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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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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文库] [神野奧那]精靈、比基尼與機關槍![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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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9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8-11-29 23:39 编辑

  精靈、比基尼與機關槍!
  ——————————————
  作者:神野奧那
  插畫:bob
  譯者:簡秀靜
  圖源:linpop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還差一年就畢業的某個冬日,我被親戚們蠻橫的強權給逼迫轉學到其他高中。
  當我做了最後的道別,和平常總是在放學後碰面、散發出不可思議氣質的美女學姊聊了幾句,
  接著走出教室後,突然發現學校像是被下了結界一樣,異常安靜,
  而學姊和武器商人開始進行槍枝的祕密交易!
  「快到校地外!」在學姊的催促下,我往學校正門跑,卻被白光包圍。下一刻則──!?

  天真無邪的精靈軍團穿著比基尼拿機關槍掃射。
  從異世界被召喚、前所未見的神鬼戰士終於登場!嘻──哈──!!


  作者簡介
  神野オキナ
  小說家,1970年出生於沖繩、現居於沖繩。
  代表作有《玩伴貓耳娘》(尖端出版)、《疾走、攻擊!」(MF文庫J)、《リラム~密偵の無輪者~》(ノベルゼロ)等,這次是久違的喜劇。


  畫師簡介
  bob
  擔綱《沃特尼亞戰記》(東立出版)、《銀河連合日本》(星海社FICTIONS)等輕小說插畫,以及靠著繪製其他插畫為生。
  雖然因為颱風沒有熱水,網路也連不上,但我還是會想辦法活下去的。





  CONTENTS
  序章 無名小子!
  ACT.1 似曾相識
  ACT.2 KISS KISS…BANG BANG
  ACT.3 超人高校
  ACT.4 史密斯先生
  ACT.5 新天堂樂園
  ACT.6 梟巢掃蕩戰
  ACT.7 遠大前程
  ACT.8 大車隊
  終章 薔薇的記號

评分

参与人数 4轻币 +36 收起 理由
lwq553238966 + 13 工作辛苦
玖月神威 + 12 工作辛苦
airlauyo + 1 感谢参与
ScubaLeon + 10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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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無名小子(My Name Is Nobody)
  ★1973年由塞吉歐•李昂尼(Sergio Leone)&東尼諾•瓦萊里(Tonino Valerii)共同執導。


  「……那就是……我的本名。」
  我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報出自己的名字。
  夜空很美,星星很近。
  大部分的窗戶都已經用鐵板和煉瓦、灰漿固定,然後再用強化魔法補強,這裡─學校已經完全成為一個要塞。而在這樣的校園操場上……
  滿天星斗下,因戰勝而情緒亢奮的要塞眾人們都吃了一驚。
  雖然少,但仍有幾家夜間營業的攤位,供應著這個世界的食物。
  每個成年女性手上,都端著一杯裝在陶器啤酒杯裡、被稱為常溫愛爾酒的微酒精飲料。
  那些女性們……有身材纖長的精靈族,肌肉結實、個頭嬌小的矮人族,以及外表跟我們一樣的人族,大家都穿著各色比基尼。
  戰士階級的女性們,肩上都掛著我本來那個世界才有的衝鋒槍或突擊步槍。
  在這個國家裡,十四歲以上的男性只有我一個人。
  然後,在這之前,我的名字都是「槍使」,以後大概也不會有人想到要像這樣叫我報出本名。
  「是那樣的名字啊。」
  站在我面前的學姊微微一笑。
  及腰的金色長髮,穿著的便服像是跟輕飄飄超級長禮服合體的水手服,雄偉地擠在胸口的兩顆果實緩緩上下晃動。
  「很棒的名字。」
  「意外地普通對吧?」
  我拋了個媚眼,學姊的笑意更深了。
  「……太做作了。」
  披著薄薄的防風外套,身穿比基尼胸罩與迷彩短褲、叢林短靴,我的青梅竹馬─小我一歲的鬼神桐乃挽著我的手,簡短地這麼說著。
  平常總是面無表情的那張臉,我憑著青梅竹馬的特權,知道此刻她露出一絲笑容。
  「不是很好嗎?在現實世界裡,平常幾乎不會像這樣裝模作樣。」
  「可是太做作的話,不適合你。」
  「吵死了。」
  學校到處點著火把,天空有魔法使射出的火球,鋪陳出像煙火一樣美麗的光之圖畫。
  在稍早之前我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畢竟我失去了養育我的曾祖父,幾乎全部的財產和所有物都被搶走,或者說是不得不放手,然後被強迫轉學。

  那麼,就從那個時候開始說起吧。

  那是距今大約一個月以前的事。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ACT.1 似曾相識(Somewhere In Time)
  ★1980年由吉諾•史瓦克(Jeannot Szwarc)執導。


  比平常晚了半天以上搭上車,從空空蕩蕩的電車走下月台,我嘆了口氣。
  跟平常不同的是,我手上拿著紙袋,背上背著去年為了旅行而買的後背包。
  可以看見對面月台有一大群穿著同一所學校制服、剛從課堂解放出來的學生湧進車廂。
  其中也有我認識的熟面孔,不過我沒有打招呼,迅速走出驗票口。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通往學校的路上,運貨用的大型卡車似乎特別多。
  平常放學時總是跟朋友打屁聊天,要不然就是因為剛從課堂解放出來,有點恍惚,不太會去注意這些景致。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這些風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夕陽開始落下的關係,我總覺得這一切看起來更加閃閃發光。
  「……承蒙您照顧了。」
  從車站直接來到學校,我一邊說著,一邊朝在職員室裡,身兼班導、體育老師和生活指導老師的朽名和老師鞠躬。
  「再一年就畢業了,你也辛苦了。」
  朽名和老師用很明顯的敷衍語氣說著。
  朽名和,KUCHIWANA,當日本史老師說這個詞同時也有「蛇」的意思時,我心裡想:「真是神形容。」
  他擅長俗稱「愛的教育,鐵的紀律」那一招,拜他所賜,我們學校沒有所謂的不良分子,或俗稱的小混混。可是他擔任顧問老師的女子排球社去年有人骨折,大家懷疑該不會是疲勞性骨折吧?這也造成了一些問題。
  平常總是穿著體育服,頂著一張像獸面瓦似的、方方正正的臉,身材粗獷,據說曾經是奧林匹克柔道或摔角的強化選手(註:日本的運動員資助制度,把有潛質或已經有一定成績的運動員列為強化選手,享有津貼補助等支援)──典型的「體育老師」。
  像我這種中等身材,或者該說根本就是文藝系的男生,特別容易被他盯上。
  不,應該說已經被盯上了。
  在走廊上擦身而過時,我因為沒有打招呼,被他抓到學生指導室狠狠說教……啊,這或許是因為過世的曾祖父的關係吧。
  老實說,有一瞬間我曾經想過,反正已經是最後的最後了,就撂句什麼狠話吧。不過到頭來我只是默默行了禮。
  「好來不如好去。因為是最後一刻,這麼做沒什麼意義,如果只是為了發洩憤怒而放肆蠻幹,就不能算是男子漢了。」
  腦袋裡響起懷念的聲音。
  (我知道,爺爺。)
  我把話含在嘴裡喃喃說著。
  二月上旬,白天下午三點,其他學生們都還在上課。
  跟教室不同,一直緊緊關著的職員室相當暖和。
  當我準備就這樣離開時──
  「啊,你是朽名和老師班上要轉學的學生吧。」
  剛好從校長室來到職員室的校長一邊說著,一邊要跟我握手。
  校長的腦袋幾乎全禿,只有兩側還剩一些稀疏的頭髮,復古設計的黑框眼鏡很適合他,是個充滿溫厚篤實氣質的人。
  「啊,是,是的。」
  因為是平常只會在朝會看到的人,我困惑地握住他伸過來的手。
  「是家裡的緣故吧,辛苦了。」
  事實上,與其說是家裡的緣故,不如說是因為家人過世,那些好事親戚插手才變成這樣。不過就算現在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也沒用。
  「是的,謝謝您關心。」
  我說出這幾天不知道已經反覆說了幾次的台詞。
  「那麼,一切保重。」
  像是要蓋過校長的話似的,之前一直沒有反應的朽名和老師說了同樣的話。
  「要保重。」
  「好的。」
  我再次鞠躬……這次是朝校長鞠躬。
  我抬起頭來,校長輕輕點點頭,轉身離開。
  「接著還要整理行李,我先回去了。」
  「啊,不跟班上同學打個招呼嗎?」
  「嗯,大家都在忙考試跟畢業出路的事情……而且如果因為這種事引起騷動,要當眾說些道別的話,我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
  「……這樣啊。」
  跟朽名和老師說這些話,已經是昨天的事了。
  平常總覺得很難靠近的職員室,今天看起來卻莫名親切。
  一直到上小學為止,我常被當成問題兒童,即使是上了高中的現在,對於要去「職員室」拿講義這種事,我也都是敬謝不敏,更不要說是自己主動走進這個地方了,想都沒想過。
  「謝謝您。」
  我再次行禮,轉身離開職員室……當然,在自動門前朝著在職員室裡的所有老師們鞠躬、在門關上之前再鞠一次躬,這是不用說的。
  今天就要跟這所學校道別,轉學到上週為止我都還不知道校名的一所東北地方的學校。至少在最後,我想要好好做個了結。
  就這樣來到走廊時,手機響了起來。
  我掏出來一看,是青梅竹馬傳來的訊息。
  『今晚七點半,車站前書店,請準時。』
  看著這些冷淡的文字,寫這段文字的人毫無表情的側臉彷彿就浮現在眼前。
  手機又再次震動。
  這是在足球社練球時骨折住院的酒木傳來的。
  『我收到了,真的可以拿嗎?』
  看樣子我家裡那台遊戲機已經送到他手上了。
  包含射擊遊戲用的配件、從賽車到貨櫃車,最受歡迎的多車種賽車遊戲用VR虛擬實境配件一套,還有軟體、硬體及線上金鑰,再加上我的愛車「雷神」系列與愛機、玩家角色資料使用密碼。
  儘管那是花了我一年打工薪水買下的,而且還練了半年的功,然而要是丟著不管,反正一定會被人賣掉。與其這樣,不如送給住院中閒閒沒事幹的朋友。
  酒木的話一定會好好珍惜它吧。
  我明明附了信,把各種細節告訴他,並且註明「不必回信」。他還真是個一板一眼的傢伙。
  我回覆道:「不必掛在心上,我要去念的學校是全體住宿制,應該管得很嚴,這種東西也沒辦法帶進去,打贏我的紀錄來瞧瞧吧。還有,保重身體。」
  至於青梅竹馬那邊,我回覆:「瞭解,一定會到,幫我跟伯父伯母問好。」
  站在這所學校、站在這條街上,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明天上午十一點,我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目的地是東北地方某所全體住宿制的男校。
  創校以來以斯巴達教育聞名,去年也因為「體罰」導致一人過世、引起訴訟騷動的學校。
  不是我自願去的。
  是為了親戚們的方便……更正確說來,是為了親戚中有力人士們的方便。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就算回想也只會讓自己火大,所以就算了。
  這是一個禮拜前決定的,即使是現在,我一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怒,很想不顧一切地大叫。
  照理說,討厭的事情只要兩天就會忘了,應該是這十年來爺爺灌輸給我的觀念。
  (算了,爺爺都不在了,所以魔法也消失了吧。)
  我在腦中如此喃喃自語的瞬間,覺得體溫好像一口氣下降了兩度。
  腦袋也覺得很冷。
  現在必須忍耐。
  我抬起頭,挺直背脊邁出步伐。
  還有一個人,我必須去說再見。

  ☆

  在我們念書的新校舍旁,當然有舊校舍。
  由於現在的少子化政策,新校舍是僅僅能容納三百人的T型建築。而跟新校舍不同,舊校舍是足以容納千人的巨大H型建築。
  原本五年前新校舍完工時,舊校舍就應該同時拆除,但這時冒出了這是出自有名建築師設計圖的「作品」傳聞,再加上本市教育委員會和建築業者的官商勾結曝光,巨大騷動餘波蕩漾,於是現在校舍還沒拆除,只在四周圍上有著細細波浪紋的鐵板……呃,那應該叫做鐵皮吧……
  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們學校沒有半個不良分子,值班老師和擔任警衛的伯伯晚上也都很認真地巡邏,所以舊校舍並沒有變成遊民聚集的場所。
  不過,這裡並不是沒人來。
  我繞到舊校舍裡面,拉開唯一一塊似乎可以卸下來的鐵皮,鑽了進去。
  窗戶玻璃幾乎都拆掉了,被三合板覆蓋的一樓巨大玄關的門板,果然是開著的。
  以前曾經是前庭的地方,排放著四五個巨大的木箱。
  是全新的木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怎麼運過來的。
  進到這裡面,可以感受到四周的冰冷空氣,還有微微飄散的塵埃氣味。
  餘光瞥見第一次來這裡時就看到、有人忘了帶走、兀自躺在地上的一隻陳舊室內拖鞋。我穿著鞋子走進校舍。
  看了一下手機時間,現在是下午時間,已經快要五點了。
  不知道對方在不在?在一樓盡頭、原本是保健室之處的前面,我抬頭看著寫著美術準備教室的牌子。
  「哈囉~」
  這麼說著的我伸手打開拉門。
  老舊的門扉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往旁邊移動,寬闊房間的正中間,一個把手放在電暖爐上取暖的女孩看向我這邊。
  「哎呀,歡迎。」
  對方微微一笑。
  「學、學姊好。」
  我僵硬地行禮。
  同時有種莫可奈何的心情湧了上來,我鬆了口氣。
  這一個禮拜以來,我根本沒有那種時間。
  「對了,這陣子一直沒有看到你,還好嗎?」
  「沒什麼。」
  我笑著向學姊鞠躬。
  總之,學姊是個美人。
  近乎透明的白色肌膚,留到腰際的豔澤黑髮。雖然比我高十五公分,卻不像高個子女孩常見的瘦長身形,反而有著幾乎要把我們學校制服鈕釦繃開的雄偉胸部、讓裙子腰線顯得寬鬆的緊實腰圍、令人難以相信的長腿、幾乎要從與長腿十分相稱的迷你裙底下露出的臀部……寫真女模、好萊塢性感女僕,很適合用這些充滿懷舊氣息的形容詞來形容這具身體,完全沒有不協調的感覺。



  才高三就長成這種美人,既然是美少女,光是這樣就很醒目了,這也是沒辦法的。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只能在放學後、在這個教室裡,才能見到學姊。
  「啊,對了對了,我終於拿到水力發電的設備了!我的國家有河流,只要能裝在河邊,以後就沒問題了!」
  幾乎要堆滿房間的紙箱山……或者該說是紙箱壁,在占了房間四分之三空間的紙箱堆前,優雅地坐在一個桌子大小的紙箱上的「學姊」,像是很感激地摩擦著溫熱的手掌,一邊露出微笑。
  不用看那對冷澈的雙眼,光是看那線條分明的五官,就知道她大概有東歐或北歐的血統。
  不,甚至可以說是脫離現實的長相。
  「嗯,我這邊的事,一言難盡。」
  我隨口應著,像平常一樣在「學姊」對面的紙箱坐了下來。
  這些紙箱不是回收品,而是剛從工廠出貨的狀態。箱子旁邊大大寫著著名紙尿布或奶粉廠商的廠名及商品名稱。
  不只是紙尿布或奶粉,也有電器製品、調理包、速食包等食物。不知為何也有太陽眼鏡、手套、水……舊校舍裡塞滿這些東西。
  不可能是校舍關閉時忘記帶走的東西,也不是從新校舍搬來堆放的東西。
  這全部是我面前這位「學姊」訂購的東西。
  是她要帶回國的「行李」兼「伴手禮」。

  ☆

  第一次遇到「學姊」是距今三個月前。
  原本我只是基於好奇心,一時興起溜進舊校舍看看,卻發現有一間教室亮著燈。
  好奇怪。
  這裡應該都斷電了。
  她站在堆成階梯狀的特大號紙箱上(我想裡面應該是小孩用的紙尿布),兩手抱著另一個大紙箱,正要繼續往頭上堆。
  不,這樣太危險了。
  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叫她時,承受她全身重量的紙箱「啪搭」一聲陷了下去。
  「危險!」
  我打開門衝過去,和她完全失去平衡摔下來幾乎是同一時刻。
  「呀!」
  「哇哇!」
  我慌慌張張衝上前,很艱辛地抱住失去平衡、倒栽蔥摔下來的學姊。學姊是倒栽蔥摔下來,也就是說,我抱住的是她的腰,在我面前的是學姊緊實的大腿和腳……
  裙子掀了起來,裙子底下是和穩重外表截然不同到令人吃驚、白底上有著藍色條紋的大膽繫帶泳裝……那一天,我知道了學姊穿著繫帶比基尼的藍條紋泳褲。
  很令人吃驚。
  呃,這有兩層意思。
  畢竟,在我目前為止的人生,沒有遇過在別人險些受重傷之前,自己及時趕到救援的經驗,也沒有體驗過和女性以如此親密的距離緊貼在一起的情形。
  不,好像有過一次吧……?算了,隨便。
  下一刻,學姊的膝蓋狠狠頂上我的頭。
  「不要……做什麼!快住手!」
  「不是……那個……我要是放手的話……頭……妳的頭會!」
  藍色條紋繫帶比基尼泳褲好像在啪搭啪搭地說著話……因為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動作是一起連動的。
  「不要……不准看!笨蛋!」
  摩摩擦擦摩摩擦擦。
  被光滑白皙緊實的大腿不斷磨蹭或許是人生最高享受,不過撞到頭臉的膝蓋可是又硬又重。
  即使如此,我還是很努力地輕輕讓她的頭靠近地面。
  「總、總之請用自己的手撐住!」
  「咦?讓你進入?在說什麼啊你這小子!我殺了你!」
  「我是說撐住!撐好!用雙手!想想倒立的要訣!」
  「咦?」
  對方的手腳終於停止亂蹬。
  ……鼻血流出來了。雖然很難看,不過我還是用力吸著鼻子,努力撐住,直到她按照我的話用倒立的方式把自己身體撐住。
  「那麼,我放手囉。」
  「啊……好……」
  她輕巧地翻身站了起來,運動神經似乎意外地發達。
  「那個……呃呃……」
  「呃,很抱歉。」
  我沒有看對方的臉,直接低頭行禮。
  「總之,幸好來得及……妳沒有受傷吧?」
  我抬頭的瞬間,溫暖的液體從鼻子流出來。
  「啊……血!流血了!」
  她慌慌張張地從制服裙子掏出一塊布擦拭我的臉。
  「啊,不要緊,沒關係的。」
  只不過是鼻血而已,等一下就會止住了。
  「不……那個……很、很抱歉。我、我是第一次跟男性這樣……不……那個,該說是這麼親密嗎?那個呃呃還是該說我嚇了一跳,覺得很害怕。而且還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
  她慌慌張張地說著,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要是冷靜下來,應該是一朵非常清純的高嶺之花吧,不過像現在這樣也意外地可愛。
  不,不是這樣的。
  在她險些受傷之時,我在距離自己顏面三十公分以內的近距離看到她的小褲褲。
  錯的是我。
  性方面罪過的是非論斷,不在原因,結果就是一切。
  「不,那個……我不要緊。嗯、嗯。」
  我照以前學過的方法,以手指用力按住鼻子下方,俗稱人中的位置。
  連到鼻子的大型血管都在那個地方,比起在鼻孔裡塞東西,按住這裡阻斷血液,可以讓鼻血盡快停住。
  「那個……你的臉有瘀青……」
  啊,對了,好像有點腫。
  「請、請等一下。」
  說著,她慌慌張張地扭開教室角落的水龍頭。
  流瀉而出的應該是冷水。她連說「好冰」都沒有,急忙把手帕打濕,敷在我的臉上。
  「謝、謝謝。」
  冰涼舒服的感覺,讓我再次想起剛才那個膝蓋的力道。
  「話說回來,妳到底是……」
  對方好像高我一個年級,看制服就知道了。
  她說自己剛從國外回來,也就是所謂的歸國子女,這堆紙箱山是禮物,要送給她以前待過的那個國家的朋友。
  「好多喔。」
  有洋芋片、罐頭之類的。我望著有如小型超市倉庫的房間,深感讚嘆地說著。
  而且那些物品當中……雖然相當難以啟齒,不過連女性生理用品都有。
  她雖然沒有多講,不過既然需要這種東西,恐怕是個非常貧窮的國家吧。
  倘若當面這麼說,對她和她國家的人們很過意不去……老實說,幾年前我在電視上看到這一類國家的紀錄片,嘴裡說著「這個國家的人好可憐」時,爺爺勃然大怒。
  「不准說那種蠢話!」
  平常總是愛裝酷耍帥、凡事滿不在乎的爺爺,眼裡像是要噴出火似的狠狠瞪著我。
  「這個國家跟我們小時候的環境很像。你聽好,絕對不要說那種話。不管是什麼情況,對別人說『好可憐』,比任何詞彙都還要侮辱人。所謂的同情,不是說對方好可憐,而是要說我能做些什麼。你要是真的這麼想,不如去捐款箱投個十塊錢!」
  不過,他很快就氣消了。
  爺爺出生在極為貧窮的家庭,從零開始奮鬥,後來獲得了即使收養身為曾孫的我、把我養大都沒問題的龐大房子和財產。他常說不能忘記別人的恩情,也不能忘記當時的辛苦。
  讓平常看起來對凡事都滿不在乎的爺爺氣成那樣,那一天實在太糟糕了。我反省自己,學到兩件事:「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就算想到也不能說出來」,以及「所謂的同情,如果不跟行為結合在一起就沒有意義。」
  「我的國家沒有這麼方便的東西……以後我還想再多帶各種東西回去,嗯。」
  她咧嘴一笑。
  「那個……學姊,所以說,您最近還會再回國嗎?」
  因為對方比我年長,我改變講話的用語,再次問道。
  「咦?」
  她呆呆地看著我。
  「學姊?」
  「學姊不是三年級的嗎?我是二年級。」
  「啊,是,是啊……抱歉,第一次有人叫我學姊……好像『漫畫』一樣。」
  是嗎?
  雖然學姊是歸國子女,不過似乎有點不食人間煙火。話說回來,我聽說在國外,沒有用來表示「學長姊」、「學弟妹」的詞彙。
  「那麼,我可以叫你學弟君嗎?」
  「是可以啦。」
  「好……對了對了,剛剛說到回國對吧。嗯,我會回國,不過可能要再過一陣子吧。」
  「可是,把東西放在學校沒關係嗎?」
  「這個房間有上鎖,而且這一帶治安也不錯,沒關係的,嗯。」
  「…………」
  的確,以這種數量來看,不可能放在家裡。
  不知道有沒有得到校方的同意?不過就先不管這個了。
  「對了,學姊的國家叫什麼?」
  「叫德•克薩斯。」
  「德克薩斯?是美國那個嗎?」
  「不,地圖上找不到。」
  學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我於是知道,這個人還很不習慣用笑容來打馬虎眼,不由對她產生了好感。
  像她這種美人只要笑一笑,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打馬虎眼混過去吧……事實上,我班上就有很多這種女生。
  因為跟我沒有直接關係,我只是在旁看著。不過我想,如果女生為了打馬虎眼而對我露出微笑,我或許仍會原諒對方;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認的,心裡也會「嘖」地抱怨一下。
  可是,她看起來似乎真的不擅長做這種事。
  「學弟君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個……總覺得很難就這樣回家,想說讓腦袋冷靜一下。」
  明明是初次見面的對象,我卻一股腦地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原來如此……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昨晚跟爺爺為了瑣事吵架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在這之前,除了身為我家人的爺爺之外,就算是面對同學,我也不會提到自己的事,我一直認為這種事情可以靠自己解決。儘管連我自己也覺得很意外,但我第一次發現這麼做之後,其實感覺還滿輕鬆的。
  「這樣啊……」
  學姊沒有打斷我的話,也不是隨便聽聽而已,而是直直看著我的眼睛,隨時給我回應,不懂的地方還會仔細再問清楚。
  這麼做不只是讓自己感到輕鬆而已,我能夠用一種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速度,很客觀地檢視自己所做的一切。
  開口跟她說這些事時,我打算最後要問她:「所以,妳覺得我該怎麼辦?」但是,話說完之後,不用問這個問題,我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這次是我不好。總之要先道歉,然後好好跟爺爺把話說清楚。
  「……心情平靜下來了嗎?」
  見我沉默下來,學姊等了我好一會兒,咧嘴一笑。
  「啊,是的。」
  我點點頭。
  先不管剛剛K到我臉上的膝蓋有多用力,總覺得跟這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心情似乎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那之後,除了週末之外,我每天都會跑來這個教室。
  很不可思議的是,不知為何,我從來沒在校園裡遇過她……就算在學校裡遇到,由於她實在太漂亮了,我大概也沒有勇氣在眾人面前跟她說話,所以沒有很積極地找過她。
  過了一個月之後,我們都知道了彼此的事情。
  我知道學姊爸媽都已經不在(這一點跟我一樣),她是為了繼承這個家才過來的,來日本的時間很短──也難怪她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不是歸國子女,而是留學少女──還有,她半年內就會回國了。
  學姊不知道便利商店,也不知道百元商店。看到車站前有人在發免費的面紙時嚇一大跳(而且她連面紙和面紙的用途都不知道!)……之類的,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我有時會很感嘆地想,在我們看來理所當然的東西、系統、社會結構,對於別的世界而言,是不是就像異國文化,或「魔法之國」之類的呢?
  所以,我為學姊介紹了二十四小時的超市、便利商店、百元商店。
  之後,學姊學會了用Suica或預付卡在網購商場結帳,範圍甚至延伸到秋葉原,買了很多在我看來已經差不多快等於破銅爛鐵的老舊電子機器、電池、發電機等工作機械,存放在舊校舍裡。
  我不知道貨運公司的卡車是怎麼開進已經封鎖的舊校舍裡的。
  算了,大概是得到那位溫厚校長的通融了吧?

  ☆

  然後,過了三個月,學姊已經完全習慣日本的生活。
  她很愛便利商店的包子,基本上只要是碳酸飲料都喜歡,其中最喜歡什麼都不加的碳酸水。
  不管是什麼,她都說:「我想要這個咕嚕嚕滑溜溜的東西!」
  「可是,這裡越來越窄了,差不多該寄回去了吧?」
  「嗯……」
  學姊點點頭之後,臉色稍稍黯淡了下來。
  「怎麼了?」
  「寄回去的同時,我也要回國了……」
  「什麼時候?」
  「明天。」
  偶然的一致頓時讓我愣住,同時也稍稍覺得鬆了口氣。
  「啊,那個……其實我明天也要轉學了,要轉去東北地方。」
  「咦?」
  「其實,我今天是要來跟學姊說再見的。」
  我從手上的紙袋裡拿出羊羹和蜂蜜蛋糕的盒子。
  在便利商店的食物裡,除了包子之外,學姊第二喜歡的是小羊羹和蜂蜜蛋糕這種口味相當簡單的食物。
  我把最後剩下的打工薪水拿來買這個。
  「這是道別的紀念,請學姊回國之後再吃吧。」
  「…………」
  學姊用看起來很悲傷的表情接過禮物。
  「那個……去叫做『TONG-PEI』的地方,是你的願望嗎?」
  學姊突然問道。
  「咦?」
  「你的表情……並不是寂寞或要分離的表情,而是像要上戰場的士兵一樣。」
  「是嗎?」
  我笑了。
  上戰場的士兵……啊。
  的確,或許真的是這樣吧。
  我要轉去的那所學校很不好待,親戚們大概也認為,要是能趁這個機會得手就好了。
  他們的目標大概是爺爺的遺產吧?雖然那種東西我並不想要。
  然而親戚當中不懷好心的人,似乎想把爺爺所擁有的一切都搶過來分給自己人。
  讓人火大的是,他們連我跟爺爺的相本都要搶。
  牌位什麼的我可以不要,卻無法忍受我跟爺爺一起生活的回憶被抹滅。
  所以,我把那些東西寄放在學校。
  「這個,謝謝妳讓我寄放。」
  說著,我從其中一個放在房間角落的紙箱裡,抽出兩本薄薄的相本。
  這十年拍了兩本,還有影片。這樣很少嗎?還是算很多呢?
  「那個……如果……你不想去那裡,如果真的這麼想,要不要來我的國家,德•克薩斯?」
  學姊用認真的表情說著。
  「雖然比這個國家貧窮,但德•克薩斯是個好地方喲。」
  德•克薩斯。
  當然,不是位於美國、有著大家熟悉的牛仔,也是槍砲類最大消費地區的德克薩斯州。
  那是學姊國家的名稱。
  就算用網路搜索,也找不到有著那個名字的國家。
  本來懷疑是不是為了什麼理由而隱藏真正的國名,然而從學姊購買的物資種類來看,或許是個連國際聯盟都沒有加入的國家吧……倘若真是這樣,就算用網路搜索也找不到,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什麼都有,但沒有的東西就是真的沒有,這就是網路的結構。
  「不……不用了。」
  這種時候要是能說點什麼漂亮的場面話就好了,我邊想邊搖頭。
  這次逼我轉校的親戚們,之前雖然都被爺爺壓得死死的,但事實上他們和只會在爺爺面前低頭的政治名人或官僚們關係密切,也就是說,他們都是擁有權力的人。
  要把我帶走或許很簡單。實際上對我來說,必要的行李只有這兩本相簿、手機,以及用來存打工微薄薪水的郵政存簿提款卡而已,要走是很簡單的。
  可是,我不知道那之後會替學姊和學姊國家的人添多少麻煩。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這麼說著。學姊直直盯著我的臉好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
  「……是嗎?我……啊,對了。」
  學姊從紙箱旁的斜背包裡拿出一個皮袋。
  用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黑色皮袋,印著像奇幻故事裡才會出現的烙印。
  「我來了以後用了不少,現在只剩下這些了……」
  說著,學姊把皮袋塞到我手上,裡面裝著學姊國家的金幣。
  全部一共五枚。
  「謝謝學姊,我收下了。」
  我把金幣收進上衣內側口袋。
  「不過,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啊……你跟我明天都要離開這裡了。」
  「就是啊。」
  我輕輕一笑。
  說起來,我不知道這個人的本名,她應該也不知道我的本名。
  她都叫我「學弟君」或「你」,我也只用「學姊」稱呼她。
  算了,這樣的關係也不錯。
  爺爺不是常說嗎,「有些朋友,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能見面;有些朋友,只有在那裡才能見面、只有在那裡見面才好。」
  所以,她大概……學姊大概是屬於在這裡見面才是最好的朋友吧。
  我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把我當成朋友,不過如果她能記得我是「可愛的學弟」或「聊得很愉快的學弟」,我會覺得很開心。
  「可是,我們曾經在這裡待過,像這樣聊天的痕跡,什麼都不剩了呢。」
  「嗯,就是啊。」
  我點點頭。
  沒錯,學姊要是不在了,堆在這個舊校舍裡的行李也會消失。我們曾在這裡交談的痕跡,將會消失得一乾二淨。
  記得的只有我跟學姊而已。
  就像我家一樣。
  我和爺爺住的家已經被拆除,變成空地了。
  在關東也算市中心地區,存在將近半個世紀、兩年前才剛剛修補改建完工的家,就這樣一點也不剩地消失了。
  那個地方大概會變成停車場吧?或者是便利商店……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沒有什麼會永遠留下來,雖然知道這一點,但以這種方式切身感受到這件事,讓人覺得很寂寞。
  說起來,爺爺很喜歡一首叫做「給我一個永遠的謊言」的歌曲,雖然我聽不懂在唱什麼。
  「或許……這樣也不錯吧。」
  我咧嘴一笑,學姊也笑了。
  總覺得彼此的笑容似乎有些寂寞。
  後來的三個小時,我們的話題圍繞在學校昨天發生的事、在便利商店站著看雜誌時知道的演藝界消息、本地美食等,天南地北地亂聊。然後,一如往常,我從位子上起身。
  還有個今天一定得見面的人──冷淡而面無表情的青梅竹馬。
  在這條街上我想說再見的人,接著只有那個人了。
  「那麼學姊,我走了……謝謝妳的禮物。」
  「不客氣,也謝謝你的禮物。」
  學姊突然這樣說著,握住我的手。
  「謝謝。」
  那句單純的話裡,到底蘊藏了多少思緒?我不知道。
  「哪裡,彼此彼此。」
  笑著這麼說的時候,我硬撐著才沒有哭出來。
  明明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對方的個性,不知為何,我卻覺得很難說再見。
  「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學姊如是說。明明沒有半點依據。
  我們都會從這個地方消失。一個要去國外,一個要踏上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土地,在那裡重新開始另一個人生。
  或許,從明天開始,彼此都要在不同的世界裡生活了。
  我很清楚不管怎麼想,我們都不可能再見面。
  「嗯,後會有期。」
  可是我還是這麼回答了,我只能這麼回答。
  「再見。」
  「嗯,凡事保重。」
  「學姊也是。」
  說著,我好不容易放開她的手,站在拉門另一側,向她行了一個禮,然後終於可以關上門。
  這樣就跟她道別了,我想。
  所以我深深吸了口氣,轉身離開。
  夜晚的學校很安靜。

  靜得太過奇妙。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ACT.2 KISS KISS…BANG BANG
  ★1964年由杜奇奧•泰薩利(Duccio Tessari)執導。


