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錢進戰國雄霸天下 3[台/繁]

LzNO_Hentai

　　錢進戰國雄霸天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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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Y.A
　　插畫：lack
　　譯者：林珉萱
　　圖源：真妹控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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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織田家一統天下的各方戰事如火如荼展開之時，傳說中的男人也終於站上舞台。
　　以「風林火山」之旗號為勢，武田信玄的舉兵入侵東美濃、駿河、遠江等地，織田．德川聯軍節節敗退。
　　帶兵趕赴東美濃支援的光輝則因德川家家主家康戰死而臨危受命，領得遠江之地並為整治而奔波。
　　不僅如此，突破武田軍陣線後進軍駿河的行動又遇上關東梟雄北条家的阻撓……
　　於是光輝耐不住性子，大快朵頤當地美食，以求順道消除戰事壓力。信長當然也不忘來參一腳。
　　「大人！聽說主上馬上就要到了！」
　　「啥？怎麼都沒人跟我說……」
　　戰爭、美食、偶爾穿插信長風波！且看光輝一行人大展身手！


　　作者簡介
　　Y.A
　　神奈川縣出身。
　　2009年開始寫二次創作物，2012年開始想寫自己風格的作品，創作原創故事。
　　於「成為小説家吧！」網站發表《ＨＤの肥やしになっていた端折り戦国物》、
　　《ダンジョン発掘物語》《八男？別鬧了！》等三部網路小說。
　　以《八男？別鬧了！》一作創下高達八千九百萬次的網路點閱率！
　　並於2014年4月，透過MF Books出版本作品出道。


　　畫師簡介
　　lack
　　日本插畫家。以色彩豐富的作畫風格見長。
　　曾任「LEVEL-5」遊戲設計師，及「閃電十一人」系列角色設計。



　　CONTENTS
　　第一話　生日趴
　　第二話　織田方第二度的四面楚歌
　　第三話　新地的新興產業與探病禮包
　　第四話　東美濃救援戰
　　第五話　進攻南信濃
　　第六話　沾麵露＆乾生麵
　　第七話　有勇無謀的決戰
　　第八話　獲封西遠江＆德川信康
　　第九話　家康的回憶與濱名湖特產
　　第十話　濱松城攻防戰
　　第十一話　平定駿河＆牽制北条軍
　　第十二話　櫻花蝦＆柴田勝家
　　第十三話　信玄的臨終
　　第十四話　葡萄＆風土病
　　第十五話　侵擾關東
　　第十六話　野戰河越
　　第十七話　上杉謙信
　　第十八話　井伊家嫡長男＆信長巴望壽司！
　　第十九話　名家的自負
　　第二十話　老臣們的對話＆江戶名物
　　第二十一話　逐漸進入狀況的佐竹義重
　　第二十二話　罐頭＆占領統治
　　卷末附錄　嫉妒神　改名津田清輝的新地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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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話　生日趴


　　「太郎，生日快樂。」
　　「父親、母親，還有各位，謝謝你們。」
　　今天六月二十三日，是新地光輝長男太郎的生日。
　　這個時代不乏替壽星慶祝的風俗，然而舉辦類似生日宴會活動的做法並不存在。不過新地家還是理所當然似地替每一位孩子舉辦生日趴。
　　有時光輝忙於出兵，只能另選日子舉辦，或是僅遞交生日禮物作交代，不過有妻子今日子常時待在新地，因此生日宴會從不曾休辦。
　　不僅如此，還會召集同月出生的其他家臣小孩，就像幼稚園一樣，所有孩子們都能獲得點心或禮物。如今生日宴會已演變成每月的例行活動。
　　因此新地家重臣的孩子們總是很期待每個月的生日趴。
　　「今天的料理這麼豐富啊。」
　　「都是阿市與葉子一起奮鬥的成果唷。」
　　「今天又跟今日子學做了一道新的南蠻料理。」
　　「這也是我第一次的嘗試，看起來很好吃呢。」
　　只有新地家人參與的生日宴會上則能見到特別多的好料。
　　這回由今日子、阿市、葉子大展手藝，主要以義式風味菜餚構成大餐。
　　火腿、起司、煙燻培根、海鮮沙拉、義式薄片生牛肉、披薩、義大利麵、義式烤海鮮。此外還準備了一隻烤全雞作為主菜。
　　不僅如此，還有生日趴少不了的蛋糕。
　　盛著大量鮮奶油的大生日蛋糕上插著對應太郎年齡數量的蠟燭。
　　「來吧，太郎。吹蠟燭了。」
　　「好的。父親。」
　　太郎吹熄蠟燭的火，光輝等人拍手應和。
　　「我猶豫了很久，決定送你釣竿當生日禮物喔。」
　　「感謝父親。我會好好珍惜，釣一隻贏過父親的大魚。」
　　太郎喜出望外地打量光輝所送，刻有太郎名字的附捲線器釣竿。
　　釣竿是從光輝既有裝備當中選出來的。
　　「這樣啊。我可沒那麼容易被打敗喔。」
　　「說歸說，大哥也沒多難贏啦。」
　　「哼，你還不就是多了些新手的狗屎運罷了……」
　　說到光輝的釣魚技術，可謂純粹釣興趣的。
　　因為清輝偶爾一起釣魚的時候，大魚就會落到清輝那兒去。
　　「那就切蛋糕來吃嘍。」
　　今日子撤掉已熄火的蠟燭，用刀將蛋糕分切小塊。
　　眾人同席享用料理，暢飲美酒或果汁，最後分食生日蛋糕。
　　本是一場在未來稀鬆平常的生日宴會，某人卻在得知此等活動之後，暗自進行計策。

　　＊＊＊

　　「主上說的十萬火急之事是指什麼？」
　　「喔喔，光。來得好。」
　　單是紀伊的治理工作便忙得不可開交的光輝被緊急傳喚到清須。
　　心想著總比遠赴岐阜來得好，光輝來到織田信長跟前。
　　「吾從阿市那兒聽說，新地家中有在出生之日替人祝賀的風俗。」
　　「是的。確實有這樣的例行活動。見證小孩子又一年順利成長。」
　　總不可能撒謊說沒有那回事，光輝主動說明生日宴會就類似慶祝孩子平安成長的一種儀式。
　　「吾已經曉得嘍。太郎出生的日子與吾同日嘛。」
　　純屬偶然，不過太郎與信長的生日確實是同一天。
　　『那又如何？』光輝其實為此感到困擾才是真心話。
　　「吾有種感受。明明同一天出生，只有一邊享受到美味大餐，好像還嚐到叫做蛋糕的極致美味甜品哩。聽說太郎還收到很棒的禮物。」
　　「喔……」
　　光輝甚感震驚。
　　沒想到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竟然要求家臣替自己舉辦生日趴。
　　然而信長可是主公，不能漠然拒絕。
　　又多了一樁無謂的工作啦，光輝心想。
　　「五郎左正依吾的意思建造新城池。」
　　信長指的應該是在琵琶湖沿岸之目賀田山上進行的築城工程。
　　近來戰事頻繁導致進度延宕，據聞丹羽長秀在治理若狹的同時，不遺餘力地急忙趕工。光輝更從長秀那兒得知，只差一點就能完成了。
　　「吾要舉辦生日祝宴，作為新城池的竣工紀念。光負責準備大餐與蛋糕。」
　　「遵命……」
　　自己的上司作風如此真的沒關係嗎？光輝忍不住擔憂起來。

　　＊＊＊

　　「不愧是長秀兄。了不起的城池。」
　　信長的新居城名為安土城。眾多家臣聚集至此為新城竣工表達祝賀之意。其中羽柴秀吉特對長秀說出他對雄偉城池的讚嘆。
　　「都是秀吉守備的功勞啊。」
　　「天守閣與石牆蓋得這麼漂亮，可全靠長秀兄的貢獻哩。」
　　「嗯，確實費了我不少心神。」
　　剛接下若狹領地的長秀，不得不同時厲行統治與城池建設工作。眼前長秀正滿懷感慨地仰望著安土城的天守閣。
　　想必是憶起了那些辛苦的日子。
　　「話說回來，聽說這回的祝宴是由新地大人負責的？」
　　「今日子夫人與阿市小姐也同行。看她們忙進忙出的。」
　　「哎呀，兩位好啊。」
　　秀吉與長秀閒聊的當頭，瀧川一益靠了過來。
　　「聽說會有不少美食喔。」
　　「由今日子夫人主掌料理，自然值得期待。」
　　前田利家與村井貞勝隨後加入。約一個鐘頭之後，落成慶祝大會即在安土城內開幕。
　　不過，消息靈通者都曉得此會還有另一個目的。
　　「主上，請收下賀禮。」
　　「猴子！幹得好！」
　　具備特定程度以上地位的臣子們紛紛捧著禮物獻給信長。
　　收到許多賀禮的信長自然是心情大好。
　　「（生日當然少不了禮物嘛。）」
　　待家臣們祝賀過一輪，大廳內的慶祝筵席正式開始。
　　本次宴會採取特殊形式，客人們沒有榻榻米可坐。而是用大盤盛裝上桌的各式料理，供人自由取用。
　　就是所謂的立食宴會。採取此形式的理由則是為了省去替每個人準備套餐的工夫。
　　雖屬當代特異的形式，能夠自由取用自己偏愛食物這一點仍頗受好評。
　　「這個真好吃。」
　　「好想帶給阿松吃喔。」
　　「我也想給寧寧包一份回去哩。」
　　菜色方面，像太郎生日趴那樣全套義式料理感覺不恰當，因而調整成和洋並具的料理。五花八門的菜色用上許多伊勢與蝦夷產物，家臣們吃得津津有味。
　　「今日子做的菜依舊美味呢。」
　　「哥哥，我也有幫忙。」
　　「這樣啊。阿市學到料理手藝啦。」
　　信長品嚐著阿市做的料理，心情愈發愉悅。
　　「（竟然讓阿市小姐下廚房！商人出身就是這麼不懂規矩！）」
　　得知光輝竟讓偉大主公信長的妹妹做菜，柴田勝家對光輝燃起憎惡之情。
　　「這道菜是阿市小姐做的嗎？跟今日子夫人的料理旗鼓相當呢。」
　　「還差得遠哩。猴子真會抬轎子。」
　　「沒那回事。這可不是恭維。今日子夫人的手藝我也嚐過好幾次。」
　　才過沒多久，眼見附近秀吉正一臉幸福地啃著阿市遞上的炸牡蠣，勝家立刻換了發怒的目標。他激動得鼻息紊亂，衝到兩人跟前。
　　「猴子！你要吃這個還早十年啦！滾開！」
　　「咦咦？」
　　雖然心底覺得根本胡鬧，對方畢竟是前輩兼上司。秀吉默默退開阿市身邊。
　　「這是阿市小姐做的？」
　　「權六也來一些吧？」
　　「感激不盡！」
　　勝家接下阿市幫忙盛滿炸牡蠣的大盤，狼吞虎嚥起來。
　　「好吃！太好吃了！」
　　「權六，你不用急。我做了很多。」
　　「那太好了。話說回來，您這身打扮是……？」
　　「這件嗎？今日子替我做的『圍裙』。穿上這個，料理時小袖才不會弄髒。」（註：小袖為戰國時代的連身和裝，和服的前身。袖口相較於大袖狹窄而的得名）
　　「這叫『圍裙』啊。很適合您喔。」
　　望著身穿純白圍裙的阿市，勝家不禁想像起某個景象。就是阿市成為自己的妻子，只為自己一個人穿圍裙，洗手作羹湯。
　　「（阿市小姐只替我……）」
　　然而卻立刻想到阿市的丈夫光輝，心裡的憎惡量表又上升了幾層。接著像是要逼自己忘記似地，優先取用阿市做的料理，大口享用。

　　「最後，為慶祝安土城落成以及吾的生日，要吹蠟燭嘍。」
　　「「「「「「「「「咦？」」」」」」」」」
　　與會眾人都曉得慶祝城池竣工，對於信長生日趴一事則無法掌握。
　　但也沒人特地追問細節，宴會就此繼續進行。
　　畢竟也沒必要亂問而破壞氣氛，損了信長的好心情。
　　今日子費盡苦心做出來的巨大蛋糕登場，上面插著對應信長年齡數量的蠟燭。
　　隨從們同時發配拉炮與三角帽給幾位主要家臣，順便說明使用方法。
　　「三角帽戴到頭上，主上吹熄燭火的時候扯下拉炮這條線就行了？」
　　「還說會有紙片噴出來，所以拉炮不能對著蛋糕。」
　　「這也是來自南蠻的風俗吧？我聽說新地大人待過外國，肯定是那兒來的。」
　　長秀、一益、秀吉心想南蠻的風俗真是奇特，一邊乖乖戴好三角帽，靜待扯開拉炮的時機來臨。
　　「（感覺有點不成樣，但是主上命令不可違。）」
　　「權六，汝戴起來挺好的。那頂三角帽是阿市做的喔。」
　　「小的權六，對此三角帽可是萬分滿意！」
　　「是嗎？那就當作獎勵帶回去吧。」
　　「必將視作柴田家的傳家之寶。」
　　說起來勝家也夠現實的了。起初還嫌棄三角帽會遮住髮髻，一聽見是阿市親手製作，立刻將其視如珍寶。
　　「那麼，要吹嘍。」
　　信長一口氣吹熄所有蠟燭上的火，同一時間，頭頂三角帽的眾人一起扯響拉炮。
　　「多麼驚人的音量。裝了火藥嗎？」
　　「用在這種小玩具裡面！」
　　織田家中慣用火槍的家臣不少，沒有人驚於拉炮的巨響。不過很多人為光輝把昂貴火藥用在玩具的舉動感到詫異。
　　「又左兄，現在是不是該鼓掌？」
　　「差點忘了。拉炮之後要拍手的。」
　　憶起隨從所言，要在拉炮響完之後鼓掌的指示，秀吉與利家拍擊手掌，其他人很快跟上。
　　縱然不明白用意，仍懂得不拍手就會讓信長不開心的道理。
　　「等不及享用蛋糕啦。記得給吾最棒的部位。」
　　又不是在分肉或魚，指定部位其實有點奇怪。不過今日子還是默默拔掉蠟燭，切好蛋糕，分給參加宴會的所有人。
　　信長的蛋糕切得比較大塊，盤裡還附上寫有『主上　生日快樂』字樣的巧克力片，以及全副武裝騎著馬的可愛版信長造型杏仁糖膏人偶。
　　「這也可食用嗎？雖然有些捨不得……又甜又美味！誠乃生日主角的特權矣。」
　　信長啃著巧克力片與杏仁糖膏，欣喜過望。
　　「長秀。」
　　「在！」
　　「建築安土城一事你功勞甚大，特地分給你兩個草莓喔。」
　　「是！感謝賞賜。」
　　信長吩咐給長秀大塊一點的蛋糕加上兩顆草莓作為慰勞。當然之後還會追加實際的獎勵。不過除了信長之外，大家都只有一顆草莓，算是比較明白的鼓勵。
　　「諸位，這可是阿市與今日子做的蛋糕。別客氣，儘管吃。」
　　「「「「「「「「「遵命！」」」」」」」」」
　　面對初次目睹的食物，縱然有不少人在入口時戰戰兢兢，眾人還是都為蛋糕的美味大受感動。
　　「阿市小姐親手做的！好吃！好吃！」
　　至今仍對阿市戀戀不捨的勝家大口吞食蛋糕，刻意留的鬍鬚沾滿了鮮奶油。



　　「真想帶回去給阿松嚐嚐。」
　　「我也好想打包給寧寧吃喔。」
　　「前田大人、羽柴大人。主上有令，已替各位大人準備了好保存的伴手禮。」
　　安土城的落成賀宴順利結束，與會者們逐一領得光輝與今日子準備的餅乾。
　　餅乾保存期限較長，最適合帶回去與家人共享。
　　「還讓我們拿這麼好的東西，真過意不去。這回也真是辛苦新地兄了……」
　　「嗯，還好啦……」
　　離去之際，秀吉特向光輝表達慰勞之意。
　　至此，安土城的竣工典禮與信長延遲些許的生日宴會以大成功作收。
　　其後信長更以一把年紀突然開始舉辦生日趴的舉動在歷史上留名。

　　「話說回來，今天是否除了主上生日還有別的事情……？」
　　收到信長安排發放的伴手禮，秀吉與利家一起踏上歸途。然而兩人一直要到回家見到禮品餅乾上『安土城落成紀念』字樣，才徹底明白今天受信長召喚的最大理由乃是為了慶祝安土城竣工。

　　「大人，您不享用嗎？」
　　「混帳東西！這可是阿市小姐親手做的！留著當傳家寶！」
　　「那樣會壞掉的。」
　　「無妨！我怎麼可能捨得吃掉！」
　　同樣帶了餅乾伴手禮歸宅的勝家，對家臣『趕快吃掉以免浪費』之建議百般反對，老老實實地一直將餅乾供在神壇上。




　　第二話　織田方第二度的四面楚歌


　　「爹爹，我採到好大的草莓唷。」
　　「確實很大顆。太郎也得加油啦。」
　　「我不會輸給姊姊的。」

　　這一天，光輝百忙之中抽空陪伴家人。
　　光輝的孩子們平時通常都跟家臣的小孩們一起念書、玩樂或者用餐。
　　類似今天這樣的家庭日可就不同了。
　　光輝與今日子夫妻倆帶上阿市、葉子、長女愛姬、長子太郎、次女伊織、次子次郎、三女茶茶以及四女阿江。
　　再加上清輝與孝子夫婦，其長子小太郎、次子小次郎。就這些人參與。
　　至於清麿則帶領幾個偽裝成人類的機器人負責光輝一行人的護衛工作。
　　此地為新地城深處，喚作「內院」的場所。區內眾多設備均由小型運輸太空船從神奈川號運來材料建蓋，就連家臣也不允許進入。
　　內院更深處的最重要機密區劃，連同神奈川號，只有今日子、光輝、清輝三人有權限踏入。裡面有什麼東西也只有這三個人曉得。
　　倘使有人貿然嘗試闖入，就會被清麿與手下偽裝成人類的機器人們給解決掉。
　　至今曾經有過非常多的案例，那些人全都成了伊勢灣海底魚兒們的飼料。
　　「社長，今年溫室草莓長得不錯喔。」
　　「好像還是用溫室種，收成狀況比較穩定喔？」
　　「最近幾年氣候愈趨不穩定，還是溫室比較安全。所需電力單靠太陽能板跟蓄電池就能應付。」
　　凝望著家人開心摘採草莓的光景，光輝同時與清麿如是低聲討論。
　　今天其實也兼作新地家私有菜園的收成工作。
　　這些平日都由機器人負責照顧的作物們多用於新地自家使用、分配給家臣的獎勵，或者用來跟信長以及交好的織田家家臣互贈答禮。
　　寒冷時期採收的新鮮草莓則是非常受歡迎的禮品。
　　「這種安穩的時光真的很寶貴啊……」
　　身處如此緊張動盪之亂世，光輝常懷疑自己會不會自暴自棄。幸好有溫柔的妻子們與成群的可愛孩子們支撐，光輝才能繼續努力下去。
　　「大哥，紀伊已經穩定下來了。挺順利的啊。」
　　平定紀伊之後經過一年多一些，偶有小規模動亂，然紀伊的整頓基本上都順利。
　　看來當地人最近慢慢明白到武裝反叛起不了作用的事實。
　　老實順從新地家統治的居民持續增加。
　　伊勢長島的開發也順利無礙。
　　包括木曾川、揖斐川的治水工程，各項建設工程順利推展。
　　長島已擺脫一向宗勢力的陰影，轉變成嶄新的樣貌。
　　「連接伊勢志摩、紀伊、伊賀、大和、河內、和泉的路也鋪得差不多了嘛。」
　　藉由這段道路，軍隊行軍速度提升不少。
　　平時更有利於人車往來與資源流通，勢將推動經濟發展。
　　「話說回來，朝廷真的很愛改年號耶。」
　　就光輝等人原本所在的時代而言──雖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未來──除非天皇陛下駕崩，否則年號不會輕易更換。
　　然而這個世界的年號，今年又從永祿改成元龜了。
　　因此今年即為元龜元年（西元一五七〇年）。
　　「還說改年號得花錢，要求我們資助哩。」
　　「需要消耗經費是事實，問題在於朝廷與貴族平時就沒錢……」
　　整體情況雖已大有好轉，低階貴族的窮困狀況看似未有多少改變。
　　孝子還對今日子說，此乃以經費請求為名行勒索之實。
　　「我跟葉子也是因為這樣才嫁到新地家來的嘛。」
　　嘴上不明講，依舊是被說賣身也無法反駁的狀態。
　　「留在老家還比較悲慘。我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就是了。」
　　「就是說呀。我來這裡才第一次嚐到水果呢。乾燥的澀柿子不算。」
　　葉子與孝子均對嫁到新地家一事感到慶幸。
　　「就算改掉年號，社會狀況也沒那麼容易改善啊。」
　　清輝的發言頗為辛辣，然而誠如他所言，元龜元年仍擺脫不了戰亂情況。

