……」
  真受不了……剛才緊張的氣氛都沒了。也罷,只要她們都平安就好。
  雖然消除了遺跡的瘴氣,任務卻還沒結束。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應該就是鳩奇王室遺址。那裡是世界上瘴氣最濃的危險地區。
  現在鬆懈還太早了,我一定要努力到底,絕不能扯她們的後腿。

  重整心情後,我來到當初預定的目的地──位於萊茵河北岸的鳩奇王室遺址。
  太陽已經西斜,以紅色光芒逐漸渲染這個世界。不過……光是黃昏降臨,也不可能讓盤據此處的黑暗膨脹到這種地步。
  「啊!是瓦爾特洛德和葛琳姆蓋德!賽伊先生也一起來了,消息果然沒錯。大家都辛苦了~~」
  「你們也太慢了吧!不過,畢竟姊妹中最快的本小姐就在這一組,也難怪妳們速度會比不上了。」
  光聽聲音就知道,最先抵達遺址的是布倫希爾德大人與蓋兒希爾德大人這一組。她們似乎透過某種方式聯絡,事先得知我在這次任務中也有同行。
  「小希爾德,妳們負責的那塊區域情形怎樣~~?」
  雙方會合後,瓦爾特洛德大人馬上詢問其他組任務的成果。盡快交換情報是很重要的。布倫希爾德大人立刻板起臉,談起負責區域的情況。
  「嗯……關於這個,老實說比我想像的還嚴重。那些黑色渣滓散發出非常強烈的怨念,還把那一帶全淹沒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濃厚的瘴氣。」
  什麼……我們那裡已經夠麻煩了,沒想到布倫希爾德大人她們吃的苦頭也不輸我們。
  「布倫希爾德大人,妳們是去哪裡調查?」
  「我們是去矮人之國『尼札威利爾』,調查弗雷茲馬爾家的舊宅。」
  「弗雷茲馬爾──我記得這個矮人……就是齊格菲養父雷金的父親吧。」
  「沒錯。他也是化為魔龍的男人──法夫納的父親。」
  嗯……換句話說,大英雄的財寶傳說就是以那個家為起點,而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則是傳說的終點──
  「……奇怪?」
  等一下,仔細想想,我們剛才去過的遺跡「格尼塔海茲」,也跟大英雄的財寶有密切的關聯。這……純屬巧合嗎……?
  「呃,我可以再問個問題嗎?其他人是去調查……哪些地方?」
  「?這個嘛,修維特萊德、吉克魯涅和羅絲薇瑟三人是去雷金生前跟齊格菲一起生活的舊家遺址。奧爾特琳德和荷姆薇潔組則是去……呃……以前幽禁我的『希達菲尤』大宅。」
  「……」
  什麼……等一下,冒出瘴氣的都是這種地方嗎?那全都是……
  「冒、冒出瘴氣的,只有妳說的這些地方嗎?」
  「等一下,賽伊,你從剛才就一直問個沒完,語氣還很慌張,到底是怎麼了?」
  「因為……有個奇怪的共通點……這絕對有問題!冒出瘴氣的地點……跟大英雄齊格菲的人生經歷完全重疊!」
  「「「「!」」」」
  我說出這個發現後,姊妹四人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氣。就在此時,現場所有人之間瀰漫起一股緊張的氣氛。

  瘴氣──來了!

  當察覺有異的瞬間,我們所在的世界已悄悄改變。
  黑色渣滓從地底滲出。由世上一切不幸濃縮而成的怨念,把這裡的土地和天空都染成紅黑色。
  「哇!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
  「冷、冷靜一點,小葛琳姆!別擔心,深呼吸,沒什麼好怕的。」
  「這品味也太差了……本小姐一刻也不想多留。」
  「這是……沒想到竟然會有……如此龐大的黑暗……!」
  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驚人,連女武神大人們都感到錯愕。就連我也……不對……怎麼回事?我覺得自己好像比誰都了解這景象的含意。
  這些渣滓是一切死亡,一切不幸,世上的一切──絕望。
  在那裡面看不到救贖,因為那是世上無法得救的人們所發出的吶喊。
  懇求哀悼的怨嗟之聲,聚集在這曾以王室之名繁盛一時的墓碑上。
  黑暗化作漩渦,惡意形成螺旋。渴望死亡的詛咒,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傳進我耳裡。
  那是──絕不能傾聽的話語。

  『動手吧。對所有貪婪的人──降下永遠的不幸。』

  「?賽伊先生?你、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變成人了呢?」
  有人……在說話……
  有人在……就得殺……
  因為……那就是我。這麼做,是我們的職責。
  好了……要殺嗎?很簡單吧?你也一樣……只是個道具罷了。
  「什麼?瘴氣開始往……賽伊先生身上集中……!糟了,難道他被瘴氣附身了嗎!」
  「妳說什麼!怎麼會這樣……賽伊!快醒醒啊,賽伊!」
  「咿!他他他他的眼睛怎麼在發光!我該拿下面具嗎!」
  ……好吵喔。來……讓她們安靜吧。伸出手指,一隻就夠了。
  至於怎麼做──你應該知道吧?
  「……吶,小朋友,看大姊姊,看我的眼睛,來。」
  「……?」
  喂,不用看她吧?只管殺了就好。
  「!果然還有意識呢。既然這樣……喂,大家拜託,把力量借給我吧!把我的神技增強到極限的話,或許就能淨化小朋友了!」
  「唔!原來如此,這方法值得一試!各位,把力量集中在瓦爾特洛德身上吧!」
  「現在也只能賭這一把了……好,本小姐會全力支援!收下我的風吧!」
  「嘖,『我』又要出場了嗎?我來幫妳,姊,撐下去啊!」
  「大家……謝謝妳們!好了,小朋友,大姊姊要把所有的勇氣全給你!神技『強化勇氣之舞』!」
  (!什麼……?這道……光……我究竟……)
  ……住手。你只要當個空殼就好。接受自己吧。
  (這是什麼?我腦中有聲音……!要我接受自己?你又是誰啊!)
  我是你,你是我,不要再假裝不知道了,快承認……你很早就發現了,對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說的我都聽不懂!)
  錯,我的話你不可能不懂。看看四周吧,明明散播了那麼多死亡,還以為自己能繼續當受害者嗎?
  (散播死亡?受害者?你在說啥?我才不管你怎麼說,快給我滾出去!現在馬上從我體內消失!)
  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只要你還是你──就無法逃離我。
  (……是嗎,那我也不逃…………就等著哪一天跟你交手!)
  什麼?你…………算了,反正這也只是餘興節目。
  那……我們以後……再見了……

  「嗚嗚嗚嗚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一回神就開始大叫,好把占據自己體內的某種東西趕出去。
  這不是打比方,真的有很多瘴氣從我體內噴出,形成龍捲風升上天空。
  「呼、呼……我體內……竟然跑出那麼多瘴氣……?」
  「哎呀,跑出那麼多啊……好,就讓這惡作劇作過頭的壞孩子,見識一下大姊姊另一個神技吧。聽我拍手聲!『蟲龍之旗』!」
  瓦爾特洛德大人迅速拍了拍手,手上就出現外觀難以形容的武器。那是劍柄的頭尾都有刀刃的劍。這是什麼?可以叫「雙頭劍」嗎?
  「給我記住,不吃糖就吃鞭子,這就是大姊姊的做法。讓我來好好教訓你吧!神技──『滅絕之軍』!」
  她高聲一喊,使勁一蹬,展翅騰空,朝瘴氣逼近……並同時分身,數量多到讓人咋舌!
  「來勢『胸』洶!」
  不,不對!我到底在喊什麼!總、總之,這真是令人欣喜……不,令人恐懼的招式!這就是瓦爾特洛德大人處罰用的神技嗎!
  我還在吃驚時,瓦爾特洛德大人的分身就往四面八方散開,擺出陣形,每個分身手上的雙頭劍都發出聲響,起動內藏的機關。
  前所未見的蛇腹狀刀身擦出火花,朝瘴氣延伸,以蛇一般的軌跡,瞬間將瘴氣五花大綁。
  「──願你安息。」
  瓦爾特洛德大人吐氣若蘭,輕聲低語。拋出一個性感飛吻後,她把劍用力一扯,原本緊緊纏繞的刀刃鎖鍊,立刻將瘴氣切成無數碎片。
  此時颳起了一陣風,宣告侵蝕世界的危機已經解除。黃昏的天空再次露臉。瘴氣被吸到空中,逐漸稀釋,散去。
  「太棒了!妳好厲害喔,瓦爾特洛德大人──哇!」
  「賽伊先生!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覺得不對勁!」
  我看瓦爾特洛德大人成功除掉瘴氣,本想跑去她身邊,布倫希爾德大人卻一把抱起我,阻止我行動。
  「哇哇,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我沒事啦。」
  「真的?可是你被那麼多瘴氣吞噬了耶……連意識都受到侵蝕,難保沒有後遺症……」
  「嗯……我想大概不會吧。抱歉讓妳擔心了。」
  「不、不用客氣,賽伊先生,你不需要道歉。這樣啊,你沒事就好。」
  布倫希爾德大人終於放下心來,放開我的肩膀,呼出一口氣。啊,糟了,也許該讓她擔心一點比較好……喂,我怎麼又出現這種卑鄙的念頭?這可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啊。
  「話說回來……那些瘴氣到底是什麼?」
  布倫希爾德大人把話題轉回來襲的瘴氣上,疑惑地歪著頭。
  的確……剛才那些瘴氣真的很驚人,既龐大又濃厚,跟在「格拉茲海姆」看到的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究竟是瘴氣害王室滅亡……還是因為王室下場淒慘才產生瘴氣?不管原因為何,那瘴氣都太危險了。
  「……奇怪?這不是……」
  我情緒消沉,看向地面,地上某個東西突然映入眼簾。
  「又是戒指。而且這跟掉在『格拉茲海姆』的不是一樣的嗎?」
  「什麼?我看看……啊,的確很像。人界是流行這個嗎?算了,既然會掉在這種地方,就代表這東西來歷有問題,而且又髒兮兮的,還是快丟了吧。」
  「說的……也是。」
  聽到葛琳姆蓋德大人這麼說,我便讓戒指從手中滑下。在地面滾動的戒指看來格外落寞,讓我莫名感到內疚。
  「話說你也真倒楣呢,山豬。那傢伙八成是看你最弱,才會附在你身上。它眼光還滿準的嘛。」
  「喂,葛琳姆蓋德,不要這麼沒禮貌。那是因為在場的只有賽伊不是神族,跟強弱沒有關係。」
  「哼,不要針對我好不好,我講的是事實啊。對了,泡在瘴氣堆肥坑裡感覺怎樣?說一下感想吧。」
  以真面目示人的葛琳姆蓋德大人咧嘴一笑,指明要我回答,我不禁心跳加速,開始回想遭瘴氣吞噬時的情況。
  「該怎麼說呢……我覺得那股瘴氣……一直找我講話,就像是很熟的……老朋友……」
  「那、那是為什麼啊?難道那股瘴氣是刻意附在你身上的嗎?」
  「呃,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記得起先我並不覺有異,毫不懷疑地任憑瘴氣擺布,還差點做出可怕的事……結果就在那時,突然出現了刺眼的光芒。那就是瓦爾特洛德大人的神技吧?」
  「應該是吧~~不過,這可不是大姊姊一個人的力量。那其中也包括小朋友自己的力量喔~~因為大姊姊當時強化的,就是你的勇氣。」
  我的……勇氣……?是嗎?所以我當時才能跟瘴氣互相抗衡啊。只要有勇氣,即使弱小如我,還是多少能發揮作用。
  「好了,雖然沒查出瘴氣出現的原因,但既然已順利清除,久留也無益,就通知不在場的小組,叫她們直接回去吧。等聯絡完後,我們也快點回去。」
  「說的也是……不,等一下,我在這裡還有事要辦!」
  「有事?你來這種地方要做什麼?」
  「呃,那個,我基於個人興趣,在找一把叫『利吉爾』的劍。聽說那把劍以前在這個國家,也許能在這裡找到什麼線索。」
  蓋兒希大人對這番話表現得興致缺缺,布倫希爾德大人則是察覺我的用意,代為出面打圓場。
  「我覺得賽伊先生有求知欲很好啊!既然危機已經解除,在遺跡裡走動應該沒問題了。我們也來幫忙吧,好不好,各位?」
  「好啊,是小朋友拜託的話,大姊姊當然不反對嘍~~」
  「本、本小姐也不反對啊。總之就是要找到這國家的寶物庫,對吧?」
  「對,能找到是最好的。」
  「嘖,真麻煩,我才不幹,先閃人了。既然你們感情這麼好,就隨便你們吧。」
  葛琳姆蓋德大人擺擺手拒絕幫忙,並立刻戴上面具,回到外在人格。
  哎呀。我知道她接下來會重心不穩,就不假思索將她接住。
  「嗯嗯……哇!怎怎怎怎麼會這樣,又是賽伊弟弟用吻喚醒了我嗎!」
  「──」
  啊。
  剛剛……是布倫希爾德大人發出無聲的吶喊吧?我感覺得到。
  「等一下!我都說那是誤會了!」
  「是哪裡誤會了,賽伊先生?剛剛葛琳姆蓋德說了『又』喔。」
  「不,不對,那就是誤會!」
  「什麼,竟然做了五回!你、你太骯髒了,賽伊先生!虧我這麼相信你!」
  「不,不是那樣!天啊~~!請相信妳所相信的我啊!」
  於是──我詛咒不幸的哀嚎,迴盪在夜色將近的天空。
  如果能因此讓我找到跟「利吉爾」有關的線索,倒還值得安慰……可惜最後仍得不到任何回報……只好苦笑了~~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決心色的布倫希爾德~


  完成「米德加德」調查瘴氣任務回來後,又過了幾天。
  「唉……找得不太順利呢……」
  我大大地嘆了口氣,喃喃怨道。這嘆息足以讓幸福夾著尾巴逃跑。
  至於我為何嘆氣,當然是因為尋找魔劍「利吉爾」的行動遲遲沒有進展。唉,還以為只要去鳩奇王室遺址走一趟,就能掌握一些線索了……
  我知道事情本來就不一定如我所願,但最寄予厚望的方法卻一開始就落空,對精神打擊還滿大的。
  「洛基他那邊……大概也不行吧。」
  從我們分開行動到現在,人在「赫爾海姆」的洛基完全無消無息,代表那邊也沒進展。
  洛基說過他為了找出隱居的傳說鐵匠伊瓦迪,也費了好一番工夫,可見矮人族都善於躲藏。看來要找出雷金也得大費周章了。
  「兩邊都沒有好消息嗎?既然這樣,可不能只有我放棄。」
  我拍了下自己的臉頰,重新提振消沉的情緒。沒錯,我不是用山豬的蹄子,而是人類的手。
  順帶一提,我現在就在大圖書館裡。從早上到現在,我一直在瀏覽以前的文獻。除了鳩奇王室,我去法夫納的巢穴「格尼塔海茲」也一無所獲,這樣一來能做的就只有查資料了。
  所以像這樣當書蟲,成了我這陣子每天的例行公事。
  「鳩奇王室滅亡……之後是……不行,這本書也沒有相關的記載。」
  我闔上原本在看的書,癱靠椅背上。呼……要看書就得變成人形,所以長時間看書實在是苦差事……
  我揉著眼角時,圖書館門口忽然傳來開門聲。
  「咦,誰來了?那不是……吉克魯涅大人嗎?」
  她在美麗的女武神九姊妹中排行老七,負責耍傲嬌。她一如往常帶著自命清高的表情進來圖書館後,馬上就發現我也在。
  「哎呀,這不是賽伊嗎?你在幹什麼……啊對了,賽伊,我聽姊姊她們說,你之前在『米德加德』被龐大的瘴氣侵入體內吧?不在房裡休息沒問題嗎?」
  「咦,妳這是在為我擔心嗎?」
  「!誰誰誰會擔心你啊!不要總是自作多情好不好,你這個笨蛋!」
  嗯~~就是要這樣。雖然這麼說對吉克魯涅大人不太好意思,不過她每次反應都不出我所料,還挺有趣的。反正被罵笨蛋我也爽,根本不痛不癢。
  「不會啦,都過了好幾天,完全沒問題。抱歉,讓妳擔心了。」
  「哼,真是的,不要太讓人擔心啦。」
  瞧,她還是有擔心嘛。不過要是這麼吐槽,她會真的發火,還是別說為妙。
  「話說你在做什麼?念書嗎?還特地變成人類,很用心嘛。老實說,我還滿感動呢。」
  「謝、謝謝誇獎。也不算念書啦,就是查資料而已。」
  「在查什麼?」
  吉克魯涅大人說完,從一旁探頭看我在讀什麼書。這時一股香味飄來,我不禁心跳加速地回答:
  「我在調查『米德加德』的鳩奇王從大英雄那裡得到的遺產。」
  「鳩奇王?萊茵河畔的?你跟姊姊她們不是去過那裡了嗎?」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沒查到我想知道的事,只好換別的方式調查。」
  「嗯……那年代已經相當久遠,如果想知道那時的事,應該要找的不是這裡,而是那邊的書櫃才對。跟我來。」
  吉克魯涅大人大概是一時興起,難得對我態度這麼親切。我於是在她的帶路下,一起走向圖書館深處。
  「哎呀,剛好有高度差不多梯子呢。賽伊,我要上去拿書,你幫我扶好梯子。」
  「啊,好!」
  吉克魯涅大人要找的書似乎在櫃子上層。她把梯子掛好,迅速爬上去,我則抓住梯子,站穩腳步……對了,大家應該知道我現在抬起頭會看到什麼吧?不過很抱歉,各位的期待要落空了。我不會看的,我都再三強調我是紳士了。
  「就是這本,賽伊。我還有幾本要推薦的,這本先拿去吧……等一下,你在幹嘛?低著頭很危險耶。」
  「呃,那個,要是我不低頭,就會看到更『危險』的景象……」
  「啥?你到底在說什麼?無所謂啦,趕快把書拿走就是了,快。」
  哦?無所謂嗎?既然本人說可以,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我要用這雪亮雙眼看個清楚,不是下面,也不是前面……而是上面!

