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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6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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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北斗 于 2018-12-6 19:03 编辑
第三章 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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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道路北上之後,我們發現了一間家庭餐廳。
店內空蕩蕩的,但也不是說都沒有人在,NPC店員臉上掛著NPC慣有的服務業笑容,用NPC式的手法將我們帶到座位上。
我們決定在自助飲料吧的陪伴下,稍微奢侈地展開作戰會議。
「欸,姬百合,我假設一下喔──唔,好苦!咖啡好苦!」
「嗚、嗚哇,小春春小春春,就算只有我看到而已,但妳畢竟還是女孩子吧~?露出那種表情不太好喲。」
「咖、咖啡竟然這麼苦喔,喜歡喝這種東西的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不僅嘴巴壞,還惱羞成怒。」
「真是的……好苦……」
我從來沒這麼痛恨過幾乎完美重現出五感的ROC。姬百合這傢伙,說什麼解解睏,如果妳沒慫恿我的話,我絕對不會喝咖啡這種東西耶。
「咿嘻嘻,抱歉、抱歉啦。」
姬百合雙手在胸前微微合起,歪著頭,似乎是想道歉的意思。
「我實在沒想到小春春是這麼重度的甜食派呢。」
「為什麼啊?外表看起來不就甜甜軟軟的嗎?」
「自己這麼說的地方很棒呢~小春春真的太可愛了啦~嗯,那麼,要不要跟我的柳橙汁交換~?現在可是有附送吸管喲!」
姬百合用力把玻璃杯推出來。
貫穿橙色水面的,是她從剛才開始不斷啾啾吸著的吸管。彷彿跟隨引力一般,我的視線轉向姬百合的嘴唇。
「……咿嘻嘻。」
是陷阱。不管怎麼看,這都是百合的百合為了百合的狡猾陷阱。
「不,不用了,我喝得下。機會難得,我就把這杯黑咖啡──咳咳、咳咳!」
「妳看妳~不要那麼慌張,很危險的~來,放輕鬆。」
「咳咳,我、我知道。呃咳咳!」
「……妳完全沒在放鬆嘛~」
姬百合微微苦笑,站起身繞到我背後,然後動作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背。紊亂的呼吸終於因此平復下來了。
我又咳一聲,清清喉嚨。
「言歸正傳吧。姬百合,我做個比較消極一點的假設──如果想將ROC破關的話,妳認為哪個條件是能夠在最短時間內攻略成功的?」
「當然是抓到『公主』給她個痛快嘍!」
「未、未免答得太快了吧……不過是很妥當啦。但妳忘了嗎?所謂的『最短時間』,也要包含找到『公主』所花費的時間在內。」
「這樣喔~嗯,那我想~應該是『密鑰』最快吧。」
早已喝完第二杯柳橙汁的姬百合,沒怎麼煩惱過便這麼答道。
「如果說尋找提示很麻煩的話,那『王的心腹』也是一樣的嘛。就這一點來說,密鑰是確實在玩家之間流通的,不過是沒有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罷了,如果只是要跟別人搶的話,並沒有那麼困難喲~」
「是這樣喔?那麼,大家之所以都沒能收集到全部的密鑰是……」
「嗯嗯,就是這麼一回事。畢竟叫做『受詛咒的密鑰』嘛~那一系列的五張卡片全部都有『類似腳鐐』的效果喔。拿到愈多張愈麻煩,而且『卡槽空間也會受到壓縮』。」
「──在PVP中輸掉的機率會變高。啊,確實如此,也要考慮到這一點。」
我將手放在嘴巴上,沉吟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儘管密鑰是勝利條件,但也是卡片的一種。因為要收集五張,最後剩餘的卡槽空間只有兩格而已,當「靶子」正好。
……但就算這樣,該走的道路還是很明確,也因此攻略起來應該多少容易一點。
「欸,所謂的減益效果,妳知道有哪幾個嗎?」
「唔,我只知道一個喲~小春春,妳把終端裝置叫出來看看?」
姬百合探出身體,我依照她的指示,把終端裝置的畫面投影在眼前,接著按下「地圖」的圖示。
我看往優美的手指所指著的地點,發現那裡有白光正在閃爍著。
「這是什麼?」
「咿嘻嘻,這個呀,是密鑰卡『惡性的追跡』的持有者的所在地喲。接著再觸碰這個點的話……」
「『加速』、『撤退』、『復活』、『監察』以及十字弓……咦,這是怎樣?該不會所在地和手牌會洩漏給所有玩家吧?」
「就是這樣喲。」
姬百合俏皮地豎起食指。
「光看就很恐怖對吧?雖然不清楚其他卡片是怎樣,但這張絕對要最後再拿才行。在持有『惡性的追跡』的情況下聽牌的話,鐵定會遭到所有參加者襲擊~」
「我想也是……希望沒有其他必須最後再拿的卡片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但在這裡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以當前來看,去收集「惡性的追跡」以外的密鑰系列卡片似乎是個不錯的方向。
姬百合點了點頭,就這樣猛然站起身,小小地伸了一個懶腰。
「唔~~噢。咿嘻嘻,那麼小春春,我們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於是,暫時站在同一陣線的兩人的ROC攻略,便在此揭開序幕。
#
「聽說持有一張密鑰系列卡片的玩家正在小學的操場上。對方似乎是刻意到處宣傳自己的所在地,並設下圈套守株待兔」──為了賺取足以買下這種情報的等值代價,能想像到我跳了幾次樓嗎?
三次?不,太少了。十次?還遠遠不夠。
──答案是,總共二十八次。
「這絕對是詐欺吧……」
我摸著差不多該產生幻痛的腳,用想不通的表情喃喃說道。
那個冷血圖書館員竟然一邊露出冷笑,一邊漫天開價說:「準備七張稀有等級的卡片,我就告訴你這條消息。」哪有人這樣的啊?再誇張也該有個限度。
「好、好了啦~責怪圖書館員也沒用呀,小春春。再說,不斷從大樓窗戶跳下來的美少女很有都市傳說的感覺,不覺得很棒嗎?令人心怦怦跳呢~」
「心怦怦跳個頭啦……明明就很恐怖。」
姬百合的感性依舊有些偏差。
只不過,「責怪圖書館員也沒用」這一句話確實很中肯。雖然更準確點來說,是「就算責怪圖書館員八成也會被駁倒」,但就不計較這種小細節了。由於往返武器店和賓館好幾次的緣故,我還得到了一點附帶收穫,而且一直心浮氣躁實在太沒有美少女該有的樣子了。
因此,我決定再一次地在腦中整理買來的情報。
放出大家都想要的「密鑰」消息,藉此狩獵未加提防就跑來的玩家──「那傢伙」在進行的,就是這種類似「誘捕」的玩法。那本身並不是多麼異想天開的手段。
不過,是怎麼做到的?面對那些企圖搶奪密鑰且有備而來的其他玩家,該如何才能保持常勝,持續進行狩獵?
「……總之先偵查看看吧,我們往學校前進。」
才剛抵達操場,一道尖銳的女聲就狠狠地撞上耳膜。
「你們兩個──該不會是想要『巨大的束縛』吧!喂,我說的沒錯吧!你們會接收吧?我終於等到你們了!實在感激不盡,你們想要什麼謝禮我都願意給!求求你們把它拿走吧!」
現在已經是黎明時分,披著橘色薄紗的夜空中,浮現出又亮又大的晨星。
在描繪出橢圓形跑道的白線中央,有一名女性看著我們這邊,眼中充滿水光。
「我好高興!我等了好久好久了。快點來救我呀!」
近似尖叫的懇求不斷迴響著。
仔細一看,她身上襯衫的右肩部位悽慘地遭到撕裂,本來藏住的肌膚暴露了出來。也能看出那雙髒兮兮的裸腿正在微微顫抖著。
「…………」
「怎麼啦,小春春?看妳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咿嘻,難道是起慾念了?」
「我又不是妳……我說妳啊,做人再怎麼不正經也該有個限度吧。看到人家那副模樣,妳最先想到的詞彙竟然是慾念,不如說已經到可怕的程度了。」
「什麼,真沒禮貌!我才沒有看女性受虐的喜好呢,我反對暴力喔~」
「是喔,那姬百合我問妳,妳覺得那傢伙怎麼樣?」
「嗯~很可愛呀……不是啦,我覺得她很可憐喔。」
「妳講出真心話了耶。」
妳的癖好究竟要突破極限到什麼地步才甘心啊?……再說──
「可憐?不是吧,哪裡可憐?這百分之兩百絕對鐵定是陷阱。怎麼可能會有人把一切都託付給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啊,給我滾回幼稚園重新來過啦。」
「喔~真是自暴自棄的思考迴路。」
「不過……那傢伙的目的是什麼?」
我稍微壓低語調,決定重新開始觀察狀況。
儘管那女的從剛才起就一直向我發出撒嬌聲,卻沒有要離開原地的跡象。除此之外,她還有提到「巨大的束縛」這個字眼。
束縛。也就是說,有什麼無法移動那一類的減益效果嗎?
這麼一想,便能推測出凌亂的衣衫與汙穢的肌膚──簡單來說,她所受到的所有傷害都還留在身上的原因,就是在於她沒辦法去籌措「恢復」和「撤退」等卡片。
「……但真是如此嗎?」
又冒出另一個疑問。沒有應對手段的無法移動效果?以一張卡片來說,這種減益效果未免太大了,甚至可以斷定說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這樣一來,她就不是身體遭到束縛,而是單純在假裝自己動彈不得而已,也就是故弄玄虛。她必須這麼做以求得勝利。
那麼,該怎麼做才能通往勝利?