　　＊＊＊

　　「光，有勞你出兵。」
　　「請問是要打哪邊？」
　　「攝津方面。」
　　元龜元年秋天，隨著收成工作收尾，光輝的假期也跟著結束。
　　原來那位愚蠢的大頭又極機密地給信長發了封討伐密令。
　　此舉主要起因於信長為限制足利義昭身為將軍之權利所提出的「殿中御掟」九條項，以及沒把記伊分給畠山高政的記恨。
　　「這場仗恐怕會比之前的都還難打喔。」
　　本次參與織田包圍網還包括了打下駿河、覬覦德川家好不容易平定之遠江地區的武田家。似乎在收成作業一結束便聚集起軍隊。
　　「問題所在之武田家甚對東美濃虎視眈眈。」
　　根據信長掌握到的情報，本來瀧川一益費盡苦思想拉攏為織田家家臣的遠山家，受武田家用計慫恿反叛，另外派遣軍隊逼近岩村城與明智城。（註：兩城均位於美濃國境內，現今日本岐阜縣）
　　『織田家跟武田家不是同盟關係嗎？』光輝心有疑問，但沒有問出口。
　　因為武田家主動違背聯盟關係的舉動已經不是第一次。
　　這點程度的資訊，光輝均有所掌握。
　　「一向宗民兵又在越前與加賀搗亂。」
　　「就是說，還是石山搞的鬼？」
　　「正是。」
　　前一年才締結過和解條約的石山本願寺又有了動作。
　　而荒木村重、中川清秀、高山友照與右近父子等眾攝津國人們群起呼應，把伊丹親興與三好義繼逼入死胡同。
　　除此之外，河內的畠山高政聯合遊佐信教、丹下盛知、安見宗房等人舉兵叛亂，畿內的安定岌岌可危。
　　「四國那邊則有三好長治與篠原長房，加上丹波的波多野與赤井都叛變了。」
　　光輝起初覺得這些傢伙真沒節操，後來轉念一想，於此弱肉強食的時代，怎麼怪得了他們呢。
　　「德川公那邊讓佐久間信盛、平手汎秀、水野信元帶一萬兵馬助勢……」
　　對上武田信玄那般敵手，援軍人數稱不上充足。但這邊也是力有不逮，信長表情扭曲地繼續說道。
　　「一益跟權六那邊甚至沒法派遣援軍。相信那兩人自有辦法。」
　　既然石山再度舉兵起義，織田軍勢必得安排主力軍隊應付石山方面的動向。
　　算上丹波地區的叛變及三好軍再度登陸本州，本次的包圍網比前幾年的還要難對付。
　　「光，仰仗汝了。」
　　「交給我辦吧。」
　　光輝動員了兩萬名左右的士兵。
　　不確定是否肇因於石山或其他寺院陣營的慫恿，紀伊境內亦不乏鄉士與武裝僧侶起兵鬧事。由於規模不大，僅由當地警衛隊負責鎮壓。
　　島清興受命擔任臨機部隊的首長，三天內斬獲六百七十八個首級，迅速平定了紀伊的亂象。
　　「清興很厲害耶。賞你黃金一貫（約三點七五公斤）。」
　　「感謝賞賜。」
　　確定後方情況穩定下來，光輝放下懸念，賜予清興高額的賞金。
　　本次在他手下表現不俗的家臣們也都獲得金錢獎賞。
　　「接下來要先處理河內……」
　　大和國雖有松永久秀派駐，但是他必須帶兵援助攝津。
　　據聞他是基於對舊主君三好義繼的擔憂，而主動請求信長允許他前往支援。
　　「我怎麼不覺得他是那麼重情義的人？」
　　針對松永久秀的行動，一豐感到疑惑。
　　不知為何，世間對久秀的評價總是貶多於褒。
　　還在三好長慶麾下擔任家臣時，一度謠傳他參與謀害三好家嫡長子三好義興及其弟弟安宅冬康、三好實休等人致死，實情不外乎是硬冠上的罪名。
　　就光輝認為，久秀不過是因為像光輝這樣無名分又突然竄起，這才遭人惡意抹黑。
　　實際上，直到三好長慶過世之前，久秀並無任何違忠之舉。
　　「大人，該增派多少援軍？」
　　更讓人擔心的是信長分派而來的淺井長政主僕組。
　　長政早先因北近江領地遭到沒收而賦閑，信長似乎是打算讓他於此戰立功，好取回原本的地位。
　　「可不能讓那兩位沒命。」
　　「那是確實。」
　　堀尾吉晴與其叔父方泰則擔心萬一信長看重的長政戰死沙場，恐怕導致信長不悅而降罪。
　　「大哥，能否洗清淺井家的污名全看這一戰。即使我不幸戰死，家有小孩，不必擔心後繼無人。毋需多慮。」
　　「明白了。既然長政兄說到這個份上，我無法阻止。」
　　「多謝大哥。」
　　於是，新地•淺井聯軍以怒濤之勢湧入河內。
　　首先鎮壓試圖趁隙侵略紀伊的畠山高政一票勢力。遊佐信教、丹下盛知、安見宗房各自於居城遭受猛烈攻擊並戰死，族內人士全數自殺，至此滅門。
　　在高屋城裡躲到最後的畠山高政也抵擋不住淺井軍激烈攻勢，終究失去了項上人頭。家中年輕男性自殺、女性則被送到寺廟。尾州畠山家就此絕了後。
　　「方泰，河內的治安就麻煩你維持了。」
　　將平定下來的河內交付給方泰管理，光輝與長政緊接著朝攝津急行軍。
　　「大哥，我們的勝利之勢無人能擋。」
　　配合長政構思的戰術，新地軍舉兵攻打石山蓋在腹地周圍的附城。以激烈的火槍兼青銅製大砲轟炸攻勢，一天之內便打下三座附城。本願寺麾下的僧侶官、下間一族內幾名有力人士也都受到討伐。
　　「大哥，我們不用動兵嗎？」
　　「守好這裡，敵人馬上就會自己出現。」
　　「原來如此。好像挺有道理的。」
　　光輝下令修復三座附城，設置衛兵，強化三城之間的聯繫。
　　雖遭長政質疑應當乘勝追擊，然倘使放置不管，附城馬上會被敵人搶回去。
　　光輝認為，占此地利，同時應付石山方面派出的援軍，以及於石山外圍活動的攝津國人眾更加重要。
　　「還真的來了耶……」
　　以奪回附城為目的，石山方面的下間賴照，加上荒木村重與中川清秀所指揮的三方軍勢大舉來襲。
　　然而此動向早在光輝預料之中。
　　「盡量射！不用省！」
　　設置在附城上的青銅製大砲同時釋放出散彈，子彈如驟雨般落下。
　　新地軍運用最拿手的大量種子島戰術壓制住石山一向宗民兵集團，下間賴照慘遭射殺之後，士兵們便做鳥獸散，紛紛撤退躲回石山。
　　然而砲擊與槍擊緊追不捨，過沒多久，敵方死亡人數已達千人。
　　「謀害賴旦大人，如今連賴照大人也不放過！可惡的佛敵•新地！」
　　僧侶官帶領殘存兵力撤退，想到繼遣任長島的下間賴旦之後，又有強勢僧侶官死在新地軍手裡，無法不感到驚嚇。
　　「暫且撤退！」
　　一向宗民兵隊還能躲回石山保命，待在外圍的荒木村重與中川清秀的軍隊無路可走。
　　一向宗民兵隊搶先退兵，留下另外兩方軍勢接續承受大量砲擊與槍擊。
　　「再這樣下去只能等死啦！」
　　荒木村重與中川清秀的軍隊當中，火槍持有量遠不如一向宗民兵隊。包含家臣暨其家人，死亡人數迅速攀升。很快地，兵力已被削減至三分之一以下。
　　「上啊！」
　　此時，淺井與新地雙方的精銳部隊衝進戰場，渡邊守綱手刃荒木村重，舊傷剛康復不久的蜂屋貞次討伐中川清秀，同時也沒放過其他奔逃的敵兵。
　　苟活的家臣紛紛投降，陷入絕境的荒木與中川一門舉家自盡，以茨木城（註：位於現今日本大阪府茨木市）為首，攝津地區的各反織田勢力全隨著城池付之一炬。
　　「石山打得下來嗎？」
　　「就連我也難以斷言……」
　　光輝與長政站在建於收服之附城內、具備軍事要塞功能的建築物上，仰望著石山。
　　雖然新地•淺井聯軍連戰連勝，整體戰況卻遲遲沒有起色。
　　位居俯視天下的要害地形，儲備無數財富與糧食，聚集來自全國各地的兵力，甚至還能自製火槍。據此雄威的石山，即使織田主力軍隊六萬人馬進攻，依然屹立不搖。
　　畠山高政、荒木村重、中川清秀慘遭討伐也不受影響。
　　一向宗力量如此強大，那種程度的棋子要多少有多少。
　　例如目前以與一向宗採敵對立場的吉利支丹（註：戰國時代對天主教徒的稱呼）──高山友照與其子右近。
　　縱然宗教信仰不同，單靠權力利害關係的談判，還是可能讓高山父子投靠石山陣營。
　　「大人，據報伊丹親興大人戰死。」
　　我方戰況占了上風，光輝等人卻突然收到壞消息。
　　據來報，松永久秀前往支援的戰線上，與三好義繼並肩作戰的伊丹親興不幸戰死，弱冠十九歲的伊丹忠親子承父業，繼續帶兵抗戰。
　　「我們去救援吧。」
　　「遵命。」
　　光輝表達意向，長政亦不反對。
　　行軍途中順路拔掉幾波一向宗民兵勢力，快要到達目標陣營時又遭遇高山父子阻撓。
　　「突破陣線！」
　　子彈如雨下在高山軍隊頭頂，淺井軍的遠藤直經拿下父輩友照，兒子右近則被本多正重取走腦袋。
　　不僅如此，一向宗民兵勢力當中多位攝津國人亦於此戰喪命，家族紛紛走向沒落或滅亡的命運。
　　新地•淺井聯軍加入戰場，連同松永、伊丹、三好軍隊圍攻一向宗民兵隊，逼得他們往石山方向撤退。
　　「光！長政！來得好！」
　　光輝與長政拜訪負責包圍石山的織田主力軍隊，信長為兩人的輝煌戰績大表欣喜，賞賜長政金塊、刀劍、茶器，乃至舊有的北近江領地，全部還到長政手裡。
　　光輝也獲頒大量劣錢、砂金以及金塊。
　　獎勵僅限於錢幣與金塊乃是因為雙方已有共識，再有領地讓渡之情事對彼此都沒好處。
　　「猴子跟光秀似乎也幹得不錯。」
　　丹波方面，秀吉與光秀聯手討伐波多野秀治、秀尚、秀香三兄弟，赤井直正再度投降。戰事就此劃下句點。
　　「然信玄老頭的威勢依然擋不住。」
　　獲得援軍的德川家康不顧手下諸多將領的反對，果敢野戰武田二萬五千大軍。雖然雙方兵力勢均力敵，德川家康最後還是落敗，逃回濱松城。（註：位於日本靜岡縣濱松市）
　　平手汎秀則於撤退期間戰死。
　　由於溫存了不少兵力，德川軍以濱松為據點採取防衛態勢，勉為其難暫與武田軍互成牽制。而東美濃方面卻陷入苦戰。
　　秋山虎繁帶領的五千人分支部隊順利攻下明智城。一益則死守岩村城，正與敵方背水一戰。
　　「石山勉強鎮得住。光到東美濃去。」
　　「遵命！」
　　光輝隨後率領大軍出發前往東美濃。




　　第三話　新地的新興產業與探病禮包


　　「社長。」
　　「清麿。你好久沒這樣喊我了。」
　　「因為這裡只有我跟社長兩個人。」

　　這一天，光輝來到新地城深處的內院處理工作。
　　此時，自己的工作告一段落的清麿靠過來搭話。
　　「關於我們定期打撈沉船回收寶物的生意，差不多沒貨了。」
　　「沒得撈了喔……」
　　來到這個世界已近十年，有點價值的東西幾乎都回收光了。
　　清麿的意思是，現況只能等著撈之後沉沒的船隻。
　　「還是說……挖掘深海資源如何？」
　　「效益太差了吧？」
　　清麿認為，耗費苦工讓神奈川號遠征大海，只能取回鐵礦或銅礦實在效益不佳。
　　那樣的話，不如探勘礦脈、挖採礦山來得好。
　　實際上，伊勢與紀伊境內的礦山均已在進行挖掘作業。
　　規模不算大，但仍積極挖掘，力求推進採礦與冶煉技術。
　　另外也從礦脈採得煤礦，加工成焦炭，用於製鐵。
　　這方面最需要注意的是礦坑工人們的健康問題。
　　許多人因吸入過多粉塵或照明設備燃燒出來的油煙而罹患礦工職業病。於此時代，礦坑作業員能活到三十歲已算是長命。
　　而新地家替礦坑作業員們準備了護目鏡、防塵兼防毒面具、電池式頭燈、電池式電動鑽具、工作服，更於坑道沿線設置電動台車軌道。
　　並且徹底執行礦工的健康暨安全教育以及勞動管理，致力減少罹患塵肺病的患者人數乃至預防礦坑內意外事故的發生。
　　加上薪水優渥，吸引眾多人力前來，礦坑周邊更建構了街區。
　　「近海淺灘不行嗎？」
　　「就眼下條件來看，保留日本近海的海底礦脈資源作為將來的保障才是正確的做法。」
　　另外一個原因，以這個時代而言，即使跑去挖其他國家附近的海底資源也沒人會出面抗議。
　　「體積小一點的貴金屬或寶石的話呢？」
　　「可預期的採集量不大，可以考慮派置附裝壓力槽的採掘機器人，一段時間後再讓神奈川號回收就行了。」
　　讓採掘機器人進入海底探勘資源，篩選貴金屬與寶石，收集在壓力槽裡。
　　讓類似功能的機器人前往世界各地的海底礦脈，之後由神奈川號定期回收就能獲得令人滿意的資源量。清麿如是建言。
　　「那就試看看吧。」
　　「那我就照這個方向安排。」
　　收到光輝的命令，清麿立刻採取行動。
　　遠端命令正在定期航行世界各地海域的神奈川號，於海底各區域配置資源採掘用的機器人。
　　例如南非納馬夸蘭（註：Namaqualand，南非納米比亞西南至南非共和國西北部的沿岸區域總稱，以沙漠地帶及雨季豐富美景知名）海底的探勘，夜裡還能避人耳目一路移動至靠近沙灘地帶採掘鑽石。
　　同時著手開採世界各地的沉積礦床，回收鑽石等多種寶石。
　　此外更針對幾個有潛力的海底熱水礦床（註：海底火山岩漿噴發冷卻形成的資源層，成功開採技術案例首見於日本），採掘各式貴金屬。
　　「還弄到了不少稀有金屬或稀土。」
　　「之後會有用處，先收進祕密倉庫吧？」
　　「也好。雖然所謂的『之後』應該是遙遠的未來……」
　　「反正我活不到那時，就任由清麿處理。」
　　「任務已接收。」
　　「這種時候好歹說句『別說那麼難過的話嘛』安慰我啊。做個面子也好。」
　　「人類的壽命都是定好的。十分遺憾。」
　　對於像清麿這樣，配合適度的保養幾乎可以永遠運轉的人造人，還是很難真正理解壽命有限的人類。
　　「你真的很不可愛。」
　　回收而來的大批貴金屬、寶石、稀土等等，連同打撈而來的財寶，讓光輝一族持續穩坐世界第一大富豪地位，直至後世。

　　「來喔，歡迎光臨！」
　　新地家收集而得的貴金屬與多種寶石，部分交由新地的專業人士打磨、加工，送到開設於堺的新地家直營店舖販售。
　　寶石品質甚佳，打磨技術優異。搭配這些寶石的裝飾品樣式豐富，除了基本的和風設計，更另行鑽研歐洲皇室貴族或富豪們喜好的設計且製作販賣。
　　同時也沒忘記適當管理師傅們的工作環境，保護技術不外流並且累積精進技術。
　　雖然神奈川號上就能找到所有資料，依舊得由人來實踐。
　　完全只讓清麿與少數機器人經營，規模永遠無法擴大。自然有必要鼓勵人材的培育。
　　新地境內還著手發展養育及教育孤兒的設施，期望培養更高度的忠誠。
　　其他諸侯各家沒有餘力去做的事，會生錢的新地家就有辦法。
　　最近幾年陸續交出不錯的成果，如今展示在自營店舖裡的便是其中一部分。
　　商品價格高昂但以優異品質為定位，因此惠顧的客人也多來自南蠻。
　　「窩要買包石。」
　　「寶石是嗎？好的。」
　　仔細拋光的寶石或者鑲嵌寶石的各式裝飾品賣得極好。
　　南蠻人帶著火槍需要的硝石或鐵，跑來日本大賺一筆而洋洋得意。然而其中不少人拿這筆錢買寶石回國。
　　新地家的現金儲量就這樣持續增加。
　　表面上則大量收購硝石，讓大家以為這些收入全都花掉了。
　　「遮個盤子號美啊。窩要買。」
　　「好的。這是新地領燒製的最新款商品喔。」
　　新地家的瓷器製造事業亦有所進展，且吩咐師傅們依照南蠻人偏好的形狀與花樣打造商品，跟寶石一起陳列在店裡。
　　「藝術玻璃，可愛又幽趣。」
　　藝術玻璃產業在西洋蓬勃發展，更在威尼斯玻璃問世後臻至極盛期。
　　勉強用同等製品爭高下只會因競爭而平白受創，所以轉而以水晶玻璃為主材，集中製造江戶切子（註：以精細雕花為特色）與薩摩切子（註：擅長精細圖騰與獨特彩玻璃染色）風情的商品。
　　連同寶石加工與瓷器製造，這幾種工藝技術目前均由新地家壟斷。
　　「新地遮個品牌真了餔起。窩身上金子不多，課以用東西繳換嗎？」
　　新地家還進一步利用領內自產的商品交換金子、中國絹布、來自西洋的工藝品與美術品，再將這些珍寶轉賣到日本國內各處，藉此成功獲得莫大的利益。

　　＊＊＊

　　「奇妙！沒事吧？」
　　「是的。只是有點發燒。」
　　「這樣啊。別勉強，乖乖養病。」
　　織田家搬進剛完工的安土城後沒多久，信長的長子奇妙丸疑似受不住環境急遽變化而發燒。
　　作風基本類似金盆洗手的浪子，不過信長還是很愛惜小孩，立刻想找個好的大夫來診治奇妙丸。
　　「召今日子過來吧？」
　　「距離遙遠是個問題，而且症狀疑似輕微感冒，還是從京城請大夫即好？」
　　「那怎麼成！奇妙乃織田家的繼承人也！絕對不可有任何萬一！」
　　相較於信長其他的孩子們，奇妙丸特別受到重視。
　　『倘使病情惡化甚至危及性命，你們賠得起嗎？』信長如此言外之意，建議商請京城醫生的家臣彷彿受到猛烈譴責，狼狽得不得了。
　　「把今日子找過來！」
　　「遵命！」
　　基於如此背景，今日子即刻準備前往安土城。
　　「新的路都鋪好了，還能初次搭乘靠著從中東走私……進口的新馬匹拉的馬車。Let’s Go！」
　　「大嫂，Let’s Go這台詞……有夠落伍！」
　　清輝再度因為多餘的發言而慘遭勒昏，不過大家早習以為常，沒有特別在意。
　　受欽點前往安土城的今日子搭乘裝配彈簧、減震懸吊裝置與天花板的鋁合金馬車，前面繫著兩匹做過去勢手術、裝備蹄鐵的外國產馬兒，全力奔馳趕路。
　　附近則同時跟著十名騎馬護衛。
　　資深的親衛隊員們全員裝配附刺槍的種子島、合金製長刀以及輕量鎧甲。
　　「同一條路連結新地、岐阜到安土，應該很快能到吧。」
　　「而且進口的馬匹跑得非常快呢，今日子夫人。」
　　外國產的高大馬匹雖然照顧起來比較費力，對艱難路況或斜坡的適應度也比不上小體型的日本馬。但是特別適合騎兵隊或者拉馬車使用。
　　除了配種需要，其他的馬兒一律去勢，即使發情期也能放心安排工作。
　　「途中還要繞去一個地方。」
　　「墨俣嗎？」
　　「對。」
　　今日子半路還去了趟墨俣城。
　　她想利用安土之行，順道跟寧寧見個面。
　　「這不是今日子嗎？久違了。」
　　時隔已久才與今日子碰面的寧寧欣喜滿面地出來迎接。兩人所在領地距離遙遠，平時最多只能透過信件往來交流。
　　「今天是順路繞過來看看。麻煩妳給馬兒一些水喝。」
　　「明白了。」
　　今日子在墨俣城與寧寧閒聊一陣，也順便讓馬匹與護衛們休息。
　　「要去幫奇妙丸少主看病？」
　　「照信上寫的來看，應該只是感冒。說不定等我到了那邊，他也已經康復了。」
　　「這也是主上深切疼愛奇妙丸少主所致。」
　　「應該吧。這個可以切來吃。」
　　馬車內還設置了小型冰箱，今日子從裡面拿出哈密瓜。
　　這是新地城內的菜園栽培出來的網紋哈密瓜。
　　目前正在加緊提高生產量，日後可供贈回禮用途的高級品。
　　「日吉君也一起吃……另外兩個孩子是親戚？」
　　寧寧肚裡懷著第二個小孩尚未生產，所以今日子猜想站在日吉身旁的兩個小男孩可能是寧寧或秀吉親戚家的小孩。
　　「他們叫做虎之助跟市松。是夫君替日吉安排的陪侍。」
　　羽柴家（前身木下）乃是農民起家，自然沒有歷代任官的家臣。
　　秀吉明白自己過去的經歷無從改變，但也不願長男日吉承受同樣的煎熬，便遴選有潛力的孩子來擔任日吉的陪侍。
　　「看起來很活潑呢。」
　　今日子認為這兩位小男孩將來應有不錯的發展。
　　「跟我家太郎同年耶。虎之助、市松，你們也一起吃哈密瓜吧？」
　　「「……」」
　　虎之助與市松遲遲沒有伸手接下盛著哈密瓜片的盤子，看似有所顧忌。
　　但是藏不住想品嚐的念頭，兩人將目光投向寧寧。
　　「你們也吃啊。記得跟今日子道謝唷。」
　　得到寧寧的許可，虎之助與市松滿臉笑容地道謝。
　　「「謝謝嬸嬸！」」
　　「虎之助……市松……」
　　這一瞬間，寧寧很確定自己感覺到空氣凍結。
　　今日子外貌看來雖然年輕，但實際上已年過三十，就當代標準而言確實是嬸嬸了。
　　也不好糾正小孩子失言，寧寧不知該怎麼處理，只能僵直當場。
　　「……也罷。都四個孩子的媽了……沒辦法……」
　　縱然當事人立刻接受了這個事實。多年後，當虎之助改名加藤清正，市松也獲賜福島正則之名時，兩人是這麼形容的。
　　『初次上陣以來，多次於戰場有過背脊發涼的經歷。但是比起喊今日子夫人嬸嬸那時的感受，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吃完哈密瓜之後，今日子夫人還分了零食給我們。我還是從溫柔之間窺見她惡鬼般的一面。嚇得我差點閃尿。』
　　該次事件其後廣為流傳。慢慢地，再也沒有人不要命地把今日子喊作嬸嬸了。

　　＊＊＊

　　「是輕微的感冒。好好保暖、多多休息就好。」
　　於墨俣短暫停留之後，馬車仍領著今日子一行人，順利到達安土。
　　今日子立刻診視奇妙丸的狀況。就她看來，奇妙丸確實是輕度的感冒。
　　「盡量吃好消化的食物。」
　　今日子先讓奇妙丸服用葛根湯，接著煮粥給奇妙丸吃。
　　此外……
　　「甜甜的，而且感覺身體暖了起來。」
　　「是摻了蜂蜜與薑的飲料。」
　　「這個也甜甜的，很好喝。」
　　「這叫做蛋酒。還加了砂糖。」
　　今日子另外準備了蜂蜜薑茶及蛋酒供奇妙丸飲用。
　　不僅如此……
　　「我還帶了水果當探病禮物，要吃嗎？」
　　「看起來真美味。弄給我吃。」
　　奇妙丸熱度下降，食慾隨之增加。
　　多吃了一碗粥，接著大快朵頤探病禮包的草莓、鳳梨、蘋果、香蕉、芒果、葡萄等多種水果。
　　這些全都是新地家私有菜園採收的高級品種。
　　奇妙丸享受了一頓甘甜水果大餐。
　　「今日子，這個叫做『哈密瓜』的水果特是好吃。」
　　其中，奇妙丸似乎特別喜愛哈密瓜。
　　寧寧一家人也吃得很開心，或許哈密瓜正合此時代人們的口味──今日子心想。
　　「多虧今日子，我感覺好多了。感謝妳。」
　　「哪兒的話。能夠康復就好。」
　　保險起見，今日子多留了兩天看顧病人，奇妙丸為此表達感謝之意。
　　「水果真的很好吃。想到要生病才能嚐到，恐怕會忍不住定期生病喔。」
　　聽聞奇妙丸的戲謔之詞，今日子也跟著笑出聲。此時村井貞勝現身在旁。
　　而他臉上的表情卻淡漠無光。
　　「村井大人，怎麼了嗎？」
　　「今日子夫人，其實還有一個人也想勞妳一見……」
　　「府上孩子？」
　　今日子以為貞勝臉色不好是因為自己小孩身體不舒服的緣故。
　　「不……我家孩子很健康。」
　　「那是您的朋友？」
　　「該怎麼說好呢……咱們都很熟悉的人物。其實，就是主上……」
　　「恐怕是被奇妙丸少主傳染了吧。」
　　不難想見信長因擔心發燒的兒子，頻繁前來關心病況而染上病毒。於是今日子延長停留期間，看顧信長。
　　「沒有發燒，可能是過度勞累。請多攝取營養，好好休養。」
　　「確實。吾需要『營養』與休養。」
　　「（今日子夫人，小的對不起妳……）」
　　貞勝心知肚明。
　　信長其實是見奇妙丸生病而吃到一堆美食，心裡感到羨慕，這才故意裝病挽留今日子。
　　所以貞勝打從心底對今日子感到過意不去。
　　「（主上也確實是很累……）」
　　貞勝對於信長平時精力充沛地處理統治廣大領地所需之各項事務的情況非常了解，也不忍心開口要信長別給今日子添麻煩。
　　「哈密瓜這種水果好甜好好吃喔。下回準備一些送給德川公吧。叫光先送一些過來。」
　　「明白了。」
　　堂堂織田信長不惜裝病，如願享受到探病禮包的美味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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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話　東美濃救援戰