  「……哇喔。」
  就跟我想的一樣養眼,尤其臀部線條一覽無遺,不過腰巾有些礙事。它就不能像這樣纏到前面去嗎?就算只有絕對領域也好,至少讓我看一眼嘛……
  「賽伊,你真是個壞坯子。」
  「!」
  突然有人從背後向我搭話。我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卻害我扶住的梯子跟著劇烈搖晃!
  「哇,等一下!喔,不,我要、我要掉下去啦~~」
  漆黑的女武神隨著慘叫聲,從梯子上摔了下來。我立刻蹲低身體,用公主抱的方式將她接住。
  「……啊……賽伊,謝、謝謝你接住我……不會覺得重嗎?」
  「不會,我都有在鍛鍊。」
  我讓她站到地面,並回了個舉手禮。沒錯……我前陣子為了贏過弟子伊克斯,一直在做大量的肌力訓練。雖然結果讓肉的味道變差……卻沒想到在這種地方派上用場。
  「我、我先聲明喔,我絕對沒有因為剛才的事迷上你喔!世上哪有女生這樣就墜入情網的啊!而且本來就是你害我摔下來!」
  「所、所言甚是……」
  吉克魯涅大人窮嚷嚷起來,就像要講給自己聽一樣。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突然從背後對我說話。那個聲音是……
  「荷姆薇潔大人,請妳不要隨便嚇人好嗎?」
  「哈哈哈!你有立場指責我嗎?嗯?」
  唔……眼看要踏進吉克魯涅大人的絕對領域,卻當場被逮個正著,讓我也無法回嘴。
  「啊,荷姆薇潔!妳果然在這裡,就跟希爾德姊姊猜的一樣。我應該更早來這裡查看才對。」
  來這裡查看……?原來如此,我還在想吉克魯涅大人來這裡做什麼,原來是來找荷姆薇潔大人。而且荷姆薇潔大人也照慣例翹班摸魚。
  該說不出所料嗎……不過現在才過中午,今天算是比較快找到吧?
  「真是的,荷姆薇潔大人,妳這次躲起來又是為了翹哪個任務?」
  「這還用說,當然是當搬運工啊。我們又要去向外海王艾基爾採購食糧,而且這次數量很多,我們姊妹全都出動了。唉~~真傷腦筋,我是姊妹中力氣最大的,到時一定得做牛做馬。與其靠別人,應該先提升自己的肌力才對。你不這樣認為嗎,賽伊?」
  「哈、哈哈哈……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啦……」
  荷姆薇潔大人懶洋洋地答完,一臉無奈地搖頭,我則帶著苦笑回應。
  原來如此,是採購食糧的任務啊……好懷念喔。我也跟她們去過一次,當時真的好慘,最後我的雙手還被一刀砍斷。
  幸好負責砍手的,是劍術高手修維特萊德大人,將疼痛和出血量減到最低……不過我也不想再讓那對雙劍指著我了。
  「哼,你果然在這裡,荷姆薇潔。我不是說過下次妳再翹班,就不會劍下留情了嗎?難道妳都忘了?」
  就在這時,那對雙劍當著我眼前出鞘。這次劍尖指的不是我,而是荷姆薇潔大人。
  「唔,修維特萊德啊。吉克魯涅,是妳用盧恩魔法把她叫來的?」
  「當然是啊,順便告訴妳,我叫來的不只是修維特姊,而是所有人。」
  吉克魯涅大人一說完,其他女武神就接在先來的修維特萊德大人後面,陸陸續續出現在圖書館裡。
  「哇,怎麼回事!這種時候本小姐應該要第一個找到人才對……竟然被搶先了。這樣就沒資格自稱是姊妹中速度最快的人了……」
  在修維特萊德大人之後到的,是速度至上的女武神次女──蓋兒希大人。面對凡事都想爭第一的二姊,女武神中脾氣第一好的妹妹開了口:
  「沒、沒這回事啦,蓋兒希姊姊!這次妳距離最遠,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嗯,說得好,薇瑟。這世上本來就有辦不到的事。委婉讓她明白這點也是很重要的。
  「啊,薇瑟,妳也不用在意矣。瞧,蓋兒希姊重新振作的速度也是我們姊妹第一矣。」
  從別的角度幫腔的,是排行第三的奧爾特琳德大人。原本垂頭喪氣的蓋兒希大人一聽到她口中的「姊妹第一」,立刻猛然起身。
  「姊妹第一……!那、那還用說!妳們看,本小姐已經沒事了!不管在哪方面,我的速度都是姊妹第一!呵~~呵呵呵!」
  喔喔,就算不用委婉的說詞,也有辦法讓人強打起精神呢……哎呀,恕我有眼不識泰山,竟然看不出她這麼有一套。真不愧是奧爾特琳德大人。
  「好好好厲害!真的一下子就振作起來了,這個性還真鮮明呢……好、好希望我也能沾一下光。畢竟跟其他姊妹相比,我是最不起眼的……唉,不管在哪方面都好,我也想當一次第一看看……」
  不,葛琳姆蓋德大人……妳差不多也該發現自己已經有好幾個第一了。
  「小~~薇潔,好啦,抓到妳嘍……哎呀,果然小薇潔就是小薇潔呢~~」
  「啊~~?瓦爾特洛德,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嗯,沒錯,荷姆薇潔大人問得好。瓦爾特洛德大人一來圖書館就用巨乳擠她,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妳要是真想摸魚,就不會穿盔甲了。看妳這麼有幹勁,大姊姊好高興喔。」
  「哇~~!瓦爾特洛德,妳給我閉嘴!我連一咪咪的幹勁都沒有好不好!」
  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說起彆扭的程度,荷姆薇潔大人跟吉克魯涅大人還真是半斤八兩呢。
  接著──等姊妹八人到齊了,就輪到最後登場的……
  「荷、姆、薇、潔~~~~~~!」
  啊,果然暴跳如雷!布倫希爾德大人大步走來,把手放在腰際的劍上,一副怒不可抑的樣子!好了,荷姆薇潔大人的命運將會如何呢?
  「哼!看我的賽伊防護盾!」
  「我的命運將會如何呢!」
  「哇!原來賽伊先生也在嗎!抱、抱歉,又讓你見笑了。」
  荷姆薇潔大人迅速把我推出去,再躲到我背後,好避開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視線。布倫希爾德大人尖叫一聲,把劍收回鞘中,連忙在臉前搖搖雙手。
  對喔!只要在我面前,布倫希爾德大人就不會大發雷霆!荷姆薇潔大人,妳這傢伙的危機處理還挺高明嘛……
  「呃,賽伊先生,你又來圖書館啦?是要查什麼?」
  「嗯,是啊,之前跟洛基約好,要幫他查出魔劍『利吉爾』的下落,所以我還在繼續調查。」
  「喔……是這樣啊,抱歉,賽伊先生,我明明說會幫忙,卻一直沒幫上……」
  「不不,快別這麼說,請把頭抬起來!布倫希爾德大人每天都有任務要忙,難免力不從心。找線索這種事我自己來就行,妳還是以任務為優先吧。」
  我見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臉愧疚,連忙開口安慰。
  別這麼輕易就低頭道頭啦,我會很傷腦筋。妳最近有好幾次都放下任務先來幫我,卻還向我道歉,實在說不過去。我偶爾也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既然已經找到荷姆薇潔……那就不打擾了,賽伊先生,我們先告辭了。」
  「好!任務請加油喔!」
  「對了,等一下,長姊大人,這次任務賽伊殿下也必須同行喔。」
  「咦?妳在說什麼……啊!說的也是!」
  什麼?我也得一起去?我記得今天女武神的任務,是去艾基爾陛下那裡採購食糧…………啊!
  沒、沒錯,因為從那次以後就一直沒機會去,所以完全忘了。艾基爾陛下曾說希望以後進行交易時,我也在現場當見證人。
  「抱、抱歉,賽伊先生,看來我們還是得打擾你……」
  「不,不要緊!我其實也一直希望自己偶爾能在各位的任務裡幫上忙。」
  沒錯,每次出狀況妨礙任務的都是我。這麼說或許有些自不量力,不過老覺得矮人一截的我,應該就能從這種心境中解脫了。
  話雖如此……艾基爾陛下很有魄力,嗓門也很大,還滿可怕的。一想到要見他,難免感到退卻。
  而且,那座宮殿的牆壁和地板全是純金打造,總令人提心吊膽,深怕萬一弄傷就糟了。要極盡奢華是無所謂,但我還是希望他別大喇喇地炫耀財寶,最好找個適當場所收藏起來。
  不過,那位陛下既然這麼喜歡財寶,就算把成堆的財寶藏在某處也不奇怪。他一定有蒐集什麼稀世珍寶才對……
  ……咦?等一下,難不成──
  「布倫希爾德大人!妳老實說,艾基爾陛下的品味很暴發戶,對吧?」
  「咦!呃,那個,應該……算吧。畢竟這世上大部分的黃金都是他的。聽說他憑著龐大的財力到處收購,所以在他的宮殿寶庫裡,堆放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寶物……」
  「果然沒錯!那代表其中可能也有──齊格菲的遺產嘍?」
  「!原來如此!沒錯,的確很有可能!」
  布倫希爾德大人明白我的目的,拍手表示贊同。
  這次的採買任務哪裡是打擾了……根本就是天賜良機嘛!
  好啦,我們走吧!前往外海王艾基爾的宮殿!

  ──人界「米德加德」──
  此地被稱為「中土」。從前主神奧丁陛下跟兩位兄弟一起創造九個世界,米德加德就位在這九界的中心。
  世界剛誕生時,大地的裂縫裝滿初始巨人「尤米爾」的血,形成海洋。
  尤米爾橫躺在海上,軀體化為大地,頭蓋骨化為天空,腦髓化為雲朵,骨骼化為山巒,牙齒化為岩石,頭髮化為草木,睫毛化為區隔世界的巨大障壁。
  ……以上是傳說的內容。我以前所讀的文獻上,就是這麼記載。因為規模太過龐大,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呢~~
  先不論是真是假,總之往西越過尤米爾的睫毛形成的巨牆,就會來到我們現在所在的世界。這裡是矮人族居住的永夜世界──「尼札威利爾」。
  至於外海王艾基爾陛下,則住在這世界的海底。睽違數月再次造訪他的宮殿,依然美得難以筆墨形容,無論看幾次都令人屏息驚嘆。
  「喔~~喔喔!好久不見了,風之少女們!這次還姊妹全部到齊,實在太壯觀了,本王霹靂歡迎各位!」
  一位膚色黝黑,面貌威嚴,全身戴滿黃金飾品的男人,從黃金王座上猛然起身。這位蓄著蓬鬆白鬚,充滿王者風範的巨人,就是統治外海的艾基爾陛下。
  他還是一樣嗓門超大,恐怖度破表。我借山豬外表之便,偷偷躲在大家後面。
  「喂喂,別躲得那麼後面嘛,賽弗利姆尼爾,本王可是很想見你呢。聽說你身上有很誇張的力量,對吧?」
  「很、很誇張的力量……?」
  「是啊!就是能把復活的能力轉讓給別人啊。而且聽說你還能變成『金雞』古林肯比?本王有個要求,能不能讓本王痛快地吃上一次啊?聽說這隻雞的肉好吃得要命,就讓本王也嚐一嚐吧。」
  哇,我的天啊,艾基爾陛下的意思是要我死嗎?即使態度再友好,骨子裡還是殘酷的霜巨人(約頓)嘛……不過奧丁陛下他們講話也沒多客氣就是了。
  可是,奧丁陛下說我不能隨便給其他種族吃……這時該怎麼辦?可以拒絕嗎……
  我往布倫希爾德大人看,徵詢她的意見,她也無法馬上決定。只見她咕噥幾聲,煩惱片刻──接著立正敬禮。這是在幹嘛,太可愛了吧。
  「我明白了。艾基爾陛下跟我們阿薩神族來往密切,既然是您的願望,我們也不好拒絕。今晚就請您好好品嚐古林肯比的肉吧!」
  「喔耶!就是要這樣!來,看你要煮要烤隨便你!」
  唔……他對後面待命的主廚下命令,聽起來好嚇人。
  算了,幸好距離日落只剩幾小時,就算現在成為料理,也不會浪費太多時間。雖然沒帶魔法鍋來,無法讓陛下吃個過癮,不過在這裡爽快地成為餐點,為外交做出貢獻,感覺也不錯呢。
  ……………………
  …………

  ──接著,到了日落後。
  「很好,終於到了用餐時間!本王等不及要來大快朵頤一番了!」
  好了,還來不及慘叫就遭到屠宰的我,現在已經擺在純金的餐盤上。看到這個景象,不禁莫名地感到驕傲。
  不過,在盤子上的我是變成古林肯比的樣子就是了。
  「好,開動了,就讓本王好好嚐一嚐……哇~~!原來如此!這還真是吃不得呢,一吃就會上癮了啊!」
  「承、承蒙陛下喜愛,實屬榮幸。」
  艾基爾陛下應該所言不虛,看他很專心地吃我的肉就知道。
  至於我和其他人面前,也都擺滿豪華的菜色,不過艾基爾陛下吃得那麼狼吞虎嚥,光看他的樣子就飽了。
  總之這次的來訪進展為午宴。原本要買的食糧,也照之前的約定以半價購得,接下來只要禮貌性道別完,就能回去了。
  ……雖然很想直接回去……但我還沒完成此行的另一個目的。
  「艾基爾陛下,非常感謝您今日的盛情招待。」
  「不用客氣。那也是因為你爽快地死了啊。」
  「不,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呃,那個……請容我冒昧,其實我有件事想向您請教,艾基爾陛下。」
  「請教?喔,好啊,說給本王聽聽吧。」
  「感、感激不盡!……其實我正在尋找某個寶具。那是人類的大英雄齊格菲的遺產,據說能貫穿龍心的魔劍『利吉爾』。」
  「哦?你眼光還真高,說起屠龍者的寶藏,那可是寶物中的寶物呢。」
  艾基爾陛下一臉嚴肅地聽完,低聲回應道。
  哦,艾基爾陛下每天過著被寶物包圍的生活,竟然還這麼說,可見那把劍果然很珍貴。不過問題是艾基爾陛下到底有沒有這把劍……
  「啊,在你有所期待前,本王要先聲明一下。本王沒有那把劍喔。」
  「咦!啊,是、是這樣啊……」
  抱歉,其實我早就有所期待……沒想到希望一下就落空了。
  「不過那把劍在哪裡──本王倒是很清楚。」
  「!真、真的嗎!」
  那麼劍在哪裡……原本想接著問的話,卻出不了口,因為艾基爾陛下豎起食指,命令我閉上嘴巴。
  「你應該懂吧,小不點,想得到什麼,就得付出同等的代價。這是從開天闢地前就存在的鐵則。在說出魔劍的下落前……本王想先看個餘興節目。」
  餘、餘興節目?他意思是……要像上次那樣出難題考我嗎?
  這下情況不妙!說起上次的餘興節目,後來可是演變成足以左右阿薩神族未來的大事!我的天啊,我是不是不該拜託他這件事啊……!
  「喂!希明蕾瓦,過來這裡!」
  艾基爾陛下拍了下大腿,往大廳喊道。
  他喊的似乎是人名。只見一名少女應他的呼喚,輕移蓮步而來。
  少女一頭長髮披肩,鈷藍的髮色好似雨後青空,穿著如晨曦般的乳白色薄紗衣裳。不過那與其說是服裝,更像是一長條布纏在身上,設計風格很大膽,肌膚幾乎一覽無遺。
  她以腳上的皮革涼鞋踩響黃金地板,在艾基爾陛下面前恭敬跪下。
  「有何吩咐,父王陛下?」
  我聽到那少女稱外海王父王,想起布倫希爾德大人以前說過,艾基爾陛下有九個女兒,人數就跟女武神一樣。
  換句話說,那少女就是──
  「賽弗利姆尼爾,你是第一次見到她吧?本王跟你介紹,這是本王的掌上明珠,『浪之少女』九姊妹的長女──『希明蕾瓦』。」
  「……初次見面,幸會。我是希明蕾瓦。」
  希明蕾瓦大人轉過身,用楚楚動人的聲音向我打招呼。
  啊啊,糟糕,就跟我想的一樣,既然浪之少女跟以布倫希爾德大人為首的風之少女並稱雙璧,其長女的美貌自然也不同凡響。
  「您您您好,我我我是賽弗利姆尼爾!」
  看到我緊張得猛吃螺絲,希明蕾瓦大人微微側頭,有些疑惑。完蛋了,她絕對把我當怪人了。這也沒辦法,被她那雙冰一般的藍眸盯著,任誰都會緊張嘛。
  話說女武神大人們也正用冰一般的眼神看著我。這真的是不可抗力啦,拜託饒了我吧。
  當大廳瀰漫起尷尬的氣氛時,艾基爾陛下說出他的目的。
  「好啦,本王想看的餘興節目沒別的,就是要我女兒希明蕾瓦跟風之少女其中一個來痛快地打一場,而且不論勝負,點到為止~~就好,很簡單吧?」
  原來如此,他只是想看場普通的決鬥嗎?由女武神其中一個當代表,跟那少女對決。既然對手是浪之少女長女,那我們這邊當然就派……
  「我明白了──就由我上場吧。」
  往前踏出一步,毅然接受挑戰的,就是我們的女武神長女──布倫希爾德大人。
  不料就在同時,她的八個妹妹瞬間一片嘩然。
  「這樣好嗎,長姊大人!她可是個強敵,以前妳即使處於最佳狀態,也只能跟她打成平手,更不用說妳現在還失去神器了……!」
  「是啊!本小姐不想看到長姊大人慘敗的樣子!」
  修維特萊德大人跟蓋兒希大人在姊妹中算是善戰的類型。她們兩位急切的呼喊,讓我心中響起警報。難道這場決鬥對布倫希爾德大人不利嗎?
  我忐忑不安地往布倫希爾德大人看,她卻不改堅定的態度,注視著對手說:
  「沒關係,不用擔心……我不能每次都讓賽伊先生看到我丟臉的一面。」
  她有一瞬間移開視線,跟我對望。從她眼中流露出的感情,與其說是自信,倒更像是……「決心」。
  「長女對長女啊,很好,就是要這樣,這樣本王才能看得痛快。好了,拿起武器,反正本王也不會說漂亮的開場白,就立刻開始吧。」
  艾基爾陛下從王座上起身,將手掌打平高舉。
  「妳不用手下留情。」
  「這是當然,請隨時放馬過來。」
  雙方互瞪彼此。布倫希爾德大人壓低重心,將手放上腰間的劍,反觀希明蕾瓦大人不但赤手空拳,也不擺架式。她究竟是用何種方式戰鬥呢……
  就在氣氛如弓弦一般,緊繃到極點時……
  原本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的寂靜……瞬間被打破。
  「開始!」
  艾基爾陛下一下令,布倫希爾德大人就如疾風般衝刺出去。她動作精準,無懈可擊,一眨眼便拉近十步,拔劍出鞘,劈頭一記橫砍!
  她顯然想先發制人,以速度取勝,但她的劍卻受阻於尖銳的撞擊聲,沒能砍到希明蕾瓦大人。
  「哦……我還以為妳會退步呢……看來妳寶刀未老嘛。」
  希明蕾瓦大人手上──擋下布倫希爾德大人劍鋒的,是個人臉大小的環狀物。
  「那難道是……輪刃嗎?」
  在我爸媽到南方旅行時購入的文獻上,好像有記載這種奇特的武器。那個形狀與記載類似的物體,就是她的武器嗎?
  「我也該出手了。不躲開會死人的。」
  希明蕾瓦大人用平靜的語氣說完,另一隻手上也出現相同的光之輪刃。她以食指為軸心,高速轉動輪刃,朝布倫希爾德大人臉上扔去!
  「請妳不要──瞧不起人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看穿輪刃飛來的軌道,扭轉上半身閃避攻擊。
  從剛才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話中,聽得出她們之前曾交手多次,卻一直分不出勝負。難怪布倫希爾德大人會這麼說。
  「喝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大喝一聲,踩著靈活的腳步,發動令人措手不及的連續攻擊。她忽前忽後變換位置,還不時跳上空中,攻擊死角,動作猶如舞蹈般華麗。那激昂又優美的劍舞在戰場上擦出火花,讓戰鬥越演越烈。
  即使如此,希明蕾瓦大人依舊不肯退讓。她獨特的步法,讓她化身漂浮海中的水母,不費吹灰之力就閃開所有攻擊。她雙手的輪刃不知何時已離開手上,隨她的意志到處飛舞,感覺已經超越武術,進入魔術的範疇了。
  「嗚!」
  就在這時,布倫希爾德大人痛苦地悶哼一聲,我一看,驚覺她大腿已經鮮血淋漓。我一時搞不懂是什麼弄傷她,定睛凝視,卻目睹驚人的景象。
  「怎麼可能!輪刃竟然增加了……!」
  圍繞希明蕾瓦大人的輪刃,不知不覺已增加到六個。這恐怕才是她真正的戰鬥方式。我不會說她犯規。她鐵定是經過相當嚴苛的修練,才能練就如此驚人的技巧。
  「妳現在失去盾,已經無法阻擋這些輪刃了。在妳迎接淒慘的結局前……我會先好心地為妳拉下布幕。」
  希明蕾瓦大人一邊宣告勝利,一邊往前高舉雙手,只見那些輪刃像排斥彼此般互相碰撞,並以超高速開始繞著她飛翔。
  接著……這些輪刃倏地彈開,朝敵人張牙舞爪而來。
  「呀啊啊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光靠一把劍,根本寡不敵眾,隨即遭輪刃撞飛,全身被割得傷痕累累,鮮血飛濺,染紅了黃金地板。這場戰鬥……就此畫下句點。
  雖然比較想看到布倫希爾德大人贏,不過……這也沒辦法。
  「唔……還沒……還沒結束……」
  「!布、布倫希爾德大人……!」
  為什麼……?為什麼布倫希爾德大人還要站起來?
  我當然想為她加油到底,但現在勝負已定,遺憾歸遺憾,再打下去也不會有勝算……只會徒增傷口而已。
  「妳為什麼這麼做,布倫希爾德大人!都已經沒辦法打下去了,這又是何苦呢……!」
  「抱歉,賽伊先生……就算這樣……我也不想放棄。」
  「妳說不放棄……是想贏嗎?那種事現在不重要好嗎?艾基爾陛下也說輸贏無所謂,妳沒必要那麼拚命!」
  「我就是不想輸!我不想在你面前這樣輸下去了!」
  直到這時──我才第一次聽到她的真心話。
  她接著把深藏內心的想法,一口氣全宣洩出來。
  「去跟尼茲黑格交涉時……我說我要保護你,結果我連他旁邊的蛇都打不完,還被你救了……叛亂事件當時也是,我以為打敗了貝爾傑,卻在你眼前遭他殺害……最後是靠『古爾維格』的力量才撿回一命。真丟臉,我真的……很沒用。」
  「……」
  原來……是這樣啊,她一直都這麼想嗎?
  這……我對她的想法……無法說些什麼。我所能做的,就是靜靜聆聽她的表白。
  「不管遇上哪種逆境,你最後都能扭轉頹勢。我很崇拜這樣的你,可是你……卻只看過我丟臉的樣子。如果今天在這裡認輸,我一定……會成為只會依賴你的女人,所以…………我絕不能放棄!」
  當她一說出內心的想法,她身上的藍色盔甲發出聲響,露出可動的部分。那是青色戰鬥少女──布倫希爾德大人要發動神技的信號。
  展開的盔甲釋放出神的氣息,將光芒與力量注入她的劍。
  可是……這樣好嗎?一旦使出這一招,恐怕會毀了這個大廳啊……
  「將仇敵全部消滅吧……神技──『戰甲之光』!」
  能毀滅萬物的破壞之力破閘而出,劈開空間,朝目標一路延伸。
  這股衝擊吹走大廳內無數擺設,刺眼閃光讓我們一時睜不開眼睛。
  等再次張開眼睛時──希明蕾瓦大人竟然毫髮無傷地站在我們面前。
  「……雷聲大雨點小。」
  她對於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神技,竟只有這句感想。飄浮在她面前的,是合為一體變得巨大的輪刃。
  怎麼可能,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全力一擊,就是被那個輪刃擋下的嗎……!
  不過,更讓我驚訝的還在後頭。艾基爾陛下在半毀的大廳後方長嘆一聲,開口說道:
  「唉……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搞得這麼誇張……本王改變心意了。喂,希明蕾瓦,把那小姑娘給殺了。」
  「「「「「「「「「「「!」」」」」」」」」」」
  這句話太出人意外,讓女武神九姊妹、我及希明蕾瓦大人都頓時啞口無言。
  艾基爾陛下……您剛剛說了什麼……?
  「有什麼好驚訝的?這用膝蓋想也知道吧,本王一開始會附上輸贏不論的條件,就是要讓大廳的損害降到最低。萬一拚得你死我活,擦槍走火,這損失本王可承擔不起……沒想到那小姑娘明明沒勝算,卻一心求勝,結果把本王的收藏品吹得亂七八糟,化為一堆殘骸,所以本王當然要變更條件了。妳就徹底打敗她……讓她以死來認輸吧。」
  「父、父王,再怎樣也不用殺了她吧,這會招來阿薩神族的反感啊。」
  「做女兒的怎麼可以對父親回嘴!反正這些女武神應該都吃了賽弗利姆尼爾的肉,就算死一次也無所謂!一定要她為這片殘局負責到底!這樣道理才說得通,對吧!」
  「怎、怎麼這麼亂來……」
  這位陛下是怎麼搞的……就跟我之前想的一樣,未免也太極端了!
  雖然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確能死而復生,不過只為這種理由就殺死阿薩神族的女神,到時後果會相當嚴重。以前阿薩跟華納兩大神族相爭,就曾演變為一場大戰,這次歷史重演的可能性也很高。
  最重要的是……就算能復活,我也不要布倫希爾德大人再死一次!
  「各位,請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布倫希爾德大人贏過希明蕾瓦大人!」
  「唔……很遺憾,賽伊……這我們也愛莫能助。」
  「怎麼會!真的沒辦法嗎!就算只是幻想也可以!就算無法做到也沒關係!」
  聽到荷姆薇潔大人開口就是喪氣話,我用懇求的眼神仰望她,但她立刻一臉歉疚地別開視線,似乎不打算再理會我。
  「唔……吶,薇瑟,真的沒辦法嗎?葛琳姆蓋德大人,妳也說句話啊!」
  「對、對不起,賽伊小弟,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扭轉這個局面……」
  「我、我也一樣……啊!不然就由我代替大姊以死謝罪好了!」
  「這樣不行,雖然妳勇氣可嘉,但問題還是無法解決。」
  可惡……這是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布倫希爾德大人被殺嗎?我絕對不要,也絕對不准這種事發生。難道……難道就沒有任何方法嗎……!
  「賽伊氏,如果無聊的幻想也可以,那琳德倒有一個方法矣。」
  「!真、真的嗎?什麼都行,請說說看!」
  哪怕是無法實現的妄想也無妨,我就是需要一個點子。而奧爾特琳德大人即使態度保留,仍願意對我開口。我滿懷對她的感謝,靜待她說下去。
  「照常理來說,只要希爾德姊有全盛時期的力量,就算贏不了,至少也能平手矣,因為以前一直都是這樣矣。」
  「全盛時期的力量……那要怎麼做才能恢復呢?」
  「現在的希爾德姊,就如決鬥前希明蕾瓦所言,失去了神器矣。所以要是拿回她失去的神器──『罪之救贖』,或許就有可能……」
  罪之救贖……那大概就是之前對話中偶爾提到的,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盾。我記得那些盾全被齊格菲先生破壞了……
  只要有盾,至少不會輸。不過,這的確是幻想。無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拿出這裡沒有的東西──
  ……不……真的是這樣嗎?
  剛才布倫希爾德大人說過,有個無論遇上何種逆境,都能扭轉頹勢的人──那就是我,賽弗利姆尼爾。
  「……──」
  我知道已經沒時間了,不過還是閉上眼睛,捫心自問。
  快想起來,賽伊。
  在那絕對輸不得的場面上,我為了超越屠龍者,捨龍而化成芬里爾。當我以為自己已山窮水盡時,也曾變成古林肯比。
  「──我能變──」
  ……別認為自己辦不到。軟弱的心會讓一切可能化為烏有。
  「──我一定能變──」
  只管去想,讓自己跟所有可能性調和,想像自己能變成……自己所認識的世間萬物。
  「沒錯──我可以──」
  來……放膽去想像吧。