……舉例來說,假設我信了她的胡言亂語好了。
她無法離開原地,想要將密鑰脫手。但由於ROC的遊戲設計,「不能轉讓或交易卡片」。因此只能在PVP中打倒她。
不過,我對這個方法實在很抗拒,並不是出於倫理道德面子等因素,而是我預計會遭到反擊。可以的話,我想採取保險一點的策略,也就是利用遠距離武器或符咒來奪取。
而且──我現在的手牌中,存在著「某張王牌」。
之前有提到,我在賺取要付給圖書館員的等值代價時,偶然間得到了「附帶收穫」。那是效果說明為「指定一名視野內的玩家,將其卡槽中稀有度最高的卡片移動到自己的卡槽裡」的超稀有符咒「搶奪」。
使用這個的話,理應馬上就能奪走「巨大的束縛」,只不過……
「……不可能。這樣有點太順利了。」
如果憑一張「搶奪」就被推翻戰局,這種作戰就不能稱為作戰了。再說,就算她被「搶奪」後還有透過PVP戰勝的方法,也只會造成「巨大的束縛」在兩人之間來來去去而已,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但既然如此,那傢伙到底想幹嘛……?」
我盯著虛空,進一步地潛入思緒深處。
「搶奪」。不管怎麼想,她最該警戒的果然還是「搶奪」,這是最虧的交換。那麼,對上「搶奪」的答案是什麼?對策是什麼?──我不知道。
這不只是因為我還沒有徹底摸透ROC卡片的一切,也因為真的有那種符咒的話,反正也是「用完就丟」,不適合持續性的狩獵。
不對……或許,那是「不管使用幾次都能回收的卡片」?
但這麼一來,該不會是……
「怎麼了!快一點過來嘛,我冷到受不了了啦!拜託救救我!」
──哦,原來如此。「所以」妳才會用效率這麼差的方式在狩獵嗎?
儘管我不能理解,但還是稍微能夠接受,並用單手啟動終端裝置,卡槽流暢地展開投影。在一字排開的「加速」、「停滯」、「強化」以及「轉移」等熟悉的泛用符咒當中,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那張卡片。
「『搶奪』發動。」
在發出宣言的同時,卡片倏地變淡,逐漸從手牌中消失。
一瞬過後,那張無庸置疑是勝利條件之一的「巨大的束縛」──
並沒有進入我的手牌裡。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頃刻間,垂下視線的我,聽到了歡喜得發狂的刺耳笑聲。在我宣告使用「搶奪」卡後,那女的好像幾乎在同時間蹬地而起。她的速度驚人,表明遭到束縛都是假象,並以荒唐的舉動朝我接近。
她手上握著的,是一把沾染鮮血的大鐮刀。
專為收割性命強化過的彎刀,一邊反射著朝霞,一邊瞄準我的脖子攻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尖叫,或者說是狂躁的歡呼聲。那女的臉上掛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就這樣揮下雙臂。
這記卯足全力的斬擊──連我的身體都碰不到。
「……哎呀,其實呢,我是很想用新招之類的解決掉妳啦。」
「唔!」
「但遺憾的是,對付妳一個人,這樣就很足夠了。」
前一刻利用「停滯+轉移」移動到她身後的我,緩慢地拔出深深插進她脖子裡的短刀。她的HP條隨著華麗的效果顯示出來,一口氣降落到零,如同字面意思的即死連攜效果。
「啊──」
那女的在面露錯愕之色的情況下,飄然化為粒子消融而去。
「噯噯~小春春,妳剛才是怎麼做到的呀?」
「嗚噢!」
我在確認終端裝置的時候,姬百合的甜美氣息就從背後撲了過來。
「咿嘻嘻,小春春的耳朵真的很敏感耶~我要舔下去嘍?咕啾咕啾地舔喔~?」
「住手,拜託妳住手。」
「不要推喔,絕對不要推喔~!」(註:原本是日本搞笑藝人三人組「鴕鳥俱樂部」的哏,就是叫對方推自己,現在被廣泛套用在各種說反話的情境裡)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再說──咿嗚!給、給我放開啊!」
彷彿言出必行一般,姬百合真的把舌頭伸了過來,我硬是把她從我背上扒走,然後喘著大氣,抱緊自己的身體。
相形之下,姬百合只是維持著天真無邪的笑容,雙手負於背後,微微歪起頭。
「哎呀,又在害羞了~小春春妳至少有一點點開心吧?」
「隨妳怎麼說……話說回來,妳到底有沒有要問問題啊?難得我還打算要回答妳耶。」
「哇,抱歉抱歉,我是真的很好奇啦,畢竟剛才的攻防戰,我完全看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是認真要聽妳說,快告訴我吧~」
面對姬百合期待似的眼神,我輕輕嘆了口氣。
「也沒有多複雜啦……應該說,是我擅自把情況搞複雜罷了。要是去思考什麼好處之類的,一輩子都沒辦法搞懂那傢伙的企圖。」
──那只是一個腦子不正常的戰鬥狂而已。我用略為焦躁的口氣這麼說道。
「唔?嗯~?」
姬百合的頭歪得更過去了,於是我決定再解釋得詳細一點。
我一開始使用的「搶奪」,本來應該能在那個當下搶到「巨大的束縛」,因為沒有卡片的稀有度會比密鑰還要高,照理說不會有其他的選項。
儘管如此,所有權移動的卡片卻不是「巨大的束縛」。
沒錯,這才是她所準備的「祕策」。
「其他玩家指定取走你卡槽中的一張卡片時,將會無視條件,必定選擇這張卡片」──也就是稀有符咒「犧牲」。
原來如此,難怪她能躲掉「搶奪」。發現失算的對手會因為不知所措而出現破綻,到時她再不疾不徐地揮動鐮刀拿下人頭即可,實在是個很完美的計策。
……才怪。
本來的話,沒錯,那種作戰本來甚至連實行的價值都沒有,跟我剛才捨棄的假設一樣。即使那個戰術成功了,PVP的報酬終究還是「犧牲」卡。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進行了「那個」的話……
「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在追求遊戲上的好處──只能這麼想了吧?那傢伙只是想進行PVP(砍殺)直到膩了為止,僅此而已。」
「哇喔~原來如此呀~」
聽完我的解釋後,姬百合露出讚嘆似的表情,點了點頭。
「小春春妳知道這一點卻還是使用了『搶奪』,表示妳是故意順了那個人的意吧?我有點意外……嗯~不算意外?」
「不,並不是妳說的那樣啦。單純是因為,既然她設置了那種圈套,我就一定要透過『搶奪』卡和PVP來搶她的卡片兩次……唉,話說回來,開始參加ROC之後,我好像遇到的都是怪人啊。」
「咿嘻嘻,的確呢,很傷腦筋吧?很厭煩吧~?」
「嗯,妳也是其中之一喔!倒不如說,妳就是帶頭的好嗎!」
「咦~為什麼?為什麼~?」
姬百合微微鼓起臉頰,張開雙手抱住我的背。手臂受到擠壓,而且從臉頰飄來女孩子甜甜的香氣,讓我有股過於強烈的酩酊感,連忙搖了搖頭。就在此時,鬆軟的金絲輕柔地擴散開來,拂過鼻子。
……這是四面楚歌嗎?我的自制力差不多要融化了。
「就叫妳放開我了啦。」
我推開姬百合的身體,並再次觸碰了終端裝置。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受到干擾,害我遲遲無法確認「巨大的束縛」的效果。這明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隨著我的觸碰,另一個視窗開啟──效果說明顯示在我眼前。
「唔……」
「嗯~?啊,妳該不會是在看『巨大的束縛』的效果說明吧?小春春妳看起來好像還很正常的樣子,是不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呀?」
「喔,是啊,沒錯……大略來說,就是『降低一成敏捷值』,沒有到『巨大』的程度。如果其他張卡片也這麼輕微就好了。」
「哦~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呢~」
「…………」
看到姬百合的表情瞬間開朗了起來,我不由得移開了視線……其實,這完全只是謊言而已。「巨大的束縛」真正的效果,是「無法從ROC登出」。
當然了,對原本就被封鎖住登出功能的「雲居春香」來說,一點影響也沒有。
只不過,從某方面來看,不把這個視為問題的態度本身就是個問題。雖然情況有點複雜,但反過來想,我的身分可能會曝光,然後因此死去。
所以……我糊弄她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嗯。
姬百合沒有對我的說法起疑,只見她既悠哉又快樂地高高舉起右手。
「總之拿到一張了吧~?那我們立刻去找第二張密鑰──」
「──等一下。」
我打斷了她雀躍的嗓音──剛才好像聽見了什麼?
我一邊感覺到自己的表情瞬間繃緊了起來,一邊跪在操場上,緩緩地用警戒的眼神環視周遭。然而,並沒有發現什麼人影。
「小、小春春妳怎麼啦?」
像是受到我影響似的,姬百合也蹲下身體。
那個「聲音」絕非暫時性的,現在也不斷傳來。我從沒聽過那樣不可理解的聲音,要比喻的話,就像是沉重的金屬在互相摩擦,或者是漲大幾倍的削風聲……
「───────────────!」
……瞬間,「那東西」在我們面前著地了。
那是異樣的物體。物體──沒錯,物體這個表達方式是正確的。就算外觀是再怎麼扭曲的人型,看那一身從頭到腳尖都覆蓋起來的厚重盔甲,已經不能稱其為「穿著鎧甲的人」,而是「鐵塊」,是造形物。那形狀、重量都只針對「不會壞掉」這一點進行強化,彷彿想宣示自己不懂何為機能美和武勇似的。
既笨重又最為剛硬的鎧武者──!