　　「能跟新地兄同行真是開心啊。」
　　「丹波是光秀兄管的吧？」
　　「明智公先前獲封坂本與丹波之地，不過手下的赤井直正仍持反抗態度。我想他應該挺辛苦的。」

　　東美濃方面的援軍由新地軍與羽柴軍補足。
　　其他眾將領則預定跟隨信長率領之主力軍隊，繼續包圍石山。
　　然而本次似乎仍無望拿下石山，同樣打算以捐錢給朝廷之條件嘗試談和。
　　石山方面的損失比前次對峙還多，主力僧侶官下間家也犧牲了好幾個人。
　　就信長的預測，石山應該會傾向談和，以求盡快重振旗鼓。
　　「瀧川兄撐得住嗎？」
　　「我想應該沒問題，但還是盡快吧。」
　　新地•羽柴聯軍趕忙前往東美濃。
　　全軍加速行軍至岩村城附近，發現城內正因秋山軍的猛烈攻勢而陷入苦戰。
　　如此放任下去，城池隨時有可能被攻破。
　　「沒想到瀧川兄坐鎮指揮的守城戰竟被逼至如此田地……」
　　「誰叫武田軍個個驍勇善戰哩。」
　　「全隊立刻攻打武田軍！」
　　「拯救瀧川軍！」
　　秀吉與光輝下令全軍攻擊武田軍。
　　聯軍從側面突襲，沒料到武田軍真如傳聞般厲害，迅速轉換陣式，對新地•羽柴聯軍發動反擊。
　　「發射！」
　　新地軍的前鋒部隊連忙展開射擊，武田軍卻彷彿早有預料，安排士兵於前方架起竹把以抵擋子彈。
　　大部分的子彈都被彈開，這波攻擊未對武田軍造成多大損傷。
　　「舉刀衝刺！」
　　由新地軍的眾將領頭，羽柴軍內具羽柴四天王之美譽的宮田光次、神子田正治、尾藤知宣、戶田勝隆，加上年輕有為的仙石秀久，多人率領各自小隊，同時衝進武田陣線。
　　武田軍挺身應戰，血淋淋的激烈鬥爭持續延燒。
　　新地軍一萬八千人，羽柴軍三千人。兩方總計兩萬一千大軍，對上秋山軍的五千士兵。
　　人數上而言，我方占有壓倒性的優勢。然而受限於地形，全軍陣線遲遲無法拉開，雙方的兵馬開始以同等速率消耗。
　　「對方強得亂七八糟耶。」
　　光輝訝異於武田軍士兵之精良。
　　深入敵方陣線的部隊陸續出現死傷者，每隔一段時間就替換部隊以防止更重大的損失。即使如此，雙方的損害情況仍持續拉鋸，戰況陷入膠著。
　　「現代孔明公。」
　　「請大人別這麼喊臣……」
　　光輝找來幾乎已是秀吉半個家臣的副將竹中半兵衛，想向他請教突破現況的策略。
　　由於聽過世間譽其「宛如現代的孔明」，於是決定仰賴半兵衛的智慧。
　　「現代孔明這稱號不是代表極高評價嗎？」
　　「臣並不希望與那般古早的偉人相提並論。」
　　光輝不像清輝有中二病，但也明白此稱號充分顯示出眾人對半兵衛的評價。



　　「咳哼。總之您就安心吧。毛利勝信大人與山內一豐大人的隊伍就快要從後方發動攻擊了。」
　　無論武田軍多麼厲害，也不可能與四倍數量的敵人相抗衡。
　　半兵衛安排羽柴軍老將毛利勝信與新地軍的年輕將領山內一豐帶隊迂迴行軍，從別的方向發動攻勢。
　　雙方兩敗俱傷的搏鬥又持續了一陣子，緊接著聽聞武田軍的後方傳來種子島擊發的巨響。
　　一豐率領的火槍隊從武田軍士兵的背後，毫不手軟地連續射擊。
　　「對地理情況的不熟悉果然還是有差。」
　　「畢竟有些小路只有當地人才曉得。」
　　沒想到能如此輕易潛入武田軍後方，一豐甚是驚訝。實際上全隊僅靠半兵衛安排的本地獵人帶路。
　　『不愧是現代孔明。』一豐內心深感佩服
　　雖然當事人聽到這句話肯定又要嫌棄。
　　「什麼都別管，繼續射！」
　　一豐的部隊連續擊發種子島，一波攻擊緩下來之後，毛利勝信隊緊接著殺進武田軍。
　　後方兩處同時受擊，就連名震天下的大將秋山虎繁也不禁慌張了起來。
　　「情勢不妙！暫且撤退，重新整頓陣式！」
　　「別想逃！」
　　光輝也有自己的策略。
　　把握武田軍應付來自後方的突襲導致前線鬆散的時機，命令載有青銅製大砲的台車一舉推進至前方，同時發砲。
　　朝水平方向射擊效率較差，但竹把可擋不了大砲的攻擊。
　　砲彈一口氣炸碎竹把與士兵，武田軍前線出現了一個凹洞。
　　「繼續射！」
　　此時，後方的火槍隊趁隙擊發，迅速橫掃至今安全遠離彈雨的武田軍眾士兵。勇猛剛強的武田軍終究承受不住，士氣於此大為折損。
　　「先保命吧！」
　　虎繁心有不甘仍決定退兵，可惜還是接連遭遇不幸。
　　「抱歉來晚啦。」
　　此乃半兵衛出的另一個計策。他安排傳令兵通報守城的瀧川一益帶兵繞到另一個方向追加攻擊。
　　具備優秀戰術指揮官能力且據傳本為忍者出身的一益，善用他治理東美濃領地而掌握到的地形熟悉度，從武田軍預料之外的角度發動攻勢。
　　適才經歷一番苦戰，能夠調派至此波攻擊的人數並不多，但全是特地遴選的菁英成員。
　　遭受三方攻擊的武田軍進退兩難。
　　軍勢隨著無情的射擊與斬殺攻勢逐漸削減。
　　「唉唷，那邊正在開溜的是秋山虎繁大人嗎？」
　　勉為其難帶著近侍逃出生天的虎繁，遭遇瀧川家臣子•前田利益埋伏。
　　利益因過繼前田家而成為利家名義上的姪子，實際出身瀧川一族。
　　早年因利久叛離而另尋他主，如今在一益手下任職。
　　「真沒想到你也會臨陣脫逃……」
　　「就憑你的身分膽敢出此言……統率大軍者，逃跑的智慧仍不可欠。」
　　「這話確實是沒錯，但你當真逃得了嗎？」
　　虎繁的近侍們撲向利益，試圖替主君虎繁製造逃跑機會。卻很快被利益逐一解決。
　　身手之俐落遙勝至今所目睹，就連在武田家見過眾多猛將的虎繁也難掩詫異之情。
　　「可惜，人少更好辦事！」
　　「你確定嗎？」
　　另一位武將跳到前方助陣，接替利益砍殺虎繁的近侍。
　　「好身手，助右衛門。」
　　「哪比得上慶次。」（註：利益乃為本名，過繼後通稱前田慶次）
　　站在利益身邊的是同樣因利久叛離而淪落為浪人的奧村永福，本次客座參戰。
　　一益與利家商討過，要讓永福藉此機會建立適當的功績，好名正言順地回歸前田家。
　　「慶次，我們比試一場。看誰先拿下虎繁的人頭。」
　　「就跟你比一場！」
　　化身為利益與永福首級爭奪戰目標的虎繁慌張逃亡。
　　戰場上其他將領士兵則承受半兵衛指揮進行的猛烈追擊，逃往南信濃方向的五千士兵當中只有不足兩千人到達目的地。
　　而存活名單當中並不包括秋山虎繁的名字。
　　「沒道理輸給慶次啊。」
　　「助右衛門，不必鬧彆扭啦。晚點請你喝幾杯。我弄到新地產的高級清酒喔。」
　　「真令人期待。你怎麼有門路？」
　　利益與永福向來與新地光輝無直接接觸。
　　聽說利家賢伉儷基於私交，時常收到新地家寄送的佳節贈禮。但永福不認為利益有那種機會。
　　「嗯，是我自己的辦法。跟錢幣一樣，酒也是天下流通之物嘛。」
　　「慶次這回幹得好。」
　　「助右衛門一向行事正派。而我生性孤僻，偏好旁門左道。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乖乖讓我招待就好了。」
　　「反正我這回只是客座參戰嘛。還是乖乖聽話好嘍。」
　　「以少擊多、勇猛對抗武田軍的諸位勇士！瀧川大人有賞，新地產的最高級清酒就在我手上！」
　　「「「「「喔喔喔──！」」」」」
　　聯手取得虎繁項上人頭的利益與永福，跟參與武田軍奇襲行動的戰友們共享新地產的最高級清酒。

　　＊＊＊

　　「大人！大人珍藏的最高級清酒不見了！」
　　「怎麼會？難道是慶次搞的鬼？」
　　「小的也不清楚……」
　　「就只有那傢伙這麼大膽子！」
　　才剛脫離危境的岩村城內，一益獲報光輝餽贈的私藏美酒被偷，為利益的舉動大為光火。
　　其後得知清酒以自己的名義發放慰勞參與武田軍抗戰的部隊士兵，沒有立場公開訓誡利益，只能自己吞忍。




　　第五話　進攻南信濃


　　「承蒙新地兄與羽柴兄兵援，我才能保住小命。」
　　秋山虎繁率領武田軍進攻東美濃，一度被逼得只能死守岩村城的一益向光輝與秀吉鞠躬道謝。以往雖把秀吉視為低等，如今實際上已成同階級，語調也變得謹慎有禮。
　　決戰後，一益首先奪回早先失守的明智城，指揮軍隊掃除敵方殘黨，埋葬武田士兵的遺體。
　　實際上，駐守明智城的武田軍守衛隊早在得知虎繁戰死消息便拋棄了職責，只要重新駐兵就拿回來了。
　　「東美濃是守住了。但今後才是困難所在。」
　　信長親率軍隊前往支援的遠江戰線上，德川•織田聯軍慘敗，目前與武田軍雙雙僵持不下。雖然想盡快前往支援，考慮到東美濃到濱松城的遙遠路程，很有可能趕不及救援。
　　「新地兄，主上來文。」
　　光輝拆開一益遞上的信件，文中表明尾張的織田信張為主將的大批援軍已出發前往濱松。另外安排丹羽長秀整軍派遣援軍補足後續。
　　「信上說『光負責擾亂南信濃與奧三河以牽制信玄』。」
　　符合信長一貫的作風，有夠亂來的。光輝心想。
　　「一益兄，你覺得如何？」
　　光輝問向一行人當中軍事能力最優秀的一益，想知道成功機率有多少。
　　「這個嘛……南信濃要衝之地飯田城的城代•秋山虎繁已死。失去這個男人，肯定有某種程度的打擊。初期或許可以順利推進。」
　　「只有初期？」
　　「新地兄，一益兄的意思是說，恐怕武田家很快就會有動作。」
　　「我也是不相信那個信玄會任我們亂搞……」
　　虎繁之死勢必對南信濃的情勢帶來重大影響，初步的攻占或許不困難。
　　然而武田家不可能任由自家領地被搶走，很有可能立刻反攻以求奪回掌控權。秀吉如是分析。
　　「主上僅言於擾亂，並未要求收併南信濃與奧三河。短時間占領達成牽制信玄的效果，情況不對就撤兵。如此應該可行。」
　　秀吉果然腦筋動得快。總能從信長的令文輕易察覺其真意。
　　「這樣的話應該有辦法吧。那就加緊準備，盡快出兵。」
　　「請讓我等同行。」
　　定好行動方針，新地、羽柴、瀧川聯軍離開東美濃，進軍反攻南信濃。
　　三方人馬首先聯手襲擊秋山虎繁剛改建好的飯田城。
　　「好像沒什麼困難呢。」
　　飯田城的守備薄弱，秀吉預期的苦戰情況並未發生。
　　城代秋山虎繁戰死造成的士氣打擊比預料的還嚴重，光輝等人的軍隊一現身，來自甲斐（註：武田信玄領地）的士兵們即刻逃亡。
　　飯田城在幾乎未有任何抵抗的情況下易主。
　　「順利拿下來是好事。但是這邊的路況……」
　　城邊連接三州道與遠州道兩條重要幹道，但路幅狹窄，行軍不便。
　　一行人決定一邊推動道路拓寬工程，一邊逐步平定飯田城以南的地區。
　　另外由一益指揮獨立小隊，個別前往攻打飯田城北邊的大島城。
　　該地同樣因虎繁戰死消息而情勢混亂，幾乎無力抗戰，霎時失守。
　　「薪餉當日發放！請踴躍參與工程！」
　　此番還是少不了新地家最拿手的計策──拿家裡多到用不完的永樂通寶攏絡本地居民。
　　眾多當地居民都將農事交給家中老弱婦孺處理，前來工地幫忙。由新地軍指揮的街道拓寬工程就此展開。
　　緊接著，羽柴軍自東美濃的笛木城出兵，途經中山道，打下福島城。分據三城的三方兵馬建立通暢聯繫，各自利用白花花的銀子聘請當地居民進行道路工程。
　　「去碰高遠城會太貪心嗎？」
　　「那可是信玄老頭四子諏訪勝賴的居城。可以想見激烈反抗。」
　　此陣的參謀本多正信回答光輝的提問。
　　「那還是優先加強目前三座城的守備好了。」
　　此後由據守福島城的秀吉負責確保來自東美濃的後勤補給，並繼續推動道路工程，加強各地區之間的聯繫。
　　從新地運來十字鎬、鏟子、網袋、單輪手推車、水泥，投入部分兵力揮汗趕工。
　　更有大量新地家自鑄的永樂通寶送到前線，用來發放參與道路工程之本地人的日薪，或者購買聯軍所需的物資與糧食。
　　「課稅恐怕引發叛亂。通報下去，今年免稅。更不准許任何搶奪行為。」
　　基於光輝的意思，各地設置立牌通告『因戰事擾民，本年度特免課稅。義務勞動附加日薪，可自由參加』。
　　南信濃的百姓們蜂擁參與道路工程。少數仍持反對立場的鄉士則陸續受聯軍的武將們討伐。
　　幹道通暢之後，開始從東美濃運入珍稀食材及高便利性的生活用品。居民們利用參與工程獲得的薪水盡興購買。
　　鹽、風乾海水魚、鹽漬海帶、新地生產的農業機械與器材等等特別受到青睞。就連工程使用的鏟子與單輪手推車也有居民認為方便好用而買回家。
　　光輝將販賣所得錢財又周轉回來支付居民們的日薪。
　　「雖然入不敷出，想成用這些錢買安全保障就覺得划算了。」
　　「我想也只有大人才說得出這種話……」
　　如是說的正信兼顧工程監督與自有領地的統治，其實也很忙碌。
　　最近開始有鄰接城鎮的居民湧入尋求可領日薪的工作，同時也混入不少間諜。
　　間諜通常交由伊賀忍者解決，行動指揮也是正信的工作之一。
　　武田家內部有個俗稱「三者」的情報組織。
　　組織人員收集情報時會喬裝成僧侶或商人，即使混入我方勢力範圍，也不容易被抓到。
　　這點似乎讓正信頗為傷神。
　　縱然如此，工程方面依舊順利推展。飯田城、大島城、福島城暨其周邊區域都在經濟層面上與東美濃建立起密切關係。
　　「信玄老頭都不管我們耶。」
　　幸運的是，信長追派的援軍及時趕上。德川•織田聯軍已在濱松城附近順利拉好防衛線。
　　坐擁三河設樂郡長篠城的菅沼氏雖已被拉攏到武田那方，但菅沼氏唯恐光輝等人的軍隊南下，不敢出兵，死守在領地內。
　　如此一來，德川•織田聯軍就不必太擔心被人從後面偷襲。
　　「話說回來，他們也真能撐。」
　　「主上仿效新地兄製造的青銅製大砲好像是及時完工了。」
　　織田軍仰賴砲轟攻勢，勉強保住了濱松城。一益如是說明。
　　據聞深受信長信賴的才子丹羽長秀巧妙指揮青銅製大砲部隊，讓逼近的武田軍吃了不少苦頭。
　　不過，名震天下的武田信玄可沒那麼容易垮台。
　　穩住稍早拿下的二俣城、掛川城及高天神城形成的防線，於駿河、東遠江地區持續拓展勢力範圍，靜待反攻的時機。
　　「戰況似乎陷入膠著。德川公跟信玄老頭都很難熬吧。」
　　一益的猜想正確。實際上德川與武田雙方軍隊大多由徵召而來的農民組成。
　　作戰時間拉長導致農事荒廢，不僅造成糧食不足的問題，更將對次年的收成產生負面影響。
　　「從信玄老頭的角度來看，大概很想盡快弄掉濱松城，好奪回南信濃。」
　　然而據守濱松的德川•織田聯軍卻致力迴避野戰，貫徹防衛態勢。
　　即使是天下聞名的武田軍，想要以較少人數攻下敵方據守的城池依舊不是件容易的事。
　　「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光輝一行人鎮壓三座城池之後兩個月，北信濃方面有了動靜。
　　以木曾谷為根據地的木曾義康、義昌父子，舉兵準備奪回被光輝等人占據的地方。
　　木曾軍來到秀吉駐守的福島城下，雙方爆發激烈的戰況。
　　一益與光輝迅速帶兵支援，利用種子島與青銅製大砲猛打木曾軍。
　　元氣大傷的木曾軍撤退至高遠城。於同戰役負傷的木曾義康傷勢惡化，隨後死亡。
　　「是因為主力軍隊都在信玄老頭手下，所以派出來的都不怎麼厲害？不，飢餓的情況只會讓武田軍變得更凶猛，不可輕敵。」
　　光輝腦中浮現秋山虎繁麾下士兵們勇猛果敢的姿態。
　　兼顧安撫本地居民生活的道路工程推展了一陣子，附近的鄉士與國人眾紛紛前來拜謁。
　　如木曾家一般持反對立場的人雖然還不少，領地與勢力有限的領主們則大多歸順了織田家的統治。
　　除了明白反抗無非白費力氣之外，武田統治下的兵役、義務勞動、稅金等制度均對百姓們造成龐大負擔，假如能夠獲得更安穩的生活保障，跟隨織田家也無妨。這就是他們的想法。
　　「信玄老頭挺沒人緣的喔。」
　　就光輝個人印象，武田家就像是由擅武好鬥的流氓與專業山賊率領一大群強悍士兵組成的團體。
　　實在很不想跟那票人扯上關係。
　　「武田家的強勢讓百姓們不得不聽話。稍有反抗者，不是滅門就是淪落為奴隸。」
　　光輝找來一益尋求意見，好作為未來決策的參考。沒料到秀吉經過調查得知之信濃北部現況如此險惡。
　　「武田家壓榨信濃來彌補甲斐的資源缺口。實際上，信濃本地也沒那麼富裕。境內地形多山，往來與交易都有難處。」
　　「新地兄推行道路工程肯定博得不少信濃國人們的支持。」
　　武田家並未荒廢領地內的整治，只不過總是以甲斐為優先。
　　反觀信濃地區總是不斷被壓榨。當地居民們為此怨聲載道。
　　「佐久那邊的人尤其怨恨武田家。」（註：佐久郡隸屬信濃國，約當現今長野縣中部東側一帶）
　　據聞武田家出兵平定當地期間，不服從的男性不是遭虐殺就是送去礦山當奴隸，女性則被押去當礦工們的慰安婦。
　　武田家的高壓統治讓信濃的居民們不得不屈服。倘使有機會，無一不希望能脫離武田家的掌控。
　　「那木曾家呢？」
　　「那邊可是跟武田家結了親呀。雖然享有自家人的待遇，實際上有人質押在人家手上，無法反抗吧。」
　　「武田家真是凶殘無道呢。」
　　或許這個時代的諸侯大多不出此流，就某個層面上，光輝還是有點佩服武田家。
　　正因為做得出其他人辦不到的事，才能創下一個世代便坐擁兩國領土的偉業。
　　「那些承諾歸順我方的國人們要求攻打木曾谷及高遠城……」
　　「這可難辦啦。不過，拿下這兩個地方確實可以穩住南信濃的情勢……」
　　看來那幫子人都想就此轉入織田家的統治，不再回頭。
　　假使我方願意舉兵攻打，他們還會幫忙帶路甚至提供兵力支援。
　　「就現況而言並非完全不可行，所以很難拒絕呢。」
　　「就把高遠城設定為最前線，準備應付持久戰吧……」
　　實質上不過是順應趨勢而行，總之羽柴軍與新地軍立刻動身攻打高遠城。
　　意外的是，高遠城不費吹灰之力就落入織田家的口袋。
　　「我等諏訪家眾，願服侍新地大人與羽柴大人，但求重振家門！」
　　原來是竹中半兵衛早在事前派人調解攏絡。
　　不看好加入武田家未來的諏訪家餘黨叛變，攻擊守城士兵、流放武田方的兵馬，直接邀請光輝一行人入城坐鎮。
　　「不對啊。諏訪勝賴不是去給信玄當四兒子了嗎？」
　　「勝賴那個小兔崽子已經變成武田的傀儡，不配擔任諏訪家的家主！這位賴鄉大人才是正統的諏訪家家主。」
　　不清楚新任的家主具備何等血脈或經歷，光輝刻意不多作追究，接納諏訪一行人的意願，優先掌握高遠城以建立重要防衛據點。
　　「然而說來慚愧，我等無力貢獻新地大人……」
　　「新地大人，首先應該增加兵力，穩固高遠的守備。」
　　「喔……也好啦。」
　　竹中半兵衛再怎麼有本事也不像魔法神燈一樣可以搓出無限的金錢與物資，於是建議光輝暫且請諏訪家眾提供人力。光輝也認為這麼作總比只靠自己手下守城來得輕鬆，便採納半兵衛的提議，並主動提供自家領地送過來的永樂通寶、糧食、武器裝備以及農業機械等等。
　　「秀吉，我去支援一益兄。」
　　「明白了。高遠城就交給我保護啦。」
　　收到光輝的指示，秀吉將福島城的守備工作託給弟弟小一郎，加入高遠城陣營。
　　在半兵衛的輔佐與自立分家的諏訪家眾之協助下，逐步建構穩固防衛。
　　緊接著，光輝帶兵前往支援一益，期望能給予剛失去家主的木曾家致命一擊。
　　木曾家失去福島城之後又轉而攻打飯田城，實在讓人感到棘手。
　　「討伐木曾義昌！」
　　新地軍與瀧川軍攜手作戰對木曾軍發動激烈攻勢，最後總算成功解決木曾義昌。
　　「我等木曾家誓言為織田家效忠。」
　　失去父親與兄長，幸運苟活的義昌之弟•上松義豐投效織田家。
　　降服之後，義豐將姓氏改回木曾，成為木曾家的家主。
　　義昌的正室，也是信玄女兒的真理首先為此事發難。
　　「誓將扶正木曾家之家道！」
　　真理如是揚言，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嫡長子千太郎以及年方五歲的岩姬出走甲斐求生。
　　其後，以福與城周邊地帶為根據地的藤澤氏也投效織田家。至此，聯軍已掌控南信濃超過半數的土地。
　　目前藉由秀吉、半兵衛、小一郎、正信、方泰等人的努力，同時推展道路工程、商業政策乃至穩固統治權與治安。
　　更於高遠城急速進行改建工程。
　　有必要盡快提升防禦能力，以備武田軍來襲。
　　雖然如此，實際上信玄與武田軍主力部隊都遠在天邊，短期內還不用擔心。
　　因為信玄一行人在濱松那頭搞得動彈不得。
　　假使信玄於此時撤兵，不僅將失去好不容易奪得的東遠江地區，恐怕連駿河都會不保。
　　即使想從後面偷偷捅刀，然石山本願寺那頭剛與織田家締結和平條款，信長帶領的主力軍隊也還留在當地，恐怕無機可趁。
　　四國的三好家的戰力亦不足以第三度登陸本州、進犯畿內地區。
　　至於丹波的赤井家也正受到明智光秀的鎮壓。
　　關鍵的主謀者義昭將軍則因為二度違抗信長之意，遭受嚴密的監視。
　　更別提義昭的密策似乎老早就傳進信長耳裡。
　　大概是某個幕府臣子專門通風報信，而信長表面默不作聲，卻在每一個步驟上傾力應對，逐步擴張織田家的勢力。
　　察覺到此現狀而無法採取任何進一步行動，信玄十分焦躁。
　　不久之後，光輝將南信濃的治理工作交給秀吉與一益，親自帶兵南下。
　　獲得家康允許之後，攜一萬五千兵馬南進，途中討伐或制伏原先投靠武田方的各地方勢力，最終殺到長篠城下。
　　「上啊！」
　　該城池原本的主人菅沼定盈被武田軍綁架，代理城主則得知秋山虎繁戰死的消息而戰意低落。
　　新地軍祭出青銅製大砲猛烈轟擊，一行人立刻拋棄城池，逃命去了。
　　「不可留後患！」
　　為免士兵逃跑後再度集結反攻，一豐帶兵追擊，城代為首的大多數武田士兵陸續身亡。
　　「順便把長篠城修一修好了……」
　　光輝拿下奧三河地區，一邊改建長篠城，一邊鞏固足以應付信玄的勢力。
　　雖然又得花上一大筆錢，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