  因為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認識」她的盾牌了。

  「唔!這道光芒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艾基爾陛下忘了先前的憤怒,從王座狠狠摔了下來。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大廳裡升起的強光。位於那道光芒中心的人,當然就是我。
  不……這樣子已經不能說是我了,要說「我們」才對。
  『布倫希爾德大人!請妳用「這個」吧!』
  「咦!這、這個聲音是……你是賽伊先生?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當充滿大廳的光之漩渦消失時,吃驚的布倫希爾德大人面前,出現能自由飄浮在半空中的大量盾牌。
  沒錯,這些盾牌就是現在的我,也正是戰鬥少女布倫希爾德大人失去的神器──罪之救贖。
  『布倫希爾德大人也知道吧,在我的曼納茲魔法中,隱藏著連變身高手洛基都嘖嘖稱奇的特殊性質。繼法夫納、芬里爾、古林肯比後,這次我變成了妳的盾牌──僅此而已。』
  「就算你這麼說……」
  眼前的異常景象,讓布倫希爾德大人臉上難掩困惑。
  要困惑等下再說吧,現在得趁所有人都陷入混亂時,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反敗為勝才行。
  『來吧,布倫希爾德大人,防禦全交給我!妳就集中精神,專心攻擊希明蕾瓦大人!』
  「!……好!」
  布倫希爾德大人拋開所有疑問,冷不防地衝進對方懷裡。她的劍取得先機,適時把希明蕾瓦大人的輪刃反彈回去,在對方臉上劃出一道紅色血痕。
  「唔!……只會耍小聰明!」
  同一瞬間,表情始終冷若冰霜的希明蕾瓦大人大吼一聲,眼神充滿詫異、憤怒……以及一絲從眼眸深處透出的焦慮。
  即使是小傷,受了傷還是不爭的事實。希明蕾瓦大人一改猶疑與觀望的態度,把大輪刃再度分成六個,開始她最擅長的遠距離連續攻擊!
  『別小看我們了!』
  輪刃從四面八方不斷攻來,畫出一道道圓弧形的奪命軌跡,不過我立刻看穿飛行路線,用化為盾的身體貫徹防禦。布倫希爾德大人對我很信任,不斷提高揮劍速度,在希明蕾瓦大人身上留下傷痕。
  「唔!怎麼可能?這已經……超越她全盛時期的速度了……!」
  情勢至此完全逆轉。希明蕾瓦大人雖然全力防守,用來代替盾牌的輪刃卻全被擊落,讓她頓時門戶洞開。
  這瞬間的空檔決定了勝負。只見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劍尖,靜靜抵在希明蕾瓦大人冷汗直流的喉頭上。
  「到此為止了。還是說──您想讓令千金也打到死為止嗎,艾基爾陛下?」
  「……本王認輸。別露出那麼可怕的眼神嘛。本王只是有些氣昏頭,開開玩笑罷了。」
  咦咦──真的嗎……我是覺得很可疑啦,不過艾基爾陛下已經代希明蕾瓦大人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就在同時,後面也響起了歡呼聲。
  「長姊大人,還有賽伊!你們表現得太棒了!這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法?」
  「唔,竟然連神器都能變……這曼納茲太可怕矣。」
  「哎呀呀~~小朋友還真是什麼都能變呢~~吶,小朋友,跟你商量一下,大姊姊我呀,老是找不到尺寸合適的胸罩──」
  「怎怎怎麼突然說出這麼不知羞恥的話!也不看看是什麼場合,四姊大人!」
  「唉唉,真是的。賽伊,別管她們了,到我這裡來,我來教你能把力量發揮到極致的方法吧。沒什麼啦,只是要你變成亮晶晶的石頭而已──」
  「等一下,不要聽薇潔姊胡說,賽伊。對了……你對已經絕版三百年,現在轉手價格很高的魔法書……有沒有興趣?」
  「賽賽賽賽伊弟弟,你該不會連愛、勇氣或幸福都能變吧!對了,請你為我變出存在感吧!」
  「喂!姊姊們!妳們貪心的嘴臉也太難看了!這樣會讓賽伊小弟很傷腦筋耶!」
  嗯,薇瑟,謝謝妳,我真的很傷腦筋呢。不過,關於瓦爾特洛德大人拜託的事,我等會兒再問個仔細好了……
  「賽伊先生,你沒事吧?就算變成盾牌,被輪刃打到還是會痛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跟那幾個貪心的妹妹不一樣,馬上來關切我的身體狀況。
  我不禁感動顫抖,解除曼納茲,恢復原本的山豬模樣,抬頭挺胸地回答:
  「我完全沒事!這一定是因為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盾本身性能就很強吧。」
  「那我就放心了。還有……非常謝謝你,賽伊先生,多虧有你,讓我第一次贏過希明蕾瓦。」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完,往她的對手瞄了一眼。本以為希明蕾瓦大人會悶不吭聲,結果她還是忍不住吐露內心的不滿。
  「贏過我……?別開玩笑了。妳不過是靠那隻山豬的力量才贏的,我可沒有輸。」
  「對,妳說得沒錯。總有一天,我會讓真正的神器復活,到時候再來決勝負吧。這真是一場精彩的對決,希明蕾瓦。」
  見布倫希爾德大人伸出右手,希明蕾瓦大人雖有些遲疑,仍舊使勁地回握了。
  「下次我絕不會輸……!」
  「下次我也要贏給妳看……!」
  呃,這手會不會握得太用力了?不覺得手骨都在咯咯作響嗎?
  這也算是一種友情的形式……對吧?哈哈、哈……

  「好啦,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本王也知道自己脾氣不好,不過自制力還是不夠,一不小心又失控了。」
  希明蕾瓦大人離開後,艾基爾陛下再次道歉。
  「不,快別這麼說!這一切都是我不考慮後果,擅自使用神技所造成。我知道這問題不是道歉就能解決,不過還是懇請陛下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
  「不,真的沒關係,反正事情都過去,我們就別再提了。好,總之妳們做了該做的事,本王也得依照約定,告訴妳們魔劍的下落,只不過……」
  艾基爾陛下說到這裡,不知為何陷入沉默。
  這股沉默讓人更加不安。但就在下一秒,艾基爾陛下打破沉默,說出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名字。
  「那把魔劍『利吉爾』現在沒人能拿得到,因為它是在……魔狼芬里爾的嘴裡。」
  「咦……芬里爾的……嘴裡?」
  經艾基爾陛下這麼一說,我驀然想起以前跟芬里爾的回憶。
  當時洛基希望至少讓牠的嘴得到自由,我也接受他的請求。後來我們把卡在芬里爾口中當支撐棒的劍拿掉,換成偽裝是劍的巨大絲瓜絡……再把原本的劍往圍繞那座島的湖底……隨手一扔。
  「「啊啊~~~~~~!」」
  一想到這裡,我就跟唯一知情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起重重地嘆了口氣。
  其他人頭上都浮現問號,而我心中則只有一個念頭。
  ──好,就去「林格威」吧。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49 | 显示全部楼层
  間章二 ~山豬與誘惑的罩午餐~


  根據艾基爾陛下提供的貴重情報,我……不,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決定了下一個目的地。
  即使如此,我們還是先跟大家一起回「瓦爾哈拉」,畢竟不能中途丟下採買任務不管。
  雖然回來後要直接折返「尼札威利爾」也是可以,不過時間已晚,從「尼札威利爾」到芬里爾所在的孤島「林格威」不但很遠,而且我今天有發動了「古爾維格」,感覺很疲勞,因此我們決定第二天早上再出發。
  於是到了第二天早上──
  「早安!賽伊先生,你在嗎?」
  叩叩叩──規律的敲門聲在我房內響起。奇怪,距離約好的時間還很久,怎麼已經來接我了呢?看來我提早做準備是對的。
  「早安,布倫希爾德大人!每次都麻煩妳真抱歉,今天也請多……」
  歡迎的招呼都還沒說完,我臉上的笑容就凍僵了。
  咦……真是怪了,沒看到布倫希爾德大人耶。在敞開的門外,只有女武神排行第六的荷姆薇潔大人。
  「早安,賽伊先生!今天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呢!……騙你的~~」
  「什、什麼……是模仿……聲音……?妳到底想幹嘛,荷姆薇潔大人!」
  「哈哈哈!竟然這樣就被騙了。你對我大姊的愛只有這種程度啊?」
  可惡,完全無法反駁。我也真是的,竟然錯認心上人的聲音……!
  「啊,我得了一種叫『因為太愛布倫希爾德大人,不禁會把每個人的聲音都聽成是她』的病……」
  「喔──那還真麻煩,我來介紹個腦科醫生給你吧。」
  「不用了!話說妳來這裡做什麼?我等一下有事要出門喔。」
  「哦?那不好意思,你的行程取消了,因為接下來我有事要找你陪我。」
  荷姆薇潔大人突然這麼宣布,而且看似一點歉意也沒有。
  這、這個人……我忍無可忍了,這次我一定要讓她明白自己錯在哪裡!
  「荷姆薇潔大人!我已經有約在先,恕我無法照辦!」
  「唔,你還真敢講,就算這關係到世界存亡也不行嗎?」
  「就算會也不行。」
  「唔唔唔……這樣啊。本來還想讓你變成寶石山的,真可惜。」
  「這跟世界存亡根本無關吧……」
  為什麼要打這種比方啊?算了,她肯打消念頭就好。
  「小~~朋~~友,你在嗎~~?」
  這時,繼荷姆薇潔大人後,排行第四的瓦爾特洛德大人也來到我房間。
  「嗯,在啊,請問有什麼事?」
  「喔,其實是……哎呀?小薇潔先來了~~?難道你們已經約好了嗎~~?」
  瓦爾特洛德大人進到房內,立刻發現有人先來了。那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背靠著牆,一臉不悅地回答:
  「哼,我被狠狠地拒絕了。他說已經跟別人先約好了。」
  「這樣啊,那我也不能拜託他事情了呢……」
  「只是聽聽無所謂啦。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昨天我也有提過~~就是希望你變成大姊姊的胸罩……可以嗎?」
  「我願意幫忙!」
  呃,糟了!我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不,不對,現在重點不是這個。她昨天說要我變成胸罩,真的可以當真嗎?我一直以為那只是玩笑話……
  ──不,別懷疑,賽伊,她是認真的,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既然順勢答應了,就要貫徹到底,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為、為什麼!為什麼你就這樣接受了啊,賽伊!你剛才不是說就算世界會滅亡,你也不管嗎?」
  「誰說世界不會因為瓦爾特洛德大人沒胸罩就滅亡!」
  「那種話誰會說啊!」
  好啦閉嘴!我不會再聽妳說了。我就是要變成瓦爾特洛德大人的胸罩!
  「喔喔喔喔喔!曼納茲發動!」
  我繃緊神經,全神貫注,發動最擅長的盧恩魔法。只見光芒一閃,我這件充滿魅力的內衣就……沒有完成……?
  魔法竟然沒有發動。我還是原本的山豬模樣,一點也沒變。
  「啊,話說回來……其實我根本不清楚胸罩是什麼東西嘛……真是失算。」
  呃,畢竟我是男的嘛。我媽是山豬,用不到胸罩,我也沒交過人類的女朋友。就算有好了,盯著母親或女友的胸罩觀察,好像也有點……
  「也就是說,你不知道就不能變了,對吧~~?」
  「對,我是憑感覺施展曼納茲的,不能在腦中清楚想像要變的人事物就變不出來……」
  沒錯,換句話說,我對想變的對象,必須先有充分的了解,不管變什麼都一樣。
  「那就讓你觀察胸罩吧~~啊,可是大姊姊本來就沒有,不能拿我的。瞧,大姊姊現在就沒穿呢。」
  「我、我可以看嗎?」
  「我沒說可以喔~~」
  啊,她沒說嗎?是嗎?可惡……賽伊,你有些急躁喔,冷靜點。
  「所以說,這件事能拜託小薇潔嗎~~?」
  「為什麼會想到我!不過我跟妳一樣,沒穿胸罩也沒有胸罩喔。」
  「對喔……荷姆薇潔大人看起來的確不需要呢。」
  「為什麼語氣那麼無奈啊?小可愛我倒是有穿啦……你應該沒興趣吧?」
  「有!」
  「竟然有!你真是爛透了,變態山豬!」
  啊,糟糕……荷姆薇潔大人對我的評價似乎越來越差了。她要討厭我是無所謂,不過要是被她說些有的沒的就糟了,我還是稍微拿出紳士風度來應付她吧。
  「小朋友,大姊姊知道你對內衣都有興趣,不過我們現在談的是胸罩喔。其他姊妹應該有胸罩,就參考她們的怎樣?」
  「妳這麼說……難道是……」
  「嗯,我們去『溫戈爾芙』吧~~」
  ──於是,我為了意想不到的原因,再次前往女神之館。今天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本來就約好要去「林格威」,所以去「溫戈爾芙」也沒差,就當成這次我不是等她,而是去迎接她吧。
  ……我先聲明一下,能這麼常去「溫戈爾芙」的男性,在神界大概只有我,請各位別忘了這一點。
  無論身心都占盡地利的人,就是我──賽弗利姆尼爾喔。