  「……好奇怪。」
  從舊校舍走出來後,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看了一下手機螢幕,還不到晚上七點。棒球社應該在操場練球、排球社應該在整理體育館、職員室裡也應該還有老師在看文件,燈應該是亮著的才對。
  然而,學校裡卻感覺不到有人在。
  職員室、警衛的值班室也都沒有開燈。
  就像一座空蕩蕩的廢墟。
  「……好奇怪。」
  我喃喃說著,不知為何腳步沒有停下來,逕自一直走著。
  只有走廊上的燈明晃晃地亮著,感覺起來更加安靜。
  手機發出震動。
  是簡訊。
  我點開一看,螢幕上頭寫著「你在哪?」幾個字。
  我本想回傳訊息,卻又覺得麻煩,於是直接打電話給對方。
  「嗨,是我。」
  『你在哪?』
  富有磁性而冷淡的語氣,是女孩的聲音。
  是精通俄文、英文、中文等多國語言的奇才才有的聲音,成熟而穩重。
  「還在學校。」
  『了解,我會努力進去。』
  「努力什麼?」
  我大感不解,不過對方就像平常一樣很乾脆地掛掉電話。
  「努力進學校……校門周圍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穿過新校舍,打算就這樣走出校門時,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黑髮少女,大步邁著步伐沿著走廊朝我走過來。
  對方雖然跟學姊不一樣,個子嬌小,但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玲瓏有致。
  及肩長髮看起來稍稍泛著青色。
  她叫鬼神桐乃,我們從七歲開始,認識了將近十年。
  也就是所謂的青梅竹馬。順帶一提,她小我一歲。
  明明長得很標緻,桐乃卻總是像冰雪一樣面無表情,一點也不親切。
  她基本上是個很好的傢伙,但「沒有任何理由卻露出沉穩微笑是弱者和笨蛋的行為」,這種想法無論如何都沒有變過。
  可是,因為我們相處很久了,就算她面無表情,我還是能讀出她臉上細微的變化。
  今天的桐乃有些怪怪的。
  「怎麼了?學校附近發生事故了嗎?」
  「不是,是『很難走進去』。」
  桐乃回答:
  「剛才走出校門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但想說要帶你一起離開,打算再走回去時,等我回過神來,腳已經朝著別的方向走去,就這樣來回經過校門口三次。」
  以平常不太說話的桐乃而言,她今天說了很多話。
  「什麼啊?我聽不懂。」
  「此刻我腦中仍然有某個部分在想,想要丟下你,自己一個人回去。」
  「喂喂,聽起來怎麼很像科幻電影情節啊?」
  「應該是驚悚片……而且,除了我以外,學校沒有任何人。」
  「真的假的?」
  「嗯。」
  聽起來有點毛骨悚然。
  「丟下我自己回去就好啦。」
  「少笨了,而且我還有其他理由。」
  「?」
  「我的一個保鏢在這附近看到爺爺的同行。」
  「……」
  我也陷入了思考。
  桐乃的爺爺,是俄羅斯前身蘇聯的情報組織KGB(現在好像叫FSB)的情報士官。蘇聯解體,變成俄羅斯時,他被裁員,成了舉世聞名的俄羅斯黑手黨成員。
  那之後發生了種種迂回曲折的事情,桐乃的爺爺退出黑手黨,接受美國的證人保護計畫,來到日本。桐乃的爸爸是入贅的,後來桐乃出生……大概就是這樣。
  「哪邊的同行?」
  是蘇聯時代的朋友嗎?還是黑手黨時代的朋友?
  把桐乃和我牽在一起的是我家爺爺,他同時還教導我「往來的注意事項」。
  桐乃的爺爺也囑咐了她很多事情。
  「……大概是黑手黨時期的人。維克多•雷西錢克,武器商人,只要有錢賺什麼都賣,從裁紙刀到航空母艦都行。」
  「嗚哇……總覺得是個長滿鬍子、手臂都是肌肉的彪形大漢名字。」
  「……你怎麼知道?」
  「嗚哇!」
  我本來只是想胡扯而已。
  「手上有船錨的刺青嗎?」
  「沒有,不過右手刺了列寧,左手刺了史達林。」
  「……這麼說起來,比較危險的是妳吧?」
  「不,讓他狠狠吃過癟的是你曾祖父。」
  「嘖。」
  雖然我家爺爺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地方,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挑釁過俄羅斯武器商人。
  「我爺爺說,他用骨牌讓對方吐了一千萬美金出來。」
  「骨牌?」
  「嗯,推骨牌。」
  我愣愣地張著嘴巴。
  「……爺爺到底做了什麼?」
  雖然沒有「挑釁」,可是爺爺真的很愛喝酒跟打架,而且也很強。
  一瞬間,鼻子有點酸酸的,但我故意裝做沒那回事。
  應該可以蒙混過去。
  「總之,先離開學校吧,不知道他們要幹嘛。」
  說著,桐乃的手機響了起來。讓人很意外的是,來電鈴聲是可愛的小貓叫聲。順帶一提,她的待機畫面是打呵欠的小貓……與她的態度大相逕庭,這傢伙很喜歡可愛的東西。
  「嗯,鳴海……我知道了,請把車開回後門。」
  短短說完後,她掛掉電話,把有著紅色保護殼的手機放回口袋。
  掛在保護殼上、蜷成一球的小貓吊飾兀自搖動。
  「走吧。」
  說著,桐乃躡著腳步跑了起來,我追在她身後。一瞬間,「在這裡被那些傢伙殺掉或許比較輕鬆」的白痴想法突然閃過腦際。
  爺爺也不在了,親朋好友裡站在我這一邊的人,大半都被送去醫院或失去了地位。
  今後將被送去東北深山全體住宿制的男校,直到大學畢業為止都要被「封印」起來的我,在這裡死去或在那裡被對方製造出來的事件殺死是一樣的,我如此覺得。
  如果真是這樣,我寧願死在熟悉的地方。
  可是,下一刻我就捨棄了那樣的想法……因為爺爺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反正該死的時候就會死,在那之前用力跑吧,跑不動的話至少也要用走的。」
  十年前初次見面的時候,我接受了那句話。
  現在也仍然認同。
  我跑了起來。桐乃拉住我的手。
  「蹲下!」
  我慌慌張張地照做。
  光線照進一片黑暗的操場。
  我們從走廊偷看操場的動靜。
  與其說是卡車,不如說是貨櫃車──許多巨大車輛開進了操場,身強力壯的男人們紛紛從車廂走下來。
  卡車稍稍減緩速度,就這樣開向體育館。
  「……?」
  發生災害時用來當做避難場所的體育館,為了讓卡車出入,牆壁有能夠開合的設計。
  牆壁打開,大型卡車一一倒車進入館內。
  「……那是什麼?」
  在我身邊,把手機的相機鏡頭探出去窺探對方動靜的桐乃問道。
  「不知道。因為是武器商人,所以大概是載著武器吧……要是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們就快報警吧。」
  我隨口應著,就這樣爬行,沿著走廊移動。
  到後門大概有兩百公尺左右。
  一邊想著那些事,我注意到一點。
  這個學校還有一個人在。
  我停下來,想要看一下舊校舍,可是從這裡看不見橫亙在旁邊的舊校舍。
  學姊的手機號碼……我這才想到,自己連她有沒有帶那種東西都不知道。
  「抱歉,桐乃,妳先走。」
  「怎麼了?」
  「這個學校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一個人。」
  「誰?」
  桐乃的表情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學姊。」
  「哪裡的?」
  她的表情多了一層訝異的神色。
  的確,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這三個月才遇到一個能讓我叫「學姊」的人。
  「總之就是這樣稱呼她。我有時在回家之前會去打個招呼。」
  因為很麻煩,所以我簡單說明了一下。
  「……知道了,我也去。」
  「不用啦。」
  「你想變成驚悚片或動作片裡常出現的『分開行動後的第一個犧牲者』嗎?」
  「那是什麼?」
  「說出『不然,我先走。』或『我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之類的台詞,自作聰明地行動然後死掉的角色。」
  「妳是怎麼看我的?」
  「外行人。」
  桐乃一邊簡短說著,一邊從書包掏出小型手槍。
  是稱為馬卡洛夫的俄軍手槍。
  桐乃因為立場身分的關係,從國中起就偷偷把這種危險物品帶在身上。



  暑假時最少有兩週時間,她會密集地學習自己爺爺設計的格鬥技術。老實說,從她那種在學校時總是像圖書館備品一樣默默待著的模樣,很難想像她是箇中好手。
  兩年前,我曾想說如果能像動作片或FPS(註:First-person shooter,第一人稱射擊遊戲)主角一樣帥氣戰鬥也很棒,於是陪她一起特訓……結果只有學到:動作片的動作都只是「事先套好招」的演出,以及空手打不過拿刀的,刀子贏不過手槍,手槍贏不過機關槍或突擊步槍。
  同時,我還知道了桐乃精通那個領域的一切……雖然以男生的立場來說,總覺得自己滿丟臉的,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桐乃擁有這種戰鬥能力,卻說她的夢想是「想要像普通人一樣進大學,畢業後當個OL」,這個世界啊……話說回來,現在沒空想這些事。桐乃用雙手牢牢握住手槍,就這樣彎著身,躡著腳步開始前進。
  「所以……在哪?」
  她停下腳步,回頭問我。
  ……明明是這麼完美的超人,桐乃在這種地方卻偏偏少了根筋。
  果斷行動雖然很好,在細節部分卻老是落東落西。
  的確,這樣的話沒辦法當軍人或警察吧。
  「在舊校舍,一樓裡面,以前的美術準備室。」
  「……你帶路。」
  仔細想想,以舊校舍的構造,要是沒進去過應該不知道路。
  我點點頭,轉身走在桐乃前面,沿著來時的路前進。
  「學姊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沒問過。」
  「……長得如何?」
  「很漂亮,髮長及腰,個子很高。」
  一瞬間,身後傳來可怕的殺氣,我嚇了一跳,停下腳步。
  「那些傢伙來了嗎?」
  「……沒有,你多心了。」
  我放下心來。
  桐乃雖然有槍,然而就像我剛才說的,手槍對上機關槍、突擊步槍,除非相當好運,不然是不可能贏的。
  桐乃的確比我強,但在萬一的情況下,她真的能殺人嗎?我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至於對方……則是絕對會動手殺我們的。
  幸好,體育館的搬遷似乎很順利,好像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於是我們平安無事地進入舊校舍。
  美術準備室的窗戶透出了燈光。
  「有燈?」
  我知道桐乃很疑惑。
  「這裡應該沒有電啊?也沒有聽到自家發電機的聲音。」
  「應該是從哪裡牽了電線吧?」
  「這個地方,用來當電源的電纜兩年前就挖走重新連到新校舍去了,應該沒有電源才對。」
  「…………」
  應該是桐乃不知道而已,我想學姊大概是從哪裡把用來當電源的纜線或電線牽了過來吧。
  「快點把學姊帶出來吧。」
  「就讓電燈繼續開著吧,燈光消失的話,反而很引人注意。」
  桐乃在柱子後面站了起來,警戒著四周的動靜。
  「瞭解。」
  我點點頭,慢慢靠近門,把手搭在拉門上。
  門從裡面拉開了。
  「啊,學弟君……怎麼了?」
  學姊用疑惑的表情低頭看著我。
  剛剛才說完再見的人,卻彎著身子默不作聲地潛回,她當然會有這種反應。
  不過,我也用錯愕的表情抬頭望著學姊……正確說來是望著她身後的男子。
  讓人印象深刻的額頭,深深凹陷的雙眼,就像隨意削刻岩石雕出來的、有稜有角的下顎。
  身體的粗獷也像是用岩石刻出來的,從他的體型可以看出這一點。
  用肩帶掛在右手的是衝鋒槍。
  我立刻猜出那是維克多•雷西錢克。
  「Кто этот паренъ?」
  冰塊般的銳利視線先是看著我,然後移到學姊身上。
  要是現在隨便動一下,下一刻他就會用手上的衝鋒槍攻擊我。
  因為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我完全不敢動。
  「啊,沒關係的,雷西錢克。」
  學姊說著,以纖細的食指撫摸我的額頭。
  感覺起來像是溫柔的風從臉部拂過整顆頭一樣。
  「Естълитымолодец?(是你的熟人嗎?)」
  正當我覺得他所說的話好像有日文翻譯時──
  「喂,小子,你是誰?」
  武器商人的聲音,就這樣僵硬地變成日語。
  「咦?」
  「學弟君,自我介紹一下。」
  學姊露出不變的笑容,輕輕拍著我的背。
  我稍稍冷靜了下來。
  「我、我是這裡的學生,是學姊的學弟。」
  情急之下說出這種話實在很難為情,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對方是高頭大馬、水裡來火裡去的商人,是我家爺爺惹過的對手,而且手上握著衝鋒槍。
  「……所以是妳的同伴嗎?」
  「嗯。」
  學姊露出微笑。
  這、這個人在說什麼?
  我完全搞不懂。
  把愣住的我放在一旁,學姊用冷靜的表情告訴對方:
  「在這個國家,他教我很多買東西的方法。」
  「原來如此,幫我牽線的也是這個小子啊?」
  「是的。」
  到底該說什麼才好?我的直覺是現在應該保持沉默。
  直覺通常都是正確的,在被爺爺收養之前,我只知道這一點。
  可是,直覺同時也告訴我「應該做些什麼」。
  要做什麼?
  這麼說起來……
  我想起桐乃時,背後傳來「妳是誰!」的聲音,手電筒的燈光也同時照了過來。
  糟了。
  伴隨著桐乃銳利十足的吶喊聲,人高馬大的俄羅斯人被人從走廊摔了出去。
  大概是維克多的部下吧。
  「!」
  維克多把衝鋒槍對著部下被摔出去的反方向。
  站在那裡的,是拿著從他部下手中奪下的衝鋒槍,穿著制服的桐乃。
  「妳……是李察的孫女!」
  「離開他。」
  桐乃只說了這一句,用眼神命令我「帶學姊過來」。
  我抓住學姊手腕。
  「那、那個……學弟君,沒關係的,我跟維克多先生……」
  「妳被那傢伙騙了!這傢伙是背叛我、把我賣給警察的混帳傢伙的孫女!」
  「咦?」
  聽到和舉著槍的桐乃相互對峙的維克多所說的話,學姊疑惑地歪著頭。
  「警察……啊,你是說近衛衛士啊。」
  「學姊?」
  「不是的,他是……」
  「怎樣都行,快點過來!和這個混帳交易,就跟毀滅沒兩樣!」
  桐乃很難得地扯開嗓門:
  「毀滅……?」
  「這傢伙拿了錢之後,會把交易對象殺掉!」
  「真的嗎?」
  聽到學姊的疑問,維克多大叫:
  「如果對方是有機可乘的混帳就會!」
  竟然承認了……
  「妳這個小丫頭!想跟妳爺爺聯手把我們賣給警察嗎?」
  「不是的,我只是想跟我的青梅竹馬一起離開這裡。」
  「出去的話就會報警吧?」
  「我現在就可以報警了啊。」
  「不可能,這裡已經布下訊號的干涉。半徑五公里以內無線電都不會通,監視器也透過回路處理,畫面看起來一切正常。」
  「……那麼,你為什麼不攻擊?」
  「…………」
  這次換維克多陷入沉默。
  「你聽好,我們真的是偶然來念這所學校,他偶然認識那個人,就這樣而已。」
  雙方的槍口一動也不動。
  沒看過如此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要是在這裡開槍互射,你知道結果會怎麼樣嗎?這裡不是人煙稀少的阿富汗荒原,也不是凍土地帶的雪原,是日本關東,好歹是城市喔?而且對於不良『外國人』的動向異常神經質。
  學校有大批俄羅斯人入侵,而且發出像煙火一樣的連續聲響,人們一定會報警的。而日本公安只要事情不敗露,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很久沒聽桐乃說這麼多話了。
  「要是你在這裡退出,我們就默默回去,你們也可以完成交易。不愉快的記憶就喝個酒忘記吧。我們還未成年,所以會用咖啡跟甜食來忘記。」
  「……」
  正當維克多的槍口要往下移……的那一瞬間──
  「混帳東西!」
  被桐乃從走廊摔出去昏倒的維克多部下開了槍。
  問題不是他躲在哪裡。
  問題是伴隨著槍聲,桐乃砰的一聲倒下。
  就在我面前,我看到她的小腿開了一個小洞。
  可是,她身上沒有再繼續開出其他洞。
  閃電充斥整個走廊。
  攻擊桐乃的維克多部下被閃電的光芒包圍,身體後仰,一動也不能動。
  「不會死的。」
  低沉的聲音,是學姊發出來的聲音。
  她微微打開雙腳,高舉的指尖,啪嘰啪嘰地迸出青白色的火花。
  沒錯,剛才的閃電是學姊製造出來的。
  「魔女!」
  這麼大叫的維克多在看到學姊指尖的閃電變大時,放下衝鋒槍,舉起雙手。
  「不……不要殺我。」
  他的臉上雖然想要扯出笑容,卻顯得很僵硬。
  那是看到恐怖的東西時,硬把恐懼強壓下來的表情。
  「沒關係,拿到錢之後請回去吧……就像我剛剛說的,放在隔壁房間。」
  學姊直直盯著維克多說道。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看到她外表改變了,不由得再眨眨自己的眼睛。
  就好像……耳朵像鹿一樣變得尖長,金色頭髮披垂而下。
  然後,學姊蹲在抱著一隻腳呻吟的桐乃旁邊,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溫暖的金黃色光線粒子從指尖流出,桐乃屏住呼吸。
  傷口越來越小,然後恢復成原來光滑的肌膚。
  「魔女……」桐乃喃喃說著。
  「正確說來是魔法使。幸好可以治槍傷,太好了……不過妳失血很多,請好好休養。」
  學姊露出微笑,轉頭看我。
  「學弟君也是,請帶她離開這裡吧……接下來我要做一件很壞的事。」
  「學姊……」
  「謝謝,跟你一起聊天、在附近便利商店買東西,真的很開心……你教我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道謝才好。不過現在要在這裡說再見了。」
  學姊露出微笑。
  這三個月,我每天都會看到、當她說「再見」時的那個笑容。
  「大小姐!」
  桐乃的保鏢鳴海麗子衝了過來。
  看起來不過是個短髮、個子高挑的女性,但事實上我很清楚她鍛鍊得非常結實──每年夏天花兩週時間幫桐乃做特訓的就是她。當然,兩年前我也曾接受過她嚴厲的「指導」。
  「要不要緊?」
  她手上也握著馬卡洛夫。
  她看著維克多,把槍口對準他。不過應該是立刻瞭解整個狀況了,她隨即從我手中抱過桐乃。
  「腳被擊傷,雖然傷口復原、子彈也拿出來了,可是失血過多,要送醫院!」
  「知道了。」
  我把桐乃交給麗子,拿起桐乃插在後腰的馬卡洛夫和搶來的衝鋒槍。
  「那麼……」
  麗子背起桐乃,正要往外跑時,同一時刻──
  「去死!臭魔女、可惡的魔女!」
  維克多的叫聲和槍聲一同響起。
  果然。
  眼前出現能使用超能力的人,會說「超強!」然後就這樣結束的,只有我們這種十幾歲的一般人。
  但維克多曾經是軍人,而且是武器商人。是在現實世界中近乎最強的人類,以強硬姿態一路闖蕩的男人。
  誇耀自己強悍的人,會把自己的挫折藏在恐懼裡,有時瘋狂起來,就會做出奇怪的事。
  國中時,我去公園上廁所時,一個炒地皮失敗、反過來怨恨爺爺的小流氓組長,開著後座載滿汽油桶的賓士準備衝撞過來。
  幸好那個組長打了興奮劑,腦袋壞掉,弄錯目標直接衝到公園前的派出所,然後被逮捕了。
  在暴力社會中生存的人們,一旦氣血上衝,就不管一切得失,凡事都要加以「毀滅」。
  可是,學姊一隻手擋在前方,露出困惑的表情。
  有如青白色巨大玻璃球的物體,以她的手為中心,擴展到地板和天花板,維克多等人從對面抄起機關槍射擊。
  「學姊!」
  聽到我的聲音,學姊露出驚訝的表情。
  「怎麼還不逃?」
  「我不要……」
  「我沒關係的。如果是倉促之間施展的屏障就算了,但經過七層結界強化的魔法障壁沒有那麼簡單……」
  話說出口的瞬間,玻璃球體開始浮現奇妙的紋路。
  「咦?」
  直覺通常是正確的。
  我一把攔腰抱住學姊,飛撲趴到地板上。
  下一瞬間,像青色玻璃球體的東西四散碎裂,子彈從學姊剛剛站著的地方穿過,背後的牆壁彈痕斑斑。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對方的子彈好像用完了。
  「這些混帳!」
  我岔開雙腿站著,扣下衝鋒槍的扳機。
  要扣下扳機之前,我一瞬間想到「要是有上安全卡榫怎麼辦?」幸好並沒有。
  幾乎要震破耳膜的槍聲轟隆作響,想要緊握的衝鋒槍在手中彈跳,好不容易才重新拿穩。
  不太可能打中,但只要能威嚇他們就行了。
  再加上學姊從旁放出閃電,閃光在他們頭上炸裂。
  維克多等人慘叫著逃離現場。
  「這次稍微放火燒一下……要是他們能乖乖拿了錢回去就好了。」
  學姊用疲倦的聲音說道。
  看樣子,我的子彈似乎沒有打到任何人。
  稍稍鬆了口氣……膝蓋突然覺得沒力,我慌慌張張地站穩腳步。
  希望臨危之際的蠻力能再稍微撐一下。
  「學姊,妳不要緊吧?」
  我回頭一看,見她盯著遠方喃喃說著:
  「可是,沒想到子彈會打碎魔法障壁……為了預防萬一,我還施展了結構嚴謹的法術……這麼說,如果是在戰場,只要被五顆子彈打中,魔法障壁就會失效了。」
  「妳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我們快逃吧!」
  「不,該逃的是學弟君!」
  回過神的學姊用嚴肅的表情說道:
  「這裡馬上就要消失了,你要快點逃離這裡!要是繼續待在這裡,不知道會被送到哪裡!」
  「妳是說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我往後一看,只見奇妙的光朝眼前飛來。
  正確說來是光的團塊。
  校舍牆壁、天花板、地板……到處都是。
  那個閃爍的東西,仔細一看,不只是光的團塊而已,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奇幻電玩常見的魔法陣一類的東西。
  然後,每當那些團塊緩緩閃爍時,校舍牆壁、地板、天花板變得越來越透明。
  原本從體育館那邊準備殺過來的維克多等人逃走的身影也一樣。
  「再一分鐘這裡就要消失了……快點逃出去。為了以防萬一,這個給你帶著!」
  學姊把一個小戒指丟給我。
  「放進口袋裡快跑!快點離開這個學校的校地!」
  「咦?」
  「這裡馬上會消失得一乾二淨,什麼都不剩!」
  「學姊呢?」
  「我不要緊,我只是回到德•克薩斯而已!」
  學姊說著,用力點點頭。
  「沒有時間了,整個學校要是開始發光,就再也無法回到這個世界了!快點!」
  雖然聽不懂,可是直覺命令我「快跑」。
  等一下再想。
  我照學姊的話把戒指放進口袋,邁開步伐奔跑。
  朝著離這裡最近的正門跑過去。
  衝過走廊、轉彎、打開半敞的厚重鋁門,我摔倒了。
  重重摔了一跤。
  滾了好幾圈,被柱子撞倒背部。
  可是我繼續死命奔跑。
  四周光線的閃爍越來越快。
  沒有錯,「某件事」即將開始。
  快跑。
  奔跑。
  我沒有進入新校舍,就這樣穿過操場,朝正門跑去。
  可以看見正門了。
  從舊校舍到正門,走路的話不到五分鐘,剛剛我是用跑的,應該花不到半分鐘,可是總覺得整個世界,包括我自己,都在緩緩動著。
  離正門還有十公尺。
  青白色的光籠罩整個操場,世界開始閃爍著青白色的光芒。
  離正門還有九公尺。
  重力好像開始產生反作用,小石子和土塵慢慢往上浮起。
  離正門還有八公尺。
  門的那一邊,可以看到維克多他們逃命的背影越來越小。
  啊,可惡,那些傢伙竟然已經跑那麼遠了!
  離正門還有七公尺。
  啊,可惡,那些傢伙竟然已經跑那麼遠了!
  離正門還有六公尺。
  自己的腳明明已經盡最大極限在跑了。
  自己的腳明明已經盡最大極限在跑了,卻讓人覺得很不耐煩。
  離正門還有五公尺。
  耳邊開始聽見啪嘰啪嘰的火花聲響。
  離正門還有四公尺。
  我知道自己脖子的汗毛倒豎。
  離正門還有三公尺。
  我在想乾脆撲過去好了。
  離正門還有兩公尺。
  現在我決定要撲過去。
  離正門還有一公尺。
  我奮力蹬著地面,整個世界同時染成一片雪白。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ACT.3 超人高校(Sky High)
  ★2005年由麥克•米契(Mike Mitchell)執導。


  當世界染成白色的瞬間,我的身體在一片翠綠之上。
  說是翠綠,並不是油漆池子,而是森林的綠。
  「咦?」
  而且是飛在上面。
  正確說來,是沿著拋物線,正要掉下來的瞬間。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下意識地大叫,手腳徒勞無功地胡亂揮舞,就這樣一頭栽進翠綠之中。
  那一瞬間,身體能縮成一團真是近乎奇蹟。
  可以感覺撞到手腕、腳、額頭的樹枝啪嘰啪嘰喀擦喀擦地折斷,葉子擦過自己的身體。
  然後,不知道幸還是不幸,著地的衝擊力道是由腳部承受的。
  可是掉下來的衝力讓我就這樣滾了好幾圈。
  要是腦袋撞到樹木或岩石就會這樣死掉吧,幸好,樹木底下的草地很寬,我大概滾了十公尺左右才停下來。

  腦中一片空白。

  有好一段時間,我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就這樣蜷著身體動彈不得。
  到底過了多久呢?
  耳邊終於開始聽到鳥叫聲,渙散的視線終於重新開始聚焦。
  接著,草木的味道和泥土的味道率先衝進我的鼻腔和肺部。
  我試著把淺淺的急促呼吸調成深呼吸。
  又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手腳終於勉強能動,從那裡站起來。
  身體很重、很痛、好熱。
  看起來好像沒有骨折,不過不能說沒有裂開的可能。
  至少全身到處都是淤青撞傷。
  幸好,腳似乎沒有扭傷。
  那樣應該還能走。
  我身上有的東西,是錢包、手機、家裡的鑰匙,和……學姊最後給我的戒指。
  回頭一看,桐乃的馬卡洛夫掉在地上。
  在稍遠一點的樹枝上,可以看見在我摔下來時,被鉤住掛在樹上的衝鋒槍。
  我知道,要是沒有樹枝當緩衝,我大概當場就死掉了。
  我好像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
  「……」
  槍很重很危險,一瞬間,我想過乾脆把槍留在這裡好了,可是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而且還是森林裡面。
  該不會有熊或野豬吧──話說回來,如果有熊或野豬,手槍或衝鋒槍也不能幹什麼,這是從爺爺和桐乃那裡聽來的──不過總比沒有好。
  我拖著像生鏽剪刀一樣發出喀擦喀擦聲響的身體,勉強把馬卡洛夫撿回來,然後用折斷掉到地上的樹枝,勉強把衝鋒槍拿下來。
  「……這裡到底是哪裡?」
  我想把手機掏出來用GPS定位,結果螢幕上閃爍著「無訊號」的文字。
  「嗚哇……」
  手機故障了嗎?還是這裡真的……不,等等,等一下。
  等一下。
  這裡……是哪裡?
  我大概有十秒左右動不了。
  剛才因為槍戰,我死命奔跑,學校被青白色的火花包圍,一下子變得透明,一下子又恢復原狀……應該是那樣才對。但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管怎麼想都是森林。
  因為全身都在痛,所以絕對不是作夢。
  那麼,我現在在哪裡?
  越想越糊塗。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臟又開始怦怦跳動。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總覺得很奇怪、很奇怪、很奇怪。
  不,我知道很奇怪,冷靜、冷靜、冷靜、冷靜。
  「給我冷靜一點!」
  我終於發出聲音。
  然後──

  「哇啊啊啊啊啊!」

  我放聲大叫。
  大叫、大叫、大叫。
  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慌張大叫雖然很丟臉,不過我是這麼做比較好的那種人。
  我知道自己是這種人。
  像這種時候,與其勉強自己冷靜,不如放聲大叫,就跟把一切弄亂有著同樣效果。
  可是大叫的時間有限制。
  讓腦袋恢復一定程度的清醒之後,我數了六十秒後停止大叫。
  「好。」
  不是什麼好不好的問題。
  但這麼說出來之後,就可以控制情緒。
  儘管要是能靜靜去做,看起來應該會比較帥氣吧。
  總之,我先檢查手上的裝備。
  以前桐乃曾經用瓦斯槍教我,所以我大概知道馬卡洛夫的使用方式。
  雖然手邊就有真槍,不過桐乃說,「外行人拿真槍太勉強了,如果子彈亂射,我跟爺爺都會被抓」……
  那傢伙,平安無事地逃出去了嗎?
  算了。
  我扳開槍托底部的彈匣卡榫,拿出彈匣,從旁邊的空洞確認子彈數量,只要有兩發就夠了。
  填滿是七發,拉動滑套後會有一發子彈上膛。
  我把擊錘拉到一半,把馬卡洛夫插在制服後方、褲子的皮帶上。
  衝鋒槍上刻著SIG/SAUER的字樣,外型像是把美軍所用的突擊步槍簡化到極致的樣子。
  這把槍的彈匣是彈壓式,只要一按,填裝在槍托前的彈匣就會退出來。
  把跟馬卡洛夫的子彈比起來足足大了一圈半、粗胖的子彈從彈匣拿出來後,整整有二十發。這種衝鋒槍最大的填裝數大概是三十發到二十五發左右,那時俄羅斯的武器商人大概用掉十發左右吧。
  總之,先看看天空,確認太陽在天上,然後看看腳下。
  太陽是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咦?
  說起來,我剛剛所在的學校應該已經是晚上了。
  看一下手機的時間,已經超過晚上七點了。
  可是,從現在天空的亮度和腳下影子的長度來判斷,大概是下午三點左右。
  如果這裡是地球……可是──
  突然想到那樣的事,我的心臟又因為不安而糾結。
  畢竟整個學校都被青白色的光芒包圍,學姊使出像魔法一樣的招式,在槍戰中……事到如今,我還想這個幹什麼?
  總之學姊和俄羅斯商人都不在我周圍。
  青梅竹馬的桐乃也不在,這算是好事吧。
  來想想以後該怎麼辦好了。
  我想起去年為了打發時間,看了班上同學長澤推薦的英國生存遊戲節目。
  曾經是軍人的冒險家,在那個節目裡常說:「首先先去高處,掌握周圍的情況。」
  我環視四周,看到樹林的另一側有一個比較高的小山丘。
  無論如何,先去那裡的話,就可以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我邁出腳步。
  既然沒有GPS……啊,等等。
  我叫出瀏覽器,打算輸入「太陽、方位」來搜尋,這才想到這裡沒有訊號,當然也沒辦法連上網路。
  「……笨蛋嗎我?」
  我下意識地想要丟掉手機,卻又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會在意外的地方用到它,所以還是收回口袋裡。
  話說回來,這裡也太熱了。
  我脫掉制服外套,把它綁在腰間。
  雖然很邋遢,但也沒辦法。
  在草木叢生的茂密森林中,我把剛剛用來勾衝鋒槍的折枝當成柺杖,開始走了起來。
  那個生存遊戲節目也提到,「有一根柺杖比較好」,草叢中要是有毒蛇的話就麻煩了。
  走了一段路之後,我開始看到各種景象。
  樹木的樣子介於檜木和椰子樹中間,枝幹雖然多,但葉子又多又大,我之所以沒有受重傷,似乎是託了這些大片而柔軟的葉子的福。
  順帶一提,樹蔭下很涼爽。
  我一邊走,一邊想著現實問題。
  我是一個人。
  有武器(使用次數有限制)。
  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目的是活著回去。
  必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那個冒險實境節目說了什麼?
  ……對了,首先是刀子。
  然後是取暖用的火,以及……睡墊、水。
  起火的話,用枯枝和木板……啊,不行,在那之前,得把枯枝削尖才行。
  話說回來,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可以馬上用來取火呢……
  對了,手機。
  手機電池,Battery。
  如果是被稱為Gala-kei(註:日本境內專用的功能型手機,由Galapagos(加拉巴哥群島)和Keitai(手機)兩個字組合而成,就像達爾文發現加拉巴哥群島有自己的一個與世隔絕的生態圈一樣,日本的手機生態也是和世界脫軌的。)的舊型手機會更容易,只要把鋰電池破壞,讓空氣接觸電池內部,應該就會自然產生火花了。
  如果要打壞電池的話,用石頭就可以。
  然後,還是需要刀子跟水。
  啊,那個節目裡,主角一定會帶刀子……
  槍雖然是最強的武器,但子彈用完之後,就只是金屬塊而已。
  桐乃身上大概也藏了一把刀,遺憾的是,身為區區高中生的我,沒有習慣帶那種被警察臨檢後會造成後續麻煩的東西。
  「至少應該帶個美工刀的……不不。」
  沒辦法,就是很想要現在沒有的那個東西。
  當我終於開始爬上小山丘山腳時,地面逐漸傾斜。
  如果穿輕便運動鞋就好了……有好一段時間,我都這麼想著,森林中的樹根盤根錯節,恣意生長的雜草常常遮住視線,小石頭和沙粒到處都是,稍不留神,就像文字所形容的那樣,會被它們扯後腿。
  用樹枝做成的柺杖幫了大忙。
  可是,畢竟是用手折下的樹枝,非常難拿。
  要是有刀子,至少可以把表面削整一下,讓它拿起來更稱手。
  制服襯衫汗濕貼在身體上,很不舒服,汗水也流進眼睛。
  當眼前風景突然開闊、風吹過來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了下來。
  看一下時間,我已經走了三個小時。
  最初看到這座山丘的時候,我覺得大概一個小時就可以爬上來。
  太陽已經開始西沉。
  要不是眼下有狀況,看到染上傍晚色彩的森林,或許會讓我因為壯闊的自然風景而單純覺得感動吧。
  然後,從山丘上看到的景色,是森林。
  極目所見都是森林,只有地平線那一端,有座看起來奇特的岩山……
  「哎呀?」
  以為是岩山的那個物體,總覺得看起來很眼熟,我疑惑地歪著頭。
  正確說來,除了在岩山表面刻過某人的臉以外,岩山本身是很普通的。
  「岩山表面刻過某人的臉」,為什麼要用過去式呢。
  像個普通三角形的岩山中間,本來可能曾經刻過某個人臉的地方,不知為何被挖了一個圓圓的洞,那裡有一個奇特的物體。
  以岩山來說,那個東西太像四方體了,長寬太過細長,太過平整。
  是一個怎麼看都不像自然產物、由直線構成的物體。
  那個節目也說過,「在自然之中,一眼就能看出人造物體」。
  說得沒錯。問題是,為什麼我會覺得那個人造物體很眼熟?
  「是……我們學校?」
  或許我看錯了吧。
  可是不管怎麼看都很像我們學校的校舍。
  而且南側有一半都埋在岩山裡。
  我試著凝聚視線焦點再看,然而,靠著傾斜太陽的昏暗光線看不清楚。
  「……」
  我就這樣盯著那個「看起來像學校的岩山」的方向,一邊思考。
  我被捲進莫名其妙的情況裡,被丟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至少脫離了生命危險,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覺得不安。
  這是我心裡產生的幻覺嗎?還是一塊偶然很像校舍的岩石?或者……真的是當時被青白色光芒包圍的學校?
  環視四周,至少十公里以內沒有其他看起來像人造物體的東西。
  那麼,看來也只能以那個地方為目標了。
  但話說回來,我的身體覺得很乾,喉嚨也很渴。
  「好想……喝水啊……」
  我覺得連自己喃喃說話的聲音好像都快要裂開了。
  我豎起耳朵,想聽聽看有沒有小河流過。
  突然之間,剛才一直可以聽到的鳥叫聲停止了。
  像是卡車喇叭聲和老虎咆哮聲混在一起的沉重低音響了起來。
  不是從一張嘴發出來的,是複數,最少有三個以上。
  「咦?」
  從哪裡來的?
  我環視四周。
  從自己的位置看過去,右手邊的方向,可以看到山腳下、環繞著我現在所站山丘的茂密叢林裡有東西在動。
  很大。
  顯然很大的某個東西在動。
  即使從這個距離看來,也可以知道對方速度很快。
  怎麼辦?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聽見了一個女孩和一個小孩的慘叫。
  「救命啊!」
  「公主!」
  啊,可惡,要是假裝沒聽到、沒看到,我的人生該有多輕鬆啊?
  距今十年前左右,當我知道桐乃被小學的劍道同好會以「因為妳是俄國黑手黨的孫女」為由,拒絕她參加大會活動時,我跑去職員室大吼,引起很大的騷動,那時,爺爺誇獎我說:「做得很好。」然後一邊苦笑一邊說的那些話,此刻在我腦中重新甦醒。「沒辦法,你流著我的血液。嗯,這也沒辦法。不要說是小女孩了,聽到人們的慘叫,卻假裝沒聽到,現在你也沒辦法變成那樣的人了。」
  真的沒辦法啊,爺爺。
  從空中摔下來,全身淤青,肚子餓得半死,疲勞困頓,喉嚨也乾得要命。
  即使如此,我還是邁開腳步跑了起來。
  我有武器。
  也只能往前衝了。