「grrrrrrrrrry!」
那傢伙發出搞不清是咬牙聲還是吶喊的聲響,一口氣揮起了右臂。那隻手上沒有武器,不過也是啦,應該不需要那種東西吧。都具有這樣的質量了,只要用揍的就能粉碎大部分的對手。
一瞬間,我和旁邊的姬百合對上視線。就一瞬間而已。
「「快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盡全力奔離現場,眼角餘光還看到我用力丟出去的短刀被輕易地彈開了。
#
咒殺狂戰士。聽說,那個怪物是以這個名稱為大家所知的「王的心腹」之一。
按姬百合的說法,他(雖然不知道性別就是了)的特性是會襲擊獲得密鑰的玩家,此外,還明言表示「只要能夠在PVP中對我造成傷害,我便加入為夥伴」。話雖如此,直到現在也只有一小部分的參加者達成這樣的條件。
然後,大概在一個小時左右前,我們成功逃離了那個咒殺什麼來著的。
姬百合已經登出很久了。畢竟都跑得氣喘吁吁了,體力應該到了極限。要休息的話,比起地下世界,回現實比較安全。
而我則出於一些考量,在目送姬百合離開後,便將湊了複數張的「撤退」卡──用掉其中一張。
「呼……唔?呀唔……嗯、嗯~……呀……」
耳邊傳來格外惱人的酣睡聲。
我立刻睜開眼。睜開眼?我什麼時候睡著的?於是,我整頓了一下交換前後混雜在一起的記憶……啊,原來如此,是春風在睡覺吧。所以即使意識交換了,身體還是閉著眼睛的狀態。
我想,春風大概是把整個身體都壓在抱枕上,並且裹在棉被裡睡覺吧。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感到有點擁擠,覆蓋在棉被下的世界有點暗,視野也完全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這樣,除了視覺以外的感覺似乎變得比平常還要敏銳。
我的床有這麼軟嗎?有這麼好聞嗎?我全身被一股柔和的溫暖所包覆,有一種稍有不慎就會墜落下去的感覺。
接著,突然之間──
「阿凪……阿凪~嗯……抱抱。」
抱枕長出手束縛住我的身體。
我無可奈何地被緊緊抱住,混亂與缺氧造成我的意識猛烈地左搖右晃。
什麼?這是怎樣?世界奇妙惡夢嗎?不對,如果說這是惡夢,我渾身上下都像是要融化一般充滿了幸福感,而且舒服到起雞皮疙瘩,或者應該說──我本來就沒有什麼抱枕……了?
……………………
我的表情突然冷靜下來,猛力掀開了棉被。
「……唔呀?」
躺在清晰視野中的,該說是不出所料嗎?是我在地球上最面熟的人類,也就是佐佐原雪菜。雪菜穿著感覺防禦力很低的小可愛,不知為何雙臂繞到我背上,露出看似很幸福的微笑。
從她衣襬捲上來、露出白皙肚子的部分來看,這就是那種情況吧。
「呵呵……阿凪你啊,真的是不能沒有我呢~」
「……怎麼可能啊,笨蛋。」
與其說雪菜在說夢話,不如說她是在胡言亂語,我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終於開始打量四周。
這個房間實在很有女孩子的風格,是由白色、水藍色、粉紅色及橘色這些粉彩色調點綴而成的明快空間。毫無疑問是雪菜的房間吧。
這意思就是說,直到剛才為止我都在躺的那張床,也是屬於雪菜的。
「…………咦?」
所以是怎樣?我跟雪菜共度了一晚嗎?
在互換身體的時候?
「喂、喂……雪菜?」
我戰戰兢兢地叫了她一聲,她就回了一句「嗯姆姆?」的神祕語言。
沒有辦法之下,我把手伸到她的腋下,硬是拉起能夠感覺到適度重量的肢體。我讓她跪坐在床上,並幫她整理一下衣服,然後用雙手夾住她滑嫩的臉頰。
「起床了啦。喂,雪菜我拜託妳快醒來。」
「嗯嗯……咦,要幹嘛啦,笨蛋。」
「不要起來馬上說什麼笨蛋啦,妳這個笨蛋。好了,快醒醒,小心我揉妳胸部喔。」
「你……喂,阿凪,那可是性騷擾──等、等、等……奇怪,你是阿凪?」
「我是阿凪啊,妳的青梅竹馬夕凪,不然我看起來像其他什麼東西嗎?」
「…………哦。」
雪菜在我的手中眨了眨那雙大眼眸,然後慢慢地綻放出笑靨。好可愛。
……呃,是很可愛沒錯啦,但重點不是這個。為啥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啊?
「早安呀,阿凪。」
彷彿一如往常的早晨似的,雪菜這麼說道。她一邊揉了揉眼角,一邊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接著在伸展手腳之後,懶洋洋地放鬆下來。
這時,她忽然說了一句話。
「是說,我從以前就一直覺得,阿凪你坦率地露出笑容的話,看起來會非常可愛呢。」
「……妳在說什麼?」
「就是在說你昨天的表情很好看呀。不過很難得耶,沒想到阿凪竟然主動說『覺得很寂寞,想要一起睡覺』,讓我吃了一驚呢……怎麼樣?睡得好嗎?」
「────」
我知道我的身體深處唰地熱了起來。
雪菜那張笑得無憂無慮的表情毫無一絲雜質。她大概是有認真聽進我之前拜託她的事情,誠摯地接受了春風的「請求」吧。哎呀,我這個青梅竹馬真的太優秀了。
不過啊,春風啊。
我的確有跟妳說,有煩惱的時候可以去找雪菜哭訴──但一起窩在棉被裡我可覺得不太好喔!
「唔~~~~!不行,總覺得完全沒睡好!睡眠時間不足!所以抱歉了,雪菜,我現在要回房間再睡一次。」
「啊,等一下啦,阿凪,學校怎麼辦!……真是的,要是遲到我可不管你喲!」
我不想被她看見我滿臉通紅的模樣,於是瞬間就決定要逃走了。我踩上窗框,經由空中跳進自己的房間,然後關上窗戶,把緊追而來的罵聲關在窗外。
我用右手按著吵鬧的心臟,並筆直地走向書桌。
目標當然是那本交換日記。我馬上就找到塞在課本之間的交換日記,用有一點粗魯的動作將其抽出來。催促似的翻開最新的一頁。
妳跟異性(雪菜)黏得太近對我的人生而言會造成非常不好的影響。我氣勢洶洶地打算如此抱怨──但是……
「唔……哼、哼,是這樣喔。」
「寫滿整頁的感謝之情」,瞬間就削弱了我的氣勢。
她應該寫得很拚命吧。透過文章,可以清清楚楚地想像出她當下的模樣。看不到絲毫盤算的真摯謝意,對我無條件的信賴,對雪菜的人格讚不絕口。
她還表示「雖然我還有一點害怕,但我會如同夕凪先生所說,嘗試一點一滴地慢慢喜歡上這個世界」,想法很積極正向。
一想到話語背後的情感──我就覺得很不好意思。
「好吧……既然她喜歡的話,那就算了。」
說完,我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坐在椅子拿起筆。
「雲居春香」現在持有的「撤退」卡有五張。雖然只有這些可能還不夠,但如果有需要的話,之後再補充就可以了。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會在武器店附近登出。
總之,就這樣「開始」吧。
♭
「春風,從現在開始,我想利用『撤退』卡和交換日記來跟妳說話,或者應該說是筆談吧?反正妳先讀完一遍再說。
首先是現狀報告。現在還不清楚我和春風互換身體的相關情況,所以我決定先將目標放在攻略ROC上。我姑且把話說在前頭,這是因為不這麼做的話,我不曉得我會變得怎麼樣。妳的事情是其次。
而在進行攻略的時候,要是會不定期登入登出的話,不是很麻煩嗎?因此,我想要來決定負責人。考慮到春風妳的遲鈍,基本上由我負責ROC這邊,春風就跟以前一樣使用我的身體就好。到這邊妳有什麼異議嗎?」
『咦?那個,我有異議。我想說,夕凪先生覺得這樣好嗎?你是不是在顧慮我呢?如果你是勉強自己這麼說的話,我就不要這樣。我也要參加遊戲。請讓我參加吧。』
「我已經說過不是了吧?我完全沒有要讓妳在現實世界開心生活的打算。這是因為,要是把ROC(這一邊)交給妳的話,我總覺得妳大概三秒就會死掉,這會讓我很困擾。
另外,我要跟妳說,我的確有說妳可以依賴雪菜,但這當然是有限度的喔。同床共枕絕對不行。我拜託妳,再稍微安分一點吧。」
『啊嗚,對不起。因為雪菜小姐很溫柔,我忍不住就對她撒嬌了……是該反省。我明白了,我會盡可能努力不讓夕凪先生感到困擾。』
「請妳務必注意。這是為了我社會性的生命著想。
那麼,我先統整聯絡事項喔。除了緊急時刻以外,基本上都在夜晚進行登出,並且要事先準備兩張以上的『撤退』卡。每次交換都要在筆記本上報告進度。春風妳也是,如果犯下了什麼不得了的錯誤,記得寫下來。
那麼,聯絡到此結束──啊,還有一件事。
所謂的有限度,也代表在到達限度之前都沒有關係的意思。如果妳想去外面的話,那就去吧,要去學校也可以。不過,用我的身體大概會很無聊就是了。」
『不會無聊的。謝謝你。
夕凪先生果然很溫柔呢,耶嘿嘿。』
#
和春風討論完畢後,也由於在門外等候的青梅竹馬的假咳嗽差不多愈來愈明顯,於是我決定趕快回ROC。
我和前來會合的姬百合一起檢視地圖,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我覺得還是這幾個的其中之一吧。」
一邊說著,我按順序指了指地圖上的五個「光點」。北邊的方位有兩個,西邊有一個,東南有一個,最後則是目前所在地(這裡)有一個。儘管完全四散開來,但不可能不具任何意義。
在得到「巨大的束縛」前,畫面上並沒有映出這些光點──因此──
這些光點各自對應著「受詛咒的密鑰」的所在地。這是我的假設。
「嗯~簡單來說,只要得到一張密鑰,就會連帶知道其他密鑰的位置,是這樣沒錯吧?密鑰彼此之間互相吸引……相親相愛……?」
姬百合小聲碎唸著,並且用有點舉棋不定的表情歪著頭。
「我總覺得,好像太剛好了~」
「是嗎?如果不這樣設計的話,只能漫無目的地不斷進行PVP了吧,以遊戲而言就不好玩了,再說……妳看這個。不只『巨大的束縛』,持有『惡性的追跡』的傢伙,目前所在地也跟光點重疊了,這實在不能說是偶然吧。」
「嗯?哦~的確的確!咿嘻嘻,小春春妳果然很厲害呢,真聰明。」
姬百合再次把身體湊過來,開始用手指在投影出來的地圖上比劃。
我原本不解她在做什麼,不過看來是在測量光點之間的距離。
「唔……這裡嗎?這裡好像也滿近的。小春春覺得哪個當目標好呢~?」
「只要不是『惡性的追跡』都好啊。反正全部都要找一遍。」
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得先補充符咒才行,卡槽用光了。」
「這樣呀。說起來,小春春將那把短刀丟出去了呢。好~那我們去武器店交易──之前,必須多跳幾次樓才行喲~!」
「……啊。」
「咿嘻嘻,Let,s都市傳說☆」
這個垃圾設計到底能不能想點辦法啊?