  好啦,我來了。這裡就是男賓止步,山豬歡迎的少女樂園。
  真不敢相信我來了,而且還要在這聖地觀察女武神大人的胸罩。
  呃……我知道啦。雖然我沒資格說,不過這發展實在太詭異,已經超越感官世界,來到毀滅世界的程度了。不過,我一步也不會退讓。
  「啊,是賽伊小弟!姊姊,妳們一大早帶他來做什麼?」
  這麼快就遇到第一個目標了。原來是羅絲薇瑟小姐呀。唉~~今天一開始就遇到我,薇瑟還真倒楣,虧她平時表現得像個天使,結果好心沒好報。
  「早安,小薇瑟,抱歉,這麼問有些突然,妳現在有沒有穿胸罩~~」
  「這、還真突然呢。呃,那個……當然有穿啊……」
  薇瑟小聲回答,並往我偷瞄。一跟我四目交接,就連忙別開視線。提到內衣果然讓她很難為情吧?
  「這樣啊!太好了~~可以給小朋友看一下嗎?」
  「咦?…………咦咦!」
  薇瑟瞬間僵住,接著尖叫。嗯~~真是完美的反應。會這麼反應的一定只有她……不對,應該每個人都會吧。
  「這這這這怎麼行啊,太丟臉了!」
  薇瑟全力拒絕姊姊無理的要求。哎呀,她不僅耳朵,連脖子都紅通通的……明明不久前還穿著睡衣跟我講話呢。這成長真讓人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不是現在穿的也沒關係~~只要是妳的都可以~~」
  「是、是這樣的話……不對,即使這樣還是丟臉啊!為什麼非得讓你們看不可啊!」
  「哼,瓦爾特洛德想讓賽伊這傢伙學會怎麼變成胸罩,真是有夠蠢的,對吧?」
  「這、這次薇潔姊說的有道理……」
  嗯,我也是這麼想。但就算蠢,也要有始有終。這可是「阿斯加德」最重大的事件呢。
  所以,一定要說服她幫忙才行。我於是拿出人生最大的紳士風範說:
  「薇瑟,請妳放心,如果妳說什麼都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妳。這一點我可以對天發誓。不過相對地……請妳至少告訴我,有誰會願意讓我看胸罩?」
  「我想應該沒人願意吧。」
  「說的也是──」
  沒錯,會有才怪,這連我都知道。
  唉,既然知道,幹嘛問這種問題啊?連身為「阿斯加德」好孩子榜首的薇瑟,也跟布倫希爾德大人一樣給我白眼……
  可惡,果然行不通嗎?就算我再怎麼像吉祥物,也無法對我做這種事嗎?我還以為自己已經超越這個界限了呢……!
  「哼,抱歉,我不小心聽到了。」
  「!這個聲音是……修維特萊德大人!」
  雙手在胸前交叉,從走廊角落出現的,是女武神姊妹中排行第五的修維特萊德大人。
  奇怪……她說有聽到,態度卻十分鎮定。我想說她是姊妹中最一板一眼的,還以為在她面前不能提這種話題……難不成她會幫忙嗎!
  「這件事就交給我!瞧!這就是我的胸罩!」
  鏘鏘!隨著我的幻聽登場的,是一條純淨潔白,呈細長帶狀的布料。那怎麼看都像……
  「那不是纏胸布嗎!」
  「是這樣沒錯,但這對我來說就是胸罩。不能當參考嗎?」
  「很遺憾,沒辦法。」
  「竟然一口回絕!等、等一下,不再考慮看看嗎?你瞧這質地,其中棉的成分可是占了百分之──」
  「哦,是百分百純棉的嗎?」
  「不,是百分之一百二十!賣的人是這麼說的。」
  「一般來說這不可能突破極限吧!」
  那位店員到底怎麼推銷的啊!修維特萊德大人不要上當啊!
  「雖然品質好,還是沒辦法當參考嗎……虧我還硬著頭皮當眾展示我的纏胸布……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慘』胸布嗎?」
  啊,修維特萊德大人應該很喜歡搞笑吧?只是好不好笑又是另一回事了。
  總之,修維特萊德大人這次又徹底冷場了。每次都讓她這樣,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對她主動幫忙,勇於挑戰的態度,還是非常感謝喔。
  「其他還有誰呢……哎呀,好像有人藏在那棵觀葉植物後面呢~~」
  「!沒人沒人沒人沒人沒~~~~人!」
  有個人影拔腿就跑,快如脫兔,還一邊不停叫嚷,猛刷存在感。從那背影來看,應該就是葛琳姆蓋德大人吧。她剛才都在偷聽我們的對話嗎?等一下就會去妳房間拜訪,儘管洗好胸罩等我吧。
  「哎呀,這不是賽伊氏嗎?聽說趁半夜或清晨突襲女生宿舍,是男人的羅曼矣,難道你也是嗎……?」
  「不!我不是非法闖入被逮,更不是正被包圍盤問喔!」
  「謝謝解說,琳德已經完全了解狀況矣。」
  誤會莫名其妙加深了。奧爾特琳德大人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我。
  糟、糟糕!我原本只是想否定。但就客觀來看,現在這狀況要讓人不誤會都難!
  「琳德今天正好想吃山豬肉矣,就讓琳德獵來當野味矣。」
  「哇哇哇等等等等!瓦爾特洛德大人救我啊!」
  「小琳德,住手!把小朋友帶來的人是我~~因為我想讓他看大家的胸罩……」
  「那是他要帶上黃泉路的最後回憶嗎?」
  「如果是,妳會讓他看嗎?」
  「不,瓦爾特洛德大人,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吧!」
  「……?琳德不太懂妳這麼說的用意矣。如果那不是玩笑話,琳德當然不能幫忙矣。」
  「啊,如果是玩笑,妳就會幫忙嗎~~?」
  「如果賽伊氏想落入讓人笑不出來的下場,琳德倒很樂意幫忙矣。」
  「我不想!我是認真的!」
  「哎呀,這樣嗎……?唔~~果然還是很難呢。」
  瓦爾特洛德大人見事情進展得不順利,不禁眉頭深鎖,陷入苦思。這本來就不可能順利的。聽到連那麼溫柔的薇瑟都拒絕時,我就不抱希望了。
  「怎麼這麼吵?妳們都聚在這裡幹嘛?咦,連賽伊也在!」
  「什麼?哎呀,賽伊,這麼早就來見本小姐嗎?」
  喔,人數一多,果然把吉克魯涅大人和蓋兒希大人都吵出來了。
  「哎呀,來得正好。吶,妳們兩個應該有胸罩吧~~?」
  「啥、啥啊!胸罩?妳、妳到底在說什麼,也太突然了吧!」
  「冷靜點,吉克魯涅,她不過是在問內衣罷了,本小姐當然有啊,那又怎樣?」
  吉克魯涅大人面紅耳赤地叫嚷起來,蓋兒希大人則冷靜以對,安撫七妹的情緒。哦,蓋兒希大人不會難為情嗎……?或許有點希望喔!
  「那就不好意思了~~可以把胸罩借小朋友看一看嗎?」
  「啥~~?嗯,好啊,先挖出他的眼珠就可以。」
  哇,吉克魯涅大人現在變得異常冷靜,還把指骨弄得咯咯作響!傻眼到極點後,就昇華為沉默的憤怒了。
  「什、什麼!那種東西有必要給異性看嗎!真是莫名其妙!如果做了那種事……就就就一定要結婚了!」
  「咦,有那種規定嗎?」
  我從沒聽過這種規定。又不是某個妖精。
  話說蓋兒希大人一聽到要給人看,態度就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照常理來說,她也不可能料到是這種請求,當然會陷入混亂了。
  唉……總之,我很清楚她們不會給我看了。目前能問的只剩八女葛琳姆蓋德大人,以及長女布倫希爾德大人──
  我才剛這麼想,布倫希爾德大人就挑準時機現身,葛琳姆蓋德大人則躲在她背後。
  「賽伊先生……葛琳姆蓋德來向我求救,我都聽她說了。呃……賽伊先生,沒想到你這麼想要女生的內衣……」
  「不,妳完全誤會了!還弄錯最重要的地方!想要的不是我,是瓦爾特洛德大人!」
  「咦?啊,是這樣嗎?什麼嘛,那我就放心了。說得也是,想也知道賽伊先生不可能會要那種東西吧。」
  嗯,沒錯,葛琳姆蓋德大人也真是的,話也不聽清楚,就跑去告訴布倫希爾德大人這麼糟糕的錯誤情報……這下就算妳道歉,我也不原諒妳了。
  「啊,呃,抱歉我弄錯了!我、我也覺得很奇怪……不過我想是賽伊弟弟的話,可能性應該很大……」
  「妳到底是要道歉還是羞辱,選一個好嗎,葛琳姆蓋德大人?」
  好,我知道了,看來她根本沒打算求我原諒。
  此仇不報非紳士……我正想找機會報一箭之仇時,荷姆薇潔大人突然拍了下手說:
  「好,現在我們姊妹全到齊,也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總之結論就是『不可能讓賽伊看胸罩』,對吧?」
  「我是不知道為什麼要由荷姆薇潔來做總結,不過結論就是這樣。」
  「咦,布倫希爾德大人也不給我看嗎?」
  「怎怎怎麼可能給你看啊!這也太丟臉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悍然拒絕的樣子真可愛。抱歉,我其實是明知故問。
  「喂,賽伊,不要打斷我的話……不然這樣如何?要不要試試──『抽胸罩』呢?」
  「「「「「「「「「什麼『抽胸罩』……?」」」」」」」」」
  荷姆薇潔大人令人費解的提議,讓我們的聲音化為完美的和聲。我聽了不由得有些興奮。
  「那、那是什麼?」
  「呵呵呵……就是我們姊妹中有胸罩的人,各自把胸罩放入同一個箱裡,過程當然匿名。之後再從箱裡隨機抽出一件,讓賽伊仔細觀察。怎樣?這樣一來,賽伊不知道抽到誰的胸罩,大家也比較不會難為情了。」
  「我、我贊成!這點子很棒呢!」
  「對吧~~我是天才吧!哈哈哈!」
  我忍不住向荷姆薇潔大人要求握手──雖然用的是蹄子。哎呀,這次她終於說了有用的話了!
  「不錯嘛~~聽起來很有趣呢!不試怎麼行呢~~吶,大家來試嘛。」
  「還說什麼來試……特洛德姊根本就事不關己嘛。」
  「不過……這提議的確很好。不管抽到誰的胸罩,只要一直板著臉,就不會知道是誰的了。」
  「啊,原來如此!這樣就能幫到賽伊小弟的忙了!」
  「呵,似乎挺有意思矣,算琳德一份矣。」
  「咿!為為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有自信啊!我、我一定會表現在臉上的!」
  「妳啊……戴面具的人還好意思這麼說。不、不過,如果大家都要參加,我也無所謂,就看希爾德姊怎麼決定了。」
  「咦,我、我……」
  吉克魯涅大人顯然是在虛張聲勢,還若無其事地把決定權丟給大姊。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聽,肩膀頓時抖了一下。
  好了,妳要怎麼做呢,布倫希爾德大人?要是希望我更上一層樓,還請妳這時務必點個頭。這樣一來,我的曼納茲就更接近完美了。來吧!來吧!快點頭吧!
  「~~~~!我、我知道了!我們就來挑戰『抽胸罩』吧!」
  喔耶────!謝謝!謝謝!
  我在心中兩手握拳,高聲歡呼,對這超乎常軌的發展致上感謝。
  話說,這也脫軌得太厲害了!「抽胸罩」是怎麼回事!怎麼聽都很怪啊!

  「總之,場地換到了我的房間……現在就開始第一屆『女武神抽胸罩大會』!」
  「不覺得這標題很怪嗎!」
  吉克魯涅大人雖火速吐槽,仍無濟於事。荷姆薇潔大人仗著自己不會受牽連,一整個得意忘形,完全失控。
  「哎呀,不用管活動名稱啦。好了,在這裡的『黑箱』中,已經放進女武神九姊妹其中六個人的胸罩。到這裡明白嗎?」
  黑箱讚啦,黑箱!請繼續!
  「參加者有長女布倫希爾德、次女蓋兒希爾德、三女奧爾特琳德、七女吉克魯涅、八女葛琳姆蓋德,還有么女羅絲薇瑟。不管哪個人的胸罩被抽到,也不能有怨言喔。那麼……就趕快來抽吧,噠啦啦啦啦啦啦~~」
  荷姆薇潔大人愉快地模仿小碎鼓的聲音,將手插入箱中攪動。怪了……?照這流程來看,難道是由荷姆薇潔大人來抽嗎?
  什麼嘛~~原來不是我抽嗎?都到這一步了,我還以為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呢,真讓人有些失望。
  「鏘鏘!就是這一件!」
  經過一番醞釀後拿出來的,是件潔白如初雪的胸罩。這歌頌純潔的至寶,現在就放在我前腳上。這實質上不就等於是我抽到的嗎?
  「呃……請問,我真的可以……觀察這件胸罩嗎……?」
  我難免有些臨陣退縮,便偷看大家的反應。
  「哇,每個人都眼神死啊──!」
  這樣啊!大家是為了不讓我猜到是誰的胸罩,才會一起擺出撲克臉吧!……這應該不是……把我當廚餘看待……的眼神吧?
  總、總之,胸罩的主人是誰等一下再猜。我的目的是學會變成胸罩,應該把全副精神都放在這上面才對……
  「嗯嗯,原來如此……胸罩是由數個零件組成的啊。關鍵的罩杯觸感很柔軟,肩帶似乎很牢固。好像有用到類似金屬線的東西……這樣就能確實支撐胸部了。把兩側的繫帶拉到背後,用鉤子固定,只要習慣了穿脫也很方便。」
  很好,我大致明白了。只要了解到這種地步,要變應該不成問題。
  接下來……問題只剩這件胸罩是屬於誰了……
  「嗯……」
  我假裝繼續觀察胸罩,並將觀察對象偷偷換成女武神大人們。好──開始推理吧。
  首先從薇瑟的表情開始。她大概對這計畫很快就膩了,眼神比剛才多了一些生氣。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胸罩對薇瑟好像太大了一點。她不是沒有胸部,但絕稱不上豐滿,我以前就透過背部觸感確認了這一點。所以──薇瑟就先剔除了。
  會是葛琳姆蓋德大人嗎?……不行,雖然她不時忸忸怩怩的,但臉被面具遮住,完全看不出來。算了,至少態度是藏不住的。如果是她的胸罩被選上,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徹底裝沒事,一定會哭叫或休克暈倒。這麼看來,應該也不是她。
  接下來是吉克魯涅大人……幸好她非常好懂。看她裝撲克臉很成功,就知道那胸罩顯然不是她的。再說她胸部幾乎是平的,跟這胸罩不一致,所以也剔除。
  再來是奧爾特琳德大人。這可就難了,因為她平常就面無表情。老實說,要從表情看穿她的內心,幾乎不可能。能解決這謎題的關鍵,只剩胸罩的尺寸……感覺上是完全符合。唯一的疑問是她到底喜不喜歡「白色」的胸罩……總之先持保留態度吧。
  至於蓋兒希大人也是一大難關。她若無其事的表情裝得很成功,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情緒起伏。從她高潔的人品來看,也很適合白色系的衣物。那胸罩尺寸呢?……似是而非……呼,真是無懈可擊。能讓我煩惱成這樣,不愧是女武神姊妹中風最強的。
  最後──輪到我最愛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對她這正義的化身而言,要擺出撲克臉似乎有點困難,不過看起來倒很像樣。我能感受到她渴望平安度過這一關的心情。胸罩尺寸不用說當然是分毫不差。以前看她的睡衣也是白的,所以顏色也很合理,而且設計不會太樸素,也不會太花俏,簡直就是Perfect Harmony的完美調和……剛剛是不是有人在笑我?
  可惡……把範圍縮減到三個人,已經是我的極限了。這根本是胸罩的百慕達三角洲啊。即使到「諸神黃昏」降臨的那一天,這謎團也絕對無解吧。
  「呼……我充分鑑賞……不,學習完了!這樣我就能隨時變成瓦爾特洛德大人的胸罩了!」
  「是嗎~~太好了,那可以今天晚上就變嗎~~」
  「小事一樁!」
  我得意地舉起前腳答道。
  很~~好,我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要到了。其他人不知為何不再擺出撲克臉,而是用冷淡的眼神看著我。不過都到了這節骨眼,我也顧不得別人的眼光了。
  「啊,可是……如果小朋友是活生生地變成胸罩,總覺得有些難為情呢~~能不能想想辦法呢~~?」
  想辦法嗎……說到辦法也只有一個。
  「呃,這個嘛……那我就只能死了……」
  「你死了要不要緊~~?」
  「當然要緊了。」
  竟然問我死了要不要緊,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那麼糟糕的問法。即使世界如此廣大,應該也只有我會聽到這種話。
  「如果沒解除變身就死,我會保持變身後的樣子,所以要是我以胸罩的形態死去,屍體就會一直是胸罩了。」
  「可是……這樣就得犧牲小朋友了……」
  瓦爾特洛德大人一臉困擾地喃喃說完,陷入沉默,我們也跟著不發一語。過了一會兒後,薇瑟率先開口。
  「特洛德姊姊,妳還是放棄胸罩吧,要賽伊小弟為這種事喪命,實在太蠢了。」
  「嗯,雖然很可惜,不過妳說得有道理~~對不起喔,小朋友,是大姊姊錯了~~」
  所、所以……
  這場足以撼動「阿斯加德」歷史的「胸罩之亂」,結果是以當事人放棄的形式和平收場。
  「哎呀~~一時之間還擔心會怎樣呢,幸好最後是符合常識的結論。啊,抱歉,這副胸罩就還給妳們吧。」
  「啊,好的,謝謝你。」
  說完這句話後,從我手上接過胸罩的,是布倫希爾德大人。
  「…………咦?」
  氣氛瞬間凍結。
  大家都看到了……就在這一刻,一副胸罩成了人與豬之間的橋梁。
  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臉越漲越紅,從發愣的我手上迅速搶走胸罩說:
  「啊……!呃,不不不不是這樣的!這不是我的,我只是以長女的身分代表姊妹收下而已!好了,我把胸罩再放回箱裡,等下大家自己拿回去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把胸罩一把塞回箱裡,卻因為過於焦急,力道又太猛,弄壞了荷姆薇潔大人親手做的「黑箱」,使箱裡所有胸罩散落一地。
  「哇,我的胸罩跑出來了!」
  「等一下,姊,妳到底在幹嘛啊!笨蛋,不要看!」
  「這、這時就要發揮本小姐的速度!……呼,回收完畢。」
  「咿──!嗚~~」
  「哎呀,葛琳姆果然還是昏倒了矣。啊,順帶一提,琳德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琳德的胸罩從一開始就沒放進去矣。」
  從箱中掉出來的胸罩立刻被各自收回去,每副胸罩都回到主人手裡。
  話說回來……當我看到布倫希爾德大人以外的人,都衝去死守從箱裡出來的胸罩時,就知道白色胸罩屬於誰了……
  「唔……~~~~」
  布倫希爾德大人壓抑想尖叫的衝動,從房裡飛奔出去。
  「啊,長姊大人,妳要去哪啊!賽伊殿下,你身為一名紳士,這時不是該追上去嗎?」
  「不,這妳就錯了,修維特萊德大人。如果是真正的紳士,這時反而不該追上去。很遺憾的,現在唯有『時間』能為她撫平傷痛了。」
  看來今天沒辦法去「林格威」了……只希望到了明天,不然至少到後天,她就能忘記一切打起精神,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不過,今天所經歷的一切,我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吧。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禍福色的處境~


  「早……早安,賽伊先生,來、來吧,我們走吧。」
  到了第二天早上,令人意外的是,布倫希爾德大人只花一晚就回歸戰線,前來迎接在「瓦爾哈拉」等她的我。
  「啊,早安,布倫希爾德大人!呃……關於昨天的事──」
  「請你別再提起那件事了。」
  「遵命。」
  好,我絕不再說了,請妳先放開腰上的劍吧。
  「都怪我讓行程延後一天,我會儘量趕回落後的進度,所以今天就讓格拉涅也一起來了。」
  「事情就是這樣。今天請多指教了,賽伊先生。」
  「嗯,我才要請你多指教呢,格拉涅大哥!」
  我舉起前腳做出敬禮的動作,格拉涅大哥則莞爾一笑,輕輕咬住我的後頸部,把我溫柔地拋到他背上。
  我隨著小小的拋物線一落下,布倫希爾德大人便接住我。我在平常的老位子上乖乖就定位。
  「呵呵,對了,賽伊先生,你之前去過幾次……應該知道接下來路程很遠,可能要快中午才能到,沒問題吧?」
  「嗯!完全沒問題!」
  這次雖然不惜出動格拉涅大哥當代步工具,但跟第一次由三人共同施展加速(艾瓦茲)的盧恩魔法前往「林格威」那時相比,速度上仍是遠遠不及,還是得花較多時間才能到達。
  「抱歉,賽伊先生,也許這話聽起來像藉口,不過就速度和力量來看,我的強項是在後者,所以不太適合趕路,請你見諒。」
  「你在說什麼啊,格拉涅大哥,你不必特別為這種事道歉啦,畢竟我們是摯友嘛!」
  「啊?摯友……?」
  聽到格拉涅大哥喃喃反問,我在心中大喊一聲「糟了」。這下慘了……我有兩次拜託格拉涅大哥跟我成為摯友,結果都遭到拒絕。而我未經許可就單方面認定他是摯友一事,現在卻曝光了!
  「啊……不,抱歉,從朋友升格為摯友還太早了,對吧……」
  「咦?升格?啊!……所謂超越朋友的關係,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格拉涅大哥看似恍然大悟,一反常態地大叫起來。他到底是哪裡有誤會啊?說到超越朋友的關係,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不好意思,賽伊先生,如果是這樣,我沒理由拒絕。從今天起,我跟你就是貨真價實,本人公認的摯友了。」
  「!格、格拉涅大哥……!謝謝!」
  太好了!我還搞不清楚狀況,就突然升格摯友成功了!
  唔~~一得寸就想進尺,這一點無論是人類或山豬都相同。我忍不住想挑戰能否更上一層樓。
  「我說格拉涅大哥,既然我們的關係已經升格為摯友……那應該可以往下個階段繼續邁進吧。」
  「下個階段?什麼意思?」
  「哎呀,別問得這麼直白嘛。說起超越摯友的關係……也只有那個了吧?」
  格拉涅大哥聽了我的話,一臉疑惑地側頭閉眼,跟腦中的常識和知識進行比對。數秒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比前兩次更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不行!我們不可能再往下發展了!抱歉,就讓我們停在摯友的階段吧!」
  「是、是嗎……我明白了,真是遺憾。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可以的。」
  沒錯──發展成超越摯友的關係──也就是「至友」。
  不過不知為何,格拉涅大哥在那之後就始終垂著尾巴,不肯露出臀部。