  啊,真是笨蛋啊,我這個人。

  我一口氣衝下山丘。
  剛好要逃走的人們,以我剛剛爬上山的路為目標跑了過來。
  因為是剛剛走過的路,跑起來比來的時候速度還要快。
  但我跌倒了。
  我站起來,繼續跑。
  額頭上有某種溫暖的東西流下,我用手背擦掉。
  我來到山腳下的時間,跟逃跑的人們穿過我眼前的時間,幾乎是同一時刻。
  我把槍口朝向右邊。
  「嗚喔啊啊!」
  我一邊大叫一邊把槍口對著右邊。
  很大。
  以前去國防部前名人家裡時,我曾經跟叫做阿富汗獵犬、像拖把怪物一樣的狗玩在一起。眼前這個比阿富汗獵犬足足大上一號。
  而且有十幾隻。
  是狗還是狼?一瞬間映入眼中的模樣很像犬科,可是額頭和胸部沒有體毛,而是長了像巨大鱗片或鎧甲般的東西。
  可以清楚看見直直朝這邊衝過來的野獸胸部,所以……?
  不,牠們已經要撲過來了。
  我就這樣扣下扳機。
  子彈偶然打中第一隻撲過來的野獸頭部和胸部。
  鏘!喀搭鏘!野獸發出難以形容的慘叫,在空中重重翻身,摔進樹叢裡。
  「剛、剛才那是什麼?」
  我身後傳來少女訝異的聲音。
  比我小一點,大概十五、六歲左右。
  另外兩隻野獸飛撲過來,我同樣開槍射擊……咦?原來我槍法這麼好嗎?
  再兩隻。
  那兩隻野獸倒下去,跟追過來的野獸就這樣四散竄離,幾乎是同一時刻的事。
  「……結束了……」
  「快逃!」
  背後傳來女孩的聲音。
  「我們在躲的不是那個鎧狼!怖魯涅特來了!」
  「什麼……」
  那個怖魯涅特是什麼?正當我回頭想要這麼問的時候,一看到前方,隨即當場愣住。
  全身散發出「死亡」的氣息,被稱為鎧狼的野獸跟它根本沒得比。
  樹叢……或者該說它旁邊的細小樹木一一被折斷,那傢伙出現了。
  好大。
  比以前在動物園看過的大象還要大。
  高度的話比長頸鹿還高。
  而且不是四腳著地的動物。
  而是用兩隻腳走路。
  但也不是猩猩或狒狒。
  它用左右兩手抓著剛剛逃走的一隻鎧狼頭尾,啃著鎧狼的身體,發出只能用「喀嘰」來形容的聲音,上下顎咬合,長著牙齒的下顎動著咀嚼食物。
  如同鮮血淋漓這四個字的字面意思一樣吸食著,肥厚的舌頭舔著嘴唇,吸吮似的唏哩呼嚕吃著被撕成兩半的鎧狼內臟,一邊看著這邊。
  像是把有如岩石與岩石相互擠壓後隆起的肌肉揉在一起製造出來的粗糙身體,突出的下顎伸出巨大的黃色牙齒,跟光禿禿的頭頂相反,從耳朵到額頭,像大大小小堅硬棘刺一樣的東西朝四面八方長著。
  最可怕的是眼睛。
  沒有瞳孔。
  完完全全只有眼白。
  沒有體毛,臀部光溜溜的。
  這不是普通生物,我能理解的只有這一點。
  沒錯,這裡是異世界。
  真不想用這種方式知道這一點。
  我就這樣扣下扳機。
  槍聲轟隆作響,將近三公尺高的巨人胸部吃了一槍,身體後仰。
  我原本以為子彈會被肌肉反彈回來,不過看樣子子彈似乎有效。
  可是,後仰的那傢伙立刻慢慢抬起頭來,拱著背開始衝過來。
  我繼續射出子彈。
  當槍枝「喀鏘」一聲,子彈用盡時,臉部剛好被射了數槍的那傢伙同時砰地倒地。
  成功了嗎?
  我這麼想著。不過那傢伙染著鮮血,失去一隻眼睛的臉龐正中央開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大洞,仍然兀自咆哮。
  我知道它正在憤怒發狂。
  腰後還有一把馬卡洛夫,還有八顆子彈,能打倒它嗎?
  對方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瞪著我這邊。
  光是這樣,我就已經有了死亡的覺悟。
  例如說,出現了奇蹟,我冷不防射出去的馬卡洛夫子彈全部打中它眉間同一點,但就算這樣,總覺得對方恐怕還是不會死。
  要殺掉這傢伙的話,需要大砲或獵槍……至少要大口徑的槍才行。
  還有,也需要百發百中的技術。
  不管哪一種我都沒有。
  那傢伙瞪著我……蒼白混濁,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雖然沒有對人類的恐懼或警戒心,但同時也沒有愛情或任何感情,純粹只是看著食物的那種眼睛。
  「……喂,你們。」
  我說著,沒有轉頭看後面。
  「我等一下會從腰後拔槍射擊……一聽到槍響就不要管我,趕快跑。」
  「槍?槍響?」
  另一個聲音恐懼地回應。剛才我稍稍一瞥,看到的影子有兩個,大概是其中一個吧。
  或許這傢伙跟我同年。
  「剛才不是有聽到嗎?那個很大的聲音。」
  「可、可是你怎麼辦?」
  「總有辦法的。」
  「什麼叫總有辦法……」
  「我會一個人努力,你們就逃你們的!」
  「不可能的!就算是穿著比基尼的我們,要是沒有三百個人也贏不了這個傢伙!」
  為什麼是比基尼?
  不、說不定不是那個「比基尼」,而是其他什麼工具或武器的名稱。
  話說回來,以前日本獵人所使用的刀刃,在各個地方會有自己的名稱,這是桐乃說的。
  那傢伙,還真喜歡調查那種東西啊。
  我噗哧一笑。
  說到喜歡調查奇怪的東西,學姊也一樣。
  因為不知道怎麼製作防火磚,所以一臉認真地問我,我們花了一番工夫一起查了各式各樣的資料,最後不是在網路上,而是在圖書館的百科全書裡查到……哎,現在講這個幹嘛?
  看來,這個叫做怖魯涅特的怪物怕我的槍,似乎不覺得槍已經對它沒用了……不,或許它也只是不知道而已。
  「聽好了,聽到槍聲就快跑……」
  「可是,你……」
  年紀比較小的聲音說道。
  「沒關係,總有辦法的。」
  能在這種地方因為保護別人而死,倒也不錯。
  反正,如果照著原來那樣,我明天就要在東北過著監獄般的生活了。
  「謝謝你。」
  「小事。」
  我學著爺爺說話,在每次幫了人,對方道謝時,他總是這樣回應。
  不管是什麼時候,爺爺幫助別人時,想要的就只是這句話而已。
  就算對方沒有這麼說,他還是笑著。
  我也稍稍接近爺爺一點了吧?
  上空有風聲呼嘯而過。
  像是很大的翅膀掃過,不過我集中精神在眼前的巨人身上,沒有去注意它。我在盤算何時放下衝鋒槍。
  只要對方一動,我只能慢一點點,但第一槍一定要在它用牙齒貫穿我的身體前打中。
  接下來就是用盡力氣把所有子彈射出去。
  對方撿起掉在腳邊的枯木揮舞。
  我把槍對著它時,它瞬間停下動作,不過下一刻立刻知道我沒有開槍……那傢伙大大咧開嘴,露出笑容。
  它知道我手中的道具已經傷不了它。
  這傢伙,或許擁有理性和知性。
  巨人輕輕前後動著上半身。
  它在試探。
  只要我一動的話,它就打算用手上的大木棒狠狠打過來。
  我沒有動……不,是不能動。
  咚!它右腳踩地的力道讓地面為之震動。
  我飛快後退,伸手要從腰間拔出馬卡洛夫時,那傢伙已經朝我撲過來,我的腦袋緩緩認清了這一點。
  不過,我的身體也只能緩緩移動。
  那傢伙這次的目標是我的頭頂。
  勉強算是不錯的動體視力,此刻到底有沒有用也還是個問題。
  那傢伙咧開嘴巴,露出斑黃的牙齒。
  那一瞬間,它的上顎和下顎之間出現了像銀色冰柱般的東西。
  同一時刻,那傢伙被迫閉上嘴巴,冰柱前端從嘴巴裡面貫穿有著隆起肌肉的胸部,充滿肌肉的巨人就這樣被打倒在地。
  然後,子彈發射的轟隆巨聲響徹四周,幾秒之內,肌肉巨人的頭被打得粉碎,身體再也動彈不得。
  「沒事吧?」
  一張懷念的臉仰望著我。
  是學姊。
  然後她一邊站起來,一邊從巨人頭上把刺進去的東西拔出來。
  是有著刺刀的突擊步槍……可是刀刃很長。一般刺刀應該比較短,這個刺刀則將近六十公分。
  暫時先不管這點。
  「想要一個人打倒怖魯涅特雖然很厲害,不過太莽撞了……可是沒想到怖魯涅特竟然會出現在這一帶……該不會有互相殘殺的夥伴吧?」
  學姊一邊說著,一邊優雅地更換彈匣,然後背對著我,警戒著周圍情況。
  「互相殘殺?」
  「怖魯涅特平常都在地底下,會吃掉不小心闖進來的動物或人,以及自己的同類。大概一年就會分裂成三隻……」
  學姊說著,絲毫不敢大意地環視四周。
  那時,她沐浴在夕照最後的餘暉之下,從隨風飄動的長髮間露出的白皙背部,以及底下緊實挺翹、呈現倒心型的臀部……不,我在說什麼?
  這並不是我看著學姊的制服妄想出來的景象。
  學姊穿著線條畢露的衣服……不,是小小的鎧甲。
  是比基尼。
  銀色的比基尼鎧甲,只能用這種詞彙來形容的鍍銀胸罩,大概只遮住乳房的四成左右,以及用鍍銀板金做成、只能遮住股間的小小三角形小褲褲。
  底下的身體既沒有穿鎖子甲,也沒有用替代的布料遮掩。
  美麗緊實的背部、大腿,以及差不多露出一半的臀部,就這樣外露。
  總之,雖然美得跟女神一樣,但不像是戰鬥的打扮。不,這絕不是戰鬥用的服裝。



  「……」
  情況太過唐突,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
  「看樣子好像只有這一隻而已。太好了。」
  說著,學姊轉過身來,而在她身後,失去腦袋的巨人上半身緩緩站了起來,長著尖銳利爪的手朝學姊背後抓下去。
  「學姊!」
  不知道是不是有聽到我的叫聲,學姊一派輕鬆地用左手腕打中巨人指尖。
  學姊手掌上套著以前我們一起去營業到半夜的日用品百貨店購買、知名廠商製造的露指手套,巨人彎曲銳利的爪子和她的上臂碰撞……火花四散。
  像是被堅硬金屬阻擋似的,利爪被卡在學姊裸露的手臂表面,進退不得。
  「咦?」
  然後,學姊略略轉頭,把突擊步槍槍口對準那顆腦袋的方向,扣下扳機。
  這次巨人真的一動也不動了。
  「學、學姊……妳的手……」
  「啊,沒關係,我有『比基尼護持』。」
  在昏暗之中,學姊咧嘴微笑。
  然後,我注意到了。
  學姊那一頭像烏鴉羽毛般豔澤的黑色頭髮,不知不覺中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還有……耳朵附近的位置,有奇妙的東西往左右突出。
  就像……鹿的耳朵一樣。
  「學姊……那個耳朵……」
  「啊,因為要用『比基尼護持』」的關係,我解除了『變身魔法』,所以只是恢復本來的樣子而已。」
  然後,她向我鞠躬致意。
  「謝謝你幫助我的子民。」
  「咦?」
  話說回來,逃走的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我回頭一看,長著鹿耳的十五六歲少女,和像是要保護她似的緊緊抱住對方、長著像松鼠般的耳朵、個子雖小但身材結實,看似十七八歲的短髮少女,正望著我們這邊。
  不管是哪一個少女,身上穿的都不是現代的運動服或牛仔褲。她們腰上雖然繫著看似手工製的堅韌皮帶,不過也都穿著比基尼……只不過是柔軟的紅色布料比基尼,以及套到小腿肚的皮靴。
  她們手上拿著像弓一樣的東西,背上背著空空如也的筒子……大概是放箭用的箭筒吧。
  雖然在太陽落下後的昏暗環境中,還是可以看出這一點。
  無論是手錶、無線電、輕便運動鞋什麼的,不管怎麼看,她們身上似乎沒有任何現代工業製品。
  不管是背著的箭筒、手上拿著的弓,一眼就可以看出都是精細的手工製品。
  沒有稜角。不管是箭筒或弓箭,都沒有工業製品會有的「斷面」或「稜角」。
  全部都仔細地磨圓了。
  「回到這裡之後我的龍就會自動過來了,妳們是追著牠過來的吧……瑪莉耶魯、麗穆魯,沒事了。」
  兩個少女一聽到學姊的話,臉色頓時亮了起來,同時回答:
  「是,公主!」
  「學姊……」
  我覺得腦袋快要炸開了,喘著氣問道。
  話說回來,這才終於想起我喉嚨乾得要命、肚子餓得半死的事情。
  「這裡……到底是……」
  學姊把視線移回我身上,露出平常的笑容說:
  「歡迎來到我的國家──德•克薩斯,學弟君!」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ACT.4 史密斯先生(Shoot 'Em Up)
  ★2007年由麥克•戴維斯(Michael Davis)擔綱導演。


  那個人一點也看不出超過八十歲,背脊挺得直直的,充滿威嚴,走路也很快。
  他打開安置機構的門,大咧咧地走到我坐著的沙發前,蹲了下來,望著我的臉笑著說:
  「哎,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七歲的我老實回答。
  「我啊,是你爺爺的老爸,所以就是你曾祖父。」
  仔細梳著油頭,臉色潤澤的那個人如此說道。
  跟我所想像的,或者是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歐吉桑們」完全不同,非常年輕。
  「你現在七歲嗎?」
  「嗯……啊,是的。」
  「好乖好乖。」
  那個人點點頭,摸摸我的腦袋。
  已經很久沒有人摸我的頭了。
  我沒有被老爸摸頭的經驗,至於老媽,雖然常常摸我的頭,但後面一定會加一句:「好乖,自己去外面玩。」然後把我從家裡趕出去。
  「你知道自己的爸爸跟媽媽怎麼了嗎?」
  「死了。」
  正確說來,是他們跟各自的外遇對象,偶然在同一家旅館的不同樓層遇到火災死掉,當時人家只是跟我說「你爸媽死了」而已。
  「你要不要當我的小孩?」
  那個人用清澈的眼睛看著我。
  兩天前,那兩個人去旅館時,把我丟在公寓裡,來通知我爸媽死訊的警察「發現」我之後,來看我的大人,每一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對於被拋棄的小孩的同情心……以及某種優越感,說話雖然溫柔,但都是我不能拒絕的指示。不過這個人不一樣。
  「你要是不喜歡……要是想一個人生活……可以有兩種選擇。繼續留在這個安置機構生活下去,或者讓我收養,在道上終了一生。安置機構或許有好的地方,但或許也有壞的地方。跟在機構比起來,在道上生活大概比較嚴苛、比較難混。」
  這個人,是認真地在「詢問我」。
  就依照你要的來做吧。他說。
  我從沒遇過這樣的大人。
  可是,這或許也是謊言而已。
  老爸有時也會說「我再買遊戲給你」、或是「我買玩具給你」,可是沒有一次守信用。老媽同樣會說:「如果你乖乖的話……」不過也從來沒買過什麼給我……有時甚至連吃的都沒給。
  七歲的我所擁有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我……想當爺爺的小孩。」
  那時,我第一次依照自己的直覺回答。
  「很好。」
  那個人笑了。
  「可是,我不是爺爺……的確……曾祖父太難叫了,叫爺爺就好了。」
  乖乖照著直覺去做往往都是對的。

  七歲的我,失去雙親,認真相信了那樣的事實。

  ☆

  我身上蓋著毛毯,醒了過來。
  空調開著,我看見保健室的天花板。
  「……」
  在異世界經歷槍戰、被鎧狼和怖魯涅特襲擊之後,我夢到十年前的事。
  我起身下床,從咖啡機裡,把十分鐘前剛煮好的咖啡,倒進保健室老師寫著「客用」的其中一個杯子裡。
  充滿香氣的咖啡和苦味,讓我稍稍覺得自己好了一點。
  也因為這樣,我才有勇氣看向窗外。
  我拉開圍著床舖的簾子。
  是我熟悉的、我就讀的公立高中校舍。
  保健室老師是個將近六十歲的阿姨,很會說話,喜歡用一杯咖啡的時間天南地北地聊,以此擄獲學生的心。
  所以我也常常來這裡報到──聽說,她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比較容易對學生們進行輔導。
  算了。
  總之,在眼前拓展開來的景致,我所熟悉的只有這個校舍而已。
  眼前並不是平常所見的商店街或市街。
  綠意。
  森林。
  然後,從窗戶看見的學校,當然也不是平常熟悉的樣子。
  首先,屋頂上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生物,優哉游哉地蜷成一團,總覺得牠有一張像獵犬般的臉,全身卻披著宛如沙漠爬蟲類常有的那種、充滿棘刺的鱗片,身體長度大概有六公尺左右。
  像蝙蝠一樣的翅膀交疊在背上。
  寫成漢字的話是竜或龍,就是DRAGON。
  建築物底下,原本三層樓高的建築,一樓的部分被裝上鐵板,建築物前方堆起石塊,用灰漿固定。
  二樓窗戶用鐵板遮住下半邊,明天這裡的窗戶大概也會圍起來吧。
  一旁的舊校舍已經全部被石塊和煉瓦覆蓋。
  體育館也一樣,只有旁邊的游泳池還是原來的模樣,看起來總覺得不協調。
  然後,默默做著這些工作的──
  是穿著比基尼的女性們。
  青色、紅色、黃色、深藍色……身上穿著各色比基尼、年紀看起來不過在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之間,都是美女。
  大部分的人,耳朵的位置都長著像鹿耳一樣的東西。
  是精靈。
  用這個世界的詞彙來說,似乎是指「長耳的森林一族」。
  如果不是這一種的,就是看起來不過像是十五六歲的嬌小結實少女矮人(這裡指的是「在地底流著汗的雕刻一族」),以及被稱為人族的女性們,在我的世界叫做「人類」──在這裡,以此稱呼所有的人類──這個世界的組成就是這樣。
  這裡沒有男性。德•克薩斯的成年男性,在五年前已經全部滅亡。
  順帶一提,這裡的成年男性指的是十四歲以上的男子。
  然後,穿著比基尼裝的美女們像男子一樣扛著石塊、打釘子、拉鋸子,把校舍一點一點改建成中古世紀……不,是近代歐洲常見的要塞。
  連明天算進去,只花了三天。
  我要強調一下,這個世界完全沒有像起重機之類,現代世界用來進行建築工程的機械。
  雖然有魔法,可是基本上戰鬥時才會用,而且使用魔法時,要有各式各樣的「前置準備」,效果有時太強、有時太弱,非常極端,似乎不適合用在精細的建築或工程上。
  而且,就算是魔法使,使用魔法之後也會疲憊。
  沒錯,在這個世界裡,比基尼並不只是暴露的泳裝而已。
  而是「受到戰鬥女神•比基尼的祝福,為了戰鬥女性們而存在的武裝」。
  戰鬥,這個概念包含的不只是征戰。「為了生活」、「為了人生」,決心戰鬥的女性們穿著比基尼,把肌膚暴露在戰鬥女神面前以示決心,女神給予祝福,賜予她們媲美男性的身體能力。
  總之,如果是一般作業或工作,穿的是布料比基尼,戰鬥時,才會穿著用皮革縫製或縫上金屬片的比基尼。
  不過,那似乎不是能夠無限貪求的東西。
  而只用在戰鬥和工作而已。
  所以,在能工作的壯年男性死絕的現在,成年女性們都穿著比基尼,做著自己能做的事情,不管是體力活或警備工作都是。
  像學姊一樣的王族或戰士、士兵們,則是穿著鈑金的鎧甲型比基尼。
  總之是神聖的鎧甲、工作時的裝備……然而,對於十七歲的高中男生來說,實在太過養眼。
  「真的……是異世界嗎?」
  我喃喃說著,換上放在福利社裡的全新襯衫和褲子。
  襯衫還好,但褲管太長了,昨天睡覺前我縫了一下褲管,不過總覺得縫得歪歪的。
  在異世界裡最初做的室內工作竟然是縫紉,總覺得很奇妙。
  順帶一提,除了我之外,這個學校的學生、老師、警衛,沒有半個人來到這裡。
  只有校舍來到這個異世界。正確說來,是包括體育館、游泳池的校舍,以及空地、圍牆、大門,還有校舍裡的東西。
  當校舍移轉到這裡時,學姊她們立刻用這個國家南邊的大湖引進地下水源,讓校舍裡的電器設施、用水設施得以運作。
  這個世界就像既定公式那樣,即使有「魔法」,但機械技術、科學技術之類的領域幾乎沒有發展。
  話說回來,我好像沒辦法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學姊當初似乎是用了旁門左道才來到我的世界。
  「『槍使大人』,早安!」「早安!」
  千鈞一髮之際從被稱為怖魯涅特的怪物手中救回來的精靈和矮人少女發現了我,向我揮揮手。
  「啊,早安!」
  最後的精采結局在學姊的救援之下,以稍稍有點尷尬的場面收尾,不過她們似乎對於能夠用「槍」的我印象深刻。
  託這樣的福,在還沒介紹本名之前,我就先被冠上了「槍使」的稱號了。
  算了,名字只不過是記號,這裡是異世界,認識我的只有學姊而已……就算是她,知道的也只是我這三個月以來的事情而已。
  這個世界雖然已經出現了火藥,但除了簡單的手榴彈以外,沒有其他用法,因此,看到我單手拿「槍」,一個人和成群鎧狼對峙,而且還單挑怖魯涅特,會驚訝或許也是正常的吧。
  更何況我一開始趕走的鎧狼,全身要害之處都覆著硬殼般的東西,想驅散牠們的話,即使只有一隻鎧狼,如果身穿比基尼的武裝人員不到三個,還是很難辦到。若是成群鎧狼,非得要高竿的十幾名獵人,或再多雇用擅長使用攻擊魔法的魔法使,一定得要勞師動眾才辦得到。
  而就算再來三百個武裝士兵,要是沒有幾個優秀的魔法使當後盾,還不知道能不能打倒的怖魯涅特,我跟學姊兩個人,在沒有用魔法的情況下徹底打倒對方,一直到隔天用推車把它和鎧狼的屍體運過來為止,來到這個已經變成要塞的學校的士兵們,以及工作的人們都還不敢相信。
  怖魯涅特很棘手,對魔法有一定的抵抗力,光靠魔法使也無法擊退它們,要灼燒它的表皮、用刀刃刺進去……必須不斷重複這些動作,才有可能打倒它。
  更不要說它的怪力和身體了。
  順帶一提,怖魯涅特的屍體被切成五塊,分別埋在學校外面。
  這樣一來,大部分的野獸應該都會怕得不敢過來。
  被學姊粉碎的腦袋,連同沾了四散飛濺血塊的土壤一起運了回來,當時射出去的空彈殼也都收回來了。
  對她們來說,空彈殼也是驚奇的東西。
  她們第一次看到這麼薄、經過精密加工的黃銅。
  順便說一下,我射出去的彈殼也都收回來了。
  喝完咖啡之後,我把杯子洗好,關掉咖啡機的開關(煮太久會變成不好喝的咖啡),把靠在桌子旁邊的衝鋒槍用肩帶背在肩上,離開用來當作房間的保健室。
  回到剛才的話題,學姊來我這個世界是用了旁門左道,並不是她自己的力量。
  她用的是被封印在這個德•克薩斯王宮地下,只有王家能夠使用的「古代王國祕寶」,只能使用一次的異世界往來魔法。所以學姊把能弄到手的東西全部塞在學校裡帶回來。
  去、回來,然後就這樣結束。還有,學姊在我的世界裡雖然待了半年,可是在這裡好像只有三天而已。
  古代魔法不會太方便了一點嗎──所以只能用一次而已。
  老實說,要說我對原本世界完全沒有留戀是假的。
  畢竟交了一些朋友,更何況那是個文明社會。
  可是,我的人生已經註定在那裡結束。
  被關進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鄉下男校。
  跟那樣比起來,來這裡或許比較好吧……我這麼想著。
  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沒有辦法。
  就像時鐘指針不會逆轉一樣。
  異世界也是一樣的。
  那麼也只能去適應了。
  至少,這裡有一個認識的人……只是沒想到她是精靈女王。
  總之,在能夠活著的時候好好活著。
  我做了這個決定。
  無法做出決定、哭哭啼啼,十年前我就不再這樣了。
  我邊走邊想著這些事。手裡持槍、比基尼上只披著斗蓬的女性士兵們站在各個重要據點。我穿過熟悉的走廊,來到以學校改造而成的要塞中樞司令官室──簡單說來就是校長室──門口。
  胸部特別……以及個子高挑、身材緊實的雙胞胎精靈女性士兵,看到引導我進來的那兩個人,微微一笑,稍稍側過身體。
  為了增加透氣度,到處都有切口的斗蓬底下,兩顆圓滾滾而柔軟的褐色巨大物體似乎晃了一下,我總有那樣的感覺。
  她們的比基尼也有縫上金屬片,可是跟學姊的不一樣,沒有鍍金。
  不不……不行不行。
  我慌慌張張收回好像要被吸過去的視線,敲敲木門。
  「請進。」聽到這個回答,我毫不遲疑地打開門。
  「早安,睡得好嗎?」
  坐在校長辦公桌前面,一邊用原子筆在以粗糙的灰色紙張製成的文件上簽名,學姊一邊露出微笑說道。
  現在的她穿著令人印象深刻的綠色寬鬆衣服,領口像水手服,肩袖部分膨膨的,其餘部分到袖口為止則是束得很緊,把比基尼藏了起來。
  大概是那個領口設計的關係,總覺得像是在說「之前穿的學校制服是開玩笑的,這才是我原本學校的制服」。
  此刻的她,頭髮是金色的,像鹿一樣的精靈耳朵也沒有藏起來。
  額頭上,以象徵王族的金銀寶石簡單點綴的額冠閃閃發光。
  而其中,只有學姊手上的原子筆(一百日圓三支),和在我那個世界的站前眼鏡店買來看書用的紅框眼鏡與原本是相同的,讓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學姊也是,有睡嗎?」
  我一邊苦笑著說,隨即更正道:「抱歉,是女王陛下才對。」她舉起一隻手制止我說下去。
  「沒關係,這樣我也比較輕鬆。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的話沒關係。」
  「那麼,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像平常一樣叫妳學姊。」
  「我也叫你學弟君……對了對了,人前的話,我還是叫你槍使大人好嗎?要是直接叫名字,或者用『您』、『你』稱呼,可能還是會有人誤解……說不定會造成你的困擾。」
  「啊,好。」
  學姊的外型有一點改變──對她來說是恢復原狀──不過內在還是跟在我那個世界的時候一樣。
  不要管她的地位,跟以前一樣叫學姊學弟沒關係,她含蓄地傳達了這樣的意思。
  「還有,因為你是從異世界過來的人,為了不被看輕,多少還是保持一點神祕感比較好。」
  「神祕感……嗎?」
  對我來說是最遙不可及的詞彙,我露出苦笑。
  可是,這裡有王族、有精靈、矮人(矮人女性有著像松鼠的耳朵,肌肉結實,除此之外其實還滿可愛的,這一點讓我很驚訝),是個有魔法、有龍的世界。
  身為區區高中生的我,在這裡只不過是個「平民」而已──這樣的話,本來我連抬起頭跟她對話都不行,所以虛張聲勢也是必要的吧。
  然而,對於槍枝,我只是偶然學著人家用而已,並沒有用到出神入化啊……
  「那麼,我們可以繼續昨天的話題嗎?」
  被放在此刻在屋頂曬太陽的那隻龍背上,回到這個令人懷念,但已經完全變樣的校舍的那一天,我就像昏死那樣睡過去,一直到昨天才醒過來。
  好不容易起身,呼嚕呼嚕地把水和食物吃完,我又開始陷入恍惚狀態。學姊把這個德•克薩斯的事情大概說完之後,露出有點困擾的表情微笑著說:「那麼,明天我們再談吧。」然後命令現在在值勤室前的兩個褐色美女精靈送我回保健室。
  「嗯。」
  學姊從皮椅站起身來,直直盯著我說:
  「我希望你能在這個世界擔任教師,把你那個世界的文明和文化傳遞給我們。」
  「……咦?」
  「這個國家的狀況,就像我昨天跟你說的一樣。之前,周圍的國家以為如果不小心踏進我們的領域,會受到詛咒而死,所以不敢出手。可是,知道那個詛咒只對男人有效之後,他們組成全女班的軍隊,致力製作能免於詛咒的護身符,而且已經差不多都就緒了。」
  對這個德•克薩斯來說,這是災難的開始。
  「我之所以使用被視為禁忌封印起來的古代祕寶,前往你的世界,不僅是為了對抗他們而已,也是為了能夠重建這個男性滅絕的傾頹國家。」
  學姊說道。
  「我從你的世界把你的學校偷來,不只是因為想要一個能夠存放物資的建築物而已。此刻這裡是要塞,我希望不久之後能成為德•克薩斯的新首都,或者成為玄關,開啟通往世界的門戶,成為一個讓世界往好的方向轉變的據點。」
  「……」
  我呆呆地看著學姊。
  不管怎麼說,會不會太像在做白日夢了?這樣的話已經到了喉嚨,但是她的眼神,認真到把我的玩笑話堵了回去。
  「這所學校是教育機關,這個建築物本身非常堅固,我雖然也是看中這一點,不過最重要的是,這裡匯聚了你那個世界最優良的部分。」
  學姊用有力的聲音繼續說道:
  「一開始,用古代祕寶看到你那個世界的時候,我想要的是槍,這種不管是誰都能使用的強大武器。要是不行,那麼就想辦法把異世界的產物弄到手帶回來就好……可是,在你的世界住了半年,我瞭解到光只有這樣是不行的──如果讓國家富強,卻只有一部分的人們占有特別的知識或道具,那麼那些人死掉之後,一切也會結束。必須把知識和智慧散布出去,提升國民整體的水平才行。」
  我稍稍感到驚訝。
  例如說,我發現有著外星人技術的倉庫,裡面充滿方便的工具,讓自己可以成為神明。
  我想,自己要做什麼呢?首先想做的是向那些在爺爺死後,開始放肆蠻幹的親戚復仇。
  只有少部分(但因為太過正直,不懂得掌握權力的要訣)的親戚站在我這一邊,所以排除在外,至於其他人,我要用比「血淋淋」這個形容詞還嚴厲的方式報復,然後就這樣結束一切。
  學姊想到的則是更長遠的事,讓我覺得有點驚訝。
  「槍是強大的武器,跟箭或弓比起來,能在短時間內組成強大軍隊,可是當彈藥用盡、零件損壞,也就到此為止了。」
  學姊一針見血地說著:
  「一時的應付是不行的。我想要在這個國家、在這個世界製造出你那個世界的產物,如果不能學會作法,這個國家總有一天會變成其他國家的傀儡……不然就是被人割讓統治而已。」
  之後,學姊深深嘆了口氣。
  「以這種形式把你捲進來,我真的於心不安……可是,在你的世界待那半年,我恐怕仍舊是一個相當與世隔絕的存在吧。」
  真令人意外,學姊其實能夠判斷自己在我的世界裡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可是,你的世界真的很厲害。車子、電車很厲害,不過最厲害的是整天都開著的店。不管什麼時候去買,商品隔天一定會補貨,不管何時都有冷藏的食物,只要說請幫我加熱,時鐘秒針不到半圈就會變得溫熱。無論是什麼便宜的紙,一定都是漂亮的純白色,紮成整束、大小都一樣……而且還有不必使用墨水瓶,就幾乎可以寫到天長地久的筆……」
  學姊大概是在說她手上的原子筆或簽字筆吧。
  「而且,不必契約書或簽名,用號碼來管理的付款方式實在太厲害了!最讓我驚訝的是,不管去哪裡,都有那種完全不打烊、販售商品和店內裝潢都完全一樣的店!那個實在太方便了!」
  然後,學姊像是感觸良多地說:
  「以及無須施展魔法,任誰都能使用的照明!明明沒有演奏者卻會一直響的音樂!你們國家是魔法的國度!」
  聽到這種話時,該怎麼表達我的心情呢?
  有龍、有能使用魔法的人(就像學姊),有精靈、有矮人……總之,用我那個世界的詞彙來說,這裡就是一個「奇幻世界」,用劍和魔法支配的世界。
  這裡也是個魔法之國。
  可是,對於住在魔法之國的居民而言,我們的國家才是「魔法之國」。
  她知道嗎?
  那個「魔法之國」也有貧窮、犯罪和戰爭,有不公平和不平等的事,有被拋棄的小孩,當收養他的曾祖父一死,周圍的人立刻翻臉不認人地搶奪財產。
  也有人假裝沒看到這一切。
  「事前,我用祕寶的力量觀察你的世界三個月。那之後半年──在這個世界只不過是三天──我在你的世界生活。可是,這樣不夠。」
  想要挖苦的心情在變成言語說出口之前就消失了。
  學姊用悲壯的眼神看著我。
  「什麼不夠?」
  「知識、常識,以及運用那些技術的智慧……」
  最重要的是──學姊繼續說下去:
  「只要有從那個世界來的人,便可以增加我這些話的說服力。」
  「一旦有了實物,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這三天,我回來之後跟大家聊天時,發現了一件事。」
  她說了自己去異世界的經歷,也說了想要用那些技術保護王國、復興國家。然而無論是誰,最後都是聽受我幫助的精靈少女和矮人美女提到我的事,才接受學姊的說法。
  身為人族,穿著奇怪的服裝,使用奇怪武器的異世界男子,成為切確的證據,讓她們相信「的確有一個跟我們不一樣的世界」。
  在劍與魔法的世界裡,所謂的強大男子應該是肌肉結實發達的人。
  身為人族,竟能在一瞬間打倒怖魯涅特,大家都想像成是一個彪形大漢做的,沒想到倒在龍背上的,是一個身材中等的文學系男生,大家是因為這樣才覺得不可思議嗎?
  進一步說,我跟這個世界的人族,在身體構造上似乎有微妙的差異──這是在我昏倒期間,幫我看病的魔法醫師所做的診斷。
  因為是異世界,所以細胞組成有所不同,這一點我倒是不驚訝。
  再把這一點考慮進去,學姊所說的「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神祕」或許很重要。
  「總覺得……怪怪的。明明我的世界沒有魔法,這裡的世界才是魔法之國啊。」
  「嗯,看到武器商人維克多的反應我就知道了。可是,在一個沒有魔法、連神的恩寵或神聖魔法都沒有的世界,你們卻能夠經營那樣的社會,這才是真正的魔法啊!」
  聽起來讓人有點高興、心頭癢癢的,有點啼笑皆非。
  我用難以言喻的心情望著學姊。
  「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槍使』大人……請跟我一起說明你那個世界的文明和技術吧,請成為我們國家的教師吧。」
  「不,那個……」
  我覺得困惑。
  沒想到人家會突然叫我當老師。
  的確,在這個世界裡,造訪過我那個世界的除了學姊之外,就只有我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困惑。
  電器、瓦斯、用水的使用方式如果不當……或者發生意外的話,會傷到人,也有可能致死。
  讓老爸和老媽葬身的火災,就是電線走火的關係。
  再怎麼看,這個世界的文明水平大概都相當於十七、八世紀,近代歐洲的程度,當文明的利器像山一樣成堆運來的時候,必須有人教導她們不要被破壞……不要引起什麼意外……但首先第一點,我只不過是區區一個高中生,能夠擔任像教師這種二十歲以上的大人才能做的事嗎?
  「請教大家認識我無法帶回來的東西──也就是對你那個世界的技術應有的危機感。」
  這一句話讓我對學姊重新改觀──這個人已經注意到我那個世界技術的另外一面。
  而且,她的眼神非常真摯。
  跟爺爺當時認真問我「怎麼樣?」時的眼神非常相似。
  這個人是認真的。
  知道有危險的一面,認真吸收我們那個世界的文明、技術,想要努力復興自己的國家。
  細節部分還不知道,我只能就學姊所說的話去做判斷。
  不過,最後直覺喃喃告訴我:「接受她吧。」
  我深呼吸。
  是啊,反正已經無法從這個世界回去了。
  那麼,找點事情來做比較好。要在這裡生活下去的話,總得找個工作才行。
  十四歲就已經是成人,代表我必須工作才行,這裡就是這樣的世界。
  那麼,就從遵守這個規矩開始吧。
  「……我知道了。雖然不曉得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不過我會努力的。」
  「謝謝!」
  說著,學姊緊緊抱住我。
  具有壓倒性質量、比布丁還有彈性的兩個柔軟物體擠壓著我的臉。
  「不……那個……等、等一下,學姊!」
  「謝謝!謝謝你!」
  呃,那個軟軟的又很好聞,雖然很棒,可是我的股間啊……這些話我終究沒有說出口。為了不要讓自己的下半身接觸到學姊身體,我的下半身從腰部開始以奇怪的角度扭動。
  學姊好不容易回過神,慌慌張張放開我。
  「學、學弟君……不,槍使大人很抱歉……男、男人的話我只知道已經死去的弟弟跟父親而已,不小心就……」
  「不……那個……呃呃……」
  請不要介意,真的很軟,感覺很好,軟呼呼的。
  這些話當然不能說。我說道:
  「請、請無要介椅。」舌頭打了幾個結之後,我慌慌張張地又加了一句:「不用加那個『大人』。我是學弟,學姊畢竟是女王陛下啊。」
  「啊,那個……好的。」
  學姊整張臉通紅,不斷點頭。
  這樣好像容易害羞的大型犬。
  感覺好可愛。
  「具、具體來說,以後我該做些什麼?學姊有想法了嗎?」
  我輕輕甩甩頭,讓腦袋裡面的東西回到現實。
  「現在,請跟大家說明家電製品的使用方式,以及操作娛樂用的DVD、讓大家看看你那個世界的『電影』……我還有很多東西得教那些金工職人和木匠。」
  「學姊,土木工程和金屬加工的知識妳也都懂嗎?」
  「學到某個程度了,在這個『學校』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強大的夥伴。」
  「?」
  「就是圖書室。那裡的百科全書實在太棒了!很有系統地建置各種知識,讓我能夠好好學習。」
  聽她這麼說,我愣了一下,隨即理解了她的話。
  對了,在沒有網路的時代,基本上都是用那個來查資料的。
  爺爺家裡也有好幾套。他還抱怨過最近都沒有出新的紙本百科全書。
  「原來如此……」
  「總之,我今天來想想要從什麼開始教起。之後可以再請你來這裡嗎?」
  「好的。」
  我點點頭。
  「那麼,我回保健室……不,是回我房間了。」
  說著,我行了一個禮,轉身打算離開。
  「請、請等一下。」
  學姊叫住我。
  「呃、呃,那個……槍、槍使……大人。」
  學姊突然換了個口氣。
  「怎麼了?」
  「最、最後,有件事必須告訴你才行。」
  「好。」
  「這、這個國家現在只有你一個成年男子。」
  「是。」
  話說回來,沒有看到其他成年男性。
  「也就是那個……以、以後你應該會遇到各種誘、誘惑。」
  「?」
  「請、請不要被誘惑。」
  「啊,好。」
  什麼誘惑?
  當時我淨是想著一些蠢事。
  再怎麼說,跟我說話的只有女王陛下……所以,是權力鬥爭嗎?
  所謂的誘惑,是說這裡有其他為了對學姊下手,所以打算拉攏我的貴族嗎?
  可是,在外面的都是士兵或看起來像普通市民的人。
  「我對權力沒有興趣。」
  「不……不是那種誘惑。」
  學姊女王陛下的臉越來越紅,繼續說道:
  「那、那個……那個詛咒發動以來這五年,我也做了很多調查。結果……發現了一件事。」
  「是。」
  「詛咒至今仍然有效。你之所以還活著,呃呃……那、那個……呃呃那個……」
  說到這裡,學姊整張臉變得通紅,嘴巴一開一合。
  「?」
  我疑惑地歪著頭,學姊回過神來,做了個深呼吸,如此說道:
  「因為、你、你你、你還是處男。」
  「咦?」
  「那個詛咒發動的那一年,五歲以上的男子通通都死了。我的父親跟弟弟也是。可是,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是一直從事鍛造工作的208歲矮人鐵匠優多魯。」
  「208歲?」
  「以矮人來說幾乎接近最高齡紀錄了────他住在這個緩衝地帶的森林,所以沒有被詛咒波及,可是因為他討厭人,幾乎不跟別人往來,於是今年就在不知道有詛咒的情況下,踏進了我們的領土,卻仍然活著。」
  「咦……?」
  「可是兩個月後,他……那個……在旅店床上往生了。」
  「……也就是,因為……那個。」
  「他跟旅店老闆娘、那、那個的隔天早上,心臟就停止了。」
  「……」
  哇啊。
  「聽說他死的時候臉上表情非常滿足──之前的人生從來沒有跟女性往來過。」
  意思是,他在人生最初也是最後的交往期&喪失處男之身之後,就跟這個世界說掰掰?
  維持處男208年的寂寞狀況讓我面如土色的同時,聽到這個異世界男女的奇妙之處和腥羶話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可、可是學姊是女王陛下吧?只要下命令的話……」
  「就算是命令,也有行不通的時候。」
  「……?」
  「我跟你說過,那個……『比基尼的護持』一定會有反動對吧。」
  「嗯。」學姊是在我醒來的時候說的,我模模糊糊記得一點。
  「就像前天一樣,用『比基尼的護持』進行短時間戰鬥的話沒有問題,那個……大概……可以撐一天左右。」
  「……」
  「可是,如果時間更長,要在人前維持身上穿著比基尼的樣子,那個……那個……男女的行為……是必要要的。」
  把「必要」說成「必要要」,連自己說錯了也沒發現,學姊現在很亢奮。
  「那、那個,在這個世界裡,同性之間的戀愛是被認可的,既能生小孩,也能夠進行愛的行為。不過,追求異性愛的人……還是很多……」
  「……」
  那時我臉上到底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我自己完全不知道。
  「還、還有,所謂的喪失處男之身,到底要到什麼地步才算?我也不知道。光是熱吻就會死嗎?還是,還、還是……」
  「啊,啊,我知道了學姊,在這裡停下來。」
  我舉起一隻手,在學姊開始自動播放黃腔之前制止她。
  我應該早點發現啊。
  「我知道了,那個……呃,我不會對任何人出手,也不接吻,我發誓。」
  沒錯。
  這裡是異世界。
  只要看學姊,就可以清楚知道這裡有魔法(順帶一提,打倒那個怖魯涅特時,學姊是因為熟知槍的威力所以才使用槍枝的,其他怖魯涅特看到學姊明明不是魔法使,卻能殺害同族,因而對她產生戒心)。
  還有在五年前,奪去這個國家所有男子性命的是那個「詛咒」。
  在這裡做個區別,所謂的魔法,是借用神的力量,以被稱為自身魔力的精神力和體力為中心,所建立出來的理論和體系,只要有那種素養,不管是誰都可以使用這種「需要使用資格的道具」,相較之下,所謂的詛咒只以感情組成,是一種除了製造詛咒的當事人以外,其他人都拿它沒辦法的「感情團塊」。
  普通詛咒跟魔法不一樣,幾乎沒有什麼作用,這的確是事實,不過在很少見的情況下,「偶然召喚偶然,構成無法解除的高明魔法」,這樣的詛咒於焉產生。
  襲擊這個德•克薩斯的詛咒恐怕就屬於這一種吧。學姊如此告訴我。
  那麼,為什麼十五歲以上、身為異世界人的我現在還活著?似乎是因為這裡不是德•克薩斯的領土,而是周圍的緩衝地帶。
  而且,跟魔法不一樣,詛咒啟動之後,據說會迅速變質,無法維持原本的狀況或狀態。
  也就是說,這五年以來,詛咒的效果已經變差了。
  如果是這樣,就算我踏進德•克薩斯也沒關係吧。
  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失效。
  既然不知道,就不該亂來。
  第一,我來這裡還不到三天,人家就在擔心我那方面的事情,實在太……雖然我這麼想,不過這裡畢竟是異世界。
  或許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這、這樣啊?這樣……太好了。」
  學姊鬆了口氣,仍舊紅咚咚的臉龐露出笑容。
  剛才被學姊那樣擁抱並沒有死,所以接吻的話應該沒關係吧,雖然這麼想,不過我並沒有把話說出來。
  「那、那麼,我先走了。」
  我終於離開值勤室,把門關上,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我剛剛跟學姊約好的事情有多難遵守。
  我關上門時,左右兩個雙胞胎美女立刻靠過來一步,還有來接我的矮人美人和精靈少女……不,先不要論及最後,在這個充滿「成熟女性」和「女孩」的國度,我主動搭話的話……就算不是這樣,如果對方主動逼近,我還能維持理性嗎?
  突然覺得,剛剛為止只覺得「好漂亮啊」的人們,頓時變得豔麗了起來,我慌慌張張甩頭。
  就這樣一輩子保持處男之身嗎?
  不,我並不是沒興趣,所以當然也不認為這「沒什麼」。
  可是我的第一次……不不,現在算了,現在不要!
  就在我想著這些蠢事的幾個小時後,我這個「槍使」的名字,已經在要塞內外傳開了。