於是,經過了賓館(跳樓)與武器店後,我們來到了櫻江市立第三公園。
這裡離車站滿近的,有一半的用地都被綠意覆蓋,剩下的另一半則整修為球場。在市內也是屈指可數的大公園。
一到假日,這個地方就會擠滿熱心運動的少年少女,還有來做森林浴或散步的老人家,不過在ROC裡,這裡跟其他設施一樣冷清。
「相對於遊戲場域的寬廣,玩家人數果然太少了。」
「或許吧~不過,我覺得這樣也還算取得了平衡喲~人口密度太高的話,只會一直發生混戰,會很無聊。」
「嗯,的確如此。畢竟遊戲概念是發揮出持有手牌與戰略的極限來擊潰對戰對象,混戰就不符合了。」
「是呀……咿嘻嘻,一說到『擊潰』像小春春這樣的女孩子,我就好興奮喲~」
「興奮個頭啊,至少放在內心別講出來啦。」
我們一邊隨便閒聊,一邊踏進了公園。
不同於「惡性的追跡」那種洩漏位置資訊的方式,密鑰之間相互作用所產生的光點精準度並不高,最多只能知道是在「這一帶」而已。
所以,即使知道持有密鑰的玩家就在這座公園的「某處」,除此之外的事情卻完全不清楚。說得極端點,對方也有可能就藏在眼前的草叢裡。
「……不過,多半是在森林區域那邊吧。畢竟藏什麼都是森林裡最好。」
我半是肯定地朝一定方向前進。
這是因為,如同我能夠感知密鑰的地點,對方應該也知道我的位置資訊,已經察覺到我在接近了。「這樣還不逃走」的話,就表示對方不是想躲起來了事,就是準備迎擊。
我謹記這一點,但絕不膽怯地──微微刮著沙地往前走。
「好熱啊……」
高高升起的太陽毒辣地曬著肌膚,一滴汗水從光滑的脖子上滑落下來。
──就在此時──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尖叫聲突然響徹四周,不由分說地撕裂了空氣。
#
樹蔭下的小小空間。
衣服被粗暴扯落的女孩子,以及襲擊她的兩名男性。
循著尖叫聲找到這裡的我,看到了如此令人作嘔的情景。
值得慶幸的是,少女還穿著內衣,似乎沒有發展到決定性的行為。但是,這無法成為消除她的恐懼與屈辱的因素。不知是否是哭腫的紅色眼眸空洞無神,半張的嘴巴正微弱地呼喊著某人的名字。
「弧……月…………」
聽到她的低喃聲,我便想起來了。沒錯,她是之前跟十六夜一起的……好像叫做六花吧。
她拚命編織出的SOS沒能傳達給不在場的他知道。也許這樣令人感到很愉快,又或者是更加煽動起獸慾,只見性犯罪者們(人渣們)滿心愉悅,下流的笑容越發扭曲。
「呿……!」
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我沒有特意壓抑,舉起新的細劍(Rapier)就往那兩人刺過去。彷彿要將沉滯的空氣分為兩半似的斬擊,儘管對方似乎已經有所發覺,但並未做好迎擊的準備,因此我毫不在意地展開特攻,然而……
「──你們兩個傢伙,少用髒手碰我的東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同一時間點,十六夜弧月出現在我旁邊,他用力揮下漆黑沉重的槍把,演變成我與他背對背同時攻擊,把那個大塊頭的男人狠狠彈飛出去。
砰的一聲,槍聲間不容髮地轟然響起。我用不著確認也知道,那是十六夜隨意開了一槍的聲音。男人勉勉強強躲掉後,有一瞬間朝躺在地上的少女投以留戀的眼神,但還是立刻逃走了。
另一個男人也一邊從喉嚨發出「咿」的聲音,一邊已經開始往後退了。
這傢伙我倒是很有印象。他使用異形長劍,是之前打算侵犯我的變態。也就是說,他八成是慣犯吧。我掌握住大致的狀況。
「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很快便發出怪叫聲,沒有跟在第一個跑的男人後面,而是往另一個方向落荒而逃。
憔悴的六花從他的臂膀滑落下來,她用虛弱的力氣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用力閉上盈滿淚水的眼眸。接著,她彷彿囈語似的說道:
「嗚……嗚咳,咳咳……弧……月。」
「嗯,抱歉,六花,我來得有點晚了。我現在就去宰了那兩個傢伙,原諒我吧。」
「對……不起……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迷了路。」
「煩死了,閉嘴……唉,別把乾癟的身體暴露出來啦,真是的。」
十六夜就這樣一邊口出惡言,一邊搔了搔染成深褐色的頭髮,然後將原本穿在身上外套披在六花的肩上,並趁隙不經意地大力揉了揉她的頭。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只見六花那張慘白的臉恢復了一點血色。
「呿,竟然分成兩路了。」
十六夜滿腔怒火地喃喃說道,他的額頭上浮現出極為明顯的青筋。
……什麼嘛──我想。
原來這傢伙不是單純的流氓而已喔。這種地方有點犯規啊。
「喂──喂,別裝沒聽到啊,我就是在叫你,垂水夕凪。」
當我在內心累積對十六夜的厭惡時,突然有一道銳利的眼神射向我。
「咦?老──人家嗎?」
「人家?哈,這麼少女的第一人稱超不適合你的啦,真可笑。」
「啊?明明就跟我的外表很適合啊,你眼睛瞎了是不是?」
面對毫無同理心的誹謗中傷,我忍不住罵了回去。不行不行,該保持美少女微笑。
「哈!」
十六夜看了看我,竟然嗤笑了一聲,並用力地吐了口口水。
接著,他態度一變,帶著自嘲的意味勾起右邊的嘴角。
「夕凪,剛才是我欠你一次,謝了。」
「就算沒有我,你也完全趕得上吧,沒什麼欠不欠的。」
「你怎麼想跟我無關啊,只要我覺得欠了人情,那就是欠了人情。這種事情不管去到哪裡都是感情論,再囉嗦下去也沒用……那麼,我們來打個商量,你能不能順便幫我收拾那兩個逃掉的傢伙?」
「……總覺得這番話很不適合你講耶。」
「哈,煩死了。那兩個傢伙是跑掉的,代表他們應該沒有『撤退』和『轉移』,但要是他們逃到武器店或湧出源的話,情況就會變得麻煩得要命。為了讓他們別再繼續吸這個世界的空氣,哪怕一秒也好,只有我一個人是不夠的。」
感覺他語氣焦躁,情緒激動。在幾公尺之外跟我對峙的十六夜,簡直就像炸彈之類的危險物,時時刻刻都在增加熱度。
唉──真是的,麻煩事偏愛來找我。
「十六夜,話說回來,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啊?我哪知道啊。難道你是來跟我告白的嗎?那你該回到前世重新來過。」
「誰會愛上你這種笨蛋啊,要開玩笑的話,你的思維就夠好笑了啦──我說啊,打從一開始,盯上那傢伙的就是我,所以不需要你的指示,我也會去狩獵那傢伙。倒不如說,那是我的獵物,你最好少妨礙我!」
「……啊~是是是,你這傢伙也真夠麻煩啊。」
對於我滔滔不絕的辯解,十六夜微微擺了擺手回應,然後像是突然感到擔心一般,再次看向六花。
姬百合已經在那裡用格外熟練的模樣開始照顧六花了。
她拿著不知哪來的水讓六花喝下去又吐出來,並把手帕浸在水中,再用來擦拭全身。從臉、脖子到胸口,那溫柔的手勢完全不帶一絲性方面的含義。
雖然十六夜觀察了姬百合一陣子──但他應該有感覺到六花的表情和緩下來了吧,不久後,他便說了句「我也欠妳一次人情啊」,不再擔憂。
「那另一邊就拜託你了喔,夕凪。」
「……嗯,你那邊也是。」
於是,我們瞬間交換了眼神後,朝著各自的目標追了過去。
來吧──該讓你們負起讓我感到不快的責任了,變態們。
……我難得冷酷地放話了,但拿長劍的變態三兩下就被我解決掉,真的很沒勁。
不過,畢竟是之前用一張「加速」卡就能逃掉的對手。我現在學到了PVP的入門基礎,累積過經驗,還開始掌握連攜的額外效果,他早已不是我的對手了。
「那麼,Bye Bye嘍。」
起碼最後要可愛地說出致命一擊的台詞。男人的身體化為粒子崩解。
「個人的恩怨」也得以消除後,我便啟動終端裝置,確認戰利品。
在追趕的時候,就地圖來看的話,有光點反應的毫無疑問是用長劍的人(剛才死掉的傢伙)。雖然我不知道他跟另一個大塊頭男人有什麼關係,但至少我在找的密鑰是在他身上。既然如此,在PVP獲勝後應該能準確無誤地奪過來。
「就是這張嗎?我看看──呃,咦?」
我忍不住發出奇怪的聲音。
「定時耗損症」。擁有這個名稱的卡片出現在手牌裡是很好,到這裡都如我預期。然而,為什麼HP正以異常的速度在減少呢?