　　「怎麼會有這種事……那個新地什麼來頭？」
　　聽聞南信濃與奧三河接連失守的消息，信玄大受打擊。
　　好不容易打下駿河、東遠江與奧三河地區，給了德川家一記下馬威。才過沒多久，南信濃與奧三河竟如此輕易地落入別人手中。
　　自己特別賞識之人才，秋山虎繁的戰死尤其讓人扼腕。失去一位有才的部隊司令官讓信玄甚感灰心。
　　「咳哼！咳哼！」
　　「大人！」
　　恐怕因為過度打擊，信玄當著家臣們的面吐血倒地。武田軍就此陷入更無能為力的狀態。




　　第六話　沾麵露與乾生麵


　　「兄弟們，休息時間到嘍。」
　　「嘿，知道了。」
　　「糖果放在嘴裡含著，也別忘了喝水。」
　　「知道啦。反正免錢，哪有不嚐的道理。」
　　擊退侵略東美濃的武田軍且反過來占領南信濃之後，新地•羽柴•瀧川聯軍著手進行『大規模道路工程』以期穩固新領土的統治。此舉可謂糖果與鞭子當中的『糖果』。
　　參與的工人們可領日薪還附餐點，南信濃的百姓們踴躍報名。
　　使用聯軍提供的作業工具挖路、鋪水泥，一點一點推進。
　　氣候逐漸轉為炎熱，工人們總是汗如雨下。新地家吩咐派至現場的監工定期安排工人們休息，並且發放鹹糖與乾淨冰水以預防中暑。
　　「此做法極具參考價值呢。」
　　秀吉眺望著現場狀況，對身旁的光輝如是說。
　　「上次撤退戰以來都有鹹糖可以吃。吃慣之後感覺又甜又鹹，滿好吃的。」
　　秀吉一邊舔舐著光輝準備的鹹糖如是說。
　　結合鹽巴、砂糖以及多種礦物質成分而成的鹹糖，自討伐朝倉家時期發生的那場撤退戰以來，生產量逐年增加，現在不只警衛隊，就連勞工們都能於需要時免費獲得。
　　舔食這種糖果搭配清水，效果可比飲用運動飲料。
　　補給物資當中也準備了充足份量，配發給所有參與義務勞動的人。
　　此外接受過教育訓練的監工還替工人們安排固定休息時間。此做法讓秀吉感到佩服。
　　「勉強他們長時間工作反而會讓工作效率變差。難得召集到人手，累倒了會影響進度。說到底，還是讓他們好好休息才能加快進度。」
　　「就算損失了休息時間，還是能提升整體進度。原來是這樣，我學到了一課。」
　　秀吉為新地家採取的勞動管理方式深感臣服。
　　他本身也在義務勞動方面採用了分組競爭等與眾不同的手法獲得滿意成果。心想著光輝這一招也得學起來。
　　「吃飯時間到嘍！」
　　「放飯啦！」
　　「有東西吃真好。」
　　「非常感恩啊。」
　　正午時刻的鐘聲響起，工人們輪流領取由新地軍炊事部隊準備的餐點。
　　今天的菜色為摻了雜糧的大飯糰兩個、醃菜、山菜豬肉芋頭味噌湯。眾人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真豐盛哩。」
　　「就是說啊。叫我一輩子做義務勞動也願意。」
　　午餐後，道路工程繼續進行至傍晚的下班鐘聲響起為止。
　　「排隊報上姓名，領完薪水就可以離開。路上小心。」
　　領到日薪的工人們，有的直接回家，也有不少人先到新地軍臨時設置的賣店購物之後才離開。
　　「這個叫做鏟子的工具用來挖土很方便，我要買一支回去。」
　　「家人叫我買十字鎬。」
　　「還得多努力幾天才夠錢買推車哩。話說回來，為什麼叫做推車啊？『車』是什麼意思？」
　　「誰曉得。反正好用就好了。」
　　「說得也是。老媽要我今天買魚乾回去。」
　　工人們用自己揮汗賺來的錢享受購買糧食或生活用品的樂趣。
　　「你有聽說嗎？採山菜的五助，最近日子過得不錯耶。」
　　「那還用說嗎。新地軍用量很大，有多少就買多少。種青菜的金助也說收成全部賣給新地軍，賺了好大一筆錢喔。」
　　「我得回去叫我爸媽努力種田才行。」
　　南信濃境內許多農民都把田裡的工作託給家人，自己出來參加義務勞動。
　　再用自己賺來的銀子換得美味食物及便利生活的各式工具。
　　如此充實愉快的生活讓百姓們越來越不想回到武田家統治的日子。
　　「說實話，我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心生敬畏的男人。雖然本人十分隨和……」
　　「外表真的看不出來喔。幸好我們跟新地兄是同一邊的。祈禱這份幸運可以持續。」
　　半兵衛與秀吉也逐漸體會到新地光輝的厲害與令人畏懼之處。

　　＊＊＊

　　「新地兄，信濃的蕎麥真好吃呢。」
　　「一益兄，我特別欣賞這個料理方法。」
　　「蕎麥切細後水煮。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做法。」
　　努力治理南信濃的忙碌生活之中，某天三人一起享用中餐。
　　召集人為光輝，菜色則是使用信濃產蕎麥粉製成的竹籠涼麵。
　　新地家專用廚師將揉製好的蕎麥麵團用菜刀切成粗細均一的麵條，熱水川燙。
　　百分之百蕎麥粉製成的最高級十割蕎麥……雖這麼打算，然而品種尚未改良，蕎麥粉黏稠度不佳，麵糰口感也差。只好摻雜新地產的麵粉，作成二八蕎麥反而口感更好。（註：好的蕎麥粉不需要摻雜小麥麵粉也能充分糊化並揉製出柔滑有彈性的口感，也因此十割蕎麥被視為最高級）
　　這個時代似乎尚未有人使用這種方法料理蕎麥，秀吉與一益痛快享用，還追加了好幾份。（註：至江戶時代為止，蕎麥麵均以蒸的為主流）
　　「這個炸山菜……是叫做天婦羅嗎？這也好吃。」
　　「剛起鍋的特別好吃。」
　　三人一起享用其他幾道山菜料理，加上飯後甜點的黑蜜蕎麥細條，三人都吃得很飽。
　　「沾麵露的口味很不錯呢。」
　　一益對新地領自產之沾麵露的美味而感動。
　　材料包括醬油、砂糖、味醂、柴魚與昆布，為增加防腐效果而稍微提高濃度，料理時再依照需求稀釋使用。
　　「其他菜色也能用喔。帶一些回去吧。」
　　「真不好意思。好像變成我厚臉皮要來的。」
　　「那我就不客氣地順風得利嘍。」
　　一益與秀吉拿到沾麵露，心情特好。
　　「蕎麥麵也參考一下吧？」
　　「蕎麥麵不怕壞掉嗎？」
　　「嗯。乾的生麵就沒問題。」
　　方便保存的乾生麵同樣採用新地領產的蕎麥製作，是與烏龍麵、麵線、拉麵、義大利麵等麵類食品一起開發出來的品項。
　　「回去用熱水燙熟，過冷水就能吃了。而且可以放很久。了不起的發明！」
　　一益歡欣鼓舞地帶著沾麵露與乾生麵回家。其後蕎麥麵就成了他最喜愛的食物。
　　此外……
　　「『已知南信濃情勢逐漸安定。然聽聞該地流傳著蕎麥的特殊美味吃法……』喔，知道啦知道啦。」
　　心裡想著反正也沒多費事。光輝立刻安排運送沾麵露與乾生麵到安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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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話　有勇無謀的決戰


　　「不妙，這樣下去非常不妙！」
　　織田家位居次席的老臣佐久間信盛獨自焦躁著。
　　實質上，信盛乃是織田家領頭的資深臣子。
　　過往曾經發生過主君信長的弟弟信勝謀反的事件。
　　當時連信長麾下最資深的家臣林秀貞都站在信勝那邊，只有信盛表態絕對支持信長。那次事件之後，名義上首席還是林秀貞，然從職權或領地大小來看，信盛認為自己才是實際地位最高的家臣。
　　然而近來德川家救援行動進展得並不順利。
　　與信盛一起帶兵支援的同事平手汎秀不幸戰死沙場。
　　雖然罪過擺明該算在錯判狀況而主張進行野戰的家康頭上，但是平手汎秀可是曾經向信長以死明志的平手政秀之子，信長向來很看重他。
　　此事極有可能造成信長的不悅，然而信盛起初都還想得很樂觀。
　　雖在多次對戰之中敗給武田軍，但是依然維持住濱松城的掌控權。加上織田信張與丹羽長秀及時帶兵支援，幾乎不用再擔心會失守。
　　不幸的是，其他戰線卻發生讓信盛心生憂慮的狀況。
　　首先是柴田勝家負責的越前•加賀戰線。
　　縱然加賀的一向宗民兵無視於石山那頭下達的休戰命令，仍斷斷續續地起兵鬧事。不過勝家基本上穩固住越前的安定，也順利掃蕩了加賀境內大多數的一向宗勢力。
　　信長大讚『權六果然厲害！』並且給了勝家不少獎勵。
　　明智光秀跟羽柴秀吉大展身手的丹波戰線也是一樣。
　　就連非本系家臣的松永久秀也靠著石山一役上拯救信長的功績頗而頗受青睞。
　　不僅如此，新地光輝帶兵支援抱著洗刷汙名之意志出陣的淺井長政，於攝津地方大展身手，創下更勝於松永久秀的優異戰績。
　　對主君信長而言，光輝不只是家臣，已具備有如同盟者的重要地位。
　　光輝總是眼也不眨地輕易達成信長提出的棘手課題，前幾年才剛拿下誰都沒輒的紀伊，接著又將雜賀眾為首的眾多反對織田家之國人眾乃至獨擁自有兵力與經濟實力的寺院勢力一網打盡。
　　那些和尚們的翅膀全都被拔掉，現在只懂得領新地家的錢以及讀經講道。
　　這回親自領軍幫助羽柴秀吉與瀧川一益守住東美濃，還討伐了信玄任命為東美濃•奧三河地區之作戰總指揮官的秋山虎繁。
　　甚至還乘此勝利之勢入侵南信濃，一路北上至高遠城。沿路占領的地區也都治理得很好。
　　緊接著又涉足奧三河，拿下長篠城為首的幾個重要城池。
　　「這下不妙啦……」
　　信盛萬分焦慮。恐怕自己在織田家之中將無立足之地。
　　雖在信長上任家主前便已誓言效忠，然而當年支持信勝的柴田勝家、農民出身的羽柴秀吉、外系家臣的明智光秀乃至新地光輝等人功績之輝煌，讓自己的排名越來越往下退。
　　明白自己必須有所貢獻，最基本得在戰場上創下一番偉業。
　　信盛自認比誰都還要了解信長，十分明白利用詆毀等方式扯其他人後腿只會造成反效果。
　　樹大招風的新地光輝也曾引來不少人對信長進諫讒言，全都沒得到效果。
　　反而被信長怒斥『真難看！』且受到降級調職，永遠失去追求權勢的機會。
　　「如此一來，只剩下討伐信玄一個辦法，才能創造出無人能及的地位。」
　　信長畏懼信玄勢力的心思可謂眾所皆知。也因為如此，至今從未遺漏任何送禮物的機會，更締結奇妙丸與松姬的婚姻以穩固同盟關係。
　　「聽說信玄在陣營裡吐血病倒了……」
　　此情報來自德川家僱用之伊賀忍者的調查。
　　倘使此事為真，武田軍肯定無法再像之前那般英勇。
　　「這可是好機會！」
　　信盛開始盤算討伐信玄，創下信長最為重視的戰果，藉此保住自己首席家臣的地位。立刻著手商討與信玄的全面決戰。
　　「與信玄決戰？那是最好了。」
　　信盛找上駐守濱松城的將領們，試圖獲得他們的首肯。
　　第一個前往商談的家康剛吃過一場大敗仗卻依然贊同信盛的提案。
　　「你贊成嗎？」
　　「我也是武士。想要洗雪前恥應該不過分吧？」
　　「嗯，那是當然。」
　　不過信盛也馬上想到，家康贊同的原因不只這一個。
　　「（肯定是在盤算奧三河……）」
　　打完這場仗，家康最掛念的就是奧三河的領權了。
　　既然是由隸屬織田家的新地光輝獨自打下，恐怕沒那麼容易要到。
　　織田家與德川家是以對等立場締結同盟。
　　然而單看領地的大小，德川家簡直就像織田家的家臣。
　　家康的地位之低，何來立場說出『請無條件把奧三河還給我』這樣的話。
　　因此家康也在盤算靠著這場決戰的功績，要求奧三河、濱松以東的遠江地區作為領地。
　　家康身處的立場與自己相似，信盛很能體會他的心境。
　　「不會太衝動嗎？」
　　於三方原之戰主張守城戰術的水野信元持反對意見。
　　從他的角度來看，家康於前次戰役不顧他人意見、堅持正面決戰，導致我方慘敗而失去濱松城。如今怎麼不知教訓又想衝動決戰？信元是這麼想的。
　　「信玄身體狀況欠佳。如今武田軍士氣低迷，正是時候。」
　　「……容我留在城裡。」
　　水野信元向信盛宣告，自己還是選擇守城。
　　坐擁尾張國知多郡東部至三河國碧海郡西部領地的水野家，秉持的是協助織田家與德川家的立場，信盛也不好強迫他。
　　「我參加。」
　　「總不能讓我們的軍隊分成兩派。那我也……」
　　織田信張與丹羽長秀表現出略為消極的贊成態度。
　　既然要打就該祭出全軍，否則只會被各個擊破。這就是他們兩個的想法。
　　長秀還認為，即使未能成功討伐信玄，至少有機會靠著這場仗逼武田軍撤退或談和。
　　「這麼一來我軍就有三萬兩千兵馬，對上武田軍兩萬五千人。我們承受不起繼續僵持的損失。贏得決戰，拿下信玄的首級！」
　　信盛所言承受不起僵持之損失的說詞，家康與信玄肯定都會有強烈同感。
　　雙方均動員大量農民打仗，長期對峙將對領地的經濟帶來嚴重打擊。
　　「信張大人為何贊同佐久間大人的計策？」
　　「不管我們怎麼反對，信盛還是決心要打的。請長秀給長篠城的新地發個文吧。」
　　「明白了。」
　　長秀的家臣奉信張之命，快馬飛奔長篠城。
　　相較於信長，信張作風低調許多，但是性格冷靜且戰略眼光優異。
　　信長也是因為這樣才任命他為援軍主將。
　　「怎麼我忙了半天又說要短期決戰啊！信盛那老頭到底在想啥？」
　　讀完長秀家臣帶來的信件，光輝一反常態地大吼。
　　原本盤算讓對方耗光糧食與物資，接著提出談和就能獲得概算的勝利。而信盛此舉等於搗毀了光輝的計畫。
　　但說穿了，光輝並無權限命令信盛，更沒有方法阻止他。
　　「想是出於心急吧。」
　　正信前往南信濃協助治理期間的職務代理人清興，在光輝身旁淡淡扔出一句感想。
　　「心急？」
　　「是的。原因在於大人您，恐怕羽柴大人、瀧川大人以及柴田大人也都有關係。」
　　身為領頭家臣的信盛在功績方面不斷被下屬給追過。
　　基於此等危機意識，信盛才提出決戰方案。清興如是說明。
　　「成功討伐主上最為畏懼的信玄可是個大功勞。如此便可保住佐久間大人的地位。」
　　「用這麼鬧事的理由摧毀戰線也太過分了吧。」
　　光輝打從心底不相信信盛可以打贏信玄。
　　「也許當真可行喔。」
　　「喔？比我更懂軍事學問的清興覺得會贏？有何根據？」
　　「只是也許而已。勝負與戰爭都是沒人說得準的。」
　　聽來暗懷貶意的說詞。恐怕清興也不認為信勝敵得過信玄吧。
　　「我得去支援。麻煩清興留下來看守長篠城。」
　　「遵命。」
　　「其實你也想參加吧？」
　　雖然勝負難預測，不過對手可是知名的武田信玄。
　　光輝本身沒有共鳴，但也逐漸理解到這個時代的武士有機會對上強勁敵手時，常會感到某種程度的雀躍。
　　「意願是有一點，不過這回需要搶時間。我想前三河組才是最適任的。」
　　清興建議光輝帶上熟悉地理環境的本多正重、渡邊守綱、蜂屋貞次，指引進軍路線。
　　「說得也對。那就讓你們三個帶路嘍。」
　　「「「遵命！」」」
　　考量奧三河的守備數量，光輝帶一萬三千名新地士兵離開長篠城，朝濱松急行軍。
　　經過野田城，走姬街道（註：全長約六十公里的幹道。位於濱名湖北面，至今仍沿用此名稱）往東方前進，到達濱松城時，城內只見臨時代理城主的水野信元及其手下。
　　「承蒙您前來援助，不過……」
　　信元表情又是高興又像百感交集地招呼光輝。
　　「水野大人，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方似乎遭逢慘敗。我派去觀察情況的家臣帶回此報。」
　　據聞德川•織田聯軍再度承受武田軍激烈攻打，死傷慘重。
　　「縱然我方表現優異於前次，也造成武田軍不小的損失……」
　　「想辦法讓我方人員分批撤退以免遭受武田軍追殺。還請水野大人做好收留人員的準備。」
　　「明白了。」
　　光輝安排軍隊據守在濱松城外一段距離的地方。
　　以便在發現我方人員時可以協助護送至濱松城，若見到武田軍士兵則擊發火槍對付。
　　首先撤退的是丹羽長秀及織田信張的軍隊。
　　人數只剩出擊前的一半左右。
　　即使如此依然保持穩定陣式或許已值得稱讚。
　　「沒能撤退的另外一半應該不是全數陣亡，但估計死傷至少三成。」
　　青銅製大砲還在濱松城內所以未落入敵方手中。不過想到不得不留在戰場上的大量種子島，長秀依舊十分懊悔。
　　自己費盡苦心拉拔起來的火槍隊等於失去了作用。
　　一想到預算問題與重新培育槍手的辛勞，也難怪長秀感到頭痛。
　　「先回濱松城吧。」
　　「不，傷兵交給信張大人。我要留下來！」
　　讓信張帶領傷者，長秀緊急重新整編丹羽隊與織田信張隊的士兵，與新地軍一起抵禦武田軍的追擊。
　　暨兩個隊伍後，我方士兵零落撤退而來，根本沒有整隊。
　　百分之百敗戰逃命的狀態。
　　佐久間小隊的狀況尤其不成樣，確認來者身分的步驟讓長秀十分忙亂。
　　「佐久間大人呢？」
　　「我們也不曉得大人在何處……」
　　說起來家臣實在不應該跟丟主君，不過似乎經歷了一場苦戰。佐久間家的家臣們泫然欲泣地向光輝說明。
　　「信榮兄！」
　　此時，本次初次上陣的信盛長子信榮現身。
　　手臂與腳都受了傷，很明顯無法繼續作戰。
　　光輝緊急安排人員護送他到後方陣營療傷。但遲遲未見他父親信盛的身影。
　　「都沒看到德川家的人耶。」
　　只有一小部分士兵撤退，重要武將都沒有人回來。
　　好不容易見到德川部隊勢單力薄且拖著傷兵現身，隨後卻緊跟著武田家的追擊部隊。
　　「仔細瞄準！發射！」
　　一邊讓我方人員逃往後方，同時將武田軍士兵誘至火槍射線交叉點一帶並射出子彈。
　　急著乘勝追擊的武田軍士兵陸續中槍倒地。
　　即使如此，整體的損失依然遠遠不及我方的死傷。
　　「重要的人都不在這兒啊……」
　　就先鋒部隊而言也算可以想像。首先倒下的這批士兵當中未包含有力武將。
　　最慘烈的恐怕要屬德川軍了。
　　喊得出名號的大將至今沒見一人生還。
　　護衛陣線，繼續對峙追著殘兵而來的武田軍追擊部隊，期間確認到多名德川家士兵，只是總數還不到原本的三成。
　　「戰場上到底是什麼狀況？」
　　正當光輝如是感到疑惑時，眼前出現一道身穿盔甲、騎馬靠近的身影。
　　來者為本多忠勝，身下馬背上還載著一具遺體。
　　而忠勝自己也滿身是傷。
　　「未能護住主公，我太沒用了！」
　　馬背上扛著的遺體竟然是德川家康。
　　光輝忍不住上前查看，確實是德川家康無誤。



　　忠勝不顧眾人眼光，悲痛號哭。
　　「本多大人，請盡快處理傷口！」
　　「主公都戰死了，我哪顧得了傷？」
　　「別多說了，過來！」
　　忠勝被新地家醫護部隊強制拖走。
　　「家康公……」
　　「這下事態嚴重矣……」
　　面對留在現場的家康遺體，光輝與長秀心中僅剩名為絕望的感情。

　　「當真只有這樣？」
　　「似乎是的。」
　　經過最終清點確認，德川家主要家臣只有大久保忠世•忠佐兩兄弟、榊原康政、平岩親吉生還。
　　士兵剩下不到一半且負傷者眾。
　　新地家的醫護部隊忙得天翻地覆。
　　「武田軍的狀況如何？」
　　光輝與長秀看照了幾波撤退人員之後，總算見到武田主力軍隊逼近，概算不到兩萬人。
　　武田軍立刻展開攻勢，光輝等人也祭出火槍與青銅製大砲對抗。
　　隨後發現先遣部隊連續死傷，武田軍很快顯示出撤退的跡象。
　　不打沒把握的仗。信玄果然不簡單。長秀暗自感到佩服。
　　不過也不能白白放他們走，長秀與光輝一起下令追趕，卻遭受來自側面的突擊，費了一些時間才殲滅突擊部隊，飲恨任武田軍逃跑。
　　發動突擊的小隊就是以讓主力軍隊全身而退為目的之敢死隊。
　　他們直到全軍覆沒為止都沒有逃避。
　　「這個突擊部隊的主將是哪位？」
　　「應該是小幡信貞與原昌胤。」
　　不消說，兩位主將業已戰死。然我方慘敗的事實讓長秀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漫長的一天即將劃下句點。而一行人無論怎麼等，也等不到主導本次決戰的佐久間信盛。