  ☆

  有關用槍的技術,桐乃說我「超級外行」。而在這裡,知道槍枝使用方式的人,除了學姊之外,就只有我了。
  還有,以前桐乃還教了我另一件事,「槍枝一定附有笨蛋也看得懂的使用說明」。
  我借了幾個要塞的士兵,把運到體育館、裝著槍砲類的木箱一個個從旁邊打開,很容易就找到塞了幾百本手冊的箱子。
  之前偶然遇到維克多那一次,學姊在我身上施加的翻譯魔法對英語也有效,所以讀起使用手冊並沒有那麼辛苦。
  問題是,箱子裡裝的都是實彈,並沒有被稱為訓練用假彈的「只是有著子彈外型的金屬塊」。
  因為無計可施,我只好用回收的衝鋒槍與突擊步槍空彈殼各兩發,把鉛筆削一削,用筆記紙的紙片捲起來,做成直徑和彈殼孔徑大小一致的東西塞進去。
  然後練習使用衝鋒槍和突擊步槍。
  總之先瞭解了射擊方法,以及卡彈時的處理步驟。
  接著裝填子彈、扣扳機,反覆練習這個動作。
  像我這種門外漢,基於安全考量,彈匣裡不要填裝子彈其實比較好。
  桐乃說過,「如果不反覆練習,讓身體記住,到時候槍就不會聽你的話。」
  所以我不斷反覆練習。
  「啊……槍使大人,您在做什麼?」
  「啊?嗯,我在練習。」
  我盡可能露出沉穩的笑容回答。
  現在的我,正如文字字面所說的,是個新來的人。
  再加上女王陛下賜給我「槍使」的稱號,所以應對不能隨便……不過,在這個世界裡,不管往哪邊看都是比基尼美女,應對時自然也就變得柔和了。
  「該說是試試手感還是練習……總之就是這一類的事情。」
  「槍的訓練好奇怪喲。」
  「還好啦……要不要試試看?」
  由於沒有填裝實彈,因此可以隨口問問,不過她們看起來似乎有點害怕。
  「我們……還是新兵。」
  「對新兵來說也很簡單喔。」
  雖然對方比我小三歲,不過我沒有更改說話的用詞。她們畢竟也在教我有關這個世界的事,而且也是有所覺悟才成為士兵的。
  「這個跟劍不一樣,如果沒有填裝這個『實彈』,是不能殺人的。」
  「真的嗎?」
  「現在實際上並沒有破壞任何東西對吧?」
  「話是沒錯……」
  我讓那三個怯生生的女孩拿了三把衝鋒槍(其中一個人說不要裝彈匣),讓她們反覆練習扳槍機卡榫和扣扳機的動作。
  一開始她們都覺得害怕驚慌,但知道真的「不會發生任何事」之後便放下心來,很積極地模仿我的動作練習。
  我讓她們各打了十次左右的空槍,結束練習。
  因為桐乃曾經說過,打太多次空槍對槍枝本身不好,不管是用來擊發BB彈的槍枝或真槍都一樣。
  明天學姊會施展保存魔法,所以應該不用擔心……不過我還是用膠帶在用過的槍枝上做了記號。
  「不過,這個槍口對準的東西會壞掉或是被打出洞來。」
  「真的嗎……?」
  「妳們不是看過嗎?怖魯涅特的屍體、還有鎧狼也是。」
  「啊,是……」
  「鎧狼的話,只要靠一把槍就會倒地。沒關係的,我到前天為止也沒有實際摸過槍。」
  對於至今在修練時只知道必要武器或魔法的人來說,還是很難理解吧。
  「明天,我會跟學姊……不,是跟女王陛下拜託,讓大家練習實彈射擊……」
  話講到一半時,異常尖銳的喇叭聲突然響起。
  方向是新校舍屋頂。
  「敵襲!敵襲!」
  穿著樸素皮製鎧甲比基尼的女性士兵們朝周圍大叫。
  「敵、敵人?」
  「一定是從阿爾發•克多爾或麥達•使密那爾一帶放出來的死囚或人形怪獸們!」
  精靈女性們害怕不已。
  「敵人無法用男性軍隊侵略我們,如果不是純潔的男性,即使只是踏進我國領土一步就立刻離開,隔天還是會死,所以敵人就用這種軍隊襲擊我們。」
  「不管是人形怪獸或死囚,如果被他們抓住……不是變成洩慾對象……就是被殺……也有人被吃掉……」
  聽到那些話的瞬間,我背上汗毛倒豎。
  總之就是用這種方式,打擊德•克薩斯居民的士氣,讓她們向他國尋求庇護吧。
  一群不要臉的王八蛋。
  我忍住想要怒吼的情緒,冷靜地思考自己現在該做的事。
  「總之先把這扇門關起來吧。先關起來,留一個我能進出的大小,在這裡等我。」
  以防萬一,我把已經裝好子彈的彈匣填進自己的衝鋒槍,使用了跟手冊放在同一個箱子裡、有著C型斷面的細長板狀工具,將三十顆子彈底朝上並排放進去,然後把這個東西塞進彈匣裡,一口氣壓下去。
  比一發一發在彈匣裡裝填子彈快多了,而且也比較輕鬆──這是我跟現在住院中的酒木一起玩FPS時學到的知識。
  「我們來幫忙,這樣可以嗎?」
  一個人學著我的動作幫忙填彈,另外兩個人也開始幫忙。



  不一會兒,我們就已經填好四個衝鋒槍彈匣、四個突擊步槍彈匣。
  我將兩個突擊步槍彈匣、一個衝鋒槍彈匣塞進腰帶,把剩下的三個衝鋒槍彈匣裝進三支槍裡。
  那時,外面傳來「敵人接近!弓箭隊快準備!」的聲音,我知道敵人已經非常接近我們了。
  雖然想再多準備一個自己要用的突擊步槍備用彈匣,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
  全自動射擊對初次接觸的人來說壓力很大,所以我設定在單發射擊。
  「妳們的避難……不,防守地點已經決定了嗎?」
  「在那個新的建築物裡!我們要保護作業員們。」
  「敵人來的話,就把槍對著他們,扣下扳機。射個三十次。我覺得對妳們來說可能難一點,可是就像剛才練習的那樣,要睜開眼睛射擊……啊,對了,請找個什麼把耳朵塞住,在建築物裡面的話聲音會很大。」
  「啊,是。」
  「那麼,等門關起來,大家就一起去防守地點。」
  「槍使大人呢?」
  「我跟弓箭隊一起去襲擊敵人。」
  我離開體育館。四個人把在原本玄關前面加裝的鐵門關起來時,我聽到馬群踩踏發出的鐵蹄轟隆聲響,以及刀劍交錯的激烈聲響。
  「反正都要死,就抱著女人死吧!」
  「殺掉她們、上她們!」
  「試試看啊啊啊!」
  男人下流的吼叫和女性們氣勢十足的叫聲相互交錯。
  幾個人用樹幹把還沒完全做完防禦工事的部分圍牆撞破,十幾匹馬載著全身箭痕累累的男人衝了過來。
  所有人都身材粗壯,身上圍著勉強可以說是破爛腰布的東西,脖子上戴著看起來很堅固的頸圈,手上揮舞著鏽跡斑斑的粗糙刀劍或斧頭,或是老舊的長槍……大概是死囚們吧。
  不管是哪個傢伙,看起來都不像是處男。
  「女人啊啊!」
  跑在最前面、長相相當凶暴的獨眼男子看著這邊。
  「上她們啊啊啊!」
  這傢伙甩著有鎖鍊的鐵球,朝我丟了過來。我很清楚這是為了恫嚇,鐵球在離我稍遠之處落下,但我知道自己背後三個新兵已經嚇壞了。
  跟怖魯涅特比起來,沒有什麼好怕的。
  看著沉沉陷入地面的鎖鍊鐵球,直覺告訴我:
  「這傢伙就算幫了他也沒用」。
  因為,那傢伙的鐵球上早就沾滿了不知道是誰的毛髮和血肉。
  我單膝跪地,架好突擊步槍。
  子彈已經填裝。
  設定在單次擊發。
  第一發──偏了。準星有點偏掉。
  尖銳的槍聲讓好幾匹馬前腳離地站了起來。
  甩著鐵球的傢伙所騎的馬,也同樣一邊嘶吼一邊高高舉起前腳。
  威嚇我們的傢伙被制住行動。
  徒步奔跑的其中一個死囚抄起弓箭。
  箭飛了過來。
  可是,我不覺得有被射到……果然,箭的前端只是擦過我的臉頰而已。
  雖然有血液流過的觸感,不過我的頭一動也不動,腦袋非常清楚。
  我進入了在進行單純作業或打電玩時,全神貫注的「境界」。
  這樣的話,就不再恐懼。
  第二發──那傢伙太陽穴的毛髮和皮肉稍稍飛散。
  第三發,那傢伙的額頭被打穿一個洞。
  一瞬間,粗壯的肉體變得無力,癱軟著從馬上墜落。
  從後面飛奔過來的馬匹和沒有騎馬的男人們雜沓踩過屍體,我沒有確認那些事,繼續一一擊退敵人。
  對上維克多那群人時,我並沒有想殺人,不必殺死他們,在我的社會裡,只要把他們趕走,接下來就會有警察或軍隊處理善後。
  但這裡沒有。
  危險是自己的責任,要靠自己排除。
  所以,我沒有猶豫。
  騎馬的人並沒有那麼多。
  然而步兵數量很多,沐浴在箭雨之中。來到校舍的傢伙敲打著校舍牆壁,想要破壞它,可是沒有半個人成功。
  「可惡!好硬的灰漿!我的鎬子應該可以敲破才對……」
  「我的斧頭也不行!王八蛋!裡面明明有女人的味道啊!」
  這些人拚命用斧頭或鶴嘴鎬敲擊,但學姊她們用魔法強化過,可以抵擋七級強震的鋼筋水泥,讓男人們的工具紛紛損毀。
  「鐵板!把鐵板……」
  一個傢伙注意到這一點,正準備命令其他人時,我一槍射穿他的太陽穴。
  「殺了他!」
  看來那些傢伙終於把我們當成攻擊目標了。
  「想幹什麼?我們也上!」
  原本嚇壞的三個新兵裡的其中一人如此說著。其他兩個人似乎也跟著同意,她們跟我站在一起開始開槍。
  「好痛!這是什麼?明明不是弓箭,肩膀卻破了洞!」
  「老大!怎麼辦?腦袋破了洞……啊!」
  「臭女人!好痛啊啊!」
  「啊!」
  「我的、我的被打飛了啊啊!」
  「是魔法嗎?可是魔法使在哪裡!」
  悲鳴和慘叫此起彼落,沒有明天的男人們卻繼續瘋了似的衝過來。
  不過當然不可能無窮無盡地湧入。
  很不可思議地,我一邊冷靜射擊的當下,也掌握了餘彈的數量……同時也掌握了左右三個新兵的子彈數量。
  她們的彈匣當然比我先用完。
  「換彈匣。」
  說著,我把插在自己腰帶上的備用彈匣丟給她們。
  「啊,是。」
  她們慌慌張張地把空彈匣退出子彈用盡的槍身,裝上備用彈匣。
  在圍牆其他地方的女性士兵們趕過來射箭……不到五分鐘,學校裡已經沒有會動的敵人了。
  失去主人的馬匹們紛紛逃走。
  滿地屍體。
  大概數了一下,約有三百人左右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繼續架著自己的槍。
  那些傢伙揚起的土塵終於落下,月光照亮周圍。
  我們背後和左右仍有劍戟交錯的聲音,其中還混著槍聲……那是學姊吧。
  可是,我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學姊那邊。那些傢伙背後……我看見傾頹牆壁的另一側有人影。
  人影看著這邊,一動也不動。
  在黑暗中,只能看見模糊的陰影,可是我感受到了。
  對方雖然沒有動作,但有必要知道是什麼來歷。
  「妳們回防守線……我還有事要做。」
  「啊,是!」「是!」「好!」
  耳邊聽著三個越來越遠的聲音,我架好突擊步槍,慢慢走了出去。
  「槍使大人!」
  趕來支援的女性士兵叫著,但我沒有餘裕回應她們。
  人影像是在等我似的一動也不動。
  越接近對方,人影就越來越清晰……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戴著嚴密包裹整個頭部的頭盔或頭罩之類的東西,黑色的鎖子甲上套著鎧甲──雖然纖細,但從體型來看大概是男的。
  另一個人上半身只穿著布料比基尼,下半身穿著跟比基尼同樣的黑色或咖啡色系的褲子。
  長相……正當我這麼想時,男人轉身離開,女人也一同跟進。
  那時,我耳邊好像聽到什麼。
  男人對女人說了什麼。
  「……走吧。」
  「……」這個部分,大概是女人的名字吧。
  被風聲蓋住,只有名字的部分沒聽清楚。
  那就是這次的幕後主使者。開槍吧。
  直覺如此命令我,可是,在我扣下扳機之前,那兩個影子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見了。
  伴隨著「戰鬥結束」的聲音,喇叭聲輕快地響起,我暫時就這樣端著槍,身體動彈不得。
  總覺得犯了個大錯,我不由得這麼想。
  我周圍亮了起來。
  「已經不要緊了,槍使大人。」
  遠遠可以聽到學姊的聲音。
  啊,我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疲倦。
  學姊「咚」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時,我還是沒有動……不,是不能動。
  因為我仍在那個「境界」裡,還無法脫離。
  身體的消耗程度比精神還嚴重,此刻我完全動彈不得。
  「學弟君,已經沒事了。」
  啾!
  一半被堅硬物體包裹、非常非常柔軟的東西貼近我背後,從肩膀到腦袋之間,像擠壓似的包裹著我的那種觸感。
  那份溫暖讓我終於能夠大大呼了口氣,幾乎要綿軟無力地當場倒下來,是學姊撐住我。
  「結束了……嗎?我方災情怎麼樣?」
  「在森林裡負責警備的人,因為是在第一線遭遇敵人,有四個人受重傷,不過都獲救了……其餘都是輕傷而已。」
  肩上背著突擊步槍、身上穿著閃爍銀色光芒的比基尼鎧甲的學姊咧嘴一笑。
  「被鐵球打到頭的人呢……」
  「大概是把那些人放出來的獄卒吧。我們這邊沒有死者。」
  「太好了……」
  我幾乎就要這樣閉上眼睛,連忙慌慌張張地自己站了起來。
  要是就這樣在學姊胸口睡著,實在太不妙了。
  因為四周都是從要塞趕過來看我發生什麼事的士兵,以及負責要塞作業的女性們。
  「我、我沒事了。」
  「槍、槍使大人……」
  一位負責保護女王陛下──也就是學姊的褐色精靈,用敬畏的眼神看著我問道:
  「這些……幾乎都是您解決的嗎?」
  「大概四分之一吧。」
  我說了點謊。
  「除了我以外,拿槍的另外三個人也都有幫忙。還有支援的夥伴也都隨後趕過來了。」
  四周的騷動開始擴大。
  「真的不是魔法嗎?」
  「不……不是魔法,我可以保證。」
  說出這句話的是趕過來支援的女性士兵們吧。
  「總之,沒有死者真是太好了。」
  說著,我注意到自己的矛盾。
  我剛才殺掉的不是人。不知不覺中,我開始這麼想。
  「不要在意。」
  學姊輕聲在我耳邊說道:
  「你保護了我們,請想著這一點就好……還有,以後也請繼續幫助我們。」
  祈求似的、道歉似的、悲傷的聲音。
  「真的……謝謝你……學弟君。」
  我幾乎要哭出來了……同時,我覺得黑暗中的其中一個人影……那個女性的背影,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

  第二天,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躺上一天,在多少有點罪惡感的情況下,終究還是在中午前掙扎著起床。
  在比基尼護持下,工作的人都很努力,當時散布在廣場的眾多屍體都已經清理乾淨,那一帶撒滿白色石灰。
  然後,從傍晚開始,學校突然……不,是要塞周圍突然喧鬧了起來。
  好像是因為要塞的作業人員和士兵們的小孩已經到了在學校圍牆外暫時搭建的帳棚區。
  從馬車下來的小孩們的歡呼聲,跟我那個世界沒有兩樣……不,或者該說,聽起來更有活力。
  剛起床的我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呆呆地看著圍牆外穿著比基尼、像媽媽一樣的人族、精靈族、矮人族美女們和孩子們相擁的景象。
  仔細一看,我注意到穿著比基尼的人們裡,許多有小孩的人,肩上或背上都有一部分刻著記號般的刺青。
  我聽爺爺的刺青師熟人說過,有的刺青是刑罰,有的刺青是代表自身的圓融或覺悟。
  還有,有些刺青代表咒語或代替護身符的作用……或許她們是基於這樣才刺青的吧。
  這種刺青代表著什麼徽章,或者是一種成為母親的表示嗎?
  對了,學姊身上沒有刺青,下次來問問她刺青的意思吧。
  我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呆呆地望著那幅景象時,胸口湧出了不可思議的感慨。
  有這種東西啊,「母親」的長相……
  我……已經想不起老媽的長相。
  只記得很厚的妝和粉底的味道。
  母性本能只是一種幻想,一切還是取決於親子所處的環境和個性,雖然知道這一點,不過眼前的景象總讓人覺得心情很不錯……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她們都是美女吧。
  這時,有人怯生生地敲著拉門。
  「啊,請進。」
  學姊帶著之前那兩個褐色雙胞胎護衛,一臉抱歉地打開門。
  「那個……槍使大人,有事情想要拜託您。」
  「孩子們已經到了,想跟大家重新介紹您……」
  「啊,好啊。」
  我點點頭,扛著槍準備出去,又注意到兩個護衛在場的事。
  「這個,還是先交給她們保管比較好吧。」
  「不,她們還不知道槍的用法,就算拿著也沒用。再說,必須讓大家知道,槍使大人不會射殺我們。」
  原來如此,不只是我,連槍這種工具也要一起在眾人面前現身。
  「話說回來,那三個新兵怎麼樣了?」
  「她們太過興奮,起不來了。」
  其中一個護衛苦笑著說道:
  「常常有新兵在戰場上發揮意想不到的功能。」
  「原來如此。」
  說起來,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實戰後,我也倒了整整兩天。
  我點點頭,扛著槍跟在學姊身後走著。

  ☆

  結果,槍枝的展示超級成功。
  我們在工事挖出來的土山前立了一根用來代替目標的木樁,然後射擊那根木樁。很有趣的是,子彈擊中了木樁。
  跟之前不一樣,這次我是好好地把槍托抵在肩上射擊,而且不是用自動射擊模式,是單發射擊。我很準確地命中目標。
  接著在木樁上多加了舊的鎧甲,開槍射擊。
  火花四濺。不一會兒,頭盔和鎧甲彈痕斑斑。
  負責擔任學姊保鏢的精靈雙胞胎臉色大變。
  「這是……」
  其他人的臉色也跟著大變。
  雖然大家都親眼看到昨晚的戰績,但在黑暗中幾乎無法理解那是如何造成的,也難怪現在會有這種反應。
  「這就是『槍』,是我們的新武器。」
  學姊以女王之姿,用凜然的聲音大聲對聚集在四周的人宣布。
  「我們將展開全新的明天!嘻──喝!」
  「嘻──喝!」
  大家發出莫名高亢的叫聲,穿著比基尼的女性,以及孩子們朝天空舉起一隻手吶喊。
  「嘻──喝!」
  哇……怎麼搞的?這種異樣的興奮。
  可是,人們的表情閃閃發光,看起來非常開心。
  「嘻──喝!」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ACT.5 新天堂樂園(Nuovo Cinema Paradiso)
  ★1988年由朱賽貝•托納多雷(Giuseppe Tornatore)執導。


  話說回來,「嘻──喝!」的歡呼聲實際上大概持續了十分鐘左右。
  大家高聲叫喊,興奮得全身大汗。
  「來、洗澡水已經熱了,大家往那邊移動!孩子們也是!不過水比較深,孩子們請注意一下。」
  學姊指的方向是游泳池。
  啊,這是怎麼回事,游泳池現在冒著熱氣,是用了魔法嗎?
  「遵命,女王陛下!」
  「公主陛下!」
  在交錯的聲音中,小女孩們紛紛往游泳池跑過去。
  「皆川要是聽到這種話一定很羨慕吧。」
  我們學校的泳池有兩個,供社團使用、鄰近體育館的舊泳池沒有溫水設備,是個要忍受風吹雨打的老舊露天泳池。
  我想起同班同學皆川由佳里說,在寒冬中練習比死還痛苦。
  「啊,好熱!」
  接著,大概是無法忍受高溫,那些女性們有人就這樣把比基尼胸罩脫掉,用力深呼吸。
  「哇哇哇哇!」
  「喂!不能這樣!槍使大人是男孩子!」
  「啊,公主陛下,真抱歉!」
  個子嬌小、肌肉結實的矮人少女就這樣坦胸露背,「欸嘿嘿」地笑著抓抓頭說道。
  既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拘泥禮節,從這一點看來,這個國家的國民和女王似乎相當親密。
  如果不是發生那種事,她所治理的國家應該不會突然人口減半。
  不過這種冷靜判斷只占了我腦袋容量的千分之一,其他九成以上都在注意左右搖晃、大小形狀不一,但同樣充滿彈性的兩顆物體,這些成堆物體毫無疑問就像果實之山、山、山,同胞雙生,渾然一體。
  此生第一次見到真的咪咪!竟然這麼多!
  要不是處於這種狀況,要不是在旁邊的是學姊,我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我艱困地拚死把視線拉到空中。
  「那個……陛下。」
  學姊的護衛,其中一個褐色精靈戰士怯怯地說道:
  「我們可以暫時把護衛工作交給槍使大人嗎?」
  「啊,對了,妳們也有小孩。」
  「媽──咪!」
  說著,像是這兩個人妹妹般的可愛女孩衝了過來。
  「兩位一起去吧。」
  學姊笑著點點頭。
  「一個月沒見了吧?去泡泡澡,享受親子時光吧。我跟槍使大人去檢查建築物裡的東西之後就回去。裡面也有守衛,沒問題的。」
  「謝謝您。」
  兩人同聲說道,一人一邊,分別牽著少女的左右手,慢慢往泳池走過去。
  「那個……誰是媽媽啊?」
  我在想這是誰的小孩、誰的外甥,於是開口問道。
  「呃呃,生小孩的是瑟雷魯沒錯,右邊那一個。阿雷魯也想生,不過因為大地母神契約石數量的關係……要是市街能重建,到時候總有辦法的。」
  「咦?」
  我想,自己應該露出了很蠢的表情。
  「大地母神的教誨是『生產吧!增加吧!盈滿土地吧!其後將成為原野、成為山林。』就算是同性伴侶,也可以在大地母神的神殿,使用契約石接受授予子嗣的儀式,這樣就可以生小孩了。」
  「可是,比基尼不是戰神的恩賜嗎?」
  「戰神夫婦和大地母神是好朋友。懷有小孩的人,會特地在肌膚烙下大地母神的護符徽章,希望神明保佑孩子們。」
  啊,那麼,肩膀或手腕的刺青是護身符啊。
  「……那個,男性伴侶也一樣嗎?」
  「嗯。」
  學姊露出了「這是當然的啊」的表情。
  這個世界,對於各種型態的愛的包容,至少遠遠超過我們的世界。
  可是在男性伴侶的情況下,如果是藉由神明的力量生出小孩,那麼是不是就不算喪失處男之身呢?我這麼想著,不過現在沒有十四歲以上的成年男子,所以沒辦法判斷。
  「所以,她們是只有妻子的夫妻。」
  「原來如此。」
  學姊是哪一種呢?我突然很想問,不過猶豫了一下。
  「槍使大人,陛下就拜託您了。」
  負責護衛工作的兩位精靈美女在臨去之前,單膝著地,向我彎腰致意。我慌慌張張地搖搖手。
  「拜託,這種禮數對學姊……不,是對女王陛下做就好了。」
  「可是……」
  她們的眼神充滿了尊敬。
  「不,厲害的是槍枝這種道具,並不是我!」
  我拚了命才說出這句話。
  不是自己的功勞卻被人誇獎、讓對方露出尊敬的眼光,我沒想到會這樣。
  在這種地方無所事事卻備受禮遇,會變成自己和他人之間的隔閡。
  更何況,往後我是「借住在這裡」的人。
  不像我跟爺爺那樣有血緣關係,只不過是因為意外而跑進這個世界。
  學姊的確請我擔任解說文明的教師,但我沒有理由耀武揚威。
  電力該怎麼產生、為什麼一打開水龍頭就有水流出來,我沒有信心能清楚解釋這些事。
  我連自動販賣機或電腦、手機、電視裡面的結構是什麼都不知道。
  受人禮遇讓我覺得很困擾。
  我並不喜歡耀武揚威,或者該說,我根本討厭這種事。
  昨晚的事,只是剛好順利解決而已。
  我彎腰鞠躬,好不容易免去了這種單膝著地的「王者大禮」。
  「欸欸,槍使大人把鎧狼打死了,是真的嗎?」
  不知何時,那兩人的女兒站在我面前,拉著我的上衣衣襬。
  「該說是打死嗎?總之是解決牠了,就這樣。」
  該說是好歹解決了?或者該說是神明偶然的惡作劇?不過對小孩說這些也沒有用。
  「槍……是那個嗎?」
  「啊,嗯,是啊。」
  總之,這裡是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世界,我把衝鋒槍上了安全卡榫,掛在肩膀上。
  「可以讓我摸嗎?」
  「抱歉。」
  我蹲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跟小女孩一樣高,向她道歉。
  「這個東西很危險,比刀劍或弓箭可怕。我其實一點也不想拿,只是因為不熟悉這個世界所以才帶著它。要是可以,除非有危險,不然我不想帶著這個東西。」
  「……媽咪們,還有劍士大人、騎士大人也都會帶劍啊。」
  「這跟劍士大人或騎士大人的劍或長槍不一樣。」
  我很慎重地選擇用詞。
  「這是無法手下留情的武器,只要一使用,一定會殺掉或傷害對方。」
  或是被恐怖、憤怒發狂的對方殺掉。
  不過我沒有把這個部分說出來,不能讓小孩覺得不安。
  「槍使大人說得對,拉蕾魯。」
  瑟雷魯嘆了口氣,把女兒抱起來。
  「沒有變成大人的話不能使用這個東西。」
  「媽咪們也不行嗎?」
  「嗯,因為這是很厲害的武器啊,妳也看到了吧?跟劍比起來,要花更多時間才能學會怎麼用。」
  老實說,槍並沒有那麼可怕。
  要培養一個用劍的達人,最少也得花十年以上。而使用現代槍枝的軍人,只要花九十天就可以獨當一面。
  那三個新兵,從我開始教學還花不到三十分鐘。
  這些事解釋起來太麻煩了,所以我沒有說出來。任何事情都有先後順序。
  「不過,等大家到了能夠穿比基尼的年紀,就可以學會用槍了。」
  聽到女王學姊的話,小女孩用力點頭。
  「我也可以嗎?」
  「嗯。」
  這是好事嗎?還是壞事?可是從這個國家所處的情況,以及考慮到她們周圍的世界。或許……算是好事吧……大概。
  泳池那邊開始傳來小孩和女性們的歡呼聲,我的視線下意識地朝那邊看去,但只看到連比基尼都沒穿的女性肌膚顏色就慌慌張張轉過身。
  「怎麼了?」
  學姊用一臉促狹的表情問道。
  「啊,不……那個……很熱鬧耶,真好。」
  說著,我哈哈哈地乾笑。
  雖然很刻意,但不這麼做的話,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
  纖細溫柔的物體突然包裹住我的手。
  學姊握住了我的手。
  「昨天真的很謝謝你。」
  「不……不會。」
  「那個……如果我國能夠解除這個巨大詛咒……」
  我抬頭一看,發現學姊正直直盯著我。
  總覺得她的眼睛泛著水氣,是我多心了嗎?
  「那個……不,沒事。現在不該說夢話,要把眼光放在現實才行。」
  「啊,是。」
  我只能不得要領地回答。

  ☆

  第二天開始,已經成為要塞的學校變得更加熱鬧。
  不,說是吵鬧比較貼切。
  原因是因為槍聲。
  首先,我們使用學姊以複製魔法複製出來的子彈和槍枝,先教擔任女王陛下護衛的瑟雷魯和阿雷魯練習。
  教官是我……不,是學姊。
  她們兩人雖然非常害怕,但無法抵抗「這也是為了德•克薩斯」這句話。她們一開始驚慌恐懼,慢慢習慣之後,卻開始樂在其中……這期間僅僅只花了半天。或許,戰士就是擅長學習武器吧。
  至於我,則先從教導在城裡作業的人們用校舍裡的廁所開始。
  現在來這個要塞工作的女性大約有兩百人左右。我把手邊暫時沒有工作的人們分成幾梯次,一次四十人左右,進行了有點像是觀光行程的導覽。
  上水道的部分,因為這裡本來就有從這座岩山挖掘水井而來的水源,再加上有從涅•華達湖流過來的地下水脈,用水車把水汲取到這裡使用,所以沒問題。而我在思考下水道該怎麼處理,不過因為我們學校之前為了預防地震,設有淨化槽,所以似乎沒有問題。
  所謂的淨化槽,就是把汙水存在充滿水和微生物的槽裡,藉以淨化,然後排水。
  當然,說明廁所的使用方式時,我還是有好好穿著褲子。怎麼能脫呢?
  舊校舍的設備在當時也算新型,幸好不是蹲式廁所,她們很容易就習慣了……這其中,新校舍的學生廁所全部採用了簡易型的免治馬桶(不必插電,用水壓來啟動,只會噴水而已),讓她們感動不已。
  這個設施在學生之間明明風評很差,被批評為「冬天太冰了」……果然我們實在是過得太安逸了。
  至於衛生紙,學姊則是不得不「放棄」,所以全部回收。畢竟給她們會用完的東西,等用完的時候也只會引起騷動而已。
  所以上完廁所時,以免治馬桶清洗,然後用專用的布擦拭就好。
  此外還有家電用品的使用方式,至少要教她們學會打開電燈的方法。另外,如果她們被校內廣播嚇到也很麻煩,所以要教她們認識那是什麼東西。
  身處此刻沒有半個人,但使用者明明一個禮拜前還在、充滿私人物品的校舍裡,我帶著身穿比基尼的美女和孩子們參觀,有一點點微妙的感覺。
  這裡應該會完全變成要塞,我眼前所見的景象不知能留到什麼時候。
  這麼一想,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感情湧了上來,我掏出就這樣一直塞在口袋裡的手機,想要拍照。
  「那個……槍使大人,那是什麼?」
  在今天第三場,也是最後一場導覽時,終於有人問了。
  「這是為了跟遠方聯絡……不,現在無法用那個功能,這是留下畫面的道具。」
  「像記錄水晶那樣的東西嗎?」
  以成為魔法使為志願的人族少女歪著頭問道。看樣子這個世界也有類似的東西。
  「呃呃,我的是這種感覺。」
  我秀出照片,大家湊過來看。
  「那麼,等一下來拍紀念照吧。」
  「咦?」
  所有人驚訝地叫了一聲。
  「可以做那麼奢侈的事嗎?」
  一問之下我才知道,記錄水晶是相當昂貴的魔法道具,一個要一百枚金幣……順帶一提,她們一年的生活費聽說是三十枚金幣,所以水晶價格是生活費的三倍以上。
  「沒關係的,等一下看看印表機狀況如何,大概來印個二十張吧。」
  就這樣,最後我叫團員們在校舍入口排成三排,拍了紀念照片。前兩次的團員立刻跑了過來,於是我又幫每一團都拍了紀念照。
  因為很有趣,所以後來也錄了影。
  「怎麼樣?」
  一開始覺得困惑的德•克薩斯人們看到我重播錄下來的影片時,都覺得很開心。
  反正順便,我就著影片一個一個詢問她們的名字。
  我希望自己能多少記住第一次接觸的這個國家的居民名字和長相。
  我用福利社的影印機把照片印出來,大家都覺得很驚訝。
  然後我用職員室的影印機複印,以膠膜護貝之後,幾乎家家戶戶都可以拿到相片。
  光是這樣,她們的眼神就已經閃閃發光。擁有肖像畫似乎是有錢人和貴族的特權,自己竟然能得到這種東西,對她們而言似乎是完全不敢相信的榮譽。
  對於幾乎要五體投地感謝我的她們,我艱難地推辭:「厲害的不是我,而是把這些東西帶到這個世界的女王陛下。」然後送她們回去。
  孩子們不斷轉身向我揮手。我一邊朝她們揮手,覺得心情變得非常愉快。