我連忙叫出卡片的效果說明。「定時耗損症」──原來如此,是毒嗎?也就是一種異常狀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受到定量傷害」的效果……!
本來的話,這種耗損本身應該沒有多嚴重,體感上每五秒就會受到十點左右的傷害。以姬百合來說,可以活七分鐘再多一點點。
但是,對「雲居春香」而言,這種速度相當致命。
最大只有五十點的HP,「短短二十五秒內就會消耗殆盡」。
「可惡──該怎麼辦才好?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我顫抖著手在卡槽裡翻找,但沒用。「恢復」卡來不及補,「撤退」卡則用了也沒有意義。而且ROC不存在「廢棄卡片的手段」。
「好不容易集到兩張了,卻要在這種地方結束嗎……」
我可不要落到這種隨便的下場。因此,我先動腦筋思考,摸索著能夠活下來的方法。不過,會有這種方法嗎?會那麼剛好被我找到嗎?唯一可以主動放棄卡片的途徑是武器店,但從這裡過去有很長一段距離。
結果,在我什麼都沒想到的情況下,二十秒就這麼過去了。
我的剩餘HP變成十,長條的顯示轉變為危險域(紅色)。
我已做好一死的準備,但就在這個當下──
「『搶奪』發動。」
突然間,「定時耗損症」從我的手牌裡消失了。
「……呃,哇啊,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我的HP一直在減少耶~!」
與此同時,我的背後傳來冒失的慘叫聲。格外輕盈的腳步聲、微微晃動的雙馬尾,她的氣息還是一如既往地吵鬧。
沒錯,將我從絕境裡拯救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姬百合七瀨。
「妳……為什麼……」
「哎呀,小春春、小春春,為什麼這個問題有點過分吧?我們不是夥伴嗎~我可是把六花交給十六夜之後,就十萬火急地趕過來耶……還是說,妳到現在還在懷疑人家嗎~?」
「…………」
我沒辦法回答是,也沒辦法回答不是。
也許,我的內心有一大部分已經開始接納姬百合了。但是,某些部分也依然在懷疑她。就連我自己,也覺得這實在是很麻煩又醜惡的人性。
儘管如此,我還沒有墮落到連感謝人家的救命之恩都做不到。
「謝啦,多虧有妳,我才能得救。」
「哪裡哪裡,不客氣喔。嗯~不過這張密鑰沒辦法拿著呢~雖然很可惜,但還是必須去武器店變賣才行。」
「就是……說啊……」
我用鬱悶的表情小聲地附和道。如同姬百合所說,繼「巨大的束縛」之後出現的第二張密鑰「定時耗損症」,是愈早取得就愈虧的卡片。
雖然想放到最後再處理──但這麼做的話,就換「惡性的追跡」變成問題了。
饒了我吧──我這麼想著。看這情況,應該要做好其餘兩張卡片也具有凶惡性能的準備。殺意實在太強了,而且也實在太難以挽救了。
「……密鑰收集在這裡打住吧。」
低喃出的嗓音,連我自己都聽得出來充滿了焦躁。
♭
(摘錄自交換日記)
『我今天拜託雪菜小姐帶我去外面,所以我第一次外出了。我借用了夕凪先生的衣服,不過,男生的衣服很不好穿呢。我不小心搞錯,把領帶繫在T恤上面了。耶嘿嘿,還被雪菜小姐笑了一番。
那個,我跟你說喔,夕凪先生!
外面的世界──有好多人,處處都充滿了驚奇。
雖然第一次到外面讓我很害怕,但雪菜小姐牽著我的手,硬是(呃,這是正面的意思喔!)帶我走來走去,所以我漸漸地沒有餘力去感到害怕了。只覺得很歡快、很開心、很吵鬧。所謂的「喧囂」就是指那樣的氛圍吧。我又變得更加聰明了,耶嘿。
途中,有個叫做瑠璃的女性從樹上跳下來(原來現實世界(這裡)的人們也會在那種地方生活呀)加入我們,於是就三個人一起在街上到處逛逛。明明和ROC的場域是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建築物,景色看起來卻截然不同。我想,我今天一整天都過得很快樂。我很開心,覺得非常非常幸福。
夕凪先生在那邊過得好嗎?有沒有感到厭煩呢?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想回報你的恩情,無論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畢竟,我是夕凪先生的夥伴嘛。』
#
隨著得到「定時耗損症」,咒殺狂戰士襲擊而來。勉勉強強甩掉他之後,我先登出向春風做定期報告,接著再次返回這邊的世界(ROC)。
順帶一提,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感覺到的焦躁感,彷彿沒出現過似的消失了。
要問為什麼的話……就是那個。只是冷靜下來而已。
絕對不會是什麼夢幻的原因,像是寫在筆記本上的「過度關切」充滿了我的心胸,焦躁無法乘虛而入之類的。
──我和姬百合決定與之前一樣,在家庭餐廳舉辦戰略會議。
有了上次遭到咖啡蹂躪的教訓,我這次改喝牛奶與糖漿增量的冰奶茶。甜甜的很棒,最重要的是很有女孩子的感覺。
「那麼,第一種勝利條件,收集五張『受詛咒的密鑰』大概無望了。」
「嗯,是呀,就是這樣~小春春有什麼打算?放棄收集,去找『公主』?」
「不,其實也沒有那麼悲觀。」
姬百合「哦」了一聲,意外興致十足地使勁探出身體應和道。
雖然我不會因為這樣就輕易地感到心情愉快,但不知怎地還是豎起了食指,沉浸在當老師的感覺中,清了清喉嚨。
「咳咳──聽好嘍?ROC裡有三種人(角色)。」
「三種的意思是……我、比我強的和比我差的,像是這樣嗎?」
「妳那是什麼修羅級的價值觀?不對啦,是玩家、NPC和除此之外的人。順便說一下,所謂的NPC,指的就是那邊的店員之類的,只懂得制式應答的人們。」
我瞥一眼過去,只見那名女性店員露出笑容,以均質性的口吻一邊說著「要點餐嗎?」一點走了過來。舉止和表情等一切都非常完美、正確,但也因此缺乏人情味。這正是非玩家角色。
「然後,『除此之外』的人,就是非玩家也非NPC。簡單來說,是關係到遊戲通關的『王的心腹』等人。這些傢伙雖然平常會裝成NPC,但實際上並非如此──背後『另有其人』。我這樣理解對嗎?」
「沒錯沒錯,好像有許多傳聞喔。比如說,可能是從以往地下遊戲中表現活躍的玩家裡挑選出來的,或是為了爭取到資格而展開過血淋淋的鬥爭之類的。」
「雖然我很想說哪可能這麼扯,但斯費爾確實有這個可能,想想還真恐怖。」
我開始有點不安了,不知道ROC的幕後,究竟有什麼樣的魑魅魍魎在蠢蠢欲動。
不過,現在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
重要的只有一點。既然「王的心腹」等人的背後「另有其人」的話,那些傢伙便跟NPC不同,做得到具有人性的應對。這麼一想,自然能夠縮小範圍,找到幾個候補人選。
除了咒殺狂戰士之外,舉例來說,就是武器店老闆,還有中央圖書館的圖書館員。
「這樣就有三個人了……不過,以現狀而言,只是單純有嫌疑而已,不實際確認看看是不會知道的。但如果都猜中了,那就只剩一人了吧?或許這個條件出乎意料地更容易達成也說不定。」
「喔喔~!」
姬百合誇張地大聲歡呼,雙眼亮晶晶地拍了拍手。
我很能理解想這麼做的心情。我們本來就因為其中一種勝利條件行不通而唉聲嘆氣。現在光是找到可以前進的道路,心境就完全煥然一新。
「……嗯~咦?可是……」
姬百合原本正在跟那名女店員擊掌慶賀,歡鬧不已,聲音卻突然黯淡了下來。
「小春春小春春,『條件』呢?就像咒殺狂戰士說必須對他造成傷害,他才會加入為夥伴,如果沒有達成他們各自設定的『條件』,王的心腹是不會成為協助者的喔……」
「哦,這方面的話,妳倒不用擔心,我有幾個想法。」
我喝光杯子裡的奶茶,從座位站起來。雖然只喝一杯就結束飲料無限暢飲,老實說很浪費,但既然是ROC(這裡)的話,那就沒什麼好在意的。
「我們先去武器店吧。」
「歡迎光臨!」在威勢十足的招呼聲迎接下,我與姬百合踏進差不多已經熟稔起來的武器店裡。這裡是櫻江市首屈一指的購物中心二樓的西邊。武器店在現實世界的對應位置是運動用品店。
肉體強壯的大叔老闆看到我們走進店裡,便豪氣一笑。
「喔,這不是姬百合七瀨小姐和雲居春香小姐嗎?今天也很漂亮喔!」