　　第八話　獲封西遠江與德川信康


　　「大人，損害清算已經完成……」
　　「是嗎……辛苦了。」
　　熬夜的本多正重帶著黑眼圈將文件交給光輝。
　　佐久間信盛提案、德川家康附議的決戰武田軍一役，以兩人的死及織田•德川聯軍慘敗的結果告終。
　　於濱松城外布陣的光輝與織田信張、水野信元、丹羽長秀忙著處理戰敗後續事宜，整夜未闔眼。
　　決戰隔天，武田軍來訊表示欲歸還主要將領們的首級。
　　當中亦包含佐久間信盛的頭顱，信盛戰死的事實就此認定。
　　「德川軍一萬兩千兵馬留下約五千人，佐久間那邊只有平手隊部分存活。合計六千人……」
　　丹羽長秀與織田信張的部隊散亂撤退而回。兵力損失雖壓在三成以下，也稱不上好收場。
　　兩個人都為自己手下軍隊的嚴重損失而愁眉苦臉。
　　三萬兩千人的大軍果敢決戰，其中一萬人以上戰死沙場。
　　我方本次蒙受了少見的慘烈損害。
　　「雖然武田軍也不好受……」
　　根據偵查結果，目前可調動的武田軍人數不到兩萬人。
　　也就是說，對方也背負了超過五千名的死傷數字。
　　此外，雖然還無法肯定，不過三枝守友、真田昌輝、山縣昌景很有可能已經戰死。
　　可以想見家康戰死後，三河出身的眾將歇斯底里地猛攻武田軍。加上佐久間信榮也因父親過世之事實而殺得忘我，造成雙方嚴重死傷。
　　從信玄的角度來看，恐怕是川中島之戰以來最慘烈的犧牲。
　　或許也因為蒙受此等損失，武田軍的陣線略顯守勢。
　　「水野大人有何打算？」
　　「恐怕還是得請主上定奪……」
　　只論濱松城的守備還算可以維持。德川家那邊的問題比較大。
　　家主戰死，眾多家臣與士兵亡故。
　　短期內無法再戰，更唯恐三河國的統治將出現漏洞。
　　以德川家現在的頹勢，即使與武田軍締結和平條約，怕領地還是三兩下就被武田家吞併。
　　三河一旦失守，尾張就暴露在敵人跟前。
　　就水野信元的立場而言，同樣不樂見情況如此發展。
　　因此他希望就政治方面，請益信長適當的策略。
　　「家康公的長子幾歲來著？」
　　「信康少主十二歲。才剛舉行過元服典禮。」（註：當代的成人禮）
　　要讓這等年紀的小孩子帶兵與武田陣營對峙嗎？
　　怎麼想都不可能。
　　「（恐怕一個弄不好就帶著大軍投降到武田家嘍……）」
　　聽說信玄一度吐血倒地，不過決戰時身體狀況已有恢復，巧妙指揮大軍行動。
　　雖因德川家家臣發狂征戰而吃了預料外的一記重擊，除外的部分而論可以算是精彩勝利了。
　　「石山、丹波戰線上，赤井家還需要小心觀察。加賀一向宗民軍乃至播磨、山陰地區的情勢也都不甚穩定。」
　　其後由信長出馬，安排與武田家談和。
　　雙方講定直接承認現時間點彼此既有的領地權且全數撤兵之條件，不過想也知道這番講和約束不了多少時日。
　　信玄肯定會再找時機進攻。
　　「前有信玄、後有一向宗是嗎……」
　　於南信濃、遠江兩大戰線與武田軍僵持的情況延續，織田家逐漸被逼入困境。

　　「隔離在外的領地……」
　　元龜二年（西元一五七一年）春天，光輝在濱松城內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綜觀織田家現在的狀態，畿內的情勢算是安定許多。
　　早先談和的石山方面目前沒有動作。
　　雖然隨時可能再度引發叛亂，即使算上這層風險，畿內終究比其他地方穩固。因此信長尤其投入心力整治該地。
　　估計阿波的三好家不會立刻嘗試登陸，丹波的赤井家也由明智光秀巧妙壓制住。
　　信長在安土城努力處理政務，不時親自巡訪畿內各地，竭力於治理工作。
　　想是為了盡快做好準備以防範一向宗第三度叛亂。
　　西方目前暫且安定，問題在東方。
　　織田家實質上的首席老臣佐久間信盛與擔任武田家抗戰陣線司令之一的三河同盟者德川家康接連戰死。
　　信長為此事實大受打擊，立刻命武井夕庵為使者，前往武田家談和。
　　所提條件為延續現狀且雙方停戰一年。
　　縱然有過多次違反同盟條款之前科，但是武田軍因超乎預期的長期戰而耗費過度的人手，武田四天王之一的山縣昌景之死更令人心痛。信長因此判斷武田家這回應該會聽話。
　　但是再怎麼說也只有一年。
　　損失遠在織田家或武田家之上的德川家目前由家康的嫡長男德川信康繼任家主，由殘存的家臣們盡全力輔助他處理政務。
　　然而戰死沙場的人實在太多，眼下維持三河國的治安已是極限。
　　為了替戰死的主公報仇而發狂猛殺還無所謂，遺憾的是造成犧牲之鉅，重創了德川家的根本。
　　倖存的家臣當中，擅長內政的石川數正以及優秀武將本多忠勝、榊原康政等三人都得扛起更多的工作。
　　「信康就任德川家家主，還有繼承三河守職位都要盡快安排。」
　　信長還提早舉辦信康與自己女兒德姬的婚事，並遊說朝廷加快任命流程。
　　信康的父親家康戰死的原因之一，甚至該說最重要原因來自信長麾下重要家臣佐久間信盛有勇無謀的決戰提案，因此信長特別關照信康。
　　「將來的事沒人說得準。總之德川家目前只能管住三河。」
　　石川數正到訪岐阜，提議交出西遠江，換回奧三河領地。
　　事態發展至此，德川家已無法維持與織田家的對等同盟關係。
　　徒勞保住西遠江只會惹來武田家的侵略，不如暫且放手，讓德川家效仿淺井家的作法，成為附屬諸侯反而穩定。這是數正的想法。

　　「就這麼辦吧。」
　　信長採納數正的提議，把西遠江地區轉給光輝作為本次戰役的獎勵。
　　「隔離在原本領地之外，又是最前線，更別提還有其他治理上的困難點……」
　　「猴子與一益個別加封南信濃新取得的地區。少了光的幫忙很快就會被信玄給吞掉。多用點心。」
　　織田家本次於南信濃取得的新領地都追加分配給秀吉與一益管理。
　　然而若沒有光輝協助，一年後就會被信玄搶回去的發展顯而易見。因此信長特地將附近的西遠江封給光輝。
　　「關照石山與西邊已經夠吾忙的了。」
　　「明白了。」
　　基於這些考量，光輝只能接下西遠江。
　　包含長篠城在內的奧三河交還德川家管理。如此就能讓德川家領土圈在安全地帶內。
　　「總而言之，只要我們不被信玄趕出濱松城就沒事啦……」
　　「德川家必定傾全力協助新地大人。」
　　光輝在濱松城與石川數正交接西遠江領地，想到即將面對的辛苦政務而長嘆。
　　就算石川數正說要盡全力幫忙，眼下德川家光是治理三河就忙不過來了。
　　而且三河境內部分望族與國人眾馬上就表明了反抗立場。
　　原因恐怕是信不過年輕資淺的新任家主信康。總之這樣下去，難保信玄不會提早出手。
　　「還請用心治理三河，至少讓領內道路暢通無阻。我們都不想腹背受敵。」
　　「新地大人說得是。」
　　安排至此，石川數正成為德川家實質上的宰相，與本多重次、高力清長、天野康景協力著手治理三河。本多忠勝、榊原康政、大久保忠佐與忠世兄弟等人則分配好工作，各自負責重新整編、訓練軍隊、討伐當地不服從的望族。
　　信康年僅十二歲，難免像是成了個傀儡君主。終歸得等到他再成長一些才能安心將主事權交給他。
　　雖然也想多給信康機會累積經驗，遺憾信玄的威脅逼近跟前，眼下可不容許出任何差錯。數正曾如此叨絮。
　　「三河只能託給石川數正了。另一邊才讓人頭痛。」
　　「這樁也很難辦哩。」
　　濱松城內，光輝與正信同時嘆氣。
　　織田家收回所有派出的軍隊，僅剩新地家的兵馬負責守衛西遠江。
　　織田信張、丹羽長秀、水野信元已率領所有軍隊回到各自領地。
　　本次一連串戰役的多筆功績讓信長又重新分配家臣們的崗位。
　　首先，淺井長政除了北近江追加領得若狹地區。
　　丹羽長秀獲封和泉以便負責應付石山方面的動向。三好義繼則受領原本畠山高政治理的河內。
　　信長打算讓鄰近大和的松永久秀幫忙看照義繼。
　　明智光秀的領地除了坂本城之外，追加了丹波國。然基於赤井直正的影響，掌控力道不足。
　　其他家臣們都看得出來，這部分的安排源自赤井直正隨時可能起義的推測乃至討伐後的顧慮。
　　越前與部分加賀土地則連同前田利家等副將們一起安插到柴田勝家手裡。
　　羽柴秀吉負責墨俣加上南信濃的一半土地，瀧川一益則掌握岩村城與另一半的南信濃。
　　攝津地區轉由信長直接統轄，連同南近江、美濃、尾張等地，共同推進領地體制。
　　而光輝目前的領地包括伊勢志摩、伊賀、紀伊、尾張部分土地以及西遠江。
　　「正信，你有沒有覺得最近難民特別多？」
　　「畢竟剛打完仗，或許並不希罕。」
　　近來西遠江境內流入大量來自東遠江與駿河地區的難民。
　　無可奈何，只好安排那些難民去拓墾農地或者協助道路工程。
　　「與南信濃交通不便，實感困擾。」
　　雖與石川數正達成共識，讓新地家自由利用三河國內的道路，但無餘力整修。
　　又不好擅自沿途拓寬道路。於是南信濃方面的補給與聯絡事項大多仰賴東美濃路線。
　　就現況而言，西遠江的領地連自給自足都有困難。
　　從伊勢補給糧食勢必要靠船運，這下又得整建港口。
　　不僅如此，天龍川為首之多條河川的治水工程更是迫在眉睫。
　　工程所需物資同樣只能從新地經過伊勢運送。
　　「武田水軍沒跑來搗亂吧？」
　　「是。目前仍遵守著談和的條件。」
　　負責護衛運輸船隊的九鬼澄隆回答光輝的提問。
　　「武田水軍實力如何？很厲害嗎？」
　　「部隊才剛創立不久。別太輕敵就不用怕。」
　　澄隆長期向同門的老前輩學習，偶爾也求教於今日子，鑽研不懈。如今已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水軍司令官。
　　下一步就要盡量累積經驗，取得功名。
　　「要跟武田打仗的時候會請你多幫忙。在那之前先搬搬東西吧。」
　　「大人最近嚴重虧損耶。」
　　「別提醒我啊……」
　　為了避免被餓狼武田軍給吃掉，光輝不惜投入大量物資與預算，持續推進西遠江的建設工程。
　　濱松城業已大幅擴建，足以容納全軍據守城內。
　　更在可行範圍內盡量拓寬道路，只是三河國內仍無從下手。
　　德川家方面也因資金及人手短缺而無力改善。
　　遷徙至本地的眾多難民，有意願者均被安排到正在進行大規模建設工程的尾張與美濃地區擔任工人，賺取日薪。
　　「正信，交涉的進展如何？」
　　為西遠江的整頓工程奔走期間，光輝請正信私下拉攏東遠江的望族與國人眾。
　　談和條件不允許正面戰鬥，但未明文禁止攏絡或情報收集。
　　現階段而言，西遠江境內意圖投靠武田方的望族或國人已有數家受新地軍討伐且滅門。
　　羽柴秀吉也派遣竹中半兵衛前往攏絡北信濃國人眾。
　　「信玄那老頭，恐怕講和期限一過就會打過來吧？正信。」
　　「那是肯定的。因為石山免不了再度起義。」
　　「簡直跟例行公事沒兩樣嘛……」
　　畏懼於織田家勢力之擴張，足利義昭將軍發出追殺信長的密文，以石山為首的數個陣營挺身應和。
　　擊敗這幾方人馬，織田家的勢力又可進一步擴張。
　　信長早知義昭的舉動卻刻意放置不管。
　　能夠這麼快掌握到消息，靠的應該是家臣當中的間諜。
　　不曉得是哪一位，但光輝猜測是大人物。
　　「我曾拜一向宗門下，著實令人心寒。」
　　聽來正信對一向宗已全無留戀。
　　以佛之名驅使無辜百姓上戰場，此等行徑惡劣至極。光輝時常這樣說。
　　「擺明了充滿野心的武士跟商人還好過他們哩。再者，佛祖真的有叫僧侶們去殺掉與佛為敵的人嗎？佛推廣殺人是嗎？真了不起的教義。」
　　聽聞光輝反映自身針對宗教之冷漠想法的發言，正信感覺彷彿腦袋被重重敲了一記。
　　正信還在三河時一度推崇一向宗，背叛了主公家康並失去了一切。
　　自己與部分人承蒙新地家收留還算幸運。那些死於民亂的人們是否當真獲得救贖，正信至今仍無法肯定。
　　石山的僧侶們可曾為犧牲者們施捨安慰的話語？
　　眾多貧困且無知的百姓，恐怕都只是那些僧侶們拓展自身勢力的道具。
　　「雖說有姻親關係，敢跟那種傢伙站同邊的信玄老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恐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整到……最好在下次打仗前的時間盡量削減他的勢力。」（註：武田信玄與本願寺十一代門主顯如為連襟關係）

　　說是這麼說，又不能靠打鬥簡單削減對手兵馬。
　　於是光輝想出一個利用神奈川號量產的錢幣「盡量弱化武田家勢力」的辦法。
　　首先找上那些同時也在武田領地內行商的商人們，用新地家自鑄的永樂通寶要求交換各等級的劣錢。鄉下地方的信濃與甲斐境內流通的錢幣數量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劣錢。
　　劣錢簡單說只是地區性貨幣，信用度不足。反觀中樞地帶通用的永樂通寶信用度與需求都很高，商人們都樂意以七～十枚劣錢交換新地家自鑄的永樂通寶。至於武田家自鑄、俗稱武田金的金幣，光輝則拿商人帶來交換的劣錢五枚加上新地家永樂通寶一枚的匯率交換。
　　此外更通告所有商人，新地家願意高價收買所有甲斐的糧食或產物，誘使他們前往武田領地內收集。
　　此法讓見錢眼開的武田家國人眾與商人盡量把甲斐未來存糧賣到我方手裡，下一次作戰時，武田軍可活動的期間就會變短。這就是光輝的如意算盤。
　　由於糧食持續短缺，信玄最近極力禁止輸出，總擋不了為賺大錢而將糧食賣到外地者。就算數量稱不上可觀，還是削減了不少國人眾與百姓的儲備糧食。
　　收購而來的糧食則低價甚至免費提供給難民們。對新地家而言乃是嚴重虧損，不過還是比從伊勢或新地運送糧食便宜。
　　「大人，武田家的永樂通寶儲蓄量一口氣增加了不少呢。」
　　「我還有另一招。」
　　光輝託清輝從新地運送某樣東西到濱松來。
　　「清麿，生產一切順利嗎？」
　　「是的。靠著神奈川號核融合鍋爐產生的熱能，有多少海水就能製多少鹽。」
　　接著，光輝將清麿幫忙製造的大量鹽巴，低價賣進武田領地。
　　靠著駿河領地，武田家亦可自行生產鹽，然光輝提供的價格與分量比起自產來源划算了許多。武田領內的百姓以往曾經歷今川家因政治紛爭而停止鹽巴進出口的制裁，便認為此乃難得機會，無一不大批購買囤貨。
　　盤算著之後可以高價轉賣獲利，且手裡永樂通寶儲蓄量增加不少，於是很多人都拿永樂通寶來買鹽。
　　「鹽確實是人的生活必需品，但是買那麼多也沒用啊。光吃鹽填不飽肚子，只會讓血壓上升。」
　　眼見武田領地百姓紛紛開始囤鹽，光輝獨自露出惡魔的微笑。
　　光輝一連串的策略導致武田領內居民持有過剩的鹽，且糧食與現金的儲蓄量大幅減少。

　　「收成結束後出征在即，儲糧還變少了？怎麼辦事的！」
　　信玄察覺光輝的行逕而盛怒不已，但他迅速採取對策。武田領內的大量鹽巴經由西上野，開始出口至關東各地。
　　這批鹽的進口價格很低，有海岸線的北条領與上杉領所生產的鹽自然受到市場排擠。
　　大量鹽巴傾銷至關東導致自家領地生產的鹽徹底滯銷，北条氏政因此大為光火。

　　「信玄那個混帳！惡意把鹽賣得那麼便宜！」
　　「冷靜點，氏政。」
　　面對狂怒的氏政，臥病在床的父親氏康輕聲相勸。即使說是年輕氣盛，終歸忍耐力不足。為父的氏康暗自嘆息。
　　「可能是為了準備與織田家臣新地打仗所需的糧食吧。鹽是從駿河那裏弄來的？」
　　「不。根據忍者風魔小太郎的回報，是從新地那邊大量流入。」
　　「搞不懂……」
　　氏康摸不透光輝真正的用意。若只是為了削減武田家的存糧以求限制住武田家戰時的動向，感覺效果並不令人滿意。
　　「把鹽大量賣到關東，信玄最終還是得到糧食與金錢。新地不顧虧損賣了這麼多鹽給武田，到底有什麼打算？」
　　氏康怎麼也料不到光輝有能力以接近零成本的方式大量生產鹽。
　　不能怪他，是光輝私下持有神奈川號這點太犯規。
　　就連信長也以為光輝不惜虧損賤賣鹽巴只為對付武田家。沒有人想到真正的原因。
　　把大量低價鹽輸出至關東，信玄藉此賺得劣錢與糧食。這些資源又透過交換永樂通寶的方式流入新地領內。新地家將劣錢重新鑄成永樂通寶便有了利潤。信玄便宜賣鹽到關東而嚐到甜頭，以為這是門有賺頭的生意，讓更多武田領內的人收購新地產的鹽。總結來看，武田家愈是積極交易，自有愈多武田領地與關東的財富流入新地家。
　　除了北条家麾下那般優秀的忍者外，沒人有辦法察覺到大批低成本鹽其實產自新地。
　　關東地區自產鹽的諸侯或做鹽巴買賣的商人們因此恨透了武田家。並且推測那些鹽都是從駿河地區搶來的，導致武田家的信譽一敗塗地。
　　「可惡的信玄！攻打駿河、破壞甲相駿三國的同盟。現在又不把我們北条家看在眼裡了！」
　　氏政火冒三丈，立刻就想派兵攻打武田領地以示報復。而氏康則再度好言相勸。
　　「現在不是削弱武田家勢力的好時機。武田家一旦滅亡，織田家下一個要剷除的目標就是我們了。」
　　氏康言下之意，更重要的是北条家該如何應付權勢急速擴張的織田家。在確定立場之前，不可無謂與武田家引起事端。
　　而且需要對付的還是那個讓人摸不透底細的新地光輝。
　　「我方還能做遠觀焉。等武田家不行了，再把駿河撈過來。」
　　「事情有那麼簡單嗎？」
　　如此衝動行事，萬一不得不與新地軍正面對峙就慘了。更何況北条家在關東還有好多敵人。
　　保留與織田家聯手，或者視情況成為織田家附屬家臣的選項能替北条家留下一條生路。氏康如是想。
　　「父親，我們可是四代稱霸關東的北条家。只會用蠻力的草莽之徒織田，甚至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新地，哪能任他們囂張。」
　　無論氏康如何苦口婆心，氏政都聽不進去。經歷的幾代的承襲，北条家逐漸走向其他名門的末路──憑恃家世卻門道中落。
　　而眼下的氏康卻無從阻止此情況發生。
　　「我就先整頓好軍隊，看武田跟新地互咬。運氣好的話，我還能撈點漁翁之利。」
　　氏政笑著如是說，颯爽離開氏康跟前。
　　「叔父，我大概是活不過今年啦。之後的事只能拜託你了。」
　　「老身恐怕也隨時壽終正寢啊……」
　　如今氏康能想到的辦法也只有請託叔父兼族內長老的幻庵輔佐氏政。
　　「也該認老退出前線，做些低調工作了。」
　　幻庵暗自祈禱這回織田家與武田家的紛爭不會有定勝負的一天。

　　「鹽還是賣不出去？」
　　上杉家同樣受害於武田家傾銷鹽的舉動，不過家主上杉謙信十分冷靜。
　　因為受雇於上杉家，俗稱軒轅的忍者已掌握信玄賣到關東的低成本鹽出自何方。
　　「鹽不怕腐壞。收進倉庫，別沾染濕氣。鹽的交易金額千萬別降。」
　　「臣惶恐推測鹽的價格恐怕持續低迷。」
　　「不可能。」
　　謙信已經察覺光輝不只剝削武田家更考量到未來發展而蠶食關東的貨幣。畢竟越後國內本有多處礦脈，地處北陸海運航線要衝的直江津也在自家領地內，加上強奪苧麻商業公會利潤之舉。這些豐富經歷讓謙信本身就對金錢動向特別敏感，才有辦法注意到。
　　「如此誇張的傾銷只會維持到新地與武田決戰前。待大戰結束，冷卻一段時間，鹽的價格自然會恢復。」
　　謙信的直覺是正確的。
　　「用這種方法製造出來的鹽流通到全日本，只會讓所有製鹽業者倒閉。」
　　低成本鹽限於武田領地及關東地區流通，並且僅維持至下次作戰前。這是光輝早就決定好的事。
　　『話說回來，信玄的表現有違我至今幾次對峙苦戰所見之風貌哩。』
　　『不管怎麼說，打起仗來還是武田軍厲害。』
　　『不計素質累積兵馬根本不像信玄以往的強勢作風。彷彿準備背水一戰，狀態十分緊繃。』
　　武田家動用大軍搜刮糧食以備即將來臨的大戰，但是受到新地家計策的影響，只能勉強維持現狀。而且愈是掙扎，錢財流失愈是嚴重。
　　『鹽的存量充足，但是儲備超乎需要的量沒有意義。武田軍確實占有士兵素質居於織田家之上的優勢。信玄故意釋放難民來新地家消耗存糧這招白費了。』
　　反而誘使新地家發動經濟戰，武田家的財富平白流失。
　　「信玄只會越來越衰弱。這麼說來，用錢跟鹽巴就讓武田家大受打擊，就跟蛞蝓沒兩樣嘛。」
　　謙信如此笑著打趣，內心同時油然生起對光輝的警戒心。
　　「（新地光輝這男人的想法太過與眾不同。正面衝突風險極高。暫且靜觀其變為上）。」
　　在新地家與武田家打完生死決戰之前，謙信決定按兵不動，謹慎觀戰。

　　「大人的計策似乎進展順利。對了，聽說今日子夫人來訪？」
　　「聽說是帶剛出生的女兒來見新地大人。」
　　「喔！可喜可賀。」
　　今日子平安生下光輝的第五個孩子，是個女兒。
　　說是帶來給光輝取名，或許也好奇前線的狀況。
　　雖然現在一派賢妻良母貌，實際上可是能力遙勝光輝的前菁英軍人。
　　「小光，是個女孩喔。」
　　「今日子夫人的打扮真奇特。」
　　「來這種地方當然要穿輕便一點嘍。」
　　今日子身穿未來所謂的野戰軍服，初次目睹這等設計的正信大為詫異。
　　那套服裝乃是今日子原本收在神奈川號住房裡的秋津洲聯邦軍隊正式軍服。
　　「我想應該不會有事，只是保險起見。」
　　「今日子夫人就是不一樣。」
　　不只是武才馬馬虎虎的正信，新地家其他驍勇善戰的家臣們也都明白今日子有多厲害。
　　新兵放話『女人哪來的本事！』主動挑戰今日子卻反被撂倒的景象已成了迎新慣例。
　　「今日子夫人在戰場肯定也能有貢獻。」
　　「我也覺得會有。但是指揮官在前線打倒幾名前鋒對戰況沒啥影響吧？」
　　「說來也是。」
　　「比起強大的戰士，強大的軍隊更重要呢。個人強出頭的時代早就結束了。」
　　官拜校將且功績輝煌的今日子替新地軍編撰訓練準則，更不時親自指揮訓練，把新地的士兵們鍛鍊成強力的精兵。
　　連家臣之間都常說『今日子才是新地家中最了不起的實力派』。
　　「那也是事實啊。像我就敵不過今日子嘛。」
　　而光輝公開承認現實的態度更讓正信為首的眾多家臣驚訝。
　　嘴上說不擅長，光輝依然果敢率兵挺進各大戰場，因此博得家臣與士兵們的深厚信賴。
　　「小光，女兒的名字怎麼辦？」
　　「A＝愛！I＝伊織！U＝……想不出來跳過。E＝繪里！」（註：日文五十音首行。繪里日文讀音為ERI）
　　「不錯耶。雖然順序使用母音的方法讓人不敢苟同。」
　　光輝第三個女兒的名字就此定為繪里。
　　「阿市也快生產了，記得先想好名字喔。」
　　「我會的。女兒真惹人疼呢。都不想讓她們嫁出去了。」
　　「這也是為了新地家的發展，還請忍耐。」
　　正信起初無法理解光輝的想法，如今已習以為常，能夠適當回應。
　　「對了。其實信康公也準備過來這邊探訪。」
　　「確實有聽到這個消息。為了視察？」
　　「是的。據聞是來見習濱松城的擴建工程，作為修建岡崎城的參考。」
　　要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獨力指揮城池改建工程怎麼想都不可能，八成是為求將來的成長而來。對於信康的教育，數正確實花了不少心思。