  ☆

  洗完澡的人都住在校門外的臨時宿舍,目送她們回到宿舍,我在負責警備的士兵們的協助下,把留在福利社那些準備丟掉的紙箱組合起來,從職員室和教室開始回收「私人物品」。
  然後我去了職員室,拿起電話。
  我按下校長室的內線按鍵,打了電話。
  等了一會兒之後──
  「是、是誰?」
  我聽到學姊有點害怕的聲音。她知道電話的用法,但是大概不知道可以打內線電話吧。
  「是我。」
  「什麼嘛,是學弟君啊,請不要嚇我好嗎……怎麼了?」

  「呃,我在職員室。學姊,要不要來尋寶?」
  「尋寶?」

  ☆

  夜裡……說起來是八點左右,我抱著回收的「私人物品」到學姊的辦公室找她。
  結果回收的「私人物品」有七個紙箱以上。即使如此,還是沒有全部收完。
  然後,我們開始寫計畫書,討論該如何使用這些物資,復興這個國家。
  首先要做筆記,我們在裝訂成冊的回收影印紙上寫了各式各樣的資料。
  這種事做起來意外地開心。
  雖然是像夢一樣的計畫,但不試著寫出來的話,就無法找到實現的方針。
  首先希望能在兩年內自行製造子彈,我們擬了各式各樣的計畫。
  不只是發電機,學姊還帶了不少工作機器之類的東西回來。如果能好好培養技術人員,兩年的時間似乎可以做出什麼成績。
  之後的事情大概得花十年到二十年左右,我們都同意了這個想法……然後開始討論現在的狀況,尤其是如何處理這些回收的「私人物品」。
  「總之,有筆記用品、MP3之類的電子機器,還有漿糊、釘書機之類的事務用品……另外還有漫畫。」
  「好多喔。事務用品很有用……另外,我想在職員室、學生會辦公室也有很多紙類或事務用品。」
  「嗯,那些等以後再說。」
  「把我買的東西也算進去的話,我覺得至少要先把美工刀發給所有必要的國民。」
  學姊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可是沒有那麼多可以發給一萬五千人啊……」
  「不,我是說必要的國民,所以一開始只要有五百支就夠了。倉庫裡有三千支,替換用的刀片八百盒。如果使用複製魔法,數量可以增加三倍,要是有什麼狀況,再想辦法發給大家……還有,也可以用貴族階級和一般階級來區分品質。」
  為什麼一開始要發美工刀給國民?一開始我是這麼想的,不過,那種刀子的刀刃較薄,比較稱手,用在皮革的加工或細緻的手工藝品,似乎可以帶來革命性的便利。
  此外,美工刀在其他地方也很有用。只是不能磨刀鋒而已。
  「複製魔法?」
  「嗯,不管是什麼東西,如果是工具,只要有一個,至少就可以複製出三個……我打算用那個方法,確保槍和子彈的數量可以到兩億發左右。」
  「那個……要是這種方法可行,那麼複製品不就會再倍增……?」
  「複製品不能再用魔法複製,另外,金和銀也不能複製。還有,對於被下過複製魔法的物品,第二次再對它使用魔法就沒有效了……除了治癒魔法與攻擊魔法之外,其他魔法全部都是這樣。」
  「原來如此。」
  這似乎是這個世界的魔法極限。
  「所以,電腦也不能複製。」
  「啊……」
  電腦回路有使用黃金,之前發生過很轟動的事件,有些回收業者靠著回收這種物品,獲得相當大的利益。
  「不過,我可以施展保存魔法,讓它不要損壞。但是,如果遇到更強大的壓倒性魔法或力量讓它粉碎,那麼我的保存魔法就會失效了。」
  「總之,無論是這個校舍或什麼,只要用了保存魔法,就可以保存十幾年對吧?」
  「不是十幾年,保存期限是以千年為計算單位。」
  學姊咧嘴一笑,我一時愣住。
  保存與大量生產,技術與知識的根據地,而且全部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學姊是真的打算改變這個世界吧。」
  「嗯,當然。」
  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想把這裡變成新的首都!」
  「……」
  對了,在這個國家現在的首都,包括學姊的父親、弟弟在內的多數男性家族、熟人、親人都失去了性命。
  因為太過悲傷,所以不想回去吧。
  自從爺爺死後,我再也提不起勁踏進爺爺的房間。
  因為,從我七歲被收養以來,爺爺一直都在那裡。
  事實上,被人說「從這個家滾出去」的時候,我的確很生氣,但同時也鬆了口氣。
  留有太多關於死者回憶的地方……尤其,那種東西在短時間內越常出現,就越不想靠近。
  「還是有很多人不想搬到這一帶,我打算花時間說服她們……不管怎麼樣,便利總是能吸引人的。」
  「……」
  被人家要求搬離原本住著的土地,幾乎沒有人會乖乖地點頭說「好」吧。
  即使如此,學姊還是決定把首都遷到這裡,這應該不是普通的覺悟吧。
  這個世界的人,果然也無法忘記已經死去的人們。
  「總之,遷都必須盡快進行。謝謝你做了這些回收,明天也拜託你了。」
  「嗯。」
  「我想在三天內把孩子們送過來,在那之前必須再強化建築物和用具類物品的保存魔法……還有,學弟君,你會開『車』嗎?」
  「咦?」
  「校舍裡有好幾輛『車』。」
  說起來,停車場裡有體育社團活動使用的小巴,以及好幾輛老師們的車。其中一輛車有六個輪子,長得跟戰車一樣,那是一個雙親瘋狂熱愛軍用車輛的老師所開的車。
  以及維克多他們開來的貨櫃車。
  要是能使用那個,至少在搬運行李或人們遷移時比較輕鬆……現在孩子們必須花兩天左右的時間移動,偶爾換搭馬車,但幾乎都是用走的,才來到這個地方。
  「我沒有開過車,所以現在不敢說些什麼,不過應該有自排車考照的書才對,我先研究看看。」
  現在的情況,不允許我在做之前就說「我不會」,先試試看,如果不行再說。
  「還有……你知道這個電腦的表格計算軟體在哪嗎?假如有那個的話,計算稅收會比較輕鬆……」
  說著,學姊指著校長的電腦。用電腦計算稅收的精靈女王陛下……總覺得很超現實。
  「是是。」
  要是以個人密碼鎖起來的話該怎麼辦……我這麼想著,不過立刻知道自己杞人憂天。
  螢幕的一端,用貼紙寫著顯然很奇怪的號碼。
  這樣就沒有設密碼的意義了。
  總之,這樣的話,接下來就是……
  我打開畫面,「啊」地嘆了口氣。
  什麼都沒有的畫面,只有一個資料夾。
  打開一看,裡面有許多檔案。
  不管是照片或什麼的,全都放在一起。
  這是校長他們這一輩常做的事。
  把電腦桌面當成「桌子」,盡量減少檔案數……卻又把資料夾當成「箱子」或「大抽屜」,將所有東西都丟進去。
  我試著打開圖片資料夾,空空如也。
  看了一下C槽、D槽……只有一個奇怪的東西。
  寫著「校內管裡」的資料夾。
  「?」
  我疑惑地歪著頭打開那個資料夾。
  裡面有將近兩百個資料夾。
  我隨手點開其中寫著「KKtoSMofJK」的資料夾。
  看起來像是日期的數字,後面的副檔名顯示這是影像檔。
  最舊的檔案是去年五月。
  我試著打開看看。
  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內容。
  直接就結論而言,影片錄下的是性騷擾,或者該說是明顯的性交易畫面。
  不純異性交往、兒童買春……之類的東西。
  畫面上的是朽名和老師,以及去年聲望頗高的美女學生會長,南漆原紫凪。
  問題是……啊……該怎麼說才好呢?
  男女角色顛倒了。
  不……不是性別,而是行為的對象。
  首先,前學生會長穿著股間剪裁呈銳角的鮮紅色皮衣,也就是被稱為緊身衣的服裝。
  跟清純的模樣相稱,沒有什麼凹凸線條的纖瘦身體,緊緊繫著數十條皮帶,長靴長度到大腿的一半,是高跟的靴子……這也是鮮紅色的。
  她手上拿著鞭子。在她面前的是臉朝下被綁在桌上、好強的朽名和老師,臉上露出從他平常嚴肅表情難以想像、蕩漾著恍惚神色的模樣,抬頭望著會長。
  「女、女王陛下,請處置可憐的屬下吧。」
  我呆住了。那個朽名和老師的聲音和表情,看起來簡直像另一個人。
  「嗯,你很適合被處罰。」
  攝影機切換,是同樣高度的角度,這次正面捕捉到學生會長的影像。
  從正面看過去,學生會長手上拿著用九條柔軟鞭子綁成一束的東西。
  嗚哇,這個剪接竟然在不必要的地方這麼專業。
  「鞭子和蠟燭,還有……你要哪一種?」
  前學生會長給朽名和老師的選項,在蠟燭後面的那一個選項,不是我沒聽清楚,而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的單字組合。
  「我要鞭子和拳頭!鞭子和拳頭!」
  拳、拳?拳頭?
  老師大叫著,後半的詞彙消失。
  因為前學生會會長用熟練的動作揮動鞭子,鞭打他石頭般的臀部。
  伴隨著鞭子「咻」的銳利聲響,只聽到朽名和老師發出了女性般的叫聲:「啊!女王陛下,再多處罰人家一下!」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關掉影片視窗。
  拳、拳頭?什麼?拳頭?鞭子我還知道,拳頭是怎麼回事?
  用拳頭痛毆嗎?可是已經用鞭子打屁股了啊……
  「……」
  這十年以來,我看過各種殘酷的事物,有時也會遇到讓我驚訝的事,不過兩種狀況一起出現還是第一次遇到。
  「那、那個……學弟君……這個是什麼?是拷、拷問的紀錄嗎?」
  學姊像是很害怕似的躲到我身後。
  連住在同一個世界的我都嚇到了,對於異世界的人類來說,應該像是看到獵奇殺人場面一樣,很震驚吧。
  「無、無要問我。」
  我不小心舌頭打結。
  我們學校很悠哉舒服,雖然有討厭的老師,也不是完全沒有發生問題,不過我覺得至少是個正常的地方。
  打開其他影片資料夾看了一下,除了KK以外的資料夾,最新的是……打開的瞬間,我看到現任男子足球隊隊長和副隊長在淋浴間接吻的影像,於是立刻關掉。
  「剛才的影像,是現在在某個地方發生的事嗎?」
  「不……不是的。」
  我秀出手機的照相功能給學姊看。
  「把這個的超小型版設在這所學校的每個地方,就可以把當時發生的事情拍成影片記錄下來。」
  總之說明方式要讓異世界的人也能聽懂,我嘆了口氣。
  「看到討厭的東西了……」
  在異世界真好。要是在我的世界看到這種東西,明天要用什麼表情去……不,反正第二天就要去另一個像異世界的地方了,所以沒關係吧?
  「什麼意思?」
  對了,現在這所學校的主人是學姊。
  得把一切告訴女王陛下才行。
  「這所學校裡到處都有隱藏式攝影機……這個房間原來的主人──校長大人偷偷在收集這些影片。」
  「為什麼要這樣?」
  「大概是興趣吧,偷看這些事情的興趣。」
  KKtoSMofJK的檔名應該是指朽名和老師(KK)和高中女生(JK)玩SM的分類吧。其他資料夾也有這種分類。數量上百……如果是用來威脅大家的,不必儲存在學校的電腦裡吧。
  總之,我只能猜想,是那個溫厚篤實的校長喜歡收集別人這種行為的影片。
  不管怎麼樣,就算想問,當事人也都在異次元的彼方。
  「興趣啊……」
  當時學姊五味雜陳的複雜表情,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
  「為、為了維持治安,監視的確很重要,那個……剛、剛才看到的是……」
  「呃呃……那個……那個……是很色的東西。」
  我一邊說著,腦中浮現的是最後道別時的朽名和老師和過來打招呼的校長表情。
  朽名和老師平常的樣子和我剛才看到「M奴隸臉」之間的落差固然讓我驚訝,不過我覺得最可怕的是,那個活生生體現了溫厚篤實這四個字的校長,竟然偷偷在學校各處裝設監視攝影機,收集影片。
  「不能只靠外表判斷他人」,爺爺也說過這樣的話,結果讓我實際體驗到這句話的,是在平常根本不太留意的學校,而且在這裡,學生們……是學生做的話我還能理解,然而連平常守護著我們的大人也……
  「我到底該相信什麼才好呢?」
  「……」
  然後,我準備把所有影片一起刪掉。
  「你要做什麼?」
  「我要把影片刪掉,這種東西繼續留著也沒有意義,而且我也想把它們從記憶裡刪除。這種朋友或老師們不該有的樣子……呃……」
  「那個……請等一下。」
  學姊說著,阻止我的動作。
  「為什麼?」
  「我想知道這個建築物哪裡有裝隱藏式攝影機。」
  「啊,這樣啊,如果不全部拆掉的話就糟了。」
  「不會全部拆掉。」
  學姊用非常認真的表情說道:
  「如果裝在貴賓室之類的地方,就留下來。」
  「……咦?」
  「這個要塞會變成外交據點,那時,對於探查對方動向或許會有幫助。」
  「學姊……」
  那時學姊的表情非常嚴肅、冷峻,而且似乎很難受。
  「我知道這種手段很低級。可是……」
  我下意識地看向貼在學姊背後牆上的大幅地圖。
  像小小的T字往旁邊延伸變粗……不,總之領土形狀就像比基尼小褲褲的德•克薩斯和周圍諸國的地圖。
  下面塗成青色的區塊是被稱為涅達華湖的水源。
  圍繞著這四周的綠色圓形,是我和鎧狼、怖魯涅特交戰的地方,緩衝地帶的森林──不管是什麼軍隊,只要一進入這個地帶,在走出這裡之前,都必須解除武裝。
  以德•克薩斯為中心,向北邊和東西兩邊延伸而出的「大街道」,是由神祇力量鋪設而成的街道,這個大陸以這三條街道為軸心,進行文化交流或物資運送的陸上貿易,這是學姊從昨天到今天早上一一向我說明的資訊。
  這五年,因為「大詛咒」的影響,無法直接穿過街道,商隊移動時必須穿過周圍那個緩衝地帶森林,然而這個森林不能採伐也不能開拓(似乎是這個世界神祇的命令),對於德•克薩斯或這個世界來說,要穿過緩衝地帶的森林、讓街道中樞復甦,是目前的當務之急。
  「這就跟我們必須和對方交涉這個世界的事情是一樣的。」
  學姊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一年來,像昨夜那種事情常常發生。所以,在以後的交涉裡,如果能多少知道對方的內線消息……」
  我嘆了口氣。
  這個手段很低級。可是,真正低級的人不會有任何猶豫。
  像昨天用死囚進行襲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在這個世界上,獲勝的人才是對的。
  跟那些不把爺爺的遺言當一回事,讓遺言全部失效,從我手中奪走一切的親戚一樣。
  綿延於北邊的阿爾發•克多魯,東邊的西亞歷斯•波爾多聯,西邊的麥達•使密那爾,南邊的迪西•法拉斯。
  雖然只知道國名和領土形狀,但德•克薩斯看起來就像是被層層巨大岩石包夾其中的小石頭。
  周圍諸國的領土面積都在德•克薩斯十倍以上……不,是二十倍以上的大國。
  為了活下來,只好不擇手段。
  「知道了,我會先查清楚。」
  我只能這麼說而已。
  尷尬和空虛的沉默瀰漫四周。
  「好餓喔。」
  學姊突兀地說了這句話。
  「要不要來碗泡麵?」
  「咦?」
  學姊咧嘴一笑,從桌子抽屜拿出兩碗令人懷念的泡麵。
  這是廣受學生歡迎的大碗裝泡麵。
  「本國存了一萬碗當成戰備糧食,這是我自己分到的部分。」
  熱水呢?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注意到牆上的架子裡有熱水壺。
  「在尋寶之前,我事先把水加滿了,現在應該可以了。」
  「我開動了。」
  幾分鐘之後,我坐在待客用的沙發上,和學姊面對面坐著,在晚上的校長室裡吃著泡麵。
  浮著化學調味料和沙拉油的湯,薄薄的乾燥肉片,和還原之後口感不變、又薄又小的魚板,以及差強人意的蔬菜。
  很有飽足感的大量麵條浸泡其中。
  在自己的世界時,感覺份量雖然可以,但一點也不好吃的泡麵,沒想到現在吃起來卻覺得既懷念又開心。
  我們暫時默默地吃著泡麵。
  「第一次吃這個的時候,我覺得雖然方便,但味道太重了。」
  學姊把湯喝得精光,喃喃說了這句話。



  「你記得嗎?這個是你教我的喔,『雖然有點貴,但從份量來考慮的話,CP還是很高的。』我在想CP值是什麼,後來自己查了一下。」
  啊,的確有這件事。
  「那時,我們一起吃的包子很好吃。」
  「難道妳也把包子帶來了嗎?」
  「大概帶了兩百個,放在冷凍庫裡……如果宮廷主廚能研究出作法就好了。」
  「…………是啊。」
  想打發時間時我會有個習慣動作,不過好久沒這麼做了,我把手伸進制服口袋裡。
  拿出手機時,指尖似乎勾到什麼。
  「啊,對了,學姊,這個。」
  我把學校要移轉到異世界時,學姊「以防萬一」送給我的戒指還回去。
  「啊,你把它帶過來了,太好了。」
  「抱歉,來這裡之後,我完全忘了它。」
  「沒關係,我不是要你歸還。而是因為移轉時如果沒有戴著它,此刻或許你已經被丟到某個時空的角落了。」
  「咦?」
  「那個移轉魔法是為了把物品移轉到這裡才發動的,在校舍外面……即使是在校舍裡面,沒有得到許可的人,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就會被排除在外了。戒指就是那個許可證,我也戴了一個。」
  也就是說,我跟學姊戴著對戒嗎?
  「被排除在外……那麼會到哪裡去?」
  「不知道。如果精神力量夠強,聽說還是可以到達這個世界,不過我想大概會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出現。」
  「……」
  太好了,幸好學姊先替我想到這一點。
  「不過一旦有戒指的話,連人也可以一起帶回來,是這個意思嗎?」
  「所以當你說要去東北時,臉上露出看起來很難受的表情,我才會問你要不要一起來。」
  原來如此…………那個時候,假使我點頭的話,就會以這種形式來到這裡嗎?或者還是會留在那個世界呢?
  算了,反正我都已經來這個世界了。
  「啊,對了對了,學弟君。」
  「是是。」
  「我想試一下新衣服,這是我非常喜歡的設計。」
  「?」
  說著,學姊猛然站了起來,一口氣拉開值勤服的領口。
  兩個果實搖搖晃晃繃了出來。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普通的比基尼。而且……左胸和小褲褲是鮮紅色的,右胸在紅底上綴著黃色星星,上面有一個「槌子和鐮刀」合體的獨特標誌。
  是現在已經不存在的蘇維埃聯邦的國旗圖案。
  比基尼是用閃閃發亮,像是會發光的纖薄布料裁成的。
  金髮碧眼、身材火辣的學姊,莫名地適合這身服裝。
  要是沒有精靈耳朵,根本就像寫真模特兒吧。
  她脫衣服的瞬間,散發出一股好聞的味道……我本來以為一定是王族專用的香水吧,但隨即注意到這跟我班上女生用的制汗劑和粉底液是同一種香氣。
  學姊美到讓我以為她的香氣是特別的……或者該說充滿誘人風采……不,是情色……不對,還是應該說清純……
  「怎麼樣?」
  像是要阻止我開始天南地北亂飄的思考似的,學姊天真地問道。
  「很、很……適合。」
  學姊到底是怎麼看待這個情況的?我頓時被這個一針見血的想法纏住。
  因為,我們可是在密室裡吃東西聊天,兩人獨處,而且她還穿著比基尼喲?
  「那個……非常……」
  「對吧對吧?」
  說著,學姊轉過身去。
  她撩起及腰的長髮,像是要把緊實的圓形臀部翹起來似的張開兩腳。
  「屁股這裡也有黃色的星星圖案,我覺得這樣看起來很英勇。」
  不,等等……在這個世界裡,比基尼是鎧甲,是像強化服裝一樣的東西,也就是說,學姊現在就像是在跟朋友展示新買的玩具一樣。
  「星、星星圖案看起來很勇敢嗎?」
  「我是這麼覺得的嘛!要是用藍底配白色星星更好,還有紅白條紋也很棒!」
  學姊眼睛閃閃發光地轉過身來,再次在沙發上坐下,她的眼神……算了,光是看她跟平常一樣天真無邪的樣子,就可以證明我所想的沒錯。
  「很棒吧,這個。」
  「嗯、嗯。鞋、鞋姊……不,是學姊,妳的展示方式也很棒,很漂亮,我、我覺得這套衣服很適合妳。」
  我一邊拚命把好像快要不由自主地被胸部谷間吸進去的視線移到牆壁那頭,一邊回答。
  我知道自己連耳朵都變得紅咚咚的。
  「怎麼了?」
  「第、第一次遇到學姊的時候,被看到小褲褲的學姊覺得很丟臉,比基尼的話就沒關係嗎?」
  我不小心問了出來。
  這次換學姊頓了兩秒左右,整張臉變得紅咚咚的。
  「那、那是很不敬的!我我我我們的比基尼是經過神祇護持的戰鬥服裝,小褲褲就是小褲褲!兩個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差別在有沒有裡襯!」
  「裡襯?」
  「比基尼這裡的裡襯……你害我說了什麼!」
  「呃,對不起。」
  我沒想到學姊會變得那麼害羞,於是老實地低頭道歉。
  讓人覺得羞恥的事物因人而異,也會因社會而改變吧。
  「可是,這個比基尼的布料比以前少,這樣沒關係嗎?」
  「布料越少,越能展示那個人的身體,護持的力量也會變得更大……不過反動也很大就是了。」
  學姊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感情。
  「千年前,拯救世界的女性勇者,據說身上的比基尼只有三條線……我還沒辦法到達那個境界。」
  「……難道裸體是最強的嗎?」
  「那樣很不敬。」
  看來,所謂的神祇,不管在哪個世界都很不講理。
  話說回來,世界上的泳裝也有除了比基尼以外的款式。
  「那個,我突然想到,一件式泳裝也有護持效果嗎?」
  「一件式泳裝?」
  「呃……那個箱子裡有。」
  學姊站了起來,在我所指的箱子裡翻找──這不是福利社的東西,而是職員室裡的「遺失物品」,是一件還放在塑膠袋裡的女子泳裝。
  也就是所謂普通的學校泳裝。
  學姊把那件泳裝拿出來,放在比基尼上比了比,又站到放在房間角落的穿衣鏡前打量了一番。
  「這、這個……或許戰鬥女神會喜歡吧?可、可是太不要臉了!」
  學姊轉過頭去,滿臉通紅地把那件泳裝丟回去。
  所謂的羞恥心真是難懂。

  ☆

  第二天,我讓孩子們看了電影。
  因為翻譯魔法對孩子們也OK,所以我請大人們幫孩子下了翻譯魔法,進視聽教室,把DVD放映機找出來接好,從學姊買來的(大部分是附近BOOKOFF的花車商品)、堆得像山一樣的DVD裡挑了「魔戒」首部曲,用兩百吋的液晶螢幕放給他們看。
  跟我料想的一樣,這部電影很受孩子們歡迎。
  因為有比較小的孩子,不放心而跟在旁邊的媽媽們看了影片後都呆住了。
  「槍使大人,這是……」
  「這是我那個世界的娛樂,很有趣吧?感覺很像你們的世界。不過在我的世界裡,這是故事……」
  「不,這就是『戒指的神話』啊,太讓人吃驚了。」
  那個媽媽沒有穿比基尼,是個身上穿著合身的一件式洋裝的魔法使,因為要用到魔法的大規模工程已經結束,所以現在比較有空。她是人族。
  「我在孩提時代,當國家還沒變成這個樣子的時候,看過一個巡迴劇團的演出,八幕的劇碼裡,後三幕的開頭就是這樣……」
  「對啊,我也看過!」
  這是昨天在工地現場扭傷,為了保險起見,於是今天也休息一天的矮人媽媽。因為今天沒有工作,所以結實的身體上套著寬鬆的衣服。
  「咦?」
  我一時呆住,不過仔細再想想,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謂的異世界,就是平行世界的別稱。如果是這樣,那麼在這個世界裡有類似的東西也不足為奇。例如說,用記錄水晶來代替相機之類的。
  第一,精靈、矮人之類的種族,在我們的世界裡是幻想中的生物,但在這裡則真實存在,所以有這一類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孩子們很興奮地拉著媽媽們的腳說:「媽咪媽咪,後來佛羅多怎麼樣了?」「白袍巫師背叛了嗎?」孩子們一直央著媽媽們「要繼續看」。
  「啊,後續故事明天再看!」
  我說著,讓媽媽們脫離孩子們的「纏人模式」。
  「咦!」
  「現在就想看!」
  「現在想看!」
  「今天太晚了,先到這裡為止!」
  說著,我打開視聽教室的兩扇門。
  「外面已經是傍晚了,餓不餓?」
  「餓!」
  其中一個孩子說了之後,大家開始異口同聲地喊著「肚子好餓」。
  「那麼,大家回媽媽身邊去吧!」
  我學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兒童節目大哥哥的語氣說著,孩子們一起回答:「槍使大人再見!」邊往走廊跑。
  「跑太快會跌倒喔!」
  我一邊喊著,一邊確認所有小孩都安全地下了樓梯之後,才放心地喘了口氣。
  小孩子真的常常會因為跑太快而跌倒或受傷。這一點在這個世界也沒有改變。
  「那、那個……」
  聽到這個聲音,我才注意到還有一個人留在視聽教室裡。
  「啊,呃呃……妳是娜麗沙吧?」在大批拍攝的影片裡,之所以特別記得她的名字,是因為她十歲,是這群孩子裡最年長的。
  「是,槍使大人。」
  「怎麼了?」
  少女解開掛在粗糙短衣腰間的布袋繩子。
  「是這樣的,昨天我弟弟在森林裡撿到這個。」
  說著,她把一個紅色的四方形物體遞給我。
  「……!」
  我看過這個東西。
  豔紅色的手機殼雖然多了一些擦痕,但不會錯的。
  我按下主頁鍵,把畫面叫出來。
  待機畫面是我常常瞥到、打呵欠的小貓,以及要求輸入密碼的方格。
  是桐乃的。
  這是桐乃的手機。
  一瞬間,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揪住我的心臟。
  就像我跑回學校一樣,那傢伙該不會也在這個學校轉移到這個世界的前一刻,想著要幫我,結果就跑回來了吧?
  難道真的發生了那種事……
  不,怎麼可能呢?桐乃是個懂得判斷情況的傢伙。
  雖然她的傷口被治療魔法治好了,可是因為是槍傷,應該無法立刻行走,而且她的護衛鳴海應該不會讓她這麼做。
  沒關係,嗯,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緊緊握著桐乃的手機,對自己這麼說道。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ACT.6 梟巢掃蕩戰(Harper)
  ★1966年由傑克•史米特(Jack Smight)執導。


  那之後過了十天──
  一開始的幾天,沒什麼人從首都搬來。不過,大概是關於這個突然出現的「要塞」的事情已經傳開,來參觀的人開始變多了。
  我請學姊麾下的士兵們幫忙引導人群,不讓她們隨便進入要塞(要是有東西被拿出去或弄壞就糟了),但會像以前一樣,以幾十個人為單位分組,每天帶四、五趟導覽行程。
  其中頗獲好評的是晚上的導覽。
  既非油燈、也非魔法照明的「白色照明」讓她們覺得驚訝,明明沒有樂團卻會響起的音樂也讓她們吃驚。
  我持續查找,得知學校在動不動就發生地震的我那個世界,是發生緊急情況時的「防災避難所」,有著各式各樣的備用物品。
  其中也有為了求救而設置的大型LED燈,我用那個LED燈從屋頂往地上照,有人甚至誤以為那是「神明身後的光圈」,覺得欣喜不已。
  「魔戒」三部曲系列與「哈比人」三部曲很受歡迎,不只是孩子們,大人也開始聚集到視聽教室看電影。
  我用視聽教室裡備用的投影機,在校舍牆壁上放映影片,人們歡聲雷動。
  不只是這樣,有時我會用空檔時間放點動畫什麼的,會動的東西很容易被大家接受,以現代(說起來是我那個世界的)為題材的影片,讓大家覺得很不可思議。
  令我意外的是,美國英雄漫畫或時代劇,尤其是戰國或江戶時代以流浪劍客為主角的題材,大家都覺得非常有趣……或許是因為「丁髷」這種奇特髮型的關係吧。
  身為即席放映技師……咦?不……並不是。像這樣獲得國民的注意,讓她們開始對我那個世界的技術產生關注,這是很重要的,嗯。
  我也在學習有關這個世界的事。
  首先從這個德•克薩斯的國內情況開始。
  根據學姊女王陛下的說法,目前國內沒有稱得上是敵對的敵人。一般而言,像這種場合,引起問題的大部分都是老傢伙,而老傢伙大部分都是男的,後來一口氣都死光了,不過,政治經濟問題也因此一口氣全部落在學姊肩上。
  原來如此,所以女王陛下才必須親自用表格軟體計算稅收啊。
  活下來的貴族太太們就算再怎麼囉唆,也幾乎沒有政治影響力或武力……在人口三萬,扣掉一半變成一萬五千人的國家裡,應該不會有人想要違逆可靠的女王陛下吧。
  因為無法正大光明地侵略德•克薩斯,為了樹立學姊所說的傀儡政權,各國紛紛派密探來這裡,不過似乎都失敗了。
  擔任密探的男性大多不是處男,而且因為國民人數減半,就算是女性,外國人也實在很顯眼。
  「講話用語跟眼神都不一樣。」
  這麼說著的人族太太(不過外表看起來像是二十幾歲而已)豪爽地笑著說道。
  「雖然沒有男性有點寂寞,不過還有小孩們。在這些孩子成人之前,女王陛下總會有辦法的。你看,她都把你跟那個建築物帶來這裡了啊。」
  是啊,我也笑了,但同時感受到學姊肩上沉重的負擔。
  現在,大家都對學姊抱著期望。期待一個新的女王陛下。
  期待的另一面就是失望。
  一萬五千人的期待與失望,我大概無法扛下這種負擔。
  而學姊一肩扛下所有。
  習慣這裡之後,在學校裡,我開始看到別的東西、聽見不同的聲音。
  我注意到,夜裡有時會有細微的聲音,叫著「父親大人」、「哥哥」、「親愛的」、「寶寶」。
  那時,只要來到走廊上,就可以發現某人躲在某個地方哭泣。
  在這個要塞裡的人們,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在五年前,都因為大詛咒,在各種情況下失去了親人,或關係至深的人們。
  有時從校門的另一側也可以聽到這些聲音。
  用來當學姊辦公室的校長室,隔音效果接近完美,所以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哭。可是,有一次,她說「我睡得很好」的早上,那雙眼睛看起來紅咚咚的。
  我想找些話來安慰她,但自己知道,那種話一開始就不存在。
  失去所愛的痛苦,不是簡單靠某人的一句話就能得到拯救。更何況,我只不過是個來這裡還不到一個月的流浪者。
  不過,我學了很多其他事情。
  像是刀子的用法和騎馬的方法。
  刀子是在輔導室的「沒收箱」找到的。
  這好像是舊校舍時期沒收的東西,是桐乃掛保證說「很可靠」的舊款獵刀。
  要是拿去對的地方賣,應該可以賣到漂亮的價格,但校方只說了一句「這是不能帶來學校的東西」,就被沒收了。
  要是我的話,絕對會想辦法要回來,但以前景氣很好,學生也買得起昂貴的物品,或許根本不在意這種事吧。
  我請擔任學姊護衛的其中一位精靈瑟雷魯教我用刀子練習簡單的防身術,騎馬也是她教的。
  順帶一提,一開始,瑟雷魯她們大概只花四天就學會槍的用法,一下子就能教要塞裡的其他士兵使用槍枝。
  現在,每天早上十點,她們都會在學校裡,在之前土木工事挖出來的土堆前放置標的物,練習槍法。
  鍛造職人的矮人太太們也都過來這裡,拚命研究用複製魔法複製出來的子彈,我也查了圖書館的百科全書幫忙她們。
  那麼,回到馬的話題吧。
  其實我想試試看騎龍,不過因為龍是稀有種生物,能騎的只有王族,所以我就放棄了…………仔細想想,要是從空中摔下來的話必死無疑。
  德•克薩斯的牛和馬(雞或狗、貓也都跟我的世界一樣)很多,再加上有寬廣的森林、水資源豐富,從以前就致力於畜牧和乳製品的製造。
  在沒有男丁的現在,畜牧業的規模有稍稍縮減,不過馬還是很多。
  穿正式的王族戰鬥服裝時會戴著像牛仔帽一樣的帽子,似乎不是裝裝樣子而已。
  我也得到了一匹馬。
  剛開始幾天,大腿內側的皮膚和肌肉都很悽慘,不過現在終於習慣了。
  我已經可以用像是沒有放酵母菌的鬆餅一樣的主食,把這個世界的雞蛋做成的煎蛋包起來,一邊吃著,一邊悠閒地騎馬在學校四周打轉。
  學了一個禮拜的馬術之後,我想到遠一點的地方去。
  學姊說,「偶爾也休息一下吧。」但我想去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個地點。
  騎馬的話,來回大概半天。
  清晨,我用在職員室找到的三個保溫瓶裝滿咖啡,其中兩瓶給負責擔任護衛、跟在我身邊的人族和矮人族女性,自己騎上一匹咖啡色的馬。
  「那麼,今天就拜託了。」
  我點頭致意,在朝霧之中,輕輕踢了一下馬腹。
  不一會兒我們就穿過操場,離開校門,這才想起我已經有半個月以上沒有離開學校。
  之前周圍是為了把學校改建成要塞的工作者們搭建的小屋,現在已經慢慢開始把那些小屋改建成真正的房舍。
  有的地方開始紮紮實實地用堆疊的石頭打地基,而在某些地方,有如臨時搭建的小屋仍舊逐漸擴張範圍。
  雖然還不滿一百戶,但這裡慢慢有市街的樣子了。
  因為房子還沒蓋好,可以看到人們在房子後面或旁邊簡單搭起帳棚,母親和小孩胡亂躺著的景象。
  我們放慢了馬的腳步,小心不要吵醒大家,從那邊穿過去。
  「到這裡可以嗎?」
  進入森林大概五分鐘左右,我向左右兩位隨從確認,「應該沒問題。」得到許可之後,我再次踢了一下馬腹。
  馬兒奔了出去。
  激烈地上下搖動,騎起來比我以前搭乘過的任何交通工具都還要辛苦,不過我並不討厭。
  一邊揚起鐵鎚般的轟隆聲響,我的馬往前馳騁。
  我用力踩著馬鐙,以半蹲的姿勢用腳吸收衝擊力道,配合馬匹的動作。
  吹在身上的風,讓我覺得無比舒服。
  我戴著沒收物品中的機車護目鏡,不用擔心有什麼東西飛到臉上,這也是原因之一吧。
  「槍使大人,速度要不要稍微放慢一些?」
  其中一個隨從問道。
  「再一下就好!」
  我回答,「呀」地朝馬匹吆喝。
  學姊送我的馬──我取名叫雷神──跟我莫名地契合,幾乎不必用鞭子來控制。
  「在你厭倦之前盡情跑吧!」
  我大叫著,雷神像是聽懂似的嘶鳴……不,我覺得牠真的聽得懂。
  雷神像箭一樣在森林裡馳騁。
  風吹過我身邊。
  雖然還沒到達人馬一體的境界,不過雷神跟我配合得很好,我有近似那種境界的感覺,覺得很滿足。
  終於,在雷神開始喘之前,我的大腿先受不了了。
  「抱歉,差不多可以停了,好嗎?」
  我大聲說著,不讓自己的話被風聲掩蓋,稍稍拉緊手上的韁繩,雷神換成了緩慢前進的步伐。
  「接下來……應該是這邊吧……」
  我尋找有折枝的高大樹木。
  才半個月左右,應該還沒長回來,所以可能是這一帶……我這麼想著,不過在這之前有一個問題。
  那兩個隨從沒跟來。
  我豎起耳朵仔細傾聽,沒聽到她們的馬蹄聲。
  就算騎馬來到遠方,比基尼的護持也仍然有效,身為門外漢的我不管跑到多遠,她們都應該會跟過來才對。
  「難道……」
  我讓雷神停下,自己跳下來,解開掛在馬鞍旁邊、束成一團的側袋。
  胡亂解開原本收納巨型大劍或短矛槍的袋子,我拿起從裡面滑出的彈匣和卸下彈匣的衝鋒槍,花了點時間填裝。
  吃力地用單手把側袋收好,我跨上馬背。
  「怖魯涅特又跑出來了嗎?」
  我警戒著四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除了我的槍法莫名其妙變好之外,其他沒有什麼特別變化,我的耳朵只能聽到森林中一般的聲音,感受不到殺氣之類的氛圍。
  「……回去好了。」
  雖然距離目的地只剩一點距離,不過我比較擔心同行的那兩個人。
  我扭轉馬頭的方向,慢慢沿著來時的道路回去。
  話說回來,說不定發生了墜馬意外。我這樣想著,正打算叫雷神加快速度時──
  「抱歉,你是德•克薩斯的人嗎?」
  身旁響起一個聲音,我反射性地舉槍對準來人。
  「是誰?」
  我的聲音非常尖銳,對方卻一臉呆愣地望著我。
  帥到令人驚訝。
  鼻子直挺,五官深邃,一綹咖啡色的頭髮垂在額前,但看起來一點也不裝模作樣……大概是人族吧。
  年齡……跟我一樣嗎?或者小一點。
  身高也比我矮一點,大概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
  他身邊的馬是黑的,身上的皮製盔甲和鎖子甲、斗蓬也是黑的。抱在腋下、足以覆蓋整個臉部的頭盔,以及插在腰間的劍也都是黑的,不過劍鞘和頭盔的一部分畫著金色的圖紋,看起來非常醒目。
  那把劍不是裝飾品,從握柄的皮革顏色,以及劍鞘末端部分的黑色塗層掉落、露出原本銀色質地就可以看出這一點……跟日本的劍術不一樣,這個世界使用的是兩面刃的刀劍,劍鞘末端也是用來攻擊的絕佳部分。
  要是他有著細長冷冽的眼睛,我多少會繼續保持警戒,不過這傢伙略略垂下眼角,看起來很容易親近。
  在我的世界裡,這種人很受歡迎,在這個世界大概也一樣吧。
  「啊,我太晚自我介紹了,我叫札克。札克•奈達。是從阿爾發•克多爾來的。」
  「來做什麼?」
  「旅行。我是貴族,將來要繼承家族的人,必須到國外旅行三年、增廣見聞。我聽到不可思議的傳言,聽說德•克薩斯人挖鑿『英雄岩山』,蓋了一個要塞,所以想來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對了,那個是什麼?說是十字弓也很奇怪。」
  藍色眼珠看起來天真無邪,那種舒服的感覺總讓我想起學姊。
  總覺得這傢伙至少應該不是敵人。
  我的直覺通常都是對的。
  我暫時放下槍,拉上安全卡榫。
  「我不是德•克薩斯的國民。」
  「可是,你不是從德•克薩斯的方向來的嗎?」
  「我借住在那裡,但不是那一國的國民。情況講起來有點複雜。」
  「等等……難道你就是『槍使』嗎?那麼,那個鐵塊就是『槍』?」
  「呃,可以這麼說。」
  來到這個世界半個月,不知不覺中傳言似乎已經跨越了國境。
  「好厲害!」
  札克用像是遇到電影明星的少年般的眼神看著我。