  我跟格拉涅大哥確定了彼此的關係後,布倫希爾德大人發動轉送(拉德)的盧恩魔法,讓我們一口氣前進到「尼札威利爾」的海岸線。
  我們從這裡開始靠格拉涅大哥代步。即使速度不及其父史雷普尼爾及黃金山豬葛林布路斯堤,他依然是世上屈指可數的駿馬。只見他如流星般劃過永夜的天空,以平穩的速度不停往前奔馳。
  過了幾小時,我們到達目的地──孤島「林格威」,比布倫希爾德大人預計的早一些。
  「久等了,賽伊先生,我們到了。」
  格拉涅大哥颯爽地降落在孤島上後,布倫希爾德大人先從他背上下來,再把我輕輕放在地上。我便蹦蹦跳跳地跑向芬里爾。
  「嗨~~芬里爾~~!」
  在島中央的研缽狀大坑裡,有隻特大號的狼正抱著巨岩熟睡,我便跑到他身邊。
  「……什麼嘛,是你啊。別嚇我啦,害我急著把劍塞回去。」
  芬里爾一邊埋怨,一邊壓彎口中的巨劍,呸的一聲吐出來。
  他吐出的劍在地上又彈又滾,最後倒在地上,恢復原來筆直的形狀。
  嗯嗯,不愧是特製的絲瓜絡劍,有充份發揮預期的功用呢。
  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的尾巴還是一樣搖得好誇張。我知道我們很久沒見面,難免會感到開心,但他的生理反應太好懂了,還是得想想辦法才行。
  「等一下,芬里爾,不要再搖尾巴了,灰塵好大喔。」
  「啥、啥啊!我又沒搖!說得好像我很高興見到你一樣!小心我咬死你喔!」
  芬里爾齜牙咧嘴地憤怒抗議道,還將格雷普尼爾撐得吱吱作響。不過遺憾的是,他搖尾巴的速度依然絲毫未減。
  「嘖……話說這是怎麼回事?你來這個世界的盡頭要幹嘛?難道又要借助我的智慧,找我商量什麼麻煩事嗎?」
  「不,芬里爾你放心,這次沒你的事。」
  「……是……是嗎……沒我的事嗎……這樣啊……」
  我答完的瞬間,芬里爾的耳朵和尾巴就明顯下垂。哎呀,竟然沮喪起來,你不是討厭麻煩事嗎?
  「哎喲,之前你口中不是塞了一把巨大的劍嗎?我們是來拿回那把劍的。」
  「喔……是那塊討人厭的廢鐵嗎?為什麼要拿回那種東西?」
  「為了讓你得到自由,那是必要的道具,不過是間接的就是了。」
  「哦?那把用來束縛我嘴巴的劍,竟然能幫助我得到自由。呵呵,很好,感覺真是諷刺呢。」
  芬里爾聽了我的話,似乎對造化弄人頗有所感,喃喃丟下這句感想。經他這麼一說,的確是如此……果然冥冥之中都自有安排呢。
  「所以芬里爾,你還記得我把劍丟在湖的哪邊嗎?」
  「咦,不是說沒我的事嗎!」
  嗯,也對啦,但此一時彼一時嘛……畢竟當時我什麼也沒多想就隨手一扔,加上這座島大部分被芬里爾的怒吼颳走,沒什麼地標可供參考,真傷腦筋。
  「我聞聞看……不行,劍沉到湖裡已經好一段時間,沒辦法循氣味找了。幸好你會用曼納茲,不然就變成海洋生物來找吧。」
  「嗯,說得也是……唉,果然只能老老實實地找了……」
  我一臉無奈地嘆氣時,布倫希爾德大人突然拍了一下手。
  「賽伊先生,雖然人都來了才這麼講有點奇怪……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你何不乾脆自己變成那把劍呢?」
  「咦?變成那把劍……啊,對喔!還有這一招呢!」
  不愧是布倫希爾德大人,這點子真不錯!
  說得也是,前天我就變成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神器了,所以要變成魔劍也不是不行。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
  那魔劍還卡在芬里爾的口中時我就看過很多次了,能想像出劍的形貌,應該變得出來。
  「好,那我上了!喝啊啊啊啊,曼納茲!」
  我拿出最大的幹勁和決心,發動曼納茲的盧恩魔法。
  然而──什麼事都沒發生。
  「咦、咦?奇怪了……曼納茲、曼納茲!」
  我不厭其煩地反覆嘗試,仍舊無法順利施展。喂喂,變成魔劍的難度竟然比女武神的神器還高?這怎麼可能?
  「嗯……我一直都在想,為什麼你前天能變成我的神器呢?」
  「關於這一點……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龍我一開始就會變,芬里爾和古林肯比則是忽然產生『我能變』的念頭,而且非常強烈……變成神器時也差不多是這樣,相信自己能變就會變了。」
  「啥?喂,等一下,你連我都會變嗎?」
  芬里爾的順風耳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向我追問,我就很自然地點點頭。
  「真、真的假的?真令人不敢相信……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輩,難怪老爸會中意你。」
  「是、是嗎?哎呀~~被最強的魔狼這麼說,有點不好意思呢,哈哈哈。」
  「不過,說到想變就能變,不覺得這一點跟那個很像嗎……就是蟑螂。」
  「!等一下!為什麼!為什麼說我像蟑螂啊!」
  太奇怪了!什麼不好說偏偏說我像蟑螂!要是不給我好好解釋,我可不會善罷干休喔!
  「因為只要你一覺得蟑螂會飛,牠們就會到處亂飛,不是嗎?」
  「那是沒有根據的說法!徹頭徹尾的都市傳說!蟑螂不會飛,牠們基本上只是在滑翔而已!而且並不是所有蟑螂都能飛,要飛也需要各種條件配合才行!像氣溫就是!大致來說都是在高溫的夜晚,所以晚上如果聽到很大的振翅聲,就得小心了。還有蟑螂喜歡木頭,在新蓋好的木造房屋裡出現機率很高。牠們可以兩星期不吃不喝,一秒內能爬行體長四十倍的距離,母蟑螂一年能產下三百隻幼蟲──」
  「喂喂,等一下……為什麼你這麼清楚?難道你真的是……」
  咦?等等,你誤會了,我是為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才開始研究的……這種例子不是很多嗎?
  「原、原來賽伊先生的真面目是蟑──」
  「不,不是!絕對不是!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布倫希爾德大人!」
  這、這要是不早點解開我的力量之謎,事情就麻煩了!好,等我找完魔劍後,接下來就踏上自我探索之旅吧!
  因此為了找劍,我立刻用曼納茲的盧恩魔法變成海豹,跳入湖中……不,在那之前,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應該先做個暖身運動吧?
  「啊,我也來幫忙吧。我想過可能會這樣,所以今天衣服底下有穿泳衣。」
  「!」
  泳……泳衣!布倫希爾德大人是說她現在有穿泳衣嗎!
  說時遲那時快,她立刻當著我的面脫下所有裝備。隨著光滑肌膚一起出現的,是跟盔甲一樣天藍色的比基尼泳衣。雖然樣式簡單樸素,跟她的清純氣質倒是十分相襯!
  「……美呆了……」
  「賽、賽伊先生,請你別一直盯著我看……這樣很難為情耶。」
  「啊啊,抱歉,忍不住就……!」
  嗯,這樣不行,身為山豬界首席紳士,竟然忍不住盯著人家看……不對,我現在是海豹喔。
  不過要我不看,我也辦不到。光穿著泳衣就夠迷人了,還做出遮掩身體的動作,要人不燃起好奇心和求知欲都難。即使我沒有非分之想,視線也自然會被吸引過去。
  話雖如此……除了這感想外,我腦中還產生一個疑問。
  「呃,布倫希爾德大人,芬里爾跟格拉涅大哥明明也有看妳穿泳衣的樣子,為什麼就唯獨我不能看呢?」
  「咦!那、那是因為……格拉涅感覺像家人一樣,至於芬里爾雖然外表那樣,但其實很紳士,所以也還好……」
  咦?是我多心嗎?她這意思好像是我不是紳士,跟芬里爾不一樣……?不不,怎麼可能?別人我不敢說,至少在她心中我應該不是這樣才對。
  「那我現在暫時變成芬里爾好了!吾乃撼動者,名為芬──」
  「不行不行不行!就算你變成芬里爾也不行!」
  「怎、怎麼這樣……那我要怎麼做才能注視穿泳衣的妳啊!」
  「反正你不管怎麼做,都不能注視我!如果你這麼想看,就請偷偷地看!啊,不,我這麼說不是在推薦你偷看……」
  喔耶,太棒了!這樣我就能放心地看泳裝看個夠了!反正本人都公開說可以了啊!……不過我這麼對待布倫希爾德大人,是不是過分了些……?
  ……我會反省的。真的很抱歉,我就是比蟑螂還不如……

  好了,經過一番波折後,搜索行動終於開始。
  實際跳進湖後,我才知道湖裡比想像的更暗,而且湖水非常深,即使想找沉在湖底的魔劍,能見度也等於零。我本來還認真地打算偷看泳衣,看來這是不可能了。
  (是這裡嗎?是這裡嗎?嗯……用摸索的來找劍真可怕,到時就算找到了,前腳碰到劍也可能割傷……不知道布倫希爾德大人要不要緊?)
  我擔心地四處張望,發現遠方有個大火球在搖晃。那是布倫希爾德大人使用凱納茲的盧恩魔法。火焰在水中也不會熄滅,散發出一股神祕感。
  總之只要有光線,布倫希爾德大人就沒問題了。我把注意力拉回自己手邊,一邊用前腳摸索湖底,一邊慢慢往前游。不久後,我的臉搶先前腳一步,碰到了某種物體。
  (哇,嚇我一跳,這是什麼?是岩石嗎……可是觸感很柔軟呢。)
  我小心翼翼地用前腳碰了碰,眼前的物體就抖動一下。
  這、這難道是活的嗎!等一下,這至少也有人類的大小……該不會是海怪之類的怪物吧……!
  可惡,我怎麼沒聽過湖裡還有棲息這種生物!要是現在讓這傢伙逃走,布倫希爾德大人就會有危險。既然如此……就由我來親手幹掉牠吧!
  (吾乃貪婪者,其名為──『墮欲龍』法夫納!)
  我以擅長的曼納茲變成龍,一把抓住怪物。很好,抓到了!在水中跟海怪交戰對我不利,就這樣一口氣把牠拖出水面吧!
  我拍動連水壓都不怕的強韌翅膀,從湖底直線竄升,直到衝出水面,飛到空中後,才發現自己抓的不是海怪的觸手,而是布倫希爾德大人。更糟的是她為了脫困,眼看就要揮劍砍我的手指!
  「且且且且慢!是是是我啦!」
  「哇!賽、賽伊先生!什麼嘛……害我嚇了一大跳。」
  布倫希爾德大人呼出一大口氣,把劍停下。這、這樣啊,看來我們想的是同一件事。心靈能這麼契合,倒是滿令人開心的……
  「哎呀~~我完全沒想到是布倫希爾德大人。看到遠方有火球,還以為妳一定就在那一帶呢。」
  「抱、抱歉……我想說以一定的間隔放火球,或許就能把湖照亮,結果不知不覺就游到你附近。我只顧著節省魔力,忘了在移動中也該點燈,真是太大意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完,便一臉歉疚地在我手中縮起身子。不,說到大意我也一樣。如果我們要繼續在湖裡搜尋,就得想個法子避免才行。
  我想到這裡,往下方瞥了一眼,看見被我的衝力分成兩半的水面,此時又合而為一,激盪出水花。
  「……咦?既然會變成這樣……對了,或許能用這一招!」
  我忍不住歡呼起來。布倫希爾德大人見狀,也立刻面露喜色。
  「賽伊先生,你是想到了什麼點子嗎?」
  「是啊!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接下來會用力毆打水面,把湖水分開,請妳從空中往湖底檢查看看。」
  「!原來如此,真有你的,賽伊先生!這樣一來,即使不潛入黑暗的湖中,也可以看清楚湖底了。交給我吧,我絕不會讓魔劍逃過我的眼睛!」
  布倫希爾德大人語帶興奮地回答後,就張開翅膀就定位。彼此以眼神打完信號,我就往上飛升,拉開距離,再迅速往湖面俯衝。
  一記拳頭承受我的重量,將湖水撕裂。我降落在裸露的湖底上,抬頭望向天空,就看到布倫希爾德大人指著一點叫道:
  「賽伊先生,發現魔劍了!就在你的左後方!」
  「!」
  我往指示的方向一瞧,魔劍「利吉爾」的確就躺在那裡。
  我立刻用尾巴纏住魔劍的劍柄,從原地垂直往上飛。雖然劍很重,扯得尾巴很痛,我還是咬著牙把劍插在岸邊。
  「呼~~拿到魔劍嘍。」
  「賽伊先生辛苦你了!你表現得太帥氣了!」
  我才剛恢復山豬的外表,布倫希爾德大人就立刻降落下來,給我一個慶祝的擁抱。啊,真是無比幸福……只要這樣,我就能一直努力下去。
  總之,洛基交代的任務已圓滿達成。反正他應該也沒抱什麼希望吧,我非得向他好好炫耀一番不可。我已經在期待下次的見面了。
  「……咦,話說回來,那個觸感是……」
  精神鬆懈下來後,我突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股包住身體的柔軟觸感……我不久前好像也體驗過。
  「呃,布倫希爾德大人……」
  「什麼事?」
  「剛才我在湖裡撞到妳時,是碰到妳哪個地方?」
  「啊……呃……是哪裡呢?啊哈哈哈哈……」
  布倫希爾德大人別開視線,雙頰緋紅,慢慢讓我離開她的胸口。
  ──好,答案確定了。總覺得最近跟胸部特別有緣,已經不能光用巧合兩字帶過了。
  總而言之又言而總之,我運氣還真的很好呢。

  我把布倫希爾德大人穿泳裝的模樣,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和眼中,還順便把胸部的觸感銘刻在腦海內。等布倫希爾德大人在大岩石後換完衣服,我就跟她會合。
  「我現在才發現這把劍大得要命……這樣沒辦法帶著走吧。齊格菲先生到底是怎麼使用這把劍的啊?」
  「不,我想應該不會直接這麼用吧。這應該是奧丁陛下配合芬里爾的嘴,以盧恩魔法變大的。如果會用解除的魔法,就能讓劍恢復原本的尺寸……可惜我不會……」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完,就一臉歉疚地縮起身子。
  這樣啊……但又不可能叫奧丁陛下來。要是有魔法跟他同樣厲害的人就好了。
  說到我們能馬上找來幫忙的盧恩魔法師,也只有洛基或吉克魯涅大人而已。
  「沒辦法了,我們只能先暫時放棄,等之後再找洛基商量吧。」
  我說完就解除龍的變身,恢復山豬的外表。
  「哦?喂,賽伊,你有什麼事要找我商量?」
  「什麼事喔,就是……咦?這、這聲音是……!」
  就在這時,突然有熟悉的聲音從天上傳來。這久違的聲音讓我難掩興奮。這聲音的主人,就是我剛剛提過的──
  「洛基!好久不見!真虧你知道我們在這裡。」
  「嘿,你以為我是誰啊,這種小事問拉塔托斯克那傢伙就知道了。」
  坐在活生生的傳說──自八足戰馬史雷普尼爾背上現身的,正是狡猾神洛基。
  「「老爸……」」
  看到洛基和史雷普尼爾登場,芬里爾和格拉涅大哥就默契十足地一同喊道。啊,對了,正如芬里爾是洛基之子一樣,格拉涅大哥也是史雷普尼爾的兒子,難怪他們的呼喊會重疊在一起。
  話說回來,我真的好久沒見到洛基了。他獨自留在「赫爾海姆」,持續追蹤矮人鐵匠雷金的下落。我當時沒料到會這麼久見不到他。
  既然洛基來到這裡……就代表他那邊也應該有所進展。
  「就各種層面來說,你都來得正好,洛基。你看,這把我們之前丟掉的劍,其實就是魔劍『利吉爾』呢。呵呵,我有好好實現我的諾言喔!」
  我說完就高高挺起胸膛。
  「哦,就是這把劍嗎……做得好啊,賽伊,不愧是我看上的夥伴。我這邊正好遇上瓶頸,有你在真是幫了大忙。」
  「哎呀,沒這麼誇張啦。不過……你說遇上瓶頸?難道連你出馬都找不到雷金嗎?」
  「不,雖然雷金的確相當難纏,我還是盡了責任找到他了。」
  「喔喔!既然這樣──」
  「只不過──」
  當我正為了好消息而興高彩烈時,洛基用強調的口吻繼續說:
  「事情有了變化。你找到的『利吉爾』我會收起來……至於尋找材料的行動,很遺憾地要先暫停了。」
  「咦……?」
  洛基忽然宣布要改變目前的計畫方針,我、布倫希爾德大人以及我們背後的芬里爾,都不約而同地面面相覷。
  「抱歉,是我擅作主張,可能要讓芬里爾再等上一陣子了……不過,我這裡也得到了非常重大的情報,大到連『利吉爾』都相形失色……」
  洛基說完就露出很複雜的表情。到底是怎麼了……看起來像是為某事感到哀傷,又像是為某人感到憐憫。
  反正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覺得接下來會是好消息。
  「賽伊,接下來……對了,布倫希爾德也是,你們就什麼都別問,只管跟我去好嗎?我有些東西想給你們看……也有些事想說給你們聽。」
  洛基的眼神充滿不由分說的氣勢。
  我和布倫希爾德大人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只能騎著格拉涅大哥,跟在騎著史雷普尼爾的洛基身後,離開了「林格威」。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詛咒色的弒主之力~


  洛基用盧恩魔法把「利吉爾」變回一般單手劍的尺寸,再把劍收起來。之後,我們來到「林格威」東邊再過去一點的地方。
  剛才我們所在的「林格威」,位於黑暗精靈之國「史瓦特阿爾海姆」,鄰國則是矮人國「尼札威利爾」。洛基把我們帶到一處位於兩國交界上的荒涼河灘。
  「洛基,這裡就是你的目的地嗎?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
  布倫希爾德大人把我從格拉涅大哥背上放下來,我沿著潮濕的河邊一邊踱步,一邊東張西望。洛基不知為何不發一語盯著我看,並指向河的上流說:
  「有看到那邊的小瀑布嗎?在瀑布後面有個洞穴,我們到了那裡再說。史雷普尼爾跟格拉涅就在這裡等吧,偶爾享受一下親子時光也不錯。」
  我和布倫希爾德大人照洛基所言,走在他背後。到了水花四濺的瀑布後方,果然如洛基所言有個小洞穴。
  在玩心重的孩子眼中,這裡應該很適合拿來當祕密基地吧……不過我感覺不到人的氣息,唯一看到的就只有──
  「這裡是……打鐵工坊嗎……?」
  往洞窟深處是條死路,那裡放著可以伸縮的風箱,大大小小的各式鐵鎚,以及經年使用傷痕累累的鐵砧。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得對,這裡的確像是某人的打鐵工坊。
  不知道這裡荒廢多久了……感覺像過了幾百年,也像是最近的事。這種令人發毛的生活痕跡……如果打個比方,就像住了活死人一樣──這麼想就能理解了。
  「……這裡是……某個矮人的藏身處。那裡有很多顆粒狀的廢鐵吧?以前那裡放的可是堆積如山的黃金喔。」
  我聽了洛基的說明,就仔細觀察那些堆在深處的廢鐵。
  「這些……不就是戒指嗎?而且尺寸好像都一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相同的戒指堆在一起啊?」
  「那些應該是隱居在這裡的矮人做的。他想做出一個跟那些戒指看似相同,實則迥異的『完美』戒指。」
  也就是說……這些戒指都不完美,都是經歷無數試誤後累積起來的失敗品……
  那矮人不惜失敗那麼多次也想打造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戒指呢?在我看來,這些遭到捨棄的戒指明明都做得很好啊。
  當然用嚴格的眼光來看,感覺的確有點黯淡,不過這金色的光澤還是很美──
  「?奇怪……金色的……戒指?我好像在哪裡看過……」
  怎麼回事?我覺得自己看過這戒指,還不是很久以前,而是最近的事……
  「吶,賽伊,你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
  「咦?你說想起來……是指這戒指的事嗎?」
  「也算是吧,不過不只戒指,還包括這個瀑布洞窟及打鐵工坊的事。」
  洛基張開雙臂,暗指是「整個地方」。也就是說……這地方跟我有某種關連嗎?
  我於是照洛基所言,重新環顧四周。
  昏暗的洞窟、汙黑的打鐵工坊、堆積如山的戒指……不管哪一個……應該都是第一次看到才對,找不到任何能勾起回憶的線索──
  「唔!好痛……!」
  頭內側突然傳來有如冰錐穿刺的劇痛。我剛循著無形的線索,試圖喚回記憶,疼痛就立刻襲來。
  為什麼……?我明明對這地方完全陌生,明明沒看過像這樣的打鐵工坊……
  可是為什麼……我對這裡會感到如此「懷念」呢?
  「洛基殿下,我完全不懂您的意思……賽伊先生不是在『阿斯加德』的聖地──依達菲爾德之森撿到的山豬嗎?難道他跟這洞窟有某種關聯嗎?」
  「是啊,妳覺得我還有別的意思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心生懷疑,洛基卻以敷衍的態度回應,並用彷彿看透我一切的語氣說:
  「你應該知道吧,有個矮人曾隱居在這裡──他名叫『安德瓦利』。吶,賽伊,你有聽過這名字吧?對這裡應該有印象吧?」
  有印象……?我根本聽不懂洛基在說什麼。
  我不可能看過這麼偏僻的洞窟,也不可能認識叫安德瓦利的矮人,為什麼洛基還要明知故問呢……
  「你還是一臉呆樣呢,賽伊。好吧,既然你不記得,就乖乖聽我說吧。跟你們分開後,我在『赫爾海姆』得知了一些事……」
  於是洛基靜靜地開始敘述……
  那些跟我──賽弗利姆尼爾有關的一切真相……