　　「大人，短期間有此成果真不得了啊。」
　　「好雄偉的城池呢，數正。」
　　德川信康與石川數正依照預定現身濱松城。
　　同行的數正試圖與信康討論，不過年幼的信康對濱松城的改建狀態似乎沒啥興趣。反倒是興致濃厚似地眺望新地軍的裝備等其他物品。
　　「（畢竟只有十二歲，算虛歲也才十三啊……）」
　　信康看似對大部分新地士兵手持的附刺槍種子島很有興趣。
　　只見他看得眼神蘊滿光芒。
　　「數正，我們家也有這些就好了呢。」
　　「是啊……」
　　目前德川家持有的無刺槍種子島合計應該不到二十把。
　　經歷那場衝動決戰且吃了敗仗，絕大多數都被武田軍搶走了。
　　「種子島非常地昂貴。火藥也是一樣。還需要實彈訓練才能形成有效戰力。」
　　「新地家很有錢呢。想辦法弄一些吧。」
　　「臣會努力。」
　　聽聞信康的願望，數正僅在表面上予以接納。
　　即使收到命令，然實際上難以入手，所以只能當作努力的目標。
　　「務必拿下信玄老頭的首級，替父親報仇。」
　　無論信康如何勇猛起誓，終究還只是個孩子。
　　沒能理解到以德川家眼下的狀況而言，對外征討根本是無力可為之事。
　　「這位女性是何等人物？這裡可是前線，還不退下。」
　　「承蒙大人關心。我是新地光輝的妻子，名為今日子。」
　　今日子謹慎守禮地向關心自己安危的信康請安。
　　話中難免感覺出對女性的輕視，不過今日子當作是小孩亂講話，沒有動怒。
　　只有數正的表情稍微僵了一下。
　　「我聽說過妳。能力匹敵男性是嗎？跟我比個高下吧。」
　　今日子的評價，信康似有耳聞。
　　並且對今日子的實力深感好奇，揚言要跟今日子較勁。
　　「大人突然做此要求，恐怕對今日子夫人失禮……」
　　「無所謂吧。比一般人稍微強一點也是敵不過我的。」
　　在場的新地家家臣們霎時面色凝重。
　　這些人均一度看輕今日子的女性身分而提出決鬥，最後輸得體無完膚才理解到她真正的實力。更不願眼睜睜看著同樣情況在信康身上重現。
　　畢竟德川家至今在名義上仍是織田家的盟友。
　　織田家家臣的妻子與德川家家主較勁武藝還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消息傳出去該有多麼不堪。
　　「石川大人，你的意思呢？」
　　「無妨。不要受重傷就好了……」
　　意外的是數正竟然允許信康與今日子決鬥。
　　信康年輕氣盛，難免成天熱衷於武道或軍事。數正也希望藉此機會稍微轉移信康的注意力，提升他對內政工作的關注。
　　同時抱持微渺希望，期待信康承受慘敗的打擊之後，能較有意願聆聽自己的建議。
　　「我是無所謂。千萬別弄傷自己喔。」
　　「哼。我可不像新地家成天想著賺錢。日日鍛鍊不曾懈怠。」
　　「挺有自信的嘛。那就跟我來吧……」
　　由今日子帶路，一行人來到濱松城內增建的訓練用道場。
　　信康手持木刀與今日子對峙，後者則赤手空拳。
　　「妳的武器呢？」
　　「很遺憾的，與信康大人對打不需要武器。」
　　「妳可別後悔！」
　　今日子簡單的挑釁引發信康的怒火。
　　見此光景，數正深感頭疼。只能認為信康還年輕，難免有脾氣。
　　「（今日子，手下留情啊。）」
　　「（我不會跟小孩子認真的啦。）」
　　光輝私下叮囑，今日子笑著回應。
　　「準備──開始！」
　　「喝啊────！」
　　口號一下，信康立刻揮舞木刀出招，然而今日子的身影卻瞬間從視野裡消失。回神時指頭已吃下一記手刀，木刀隨之落地。
　　「信康大人，木刀要握緊才行喔。」
　　「嘖！」
　　今日子拾起木刀遞給信康，信康霎時氣衝腦門。
　　信康怒得滿臉通紅，反觀數正則是一臉勝負底定的淡漠表情。
　　「嘿呀───！」
　　信康的木刀連續揮斬，卻未能傷到今日子一根汗毛。
　　今日子摸透了木刀的動向，輕鬆躲過所有攻擊。
　　緊接著，信康的身體無預警被甩過半空，壓制在地。
　　信康一時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就信康大人的年紀，算是挺行的。」
　　正巧在道場自主訓練的島清興冷靜估計信康的技藝，對光輝表達自己的評論。
　　「清興公，今日子夫人究竟是……」
　　「石川大人，新地家的家臣可沒有人贏得過今日子夫人喔。」
　　今日子赤手空拳，躲過所有招式，更在不知覺間甩飛對手，準確鎖定關節處壓制，最後一記勒頸俐落解決。
　　「用武器也一樣厲害。」
　　今日子慣用長度約同自己身高的輕型金屬棒，總能迅速擊飛對方手裡的武器，緊接著把人擊倒在地。偶爾陪同今日子練習，也一次都沒打贏過。清興對數正如此敘述。
　　「原來是新地家首席強者。」
　　「就連新地大人也敵不過，確實堪稱首席。」
　　其後約三十分鐘，信康被扔遠、壓制、絞首、投降的流程重複了好幾次。
　　直到信康耗盡體力，橫臥在地氣喘吁吁。反觀今日子卻是呼息穩定，一滴汗也沒流。
　　「世上竟有如此強者……」
　　「不過在戰場上沒啥用處呀。」
　　「什麼？」
　　「我丈夫恐怕比我還不會打架。但是他懂得賺錢整頓新地軍的裝備，認真建設領地、獲得百姓支持。所以他不比信玄弱勢。信康大人方才說想要種子島，大人認為該如何取得呢？種子島還需要火藥與子彈才能擊發，這些又該如何弄到手？」
　　「這個嘛……」
　　信康只說了想要種子島。
　　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想過取得方法，只把問題推託給數正。
　　「武藝固然重要，不過單論武功，在前線揮舞長槍的前鋒部隊也很行。就算稍微厲害了點，多殺了幾個人，對整體戰況幾乎毫無影響。信康大人目前最需要努力的應該是在治理三河之上力求發展，善用增加的稅金收入整頓軍備、儲蓄戰力。當然也有必要與織田家維持緊密關係。身為德川家家主，不覺得還有更多可以學習的事情嗎？」
　　「……」
　　最具自信的武才任今日子壓制得毫無反擊空間，甚至還被訓了一頓。信康霸氣全失。
　　「幸運的是，還有石川大人在。可以跟他多學些武藝之外的技能喔。」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會盡力治理三河，誓言討得信玄首級。數正，勞你輔助了。」
　　「遵命！」
　　數正衷心認為讓信康與今日子一戰真是太好了。
　　「不過，新地公有此強勢妻子，難免辛勞吧。」
　　「信康公是在擔心即將與德姬成婚之事？」
　　「正是。信長公將成我岳父。」
　　「丈夫確實需要在表面上維持威嚴，不過私底下多給老婆面子，夫婦關係會比較圓滿喔。」
　　沒錯，我只是很給老婆面子而已。
　　絕對不是徹底受妻子控制。光輝暗自重申，一邊勸告信康。
　　「原來如此，幸好在成親之前學到了。」
　　其後不久，信康便與德姬結成姻緣，並在自己可行範圍內盡全力治理三河國。




　　第九話　家康的回憶與濱名湖特產


　　「雖得西遠江之地，恐怕維持不久。」
　　「主上肯定想把遠江交給信康大人，只是礙於德川家臣團分崩離析。」
　　雖然光輝獲封西遠江，可以想見此乃暫時的安排。
　　正信亦持同樣看法，眼下暫且先專注於強化濱松城守備。
　　由於武田家搞鬼，東遠江與駿河的難民大批入境，光輝也很明白信長把西遠江託付給自己的用意。
　　若是把這爛攤子丟給德川家，恐怕連三河都會被拖垮。
　　而三河的治理上不了軌道，勢必牽連尾張受害。
　　如此一來，就構成了信玄舉兵的好機會。
　　也就是說，光輝務必想辦法把西遠江的狀況處理好才行。
　　「嚴重虧損的情況根本無從改善嘛。」
　　新地家暫且先替大批難民安排新的居所乃至於衣食的保障，同時增強濱松城防禦及軍備物資，還得執行經濟策略剝削武田家的財富。這些舉動讓新地家的財政產生嚴重赤字。
　　雖然只是官方帳面上的虧損。
　　「雖然靠著原本的儲備暫時熬得過去……」
　　即使認為光輝可以向信長抗議，但正信也曉得不該如此建議。
　　針對坐擁伊勢志摩、伊賀、紀伊等領地的光輝，不少織田家家臣心懷猜忌。
　　說不準武田家等敵方陣營也正在積極煽動謠言，意圖離間。
　　信長現在對那些謠傳從不採信，但難保哪天不會改變心意。
　　主導新地家內外務絕非易事。為免徒增織田家方面的猜疑，某種程度的損失只能硬吞。正信是這麼認為的。
　　「老談這些喪氣的事情也沒用。吃飯吧。」
　　「也好。」
　　這一天，新地軍的幹部集合聚餐。
　　「濱松城有一點很棒，就是能盡享濱名湖的豐饒產物。」
　　據光輝所知，濱名湖距今幾十年前還是淡水湖，後因地震及海嘯影響而連結至遠州海岸，成了半海水半淡水的汽水湖。
　　化身汽水湖的濱名湖乃是鰻魚、鱸魚、鱚魚、鰈魚、牡蠣、生海苔、甲魚（鱉）的知名漁場。遠州海岸本身同樣盛產多種豐富海鮮。
　　當中以魩仔魚及鱧魚（註：類似海鰻）最為知名，光輝照慣例不惜成本收購所有海鮮。
　　「午飯吃鰻魚飯喔。」
　　「「「「「太棒啦！」」」」
　　光輝替今天的午餐聚會安排了鰻魚菜色，順便慰勞眾家臣。
　　除了經典鰻魚飯盒，還準備了鰻魚丼、內臟清湯、鰻魚骨煎餅等菜色。正信及清興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我知道你們都很辛苦，拜託你們多幫忙了。」
　　「能嚐到如此珍稀料理，辛苦也值得。」
　　「就是說呢。鰻魚飯盒很好吃，不過這個鰻魚丼淋上熱高湯之後的滋味真讓人停不下來。」
　　「感覺全身充滿了精力。」
　　正信等人大感滿足地繼續執行午後的工作。
　　「晚餐也敬請期待喔。」
　　這天的晚餐端出冰鎮生鱸魚片、粉煎鱸魚片、蒸烤紙包魚、炸鱸魚、煸炒魚片、川燙魚片、炙燒魚皮等菜色。
　　當代尚無環境汙染的問題，魚皮與魚肉的腥味稀薄，況且鱸魚全身都能吃，可是非常優秀的食材。
　　「晚餐也好豐盛啊。」
　　「我們可是拋家棄子，躲在這濱松城裡生活的啊。吃點好東西不為過。」
　　城內沒有任何一位家臣或士兵攜家帶眷進駐。
　　畢竟此地隨時可能化為戰場，所以大家都是獨自出差。
　　考量到大家的生活型態，光輝特別用心準備餐點，以求稍微解消壓力。
　　「這餐的菜色是魩仔魚丼跟醬燒鰈魚。」
　　「「「「「喔喔！」」」」」
　　「今天我讓人做了烤牡蠣、炸牡蠣、味噌鍋、牡蠣蒸飯、牡蠣蛋包，還有牡蠣湯喔。」
　　「「「「「聽來何等美味！」」」」」
　　「嘗試做了濱名湖燒（註：包餡的煎薄餅），當點心吃吧。」
　　「魩仔魚搭配海苔，香氣撲鼻！」
　　「今晚可是鱧魚全餐喔！澆燙魚片、魚湯、土瓶蒸、鱧魚壽司、天婦羅、蒲燒鱧魚、炸魚塊！」
　　「濱名湖的漁產真豐富呢。」
　　就像這樣，光輝每隔幾天便招待家臣豐盛料理，努力維持高昂士氣。
　　雖然最主要原因還是自己想吃。畢竟光輝同樣遠離家人，在濱松城內過著獨居生活。
　　光輝認為享受這點奢侈並不為過。
　　這天，正當光輝煩惱今天該讓廚師準備何種料理時，正信突然衝了進來。
　　「大人！據報主上很快就要到達此地！」
　　「咦？完全沒收到通知耶……」
　　光輝怎麼也想不到信長會親自跑到隨時可能與武田軍開戰的濱松城來視察。
　　「總之立刻準備接駕！」
　　「遵命！」
　　光輝為首的眾家臣們急忙著手，勉強在信長到達前做好最低限度的迎接準備。
　　「主上突然造訪，甚感惶恐。」
　　「嗯哼。吾未忘對信康的責任。」
　　信長似乎打算前往三河，順便繞道濱松城。
　　剛繼承德川家不久的信康也是信長的女婿，肯定是想多給些幫助吧。
　　「吾與竹千代……家康從小便志同道合……」
　　正因為這層關係，信長特與德川家結盟，說好尾張以西歸織田家，三河以東則交給德川家治理。如是敘述的信長臉上充滿感慨之情。
　　「吾本打算一統天下後，將東半國土交給家康治理……豈知天妒英才……也罷，都是過去的事了。既已認定本次敗戰乃信盛的失當，吾便有責任關照信康。尚無法建立對等關係，至少要讓他保有三河與遠江兩國領地。這才能有慰家康在天之靈。」
　　「確實有理。」
　　言下之意，將來新地家的西遠江領地勢必會被沒收。不過光輝並無異議。
　　「抱歉了。」
　　「哪兒的話。主上不必介意。」
　　信長體恤光輝被迫接受此等不合理安排的心境，因而更改預定行程，特地前來與光輝會面。
　　原來他也算是個好主公嘛。光輝暗對信長刮目相看。
　　「既然家康不在了，東邊只能託給光啦。雖然只是預定……」
　　看來新地家有機會坐擁東半國。
　　光輝已做好未來又得搬家的心理準備。
　　「傷腦筋的話題到此結束。吾聽聞光與正信、清興等人每天享用濱名湖特產，甚是盡興。吾打算於此地停留三天喔。」
　　「明白了。（我就知道……）」
　　光輝深覺方才的感動根本白搭，很快又說服自己信長這人並不壞。
　　其後信長當真在濱松城滯留整整三天。期間盡享光輝等人也嚐過的各式各樣濱名湖特產製作的料理與甜點，才心滿意足地返回安土。

　　＊＊＊

　　「貞勝，吾回來嘍。」
　　「見您平安歸來，臣就放心了。（主上，看來濱名湖真有許多美味特產的樣子喔……）」
　　留守安土的村井貞勝相隔半個月左右見到自己主公，發現信長似乎發福了一些。心想若自己若能跟去該多好。
　　「貞勝，光給汝的禮物。」
　　「給我的？」
　　並非信長看透了貞勝的內心獨白，而是光輝體貼貞勝在信長外出期間的辛苦而特地準備的。
　　「吾也拿了一份。牡蠣、蜆、鰻魚的甜鹹煮滋味絕佳。泡到湯裡面最好吃。」
　　「承蒙主上恩賜！」
　　貞勝滿懷欣喜地從信長手中接過伴手禮，感覺自己更有心力面對明天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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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話　濱松城攻防戰


　　元龜二年（西元一五七一年）的收成工作結束後，僅只一年的權宜和平期間隨之告終。戰事再度拉開序幕。
　　掌控駿河、東遠江領地的武田信玄帶兵四萬逼近濱松城。
　　呼應於此，石山本願寺、四國三好家、丹波的赤井直正、丹後的一色家、但馬的山名家等陣營同時舉兵。
　　而歸屬織田家之領地內則有一向宗民兵與部分地方望族率先引發叛亂，信長淡然地派兵掃蕩。
　　此亂象背後仍可見將軍足利義昭的影子，不過他並未親自帶兵鬧事，只繼續接受信長的監視。
　　武田四天王之一的馬場信春擔任大將的一萬兵馬業已挺進南信濃。
　　獲得新領地追加了勢力，卻仍得面對前一年的損害。
　　因新地家的計策而財力銳減的前提下，想是勉為其難才湊成的軍隊，也間接導致南信濃與西遠江地區再度出現外來的難民潮。
　　即使情況不樂觀，信玄似乎認為只要拿下濱松城就有勝算。
　　「三河就像果實，受到名為濱松城的堅硬外殼保護。先擊破外殼，之後就能一口氣吞食三河。」
　　一旦取得三河，奪回南信濃也變得簡單，甚至能再度挺進東美濃。
　　如此盤算的信玄認定攻略濱松城乃是本次大戰的關鍵。
　　「這一年來增建了不少喔。」
　　「似乎是的。」
　　聽聞信玄的感想，站在一旁的真田幸隆附和。
　　「很符合不怕花錢的新地家作風。不過能夠護國的是人而不是錢。」
　　信玄嘴上這麼說，卻在征討而來的信濃、西上野、駿河、東遠江等地施行過度的人力剝削與經濟壓榨，引來當地老百姓們的怨恨。只是畏懼於武田家的強勢，很少有人敢說話，說過的人也都不在世上了。
　　「聽說濱松城的守備有一萬七千人左右。」
　　「是的。守軍人數眾多怕是本次最大的困難點。」
　　「我已備好相應的對策。」
　　這回為編成大軍，信玄加重了北信濃、駿河、西遠江的徵收與稅賦。
　　為此感到不滿的百姓們奔逃制南信濃與西遠江，成了難民。
　　據聞織田家與新地家均對難民細心照顧，然而善良作法卻削減了他們的兵糧。
　　在糧食不足而被迫開城投降之前，濱松城能撐多久哩？
　　說不準在那之前就先被我們給攻破嘍。信玄暗自竊喜。
　　雖有此盤算，武田家實無久戰的條件。因此信玄決定專注攻打濱松城。
　　「如此便可坐掌五國，進軍尾張與美濃。」
　　順利的話，京都等於就在眼前。
　　武田信玄就能繼三好長慶與織田信長之後，成為支配天下之人。
　　「（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時間慢慢來了。一切全看能否一舉拿下濱松城……）幸隆，出兵吧。」
　　「遵命！」
　　幸隆下令全軍發動攻擊。
　　武田家的四萬大軍根據事前調查到的情報，一口氣攻向濱松城暨其周邊的守備要塞。
　　「新地大人，此景真是壯觀呢。」
　　眺望武田陣營全軍來襲的景象，前來濱松城支援的德川信康感嘆道。
　　武田士兵訓練有素、精準執行命令的衝鋒陣式著實令人佩服。
　　「我們的任務就是得把這些傢伙全殺光啊。否則我們就沒命了。」
　　「還不開始射擊嗎？」
　　信康會在此乃是代表德川家帶兵來援。
　　起初光輝試圖婉拒，數正仍堅持『毋需多慮，三河目前治理得很順利』而派遣兩千名援軍。
　　大將則由家主信康擔任，這是他初次上陣。
　　「大概不會需要衝刺互殺，你就邊看邊學吧。」
　　「了解。」
　　照信康原本的個性，大概會要求親率軍隊衝入武田軍陣線，為初陣創下漂亮成績。但在之前慘敗今日子手下後變得老實許多，且著手修習武藝之外的各種學問。
　　這也是因為信康得知今日子除了武藝高強之外更是多才多藝之故。
　　年幼的信康致力奮鬥，告誡自己不可輸給一介女性。
　　「等軍隊到達那個壕溝就開始全面射擊。」
　　已然化身穩固要塞的濱松城周遭還建設了完整的壕溝。
　　告知槍砲部隊狙擊時機亦不失為此壕溝的重要功能。
　　「發射！」
　　口號與旗號齊下，槍砲部隊朝著各自負責範圍內的敵兵們發動攻擊。
　　經歷充足的訓練，在『瞄準』方面特別有效率的新地軍士兵們的射擊功力已臻純熟。
　　子彈一發接著一發準確命中目標，將武田軍的將領與士兵紛紛送往另一個世界。
　　「主公要我們遵循新地大人的命令。」
　　「那就先幫忙削減敵兵數量吧……」
　　德川軍也在自己的崗位上釋放弓箭或操作投石器連續扔擲。
　　無法與敵兵面對面作戰略感不滿，不過對手可是名震天下的武田軍。
　　短兵相接之下，僅僅兩千人的德川軍恐怕很快就會全軍覆沒。
　　「前一年有過嚴重犧牲，目前多數都是新兵。先讓他們習慣戰場。」
　　本多忠勝也據守上頭安排的地點，利用弓箭與投石器發動攻勢。
　　手裡持有少數的火槍，不過暫且保留以備最關鍵時機使用。
　　除了火槍數量不足，火藥與子彈也很缺乏，根本發射不了幾次。
　　況且也不方便向織田家區區一個家臣身分的光輝敲詐彈藥，於是德川軍的火槍隊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人家那邊日子過很好耶。」
　　「沒想到貧窮生活這麼痛苦……」
　　三河的小家望族平時過的生活與農民無異。
　　錢幣流通量少的鄉下地方至今仍多方仰賴以物易物的手段。
　　以往忠勝認為此乃正常狀態，還反過來瞧不起事事都要花大錢的光輝。
　　甚至誇耀身為勇猛果敢三河武士的自家人們不屈服於金錢力量的姿態。
　　然而現實卻不如他所想。
　　以為頑強無人敵的三河武士們對上更加強大的武田軍，失去了家主。而三河的安全還得仰賴大手筆將濱松城增建得如此雄偉的光輝。
　　自家領地不再與武田家鄰接。
　　多虧於此，始得有效率地重建德川家。
　　更不用說原本被奪走的奧三河還是新地軍幫忙搶回來的。
　　如今新地軍更使用大量火槍射擊逼近的武田大軍。
　　自己負責的區塊也同時安排了新地軍的部隊，並且討伐敵軍數量遠過於三河士兵。
　　因為自己如此無力，只能蒙受新地軍保護。
　　明白此等現實讓忠勝極度懊悔。
　　「別慨嘆啦，平八郎。」
　　與忠勝聯手率領三河軍隊的榊原康政出言告誡。
　　「我們現在只能硬著頭皮上啦。」
　　殘存的德川家家臣們團結一心，輔佐新任家主信康，致力重建家門。
　　討伐那些輕視信康之年幼且試圖私通武田家的望族與鄉士，盡力建設三河國。
　　除了種稻，更採納石川數正的提案，開始種植經濟效益高的棉花。
　　據傳這也是新地光輝提供的點子，不過事態至此，無須計較這些細節。康政是這麼認為的。
　　細心種植棉花、收成後販賣，能善用獲得的利潤整頓軍備便很足夠。
　　「更重要的是該如何對付眼前的敵人。」
　　兼作射擊提示點的壕溝裡幾乎快被大量武田士兵的屍體給填滿。
　　其他方位理應也是同樣狀況，信玄的攻勢卻絲毫未有鬆懈。
　　「信玄就這樣讓士兵繼續送死？」
　　康政想不透信玄的意圖而深感疑惑。
　　「那些人是用之即棄的棋子。全都是東遠江與駿河的人。」
　　以使者身分受主陣之命而來的本多正信上前搭話，恰巧解答了康政的疑惑。
　　「是彌八郎啊……」
　　「你來做啥？」
　　忠勝、康政與正信本為知己。
　　然而三河爆發一向宗農民起義事件後，正信逃亡外地，其後與其他叛離臣子一起受新地家收留，如今已坐上重臣之位。忠勝與康政無法給他好臉色。
　　德川家的家臣都曉得，原本家康打算時機成熟時便赦免正信等人的罪名。然在那之前，一行人竟先跑去新地家當官，因此兩人對正信的心思均頗為複雜。
　　「我帶來作戰令書。還請展讀。」
　　兩人讀完正信遞上的書簡，立刻收進懷裡。
　　因為文內表明不可讓其他人知曉內容。
　　「會那麼順利嗎？」
　　「此計不成尚有其他對策，請放心。」
　　「這樣啊。平八郎也沒意見吧？」
　　「嗯。」
　　康政倒是還好，只有忠勝特別看正信不順眼，極力不與正信對話。
　　至少忠勝還具備絕對不可與擔任新地家重要職位的正信起衝突的常識，因此刻意讓康政負責與正信溝通，避免引發事端。
　　「方才你所說的棋子是……」
　　「武田家為了強化領地內的統治力道，刻意讓他們上前線犧牲。信玄或許還覺得利用這些人消耗新地家昂貴火藥甚是划算吧。」
　　「天可憐見。」
　　康政忍不住同情起那些茫然衝刺而平白戰死的百姓們。
　　雖經歷家主戰死的悲劇，至少德川家與其領地均有幸保全。
　　而那些人於此喪命之後，自家乃至無人管理的領地只會被武田家併吞。
　　「武田家十分強勢卻也極端無人道。大人時常這麼說。」
　　「新地大人說的？」
　　「是的。無人道的強勢終究沒法長久維持。假如能於此戰順利拿下信玄，勢必能拯救更多人脫離不幸的命運。」
　　「說來有理。」
　　一番談話之後，正信歸返主陣，康政下令士兵繼續攻擊且一邊深思。
　　「德川家有可能凌駕於新地大人之上嗎？」
　　即使有可能，估計也是非常困難。康政如是想。