  「你是不是用那個『槍』讓鎧狼狼群全滅、打倒怖魯涅特?而且一下子就解決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打倒的還不到一半。野生動物不是會逃跑嗎?就這樣而已。還有,對抗怖魯涅特的時候有這個國家的女王陛下援助。」
  我搖搖頭,老實地回答。
  像這種時候,說「是啊,老實說是的。」我不想變成那種卑鄙的人。
  「讓我摸一下……雖然很想這麼說,不過,這種東西讓我拿的話很危險吧,可以開槍射個什麼讓我看嗎?」
  當時,我沒有注意到那傢伙話中不自然的地方,只是想著「這樣啊。」
  來到這個異世界以來,還沒有遇過沒打中的情況,要是這次沒打中就糗了。
  在那之前要先提醒對方一下。
  「找個什麼幫你的馬塞住耳朵比較好,你自己也是。」
  馬其實是很膽小的動物,突然聽到陌生的槍聲會驚慌。
  順帶一提,雷神和其他在這個學校的馬,這半個月以來已經習慣槍聲了,所以沒有問題。
  「那個會發出很大的聲音嗎?」
  「我已經習慣了,所以不覺得聲音大,第一次聽到的人大概會嚇一跳。」
  「我想被嚇嚇看!」
  札克一邊天真地說著,一邊從自己的馬鞍拿出碎布(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外出旅行時,像這種碎布塊是必需品),把馬的耳朵塞起來。
  他露出像是小孩難以克制興奮情緒的表情,催促我說:「來,快開槍吧!」
  「那麼,你看那棵樹的樹幹。」
  我指著橫倒的枯木。
  樹幹已經是空心了。
  射個三發的話,大概會開個大洞吧。
  為了避免子彈打到其他樹木變成流彈(跟電影不一樣,實際的子彈打到樹木時,會因為角度的關係,朝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彈射),我調整好角度,讓射出孔朝向地面,然後扣下扳機。
  樹木似乎比我料想的還要脆弱,開了兩槍之後,已經打穿一個足以讓小孩拳頭通過的顯眼大洞。
  「嗯,厲害!厲害厲害!」
  我把槍口朝上,札克立刻跑到枯木旁邊開始四處察看。
  「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射穿這棵樹嗎?洞的周圍還是燙的!從你的位置來看,是直直射穿的吧?那麼子彈應該在這個洞的另一邊。」
  札克繞到樹木的另一邊,用從腰間拔出的厚刃刀子開始挖土。
  「找到了!就是這個嗎?你射出的子彈!」
  之前滿不在乎聽他說話的我,聽到這句話後覺得疑惑。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這是你射出的子彈對吧?比我想的還要小很多,是很重的鉛嗎?可是從尾端的部分看起來,是鋼的光澤……」
  「你怎麼知道那個叫做子彈?」
  這個世界除了魔法以外,會飛的道具有弓、十字弓、用來射小石子的彈弓,和用來丟出大石頭的投石器。
  還沒有使用火藥的槍──也就是說,子彈這個詞彙應該是不存在的。
  可是這傢伙剛剛說了「子彈」。
  學姊對我施展的翻譯魔法,不會隨意製造出對方沒有概念的單字。
  也就是說,我手上拿的是什麼、我拿的東西如何在樹上射穿一個洞,這傢伙都知道。
  「我曾經看過同樣的東西。不過比這個小,我差點被射穿──我也看過你擊中越過城牆的死刑犯。」
  美少年笑咪咪地望著我。
  對了,我應該要發現才對。
  這傢伙從脖子以下,以及抱在腋下的頭盔。
  仔細想想,是那個時候,站在毀損城牆另一側黑暗中的其中一個人。
  問題不是他在那裡,而是最初差點「射穿」他的人。
  焦躁感和不好的預感混雜在一起,緊緊揪住我的心臟。
  「你被哪裡的誰攻擊?」
  我感覺汗下如雨,跟騎馬流的汗不一樣。
  豔紅色的手機殼在我腦中閃過。
  「五天前,在這個森林外面。」
  說著,他把手伸進皮製鎧甲的夾層裡。
  「鬼神桐乃,是這麼念吧?」
  他拿出一本我熟悉的小手帳,一邊念著封面上的名字,一邊把手帳丟給我。
  我也有一本……是學生手冊。
  上面貼著用眼鏡隱藏銳利眼神,我那個青梅竹馬的照片。
  「你遇過桐乃?」
  「嗯,她突然朝我開槍,嚇我一跳。」
  「她還活著嗎?」
  「啊,還活著,就在這附近。」
  「在這附近?」
  我下意識地轉頭環視四周,沒有發現她的蹤影──總覺得空氣變得越來越冷。
  桐乃果然跑回來了,那個時候。
  和這傢伙一起消失在黑暗中的那個女性背影……我應該認出來才對。
  可惡,為什麼當時沒有立刻想起來?
  「想見她嗎?」
  「當然!」
  「我想也是……喂,要不要來做個交易?」
  「?」
  「其實我想要你,『槍使』。」
  札克用不變的笑容笑咪咪地看著我說道。
  要不是現在處於這種狀況,會讓人誤以為是愛的告白,但我聽起來,沒有比這個更恐怖的死刑宣告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剛剛不是說過嗎?我是札克•奈達,貴族之子,為了增廣見聞而來到這裡。」
  「騙人。」
  「我沒有騙人,我因為想增廣見聞所以來到這裡,是貴族之子。」
  嗯,不過──他繼續說道:
  「我的家族也擔任宮廷魔導士,總而言之,我是天才。」
  我卸下安全卡榫,舉槍。
  「沒用的,用魔法屏障可以擋下五發子彈,被桐乃攻擊的時候我就發現這一點了,如果是我,可以用那個時間靠近你,用這個把你的頭砍下來,不過,我不會那麼做。」
  說著,札克拍拍腰際的劍。
  「!」
  我搭在扳機上的手指痙攣了一下。
  難道桐乃跟這傢伙打過嗎?
  「你以為我在說謊?不過沒關係,我沒有打算危害你的生命……因為你還是處男吧?」
  「你為什麼知道?」
  說完,我就發現到了。如果是處男,就算進入德•克薩斯也不會死,知道這一點的,此刻應該只有德•克薩斯的人才對。
  「我也是處男,為了造成現在這樣,我下了那個詛咒。一開始是殺害五歲以上的男子,過了一年之後,會殺掉所有不是處男的男子。」
  「你……設了那個詛咒嗎!」
  「啊,我不是說了嗎?我是天才。」
  就這樣掛著溫柔笑容的札克,看起來像是在說一個壞心眼的玩笑話而已。
  可是,我憑著直覺知道他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這是怎麼回事?
  本來喃喃告訴我他不是敵人的直覺,現在告訴我這傢伙就是那個大詛咒的元凶。
  我一瞬間陷入混亂,不過立刻想起我那個世界裡足以形容這傢伙的詞彙。
  功能型反社會人格──psychopath。
  這種人通常是某方面,或是所有方面的傑出天才,是充滿魅力的人物。這種人的精神構造,會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完全無視於法律、常識、他人的處境,使出最適合的手段──其中也包括殺人──之後完全沒有任何後悔或罪惡感。
  「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因為德•克薩斯墮落了,槍使大人。」
  這還用問嗎?美少年魔導士臉上掛著這個表情。
  「你聽好,德•克薩斯是個受眷顧之地。匯聚大陸所有文化,是神允諾獨立的地方──不過,因為有暗招,說獨立也很怪──而且,這裡曾經是古代王國的中心,是神祇為了守護那些遺產而創造、允諾不可侵犯其根本的地方。」
  所謂的暗招,就是指設立傀儡政府吧。
  「你和開鑿那座英雄岩山後帶來的建築物,都是現在的女王陛下使用古代王國祕寶的結果,對吧?」
  那傢伙一針見血地說中至今的來龍去脈。
  「實在太厲害了!德•克薩斯就這樣一直藏著古代王國的祕寶,沒有讓它曝光,也沒有使用它!只會遵循老舊的傳說,沒有自己去思考!既然沒有接觸,所以不會學習,也不會思考,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知道以前德•克薩斯被叫做什麼嗎?『享樂與戀愛之都』。這個地方有那麼好的條件,他們卻不懂得有效利用。他們本來或許可以改變世界的!卻只會沉浸在情愛裡!情愛的結果是什麼?大部分都是性交涉,不是以生育為目的,只是單純為了享受快樂而已!太愚蠢了!你知道人們為了那件事浪費多少勞力嗎?」
  光聽這些話,會以為是不受歡迎的男性因為怨恨而產生的歪理,然而,說這些話的人是個超美型的男子,那又另當別論了。
  他的話充滿異樣的恐怖。
  「所以,我發誓,在自己成人之前,要保持處男之身。留下沒有孩子的家有什麼意義?應該留下的毫無疑問的是人,能夠給那個人多少的未來和遺產,這才是應該關注的問題。
  幸好,在這個世界,同性之間也可以有小孩,用神的力量!那個行為不是沉溺自身欲望,不會浪費時間和體液,純粹只是願望而已!這才是有價值的親子型態,你不覺得嗎?」
  嗚哇……
  那種想法,以及同性之間孕育小孩,在這個世界的確是可能的。
  「你的國家那麼強大,不是可以改變世界嗎?」
  「太大的國家,只能用毀滅來改變世界。」
  那傢伙第一次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所以,在前置階段,要點亮小國家的改革之光。」
  「那麼,點亮改革之光什麼的之後,你要消滅自己的國家嗎?」
  「這還用說嗎?要改變世界,痛楚是必經之路,任何國家都沒有例外。必要的話,我自己的性命也沒有例外。」
  札克直直注視著我。
  跟學姊一樣的眼神。
  那是認真想要改變世界的人才有的眼神。
  可是,為什麼這傢伙的眼神看起來這麼可怕?
  「女人很優秀,比起門面或傳統,更重視現實。
  可是在以男人為中心的世界,就算有比基尼的護持,她們還是沒辦法站到社會中心。
  一直懷著老舊思想的男性是最大的阻礙。所以必須一口氣把德•克薩斯的男子通通消滅──你看,女王陛下取而代之,然後你就來了!
  這是我所希望的!我想看到變化!想看到新的、能夠實行嶄新想法的人,以及實行後的結果!」
  實在把我捧得太高了──在這個世界,跟我比起來,桐乃應該還比較有用。
  ──桐乃現在怎麼樣了?
  我反射性地想問,但是對那傢伙來說,這樣反而會讓他站上更有利的立場,所以我拚死把話吞了下去。
  「德•克薩斯的新女王陛下解開了古代祕寶的封印!然後你來了,那個很棒的建築物也來了!她去了你的世界,然後回來,我是靠著從那個國家傳來的特殊魔力波動知道的。實在太棒了!
  她一定也想改變世界吧?看到那棟建築物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的世界太棒了!竟然能像那樣普遍使用玻璃,而且那棟建築物不是石砌也不是用煉瓦蓋成的!那些厲害的直線和曲線!光是這樣就可以判斷你們的文明發展程度!不管在哪個方面,都展示了你們的工業能力,以及維持工業力的道德程度!
  還有那個『槍』!明明那麼小,外型卻能以正確的直線和美麗的曲線構成。這不是出自於職人之手,而是精密的鑄造和技術結晶吧?」
  札克繼續用亮晶晶的眼神望著我。
  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尊敬我,或是很憧憬我的樣子。
  「你是神祇,或等同神祇,遠遠超越我們的存在!你是沒有染上這個世界的常識,純潔無瑕,從擁有高度文明的地方來到這裡的偉人!你是賢者!」
  聽起來是把人捧過頭的話,講到這裡,我覺得已經一下子變成像是浮在半空的場面話,說出這些話的札克本人卻非常認真。
  「一開始,把不受大詛咒影響的男性年齡設定在五歲以下就是基於這個原因。在五歲之前,會直接接受大人們所做的錯事。五歲以上開始懂得怨恨的情感,太容易受大人們的影響──那種孩子將來只會變成無用的火種源頭。」
  札克沒有露出什麼邪惡的表情。
  音調也沒有蘊含可怕的陰謀或壞人的自我陶醉。
  清清淡淡的語氣,只是在訴說計畫的細節。
  聽到那些話的瞬間,我覺得全身冰冷。
  我終於知道了。
  這傢伙在描繪以「死亡」摧毀一切之後的新圖像。
  「如果我說不要,你想怎麼樣?」
  我說出了像三流動作片主角的台詞。
  「如果你不跟我來會怎麼樣,我讓你看看吧……啊,我現在要把記錄水晶拿出來了,可以嗎?」
  說著,那傢伙拿出來的,是一片巴掌大小,像薄薄的長方形玻璃般的東西。
  那片玻璃發出淡淡的亮光,從札克手心射出,在他頭上投射出巨大的螢幕。
  說是記錄水晶,我一直以為一定是圓圓的東西。我稍稍愣了一下,在螢幕上映出的,是異樣的景象。
  「看吧。」
  有著青黑色肌肉,與其說是體型粗壯,不如說是把肌肉塊堆在一起塑成人型的生物,搖搖晃晃地、慢慢地朝這邊走來。
  不是只有一隻,而是一百隻以上。
  「怖魯涅特……」
  「嗯,說起來,這是你第一次戰鬥的對象。」
  札克說明著,露出了像是在展示自家玩具的小孩般的表情。
  「或許你聽過吧,這些傢伙腦袋裡只有殺跟吃。而且只要一年的週期,就可以進行細胞分裂,由一隻變成三隻。它們就是只有這種程度的生物。
  平常大概都住在地底下,彼此啃食,不太會出現在人前。
  我把大詛咒散布到德•克薩斯時,也從我國地下大迷宮裡帶了三隻過來。花了我一番工夫呢。光是要擊退一隻,如果沒有魔法的話,得出動三百人的軍隊才行。」
  「關我什麼事……所以……你打算幹什麼?」
  這傢伙或許會繼續自吹自擂,我先丟出問題,催促他快點說。
  「它們不管怎麼飼養,都無法馴化。不過因為思考回路幾乎是空的,很容易暗示,所以我暗示它們會有很豐富的食物……只花了四年,就從三隻增加到兩百隻以上。然後,我只是灌輸它們一個念頭:去德•克薩斯吧。」
  「可以了嗎?」札克徵求我的同意,然後消掉畫面,把水晶收回懷裡。
  「剛剛映出的景象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大概是從這裡開始騎馬三天的距離……它們不需要睡覺,只要吃過一次東西,就可以一個禮拜不進食,所以也不用停下來吃飯,應該後天就會到達你所在的要塞了吧?然後,後天剛好是上次進食後滿一週,以及最後一次細胞分裂之後滿一年。」
  也就是說,會有七百隻以上的飢餓怪物,殺進剛剛建立規模的街上,以及終於慢慢建立防衛系統的學校要塞。
  「總之等它們到了之後,放個兩天,然後我跟我國僅僅只有女性編制的軍隊再趕過去,拯救被『怖魯涅特』襲擊的德•克薩斯。
  ──接著豎立傀儡政府。要是女王陛下死掉,就從生還的貴族當中挑一個新的女王,要是她活下來,我們也會駐守在那個要塞──料想不到的怖魯涅特成群出現,必須警戒才行。這可是正大光明的理由。」
  「骯髒!」
  我反射性地大叫,札克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生氣。似乎覺得這是我理所當然的反應。
  「這個世界的神不反對戰爭,而且也不反對謀略──所以,我五年前用詛咒殺掉這個國家所有的男性時,因為是謀略的一部分,無關乎直接侵略,所以我現在還活著。」
  可惡,好歹做點事吧,神明。要制裁這個神經病啊。
  「回到我最初的請求吧,你要不要一起來我的國家?要是答應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解決怖魯涅特。
  我在它們體內動了一點手腳。只要我在這裡發動魔法命令它們,它們瞬間就會死掉。」
  「我沒有任何價值,只是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知道的十七歲小鬼而已。」
  「不,你自己是你那個世界的結晶!是異世界的結晶!所以我想要你來我的國家,然後,一起把我的國家消滅掉!」
  「為什麼會這麼想?」
  「一切都在你腦中。只是十七歲而已?可是你十七年的知識和經驗,是來自先前已經存在數千年的歷史之上。倘若你來我這裡,我就可以知道那些東西;一旦知道了那些,我便知道該如何改變這個世界、該把它導向哪一條道路!」
  「桐乃……」
  我實在忍不住了,於是開口問道:
  「桐乃在這裡吧?為什麼你不拜託那傢伙?」
  「啊,她啊……」
  札克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以外的表情。
  他垂下眉頭,視線低垂。
  「她……已經不行了。」
  「難道……你殺了她嗎!」
  「不。」
  札克搖搖頭,朝身後不遠處說道:
  「桐乃,過來。」
  草木沙沙搖動,一道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刀劍出鞘的銀光畫出美麗的弧度,刀刃停在我喉頭之前。
  鬼神桐乃。
  沒有戴眼鏡,用口罩似的東西覆蓋嘴邊,然而我還是認得出來。
  面無表情、難以親近,我的青梅竹馬。
  她用瞳孔大睜的眼睛直直望著我,手裡拿著兩面刃的銳利刀劍。
  就跟那天在黑暗中看到的一樣,她上半身穿著比基尼,下半身穿著粗糙的褲子。兩者都是卡其色,很諷刺的是,非常適合她。
  「就算抓住她,她也是二話不說地攻擊我,我不得已只好對她洗腦──她在你的世界應該也是不得了的戰士吧,我已經先預料到了。」
  札克像是打從心底感到悲傷似的說著。
  「為了她的名譽,我先把話說在前面,現在我只要說『過來』,她便會對在場除了我以外,擁有戰力的你兵戎相向,就是因為這樣,並不是因為討厭你。」
  「你這傢伙!」
  我反射性地想要揪住他,桐乃手上的刀尖輕輕刺上我的喉嚨。
  疼痛讓我恢復理智。
  「我也不想做這種事。可是我還不能死。光是不殺她、讓她服從我就已經很吃力了……抱歉。」
  真糟糕,這傢伙的道歉是認真的。
  「現在的她,就像是個負責保護我,會自己行動的看守寶物庫房的石雕怪獸,所以我無法得到她腦中的知識。」
  「…………」
  「我只能拜託你了,拜託你,跟我一起來。」
  他懇求我。
  「要是我去的話……你會解開對桐乃的洗腦嗎?」
  「求之不得。看到你,她應該也會鎮定下來吧。」
  怎麼辦?
  我猶豫著,握緊手中的槍。
  握把堅硬的觸感,並不能悄聲告訴我結論。
  眼前的青梅竹馬睜著瞳孔渙散的雙眼。
  遙遠的彼方有成群飢餓的怪物。眼前是神經病魔導士。
  只能說,不管面向何處,我都走投無路。
  不,等等。
  我為什麼……為什麼會害怕這傢伙──害怕魔導士札克•奈達?
  因為這傢伙是神經病嗎?
  因為他的思考模式讓人摸不著頭緒?
  快想、快想想。
  我為什麼害怕服從這傢伙?我為什麼一直抗拒他?
  那是正當的理由嗎?
  「你不會對德•克薩斯的要塞出手吧?」
  「啊,當然,物資什麼的我不在乎。我只要把所有技術帶出來,那才是無可比擬的珍貴東西。不過,經營社會的組織能力或運用那一切的智慧,只有我才能活用──光靠女王陛下是不行的。」
  我知道。
  現在大部分的人都還沒從首都移居到這裡,學姊雖然樂觀,但那一點很難辦到。
  所以,我才想待在她身邊多幫她一點……可是,事關青梅竹馬的性命,以及學姊所在要塞的安全。
  「你沒有說謊吧?」
  「啊,當然。」
  「……」
  直覺告訴我這傢伙不是敵人,也告訴我他沒有說謊。
  所以,我目前所處的情況並沒有問題。
  「……我要在你身邊待多久?」
  「可以的話,我希望久一點。」
  札克綻開笑容說道:
  「我要用魔法吸收你腦中的知識,不會把你弄壞。我要複製你的知識,讓它們進入我腦中,為了讓知識『活著』,我希望你保持原來的樣子。
  之後為了滅掉我的國家,說不定我會有性命危險,不過我絕對會保護你跟桐乃的安全。」
  魔導士有力而明確地說道。我能感受到他的誠心誠意,因而覺得困擾。
  總的來說,我之所以猶豫著要不要臣服於他,是因為我不知道這傢伙的底細,以及討厭「輸給這傢伙」的屈辱感,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可是,如果我「輸了」,學校要塞和學姊都可以平安無事。
  桐乃也可以從這種洗腦狀態中解放出來。
  要是我拒絕這個要求,桐乃會繼續處於被洗腦的狀態,要塞會被怪物襲擊、出現眾多犧牲者。
  學姊的性命也會有危險。最重要的是,德•克薩斯的未來之路將會被關上。
  如果得到的東西很多,失去的只有我的自尊,那麼現在應該低頭才對。
  「…………」
  我放開槍的握把。
  桐乃收回刀尖,移動到札克的斜後方近身處。
  我呼了口氣,正打算說「我知道了」時,林中傳來槍響,札克慌慌張張地施展像巨大玻璃球體般的的魔法障壁。
  「學弟君!你沒事吧?」
  馬蹄聲交錯,以騎在馬背上、手持突擊步槍的學姊為首,有十位左右的要塞士兵騎著馬衝過來。
  「學姊!」
  「我本來想進行騎馬射擊的訓練所以才出來,結果看到跟著你的隨從們被下了魔法正在沉睡,於是慌慌張張地追了過來──札克•奈達伯爵,阿爾發•克多爾的宮廷魔導士為什麼會在這裡?」
  包括學姊在內,十個槍口對準札克和桐乃。
  「妳記得我啊?」
  「去年三國聯合協調會議上,出席人們的長相和名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學姊的表情非常嚴肅。
  「女王陛下,請把槍使大人賜給我吧!」
  像是來請求結婚的男性似的,札克挺著胸膛、一臉誠懇地說著。
  「妳有物資!也擁有集技術精華於大成的『槍』!對我來說,我想要的是能創造新社會的制度,以及那條道路的引導人!也就是他!」
  「不行!我絕對不會把他交給阿爾發•克多爾!」
  「希望您把他賜給我,陛下!」
  「我拒絕!偷偷越過國境,用刀子指著他威脅別人,你要叫我相信說出這種話的人?」
  相當認真地判斷情況之後,學姊斷然拒絕他的請求。
  「這是最後通牒,現在立刻離開這裡!不然的話我要開槍了!魔法障壁能擋下的只有五發子彈,就算你是十歲便繼承家族的天才,應該也不可能完全擋下十把槍射出的子彈和我的魔法。」
  就算是札克,也知道再這樣下去是不可能的,該要放棄了……應該是這樣才對。
  如果他身邊沒有鬼神桐乃的話。
  桐乃消失了。
  對方持槍時,尤其是拿突擊步槍的時候,效果最好的是直線逃走,或飛撲到對方的左邊──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兩手拿著武器時,對左邊的反應比較慢。
  就像兩年前,我作著春秋大夢,想說學動作片主角的樣子試試看吧,結果被狠狠修理一頓的那個夏天,桐乃教我的一樣,她跳了出去。
  驚人的跳躍力和速度,是因為僅僅覆蓋上半身的比基尼護持嗎?
  然後,下一次的跳躍,她朝學姊飛撲過去。
  來不及阻止,也來不及開口,僅僅一瞬間的事。
  我反射性地衝過去。那一刻,我看到了學姊的脖子和心臟鮮血飛濺的幻覺。
  可是,在馬背上的學姊就算嚴重失去平衡,仍然用突擊步槍擋住桐乃的刺殺,把刀刃彈了出去。
  將刀刃彈開的槍托,回頭擊中桐乃的太陽穴,她和學姊一起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槍枝一齊朝札克射擊時,我衝到學姊她們身邊那一刻,恰好是桐乃從後腰拔出有著相當厚度刀身的短劍,朝倒在地上的學姊撲過去的瞬間──
  我什麼都沒想,就這樣撲到學姊身上。
  我感到冰冷的物體從背後刺穿皮膚,切過血肉,稍稍斬過骨頭與骨頭之間,到達一個更柔軟的部位。
  「!」
  學姊在我懷中,錯愕得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張開嘴巴,想要對她說:「沒事的。」結果血塊啪搭啪搭弄髒了學姊的比基尼鎧甲和豐滿的雙峰之間。
  「對不起。」我本來想這麼說的,卻發不出聲音。
  「騙人……怎麼會……」
  耳邊聽到桐乃久違的聲音。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勉強用搖晃的腳撐著轉過身去,桐乃用錯愕的眼神看著我。
  她的瞳孔不再只是無神地睜著,眼裡清楚閃爍著意志的光芒。
  「妳……恢復神智啦?」
  因為刺傷青梅竹馬的衝擊而恢復神智實在太像八點檔的情節,不過在現實中可喜可賀。
  只是,為什麼我的胸口會這麼熱?
  仔細一看,胸口看得見銀色的刀尖,制服襯衫下鮮豔的紅色浸染開來──啊,被刺中心臟了啊。
  大概不該看這一眼,我雙腳一軟,跪了下來。
  「!」
  桐乃發出慘叫似的聲音緊緊抱住我。
  我的臉埋在被卡其色比基尼胸罩包裹的胸部中間。
  哎呀,沒想到這傢伙還滿有料的。
  大概是因為剛剛才解開洗腦束縛,腦袋還不能運作,桐乃一邊用慘叫般沒有意義的詞彙大叫,一邊緊緊抱住我。
  笨蛋,這樣的話妳自己也會受傷啊,因為我的胸口有妳刺下的短劍刀尖啊。
  妳看,胸部跟手腕都割傷了。
  我這麼想著,想要伸手推開她,手卻不聽使喚。
  血啪搭啪搭地滴落地面,浸染開來。
  (……確認為人類。)
  奇妙的低語在腦中響起。
  (……統啟動,最後確認。)(……傳遞至道上主系統。)(……主……確認接收完畢。)(全……確認完畢。)
  嗚哇,我要死了。
  腦中接收到這種像電波一樣的訊息。
  (確認,請告知姓名。)
  可是,一般來說,快要死的人不是會看到走馬燈嗎?
  還有花田之類的。
  對了,如果不會死的話,聽說會看到親人說「你還不應該來這裡。」然後被推回來,這次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了吧。
  如果來接我的是老爸跟老媽,倒是很討厭呢。
  (無法確認,請再次告知姓名。)
  啊,吵死了,我的名字叫「槍使」,在這個世界裡。
  (輸入成功,登錄為「槍使」。)
  短短幾秒之內,我的意識墜入黑暗之中。
  桐乃緊緊抱住我,和學姊不一樣,稍稍具有彈性的胸部,那種柔軟觸感和溫度,是我最後感受到的東西。
  終於,一片白光慢慢在腦中擴散……我聽說一般而言擴散的是黑暗才對,看來現實似乎不一樣。
  就這樣,一切劃上句點。


  (開始傳送。)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ACT.7 遠大前程(Great Expectations)
  ★1946年由大衛•連(David Lean)執導。


  死掉之後,人會在光裡甦醒,或在花田裡甦醒,歷經「九死一生」的人或「死去後又復活的人」這麼說。
  我是在光裡醒來……或者該說,是在閃閃發光的水中。
  看不清周圍是因為裸視的關係嗎?四周閃爍著淡淡的青白色光芒。
  「?」
  算了,全裸也沒辦法,我聽說在那個世界,衣服跟羞恥心都沒有必要了……咦?那個世界?是天體海灘嗎?
  總之,腦中還混混沌沌的,好像被人硬生生從床上挖起來一樣。
  『甦醒階段結束,確認「槍使」大人覺醒,水槽排空。』
  我覺得身體慢慢被往下拉。水位下降了。
  這時,我才終於注意到,自己之所以能呼吸,是因為戴著類似面罩之類的東西,不過,面罩上並沒有連著軟管一類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呼吸?
  背上碰觸到某種硬硬的東西,身體開始接觸到空氣了。
  本來以為會很冷,卻莫名溫暖。
  「……」
  我摸摸胸口中間,原本被桐乃貫穿的那一帶,手指沒有摸到尖銳物體,只有皮膚光滑的觸感。
  『您醒了嗎?「槍使」大人。』
  沉穩的女性聲音。
  「呃呃,難道剛剛為止的事情都是用虛擬實境的機器讓我做的夢嗎?不會這麼老梗吧?」
  我下意識地問道。
  『很抱歉,距現在7500秒之前在您身上發生的全部都是事實。被傳送到這裡也是事實。』
  「到底怎麼回事?」
  我慢慢坐起身,一邊把臉上的水擦掉一邊問道。
  本以為自己的額頭是不是撞到什麼,然而又不是這樣。
  我眨了好幾次眼睛,終於能清楚看見四周。
  是一個白色房間。大概二十張榻榻米左右的大小,地板、牆壁、天花板鑲著像板子一樣的東西,閃閃發光。
  而且,安靜到讓人吃驚。
  『我是醫療用AI,這已經超過我的說明範圍,後續問題請詢問SUBLINA(莎賓娜)。』
  「莎賓娜?」
  「沒錯,就是我!」
  聽起來是充滿活力的女孩聲音,四周響起古老美國卡通「樂一通」熱鬧開朗……不用花什麼腦筋的主題曲,我眼前的地板啪地打開,從裡面跳出一個奇妙的物體。
  騎著像絨毛玩具馬之類的東西,怎麼看都像是2•5頭身的縮小版牛仔女孩玩偶。
  沒穿襪子的腳上套著附有馬刺的靴子,下半身是熱褲型的牛仔短褲,腰上繫著槍帶,上半身穿著藍色法蘭絨襯衫和皮革背心,袖子捲起,胸口掛著顯示警長身分的星星徽章。
  紅色頭髮紮成雙馬尾,還戴著牛仔帽,一切都是縮小的迷你版。