「咿嘻嘻,大叔還是一樣很會說話呢。嗯~來買點什麼好了~有推薦的嗎?」
「當然有啊!這個怎麼樣?橫掃一切罪惡的傳說中的斷鋼聖劍!……的複製品。不過,單就攻擊力來說,可以打包票保證喔。」
「哇啊,怎麼這麼大!人、人家拿不動這種的啦。」
「像小姐們這樣的女孩子手持大劍,不覺得很浪漫嗎?」
「我也不是不懂這樣的想法啦……是說,這把武器會吃掉卡槽三個欄位啊!誰、誰要用這種東西啦,真是的~我才不要!」
姬百合隨便地把傳說武器(複製品)退回去。不知是否是心理因素,總覺得老闆露出沮喪的表情,但很快地又重振心情,豪爽地朗聲大笑。他摸了摸剃個精光的頭,感覺快撐破的胸肌鼓得更高了。
果然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一般的NPC。
「那個……」
「哦,怎麼啦,春香小姐?想要剛強的武器嗎?像小姐這樣擁有飄逸金髮的女孩子,若是扛著一把具有機械感的傢伙,感覺也挺帥氣的喔!」
「OK,等我長到可以喝酒的年齡之後,就到外面聊個通宵吧……不對。」
我探究著和藹可親的老闆的表情,就這樣啟動終端裝置把卡槽展開,然後迅速地移動手指,首先是將細劍實體化,再從有一個空位的卡槽中選擇兩張符咒。
隨著我的碰觸,各符咒的效果說明顯現的同時──頁面最下方,特殊指令「交易」兩個字變亮了。
「我要『交易』。我出『恢復』和『同調』,給我『停滯』和『強化』。」
「OK,拿去。」
「我出『停滯』、『加速』和『強化』,給我『感知』、『轉移』和『恢復』。」
「OK,拿去。」
「我出『感知』、『轉移』、『恢復』和『鐵壁』,隨便給我四張常見的符咒。」
「OK,拿去。」
「……小春春,妳在做什麼呢?」
當我和老闆面對面不斷交換卡片之際,大概是被冷落太久而感到焦躁,姬百合一臉不滿地從背後抱住了我。
毫無疑問含有麻痺成分的甜香飄來,讓我的思考變遲鈍。
「唔……」
但我習慣了。真的是早就習慣了。我說習慣就是習慣了。
「別、別問了,仔細看著。我要繼續了喔──我用『強化』、『加速』、『轉移』和『同調』,換一張『撤退』和『加速』還有『鐵壁』。」
「……OK,拿去。」
老闆的反應忽然變慢了……「差不多」了嗎?
「我用『撤退』、『撤退』和『鐵壁』,換『強化』、『撤退』、『加速』、『同調』和『轉移』。」
「…………嗯,OK,拿去。」
「快了」。我很確定。雖然老闆裝出一副平常心的模樣,但我有看出他的眼神愈來愈嚴肅。不耐煩?生氣?都不是。
他單純是在腦中確認有沒有破壞設定好的條件而已。
──身為武器店老闆的他,在交換卡片時,基本上都會毫不遲疑地回以「OK,拿去」這兩聲回答。然而,我知道他偶爾會像這樣對於回答有所躊躇。
可以想到幾個原因。
首先第一個是存貨少的情況。他要查詢店裡有沒有玩家提出的商品,所以才會產生停頓。再加上,有時候玩家自己也會計算錯誤。要是交換的天秤不平衡,他理所當然無法點頭。
但是,這次我要求的是價格(比率)為三的「撤退」和價格為一的各種常見符咒而已。本來的話,他沒道理會回答得比較慢。
儘管如此,他卻「猶豫」了。
從這裡可以做一個假設──武器店老闆的協助者條件為「交換卡片的張數指定」。也就是說,「從X張到Y張的卡片交換成立的話,他就可以成為協助者」。
因此,每當要說出與條件相近的張數之際,他就會有「一瞬間陷入思考」,導致回答得比較慢……!
「下一個。」
只要這個推測沒錯的話,離正確答案也不遠了。卡槽的上限是七張,而卡片的價格帶只分為常見(一)、稀有(三)和「受詛咒的密鑰(十八)」而已,排列組合的數量並沒有那麼多。
「我用『強化』、『加速』、『同調』、『撤退』和『轉移』,換『撤退』、『轉移』、『同調』、『同調』和『加速』──怎麼樣?如果我猜錯的話,那我再回去重新擬定策略。」
「…………」
「老闆?」
「……呵……不,這個不行,我無法點頭。」
光頭老闆無精打采地(不適合他到慘烈的地步)笑了笑後,緩緩地搖了搖頭。接著,他用力地雙臂環胸,稍微調整兩腳的幅度,擺出金剛力士的站姿。
他用拇指強而有力地指著自己的臉──同時堂堂正正地報上了名字。
「真虧妳識破了!沒錯,本大爺就是披著『武器店老闆』的皮,實為『帝國騎士團第一大隊長』疾風怒濤的奧爾法!儘管違背吾心所願,但這亦為注定好的命運,好吧,我就成為妳的協助者!」
「…………好。」
「反應太平淡了吧,喂!」
妳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背這些台詞嗎!老闆──也就是疾風怒濤的某某大聲哭訴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大叔練習說一些騎士團和吾心所願之類的,那種模樣的確是會令人覺得滿哀傷的。由於實在太可憐了,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過,無論如何──這樣就前進一步了。
「我說,公主(Hime)──」
「啥啊?」
「姬(Hime)、姬……姬、姬百合七瀨小姐!方便說一下話嗎?」(註:日文的「姬(Hime)」即為公主之意)
「嗯~?大叔怎麼啦?想邀我約會的話,我的時間全都給小春春了喲~」
「哈、哈哈,這樣啊,真是遺憾。抱歉抱歉,哈哈。」
剛才僅僅一瞬間展現出來的威嚴和風采不知跑哪去了,只見奧爾法隊長以嫻熟的武器店老闆口吻畏縮了起來。他不時用充滿歉意的眼神覷著我,而我則不禁嘆了口氣。
所有王的心腹都知道「雲居春香」是公主──我剛剛才得知這麼勁爆的資訊。因為奧爾法四度對我脫口說出「公主」和「殿下」之類的字眼,我就把他帶到武器店的後面脅迫……更正,是可愛地詢問過後,便得到這樣的結果。
雖然他表示:「相關人員不知道公主的長相還比較奇怪吧?」……可惡,無法反駁更令人討厭。
「然後……」
「哦、哦!」
我的口氣還帶著些許不爽,所以老闆的肩膀誇張地抖動了一下。
「怎麼了,雲居春香小姐!不對,是春香大人!」
「這種叫法好像也怪怪的……不過算了,我有一件事情想確認。『定時耗損症』這張卡片最近有進貨吧?該不會已經賣掉了?」
「…………咦?」
聽到我這個問題,發出奇怪的假音的反而是姬百合。
她不知為何異樣地游移著眼神,沒有掩飾住驚慌就插進我和老闆之間。
「為、為什麼需要那張卡片呢~?妳不是已經放棄第一種勝利條件了嗎……?」
「哦,嗯,是這樣沒錯啦。」
我用指腹輕輕撓了撓脖子,整理一下思緒。
「定時耗損症」確實是作為勝利條件的密鑰系列之一。只是,那張卡片還有另一個其他卡片無法取代的「性能」。
那就是異常狀態。一種持續性傷害,也就是毒。
話說,毒這種東西,在現實世界也是懸疑作品的常客,不過有在玩RPG或社群手遊的人,可能會抱有不太一樣的印象。
沒錯──面對防禦超高的對手,固定打法就是毒殺吧。
「妳忘了『咒殺狂戰士』嗎,姬百合?一般方法沒辦法貫穿那傢伙的防禦。遊戲裡應該有準備幾種捷徑,而其中一種就是『定時耗損症』。」
「啊……可是要怎麼做呢?不能把卡片交給對方吧~?」
「對,卡片本身不能硬塞過去,但可以利用『同調』來複製異常狀態……我起初是覺得,只要用『同調』的話,對手的防禦力也會削弱,這樣應該就能贏了。不過仔細一想,在那種狀況下,對手沒有不逃的道理。以結果而言,使用『同調』的瞬間,對方就會使用『轉移』或『撤退』。」
「而利用『定時耗損症』的話……中毒的瞬間起就會受到傷害……」
姬百合點了點頭,像是終於明白了。
然而,她的表情遠比平常還要憂愁,不對,與其說是憂愁,不如說是有種尷尬的感覺。她很快地移開視線,又悄悄移回來,然後立刻往無關的方向看過去。
「……姬百合?」
「咦!小、小春春怎麼啦!今天特別可愛呢!」
「不是吧,是我要問妳怎麼了才對……而且妳未免也太不會蒙騙別人了吧。」
「是、是嗎,對啊,是這樣!嗯,我知道喲!我什麼都知道喲!」
「妳沒事吧?」
我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姬百合急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模樣,並緩緩地嘆了一口沉重的氣。伴隨這個動作,我便知道自己的表情變得很僵硬。現在已經沒有掩飾的心力了,心情差到了極點。
她這種反應……原來如此,「果然沒錯」嗎?