　　＊＊＊

　　「幸隆，戰況如何？新地軍有何變化？」
　　「種子島擊發頻率逐漸降低。穿插使用投石及弓箭維持攻勢。」
　　「如我預測。」
　　發動攻擊之後一刻鐘（兩個小時），武田軍的前鋒部隊蒙受嚴重損害，然而濱松城暨其周邊配置之新地各軍勢的火槍攻勢也緩了下來。
　　「就不信有那麼多火藥可以耗。」
　　過往多次戰役，新地家都靠著大規模火槍攻擊取勝。
　　就信玄的印象而言，確實很像商人出身者的作風。
　　但火藥的儲備量終究有其界限，信玄早預料到此等發展。
　　「那個新地光輝，肯定在投靠信長之前就偷偷存了很多火藥。」
　　且在加入信長麾下之後不計後果地大量消耗，創建輝煌戰績。
　　「可以想見他是個謹慎的男人。不過這次派不上用場了。」
　　徵募自東遠江與駿河的免洗士兵死傷慘重，替武田軍帶來滿意戰果。
　　戰後再從倖存者當中挑選聽話的人，編入家臣團。不過最高只會是外系家臣，信玄心想。
　　「種子的射擊很快就會停歇。之後一口氣攻進城裡。」
　　又過了半刻，新地軍幾乎不再擊發火槍。
　　信玄認定此乃最好時機，下令包括甲斐與信濃精兵的所有部隊進軍。
　　與其瞻前顧後，不如豁出全力拿下濱松城，犧牲反而比較少。
　　「上啊！」
　　統籌武田方全軍的內藤昌豐與高坂昌信一聲令下，武田大軍群起挺進，雙方展開激烈的攻防戰。
　　「這才是我最中意的戰法！」
　　本多忠勝揮耍長槍，阻擋武田軍的攻勢。
　　「士兵們表現得很不錯。全虧今日子夫人的指導。」
　　目睹新地軍紮實抵擋住武田軍的猛攻，島清興露出放心的表情。
　　長期遵照今日子編寫的訓練手冊鍛鍊士兵，實際上戰場發現成效超越預期。
　　來自超未來、極度重視效率的蛙人式訓練方法，清興自然不可能有概念。
　　但在依循手冊內容帶兵訓練，且自己也鑽研過後，發現沒有比這更優秀的練兵法。
　　「那位了不起的夫人，還有大人也是，究竟什麼來頭？」
　　思索了一會兒，清興很快放棄。
　　無論何等來路都無所謂，總之那對夫妻厲害得深不可測，而自己在新地家擔任重臣。
　　總比死巴著已然滅亡的筒井家不放要好上幾十倍。
　　「只消等上一會兒……等武田軍再深入一些……」
　　清興迅速暗誦藏在懷中之令書的內容。
　　並且回想起開戰前光輝說過的話。

　　＊＊＊

　　『此戰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討伐信玄。』
　　『以信玄為目標？不會太困難嗎？』
　　『確實不容易。不過只要他翹辮子，大部分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光輝對清興說明本次作戰的要旨。
　　『畢竟信玄可是風靡一世的英雄，更是甲斐國人與望族們的精神指標。』
　　正因如此，武田軍才能常保精銳軍勢，連續拿下多塊國土。
　　縱然那些國土內的百姓們僅獲得了不幸的生活。
　　『這顆希望之星一旦殞落，武田軍肯定士氣大落。』
　　那些士兵的驍勇不屈源自甲斐地區的貧窮境況。
　　光輝本來就曉得，不只是秋津洲聯邦，許多國家在募兵時大多挑選相對貧困的地區發布徵召令。
　　貧困地區的百姓本就為了生存而拚命，具備成長為精銳士兵的潛質。
　　『這些人單純聚集在一起只會變成山賊，全靠信玄巧妙指揮才成為強大的武田軍。』
　　新地家也在情資行動過程中掌握到武田軍握有精銳騎兵隊的情報，不過甲斐與信濃領地境內多山，騎兵隊的人數並不多。
　　反而是領內多為平地的北条家騎兵隊的規模較大。
　　不僅如此，眼下織田家麾下的騎兵隊數量更是遠勝過北条家。
　　『所以說，信玄一死，武田家就會崩解。』
　　『但是他們還有新的繼任者……』
　　『那個人不會繼承武田家，只會被看作諏訪家的繼承人。』
　　嫡長男義信早先因反對武田家侵略駿河而被迫切腹自殺。一般認為將由四子諏訪勝賴繼承家業。
　　不過那不外乎是一般認為，一介出身信濃諏訪家之人，甲斐國人眾不可能支持他。
　　更糟糕的是，諏訪家已有部分族人投靠織田這方，形成分裂狀態。
　　怎麼可能輕易將武田家交到背負此等家世汙點的對象手裡。
　　『有一妙計可以用濱松城為誘餌，討伐信玄老頭……我家老婆大人想出來的。』
　　『耶～』
　　光輝等人經常使用的『耶』這個語彙，清興其實不甚明白它的意思。不過聽聞戰術內容之後，從其細膩程度乃至很有機會成功的印象，再度認識到今日子有多厲害。
　　清興並不曉得今日子曾經是名優秀軍人，導致他更加好奇今日子的真實姿態。
　　『讓你太太幫忙照顧繪里真是不好意思。』
　　『哪兒的話。畢竟現在這種狀況……』
　　這回今日子以臨時參謀的身分陪同光輝親臨戰場。
　　期間，還沒斷奶的繪里則託給清興的妻子照顧。
　　清興的妻子也帶著幾名女僕進駐濱松城，方便看顧今日子與繪里。
　　『要執行最終階段戰術時會用旗號通報，別漏看了。』
　　令書當中，今日子的字跡如是敘述著。

　　＊＊＊

　　「終於到時候了。」
　　雖然稍事思考了一番，清興也沒傻到漏掉那重要的瞬間。
　　主陣當中，緊急建造類似天守閣作用的建築物頂端降下大紅色的旗子。
　　同一時間，新地軍的火槍齊發。
　　遠勝初期的射擊頻率與數量，子彈準確落在各隊負責的範圍內。
　　目標地囊括了激戰中的武田軍核心部隊，眾兵馬如前鋒部隊一般陸續倒地。
　　緊接著，預藏的青銅製大砲及暗中運來的船艦用砲管一起噴發火花。
　　轟炸效益甚至波及後方陣線的武田士兵，武田軍短時間內喪失眾多士兵與將領。
　　「不要手下留情！以趕盡殺絕為目標，盡量射！」
　　清興也親自操作青銅製大砲釋放攻擊。
　　新地家所有指揮官的固定訓練除了種子島之外，也包括大砲與船艦的操縱方法。基本上難不倒他們。
　　「這下子，武田軍也沒輒啦。」
　　一邊點燃青銅製大砲引信，眺望著腳下武田軍潰堤慘狀，清興暗自為亡魂們祈禱。

　　「這……」
　　「大人！懇求發出撤退命令！」
　　「快跟上！」
　　信玄目睹自方軍隊的人海於短時間內一波接一波倒下，但仍勉強維持住理智。
　　立刻要幸隆通報全軍撤退，同時也明白需要耗費一些時間。
　　舉勢緊逼濱松城的大軍恐怕將在撤退途中產生大量死傷。



　　「穴山信君大人戰死！」
　　「一条信龍大人戰死！」
　　「小山田信茂大人戰死！」
　　「高坂昌信大人戰死！」
　　「土屋昌續大人戰死！」
　　「小山田昌辰大人戰死！」
　　「小原廣勝大人戰死！」
　　「甘利信康大人戰死！」
　　「曾根昌世大人戰死！」
　　「山本勘藏大人戰死！」
　　「橫田康景大人戰死！」
　　重要家臣戰死的消息接連傳出，這些人負責指揮的部隊失去統率者，陸續死在砲擊之下。
　　更有人試圖逃離戰場，大多是來自信濃、駿河、東遠江的士兵。
　　甲斐士兵們幾乎全都據守崗位，持續攻擊。
　　因為他們內心都很清楚。
　　倘使於此畏戰潛逃，事後必受信玄嚴厲責罰。
　　承蒙武田家嚴格的武田流軍事學洗禮，他們至今果敢面對各式各樣的戰鬥，累積功名至今。
　　然而眼下那番嚴厲的軍法卻致使他們化身標靶。
　　「退守二俣城，重整軍隊再戰！」
　　信玄果斷下令，騎馬衝出主陣，奔馳於通往二俣城的道路。
　　幸隆為首的幾位近侍跟上信玄腳步，其餘的手下們無能為力。
　　「怎麼大家都死了！」
　　內藤昌豐成功帶領手下部隊遠離槍砲射程而苟活，得知倖存者不足半數，禁不住大吼。
　　因為此道怒氣無處可發洩。
　　即使有過家門崩解的慘敗經歷，輸得如此徹底還是第一次。
　　光是想到之後得清點損失就夠讓人沮喪的了。
　　「退往二俣城！」
　　縱然如此，昌豐依舊成功撤退，還順路收留了不少散逃的士兵。
　　「大人！您平安無事！」
　　「見昌豐平安，我也放心了。」
　　平安躲進二俣城的軍隊包括信玄直轄部隊五百人以及昌豐沿路帶過來小計兩千名的士兵。
　　此外還有零落撤逃而來的人，算進去也不足四千名。
　　在外的士兵應該不至於全軍覆沒，不過無法回城的話終究算不上戰力。
　　「新地軍與德川軍的追擊十分猛烈，我方士兵死傷眾多。還有很多人逃兵。」
　　兩軍派遣最精英部隊趕盡殺絕。僅帶領數十人順利逃進城內的武田信廉如是向信玄報告。
　　「大人，我們要守城抵抗嗎？」
　　「說什麼蠢話。出兵！」
　　信玄立刻站直身子，指揮已削減至約三千七百人的軍隊，動身撤回甲斐。
　　「大哥，不考慮駿河嗎？」
　　「想在駿河守城是不可能的。」
　　回顧自最初入侵開始，武田家對駿河與東遠江地區的壓榨從未手下留情。
　　雖說是為了甲斐的發展而出此舉，眼下慘敗的武田軍只會成為那些人的報復對象。
　　此時應該撤退至甲斐，重新整頓軍隊為上。信玄如是表明。
　　「在這裡還得擔心與北条爭奪駿河領權的鬥爭。更何況信春的軍隊完好無缺，不如守住甲斐、北信濃、西上野等地頑強抵抗，狀況自會改變。現在只能忍耐。」
　　信玄沿著平時不走的山間道路，急忙北上甲斐。
　　途中一度發作吐血，不過全軍仍順利退回甲斐之地，證明他的判斷正確。

　　「據報我方慘敗。」
　　「沒辦法了。撤退。」
　　開戰以來，率領武田軍分隊一直在高遠城附近與羽柴•瀧川軍隊對望的馬場信春得知我方軍隊慘敗的消息，即刻退兵。
　　原本的戰術安排分隊在主要部隊成功拿下濱松城之前按兵不動，如今只剩撤退一途。
　　「得救了……」
　　「新地公的策略奏效了吧……」
　　順利避過與號稱鬼美濃之信春的正面交戰，一益與秀吉吐露安心的嘆息。
　　其後武田家堅守甲斐、北信濃、西上野等地，貫徹防守態勢。
　　然而武田家的未來卻不見一絲光明。




　　第十一話　平定駿河與牽制北条軍


　　「大人派到小田原的武井夕庵大人來報，已順利與北条家講和。」
　　「也該是時候了呢。」
　　「相信對方不敢違背大人的意思。」
　　「就這樣吧。維持住現狀已經算是精彩勝利。」
　　元龜三年（西元一五七二年）春天，光輝在改建當中的駿府城內聆聽本多正信的報告。
　　而前次在濱松城與信玄決戰後續造成之預料外的混亂情勢也終見穩定之傾向。

　　前一年決戰時，光輝發動追擊，意圖討伐信玄。
　　然而考慮到補給路線等困難點，勢必需要先平定東遠江與駿河，便讓清興帶上一隊兵馬負責追擊。
　　新地家的眾人原本均預想信玄會以駿府為逃亡目的地，實際上他卻帶兵從二俣城溯大井川而上，越過山嶺回到老巢甲斐。
　　光輝與清興都沒能料到信玄此等舉動，依序殲滅二俣城、掛川城、橫須賀城、高天神城、諏訪原城的武田軍留守部隊，威脅遠江國人眾表態歸附織田家，之後進軍駿河，才從率先打下駿府城的清興口中得知信玄不在城內的消息。
　　於是光輝繼續攻打江尻城，平定本屬甲斐管轄的身延山南部地區，一路行軍至駿河東部的興國寺城，遇上正在與城代為首之守城武田軍抗戰的北条軍。
　　北条家與武田家的同盟關係早因武田軍攻打駿河之舉而破裂。關東梟雄的北条家迅速派兵攻擊，試圖奪回東駿河。
　　此番軍事行動說好聽一點是見機行事，說難聽一點就是趁火打劫。
　　「正信，你覺得假如我現在要北条軍撤退，他們會聽話嗎？」
　　「不會吧。他們沒那麼好打發。」
　　「我想也是……只是問個保險。」
　　織田家與北条家之間，別說是同盟了，連交涉途徑都不存在。
　　不清楚對方有何打算，總之光輝無論如何都想殲滅武田軍並取得駿河。
　　不願眼睜睜任北条家搶走，又不樂見雙方形成徹底對立。總之先派遣使者傳達我方的意圖。
　　「以駿河歸屬我方，北条家安全保有相模與伊豆為條件。」
　　「對方耗費精力與費用派遣大軍總不想落空，大概不會接受吧？」
　　「就算是這樣，好歹可以留下一次嘗試談和的紀錄。使者會不會很危險？」
　　「臣認為北条家應該不會無故斬殺使者……對方算起來還挺在意世間評價……」
　　「嗯────算起來是吧……」
　　「大人，請讓我擔任使者，前往北条軍主陣。」
　　於此當頭舉手自薦的是新地家當中行事低調的岸教明。
　　表現並不特別優秀，不過總甘願接下其他人都不想負責的工作，頗具耐心與毅力。因此光輝對他多所禮遇。
　　當事人也很清楚自身能力，對目前的待遇頗感滿意。
　　性格不喜主張自我且善於與人往來，跟其他新地家重臣們感情不錯。
　　「不會太冒險嗎，教明兄？」
　　雖然才剛說過沒問題，同為三河組的教明自願擔任使者難免讓正信有些操心。
　　「新地家的知識家正信兄都說沒問題就不用怕啊。就算我有個萬一，也還有孫六在。岸家不必擔心。」
　　孫六乃是教明的長男，也是光輝長男太郎感情最好的摯友。
　　年紀輕輕已顯現其優異素質，光輝與今日子都期待孫六將來成為太郎的強力輔助。
　　這點教明也很清楚，所以敢斷言假使自己不幸被北条軍謀害也無所謂。
　　「不要太刺激他們，盡量平靜轉達條件。」
　　「大人，我可沒那種本事啊。我只能當個普通的使者。」
　　教明以使者身分深入北条軍主陣，卻碰得一臉灰回來。
　　「大人，對不起。我失敗了。」
　　「別這麼說，我才不好意思硬是讓你白跑一趟。我需要的是嘗試過交涉的事實。」
　　「原來如此，這也是重要的表態。」
　　北条軍沒有魯莽殺害使者，但卻對新地家的提案大為光火並表示：『有本事就靠武力實現自己的意志！』
　　欲透過談判解決的策略以失敗告終，只能與北条軍一戰。
　　「主將氏邦是不是很容易生氣？」
　　「畢竟還年輕，可能衝動了一點。」
　　北条軍以北条氏邦為主將，旗下松田康鄉、大道寺政繁、大藤秀信、清水康英、垪和氏續等人率兵合計一萬八千人。相較之下，新地軍則有一萬五千左右的兵馬。
　　趁著交涉期間做好準備的新地軍大破對新地軍毫無了解的北条軍勢。北条總大將北条氏邦、大藤秀信、清水康英乃至垪和氏續接連戰死，僅剩大道寺政繁帶領倖存士兵逃亡至相模。
　　「新地家那群人是怎麼回事？」
　　詫異於新地軍異常的強大戰力，大道寺政繁抱著必死決心率領殘兵撤退相模。
　　包括最後仍執拗追殺撤退的北条士兵，新地家獲得優異戰果。然而與北条家陷入對峙狀態才是最大的問題。
　　光輝「順手」拿下興國寺城且平定了駿河。這是因為勢單力薄的武田軍守衛隊在新地與北条兩軍展開決戰期間，棄城逃跑的關係。
　　然而這些人的臨終卻很悲慘。
　　地方農民們察覺武田家大勢已去而群起狩獵落魄武人的舉動讓其中大多數人丟了性命。
　　「信玄會出面嗎？」
　　「推測那頭應該還不夠力道……」
　　新地家不幸與北条家形成拉鋸戰，卻有人來信對此事表達贊同，或者說鼓勵。
　　來信者就是那個大將軍足利義昭。
　　『北条家挾持古河公方作為傀儡，誠乃侮辱足利將軍一門的逆賊！』
　　義昭送來的信裡寫著如是語句，新地家的攻勢也莫名繼續了下去。
　　不過遲遲不見戰事終結的跡象讓光輝深感困擾，因此也不忘拜託信長出面與北条家談判。
　　「要打伊豆嗎……」
　　「現在正是奪取那塊地的好時機。」
　　若要挺進小田原戰場勢必需要大規模動員。於是率先攻打因當地強勢者清水康英戰死而混亂不堪的伊豆之地。
　　新地軍沿途占領，一路來到伊豆南端的下田城，統率伊豆水軍的梶原景宗投奔新地水軍。
　　掌控住伊豆的新地軍立刻著手整治遠江、駿河、伊豆等地以期牽制北条家與武田家，並靜待對方主動前來談和。
　　北条家起初還想搶回伊豆與東駿河為目標，然而北条軍慘敗的消息又導致關東方面公開與北条家為敵的國人眾採取積極行動。
　　頗具威望的父親氏康因病過世不久，北条家第四代家主氏政不得不與織田家締結和平條款。
　　「駿河、伊豆已全數落入織田手中。或許該於此停手了……」
　　北条家害怕受到夾擊，迫於情勢接受對織田家較為有利的談和條件。
　　然而北条家並未徹底放棄反攻的機會，刻意避免講定停戰期間。
　　「考慮到與上杉輝虎的競爭，讓這個地區維持停戰狀態比較有利吧？」
　　此理由成功說服北条家，雙方順利談和。算上此番功績，信長下令賞賜光輝。
　　「『追封遠江、駿河、伊豆領地。同時沒收紀伊與尾張海西郡』……」
　　領地範圍擴大不少，但是光輝至今費心填海造地、建設街區與新地城，苦心構築起來的新地家根據地就這樣成了織田家的直轄領地。
　　連同耗費一番苦功才平定下來的紀伊地方。
　　「算了，也沒辦法。繼續努力建設吧。」
　　年俸提高了，但是必須搬離最初的領地。
　　這是信長慣用的手法。
　　除了提升織田家整體勢力，更藉此點明主公與家臣間的權力差距。
　　此外還能觀察家臣在新領地的治理狀況，判斷此人是否還有打仗之外的才能。
　　就光輝個人而言，十分明白違逆信長而徒增紛爭並無好處。
　　「這回的賞賜很大方呢。」
　　「是啊。砂金堆成的小山閃亮亮得讓人眼都花了。」
　　大概也包含贊助新領地建設費用之意。
　　除了太刀與書畫，信長還賞賜了大量的碎銀與砂金。
　　不外乎是信長對光輝的體貼。
　　「『估計搬家需要一段時間，吾會仔細審討期限』……」
　　新地領內囊括了各式大小設備與建築物，信長想為光輝寬限搬運的時間。
　　目前的年俸水準大約是被沒收的紀伊與尾張部分土地加起來的兩倍左右。
　　新領地的海岸線長，且具備多個條件優良的港口，用心建設肯定能帶來更多收益。
　　「事情就是這樣。」
　　「知道了。大哥，就把根據地改到駿府吧。」
　　「也好。」
　　光輝搭船前往新地與慣性繭居的清輝見面，後者提議選擇駿府為新的根據地。
　　「主上大概是想一手掌控伊勢灣的航運事業。有可能接著沒收伊勢喔。」
　　待光輝取得關東，或許就得把伊勢還給織田家。
　　考量於此，清輝認為將新地現有產業移至駿府為上。
　　「就讓清輝去辦嘍。」
　　「交給我吧。能夠移的全都移走。到了駿府我也要繼續屋裡蹲。」
　　「偶爾也該到外面走走啦……」
　　「等我有那個心情的時候。」
　　「我很懷疑是否真有那個時候……」
　　根據地的移轉與新受領土地的建設同時起步。
　　織田家與石山方面的交戰仍未停歇，光秀與赤井直正的激烈決鬥也還在丹波上演著。
　　淺井長政順利收服丹後的一色義道，但馬的山名祐豐也歸順了織田家。
　　畿內地區的情勢相對安定，不過還是得不時派兵鎮壓一向宗定期的起義而頗受擾亂。
　　加賀的狀況也差不多，從越前出兵進攻加賀的柴田勝家仍在持續討伐一向宗的農兵陣營。
　　「駿府也是個風光明媚的好地方呢。」
　　「氣候很溫暖。」
　　「之前聽說被武田軍搞得很慘……」
　　今日子、阿市、葉子也帶著孩子們搬了過來。
　　一家人以新地設備與建築物陸續移入的新駿府城為生活據點，至此總算能全家團圓度日。
　　光輝平日忙於起用新的家臣以及補充士兵與人員，仍同時執行侵略甲斐的行動。
　　駐守南信濃的秀吉與一益亦呼應此舉，雙方均準備攻打北信濃。
　　信長很快允許一行人發動攻勢。他肯定希望自己備感威脅的武田信玄勢力盡快毀滅。
　　「又要打仗嘍？」
　　「難道妳想放任信玄不管？」
　　「不行。太危險了。」
　　「所以就得打啦。」
　　今日子似乎也認為武田信玄並非善類。
　　於是停止抱怨光輝成天打仗，轉而贊同本次的出征。
　　「等我拿下甲斐，就能過上一段平靜的日子啦。」
　　光輝對今日子如是說，一邊加緊準備攻打甲斐。
　　當然事情並沒有像光輝想的那麼美好。