  「呀喝!」
  那個東西一邊叫著,一邊從腰部的槍帶掏出精巧的縮小版左輪手槍,劈哩啪啦地朝天井開槍,在我身邊奔馳打轉,等主題曲結束之後,才勒住馬匹,翻身躍下。
  「哈囉,槍使大人,我是矽谷出身的德克薩斯女孩,SUBLINA(莎賓娜)!」
  然後她用力推了一下牛仔帽的帽緣。
  「順帶一提,這是次級限量介接型黏●人自動智能的簡稱。」
  「為什麼中間會加個黏●人(註:黏土人,Good Smile Company於2006年推出的Q版角色模型的商品總稱)?」
  「那是距今一百萬年前,以『可愛』為概念在世界上廣為流傳的玩具名稱。你不是那個時代的人嗎?不知道這個嗎?」
  有著大大的眼睛、幾乎沒有鼻子、嘴巴咧得大大的那個「莎賓娜」,用有點輕蔑的表情看著我。
  「總之就是低階版的介接AI吧?為什麼會打扮成那樣?妳也是神祇一類的東西嗎?」
  「不是有機械神、天降神兵這種概念嗎?你是笨蛋嗎?算了,因為是人類,這也是當然的吧。」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她騎的那匹小馬站了起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摺扇,從她頭上敲下去。
  「莎賓娜,這種說話方式對主人太無禮了。」
  聲音聽起來很不高興。
  「痛死了!斯雷普尼爾!沒那麼嚴重吧?這只是經典的美式玩笑而已!嗚……痛……好痛!我不是說很痛嗎!」
  「……等等。」
  我先阻止了他們好像會永無止境下去的打頭漫才。
  「從剛才就說我是那個時代出生的、經典的美式玩笑什麼的……這裡是哪裡?」
  「距離你所在的地方三萬公里的衛星軌道。」
  「……這裡……是異世界吧?」
  「正確說來,是看起來像異世界的超未來地球。」
  「啊?」
  「呃,用西元來算的話,是一萬零二十一世紀吧?」
  「呃呃一世紀是一百年……所以是一百萬年?」
  「沒錯,這裡是一百萬年後的世界。不過,以地球的歷史來看的話,只不過是眨個眼的時間而已。」
  「等等,這裡不是有精靈跟矮人,也有魔法嗎?」
  「啊,他們是人類改良計畫中,基因改造人的子孫。所謂的魔法,是用腦容量和領域變化之後產生的部分,來操作特殊量子,是一種進化。」
  「這裡不是也有神嗎?」
  「啊,那是對具有世界性規模的本我怪物,施加與使用魔法等量的量子操作而產生的替代品。現在因為意識的平均化效應,所以大部分都是善意的存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像『比基尼護持』之類的。」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呃,剛好距現在九十九萬年之前,在一百年間一口氣發生了地球南極和北極互換的磁場逆轉現象。本來應該以幾萬年為單位發生的事,一口氣通通發生了,說是慘烈的天地變異也沒有錯。」
  把被馬打亂的頭髮整理好,重新戴上牛仔帽,莎賓娜靈活地用小小的指尖轉著左輪手槍說明。
  「在那種嚴重的情況下,逃離地球計畫雖然已經很完備,但因為預算等種種原因,判斷不可能實行,當時的地球政府迫於無奈,訂了兩個計畫並且加以執行。」
  雖然時不時就岔題,但我大致上已經能掌握她的說明。
  地球人類團結一致所擬定的「人類生存計畫」分為兩種。
  其中一個,是改良人類的基因,使其適應環境的「托爾金&克拉克計畫」。
  這個計畫產生了三個種族,有壽命延長,運動神經和記憶力、思考力都經過強化的精靈型人類,和身體強韌、耐久力強的矮人型人類,以及把原本人類改良強化之後的泛用型改良人類,讓他們留在地球上,從零開始重建文明。
  可是,當時地球的人口將近一百億,基於宗教上、道德上的原因,接受這種基因改良、或是能接受改良的人非常有限。
  另一個是「霍根計畫」(註:詹姆斯•霍根James Hogan是科幻小說家,著有《巨人三部曲》)。在宇宙空間和地球的一部分區域裡保存當時的文明,如果舊人類存活下來,或者發生某種「祖先歸來」的情況,出現了與舊人類擁有相同基因的人,就把保存的所有文明遺產全部讓他繼承。
  然後,德•克薩斯就是「霍根計畫」的中心地。
  「也就是說,所謂的古代王國……」
  「沒錯,就是創造出我們的文明。」
  「那麼,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你被認證為繼承者了。那座森林其實是用奈米機器人製造出來的,你在那裡流了那麼多血,基因獲得驗證承認了。」
  「桐乃呢?」
  「啊,那個跟你一起的小女孩啊。她的腦袋差點過熱,現在讓她在沉靜化電波裡睡著。她好像被數量龐大的量子洗過腦。再五分鐘,如果你晚一點瀕臨死亡的話,她大概就壞掉了。」
  「這樣啊……她得救了嗎?」
  「已經救起來了,大致上。」
  莎賓娜像是很得意地把手扠在腰間,拋了個媚眼。看起來很篤定。
  「那之後怎麼了?」
  「這個嘛……呃。」
  莎賓娜啪嘰一聲彈彈手指,空中出現畫面。
  我被桐乃刺到,桐乃從洗腦狀態中甦醒、抱著我哭泣,我們被光芒包圍,然後消失。
  那段期間,札克遭到學姊她們的攻擊、逃走,錯愕的學姊摸著我們剛剛所在的地方,久久一動也不動。
  「這之後十分鐘左右,女王陛下在部下的催促下回去了。」
  「怖魯涅特群呢?」
  「那個魔導士逃走時被開了不少槍,現在把自己關在治癒魔法裡,專心治療……也就是說,他沒空阻止那些東西。」
  「我睡了多久?」
  「剛好兩小時。」
  「……可以回去嗎?」
  「可以了。只要準備個五分鐘,咻的一聲就可以了。不過,要回這裡的話稍微要花一點時間喔,因為需要充飽能量。」
  許多事情似乎在腦中隱約浮現,不過首先要先跟桐乃碰面,好好談談。
  「好,先去見桐乃吧。」
  「瞭解,慢慢降低電波,讓她自然醒過來吧。」
  說著,莎賓娜用食指在空中做出連續按壓的動作,好像空中有個看不見的鍵盤似的。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
  我注意到某件事,嘆了口氣,拜託只到我膝蓋高度的小個子介面幫忙。
  「什麼?」
  「幫我找件穿的。」
  我現在是全裸狀態。
  「啊,對了對了,你那個大雞雞總不能在沒有包裝紙的情況下被女孩子看到……好痛!」
  摺扇發出讓人覺得痛快的聲音,狠狠巴在莎賓娜頭上。
  「莎賓娜,妳的話太低級了。」

  ☆

  我穿上完全沒有一絲皺紋、變成全新的制服和褲子,然後套上襪子和鞋子,穿過白色走廊,來到桐乃所在的地方。
  卡其色比基尼和短褲,只有這些是剛剛我們所在的那個世界的打扮……不,現在應該說是這個時代……以及當時穿來的短靴,桐乃穿著這一身打扮浮在空中。
  有時會有巨大的光輪從頭上到腳尖之間來回穿過,這就是所謂的沉靜化電波嗎?
  「她馬上就會醒過來了。」
  在我腳邊的莎賓娜說道。
  當光輪穿梭的速度慢慢減緩,最後消失時,桐乃睜開了眼睛。
  「……」
  「嗨。」
  我舉起手,桐乃一言不發地抱住我的脖子。
  「喂、喂,桐乃……」
  「活著……還活著……」
  「啊,我沒事,一點傷都沒有。」
  「?」
  那一瞬間,桐乃猛然退離,懷疑地看著我。
  「不可能……是冒牌貨?」
  「看看妳自己現在浮在空中,這是用超級技術讓我治癒的。」
  「……」
  桐乃仍然用懷疑的眼神打量我,我不得已只好說出只有我們兩人才知道的事情。
  「妳跟我第一次見面的聖誕節,那時妳不是因為太開心,所以一直忍著沒有上廁所嗎?然後……」
  「知道了。」
  桐乃的臉頓時紅了起來,舉起一隻手。
  「不用說了,不是說好這是祕密嗎?」
  「嗯,我發過誓一輩子都不會說……不會碰觸這件事。可是現在不說的話,妳不會相信我吧?」
  「……」
  「喂,莎賓娜,可以讓這傢伙下來嗎?」
  「好滴。」
  莎賓娜說著,做出像是在敲打空中看不見的鍵盤的動作,桐乃的腳尖慢慢落到地上。
  「說清楚。」
  「……聽起來可能很蠢。」
  我把剛才從莎賓娜那裡聽到的事情再說一遍。
  「很難相信吧?」
  「我相信,因為是你說的。」
  這種時候,桐乃的判斷比我的直覺還準。
  「你想怎麼做?」
  「我想幫助學姊的國家和要塞的人。」
  「瞭解,武器呢?」
  「要塞裡有衝鋒槍和突擊步槍,我想還有機關槍。」
  「怖魯涅特光是一隻也很強。我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曾經和它對戰過,結果還是只能逃走。」
  「那是因為妳只用手槍吧?我用衝鋒槍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擋住,學姊用突擊步槍給它最後一擊。」
  「學姊只開一槍就打倒它了嗎?」
  「不是,她用刺刀刺它的天靈蓋,然後全力開槍射擊。」
  「這樣的話,把對方當成裝甲車等級就對了。如果對戰,無法避免龐大的被害結果……這裡有沒有武器?」
  「有嗎?」
  我把桐乃的問題原封不動地拿來問莎賓娜。
  「沒有。」
  莎賓娜斬釘截鐵地說:
  「這裡是文明的保管庫,雖然有創造文明用的工具,但武器的話,只有應付隕石用的設備,手持武器可以照繼承者的願望來製作。」
  桐乃之前大概都沒注意到莎賓娜的存在,聽到莎賓娜的聲音,她才愣了一下,看向我腳邊。
  雙眼睜大。
  也難怪,玩偶騎著馬,活潑而能言善道……我憑著青梅竹馬的特權注意到她嘴角稍稍揚起,理解到她現在在想什麼。
  這傢伙,意外地喜歡可愛的東西。
  「可、可以製作小型戰術核武,或是集束炸彈嗎?還有發射裝置。」
  「也不是不能做,但從啟動開始才兩個小時,之前是以幫助你們為最優先作業來啟動程式的……如果從現在開始動工,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完成喔?」
  「有沒有不那麼複雜,但效果比較好的廣域型武器?」
  「是可以直接讓這個衛星站撞上地球,不過這樣的話,德•克薩斯就消失了喲?」
  「行不通嘛!」
  「有什麼辦法!誰知道都快一百萬年了,竟然會發現繼承者,然後重新啟動程式!其實再過兩年就剛好一百萬年了,本來是預定那時候自動分解的!」
  被AI碎念真是奇特的經驗,不過現在沒有空感慨那種事。
  快想、快想。
  「對了,你們本來怎麼打算讓文明復興?在這裡不斷重複把東西做好,然後放回地球上嗎?」
  「然後再加上使用埋藏在德•克薩斯地下的『文明復興套件』,裡面有很多方便的工具……」
  「那個現在能用嗎?」
  再怎麼說也已經過了一百萬年了。
  「之間有設定凍結時間,只要沒有因為地殼變動,掉進無法回收的地底深處,應該沒問題。」
  「裡面有什麼?」
  「呃呃……」
  莎賓娜用小小的手指撐著下巴,歪著頭想。
  她頭上出現一個螢幕。
  開始流瀉的清單只寫了漢字。沒有任何平假名,很多都是沒看過的漢字或扭來扭去的伊斯蘭文字。雖然都看得懂意思,沒有問題。
  看來我們的未來(從這個時代來看已經算是過去了),並不是一個以英語為主的世界。
  「…………」
  桐乃一直盯著流瀉的清單。
  「現在可以立刻啟動使用的大概有長距離移送裝置專用保管庫、食品保管庫、飼料保管庫、醫藥品保管庫、燃料貯藏庫等等。武器保管庫因為安全等級很高,要花三天才能啟動使用。」
  「越來越沒用了!」
  幾乎已經想要自暴自棄的我,這時注意到一件事。
  「長距離移送裝置專用保管庫是什麼?裡面有什麼?」
  「大型的移送設備。」
  「該不會也有電車之類的吧?」
  「那個當然也放進去了。」
  「那麼,其他還有什麼?不要船,有沒有可以在陸地或天上使用的東西?」
  「飛行裝置之類的如果再三個月就沒問題,目前是處於製造階段。可以變成馬上能使用的兵器……對了。」
  桐乃舉起一隻手阻止莎賓娜說下去。
  看樣子她已經讀完清單內容了。
  「這裡有好東西,如果照清單上面列出的內容來看。」
  「那是什麼啊?」
  「啊,我知道。那個是……」
  桐乃在莎賓娜再次開口前說出答案。
  「好,就是那個。」
  桐乃的判斷是可以相信的。
  「喂,小個子牛仔,把我們送回學姊那裡,還有,把可以聯絡到妳的裝備給我。」
  「我會跟你們一起過去。因為電量不夠,這次傳送之後,再充飽電還要花半年。還有,我是牛仔女孩。」
  欸嘿嘿。莎賓娜彈了一下牛仔帽帽簷,咧嘴一笑。
  「那匹馬也會跟過來嗎?」
  「當然,『槍使』大人。」
  那匹可愛的馬用溫厚的聲音說道:
  「人馬一體,德克薩斯女孩──這是我們的開發概念。」
  「……」
  我突然覺得,學姊那個國家的「正式服裝」長成那樣,該不會就是這些傢伙造成的吧?不過我終究沒有說出來。
  「……如果他是主人,那我是什麼?」
  桐乃問道。
  「主人的生命活動停止的話,妳就會升格成下一個主人。」
  「也就是說,『槍使』大人是第一號,桐乃是第二號主人!」
  欸嘿嘿,怎麼樣?莎賓娜雙手扠腰嘿嘿笑著,完全看不出來是侍從該有的態度。
  「原來如此,那麼,你們也算是我的所有物了。」
  說著,桐乃端著那張向來面無表情的臉,迅速蹲下來,緊緊地抱住莎賓娜和那匹馬……斯雷普尼爾。
  啊,這傢伙的壞習慣冒出來了。
  像鐵面具般面無表情,沒有比這個更可怕的了。之前說過,這傢伙對可愛的東西沒有招架之力,而且會不知輕重地「疼愛」對方。
  尤其是這個熊抱。
  「嗚、嗚欸欸。」
  「嗚嗚嗚嗚嗚……」
  被她熊抱時,大部分的貓狗都會逃走。有一次,有隻曾把小孩咬成重傷,甚至連大人都能咬死,猙獰凶猛至極的比特鬥牛犬成犬來到那傢伙家裡,這隻狗之前已經把六個人咬成重傷,把牠送過來的馴狗師忠告她們家說:「這隻狗還沒有訓練好,真的沒關係嗎?」那一天,桐乃說「好可愛喲。」把那隻狗扭倒在地。
  順帶一提,那隻比特鬥牛犬不到三天就逃走了,變成連吉娃娃都害怕的個性,被桐乃的親戚收養。
  那是桐乃八歲的時候。後來,只要桐乃一接近,小貓、小狗、動物園的小老虎都會害怕地逃走。我還聽說,他們去北海道家族旅遊時,連熊都落荒而逃。
  想當然耳,像絨毛娃娃的那兩隻在桐乃懷中唉唉叫。
  「主、主人,請、請阻止桐乃大人……我、我們的機能出現異常數值、異常數值……」
  「我、我會死……會死掉啊啊。」
  「啊,桐乃、桐乃。」
  我戳戳桐乃裸露的肩膀。
  「差不多該鬆手了。」
  「啊……」
  桐乃回過神來,鬆開自己的手。
  「還好嗎?」
  在她懷中的那兩隻雖然被抱得頭暈腦脹,但還是很有精神地回答:「不……不要緊。」「迅速進入復原狀態,沒有問題。」
  「我喜歡他們兩個。」
  桐乃轉過頭來,讓我看在她懷中的莎賓娜他們,嘴角微微上揚。
  「謝、謝謝……」
  「這、這是我們的榮幸。」
  「……你們這一點對人類很忠實嘛。」
  我反射性地如此說道。
  「請、請稍等一下,我馬上完成座標定位。」
  「沒關係,等你們兩個好一點再說吧……啊,等一下出現在那邊的時候,幫我加點特效。」

  ☆

  我們被光包圍。光芒立刻消散後,我們已經在學校操場正中央。
  「槍使大人!」
  人們不安地聚集在操場上。當突然出現的光柱消失後,我同時現身在眾人面前,也難怪她們有這種反應。
  「學弟君!」
  學姊慌慌張張地撥開人群,衝過來緊緊抱住我。
  「不,那個……學、學姊……」
  學姊雖然穿著平常的值勤服,但豐滿胸部的壓迫力跟穿比基尼的時候沒有兩樣。
  我險些窒息。
  「妳是……!」
  慌慌張張追在學姊後面過來的兩個護衛,朝桐乃舉槍。
  我慌忙掙脫學姊的懷抱,擋在護衛們和桐乃之間。
  幸好桐乃並沒有擺出戰鬥狀態,而是高舉雙手。
  「啊,這傢伙是我的青梅竹馬,剛才因為被札克洗腦,才會變成那個樣子,現在不要緊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瞬間,我還在想該怎麼說明,不過立刻就想到了。
  「我被古代王國的祕寶選中了。」
  「咦?」
  「現在沒辦法講得太詳細。雖然有點抱歉,但我需要大家的幫忙──或許妳們已經知道了,現在有一大群怖魯涅特正在逼近這座要塞。」
  「嗯,我們從屋頂的望遠鏡看到了。那麼多的怖魯涅特,還是第一次看到。」
  「它們現在直直往這裡過來,而且到達的時候還會再增生。這樣的話會增加到七百隻以上。不,或許它們現在已經增生了。」
  生物有個別差異,可能性並非等於零。
  「!」
  除了我和桐乃以外,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過,我有對策……學姊,現在有多少人會用槍?」
  「連我在內一共一百二十名,負責要塞警衛工作的士兵都會用槍。」
  「掛腳架的重型機關槍呢?」
  「那個我會用。」
  桐乃舉手。
  「因為是雷西錢克準備的東西,我想應該是白朗寧M2。由於是德系的東西,狀態應該很好。」
  「妳很清楚嘛。」
  「武器商人都有癖好,那就會成為『賣點』。他的賣點是最新武器和狀態良好的中古武器,不過價格很高。」
  「妳真的很清楚。」
  學姊睜大了眼睛。剛才因為我說的話,她似乎已經對桐乃解除戒心了──這個人大概也是一種依照直覺做事的人吧。
  「可是,在這個世界,如果考慮到量產,不要選SCAR-H(註:特種部隊戰鬥突擊步槍),選AK74比較好。」
  「我有將那一款槍列入候選名單,可是對方說,現在只有狀況很差的中古槍,或狀況雖好,但價格太貴的新品這兩種選擇而已……」
  「在美國境內已經開始製造新的AKα。之前舊型的AK74價格下跌、利潤變少,所以他壓住庫存。」
  聽到桐乃這麼說,學姊沮喪地垂下肩膀。
  「原來如此……我有那種感覺。但因為時間急迫,所以……」
  「如果他稍微再早一點讓我們碰頭,說不定還有辦法。」
  「妳跟那種地方有關係嗎?」
  「爺爺現在還有那樣的網絡。」
  「啊,這樣啊。」
  「……呃。」
  在我們腳邊,小個子牛仔(正確說來是牛仔妹)「嗯哼」地清了一下喉嚨,催促我們進入主題。
  「啊,對了……」
  正當我準備接下去說時──
  「那個……學弟君,這一位……該不會是。」
  像是現在才發現莎賓娜跟斯雷普尼爾似的,學姊用混著惶恐的眼神看我。
  「啊,這傢伙是莎賓娜。」
  「嗨,妳好。」
  小個子舉起一隻手,學姊睜大了眼睛。
  「果然是聖莎賓娜大人!古代王國最後王者的御使。我德•克薩斯建國之時,她曾經幫助過我們!」
  說著,學姊慌慌張張地單膝跪地,其他人也跟著她一起跪下來。
  喂喂……難道說,這傢伙在這個國家裡被當成聖人或天使嗎?
  「……喂,這是怎麼回事?」
  「哎呀,你瞧,這裡不是人類文明重建的月台嗎?鄰近的國家不希望它強盛,所以我稍微出手幫了一下這個國家的第一任國王和女王。」
  學姊們的「正式服裝」果然還是受到妳的影響嗎?
  「為什麼是西部劇?還有,為什麼是牛仔妹跟德克薩斯?」
  「因為看起來很棒嘛!」
  在說什麼笨話啊?莎賓娜露出這樣的表情抬頭看我。
  斯雷普尼爾怎麼不吐一下槽呢?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那匹馬在後面嗯地點頭。
  「你看,王族的女性戴著牛仔帽、穿皮褲套,然後穿著牛仔靴,這不是很帥氣嗎?」
  「難道比基尼也是你在背後搞的鬼嗎?」
  「又沒關係!女神比基尼在某個時期也是自己人嘛!」
  莎賓娜豎起右手大拇指,比出「幹得好」的模樣。
  看著毫無疑問,用閃閃發光、深信「我做得很好吧」的表情說著這些話的小個子,一瞬間我受到誘惑,覺得不如一腳踩扁她算了,不過還是忍了下來。
  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
  有其他必須趕快處理的事情。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ACT.8 大車隊(Convoy)
  ★1978年由山姆•畢京柏(Sam Peckinpah)執導。


  學校老師們留在停車場的車也有休旅車。
  是賓士的G-Class,前面兩輪、後面四輪的大車,很像裝甲車。
  那是去年才剛從事教職的歷史老師青山的車。聽說青山老師的老家是資產家,為了慶祝青山老師就任教職,所以送了這輛車當禮物。
  嬌小的青山老師用無法應付這輛車的語氣,說最近想要換車。
  「是G63AMG的6×6啊……這品味真不錯。」
  桐乃很滿足地點點頭,從職員室的教職員停車場鑰匙盒裡抽出青山老師的鑰匙,接著發動車子。
  「妳會開車嗎?」
  「十五歲的時候在紐西蘭開過。」
  桐乃很乾脆地說著,然後開始倒車。說起來,那個國家十五歲時就可以考駕照了。
  「妳知道地點吧,莎賓娜?」
  規規矩矩坐在儀表板上方的二頭身牛仔妹點點頭。
  「我知道,沒問題的。」
  她豎起大拇指。
  桐乃嘴角微微上揚,摸摸莎賓娜和斯雷普尼爾的腦袋。



  「女王陛下和兩名護衛來這裡,其他人到後面。」
  「那我也……」
  「你坐副駕駛座!」
  「是是。」
  桐乃對坐在車斗的那兩人──負責工程的精靈魔法使,以及在挖掘洞穴方面有特異專長的矮人──說,在她說「好」之前,要緊緊抓住車斗旁的橫桿。等女王陛下和兩名護衛,以及我牢牢繫好安全帶之後,桐乃踩下油門。
  在到達目的地前的三十分鐘內,有一半時間可以聽到拖著長長尾音的慘叫聲。
  根據桐乃的說法,這輛車,與其說是休旅車,不如說是像陸地巡洋艦型的越野休旅車。不過開在顛頗的叢林裡,車身不只會彈跳,還會上下搖晃。
  更何況在這個世界裡,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以此等速度在地面上奔馳的交通工具。所以,會尖叫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可是,過了十五分鐘之後,魔法使和矮人們開始覺得很好玩,兩名護衛已經叫到累癱在座位上,只剩學姊屏住呼吸,直直看著前面。
  莎賓娜的導航發揮了AI該有的準確度,我們來到了目的地。
  這時太陽已經西斜。
  接下來,必須在六個小時內挖出我們要的東西。
  「沒、沒關係的,還可以……可、可是能讓我們休息一下嗎?」
  全身無力的魔法使這麼說著,從車斗下來之後,立刻癱坐在地上。
  「雖然很好玩……可是太耗力氣了。」
  連耐力是精靈一倍以上的矮人們都這麼說著,露出苦笑。
  至於我,早就有所覺悟。學姊則是快要死掉了,護衛瑟雷魯和阿雷魯一下車就開始狂吐。
  「……嗚……」
  而那一對AI搭檔則攤在儀表板上方翻白眼。
  一臉若無其事的只有桐乃一個人而已。
  她連一滴汗都沒流,從放在我腳邊的塑膠袋裡,拿出在學校自動販賣機買來的保特瓶飲料,俐落地分給大家。
  「十分鐘以後開始工作,等一下會很累,趁現在先喝吧。」
  「真是毫不留情啊。」
  「要是磨磨蹭蹭,說不定大家都會死掉,或者失去什麼人。」
  桐乃冷淡地回答。
  「對了,鳴海呢?」
  「……」
  桐乃的表情微微變得僵硬。
  「我想,我甩開她的手,鑽進學校後門的時候,她還在學校外面……」
  「希望她留在原來的世界就好了。」
  「……」
  桐乃點點頭,把兩罐保特瓶分別貼在那一對AI搭檔額頭上。
  「要喝嗎?」
  「啊,穴、穴穴妳。」
  「感、感激不盡。」
  說著,他們兩個用雙手抱著保特瓶咕嚕咕嚕地地喝了起來。
  話說回來,這樣喝好像也沒有短路。
  算了,畢竟是離我們的時代很遙遠的未來科學嘛。
  我也喝著飲料。
  儘管情勢相當緊張,但茶就算稍微變溫了還是茶,很好喝。
  學姊們露出放鬆的表情。
  「竟然有這種冰涼的飲料……」
  聽到其中一個護衛這麼說,我有點吃驚。的確,這些飲料的溫度比氣溫還低。以這個世界的常識來看,一心認為只有冰透的飲料才能叫「冷飲」的我們,才是「奇怪」的。
  「那麼,開始吧。」
  學姊把茶喝完,用有力的聲音宣布。
  然後,大家都把保特瓶拿來還給桐乃。
  還一邊說著「謝謝。」
  很難得看到桐乃露出這種微微困惑的表情。聽到我說:「對這些人來說,飲料和容器都是很貴重的。」她點點頭。
  「這個給大家。只要洗乾淨之後就可以再利用,不過這個不是裝熱湯或熱飲的材質,所以記得不要裝熱的東西。」
  不出我所料,聽到桐乃這麼說,除了學姊以外的其他人,紛紛面面相覷。

  ☆

  首先,矮人們挖出了足以把我們搭來的車遮起來的土堆。
  然後移動地點,一下子就在地上挖好洞,把五公分粗、長四十公分的金屬棒埋進去,只露出約三分之一在地面上。
  所有人退到離金屬棒約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魔法使揮了一下手杖,閃光竄入地面,引起爆炸。
  光是這樣,大概就挖出了五公尺左右的土。
  我們趴在地上,等風暴和飛散的塵土平息。
  矮人們小心翼翼地用小鏟子再次把瞬間融化灼熱的金屬棒挖出來,然後再埋進土裡,用雷擊魔法再次擊打金屬棒。
  每一次都以土中的金屬棒為中心,水氣一口氣蒸發,引起爆炸,如此反覆地做著這個動作。
  「要是被這樣打到,奈米機器人就會掛掉了吧。」
  莎賓娜抱著手臂說道。畢竟這些傢伙也是一種機械,大概也怕落雷吧……但似乎並非如此。
  「要是這樣,奈米機器人也算壽終正寢了。」
  斯雷普尼爾也抱著手臂,嗯地點頭。
  「只要以後改變它們的用途就好了。」
  「不過,還真是厲害呢。」
  「只是單純挖洞而已,很簡單的。」
  學姊噗哧一笑,重新把耳朵裡的布團塞好。
  「根據預定的程序,還要五次才行,我差不多該過去了。」
  伴隨著轟隆聲響和閃光,魔法使搖搖晃晃地回來了。
  「抱、抱歉,陛下,接下來拜託您了。」
  「嗯,妳好好休息一下吧,馬蓮內。」
  學姊拍拍馬蓮內的肩膀,自己站了起來。
  「那麼,換我上了。」
  那之後連續五次,雷聲轟隆作響,朝天空射出火焰之柱。把剛挖起來的柔軟土壤燒硬之後,學姊搖搖晃晃地回來。
  越過土山的時候,學姊踉蹌了一下,差點倒下來,我慌慌張張撐住她。
  香汗淋漓,但非常柔軟,散發出好聞的味道,同時,我也用雙手意外地感受到學姊的身體其實很纖細。
  「謝謝您,槍使大人,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好了。」
  瑟雷魯和阿雷魯左右扶住學姊。
  「學姊,還好嗎?」
  「……接下來請蒂娜和露達去挖吧。」
  「交給咱們!」
  旁邊響起兩名矮人女性的吆喝聲。
  「我也去幫忙。」
  我一隻手拿著像長型橇棍般的工具,跟著下到洞穴底部。
  呃,實在很深很深。
  土地被瞬間高熱灼燒後再急速冷卻,已經變成玻璃狀、長約三十公尺左右的斜坡,我小心不要滑倒,總算來到洞穴底部。我說:「也讓我幫忙吧。」然後竄進兩人之間,把金屬棒敲進地下。
  「槍使大人,這樣可以嗎?」
  「沒問題的。」
  我專心地挖著洞。
  光是用小鏟子,想要挖快一點實在不夠用。
  挖到某個程度,果然出現了沙礫和岩石。
  跟以線和面挖掘的鏟子比起來,鶴嘴鍬或像這種橇棍型的長鐵棒是必要的。
  「啊,是岩石。」
  「我來。」
  我們一邊說著,一邊花了兩個小時繼續往下挖……終於聽到不是敲擊到岩石的聲音,而是金屬相碰撞的聲響。
  「這裡。」
  我們把洞穴的直徑挖大一點。
  雖然滿是土壤,但毫無疑問地已經能夠看到塗白的金屬。
  我們小心地把洞穴底部挖出三公尺左右的寬度,很幸運地發現這裡就是艙口。
  「喂,莎賓娜。」
  「來囉。」
  正當我在想,斯雷普尼爾竟然像匹馬般地發出嘶鳴時,莎賓娜已經噠噠噠噠地下來了,而且不出我所料,他們到一半就滑倒了,用滾的下來。
  「嗚哇哇啊啊啊,主人啊啊啊!」
  我默默地把蒂娜和露達推到一旁,咕咚咕咚滾下來的莎賓娜和斯雷普尼爾撞到底部彈了起來,讓人看了心情愉快。
  然後就這樣掉下來,摔了個狗吃屎。
  「還好嗎?」
  「主人,溫柔地接住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AI介面,這一點有在您的選項裡嗎?」
  在地上趴成大字形的莎賓娜問道。我立刻回答:
  「沒有。」
  「壞心眼……」
  為什麼這傢伙會講關西腔啊,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這就算了。
  「嗯,振作起來……嘿咻。」
  從馬背翻下來,莎賓娜把小小的手掌貼在那個金屬塊(的一部分)上面。
  我們腳邊響起地鳴。
  地面緩緩升起,我們慌慌張張地退到洞穴邊邊。
  沒有任何像汽缸一類的東西,但在結實的油壓千斤頂的作用下,大小遠遠凌駕洞穴底部的艙口緩緩打開。
  光是寬度就將近十公尺的巨大艙口。
  「來來,這邊這邊。」
  用悠哉的聲音說道,小個子牛仔妹再次跨上馬背,噠噠噠噠地沿著艙口內側、坡度和緩的斜坡跑下去。
  越過洞穴邊邊,桐乃也開著六輪SUV下來了。
  學姊她們坐在座位上。
  「為什麼不把車停著就好?」
  「意外狀況常常會發生。」
  簡短說著,桐乃又加了一句:「坐車斗。」催我們上車。
  「莎賓娜坐這裡。」
  她拍拍儀表板上面。
  原本跟我們一起爬上車斗的莎賓娜一瞬間似乎凍結了,我覺得滿有趣的。
  車子開著大燈,緩緩朝黑暗裡移動。
  天頂高到憑著燈光還看不見,路面寬度大概是二十公尺左右。
  巨人國的迷宮──這個詞彙浮現在我腦中。
  桐乃的駕駛技術沒有差到在平坦道路上仍舊用在叢林裡奔馳的速度開車,不到五分鐘,莎賓娜心情就變得很好,爬出儀表板上方,坐在車子前蓋上開始導航。
  「好暗。」
  我坐在搖晃的車斗裡,一邊對車蓋上的莎賓娜說道。
  「是啊是啊,主人,為了能保用一百萬年、維持所有電力設備,所以用了時間凍結的技術。」
  「也就是說,這裡下了維持現狀的魔法?」
  學姊誠惶誠恐地問道。
  「嗯,妳們使用意志,操縱特殊量子來固定時間的技術,我們則是用科學技術做出模擬的效果。不過妳們是以人類思念會被沖淡的一千年為單位,我們是以一百萬年為單位。」
  「但這裡好寬啊。」
  「嗯,因為要是重建,這個區塊通通會變成保存跟整備的工廠。」
  「……」
  聽到莎賓娜悠哉的話,我暫時陷入沉思。
  剛才的話裡藏著不得了的事實。
  難道說,我變成了一筆龐大到難以形容的財產的繼承者?
  哎,別吐槽我「到現在才察覺這種事」嘛。
  再怎麼說,我才剛從鬼門關回來,而且是幾小時之前的事。
  腦袋終於冷靜下來了。
  只不過,現在有其他非做不可的事。
  「啊,到了。」
  我們終於來到目的地。
  一面寫著數字「42」的牆壁。
  高度十公尺,寬度跟道路一樣是二十公尺。
  「喂,這不是牆壁嗎?」
  「嗯唔……不是的……來,『芝麻開門!』」
  莎賓娜咚咚咚咚地跑到車蓋前面,張開雙手。
  整面牆壁發出沉重的聲響,緩緩朝裡面退去。
  大概退了兩百公尺左右,成為那裡的牆壁的一部分。
  「什麼……」
  在大燈的照射下,可以看見那裡的大小大概足以容納三座棒球場。
  而且,有一些東西整齊地並排在那裡。
  全部都是金屬塊。而在中央,有一個不是金屬的東西飄在半空。
  是鳥的羽毛。
  只有一根。
  像是被大頭針固定在那裡似的。
  「好的,這裡就是各位想找的地方……來,解除時間凍結吧。」
  莎賓娜啪嘰彈了一下手指,整個天頂閃閃發光,白色的鳥羽開始緩緩朝黑色地板落下。
  「……!」
  在前面座位上,以及在我身邊的學姊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也稍稍被震懾住了。
  那裡有可以高速大量運送物品的設備。
  「……好,這樣一來就贏了。」
  我從車斗下來,一邊說著一邊望著四周。
  然後,學姊也愣愣地看著周圍。當她看見某個東西時,眼睛頓時閃閃發光。
  她用一種讓人完全想不到的樣子衝過去,拿起那個東西。
  「這是……這是!」
  她攤開的,是鍍得很華麗的比基尼鎧甲,以及被稱為皮褲套的東西,那是牛仔套在牛仔褲外面,用來保護雙腳的存在。
  比基尼上衣左邊是紅白條紋,右胸和下身的褲子是藍底加白色星星。
  這個要是放在圓形盾牌上,就是美國漫畫裡的英雄,美國隊長的盾牌了。
  也就是說,這是美國國旗圖案的比基尼鎧甲(電鍍版),跟平常的比基尼鎧甲不同,沒有像中古世紀歐洲風格那種尖銳的部分,整體線條的設計都很圓潤。
  還有,牛仔靴上有鍍金的馬刺。
  以及有著大量輕飄飄的白色流蘇、長度到手肘的皮革長手套。
  「這裡竟然會有王家的戰袍!」
  學姊感動到眼眶泛紅。
  「以前,王宮裡所畫的建國之母,珍妮•札•德•克薩斯一世所穿的戰袍,就是這個樣子!」
  「喂,小個子牛仔。」
  我捏著莎賓娜的脖子,把她整隻提起來問道。
  「為什麼這裡會有那種東西?還有,什麼叫建國之母的戰袍?」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跟最新銳技術比起來,在非常時期,使用已經成熟的技術比較牢靠,而且容易操作,也比較便於管裡。」
  莎賓娜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就這樣懸在空中……不解地歪著頭。
  「第一,在這裡的是車隊,組車隊的話,世界上第一帥氣的牛仔不是必要的嗎?這樣一來,讓德•克薩斯的建國之母穿那種服裝不是很有道理嗎?不是有理論根據的嗎?不是有邏輯的嗎?所以也放了一套備用的服裝在這裡。」
  「……那麼……為什麼要用水牛角?」
  桐乃也露出一臉訝異的表情。
  這也難怪。
  在那裡的,是美國人俗稱「公路列車」的大型卡車,車身後連著好幾個巨大的貨櫃。
  設計形式有些老舊的的前車蓋,左右兩邊不知為何鑲著一對巨大的水牛角。
  我大概看了一下,一共有十三輛。
  呈扇型排列的車輛裡,只有正中間那一輛,車身用黑色和金色彩繪,畫著火焰圖案的前車蓋上放著學姊所說的「王家戰袍」,未免也太過頭了。
  「……話說回來,是用輪子啊。」
  「這是最有效率的,而且看起來不是很帥嗎?是現在地球最成熟的技術結晶、是一種美學喲。」
  我找不到什麼話可以吐槽莎賓娜。
  的確,聽她這麼一說,再加上那種奇妙美學理論的支持……不不……不對不對,不是這樣,怪就是怪!
  「明明是超未來,為什麼這個車是用汽油引擎?」
  「那叫柴油引擎,主人。」
  「吵死了!」
  正當我們在進行這些對話時,坐在車前蓋上,拿著有美國國旗圖案的比基尼鎧甲在身上比來比去的學姊,用很興奮的聲音指著貨櫃車車隊的另一邊。
  「在那裡的是什麼?」