      ○    ○    ○    ○    ○

  「真是的……應該是這裡沒錯吧。聽說這就是雷金隱居的洞穴。」
  我費了一番工夫,不知花了幾天才終於找到這裡。
  算了,不管怎樣,總算能問個清楚了。雖然在「赫爾海姆」繞這麼多天實在累人,至少成功的喜悅還是勝過疲勞幾分。
  「喂,雷金!我知道你在裡面,給我出來!」
  我用力拍打洞穴入口,往洞裡大喊,不過當然是沒人回應。原來如此,這意思是要我直接進去嗎?那就不客氣嘍。
  我猛力地直搗黃龍。
  「打擾了,雷金!」
  「什麼!怎、怎麼可能!為了防止偷襲,我還把門做得特別堅固,沒想到卻被你打破了!你、你到底何方神聖?是赫爾的使者?還是齊格菲僱用的殺手……」
  「喂,你是雷金沒錯嗎?」
  「是、是又怎樣?要殺我嗎?就因為我一直逃避死者的洗禮嗎?」
  「放心吧,小老頭。我不是你的敵人,也不是什麼人的手下。」
  「真……真的嗎……?」
  在這經過改造,適合人居的洞穴小屋裡,有個中年矮人蹲在角落不停發抖,模樣如病人般憔悴消瘦。我證明身上沒武器後,雷金終於明白我不是敵人。
  雖然剛才順勢就踢破了入口大門,但那件事就別再追究了。
  「其實我有件事要特別拜託你,就是能貫穿龍心臟的魔劍『利吉爾』……你可以幫我再打一把嗎?」
  「哦,『利吉爾』嗎……真令人懷念的名字啊。事到如今你要這把劍做什麼?」
  「不干你的事。總之你能做嗎?」
  「哼,態度這麼差,我才不幫你這種客人打劍呢。」
  「啊?誰說我是客人了?我是不介意把這個藏身處告訴赫爾和齊格菲啦。」
  「唔!你、你不是客人?那你又是誰?」
  「我是洛基,狡猾神洛基。我的長相和名字,應該讓你們很難忘才是吧,弗雷茲馬爾家的老三?」
  我一報上名字,雷金就立刻瞪大雙眼,渾身僵直。沒錯沒錯,就是這種反應。
  當然,我也忘不了你就是以前向我們神族勒索賠償的人之一。
  ……不,其實我到前陣子才想起來。
  「我、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時阿薩族的神!……雖然不想跟你這種人扯上關係……不過要是跟你為敵會更可怕。」
  「哦,那事情就好談了嘛。」
  「不,沒什麼好談的。我已經無法再打出『利吉爾』了。」
  「……你說什麼?」
  這什麼意思?看他那樣低著頭,是要我怎麼談下去?我抓住雷金的頭,強迫他抬起臉,並追問理由。雷金畏畏縮縮地簡短答道:
  「在這世上已經找不到必要的材料了。這也是當然的,畢竟是魔劍嘛。」
  「……」
  原來如此,這也不是不能理解。魔劍等級的武器是不可能輕易拿到手的。
  嘖……看來我的時間都白費了。現在只希望人在神界的賽伊他們能找到「利吉爾」……
  話雖如此,也不能就這麼空手而返。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雷金,當然還有很多事想問他。
  畢竟雷金這傢伙跟很多人都有關係,是個關鍵人物。恐嚇神的弗雷茲馬爾是他父親,法夫納是他哥哥。法夫納既是矮人,也是傳說中的魔龍。他還有一個哥哥是水獺歐特爾……不,應該是歐特爾變成水獺才對。另外他還是屠龍勇士的養父,山雀企圖暗殺他,然後我又是你而且他還是我……哇啊啊啊!可惡,腦袋都打結了啦!
  「喂,雷金!你來幫我整理一下情報!」
  「怎、怎麼這麼突然?你是指什麼情報?」
  「呃,就是……對,就是你周圍的人際關係。乾脆趁這機會,把事情從頭釐清,不然我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我用強硬的語氣說完,雷金自知逃不過,就無奈地聳聳肩。
  「從我們弗雷茲馬爾家跟你們認識的經過說起嗎?」
  「好啊,我還滿希望從那裡開始呢,畢竟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這麼說來,我們都一把年紀了呢……」
  雷金不知是出於同意還是同情,充滿感慨地嘆一口氣。別這麼說好嗎?害我也覺得自己一下子變老了。
  雷金接著默默坐上椅子,看似決心奉陪到底。
  「很好,那就馬上開始吧。我們頭一次遇到你們一家人──應該是我們在『尼札威利爾』旅行的時候吧。」
  「……是啊。我們一家在那之前只是鐵匠,結果一轉眼就被命運的洪流吞噬了。」
  什麼嘛,講得這麼誇張,是想挖苦我嗎?
  不過算了。當時阿薩族主神奧丁、華納族主神海尼爾加上我三個神,以「視察世界」為名,走遍世界各個角落。在旅行途中,我們順道經過矮人國「尼札威利爾」。這可不是觀光旅行喔。我們是要了解各地情勢,順便買些名產。
  那天我們找不到地方住宿,煩惱之餘偶然敲響了矮人弗雷茲馬爾住家的門。
  那戶人家包括一家之主弗雷茲馬爾,以及他的三個兒子──長子法夫納、次子歐特爾、三子雷金。他們都是技術一流的鐵匠,徹夜幫長途跋涉的我們修理裝備。
  「我當時其實捏了把冷汗,畢竟阿薩與華納兩大神族之長同時來家裡作客嘛。不過……我父親的心態從一開始就跟我完全相反。他認為要是先討你們歡心,等時機成熟後──就能賣你們人情了。」
  哦,原來如此,難怪他當晚招待得那麼殷勤,而我們也完全中了他的招……
  「不料到了第二天,事情就發生了。我二哥歐特爾……遭到你們殺害。」
  雷金話中帶刺,像在指責我,我則難得一臉狼狽。雖然事實就是如此,無法抹滅……我還是不想扛起這樁罪。
  「……喂喂,就事實來說是沒錯,不過我們當時也有解釋吧。因為看你們同村的人受不了愛惡作劇的水獺,才去幫忙解決。誰知道水獺就是用盧恩魔法變身的歐特爾啊。」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沒記恨那件事。但我父親可不這麼想。愛惹麻煩的次子一死,他不但不用討好神,還能趁虛而入,以此要脅。親生兒子都死了,他居然還感到雀躍,我看到父親這樣,不禁打心底害怕起來。」
  唔……他的心情我了解,弗雷茲馬爾真的很可怕,既不傷心也不生氣,還笑笑地向我們索討賠償金。
  身上的錢不夠賠償,讓我們傷透腦筋。就在這時,我們想起在村子附近,剛好住了一個超級有錢的矮人。
  我受了奧丁的命令,去向那矮人借黃金。當然我們之後會再歸還……糟糕,我忘了到底有沒有還耶,算了,等一下再去還吧。反正矮人一族很長壽,沒發生什麼意外的話,應該都能活到現在。
  「然後,我們支付了賠償金抵罪,就繼續旅行。可是根據威茲卡爺爺──也就是『黑之劍聖』的說法,那些黃金後來被法夫納拿走了吧?我們才離開不久,你們就馬上為財寶互相殘殺……對吧?」
  「嗯……你猜得沒錯。我跟大哥共謀暗殺父親,結果卻只有他拿到黃金。」
  雷金低下頭,臉上浮現自嘲的乾笑。果然沒錯……雖然不知道詳細經過,至少猜中了。
  「對了,洛基,你剛才有提到『黑之劍聖』吧?威倫多的兒子有提過我嗎?」
  「咦?喔,之前有稍微提起過……等一下,兒子?難道你也認識威倫多嗎?」
  「哼,他以前是我的徒弟啊。」
  「什麼?……啊,對喔!記得老爺爺說過,他父親(威倫多)有段時間曾拜你為師。」
  「正是。我以前當過威倫多的師父。他因為被我的養子齊格菲欺負,拜師沒幾年就離開了……沒想到當年那個小孩,後來居然打造出能阻止『諸神黃昏』的劍,可惜我們關係太遠,無法讓我為此自豪。」
  讓他離開真可惜……雷金望向遠方,不住嘆道。
  ……這樣啊,看來這傢伙真不簡單。替軍神弗雷打造「勝利之劍」的人,竟然是他以前的弟子……
  不過這樣下去會拖得太長,威倫多的事還是下次再談吧。
  「不好意思有點離題了。我將你們一家人跟我們的關係總結如下──弗雷茲馬爾利用次子毆特爾的死恐嚇我們,害我們只好去跟那個矮人暴發戶借黃金。在那之後,他的長子法夫納和三子雷金殺了父親,搶走賠償的財寶。」
  「……後來法夫納變成魔龍,帶著財寶逃走。我培養齊格菲成為屠龍戰士,結果卻反過來被他殺了,於是流落至此……大概就是這樣。」
  嗯嗯……很好,把事情釐清後就很清楚,雷金這傢伙的確是屠龍傳說的起點。
  其中我最想知道的,是屠龍傳說的背後祕辛。法夫納不過一介矮人,為何能跟賽伊一樣變成龍──這就是我想問的部分。
  說不定這答案……能成為解開賽伊真面目的線索。

  「吶,雷金,你能針對剛才整理過的情報,再說得更詳細一點嗎?我想問的是我們離開後的部分。當時你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屠龍傳說又是怎麼產生的?」
  「……如果我說了,你就會乖乖回去嗎?」
  「嗯,我以我的名字發誓。」
  我回答後,雷金雖然一時露出狐疑的表情,最後還是放棄掙扎,呼出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你也知道吧,我父親弗雷茲馬爾狡猾無比,甚至遠勝過你這個狡猾神。記得那天……當我父親拿到『那個』後,一切就開始變調了。」
  「『那個』……是什麼?」
  「啊,不對,正確來說,異常的不只我父親,是連我在內的全家人都瘋了。從你們為了殺我二哥歐特爾一事……將那個戒指賠償給我們後,事情就發生了。」
  戒指……?那是什麼?我們給他們的賠償,是向附近的矮人暴發戶借來的金銀財寶,其中就算混入一枚戒指也不奇怪……這有什麼不對嗎?
  「你聽好了,當我父親一拿到那枚戒指,就立刻對黃金著了魔,主張黃金都是他的。這讓我大哥法夫納產生強烈反感……原本勤勞認真的他……竟然找我商量暗殺父親的計畫,真把我嚇了一跳。」
  雷金凝視顫抖的雙手,繼續說道。最令他驚訝的是,自己還毫不猶豫地點頭贊成這個可怕的陰謀。
  那感覺就彷彿……有人硬把殺意植入他腦內一般──
  「我們照計畫殺了父親後,原本約說要平分黃金,沒想到……法夫納戴上父親手上的戒指後,也瞬間變了樣。他跟戴上戒指,變得貪婪的父親一樣,突然宣布要獨占所有黃金。」
  「咦?這怎麼能怪戒指?這應該是他隱藏的本性跑出來了吧?」
  「你沒親眼目睹就別亂猜,關鍵的確是戒指沒錯。證據就是……當我想趁他昏迷拿走戒指時,才一碰到戒指,我的人格也立刻改變了。」
  這是怎麼回事?也就是說……這枚戒指有股力量,能把每個碰觸它的人都變得貪婪嗎?
  「我頓時殺意泉湧,當場想砍殺法夫納。他明明是我的親生哥哥,我卻沒有一絲猶豫。不料就在那時……法夫納竟然高舉戒指,變成長滿恐怖的紫色鱗片,身形非常巨大的龍。」
  「!高舉戒指……變成龍……?」
  那、那是什麼?是曼納茲嗎?與其說是曼納茲……更像是「戒指本身就藏著變龍的力量」吧……!
  「在那之後,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拿回法夫納帶走的戒指。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他殺掉,奪回戒指。我一直在尋找機會……卻意外簡單就找到了。」
  雷金說到這裡忽然拍了下手,說了句「對了」,接著起身走向書櫃,拿來一本古書。
  「這是什麼書?『瓦爾森家族史』……?」
  「你不知道?我還以為身為奧丁義弟的你一定會知道呢。『瓦爾森』是從前以勇猛馳名的人界之王。他相當於奧丁的曾孫,身上流著神的血脈。」
  「什麼!」
  真、真的嗎……我都不知道呢。大哥私底下到底都在做什麼啊,真讓人搞不懂。
  「大樹巴倫斯托克的聖劍傳說,在人類世界很有名。唯一能把插在大樹上的神劍拔出來的人類……正是瓦爾森之子齊格姆德。而齊格姆德的兒子,就是屠龍勇士齊格菲。」
  原來如此……為何區區人類卻能屠龍的原因,我終於明白了。簡單來說,齊格菲就是主神奧丁的子孫吧。
  「我們回到正題。我偶然之間得到英雄齊格姆德的遺腹子。那是齊格姆德的妻子連同巴倫斯托克聖劍,親手託付給我的。當時就連我也不禁感謝神明,心想要是好好養育這個怪物……應該能造就出連龍都能殺的戰士吧。」
  哦,這是從雷金的角度來看他跟大英雄齊格菲的相遇吧。雖然命運不是神所安排的,不過還是有喜歡惡作劇的神呢。
  「齊格菲如我所預想地成長茁壯,事情都照著計畫進行。我本來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每件事都會一帆風順──結果……我的計算卻出現嚴重的失誤。」
  「計算失誤?喔,你是指你想暗算齊格菲,結果反而被他殺了嗎?」
  「沒錯。在那之前,我不知道那戒指裡……藏著能跟其他種族彼此交心,十分驚人的『調和』之力。」
  ……咦?等、等一下,他說戒指有調和之力?
  「喂,你是指齊格菲能聽懂鳥獸叫聲那件事吧?可是齊格菲說他會變成那樣,是因為舔了從龍的心臟滴下的油……」
  「啥?為什麼要刻意做那麼迂迴的解釋啊?龍的體液又沒有那種力量。那傢伙能聽懂鳥獸的叫聲,是因為他打倒龍拿到財寶後,把其中一樣財寶──也就是那個戒指戴在手上。」
  「!」
  什麼……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枚魔法戒指不但能讓持有者變成龍……還隱藏著驚人的調和之力。
  這些能力簡直就跟……我認識的某個人如出一轍啊。
  「喂,雷金,那戒指……是誰做的?」
  「你問我?洛基,你竟然問我?你哪個不問……偏偏問我這個!把那個戒指搶來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啊!是你從隱居瀑布洞窟的暴發戶──『安德瓦利』手上搶來的啊!」
  這時──雷金對我表露龐大的敵意。
  我想起來了,從前我也受過來自跟他同一種族的憎恨。
  這樣啊……是這麼回事嗎?
  原來引發這詛咒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啊……──

      ○    ○    ○    ○    ○

  洛基冗長的獨白,終於在此告一段落。
  沉默隨著結束同時降臨。我、洛基……還有布倫希爾德大人,每個人都默默望向地面,注視地上的戒指。
  「呃……那個……請問那又怎樣?洛基大人,您到底想表達什麼?您突然說這些,我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布倫希爾德大人臉上掛著乾笑,代替不出聲的我問道。接著洛基緩緩抬頭,面無表情地開始補充:
  「以前在這個瀑布洞窟裡,住著一位矮人暴發戶,名叫安德瓦利。那傢伙為什麼會發財……是因為他有一枚自己打造的魔法戒指。」
  「能讓人發財的戒指……?那戒指到底有什麼魔法?」
  「是一天一次──讓當日消耗的財產『在日落瞬間恢復』的魔法。」
  「…………咦?」
  洛基說出來的話,耳熟到令我吃驚。布倫希爾德大人也察覺其中含意,不禁閉口不語。
  「我依大哥的命令搶走安德瓦利的戒指,拿來補足給弗雷茲馬爾的賠償金。不料就在那時……盛怒的他對戒指下了詛咒,就是──『誅殺持有者』。」
  「誅殺持有者……?」
  這名稱太過聳動,我不禁鸚鵡學語似地又複誦一次。洛基用力點點頭,一五一十地揭露詛咒內容。
  「這枚戒指只要使用得當,就會帶來萬貫家財,為了不讓其他人藉這股力量獲得利益,詛咒會給持有者帶來永遠的不幸。當時我以為那只是氣話……沒想到他是玩真的。」
  洛基說完就從地上撿起一枚戒指,以指尖把玩,並透過戒指環往前窺看,繼續說道:
  「不幸的形式各有不同。有時迷惑矮人家族,煽動彼此殺意,讓家人互相殘殺……有時讓大英雄涉入王室的陰謀,步向死亡的命運……有時把原本繁榮的王國瞬間毀滅……戒指就這樣不斷易主,不見天日,四處散播不幸,留下死亡足跡。」
  「散播不幸……死亡……」
  我聽著洛基的話,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我已經看夠世上的不幸了」──以前我還覺得奇怪,為何腦中會有這種想法。
  這就是……這疑問的答案嗎?
  「好啦,差不多也該對一下答案了。賽伊,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我還沒……準備好。」
  我知道這樣很遜,卻還是老實回答。
  「洛、洛基殿下,有必要勉強賽伊先生……去面對他的真面目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見我下不了決心,就於心不忍地幫我說話。她果然很溫柔……我到現在已經不知道重新愛上她幾次過了。
  不過……洛基還是無情地駁斥她的說情。
  「接下來的內容,對賽伊而言的確很痛苦,但遺憾的是……這已經不光是他個人的問題了。喂,賽伊,如果你真的重視布倫希爾德,就拿出男子氣概來吧。」
  「!」
  這……洛基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可以再猶豫呢?即使這股不安如此龐大,難以估量,我還是先擱在一旁,回答洛基說:
  「我明白了……我聽就是了。」
  「嘿,答得好。」
  我不逃了。不管等在前方的事實有多殘酷……也無所謂。
  「首先,關於你變龍的能力,你知道為什麼你一開始就能變成龍嗎?」
  「那是因為……我失去記憶前有遇過龍嗎……」
  「不,可惜你猜錯了。你能變成龍,是因為『那枚戒指』做出來時,原本就有這種力量。法夫納原本只是平凡矮人,卻突然能變成龍,就是這個緣故。」
  洛基提到「那枚戒指」。沒錯──這些事實都是以戒指為前提才能成立。
  這不是要討論我的真面目,而是確認已知的答案,所以才說是「對答案」。
  「好,下一個。你莫名擅長曼納茲,甚至能打破曼納茲的規則,變成身為神族的芬里爾,或別名『金雞』的古林肯比──這又是為什麼呢?」
  「那只是我恰巧就擅長曼納茲吧?」
  「恰巧?不對,是因為『那枚戒指』裡潛藏的力量,能增強曼納茲所掌管的『調和』之力。齊格菲會突然聽懂鳥獸的叫聲,跟舔了龍心的油沒有關係,而是透過手上的戒指,跟其他種族進行深度調和。」
  換句話說……這並非偶然,而是必然……
  「來,我們繼續吧。為什麼每到日落,你就會以新身體復活呢?」
  「……那是因為我有『古爾維格』之力吧?」
  「答對了。那你為什麼有這種力量?」
  「原因啊……我不知道。」
  「那我就告訴你吧,『那枚戒指』每到日落,就能恢復當天消耗的財產。你成為山豬,有了自我意識後,就下意識把自己視為財產。又因為死亡相當於消耗財產,所以你就讓自己復活了。」
  「那麼……大家吃我的肉也能復活,就是受這力量影響嘍……?」
  「很好,完全正確。接下來也要保持這樣喔。」
  洛基一臉滿意地回答,言外之意似乎要我別再佯裝不知,就算痛苦也得全盤接受。
  不過……老實說我很害怕。
  以前我對自己的真面目,算是滿有興趣的。我很想知道被現在的父母撿到前,自己是什麼來歷。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我不再認真追究了。為什麼心態會改變,我現在終於有些明白了……
  「你好像不記得了,但其實英靈戰士叛亂當時,殺死主謀貝爾傑的就是你。至於是怎麼殺的,你大概也忘記了吧?」
  面對洛基的質問,我也只能點頭。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貝爾傑會死,是因為公開表示他擁有你。當時詛咒立刻發動,情況真的慘不忍睹。那大概是因為你有了自我意識,才會蓄意發動詛咒,讓他受到世上一切不幸的攻擊吧。」
  「……是……這樣啊。似乎對貝爾傑先生有些抱歉呢……」
  ……不知為何,我依稀感覺到那些事真的很殘酷。即使現在是談論我的真面目,我仍舊難以置信。
  如果這是真相,我寧願別知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洛基保持沉默。
  這麼想的我……果然太天真了嗎?
  「最後──是你能迅速得到眾人好感與信賴的原因。那不只是出於你個人的特質,而是……從一開始就這麼設定好了。」
  「怎麼這樣!洛基殿下,唯獨這點是您誤會了!我會覺得賽伊先生……很、很出色,是因為知道他很努力!這跟什麼真面目還是詛咒一點關係也沒有!其他人一定也是這麼想!」
  布倫希爾德大人再也無法沉默下去,忍不住出言反駁洛基。不過洛基依然一副「我當然知道」的態度,繼續說下去:
  「這傢伙的肉沒來由地好吃,味道很香又很可愛……還擁有許多令人稱羨渴求的強大能力,簡直是天之驕子。但事實上,這只是詛咒要激起人的占有欲,再趁機殺人的…………一種方法而已。」
  一聽到洛基這句話,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布倫希爾德大人感同身受,為我悲傷的那份溫柔,如今卻教我難受。她越為我流下眼淚,我的情緒就越激昂。
  「……那麼……你的意思是,我到底是……………什麼?」
  我眼窩發熱,喉嚨刺麻,胸痛欲裂。
  我強忍想大喊的衝動,語帶顫抖地追問。
  「……煤灰色的山豬──賽弗利姆尼爾,你的真面目是……以前住在這裡的矮人工匠安德瓦利所做的魔法戒指。不對……現在已經是沾滿鮮血,不得碰觸的詛咒戒指──」
  洛基的答案應該不會有誤。
  在這之前顯露的種種跡象,足以讓洛基如此斷定。
  「──『安多瓦拉那德』。」
  一直隱藏在我身上的謎團,就此有了解答。
  那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謎題就這樣解開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知道答案──我一直都這麼想。有段時間我為此翻遍古代文獻,甚至幻想過……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誰。
  ──只是沒想到……
  「…………我是…………戒指?會殺死主人的詛咒戒指…………?」
  答案一旦揭曉,竟是如此殘酷的真相,如此無情的現實。
  不……就算是戒指也無妨。現在的我不知為何是隻山豬,還比任何人都擅長曼納茲。所謂的本性,我打一開始就沒有。
  可是……如果遭到詛咒,那就另當別論了。
  一旦承認自己是安多瓦拉那德,就得面對我在那時期不斷散播的不幸之死。
  「哈哈……原來是這樣啊……我也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麼面對不順心的事情時,我總是這麼容易看開呢……」
  嗯,沒錯,我心裡一定多少也察覺到,自己的真面目就是安多瓦拉那德。
  在無比漫長的時光中,我咒殺了無數陌生人。我是詛咒的戒指,讓世間的醜惡顯現、增強,帶來死亡、破滅與絕望。走過沾滿鮮血的旅程後──我學會對一切逆來順受。
  「賽伊先生……我不知道現在該對你說什麼才好,不過還是請你務必……保持鎮定。」
  布倫希爾德大人在我的背後出言安慰。
  「就算賽伊先生當戒指時犯過什麼罪,那些也都是前世的事了。你現在沒必要擔起這個責任。」
  「是……這樣嗎……」
  如果能這麼切割,我也想照辦。可是……真的能一筆勾銷嗎?在安多瓦拉那德時代犯下的罪,可以通通拋諸腦後嗎?
  「布倫希爾德說得沒錯,賽伊。我解開你身上的謎,不是要你為過去懊悔,而是要你跟過去達成和解。我之前也說過吧,你應該掌握自己的力量,這樣即使遇到緊要關頭,你也不會誤用這份力量。」
  這樣啊……洛基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會解開我的身世之謎。
  雖然這力量罪孽深重,要如何使用還是操之在我。尤其這力量在某些場合中,可能為周遭帶來影響,我絕不能對它一無所知。
  「可是……我行嗎?我真的能控制詛咒的力量嗎?」
  如果做到這一點……我應該就能保持原樣了。
  「不管行不行,都得做了才知道。」
  「賽伊先生,你絕對行的!再說,你之前也沒出過任何問題啊。」
  沒錯……他們說的對,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我都能辦到。我要跟大家永遠在一起──