我肯定了這股極為討厭的預感。而老闆從剛才開始就歪著頭沉思,接著,他像是要明確地印證我這股預感似的,說出了決定性的事實。
「……啊~沒有啊?別說是最近了,本店從來沒有進過『定時耗損症』這種稀有卡片喔。小姐是不是哪邊搞錯了?」
「──!大、大叔你幹嘛說出這種話啦!」
「咦?妳、妳這麼說也沒用啊,這畢竟是事實嘛。」
「~~~~~~~~!」
姬百合發出不成聲的高亢尖叫,臉色已經超越發白,變成慘白了。
我幾乎是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同時間,也察覺到自己不知為何感到非常沮喪。
──當時,姬百合說要把「定時耗損症」拿去武器店變賣。但是,光從這番對話來看,卡片並沒有交易出去。既然如此,她的舉動說穿了,也可以稱之為她從我身上「搶奪」了「定時耗損症」。
那麼,姬百合接近正在攻略遊戲的我,一直都在打算把密鑰轉交給其他人嗎?
至今為止那些毫不拘束且可疑的行動,全都是為了引我中計的圈套嗎?
不快的情緒在我腦中不斷盤旋著。
這是怎樣?我到底在幹嘛啊?這種事情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不是嗎?所有接近我的傢伙都在企圖騙我,想把我殺掉埋起來。不這麼想的話,遊戲就沒辦法進行下去。照理說,這種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嗎?
「小、小春春?」
姬百合窺探著我的表情,說了些什麼。我已經搞不懂了。不管是注視的眼神還是飄來的香氣,一切全都是假的、騙人的。不可以相信。本該不能相信的。
不管去到哪裡,我果然都是一個人──
「小春春!」
「唔!呃,怎、怎麼了啊……?」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將我沉澱的意識拉了起來。臉頰發紅、似乎很生氣的姬百合映入我的眼簾。
「小春春,妳聽我說,應該說妳看著喔。」
「看什麼啊?我不打算再跟妳有任何關係──呃,咦?」
陰暗的思緒因為突然降臨的「混亂」,眨眼間就煙消雲散了。
我忍不住看了第二次──在半強迫下看到的姬百合的卡槽中,不知為何,現在依然存在著「定時耗損症」。
姬百合吐了下舌頭。
「對不起喔~我騙了妳。但就像這樣子,我沒有把卡片給任何人,一直都由我小心地保管喲。」
「這……不可能吧?」
儘管我感到目瞪口呆,但還是勉強開口說道:
「可是,距離拿到這張卡已經過好幾個小時了吧。雖然妳的HP算是滿高的,也不可能放在身上這麼久啊。即使剩下的手牌都是『恢復』也早就死掉了。」
「呃、呃,就是那個嘛~所謂的連攜額外效果?把『恢復』和『鐵壁』組合起來的話,一定時間內會變成再生狀態喲。啊,再生就是HP會持續恢復的意思。」
「這我知道,但不可能持續長達數小時吧。」
「啊……嗯,是不會呢……」
姬百合的雙手原本像是在敷衍似的搖著,現在則放到後面交握,用莫名鬱鬱不樂的表情看著我。她臉上各種神色交織在一起,相當複雜,要解讀並不是一件易事。
正因如此,我催動變遲鈍的思考,用盡全力轉動起來。
「定時耗損症」是會持續給予持有者定量傷害的密鑰。只要放在身上,其效果就不會消失。就算用一次性的符咒來恢復HP,其效果也會持續好幾個小時。這麼一想,只能認為要一直帶在身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姬百合實際上真的做到了。
怎麼做到的?我的頭開始隱隱作痛。「定時耗損症」的效果對ROC的玩家而言,是「無法迴避」的。或許該說是所謂的時間限制吧,就是強迫玩家必須盡可能把這張卡放到最後再取得,然後在剩餘的時間內通關──
「……啊。」
想到這裡,我突然冒出一個巧妙的想法。
沒錯,原來如此,就是這個。一直持有「定時耗損症」還死不了的玩家確實不存在。那是犯規(作弊),不可能有這樣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從「姬百合根本不是玩家」的這個角度來思考怎麼樣?
「……我說,姬百合,我有件事想問妳。」
「什、什麼事呢?只要是小春春的請求,我什麼都願意回答喲~不管是三圍、喜歡的女孩子類型還是敏感帶都──」
「妳其實打從一開始就知道『老子』是公主了吧?」
「唔!」
姬百合睜大眼睛,不斷一張一合的嘴巴只吐出了空氣。一陣子過後,她才終於開始說出有意義的話語。
「小春春妳在說什麼啦!這是不行的喲,要是被人聽到該怎麼辦──啊。」
「看吧,妳果然知道。」
「唔~~~~~~!」
有那麼一瞬間,姬百合雖然沒有戴帽子,但還是做出將帽子拉低的舉動,然後她蹲下來,把臉埋在膝蓋上。細微的呻吟聲從手臂的縫隙間流瀉出來。
……沒錯。仔細回想起來,是有好幾個可疑之處。
比如說,她對於太過無知的我絲毫沒有懷疑,還主動提出要幫我進行遊戲教學,最一開始使用「撤退」時,她有意地忽略「雲居春香」還留在遊戲裡的事實,她遇到我的頻率,簡直就像是一直掌握著我的行蹤似的。
而最可疑的地方就是……
「在ROH宣布的活動資訊。姬百合,妳還記得內容嗎?」
姬百合微微抬起臉後,用不解的表情歪起頭。
「咦?你是指公主不能登出這件事吧?可是,之前也說過了,那完全沒有提示到什麼喲~?」
「對,那個部分確實是這樣,我想多半是在誤導吧。在活動中宣布的真正資訊……倒不如說,是『懷有二心的公主』這個詞組。」
「啊──」
「沒錯,那個『二心』具有雙重意義,同時指『從帝國叛離、謀反』以及『公主的體內有兩個人』這兩個意思……不過一般來說,謀反比較符合文脈,不會想到是內在的不同。但是,一直黏著我和春風的妳,絕對察覺得到才對,而妳卻沒有殺掉我。」
理由很簡單。姬百合本來就知道我是公主,即使如此也沒有殺我的必要。
也就是說,她本來就不是以玩家的身分參加這個遊戲。
「我們之前談過這個地下遊戲有三種人的話題吧,既然妳並非玩家也不是NPC,剩下的選項就只有一個了。妳是勝利條件之一,王的心腹──沒錯吧,姬百合?」
「…………咿嘻嘻。」
姬百合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像是放棄似的吐出一口長氣。她一邊大大伸著懶腰,一邊站起身來,臉上浮現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完全正確喲──我姬百合七瀨的真實身分,是『擬態』成玩家的『侍從隊隊長』,也就是女僕長。所以我也是負責照顧公主的人員喲,妳說是吧,我的主人。」
說著,姬百合捏住制服裙子的下襬微微提起,翩然向我行了一個禮。她應該是想要用貴族的方式打招呼吧,但我沒聽過哪個貴族會穿著膝上二十公分的迷你裙,大方展露出腿部的線條美。
「唉唉~」
儘管如此,姬百合大概是透過這個行動,重新調整了直到剛才為止的陰鬱心情。只見她臉上誇張地表現出消沉的表情,是我非常熟悉的那個姬百合。
「我還以為不會被發現呢~小春春真是的,未免太敏銳了吧。」
「不,『定時耗損症』明明就是妳自己失誤,沒有那個的話,我應該不會發現吧。」
「嗯~不過不過,把這張卡片帶在身上,或許就有機會通關不是嗎?咿嘻嘻,其實在設定上呢,我死掉後會立刻在小春春身邊復活喲。我在跟小春春說話時,已經死過好幾次了呢~」
「真的假的啊……妳就是這樣才能帶著『定時耗損症』嗎?」
我的回答自然而然地夾雜著傻眼的語氣。想得到這種作戰方式就算了,還化為實際的行動,然後又用無憂無慮的笑容說出這件事,我總覺得這一切都很愚蠢。
「…………呼。」
我微微垂下頭,小小地吐出一口長氣,然後再次和姬百合對上視線。
「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妳既然不是ROC的參加者(玩家),那麼妳在遊戲中姑且是屬於中立的一方,但妳這麼積極地支援我沒關係嗎?」
「咦?這當然沒關係呀。說到底,從設定來看,『公主』和女僕長(我)本來就不是敵對關係……而且~」
「而且?」
「咿嘻嘻,小春春應該懂吧?還是想聽我親口說出來呢?嗯~?……咿嘻,聽我說喔,我是真的很喜歡小春春。春風和夕凪,兩個我都喜歡喲!」
「…………」
聽到那種直截了當的說法,我不禁陷入了沉默。
蘊含在姬百合眼神中的「熱情」,讓我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溫度慢慢上升了。
「──我呀,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以外都提不起興趣。」
她說出了這種我似乎在哪裡聽過的主張。
「小春春有聽說嗎?斯費爾的地下遊戲是由先進技術開發部門第三課(Fake Witches)來負責大部分的構築作業。那裡的最高幹部叫做天道白夜,二十幾歲就晉升為斯費爾幹部,也就是所謂的天才喲。」
「……嗯,我知道,有見過一次面。」
掌管一切地下遊戲的遊戲管理員──天道白夜。
我不可能不曉得這號人物。那是在過去實現了我的願望,並且相對地烙下不可抹滅傷痕的惡魔。不知不覺中,我的雙手拳頭已經緊握了起來,柔軟的嘴唇壓出了齒印。
「對,沒錯!就是那件事喲~!」
姬百合沒理會露出這副模樣的我,逕自興奮到語尾都飛揚了起來。
「有個玩家用超乎想像的速度進行攻略,華麗地破了那個怪物般的天才所製作的遊戲。明明幾個月下來,所有玩家連制勝之道都找不到,卻有個異端分子(玩家)在開始遊戲後,短短一個星期就獲勝了!