  ☆

  二十四小時後。
  我們打開設在「大街道」正中間的「祕密出口」,來到外面。
  「……」
  我騎在一輛可怕至極的交通工具上。
  不是馬。
  是機車。而且是被稱為巡航車或美式重機型、大排氣量的機車,在整流罩和長長的龍頭後面幾乎就是引擎,座位只有小到可憐的一點點面積。
  純黑的車身用紅色、黃色、白色畫著火焰條紋。
  巨大的美式重型機車。
  搭載OHC水冷式水平對臥六缸引擎……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上面還貼著本田技術研發的標章。
  全名是Honda Valkyrie Rune,女武神系列,排氣量1832CC。
  而且是連車身都能覆蓋的全整流罩。
  剛剛為止我一直在練習騎車,希望自己能在某種程度上自由操縱這輛車。但老實說,要是倒下去,我沒有自信能把車子扶正,車體總重量有三百四十公斤。
  沒有安全帽、沒有安全帶,也沒有任何保護身體的設備。
  莎賓娜挺起胸膛說:「因為不能用那種虛情假意的心情騎機車!」
  不知為何,這種美式重機有將近一百輛,停放在我的目標「大量運輸用設備」的旁邊。
  發現的是學姊……然後桐乃跟我擬定作戰計畫。
  「喔,發現敵人了!」
  跨坐在油箱上的莎賓娜說著,頭上出現了顯示立體影像的螢幕。
  這是十幾分鐘前先出發的空拍機傳回來的影像,草原上有五百隻以上的怖魯涅特朝這邊而來。
  所有怖魯涅特都像猿人一樣,移動時手腳同時並用。
  速度非常快。
  「開始偵測體溫。」
  伴隨著莎賓娜悠閒的語氣,影像加上了溫度測量計的畫面。
  將近半數的怖魯涅特的身體都變成鮮紅色。
  「有細胞分裂徵兆的大約有半數,如果按照預測,再四十分鐘左右就會開始進行細胞分裂了,主人。」
  「幸好我們擬定的作戰時間很短。」
  我一邊說著,一邊悶悶地扭動不是在龍頭底部,而是在引擎上的鑰匙。
  轟隆一聲,響起巨大排氣量機車該有的、平穩低沉的引擎聲。
  「♪」
  女王陛下──也就是學姊,用非常開心的表情坐在我身後。
  她身上穿著那件美國國旗圖案的比基尼鎧甲,戴著裝飾了長長流蘇的手套,下半身穿著皮褲套,以及有馬刺的牛仔靴。
  腰上繫著槍套,裡面插著護身用的大型左輪手槍,手上拿著用異常強韌的高壓線做成的套繩。
  說到亢奮的話,只有學姊一個人而已。
  「來,走吧!迎戰吧!」
  說著,她用單手環在我腰間。
  其餘一百輛美式重機……裡面有這一類機車的經典代名詞車種──哈雷、勝利,也有沒聽過的廠牌……由昨天跟我一起接受桐乃特訓的城裡士兵們,以及跟著學姊的兩名護衛騎乘。
  跟我一樣,所有人都是兩人一組騎著重機。車尾同樣都加掛了緊急設置的槍架,插著用防水膠布(不知為何,在卡車的儀表板上放著這個)把兩個彈匣捆在槍身上的突擊步槍。
  「瞭解,學姊。」
  「好!」
  學姊浮現的滿面笑容映在後視鏡裡,柔軟的物體就這樣抵在……與其說是背部,不如說是抵在我的後腦杓。
  是因為那件鍍銀的美國國旗圖案比基尼鎧甲是超未來技術製成的嗎?胸部的柔軟和溫暖觸感就這樣傳遞到我身上……根據莎賓娜的說法,連刀刃或槍彈都無法射穿那件鎧甲。
  當女王陛下的專用座車(也就是我的機車)發動引擎時,其他機車也跟著一同發動。
  不一會兒,石板路街道上開始響起近2000CC引擎們的發動聲響。
  「那麼,計畫A『南北戰爭』開始!」
  說著,學姊高高舉手。
  這個讓人覺得有點羞恥的作戰名稱是桐乃訂的。
  我說,為什麼作戰名稱要用A、B,為什麼不用其之一、其之二就好了?她說:「在這個方面,心情很重要。」不肯讓步……原來如此,在現場的時候,總覺得情緒開始緊繃起來。
  只是啊,這應該是「帝國大反擊」吧,畢竟蜘蛛人在那部電影裡也說過嘛。
  「全員進軍!」
  學姊的手往下一揮,大家同時放掉煞車,蹬開車柱,催動加速器。
  由於是長距離用的美式重機,一開始的加速雖然緩慢,但不一會兒速度就開始飆快。
  我從後視鏡確認了一下,騎著其他機車的士兵也都有好好地跟上來。
  除了「比基尼的護持」發揮作用之外,如果就像莎賓娜所說,她們是基因改良後的人類子孫,那麼也難怪運動神經跟領悟力都很強。
  事實上,花了半天的時間接受桐乃的訓練時,進步最慢的是我,所以我得特別注意,不要被人甩在後面。
  「呀喝!」
  不知為何,只是輕鬆坐在油箱上的莎賓娜身體文風不動,頭上戴著的牛仔帽也沒有飛走。
  「好開心!」
  「就是啊!」
  學姊大聲回答莎賓娜……如果不這樣的話,吵雜的引擎聲和風聲會讓人幾乎聽不到彼此的聲音。
  『報告。』
  從貼在耳下的黏貼型通訊設備,可以聽到桐乃的聲音。
  「開始移動,再十分鐘到達。」
  『瞭解,這邊整隊完成。莎賓娜,同時控制沒問題吧?』
  「沒~~問題~~交給~~我。」
  莎賓娜回頭用力豎起大拇指。
  『在接觸敵方前一分鐘開始播放清單音樂。』
  「好滴喲。」
  說著,莎賓娜頭上出現了音樂播放清單。
  1:我的夏洛娜My Sharona(竅門樂團The Knack)
  2:天空中的幽靈騎士Ghost Riders in the Sky(大衛•羅素David Russell版)
  3:天空中的幽靈騎士Ghost Riders in the Sky(法蘭克南尼Frankie LAIne版)
  4:憤怒的荒野Day of Anger(主題曲)
  5:喪屍特警Dead Heat(Phil Settle)
  這次的作戰如果不在三十分鐘以內完成,怖魯涅特就會爆炸性地增生,變得無法處理,所以這個播放清單的演奏時間是二十一分鐘,讓我們稍微有點餘裕……這種不長不短的時間,人類比較容易記住。
  這個清單的歌曲已經事先讓所有人聽過,用樂曲的進行讓大家知道作戰時間。
  在這個只有魔法使才會使用遠距離通訊技術的世界裡,她們也不習慣無線電,所以才想出這個萬不得已的方式。
  選歌的是莎賓娜──據說每一首都是跟「德•克薩斯建國之母」展開最大戰役,爭取這個國家永世中立時的戰爭有關的曲子。
  哪裡是真的,或者全部都是謊話?我無法判斷。
  我們穿過緩衝地帶的森林,離開鋪著石板的大街。
  就這樣朝西北方的草原前進。
  穿過樹木叢生的地方,視野一口氣變得開闊,立刻看見了奔馳而來的成群怖魯涅特。
  「全員,作戰開始!發現目標!」
  用蹲馬步的姿勢站起來的學姊放聲大叫,她把藏在帽簷內側的細繩繫在下巴,固定好牛仔帽,長長的金髮飄散在空中,開始在頭上揮舞著套繩。
  看到這一幕,坐在其他機車後座的女性士兵也讓頭髮飛散在空中,用蹲馬步的姿勢開始在頭上揮舞套繩。
  讓人震撼的鼓聲節奏,從貼在所有機車上的黏貼型擴音器裡流瀉而出。
  在鼓聲和電吉他的前奏之後,開始出現男性的歌聲。於越來越激昂的節奏中,我所操縱的女武神率先衝到帶頭的怖魯涅特旁邊。
  在我衝過去的瞬間,學姊投出手中的套繩。
  繩圈精準地纏住奔走中的怖魯涅特腳踝。
  我就這樣壓低車身,一邊避開其他怖魯涅特,一邊往左迴旋。
  高壓線一如其名,發揮了應有的強韌度,線繩絆住那隻怖魯涅特的腳,來不及煞住的身體就這樣倒下。
  那個瞬間,我們也差點被往後拉過去,幸好三百公斤以上的車體重量和速度抵銷了那個力道,而且還更勝一籌。
  我在被繩圈緊緊套住,不斷大叫的怖魯涅特旁邊又繞了一圈,勉強照著所學的甩尾技巧側滑停車,在我後面的學姊已經抄起突擊步槍。
  「地獄再見吧!寶貝!」
  學姊嘴裡蹦出了豪氣十足的話……是不是不要讓她看「魔鬼終結者2」比較好呢?
  在歌唱聲嘶吼著到達氣氛最高點時,大叫的怖魯涅特口中被射了幾十發突擊步槍子彈。
  後腦袋被轟掉的怖魯涅特一動也不動。
  一百輛美式重機都一樣,用高壓線套繩套住它們的手腕或腳踝,有的怖魯涅特被綁起來、有的失去平衡後,狠狠吃了子彈。
  不一會兒,一百隻怖魯涅特頭部被破壞,變得一動也不動。
  散開的怖魯涅特似乎立刻理解到整個事態,當它們開始聚集時,我們拚命開搶,要把它們打散。
  目標是腳踝,倒下後就射腦袋。
  被手槍根本無法比擬的重型機槍集中攻擊關節或頭部,不怕劍或長矛的生物也無法抵抗。
  敵人還剩幾百隻。
  它們集結起來,開始成群前進。
  要是在狹窄地方的話會彼此啃食,在這種情況下卻異常團結。
  或許它們有我們聽不到的語言吧。
  「來,開始動手吧!」
  學姊站了起來,閃電在集結成群移動的怖魯涅特頭上落下。
  「嘻──哈──!」
  嗚哇,學姊也太嗨了吧?
  從後照鏡映出的學姊臉龐,像小孩一樣閃閃發光。
  與挖掘那個地下設施時一樣,她使用了大規模的魔法。
  閃電的青白色光芒包圍了它們,轟隆聲響和衝擊力道讓女武神瞬間跳了一下,離開地面,我心裡一寒。
  「學姊,還好嗎?」
  「跟預料一樣,只是多少會焦一點!」
  音樂從悲傷的吉他旋律轉為強而有力的鼓聲和吉他,變成由男性所唱的「天空中的幽靈騎士」。
  像暴風雨般的不祥之日,年老的牛仔仰望天空,看見追逐著惡魔化身的牛群,跨坐在馬背上、在虛空中永遠飄盪的成群幽靈──他們是遭到詛咒的牛仔,成了幽靈騎士。
  那樣的歌詞縈繞在四周……可惡,太不吉利了。
  「全員撤退!」
  學姊大叫,手仍然緊緊環在我腰間。
  可是我現在沒有那種時間去感受抵在背部和脖子上的觸感,沒時間就是沒時間。
  我巧妙地減低速度,保持在可以看到它們的距離,在不被追上的情況下往前逃。
  它們發出撼動地面的聲響追趕我們。
  焦黑的皮膚剝落,露出粉紅色的柔軟肉體。
  學姊們轉過身,朝它們猛開槍。
  頭部、胸口、脖子被子彈打到的它們,身體雖然往後仰,但仍然繼續追趕,沒有停下腳步。
  成群怖魯涅特的咆哮聲大到幾乎掩蓋了引擎聲。
  很近。
  其他九十九輛重機也同樣降低速度,盡量跟在我駕駛的女武神周圍。
  「學姊,請看一下後面!」
  「知道了!沒問題,大家都有追過來,跟它們還有一點距離!暫時先保持這樣!」
  「莎賓娜!桐乃呢?」
  二頭身的牛仔妹難得一臉認真地轉過頭來,
  「等法蘭克南尼版結束時就會遇到!」
  歌聲繼續飄盪。
  化成幽鬼的牛仔們忠告著驚嚇害怕的老牛仔。
  「悔過吧!改變道路吧!不然就會像我們一樣,追逐著惡魔的牛群,在虛空中永遠不斷奔馳。」
  啊,混帳,真的太不吉利了。我們要是能像惡魔牛群一樣永遠逃開就好了,可是最後還是不得不跟它們對戰。
  最討厭鄉村歌曲了。
  要是走錯一步,我們就會變成那個世界的幽靈騎士。
  這麼說起來,美漫電影中的「幽靈騎士(惡靈戰警)」就是騎摩托車。
  正當我想著那些無謂的事情,轉移注意力時,寂寞吉他的音色結束,同樣的歌曲以輕快的吉他伴隨「咿比唉歐、咿比唉耶」的男性合聲再次開始。
  高亢的、花腔式的歌聲。
  啊,這個跟剛才的版本不一樣,三分鐘就結束了。
  當幽靈騎士們再次忠告著年老牛仔時,道路另一端出現了可靠的身影。
  十一輛貨櫃車排成一列朝這邊駛來!
  「桐乃,拜託了!」
  『那邊也拜託了!』
  我穿過揚著土塵疾駛而來的貨櫃車旁邊,找到最後一輛畫著火焰圖紋的貨櫃車時,就讓女武神掉頭,追在那輛車後面。
  「莎賓娜!開門!」
  「好滴喲。」
  坐在油箱上的她彈彈手指,貨櫃後面的門打開,鐵板斜斜滑了下來。
  接下來才是最難的。
  可是我沒有時間猶豫。
  在遇到下一個轉彎之前,我踩下油門,卯足全力把機車開上鐵板,一口氣衝到貨櫃裡面。
  然後緊急煞車。
  車身稍稍傾斜,女武神還是停住了,我立刻把車柱立好。
  「歡迎回來。」
  坐在貨櫃最裡面、通往駕駛座門前的斯雷普尼爾點頭致意。
  他後面有突擊步槍的補充彈匣。學姊快手快腳地跳下女武神,拿起彈匣、填裝,然後把剩下的補充彈匣插進槍帶裡。
  我沒有回應斯雷普尼爾,衝到駕駛座上,握住方向盤的同時,以震撼的電吉他開場的「憤怒的荒野」前奏已經開始。
  「桐乃,是我,準備好了。」
  很感謝她重新改造這個駕駛座,改成跟我以前在那個世界裡,把打工錢一股腦丟進去、沉迷其中的電玩方向盤幾乎一樣的位置和觸感。
  所以方向盤在駕駛座正中間,我一坐上去,前方擋風玻璃就秀出了飛在空中的空拍機回傳的影像畫面。
  在賽車遊戲裡,開卡車或貨櫃車的比賽,我也持續締造個人高分。
  留下了酒木就算卯足全力認真起來,花上半年也無法超越我的成績,沒問題的。
  「學弟君。」
  我聽到學姊的聲音,轉過頭的瞬間,學姊就堵住了我的唇。
  「!」
  「抱、抱歉,總覺得心裡有很奇怪的感覺……大、大概是在別人面前穿著比基尼超過一天以上的關係,對不起。」
  學姊用莫名熱烈而濕潤的雙眼看著我。沒想到當理性和本能互相纏鬥時,女性竟然會變成看起來如此美麗的獸類,我第一次知道了這件事。
  明明在這種狀態下,我的身體卻還是熱了起來,好像快要變硬。
  然後,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體內有野獸的欲望。
  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可以聽到我下腹部傳來低語。
  啊不行不行,連接吻都很危險,再這樣下去的話會死會死!絕對會死!
  就算不是現在,也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掛掉,理性……我的理性。
  快想起來啊,怎麼用俄語數數。不對,用俄語來思考吧,咿比唉歐、咿比唉耶。
  學姊絲毫沒有理會我混亂的腦袋。
  「那個……我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可是,再一次。」
  說著,學姊再次奪走我的雙唇,某種柔軟的物體竄進我嘴裡。



  『怎麼了?喂?』
  「啊……」
  桐乃的聲音讓我瞬間恢復理智。
  「剛才……呃嗚嗚嗚嗚嗚嗚嗚。」
  在儀表板上方的莎賓娜差點就要多嘴地向桐乃報告,我從脖子把她拎起來,卯足全力壓在旁邊的備用椅上,堵住她的嘴巴,然後吃力地把學姊推開,從熱吻之中獲得解放。
  呃……不,剛才、剛才那個,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濕吻嗎?
  「抱、抱歉……真的是……我、我去外面……保護這裡!」
  說著,學姊突然打開駕駛座的門,像飛翔一樣輕巧地跳到牽引車的前蓋引擎上,岔開雙腿,威風凜凜地站著。
  「嘻──哈──!來吧!廢物們!」
  她抄著突擊步槍朝天空胡亂掃射。
  對了,這就是比基尼護持的反動吧。不然學姊應該不會說出那種話,也不會像那樣胡亂掃射。嗯,都是神不好,從取名為比基尼開始就很不好。
  『快回答!』
  桐乃的聲音變得尖銳。
  「抱歉,學姊因為『比基尼護持』的反動力量變得太嗨,完全靜不下來就爬到前蓋引擎上面去了。」
  我只說了一半的事實。莎賓娜還想補充些什麼,我用冰冷的視線狠狠看她,同時不忘用桐乃聽不見的音量撂下一句「要是多嘴就殺了妳。」
  「咦──」
  莎賓娜露出「好無聊」的表情,我加了一句:「這是絕對的命令。」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情況。
  怖魯涅特看著眼前的貨櫃車隊,似乎察覺了什麼,解除密集隊形,開始散開。
  到這裡為止都跟我們料想的一樣。
  「好、桐乃,左邊拜託了!」
  「瞭解。」
  就這樣,我朝那些傢伙最密集的地方衝過去。
  「莎賓娜,請妳控制空拍機!」
  本來就沒有打算從前面的擋風玻璃確保視線清楚,現在沒空也沒辦法讓學姊回駕駛座,所以只能繼續這樣。
  所以,能給予第三方視野的空拍機很重要。
  「好滴喲!」
  其他遠端遙控的十架空拍機也左右分開,各有五架巧妙地追著我跟桐乃兩輛車的動向,針對後續的動作,避免彼此碰撞,在空中散開。
  「嘻──哈──!」
  從更上方回傳的視野可以看到,嗨到翻天的學姊繼續拿著突擊步槍掃射。
  長髮在風中飄揚,在髮絲之間可以看到因汗濕而閃閃發光的背部和臀部線條,莫名地誘人,我甩甩頭,把腦袋中跑出來的雜念趕出去……怖魯涅特群和我們的貨櫃車隊已經交錯在一起。
  怖魯涅特身高大約三至四公尺,我們的車身高度是兩公尺,加上後面拖著的貨櫃部分,總重超過四十噸。
  要是從正面撞上去,那些傢伙也不會平安無事。
  四十噸的重量,加上時速八十公里的速度,會變成足以媲美數百噸的破壞力。
  一瞬間輾死了十幾隻怖魯涅特,我就這樣拉起手煞車,用跟剛剛不一樣的猛烈速度,把方向盤往右邊切過去。
  前輪往右邊轉過去時,後面加掛的貨櫃則依照運動第一定律,像折成「ㄑ」一樣甩出去。
  還有,相連的四個貨櫃,本來應該就這樣四分五裂或翻車,可是因為用了未來的超級技術,連接部分即使發出金屬的悲鳴,仍然牢牢地像蛇的尾巴一樣彎曲,畫出一個大大的弧線,把土壤和草掀起來,或者因為摩擦,而使輪胎揚起灰濛濛的煙塵滑行。
  在稍遠之處飆著車的桐乃,她所操控的四個貨櫃也在做同樣的事。
  十個全長二十公尺的大型鐮刀,像割草一樣把在地面上的怖魯涅特全部掃平。
  煞車聲和金屬傾軋的聲音,血肉和骨頭碎裂的聲音在四周響起,血腥味瀰漫整個草原。
  然而對方沒有全滅。將近半數的怖魯涅特高高跳起,閃躲貨櫃的掃蕩。
  然後它們用爪子抓住貨櫃頂端。人們設計用來運輸貨物的貨櫃時,並沒想過會用這個東西來跟怪物戰鬥,貨櫃像紙一樣被撕裂破壞。
  怖魯涅特們只憑本能,運用慣性法則,當貨櫃折成「ㄑ」甩出時,順著貨櫃滑行的方向用自己的體重壓上去。怖魯涅特幾噸重的衝力,讓貨櫃部分和車頭部分相連的地方斷裂,貨櫃就這樣翻倒。
  幾隻怖魯涅特滿身瘡痍,仍然用怪力把沒人駕駛的車輛上的車窗玻璃拔下來。
  我也沒有平安無事。
  怖魯涅特的腦袋幾乎要穿過前面的擋風玻璃飛向我的頭,在車蓋引擎上岔開雙腿站著的學姊用突擊步槍把那顆腦袋擊得粉碎,但其他怖魯涅特從貨櫃車身往前移動,貼在副駕駛座那一側,把車窗玻璃拔了下來。
  在千鈞一髮之際,我拉掉安全帶趴倒,那傢伙的拳頭從我正上方呼嘯而過。
  由桐乃駕駛、在一旁奔馳的的車輛貼著我的車身逼近過來,把怖魯涅特從窗戶掃下去撞飛。
  「謝謝!」
  『欠我一次。』
  在無線電裡聽到的桐乃聲音還是一樣可靠……我還來不及這麼想,另一隻怖魯涅特就從對面逼近,直接略過駕駛座,一拳打在引擎上。
  骨肉和金屬衝撞散裂的討厭聲響,怖魯涅特的慘叫,與學姊突擊步槍的掃射聲重疊在一起。
  我駕駛的牽引車車頭部分又被其他怖魯涅特用身體衝撞,終於因為無法承受而翻車。
  我從螢幕上確認學姊在翻車前一刻跳了下來,平安無事地跳到地面上,不過我這邊天旋地轉,光是保護自己的頭部就很吃力了。
  整個身體跟駕駛座相互碰撞,撞得亂七八糟。
  要不是事先加裝在有人駕駛的車輛上的安全裝置發揮作用,我或許會因為翻車的衝擊就這樣死掉,不過就算安全裝置發揮作用,還是免不了嚴重的跌打損傷。
  現在因為腎上腺素飆到最高點,所以覺得還好,但明天一定會痛到爆吧。我一邊想著,一邊勉強把插在座位後方的衝鋒槍拖出來,從窗戶爬到外面。
  莎賓娜和斯雷普尼爾也都平安無事地緩緩爬出車子。
  「哎呀,我還以為這次會死掉呢,主人。」
  「要是不趕快到安全地帶的話就會死了。」
  我應著莎賓娜的玩笑話,桐乃的車從旁邊開了過來。
  「學弟君!還好嗎?」
  臉色蒼白的學姊也跑了過來。因為她全身香汗淋漓,誘人程度一口氣上升百分之兩百,不過看起來似乎平安無事。
  「上車!」
  桐乃焦躁地喊著,我們慌慌張張地跳上駕駛座。
  學姊整個人癱在副駕駛座上。看來她的亢奮狀態告一段落,疲倦已經襲來。
  「桐乃,妳的貨櫃呢?」
  桐乃的貨櫃只剩一個。
  「切斷分開了,我知道運輸用的東西,就算再怎麼堅固也擋不住攻擊。」
  這傢伙的判斷還是一樣迅速。
  「對了,那個沒事吧?」
  「嗯。」
  「太好了……還剩多少?莎賓娜。」
  「還有二十隻……啊,現在變成十八隻了。」
  看著桐乃駕駛座旁邊的螢幕。掉頭回來的要塞士兵所騎的幾十輛摩托車攻擊一隻怖魯涅特,把它打倒。
  「憤怒的荒野」差不多接近尾聲。
  「那麼,最後的一擊。」
  我打開從駕駛室通往貨櫃的門,走了進去。
  最後一首「Dead Heat」開始了。
  可惡,又是很不吉利的歌曲!
  「要上了!」
  我準備好的同時,桐乃的聲音傳了過來。
  準備好了沒?不會這樣問是我這個青梅竹馬很棒的一點。
  「動手吧!」
  我在貨櫃裡仰躺著大叫。
  沒有回答,馬達聲響起,當貨櫃左右牆壁和後面出口、天花板開始開啟時,桐乃急急把方向盤往旁邊打,貨櫃和車頭部分又折成「ㄑ」的角度。
  可是這次不是往旁邊滑行,而是完全一百八十度掉頭。
  在青空下,伴隨著可怕咆哮聲的怖魯涅特身影往我眼前飛撲過來。
  「去死吧!」
  我大叫著,兩手緊緊握住樹脂做的扳機,兩隻拇指壓下中間的握把。
  箱型的機體,長長延伸而出的槍身,用的是彈鍊。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問世以來,將近一百年仍舊在使用,是真正的重型機關槍,白朗寧M2重機槍噴出火光。
  比突擊步槍的子彈粗了好幾倍的長長子彈咻咻咻咻地擊中怪物們的身體。
  「痛痛痛痛痛痛!」
  粗大的空彈殼和填裝著彈殼的彈鍊不斷往旁邊彈,二頭身的牛仔妹抱頭逃竄。
  牢牢固定在焊接於貨櫃地板上的粗大三角架上的重機槍,朝怖魯涅特射出了一整個彈藥箱的子彈……將近八百發子彈。
  喀鏘一聲,彈鍊終於用完了。
  硝煙和之前戰鬥揚起的土塵遮蓋了我的視線。
  我迅速打開備用的彈藥箱,填裝彈鍊。
  這時,騎著重機的比基尼戰士們聚集在貨櫃車旁。
  沒有人放下手中的槍。
  「莎賓娜,怎樣?」
  我問著不知何時移動到我頭頂、盤腿坐著、聚精會神的二頭身牛仔妹。
  「動體反應零、生命活動零……確認殲滅!大家辛苦了!」
  聽到莎賓娜故做大人樣的孩子般聲音,所有人這才呼了口氣,放下槍枝,騎車的人掛在龍頭或油箱上,坐在後面的人趴在夥伴背上。
  結束了。終於。
  結束時覺得有點意猶未盡,是的……意猶未盡。
  夥伴沒有人死掉。
  光是這樣,就是這次最值得慶賀的事了。
  不知不覺中,夕陽的光芒、火光照出了輪胎的焦黑,和被鮮血染成紅色的草原。
  「還好嗎?」
  桐乃很難得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對我說話,但我就這樣趴在地板上,一動也不能動。
  贏是贏了。
  但是非常吃力。

  回到學校要塞之後,我們像爛泥一樣整整睡了一天。
  然後,第二天──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薔薇的記號(The Name of the Rose)
  ★1986年由尚•賈克•阿諾(Jean-Jacques Annaud)執導。
  
  
  「……計畫本身真是亂七八糟。」
  看完我跟學姊之前製作的計畫書,桐乃很乾脆地撂下這句話。
  此刻的桐乃披著薄薄的防風外套,比基尼胸罩還是同樣一件,而褲子已經換成在學生指導室找到的迷彩短褲。
  她獲得留在這裡的許可。
  我在想,她明明曾經被洗腦過,但根據學姊的說法,曾經被洗腦過的人,一旦解除之後,反而不會再被人洗腦,因此可以放心。
  桐乃跟我一樣,也變成「文明的指導員」。
  我這個生性認真的青梅竹馬,說「想知道到底擬了什麼樣的計畫來重建這個國家的文明」,於是我們把我跟學姊製作的計畫書拿給她看……結果就出現了剛剛開頭那句話。
  「不管怎麼說,在短短兩年內希望擁有能製造子彈的場所,不可能辦到。」
  「…………嗎?」
  「是嗎?」
  無論如何,這是生存能力極佳,也就是說為了從零的狀態活下來,切身體會過各種事情的桐乃所說的話。
  「火藥相關的知識是化學呢,不要小看它。認為只要教育就可以辦到,這種想法太過簡單。覺得只要教導,大家都能學會,這種事本來就是作夢。你在學校到底都看了什麼?『槍使』學長?」
  桐乃的話句句刺中我的心臟。
  思考規畫的時候,我覺得應該會很順利。
  順帶一提,外面的眾人處於慶祝戰勝的興奮狀態。
  怖魯涅特成群出現本來就不正常,幾乎不用魔法就能把它們打到體無完膚,這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決定搬到要塞附近居住的人也增加了不少。
  「可是──」
  桐乃輕輕抱起在她膝蓋上睡死的莎賓娜和斯雷普尼爾(這傢伙終於知道抱抱的時候要減輕力道),面無表情地用臉頰蹭蹭他們。
  「有這些孩子在,只要修正基本的計畫內容、期間及對象,大概就可以了吧。」
  聽到桐乃這麼說,我深刻體會到三方面談時,和成績不好的孩子一起被老師訓斥之後,聽到「不過如果是這所大學的話應該沒問題吧」時,父母的心情。
  我和學姊一起放心地喘了口氣。
  順帶一提,我們把那個地下設施牢牢地重新封印回去。
  喜歡機車的學姊等人萬分不捨。可是,我們不知道那些東西在這個世界裡會變成什麼樣的存在。
  光是二十一世界的交通工具和道具本身就不簡單,要維護、管理,維持它們的運作,更是超前好幾個世紀的超級技術。
  要是不再仔細想想的話……這是我跟桐乃、還有學姊的共識。
  還有,接下來要思考這個國家文明的開發計畫,這個想法也被桐乃說「太天真」。
  「今天先休息,明天修正,我也來幫忙。」
  說著,桐乃站了起來。
  「我餓了。」
  仔細想想,我從早上開始就忙著對桐乃說明計畫,冷汗直冒,根本沒有時間吃飯。
  
  ☆
  
  來到外面,可以看見天空有魔法使點燃的火焰,像煙火一樣閃爍華麗的光輝,街上也有幾家規模雖小,但晚上仍舊會營業的店舖,可以聽見孩子們歡樂的聲音。
  桐乃似乎是真的餓了,就這樣直接往路邊攤衝過去。
  「真是和平啊。」
  跟在我的世界──以前的日本時,說「真是悠閒啊」是同樣意思的常用詞彙,可是在這裡還有不同的沉重意味。
  太值得慶幸了,在什麼沒發生的日子裡。
  以後一定還會發生各式各樣的事,想到札克的事,以及其他諸國此後的動向就覺得頭痛,不過這些事暫時先放一邊,至少今天先開心一下吧。
  「學姊,要不要去吃點什麼?」
  我回頭問道,學姊稍稍紅著臉站在那裡。
  「那個……槍、槍使大人……這次真的非常感謝……戰鬥結束以來、情況混亂,都還沒有時間好好向您道謝……」
  「啊,不用了,真的。謝謝妳讓我在這裡當食客,而且還能信任桐乃,讓她一起擔任指導員。」
  「即使如此,如果當初我沒有從你們的世界把學校或物資拿過來……」
  「沒關係,都是過去的事了。」
  「謝謝……不……不過,以我個人的感受來說……那個……」
  「沒關係,人生就是順水推舟。而且我也有機會重新學習自己的文明,反而有好處……或者該說,能跟女王陛下用平輩的語氣交談,是我這邊得到的好處比較多。」
  「我、我覺得只有這樣不行!」
  學姊緊緊握拳,認真地看著我的臉。
  「那、那個……一般而言像這種場合,還有侍、侍寢之類的……」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這個人說了什麼?
  我常常跟爺爺一起看時代劇,知道「侍寢」代表什麼意思。
  「不,學、學姊,要是我在這個國家……捨棄處男之身……會那個喔?」
  「是。所以那個……只、只有接吻沒關係……還、還有只是撫摸的話……那個……」
  那時,如果我笑著說「哎呀好討厭喲。」應該可以混過去。
  「……」
  可是,我反射性地望著學姊的眼睛。
  接著順勢望著濕潤的紅色嘴唇。
  記憶重播。
  那個濕吻。
  現在都還沒問她,學姊記不記得自己當時因為「比基尼護持」的反動做了什麼事。
  正當我想說些什麼時,學姊先靠近我一步。
  然後我像是被磁鐵吸引過去似的,也跟著……
  「在幹什麼?」
  耳邊響起比冰雪還冰冷的聲音。我被抓住衣領,頓時被人從學姊身邊拉開。
  「怎、怎樣啦!桐乃!」
  「給我錢,我沒有這個世界的貨幣。」
  「我也一樣啊!反正學姊是女王陛下,先賒一下帳不就好了!」
  在我那個世界時,學姊給我的金幣經過那場騷動,已經不知到掉到哪裡去了。
  「不可以做那種特權階級的事。」
  不知為何,總覺得桐乃看著我的眼神,比被洗腦狀態時還更恐怖。
  「錢。」
  「知道了、知道了,學、學姊!」
  我回頭叫著。學姊整張臉漲得通紅,慌慌張張地說:
  「說、說得也是,這樣不好,不可以因為是王族就賒帳。」
  啊,她知道「賒帳」的意思耶。
  正當我在想這些有的沒的,學姊把瑟雷魯和阿雷魯喚來,叫她們去值勤室拿一些金幣。
  「女王陛下,後續再跟您商討有關我們薪水的事。」
  桐乃像是要截斷話題似的對學姊說道,然後拉著我的手往外走。
  「喂,桐乃,為什麼突然這麼不高興?」
  「……」
  桐乃口裡似乎喃喃說了什麼壞話,不過我沒有聽清楚。
  「對了,主人主人。」
  不知何時,盤腿坐在桐乃頭上,大口大口吃著某種炸物的莎賓娜問道:
  「一開始的時候,主人的名字登錄為『槍使』大人,您的本名是什麼?」
  「咦……啊,那個啊?」
  這麼說起來,我這才發現,自己還沒有對學姊和這個國家的人介紹過自己的本名。
  「我的名字是……」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好久不見,我是神野オキナ。
  
  「精靈、比基尼與機關槍」這個書名,其實是我四年前想到的。
  在國外,尤其是美國,穿著比基尼的姊姊拿著機關槍掃射,捏捏用力晃動的DVD或錄影帶多得像山一樣。
  能不能想辦法把這個哽放進故事裡呢?這就是一切的開端。一開始,這完全是一個科幻小說。
  有利用像電影「阿凡達」一樣的裝備變成精靈、觀察異世界的科學家,繼承古代遺產的主角從這個世界向異世界輸出武器,和打算侵略他們的PMC(民間軍事公司)或軍事產業對抗……
  可是行不通,沒辦法寫出像書名一樣愉快的故事。
  一波三折之後,變成「精靈為了贏得戰爭,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把武器祕密輸入自己的世界」的設定,是三年前的事。
  後來的設定繼續歷經波折,變成「掌控次元和時空的偉大的龍死去,死亡的餘波使異世界和現實世界互相接觸」等種種設定,後來決定,不要把實際篇幅花在「穿比基尼的精靈拿著機關槍掃射,這是認真的」的設定,讓它簡單一點就好,於是跟許多人討論之後,變成現在這個形式。
  想出書名之後半年,覺得現在開始寫已經有點慢了,沒想到會在《玩伴貓耳娘》、《疾走、攻擊!》結束之後才開始動筆。
  不過,也因為這樣,寫出了非常有趣的故事,自己覺得很驕傲。
  因此,這個故事的基本架構非常簡單。
  一開始,有名字的主要登場人物將近十人,結果後來變成只有兩個人。反而是花了比較多時間幫配角們取名,這也是很難得的經驗──這個故事是第一人稱,當初決定時,我就已經這麼打算了。
  就這樣,這次也受到很多人的照顧。
  感謝作家好友榊一郎老師、漫畫家環望老師、其他朋友、熟人給我許多意見和點子。
  謝謝你們。
  其中,感謝專業「黑幕」W的照顧。在本書製作途中,要不是有W鼓勵著想法已經開始天馬行空的作者,給予我勇氣、適當的建議和激勵,這個作品能否完成、完成度如何,恐怕都讓人擔心。
  謝謝。
  此外,還有MF文庫J的責任編輯K,謝謝你在不知道這部作品會變成什麼樣子時,一直堅持守護著我。
  負責插畫的bob老師,我們家的角色們就交給你囉!
  此外,對於購買本書的讀者,在此致上我無限的感謝。
  那麼,我們下一本書再見了。
  
  2016年5月底 神野オキナ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9 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占楼备用
发表于 2018-11-30 00: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直白到飞起的标题……
发表于 2018-11-30 06:4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幾個元素放一起的標題啊
发表于 2018-11-30 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哇这书超级好看。在非常奇幻的世界观里注入的是很有真实感的角色的情感和反应。特别是男主在到异世界以后的思考还是很现实的。从魔法异世界跳到高科技的超展开以后去仔细反思科技的弊端也是很诚恳的。

作者私货也蛮多的,特别是一开始看到引用莱昂内的章节名还有女主的打扮就是浓浓的西部题材风格,不过倒是没有挑莱昂内的西部往事作为标题?大概以后会出现。

感觉很久没看到过这么高水准的轻小说了,之后会去搜搜看霓虹那边出了几卷了,然后支持一下。希望这边也能继续做台版,感谢录入组。
发表于 2018-11-30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這標題讓我想到那個B級片『索女、喪屍、機關槍』

正確說來,是他們跟各自的外遇對象,偶然在同一家旅館的不同樓層遇到火災死掉,當時人家只是跟我說「你爸媽死了」而已。

男主背景也太戲劇
发表于 2018-11-30 12:1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标题真直白啊!十三区的绅士都已经毫不掩饰了。
发表于 2018-11-30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精靈、创口贴与陆地巡洋舰,请
发表于 2018-11-30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电影有《水手服与机关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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