  「……你辦不到的。」

  ……咦?這聲音……是什麼……

  「你辦不到的。因為你到現在……還是受到詛咒啊。」

  就在我決定接受自己,積極面對未來的瞬間──那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從世上的黑暗中滲出的怨嘆,從地獄底部湧出的怨念。
  否定一切生命的黑色渣滓……以詛咒的話語否定我的決心。
  「!……是誰!」
  在突然變暗的洞窟裡,迴盪著洛基的高喊。靜靜映入我們眼簾的,是堆積在洞穴深處的戒指殘骸。
  難道……是這些戒指在說話嗎……?
  「!快退下!」
  就在洛基察覺不妙,大叫一聲的同時,從成堆戒指中冒出一陣黑霧。這股黑暗有如泉湧,將戒指完全吞沒,化成不祥的瘴氣的聚合體。
  「這是……當時的瘴氣嗎!」
  「什、什麼?賽伊,『當時』是什麼意思……!」
  「洛基,你還在『赫爾海姆』時,我跟女武神大人們一起去了『米德加德』。這股瘴氣跟當時看到的一模一樣……對了,是那個戒指!」
  我想起來了!難怪我覺得堆在這洞窟裡的戒指……好像在哪裡看過,應該就是那時候沒錯!不管是「格尼塔海茲」,還有鳩奇王室遺跡……只要有冒出瘴氣的地點,就一定有戒指掉在地上。
  我終於明白了,那些瘴氣的真面目,就是這裡的戒指!
  「等、等一下,如果當時出現的瘴氣是戒指……那這些戒指又是怎麼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呢?」
  聽到布倫希爾德大人這麼問,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答案只有兩個。一個是「有人從這裡拿走戒指」,另一個則是……
  「很高興你還記得,賽伊,不枉費我主動去跟你打招呼。」
  瘴氣如火焰般搖晃的輪廓,漸漸固定下來。同一時間,原本像許多人聲交錯在一起的恐怖聲響,也緩緩凝聚成某個少年的聲音。
  瘴氣濃縮到最後,形成一個人影……那模樣令人吃驚。
  「怎麼可能……竟然有另一個……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陣錯愕,掩嘴尖叫。
  我的心情也一樣,畢竟站在面前的……毫無疑問就是我。那是我用曼納茲變身成人類時的模樣。
  「你……你到底是誰……?」
  看到另一個我突然現身,我劈頭就這麼問。另一個我聽了,眼珠骨碌一轉,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就是你啊,賽弗利姆尼爾。」
  「你、你在胡說什麼……」
  雖然我立刻否認,卻無法把話接下去。
  瀑布洞窟裡的戒指變成他,而我是戒指的原型。如果那戒指是仿照我做的,那他跟我是一樣的嗎……?
  「別聽信他,賽伊,那傢伙跟你完全不同。我應該說過吧,就是因為有決定性的不同,才會淪為失敗品啊。」
  洛基邊說,邊從懷中掏出槲寄生的枝條,擺出戰鬥架式。
  「我也有同感。光看他散發如此可怕的瘴氣,就知道他跟賽伊先生絕對不一樣!」
  我身旁的布倫希爾德大人握住愛劍劍柄,挺身擋在我前面,進入備戰狀態。
  「……我的確是失敗品,不敢說跟賽弗利姆尼爾完全一樣。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是你。安德瓦利都叫我『法爾修(贗品)』,所以反過來說……我就是名為『法爾修』的你,對吧?」
  他自稱「法爾修」──是賽弗利姆尼爾的贗品。
  戒指被主神奧丁奪走後,安德瓦利試著再做出相同的戒指。法爾修在這個過程中誕生,是失敗品的……亡靈。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這跟『赫爾海姆』的『那個』不一樣啊……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喂,叫什麼法爾修的傢伙,你為什麼挑這時候出現?是因為我揭露賽伊的真面目嗎?如果是,我會很內疚。」
  「……不好意思,洛基,我只是贗品,沒有自我意志。我只是有事要找那邊的──完成品而已。」
  法爾修說完便緩緩前進,即使那兩人為了保護我進入備戰狀態,他也不當一回事,只是毫不遲疑,毫無防備地……大步朝我走來。
  在他的右手上,還拿著充滿殺意的黑塊。
  「呿……竟敢小看我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洛基見法爾修殺氣騰騰地逼近,就把手上的槲寄生枝條扔向他。枝條一離手,便立刻化為多刺的魔劍,將法爾修的右手肘以下整個削掉。
  「哎呀……壞掉了。好過分喔,洛基。」
  法爾修停下腳步,一臉無趣地發出嘆息。反應只有這樣……?手臂不是被砍斷了嗎?
  他既不喊痛,也不害怕。雖然在我看來,他是個冷靜的瘋子,但是……對他而言,這或許才是正常的反應,因為他只甩了下右手臂,被砍掉的部份就瞬間再生了。
  「好啦,這樣就修好了。雖然我本身就是壞掉的。」
  法爾修說完又邁開步伐。當他纏繞瘴氣的右手眼看快碰到我時,布倫希爾德大人繼洛基之後擋在他面前。
  「請……請別再接近賽伊先生了!你要是再繼續靠近……就算你長得那樣,我也絕對不會輕饒!」
  她的舉止乍看之下一如往常,是如此剛毅凜然。然而……從那顫抖的劍尖,還是明顯看得出她內心的困惑。
  法爾修似乎察覺到她的弱點,嘴角勾起邪惡的獰笑。
  「……哦,我倒想見識一下呢,儘管動手吧。」
  法爾修主動用左胸去抵住指向他的劍尖。布倫希爾德大人見狀,肩膀頓時抖了一下。
  !不行──不能讓她殺法爾修!我一直在她身旁看著她,深知她內心有多麼溫柔。
  而且,我不光是從旁觀察,也親耳聽她說過。
  以前布倫希爾德大人跟齊格菲的母親感情很好,為了實現她的心願,曾不惜違背奧丁陛下的命令。
  就算她現在能忠實執行女武神的任務,還是不改其溫柔本性,加上現在跟她對峙的不是別人,而是我,這跟對付陌生人完全不同,因為她說過……我是她的「朋友」!
  布倫希爾德大人理智上明白法爾修跟我不一樣,感情上卻另當別論。如果她殺了跟我外表相同的法爾修,一定會留下嚴重的心理創傷!
  「瞧……就是這裡,動手吧,布倫希爾德大人。」
  「不……不要……等一下……」
  這時──只聽到噗滋一聲,法爾修主動讓劍刺入自己的左胸。鮮血從傷口大量湧出,濺了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身。
  「不────!不會吧……我……我竟然對……賽伊先生……!」
  「冷靜下來,布倫希爾德大人!那不是我,是法爾修!妳看,我還好好地站在這裡!」
  布倫希爾德大人放下手中的劍,頹然跪在地上。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我連忙變成人形,摟住她的肩膀。
  「嗚,賽伊先生……對不起,我對你……我……我……」
  她臉色蒼白,兩眼無神,淚流不止。她回握我的手,掌心冷得嚇人,微微顫抖,讓人心疼不已。
  相較之下,法爾修明明心臟被貫穿,卻若無其事地拔出胸口的劍,丟回布倫希爾德大人面前,彷彿是看不起受罪惡感呵責的她。
  「這傢伙真噁心……就連贗品也具備復活能力嗎?」
  「這你就錯了,洛基,我沒有那種能力。我變成這副模樣前的樣子,你應該有看到吧。我是幾千個戒指的集合體,只要待在這裡,我的生命和怨念就永無止盡,所以我才選在這時候出現。」
  法爾修一邊回答,一邊走過咬牙切齒的洛基身邊,停在我身旁。
  「嘿,賽伊,我們就別管那些外人,單獨來聊聊吧。沒什麼,甚至用不著溝通啦。我只是想跟你──」
  剎那間,法爾修混濁的眼眸像火焰般變紅。
  那雙只有虹膜發亮的眼睛化成詛咒之環自黑暗中浮現,發出瘋狂的氣息,震懾我的心。
  「──互相殘殺罷了。」

  等我回神時──世界已染成暗紅色。
  在受瘴氣侵蝕的世界裡,只有我和法爾修。這裡明明無路可逃……我卻不覺得可怕,真是不可思議。
  只要在這裡,就不會波及布倫希爾德大人和洛基──或許是因為這麼想,所以我才不會害怕。
  「法爾修,你恨我嗎?是我對你做了什麼嗎?」
  「沒有啊,放心吧,你什麼都沒做。不過你光是存在……就讓我恨死你了。」
  「這算什麼回答!我們根本沒理由互相殘殺吧!」
  「現在就有了。如果你不想被殺,就得動手……這理由很簡單吧!」
  法爾修纏繞瘴氣的銳利手刀,逼近我的咽喉。這一擊充分表現他的殺意,硬是喚醒我的求生本能,讓我反而及時逃過一劫。
  「哦,不愧是原作,被逼急時至少懂得閃躲嗎?」
  「等、等一下!想互相殘殺的只有你吧!我想要的是跟你好好談談!既然你是以我為範本做出來的,就代表你比我晚誕生,也就是我的弟弟!我可不想跟自己的弟弟打啊!」
  我不斷閃避連續攻來的手刀,拚命想說服法爾修,可是他不但不停止攻擊,而且我越說他越加速,就是想置我於死地。
  「你要我說幾次啊!我不是弟弟,是贗品!也就是有缺陷的你!明明只有……只有一個地方不同,就得淪為贗品!我明明比你優秀得多啊!」
  法爾修發出悲痛的吶喊,使出全力揮動右手。沒關係,他動作都很大,我應該閃得過。為了逃出他的攻擊範圍,我往後退了一步。
  「哇!」
  不料到了下一秒,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迎面襲來,讓我往後飛得老遠。
  我在暗紅色的地面上滾了幾圈,仰躺在地。我不懂,為什麼閃不開呢?是目測有誤嗎?當昏沉的腦袋好不容易清醒時──我透過模糊的視線,目睹法爾修詭異的變化。
  「咳嗯……只有右手臂……變成龍?」
  誇口說自己更優秀的法爾修,展現了我不知道的能力──可以只改變身體一部分的「部位變化」。
  「啊哈哈哈哈!怎樣?這招你應該不會吧,可是我就會。這是當然了,後做出來的一定比較優秀嘛!我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沒有『古爾維格』之力!所以現在……我要從你那裡搶過來!」
  他趁我無法動彈,一把抓住我的頭,再把瘴氣灌入龍化的右手。
  「啊……嗚……!」
  身體受到侵蝕,意識遭到支配。一股粗暴的力量襲上我,打算從內側破壞我的精神。
  「我將成為賽弗利姆尼爾,成為真品!我將取代你的位置!這次就輪到你……來當贗品了!」
  無邊黑暗侵入腦內,企圖阻斷我的意識。我失去知覺,無法思考。難道我………………就到此為止了嗎?

  『動手吧。』

  ……不,還沒結束。因為……法爾修無法進來我的體內。

  『就對愚蠢的贗品降下──』

  因為我的體內……──早已裝滿黑暗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麼!我的手……竟然融化了!」
  當灰暗的視野恢復原有色彩時──前方忽然傳來慘叫。我仔細一看,發現法爾修按住右手,步履蹣跚。那隻右手既不像龍也不像人,只是汙穢的黑色渣滓。
  「我不會痛……也不會怕!我沒有那種機能!賽弗利姆尼爾,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做什麼?我只是出於一番好意啊。你不是想成為我嗎?收下吧,那就是我。」
  能吞噬萬物的黑渣,受死亡詛咒的爛泥。這就是我……安多瓦拉那德。
  這傢伙好歹也打著我的名號,我還以為他會懂呢。
  「是嗎……你終於想跟我互相殘殺了嗎,原版!」
  「……『互相殘殺』?你說什麼傻話?」
  我往前踏出一步,世界從我的腳下起了變化。原本暗紅色的世界,化成了一片漆黑。那是不為任何事物所染,純粹無比的黑暗。
  「你以為自己成得了對手?告訴你吧,這只是單方面的──『殘殺』。」
  我跨出一步又一步,為我的世界塗上新色彩。等受侵蝕的世界完全一分為二時,我來到法爾修面前,看著他恐懼扭曲的臉。
  「我不承認……我應該更優秀才對!我只差在沒有『古爾維格』之力,其他部分應該都贏你才對!」
  「不然我們來比比看如何?對,來個性能測好了。不用客氣,儘量展現你的性能吧。」
  來,就讓自大的贗品見識一下吧。
  至於對戰的方法──從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決定好了。

  「我──賽弗利姆尼爾,擁有賽弗利姆尼爾.法爾修。」
  「我──賽弗利姆尼爾.法爾修,擁有賽弗利姆尼爾。」

  正面對峙的是兩個賽弗利姆尼爾,也是兩枚安多瓦拉那德。
  對彼此做出宣告,喚醒對方身上的弒主魔咒。
  黑色渣滓自體內深處湧現,繞著右手臂盤旋而上,凝聚在食指指尖。
  我舉起右手,法爾修舉起左手,一起伸出詛咒的指尖,輕點對方額頭……並同時開口:

  「「去死。」」


  不必供上鮮花。因為從末梢開始崩解的贗品,將會超越死亡──前往「絕對的虛無」。

  當我終於恢復意識時──對決已經結束。
  我們以死亡詛咒彼此衝撞、廝殺。相同詛咒無法抵銷,造成反彈的結果……是我贏了。
  缺陷品法爾修的詛咒遭我這個完成品的詛咒吸收,葬送了法爾修的性命。
  「我會消失……會死嗎……」
  法爾修仰躺在地,受死亡詛咒侵蝕,身體急速衰弱。他無力再維持變身,從四肢末梢逐漸變回戒指,崩解為沙塵。
  「法爾修……對不起,我做得太過分了……」
  對決時,我的意識被過去的安多瓦拉那德吞噬。不過,大概因為這已經是第二次的經驗了,所以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完全不省人事……
  至少我心中有個很大的變化,就是對本身的能力有所自覺,看來身為安多瓦拉那德的記憶已經幾乎恢復了。
  「別道歉,賽伊。道歉是請求原諒的行為,而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哈哈……讓你更討厭我了啊。可是就結果來說,我算是達成你的要求嘍。」
  「……雖然我從一開始就很討厭你……不過在這一點上,倒是沒辦法徹底討厭呢。你用你的能力打敗了我,既然知道真品比較優秀,我就能接受自己是贗品的事實了。」
  法爾修露出悲戚的笑。他的下半身已經完全消失。
  而法爾修創造出的侵蝕世界,也同時開始變形,逐漸恢復原本的色彩。這時他向我伸出僅剩的左手。
  「賽伊,把手給我。」
  「?」
  我照他所言乖乖伸出手,法爾修就立刻收起笑容,換上傻眼的表情。
  「你應該要更有戒心吧,我們剛剛才打過一場耶。」
  「啊,對喔,抱歉。」
  「是無所謂啦……你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爛好人呢,我完全敗給你了。」
  法爾修聳聳肩,抓住我的手,用所剩無幾的力氣把手握緊,然後說道:
  「賽伊,你在跟我對戰的過程中,應該有找回身為安多瓦拉那德的記憶吧。」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的相遇是從一開始就安排好的,而主使者就是我們的父親……安德瓦利。」
  怎、怎麼會……這意思是說,就連我們那樣互相殘殺,也是安德瓦利安排的嗎?
  「結果我這個失敗品,直到最後都被他利用,所以至少也得回敬一下。關於安德瓦利的陰謀……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吧。」
  法爾修剛說完,就有道光芒流進我和他相繫的手。這道光芒跟我產生共鳴,充滿我的體內。那是他的記憶,是他活過的唯一證明。
  承接他的記憶後,我完全明白了,包括法爾修為何出現在我面前,向我挑戰──
  以及我為何成為山豬,被送進「阿斯加德」的原因。
  「這……這怎麼可能?騙人的吧!難道這就是……一切的答案嗎!」
  這是怎樣!要是收到的情報屬實……那我不是不該接近奧丁陛下嗎!
  「不要慌,賽伊。你不是拿回記憶了?只要不跟別人來往,詛咒就不會發動。讓自己保持孤獨,就不會傷害其他人。」
  「可是這樣一來,我不就得跟大家……」
  「關於那一點,你還是死心吧。聽好了,別說你後悔知道這件事。你應該不想害死那些重要的人吧?」
  侵蝕世界不停崩壞,獨留法爾修的身影漸趨淡去。在完全消失前,他仍繼續說道:
  「不過……你不用絕望。既然我都得到了,你也一定會得到。」
  「是得到……什麼啊?喂,等等!你要說清楚啊!」
  法爾修此時已消失無蹤。我對著他殘留的氣息拚命追問。
  『──救贖──』
  我聽到的究竟是聲音,還是意念?
  這小到誰也聽不見的聲音,悄悄傳進我的心。
  『起初雖然糟透了……最後卻意外得救。即使當時彼此廝殺,你還是將我收為已有。對不曾有過歸屬的我而言,這就是你給我的救贖。』
  不要把這種事當成救贖啊……這世上其實處處有溫情,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請別忘了我,賽伊。我在成為法爾修前,也是賽弗利姆尼爾,就跟你一樣……所以你也……一定會…………──』
  他的聲音一中斷,氣息也跟著消逝。另一個我……法爾修,已經從這世上完全消失。
  他不但討厭我,還當面對說討厭我,這種人我當然不喜歡。不過……他無庸置疑地就是我──因為一點小失誤而墮入黑暗,令人哀憐的賽弗利姆尼爾。
  當我再次體認他的不幸時……眼淚就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沒過多久,受到侵蝕的世界便完全消失。
  從意識渙散的我背後,傳來兩人的呼喚。
  「賽伊,你沒事吧!真是的,剛才突然不見蹤影,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賽伊先生!啊,太好了,幸好你沒事!我一回神你就不見了,讓我好擔心喔!」
  我一回到現實,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就跑來迎接我。剛才還茫然失措的布倫希爾德大人,現在已經完全恢復。太好了……我還擔心要是她一直那樣該怎麼辦呢。
  我馬上擦掉眼淚,回頭行禮並答道:
  「抱歉,洛基、布倫希爾德大人,讓你們擔心了。我是去跟法爾修對決。」
  「對、對決……既然你平安歸來,就代表你打敗法爾修了嗎?」
  「嗯,算吧,當時情況還挺危險的……」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聽到我的回答,立刻鬆了一口氣,還為我的勝利大加慶賀。
  「對了,結果那傢伙到底是什麼?」
  「呃……這件事就由我來說明吧。他把他的記憶全給我了。」
  直到最後一刻,他才稍微跟我和解,把記憶託付給我。我就當作順便整頓心思,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訴洛基他們。
  「法爾修就某個層面來說,是比我優秀的戒指,只可惜他無法發揮『古爾維格』之力,所以安德瓦利把他視為贗品。他對這個待遇……一直很不滿,總是希望有一天能打倒我。」
  然後……到了今天,他實現願望的機會終於來臨。
  「他不是因為我揭開你的真面目……才跑出來的吧?」
  「不,不是那樣。法爾修會現身,是因為在這裡對他有利。再說,就算我沒來洞窟,他總有一天也會出現在我面前。畢竟我們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古尼塔海茲』啊。」
  當時我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影,還以為是錯覺,但那其實是法爾修本人來了。之後他變成瘴氣襲擊我們,是想要跟我打招呼吧。
  「安德瓦利之前禁止法爾修跟我見面,直到……我爬到對安德瓦利最有利的位置,他才解除這個禁令。」
  「最有利的……位置?什麼意思……?」
  「就是奧丁陛下的咽喉啊,布倫希爾德大人。我以『瓦爾哈拉的晚餐』之姿,證明自己的價值,獲得諸神的完全信任。安德瓦利不知道從哪裡得知這件事,就著手將計畫推進到第二階段──讓我跟法爾修發生衝突。」
  「咦……?我不懂,你跟法爾修戰鬥到底有什麼意義?」
  也難怪洛基會有疑問,不過要回答這問題實在不易。
  雖然有些麻煩,還是一步步照順序解釋吧。
  「先從一開始說起好了……被重新打造成山豬時,我完全失去了記憶。沒有過去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你問我安德瓦利為何這麼做,我也只能說是『欲欺敵,必先欺己』吧。」
  尤其安德瓦利這矮人城府極深,為了不讓任何人發覺,甚至不惜奪走我的記憶。我認為這是很明智的決定。要是我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應該就不會去「瓦爾哈拉」了。
  「呃,『打造成山豬』說來容易,但那不是『製造生命』嗎?應該要得到神族許可吧?可是在洛基殿下提起賽伊先生前,我們都沒有掌握到他的存在……」
  「喂喂,老實過頭反而不好喔,布倫希爾德。安德瓦利恨神恨到都想殺神了,怎麼可能照規矩求取神的許可啊?」
  嗯……很遺憾,洛基說得沒錯,這世界的法則並非毫無死角,無論什麼壞事,都有管道可以偷渡。
  「恨到想殺啊……咦,等一下,我記得你是連同魔法鍋(艾爾德弗利姆尼爾)一起被現在的雙親撿回家的吧?換句話說,做出魔法鍋的也是安德瓦利吧。」
  「嗯,沒錯。」
  「……他的手法是把曾是戒指的賽伊先生改造成能無限復活的山豬,再把他跟魔法鍋(艾爾德弗利姆尼爾)配成套,送進『阿斯加德』──如果安德瓦利事先看出『英靈戰士未來會遇上糧荒』……就能預測到奧丁陛下必會找上賽伊先生。也就是說,安德瓦利的目的……就是要讓奧丁陛下擁有賽伊先生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以喃喃自語導出最糟糕的結論,不禁抱著肩膀渾身顫抖。
  遺憾的是,這就是安德瓦利賦予我的使命。把我以食材(山豬)的名義送進去,只因為這是能最自然接近奧丁陛下的方式。
  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咒殺主神奧丁,而被送進「阿斯加德」的不滅殺神兵器。
  「我順著安德瓦利的計畫,成為奧丁陛下的食材。雖然陛下沒有明確表示他擁有我,但他取消解僱我的決定,還有不讓其他種族食用我的獨占行為,都充分證明了他是所有者。只是單憑這些無法發動詛咒,所以才需要法爾修。」
  「終於回到主題啦。」洛基聳肩說道。真的耶……連我都說到累了。
  不過再差一點,就能把我的一切傳達給這兩個人了。
  「如果我對詛咒沒有自覺,詛咒就會保持安定,不會發動,所以安德瓦利拿法爾修來當觸動詛咒的開關。」
  「開關……?」
  「是啊,我是安多瓦拉那德,有強大的『調和』之力,而且法爾修也有。既然法爾修對詛咒有自覺,只要讓他跟我互相調和,緊密連結,我就能想起安多瓦拉那德時期的記憶。不過……那是絕不能想起的記憶。」
  我說完把意識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不一會兒就有黑色渣滓出現,形成不祥的漩渦。
  「那就是……賽伊先生的詛咒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倒抽一口氣,皺起眉頭。也難怪她會害怕,只要用這隻手去觸碰我認定「擁有我」的人,就能馬上奪走對方性命。
  「安德瓦利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只要我力量覺醒,法爾修就贏不了我,所以他才准許法爾修跟我見面。後來,正如你們所見……我被迫學會詛咒的方法。開關一旦按下,就無法再恢復了。」
  現在跟我之前毫無自覺時不同,只要我精神稍微鬆懈,這詛咒就會溢出體外,輕易把人殺掉吧。
  所以……
  「布倫希爾德大人……洛基……我決定……不再回『瓦爾哈拉』了。」
  「什麼!」
  「你、你是認真的嗎,賽伊先生……!」
  洛基、布倫希爾德大人,別露出那種表情嘛,這也是不得已的決定。
  就算我能控制詛咒,戒指的詛咒還是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影響,自動引發他們的殺意和占有慾。第一個犧牲者弗雷茲馬爾會遭到殺害,就是因為詛咒引發他兒子們的殺意。
  我要是待在「瓦爾哈拉」,就得擔心身邊的人隨時可能大開殺戒……我絕對無法忍受這種不安。萬一……萬一布倫希爾德大人受我連累,殺意纏身……並親手傷害某人的話……只要一想到這裡,我就……
  「喂,不要說得這麼天真好嗎,賽伊。」
  就在這時──洛基見我如此消極,忍不住吼道:
  「就算你以前是安多瓦拉那德……現在也已經不同了!現在你是賽弗利姆尼爾,是我的好哥兒們!既然你是本大爺認可的人……就不准說這種喪氣話!」
  「洛……洛基……」
  「我也不准你這麼說,賽伊先生!你已經跟以前那個沒有自我意志的戒指不一樣了!你是山豬賽伊!你現在有堅強的信念,能靠自我意志控制詛咒!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輸給詛咒的!」
  「布倫希爾德大人……」
  我也想這麼認為,想相信這兩人的話。
  不過,這只是一廂情願。要是有個萬一,到時就太遲了。最重要的是……我沒自信能完全控制詛咒……
  「……賽伊先生。」
  這時布倫希爾德大人看向我,眼神是如此真摯與堅定。
  「請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對安德瓦利的計畫知道得如此詳細?」
  「那是因為……法爾修用了『調和』之力,把他的記憶託付給我。」
  「也就是說,法爾修背叛了形同生父的安德瓦利嘍?」
  「……算是吧……」
  「那是誰讓他這麼做的呢?」
  「!」
  讓他這麼做的人…………就是我。這應該不包括在安德瓦利的計畫內才對。
  布倫希爾德大人緩緩牽起我的手。即使我的手不久前才被詛咒包覆,她卻一點都不感到害怕。
  「或許在這之前,事情的確是照著安德瓦利的步調在走,但如今你已打亂他的計畫了!請你一定要有信心!要相信自己!你已經是……大家所信賴的那個你了!」
  我到底……在沮喪什麼呢?就算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我還是我,沒有任何改變啊。
  「……我明白了,布倫希爾德大人。還有洛基,也謝謝你為我打氣。我不會認輸、不會放棄,今後我還要在戰死者之館『瓦爾哈拉』裡──繼續努力下去!」
  沒錯。我不會改變自己,也不會改變別人的心。安德瓦利的陰謀算什麼,我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呢!
  吶,法爾修,抱歉,我不會走上你建議的道路。
  因為我已經不是安多瓦拉那德,也跟曾為贗品的你不同。
  我現在是名符其實的「瓦爾哈拉的晚餐」。
  是受到所有人認同的……煤灰色山豬賽弗利姆尼爾──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51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喂──誰快來把洋芋泥拿去擺啊!流理臺都沒位子了!那裡的傢伙!沙拉擺盤不用那麼講究好嗎,反正又沒人想吃!啊,賽伊小弟,抱歉,那個收拾完後,幫我把湯鍋移到推車上好嗎?都煮得差不多了!」
  「好,我知道了,主廚!」
  ──這裡是晚餐前的「瓦爾哈拉廚房」。
  從瀑布洞窟回來之後,我不顧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擔心,堅持進廚房。
  布倫希爾德大人顧慮得對,我的確有些疲倦,畢竟之前才跟法爾修對戰過。
  不過……我就是想早一點證明,不管我過去是誰,我的生活還是會跟平常一樣,不會改變。
  「呃,主廚……」
  「哦,怎麼了,賽伊?你燙傷了嗎?」
  「不,不是啦……雖然這麼說有點太後知後覺,不過我覺得我跟主廚的名字很像呢。」
  「哈哈哈,的確是呢。安多弗利姆尼爾、賽弗利姆尼爾……我們就是不死之身弗利姆尼爾雙人組!──開玩笑的啦。」
  「呃──後面是很像沒錯,不過前面也滿像呢。」
  「前面?不像吧?是安多跟賽耶?」
  不,其實是完全一樣……但這種事也不用特地說出來,萬一讓他覺得我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感覺也怪怪的。
  好啦,我重新打起精神了。做好份內的工作是我的原則,不過我要更加努力,讓自己連份內以外的工作也能做好!
  「啊,賽伊小弟,快要日落了,主菜就拜託你嘍。」
  「……好,知道了……」
  嗯,算了,沒關係,這是我的工作。
  好~~就努力去死吧~~
  ………………
  …………
  
  ……幾分鐘後,跳入鍋中的我順利復活,確定生活一如往常。我不像徒弟伊克斯是個被虐狂,只希望以後這份痛苦能稍微往好方向改變。
  「當食材辛苦了,賽伊先生。今天的主菜看起來也很美味呢!」
  「啊,是布倫希爾德大人!咦……大家都來了呀,謝謝!」
  布倫希爾德大人看我趴在角落休息,便朝我走來,後面還跟著她的妹妹們。
  「啊,賽伊小弟,沒關係,保持那樣就好,復活後應該很累吧。」
  薇瑟看我勉強要起身,就溫柔地摸我的頭,允許我繼續保持放鬆的姿勢。啊,多麼溫柔的天使啊。但沒想到,她搶先表達關心的結果是──
  「本、本小姐又沒有搶到第一了!賽伊,你還有我能第一個幫你做的事嗎!有什麼能成為你的第一次嗎!」
  妳說想成為我的第一次……?蓋兒希大人,妳好像在激動之餘說出很驚人的話耶,這樣真的好嗎?
  算了,她本人似乎沒發覺,為了她的名譽著想,還是當作沒聽到吧。
  「姊,妳還是老樣子這麼毛躁……賽伊,你要休息就到配膳室,別待在這裡。」
  「啊,抱歉,吉克魯涅大人,在這裡果然會妨礙大家吧。」
  「我、我又沒這麼說!我是擔心你可能被人踩到……不對!我意思是踩到的人可能會跌倒,所以,那個……」
  啊~~怎麼說呢,日常生活就是要這樣,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真教人放鬆……
  就在我感到安心時,修維特萊德大人突然提出令人不安的建議。
  「賽伊殿下,我從之前就在想……你要不要反過來拜伊克斯殿下為師呢?」
  「咦?為、為什麼?」
  「我覺得她對死……不,應該說對痛苦毫無畏懼。」
  「嗯,我想也是吧。」
  因為她是重度被虐狂啊,越痛反而越高興……咦?這意思是……難道修維特萊德大人要我覺醒成被虐狂嗎!
  「怎樣,要不要學學她的奧義呢?」
  「呃,這……等修維特萊德大人學會了,我再考慮看看。」
  「嗯,只要能變得更勇猛,我倒不反對。不然就由我先學,等會了再來教你。」
  哇,我這提議是不是很糟糕啊?現在我也只能祈禱,希望修維特萊德大人的世界別往奇怪的方向拓展。
  「對了,小朋友,關於我之前放棄的胸罩──」
  「啊!不,瓦爾特洛德大人!在這裡別提那件事啦!會被其他工作人員聽到……」
  「哎呀,是嗎?那大姊姊先問你能不能變成內褲好了~~」
  「不要轉移到更糟糕的話題啦!」
  瞧,有殺氣從廚房傳來了啦!這下慘了,明天被烹煮前,我鐵定會先受到拷問。
  「哎呀,賽伊,你也真辛苦,畢竟你之後還要變成我的小可愛呢。對吧,賽伊?」
  喂,荷姆薇潔大人,別挑這時無中生有好不好!搞什麼啊!這是要報復我之前拒絕妳的請求嗎!
  「唉……怎麼大家在不知不覺間,都跟賽伊變得這麼要好呢……好羨慕喔。」
  「咦?這沒什麼好羨慕的啦,葛琳姆蓋德大人。我也很想增進跟妳的交情呢,歡迎以後找我聊聊。」
  「可、可是,我不太會找人攀談……」
  「不然就由我主動開口好了。」
  「要、要是有人突然找我搭話,我會嚇到,所以還是……」
  這個人根本不想跟我要好吧?
  「真是的,賽伊氏,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心矣。好男人不用開口,光靠背影就能傳達心意矣。」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奧爾特琳德大人,我馬上來試試看。
  「賽伊氏……沒人教你說話時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嗎?」
  「這也太不講理了吧!反正就算我有看,妳大概也會說『在貓的世界,眼神對上就代表要打架』吧!」
  「唔,竟然識破琳德的行動……真是屈辱矣。」
  原來我識破了嗎……看來我也有成長呢。不過,這或許也代表我跟大家感情夠好吧,如果是就太棒了。
  ──在一番吵鬧後,其他女武神走到一旁的配膳室,準備開始斟酒,布倫希爾德大人則獨自留下,低頭看我,溫柔地笑著說:
  「大家果然都跟平常一樣,看來詛咒完成不構成影響呢,賽伊先生。」
  「是啊,就連愛找碴的人,也跟平常沒兩樣呢。」
  「呵呵,這代表大家跟賽伊先生相處得很自在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帶著優雅的笑容,說出令人開心的話。聽到她這麼說,我也多少產生了自信。
  我們相視而笑一會兒,布倫希爾德大人就板起臉孔。
  「……賽伊先生,關於你的真面目,我想先對大家保密。目前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我跟洛基殿下。我打算以後利用出任務的空檔,跟洛基殿下一起搜索安德瓦利的下落。」
  「嗯,好啊,就這麼辦吧。安德瓦利這麼痛恨奧丁陛下,要是知道我沒照計畫走,一定會設下某種圈套。我們不能放著他不管。」
  我說完,布倫希爾德大人就用力點頭,表示同意。
  她接著微微一笑,向我行禮完,就跑去追她的妹妹們。
  
  等大家都離開後──我獨自走到「瓦爾哈拉廚房」外。
  「唔……呼啊……呼…………可惡!為什麼……!」
  為什麼胸口這麼悶?我像憋了很久的氣一樣,疲勞頓時湧了上來。
  「詛咒的……黑色渣滓……消不掉……」
  我拚命假裝跟平常一樣生活,可是那東西還是映入我的眼簾。
  我越渴望平靜,死亡的詛咒就越想擺脫我的控制,延伸出體外。如果我放著不管,這些渣滓一定會帶給大家不好的影響。
  「別給我亂來……!我想過普通的生活……想跟大家在一起啊……!」
  這個決定也許比我想的──更有勇無謀。
  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能跟大家一起得到幸福呢?
  「這還用說──也只能控制詛咒了。可是,如果做不到的話……」
  我腦中突然閃過消極的念頭。喂喂,不是決定要努力嗎?還不到一個晚上耶,未免也喪氣得太快了吧。
  「可是……可是如果……如果真的撐不住……到時候……」
  ──『只要不跟別人來往,詛咒就不會發動。讓自己保持孤獨,就不會傷害其他人。』──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
  我會考慮看看你的建議啦,法爾修。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51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各位幸會或久違了,我是三鏡一敏。
  感謝各位拿起本作。這是我第四次寫後記了,原來這世上是有奇蹟,有魔法的呢(魔法少女式發言)!
  好了,廢話不多說,照例先從報告近況開始。
  其實,我遇到一件很想寫進書裡的事,還特地做了筆記。
  在第二集後記裡,我曾寫過「第一集上市後,我第二天去繞了一圈書店,可惜沒親眼看到有人買書的場面」。第二集當時因為有事無法繞書店,直到第三集發售當天再去……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原來這世上是有奇蹟(以下省略)。
  結果我只是默默旁觀。是不是該上前攀談一下比較好呢……反正不管怎樣,我都很高興就是了。如果下次再遇到我一定要開口……但這樣真的好嗎,會不會打擾到別人啊……?
  就在作者這麼舉棋不定的時候,本系列來到了第四集。不知各位覺得如何呢?
  一如副標題所示,圍繞著主角賽伊的謎團,終於在本集揭開真相。另外本書也首次放入間章,希望在資訊量變多的同時,依然能保持結構的完整。
  其實賽伊的真面目,是從參賽時就一直保密至今的設定。為了將來能揭露這個祕密,我從第一集就埋下各種線索及伏筆。這時再從第一集讀起的話,或許會有另一番不同的樂趣。
  順帶一提,關於賽伊的「那個」真面目……是北歐神話裡原本就有的。賽伊本身也一樣,絕不是作者為了故事擅自捏造出來。
  只不過,以前大概沒人會把「那個」跟賽伊畫上等號。可以像這樣做出各種詮釋,不正是北歐神話的有趣之處嗎?
  話就聊到這裡。接下來是感謝時間。
  首先是平井責編。雖然這次時間不巧,無法見上一面,但想到簽名能承蒙稱讚,仍讓我喜不自勝。然後是土屋編輯,這次也在電話中收到您諸多建言,十分感謝。尤其胸罩部分寫得很開心,讓我很滿足……啊,請恕我失言。
  還有負責插圖的ファルまろ老師,這次也畫了非常出色的插圖,不管從哪個角度都賞心悅目,真是感激不盡,可惜憑我這拙筆,實在難以盡述心中無數讚嘆。
  此外,對負責校閱的水澤,以及協助本作出版的所有人士,我也要致上由衷感謝。對於那些始終為我加油的親朋好友,我更是滿心感激。即使陳腔濫調,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最後,我要對各位願意拿起本書的讀者,致上我如江水滔滔不絕的謝意。謝謝大家!
  
  三鏡一敏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2: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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