那可是斯費爾史上第一個非正式、毫無仁慈且毫不留情的惡魔遊戲。
因為這個緣故,所有脫落的參加者都變成廢人或是引發了精神異常,就連當時的地下社會都具有『別去參加』這種絕對的共識,那遊戲就是這麼可怕!
而把遊戲攻略到體無完膚的地步──『讓遊戲結束』的人,就是夕凪你喲。沒有你的話,那個遊戲就不會結束,會毫無止盡地持續下去,一定會不斷出現『犧牲者』……咿嘻嘻,你在我眼中真的很像英雄呢,不感到好奇才比較奇怪吧?怎麼可能不心動呢!
所以我一直一直一直很想見你。從一開始就對你興趣濃厚喔!」
「…………哼、哼,怎麼接近我的盡是這種傢伙啊。」
「咦~不要把我跟十六夜混為一談啦~小春春也認為被可愛的女孩子糾纏比較開心吧?」
「就說了,我根本不想被糾纏好嗎!」
我猛地伸出手指指著姬百合,她則完全沒學乖,「咿嘻嘻」地露出笑容後,走近我一步。明明是個稀鬆平常的動作,我卻覺得現場的氣氛似乎都因此改變了。仔細想想,姬百合非常懂得該如何掌握「距離感」。
「聽我說喔,ROC呢──是特地為春風打造的遊戲。」
她突然轉換了語氣。彷彿是在竊竊私語,又像是祈禱一般。
「不對,或許準確一點的說法,是要『剷除』春風。身為天才的天道白夜盡全力創造出這個遊戲,都是為了凌虐、毀壞春風。所以我想,小春春能通關的餘地,可能只有針孔大小吧。」
「針孔啊……」
「咿嘻嘻,很棒的『壞人臉』喲,小春春,感覺像是在說『有這麼大啊』……我畢竟是處於中立的立場,就算可以在背地裡守護春風,也沒辦法當她的特別夥伴。能夠拼上這塊碎片的,只有夕凪你而已喲──你說是吧,遲來的王子殿下?」
姬百合傾斜著紅色雙馬尾,開玩笑似的用了這種說法。她的眼神彷彿是在試探,又像是在守護,並且期待著什麼,看起來神采飛揚。
──我已經不會抱有「為什麼是我?」的想法了。
「那麼,姬百合,妳先把『定時耗損症』隨便換成六張稀有卡片,再立刻買回來。然後要確保手上有『同調』。『再次獲得』密鑰應該也會遭到咒殺狂戰士襲擊,等他一進入符咒的效果範圍,只要使用『同調』,就能達成條件。
雖然跟預定的不一樣,但得到武器店老闆、姬百合和咒殺狂戰士等『三個人』──這樣就『聽牌』了。」
「咦、咦?」
聽到我突然將話題轉回ROC的攻略上,姬百合驚訝得眼睛直眨。
「呃,小春春?雖然我自己這麼說有點奇怪,但我可是一直在欺騙小春春喔!即使這樣,你還是願意跟我一起行動嗎?不用解散嗎……?」
「要是妳變成敵人的話,我就會趁現在把妳打倒。」
「唔,不對啦,我不是這個意思!所以說,呃,那個……」
「……唉,真是的。妳到底想怎樣啊?」
面對態度不乾不脆的姬百合,我一邊口出惡言,一邊用力搔了搔脖子。
可惡,都說到這份上了,應該聽得懂吧。不如說,給我聽懂啦,想害我丟臉是不是?……而且這傢伙從一開始就知道裝在「雲居春香」裡面的是我,所以她是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那些好色的行為喔!這麼一想,感覺各方面來說都不太妙。全身都熱了起來。
但儘管如此──現在才要懷疑姬百合實在是太晚了。
「聽好了,我並不是全盤相信了妳的一切,絕對沒有這種事情。不過,就那個嘛,妳不是玩家的話,多少比其他傢伙好一點這樣……沒錯,我的意思是,姑且『相信妳是夥伴』。不討厭的話就跟我走吧,姬百合。至少妳玩弄『雲居春香』身體的份要用工作表現來抵掉啊。」
「…………唔。」
我說完的瞬間,姬百合的眼眸裡就湧起了淚水。
也許,她自己也沒料到會這樣吧。只見她像是要掩飾似的垂下頭,用雙手揉了揉整張臉。
然後──情緒一轉。
她一鼓作氣地抬起頭,露出純淨的笑容向我撲抱過來。
「咿嘻嘻,就是要這樣才行呀!」
#
『──很抱歉,我不能成為妳們的協助者。』
咒殺狂戰士如同字面意義地飛過來後,我們複製「定時耗損症」給予其傷害,驚訝地發現裡面是之前那個美女圖書館員,看到那張冰冷的臉龐不甘心似的扭曲後,我笑了一下,結果自己的臉就在瞬間挨了一記痛揍(毫不留情的拳頭攻擊)。
緊接著,終端裝置便顯示出要求聯絡許可的通知。
對方自稱「勇者」,坦言是最後一個「王的心腹」,然後就開始用平靜的語調說道:
『首先恭喜妳們,為避免造成混亂,我就說出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吧。任一玩家達成「協助者三人」就是將我召喚出來的觸發因子。本來的話,我應該把我的所在地告訴妳們,並且提出該達成的條件。』
勇者不知為何用感覺不太妙的過去式來說話。
如我所想,他用「但是」這兩個字來承接下言。
『這是假設妳們為「普通」玩家的情況──若是如此,事情就簡單多了。我只要說「我明白了。既然我所信賴的人們都這麼說,就表示那位君王是惡人吧」這樣即可……不過,除了妳們以外的玩家根本不可能到達我這裡就是了。』
「嗯?為什麼啊?只要碰巧知道姬百合的真實身分,就還有可能性啊。」
『不,妳沒聽她說嗎?讓侍從隊隊長加入的條件,除了「識破『擬態』成其他玩家的她的真實身分」之外,還有「從未對公主起過殺心」。只要是曾經選擇要殺死公主這個選項的玩家,當下就會失去讓她成為協助者的資格,所以才沒辦法到達我這裡……然而……』
勇者的聲音陰鬱沉重。他用發出最終宣告般的口吻,淡淡地說出事實。
『妳們也注定要在這裡止步。我將準備好的台詞告訴妳們吧。「要我成為妳們的協助者?……以為我會答應嗎?妳們是打算聯合起來陷害我。若想用蠻力使我屈服的話,我亦會傾盡一切力量抵抗」。』
「什麼…………?」
『我的設定(角色)似乎是疑心病很重呢,一直都在警戒狡猾的公主──總之就像這樣,應該說這個條件本來就是障眼法吧,並沒有要讓玩家達成的意思,真的很抱歉。』
「……竟然……是這樣啊。」
『是的──啊,請妳別誤會,我也只是基於「勇者」的立場才會說出這些話,並不是特別恨妳──』
我單方面地掛斷通話,半帶焦躁地喘著氣。急遽增快的心跳平復不下來,我雙手抱著頭蹲下身體。
──瞬間被打落無底深淵。我現在的心情可謂如此。
障眼法。說是障眼法?如果相信勇者所說的,第二種勝利條件就是假象吧。指示的其中一條道路根本沒有連接到終點。永遠不可能集結四名叛軍。
不對,不只如此。因為,這樣一來,「雲居春香」就完全走投無路了。
「唔……!」
承認這一點的瞬間,我的腦內深處便痛了起來。
但是,嗯,沒錯,確實如此。雲居春香少少的HP無法一直將「定時耗損症」帶在身上,出於立場的因素,得不到勇者的協助,而所謂的殺死公主,簡單來說就是自殺,在通關前就會先死掉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唔!為什麼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簡直就像是──打從一開始,就完全沒有要讓公主獲勝的打算啊……!」
面對如此絕望的狀況,我口中說出的,是這種彷彿在亂發脾氣的譴責。
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姬百合的確有說勝算只有「針孔」的大小,從斯費爾的特性來看也沒有錯。但是……
「我找不到啊!」
我找不到。制勝之道這種東西,除了早已被摧毀之外不作他想。
果然──公主,春風,只是為了被狩獵而準備的存在嗎?這種……這種爛到透頂的答案可以當作正確解答嗎?如果是的話,理由是什麼?斯費爾為什麼要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不知道啊……可惡!」
咚的一聲毆打牆壁後,傳回超乎想像的疼痛,脆弱到不行的我,臉頰再次被眼淚濡濕。
「玩家名稱:雲居春香。
『受詛咒的密鑰』收集狀況1。『叛軍』集結狀況3。
狀況:勝利條件1及2,無法實行(Burst)。
──要自殺(Retire)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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