　　第十二話　櫻花蝦與柴田勝家


　　「說到駿河，最有名的就是櫻花蝦了吧。」
　　「臣從未聽過這種名稱的蝦子……」
　　掌控遠江、駿河與伊豆的光輝，將根據地設在駿府城，推展三國境內的整治工作並為即將來臨的武田家決戰作準備。
　　忙碌的生活當中，某日光輝突然想吃駿河灣名產櫻花蝦。
　　既然有了這個念頭，沒吃到誓不甘休。光輝決定立刻想辦法弄得櫻花蝦。
　　「正信不曉得櫻花蝦嗎？」
　　「嗯，沒聽過。」
　　「你出身三河，明明就很近啊。」
　　「就算大人這麼說，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啊……」
　　光輝不曉得的是，駿河灣捕得櫻花蝦的初次紀錄出現在十九世紀末。
　　捕竹筴魚用的漁網意外溜到深海域，偶然捕到櫻花蝦。這才開啟了此地櫻花蝦漁業的歷史。
　　只要上神奈川號一查便知，不過當下的光輝不可能曉得這段歷史。
　　「好吧……產卵期差不多要結束了，請漁民們幫忙抓嘍……」
　　光輝下令駿河的漁民們捕捉櫻花蝦。
　　「大人，我等從未耳聞此地能捕到那種蝦子……」
　　「沒問題！真的有啦！」
　　光輝從神奈川號的資料庫調出捕櫻花蝦的相關資料，參考製作適用的漁具，交給駿河的漁民們進行捕捉。
　　光輝嚴格要求漁民們遵守繁殖期及冬天的休漁規定，相對地，創立漁業公會負責管理並允許參與的漁民們同時捕撈魩仔魚。
　　「抓來的櫻花蝦務必馬上加工！」
　　藉著新地軍工程隊的幫忙，在漁村內蓋好加工廠，指導漁民們在捕來的櫻花蝦與魩仔魚還新鮮時盡快加工。
　　讓本來只有當地人嚐得到的生鮮櫻花蝦用滾鹽水燙過防腐，或者加工成乾燥品。方便運送至遠處販售。
　　讓世間明白櫻花蝦的美味，自然能為駿河的漁民們帶來利益。
　　而光輝自己也能如願嚐到櫻花蝦，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了。
　　「起初我還半信半疑，果然大人說的一點兒沒錯。我活到這把年紀才曉得駿河灣裡面竟然有櫻花蝦。」
　　「連長老都不曉得哩。這下駿河也多了一種優秀特產。」
　　「休漁期得找別的東西捕撈。」
　　「聽說在產卵期捕魚會讓魚越來越少，長久來看會影響生意。」
　　「地位高的人就是比較會想呢。」
　　漁民們在新建的加工廠內讓剛上岸的櫻花蝦過鹽水，一邊聊天。
　　「大人今天要吃櫻花蝦，你們認真點弄啊。」
　　「知道啦。」
　　漁民捕撈而來的櫻花蝦經過加工，直接送到駿府城內，光輝等人的手上。
　　「產地直送的品質真是沒話說。拿來跟生魩仔魚一起做成丼飯嘍。」
　　「今日子夫人，看起來挺美味的呢。」
　　「阿市剛生完第三個小孩，需要多多攝取營養才能恢復體力。葉子要生第一胎也得仔細照顧。」
　　「好的，我會為了寶寶的健康，多吃一些。」
　　搬進駿府城的光輝將轉移根據地的工作託給清輝處理，叫上全家人同席。
　　莫名把剛出生的三女命名為阿初的阿市，以及剛懷上第一胎的葉子都對櫻花蝦料理十分好奇。
　　「似乎很好吃。」
　　「姊姊，不可以偷吃喔。」
　　「太郎跟次郎也一樣唷。」
　　「什麼時候可以開動呢……」
　　「蝦蝦。」
　　「茶茶姊，妳看這顏色真美。」
　　「爹爹好像萬事通呢。」
　　愛姬、太郎、次郎、伊織、茶茶、阿江幾個孩子也初次目睹櫻花蝦而興致高昂。
　　櫻花蝦與魩仔魚雙丼、油炸櫻花蝦、粉炸櫻花蝦餅、大阪燒、炒飯、蛋包、沙拉、櫻花蝦蒸飯等豐富菜色陸續上桌。
　　「大哥，今天吃這麼好喔？」
　　「沒看過的蝦子呢。」
　　受邀的清輝一家於此時到達，新地全家人一起享用今日的櫻花蝦大餐。
　　「（大哥，上次去新靜岡之後就沒再吃了呢。）」
　　「（對啊。）」
　　「（真令人懷念。）」
　　引人憶起光輝、清輝與今日子創立足利運輸公司，完成第一項工作之後繞去新靜岡行星的櫻花蝦料理店慶功的事情。
　　對三個人而言，櫻花蝦乃是充滿回憶的味道。
　　「生鮮櫻花蝦還是要在產地才能吃到呢。」
　　「那也是無可奈何。」
　　心想遲早會收到信長的要求，光輝主動準備乾燥櫻花蝦送去安土。

　　＊＊＊

　　「貞勝，這名為櫻花蝦的蝦子體型小但香氣濃郁，很美味。」
　　「是啊。粉炸櫻花蝦餅也好吃得沒話說。」
　　「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哩。」
　　送達安土城的櫻花蝦，由最近手藝越來越精進的織田家專屬廚師，依照光輝附上的食譜，做成各式各樣的料理。
　　信長十分用心招募手藝高強的廚師。
　　不僅如此，更讓找來的廚師們到新地留學。目前已有五個人獲得河豚調理證照，有能力料理因具備毒性而不容易處理的河豚。
　　一邊享受櫻花蝦大餐，信長與同席的貞勝聊天。
　　「唯一一點感到遺憾。」
　　「主上為何感到遺憾？」
　　「聽說光他們還吃過生櫻花蝦的丼飯。」
　　「很遺憾地，基於運送上的限制，生的櫻花蝦送到安土恐怕免不了腐敗。今日子夫人也說過，應當盡量避免生食新鮮度不佳的海鮮。」
　　「確實啊。今日子的醫學知識不容置疑。」
　　除吃壞肚子，最慘還可能死亡。因此絕不可生吃不新鮮海產。今日子嚴正叮囑過。
　　此外更吩咐河川捕撈的魚可能有寄生蟲，務必燒煮過再享用。
　　信長不願為這種無聊的理由痛失臣子，也下了通告要求大家視為織田家準則照辦。
　　當中仍不乏違反準則而意外喪生的例子，不過傷亡人數已經少了許多。
　　「貞勝，是該安排個時間到駿河去嚐嚐生櫻花蝦嘍。」
　　「主上說得是。（不曉得能不能跟……真希望有人來替我代班啊……）」
　　貞勝想著自己恐怕又得負責留守，暗自期待光輝準備的伴手禮。

　　＊＊＊

　　「可恨的新地光輝！」
　　建設中的越前北庄城內，柴田勝家又在發脾氣。
　　位居次席然為實質上首席家臣的佐久間信盛戰死，勝家本身也平定了越前地方且殲滅一向宗農民勢力。勝家已然是最具地位的家臣。
　　名義上的首席家臣林秀貞行事低調，如今正是勝家在織田家裡最輝煌的時期。
　　信長也對勝家的戰功及越前的治理成效表達嘉勉。
　　待勝家收拾掉加賀，信長肯定會把越前全部賜給勝家管理。
　　即使如此，勝家今天依然心情不佳。
　　因為出了一個戰功勝過自己的人物。
　　就是新地光輝。
　　「大人何故如此盛怒？」
　　勝家的家臣毛受勝照嘗試安撫情緒激昂的勝家。
　　「看了就不開心！」
　　「是指新地大人嗎？」
　　勝照也不是不能理解勝家的心情。
　　但是如此高聲抱怨也不太妥當。
　　若能除去脾氣差這點就是個滿分的主公了呢，勝照如是想。
　　其實勝家不像一般人印象那般橫衝直撞，也懂得體貼、關心臣子。
　　「（這麼說來，記得阿市小姐已生下第三個女兒……）」
　　傾慕的公主跟自己討厭的男人生了三個女兒……不對，就勝家的角度而言，阿市身為信長的妹妹，應該更接近偉大主公的立場。
　　捨棄身分高貴之阿市的孩子，將粗壯女今日子所生的兒子立為嫡長男的做法，想必讓勝家非常不悅。
　　就算信長也認同由太郎擔任嫡長男，夠懂事的話就該立阿市所生之子為繼承人才對。這是勝家的想法。
　　可惜實際上阿市生的都是女孩兒，勝家的想法沒可能實現。不過勝照還明白這話不可以說出來。
　　只要不扯上新地光輝，勝家依然是個理想的上司。
　　「對了。派出去的甲賀忍者可有消息？」
　　「這個嘛……」
　　織田家的重臣們基本上所有人均坐擁諸侯等級的勢力。
　　除了互相競爭，各自驅使獨有的手段監視同事一舉一動也沒什麼稀罕。
　　勝家也仿效主公信長，盡力僱用甲賀忍者。
　　這些忍者則被勝家派去新地家收集情報。
　　挖掘新地家的祕密，視情況利用這些情報增加柴田家的力量。
　　這不能說是勝家壞心腸。
　　擁有特定以上地位的家臣，任誰都免不了這一套。
　　「什麼這個那個的。勝照，說清楚。」
　　「都沒有人回來。」
　　派往新地以及光輝剛獲得之駿府勘查的甲賀忍者均無消息。
　　簡單來說，有可能是被新地家發現且私下處理掉。勝照補充道。
　　「你說什麼？一個都不剩？」
　　「是的。」
　　勝照也覺得此狀況頗為異常，但由此可見新地家的防諜工作極度嚴密。
　　一般狀況而言，派出去的間諜不會一個都沒回來。
　　「不計任何手段都要弄到新地家的東西！」
　　「（啥東西啊……也罷，確實只能期待有什麼東西……）」
　　假使能從新地家獲得可供柴田家利用的資訊，也能在主公信長面前多些存在感。勝家如此盤算。
　　「然而實在犧牲了太多間諜……」
　　「那幫人要多少有多少啊。」
　　並非勝家特別無情，此乃當代武士的普遍觀念。
　　對那些偷偷摸摸挖掘情報或者參與各式離間敗壞他人計畫的間諜或忍者，許多武士均不抱有正面印象，很少正常看待這個族群，給的待遇也不怎麼好。
　　假使死於敵陣，對下手那方的意義也不外乎判斷『大概是○○家的間諜吧』，別無他用。
　　間諜不具備正統武士身分，找上派遣者質問，對方也只會推託『那票人不是幫我們家工作的』。
　　說起來也沒有哪個武家會傻到去問敵人有沒有派遣間諜。
　　反過來說，自己派出的間諜遭到謀殺，同樣無法討回公道。
　　就算鬧出人命也不可能說得出『我派間諜到你家領地內調查情報，你竟然把他們殺了！』這類愚蠢的怨言。
　　「至今已超過五十名間諜未歸。」
　　「這麼多？呃嗚……」
　　勝照提醒勝家，繼續損失下去，恐怕柴田家情報部門的機能衰敗。
　　「可恨的新地光輝！」
　　勝家因此對新地的憎恨又增加了幾分。而神似乎接收到他這份怨念。
　　過沒多久，苟活的幾名間諜帶著伴手禮回到了北庄城。
　　「據調查，新地家都用這個冷藏櫃冷卻食物。」
　　「裡面沒有冰耶。」
　　「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
　　「挺方便的道具哩。立刻測試看看。」
　　勝家各自賞賜偷回冷藏櫃的間諜們幾枚銅錢便把他們打發走了。
　　一行人內心縱有不滿，遺憾身為間諜就是如此。只能一臉無可奈何。
　　如果這些人曉得同業人士在新地家拿的是怎樣的待遇，肯定馬上就會跳槽過去了吧。不幸的是，他們沒能調查到此情報。
　　「冷卻食物的道具。用來冷藏越前的海鮮送到安土，定能討主上歡心。」
　　勝家打算仿效光輝，用珍稀食材吸引信長關注。
　　「就這樣一個箱子，真能冷卻食物嗎？」
　　勝家打開門，但是冷藏櫃已耗盡電力，不再釋放寒氣。
　　「一點都不冷啊！」
　　此乃理所當然。冷藏櫃使用的是蓄電池，需要太陽能板搭配充電器充電。
　　內貯電力已在冷藏櫃從駿府運到北庄期間消耗殆盡，也沒辦法充電。
　　失去冷卻食物功能的冷藏櫃就只是個普通的箱子，勝家因此大為光火，以欺騙罪名處罰了幾位間諜。
　　其後，柴田家的間諜人數銳減，導致柴田家的情報收集能力嚴重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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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話　信玄的臨終


　　「少主，甲斐來文。」
　　「交上來。」

　　來自甲斐的書信本月也順利寄達。織田信長的長男奇妙丸──元服儀式之後改名信忠──聽聞來信的消息露出放心表情。信忠立刻審視收到的書信，發現已被開封過。
　　想必是聽命於父親信長的人事先確認過內容。
　　雖然不太高興，考慮到來文的時機與寄信者身分，信忠認為實屬難免。
　　來信者乃是武田信玄的女兒松姬，而信忠與松姬則是織田家與武田家談定之聯姻的當事人。
　　兩人彼此不曾打過照面，但經歷一陣子每月通信，不知覺間，雙方已互相抱有強烈好感。
　　「此信恐怕是最後一封了吧。」
　　「……」
　　帶信來報的人說的話聽來令人頗不愉快，但信忠無法反駁。
　　因為兩個人的婚事早已告吹。
　　信長本人並未正式發表信忠與松姬婚約取消一事。
　　只不過隨著信玄違反同盟條約的舉動，信忠與松姬的婚事已然注定化為白紙。
　　織田家當中沒人特意向信長本人求證。眾人都害怕特地詢問信長這種理所當然之事恐怕反引來信長的怒火。
　　武田軍侵略德川家領地的行動仍在持續著，東美濃方面亦開啟了戰端，雙方犧牲頗慘重。
　　織田家重要的同盟對象德川家失去家主家康，織田家以次席家老佐久間信盛為首的幾名家臣亦戰死。
　　武田家的犧牲也絕對不在少數。雙方的關係幾乎不可能修復。
　　信忠亦預感兩家的鬥爭勢必持續到其中一方滅亡為止。
　　而前幾天，濱松城的決戰有了勝負。
　　信忠的姑丈新地光輝與德川信康的聯軍給予武田軍毀滅性的損傷並獲得完全勝利。且乘勝追擊奪得遠江與駿河。
　　至此，兩家的鬥爭幾乎已有了結局。
　　信長下令新地光輝、駐守南信農的瀧川一益、羽柴秀吉聯手前往討伐武田家。
　　全面掃蕩的大戰一觸即發的情況下還敢寄信過來的松姬也讓信忠多少感到佩服，同時深信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通信。
　　以後無法再收到松姬的信。思及此令信忠悲從中來。
　　今後她會面臨怎樣的命運呢？
　　根據父親所言，已失去絕大部分戰力的武田家只有毀滅一途。剩下只在於如何以最底限的犧牲占得武田家領地。武田一族據守的甲斐由新地光輝負責應付。他平時待人和氣，對敵人則是絕不寬貸。
　　這點從比叡山與紀伊地區的結局便可窺知一二。
　　信玄會投降嗎？
　　不，就算投降了，父親信長也不可能留他一命。信玄最終不是戰死就是自行切腹。而松姬很有可能隨他喪命。
　　想到這裡，信忠便坐立難安。
　　「松……」
　　信忠閱讀松姬寫的信件。一如她體貼的個性，內容擔憂著信忠感冒的狀況。
　　自己染上風邪已經是好一陣子之前的事啦……
　　接下來的文字怎麼也進不了腦子，壓抑不住洶湧情緒的信忠只好將信收進懷裡。急忙前往謁見信長。
　　「父親！請讓我去甲斐！」
　　「不可！」
　　武田家即將毀滅，女孩子家的松姬並無罪過。信忠想要接她回來。
　　聽聞信忠述說心意，信長立刻憤怒叱責。
　　「太遲了！」
　　信長說話一向精簡。無法從簡短話語汲取出其真意者在織田家是混不下去的。
　　即使親生兒子也是一樣，信忠絞盡腦汁挖掘信長的言外之意。
　　「（太遲了……對喔……）」
　　信忠明白了信長真正的意思。信忠的元服禮已過，下一步就是準備初次上陣。本次征討武田之戰雖為選項之一，但就信長而言，武田家再怎麼虛弱仍不得不防，不排除武田家窮鼠齧貓的可能性。
　　信長是想替信忠安排其他更安全的戰役作為初陣。
　　但是假使信忠使勁請託，應該可以由信忠的姑丈光輝擔任。
　　如此一來，自己就能名正言順前往甲斐。
　　「現在動身太遲了？」
　　「遲來的決定百害而無一利！奇妙身為下一任織田家家主，務必事事於最初決定方向！」
　　既已成年，不允許意氣用事。信長責備信忠太晚下決心。
　　「既然如此！」
　　「不行！不許奇妙給光、猴子跟一益找麻煩！」
　　一開始就任命信忠為總大將出陣還無妨。如今戰局已然開啟，信忠出面只會替三位家臣帶來困擾。最慘的結局就是因為信忠中途插手導致我方落敗且徒增人員損失。
　　「若想去就該在最開始時向吾報告。現在太遲了，老實待著吧。」
　　我會替你物色其他戰事作為初陣，這次不可出場。信長再次向信忠強調。
　　一般大眾多認為信長性格冷酷且時常壓榨臣子，其實他對符合期待的家臣們頗為體貼。即使如外系出身的一益，或者缺乏武士身分的秀吉與光輝，信長對他們的貢獻也給予公道的評價。
　　信長瞪著信忠叮囑，別小看打仗，不准你中途插手干擾戰局。
　　「父親，兒子退下了。」
　　信忠只能垂頭喪氣地告別信長……乍看如此，實際上信忠並未放棄帶回松姬的念頭。他立刻找上某個人物商量。

　　「少主……你要接個女人，而且偏偏要踏入信玄的領地？太危險了吧？」
　　信忠諮詢的對象乃是信長心腹重臣森可成的次子勝藏。
　　信長對勝藏也是偏愛有加，更於元服禮時親賜長可之名號。
　　「我曉得很危險。但我還是想去接松。」
　　「你的心意值得嘉獎。但我們兩個是去不成的。」
　　等待初陣的信忠，加上年紀尚輕的長可。就這兩個人沒可能到得了武田領內。
　　由於織田軍的侵略行動，當地治安欠佳。恐怕路上遭受武裝農民襲擊。
　　也有機會遇上持續推進的織田軍所遺漏之敵兵而喪命，信忠還得面對被挾持作為人質的風險。
　　長可對信忠明確表示，有必要湊齊某種程度的兵馬。
　　森家的次子長可雖以愛鬧事聞名，但他腦筋可不壞。
　　這也不意外。如果只是個衝動的小鬼頭，信長也不會特別偏愛他。
　　「至於這個某種程度的兵馬，需要先弄到一些資源啊。主上已經說過不准少主出馬。恐怕沒人願意幫忙吧？」
　　聽聞長可不符其衝動舉止的中肯論點，信忠無言以對。
　　即使頗受信長寵愛，敢對次任家主信忠如此直接諫言的長可也算是非常有膽識。
　　「（一定要想辦法……考量安全移動至少需要幾百名士兵……還得準備相應的糧食與資金。而我……）」
　　雖為織田家下任家主，信忠也才剛過元服。
　　不僅如此，本次出陣還違背了父親信長的意思，也不會被記錄為初陣。
　　目的僅在於迎接婚約對象的松姬。信忠之外的人均無參與的必要。
　　不只這樣，參加了恐怕還會引來信長的責難。
　　「基於這些前提，只有貨真價實的蠢蛋才會參與。」
　　「是啊。這樣還想找人的少主就是超級大蠢蛋。」
　　「這樣啊。說得也是。不管如何，我就是想帶松回來。」
　　能有多少人願意跟隨自己？沒有一個人膽敢惹信長生氣。
　　那麼眼前的森長可又是如何？
　　別無他法的信忠只能在長可身上賭一把了。
　　「……沒辦法啦……我就陪你給主上罵一頓吧。」
　　年齡相近且熟識已久之信忠的請託，長可無法拒絕。事後別說是信長，恐怕跑不掉父親可成的拳頭伺候。心裡有此預期，長可還是決定幫助信忠。
　　「軍隊方面，剛好父親回領地，我能帶上一些。但是錢跟糧食……也從家裡借一點來用好啦。少主，之後一定要還我喔。不然我會被我爹給拆了。」
　　「知道了。我會連本帶利奉還。」
　　「感恩啊。裝備帶一帶，我們立刻出發吧。」
　　長可與信忠套上鎧甲，坐上馬背，前往第一站的森家領地美濃。

　　「主上！少主他……！」
　　理所當然地，陪侍信忠的兩位家臣拚了命地勸告，但兩位年輕人無視勸阻，就此離開了安土城。毋庸置疑的離家出走，兩位家臣臉色發青地向信長報告。
　　「這樣啊。奇妙跑啦。這個決定還是下得太慢。」
　　信長並未特別意外。表情像在說此事已在他預想範圍內。
　　「勝藏隨之同行，表示他們打算利用森家的士兵……盛月！」
　　「小的在！」
　　「帶些兵馬尾隨觀察。」
　　「遵命。」
　　信長吩咐隸屬黑母衣眾的津田盛月率領一個小隊追蹤兩人。

　　「您決定默許了，是嗎？」
　　「吾在奇妙這年紀，可從沒乖乖聽過父親的指示。」
　　「您當年可是『尾張第一冒失鬼』呢。」
　　濃姬也認同，相較於以前的信長，信忠已是非常老實了。
　　「奇妙竟然有膽無視吾的命令，而且還是為了女人。有意思。」
　　假如是意圖耍小聰明賺取戰功，信長絕對會傾全力喝止信忠。
　　純粹只想拯救長年通信且自家即將滅亡的未婚妻之理由，讓作風特異的信長也覺得有意思，這才默認信忠離城。
　　「您不介意松姬入門嗎？」
　　「哼。吾從沒說要解除婚約啊。」
　　就是周遭人們自己這樣以為，信長並未取消信忠與松姬的婚事。
　　絕對不是信長忘記處理，其中實則隱含了戰國諸侯眼界下的沉著算計。
　　「多虧光、猴子、一益的奮鬥，武田家已經沒救了。但是信玄那老頭，有可能這麼簡單看著武田家滅亡嗎？」
　　「臣妾不這麼認為。」
　　「所以嘛。到時奇妙與松結婚生子，武田家那些舊臣會怎麼想？」
　　「兩個人所生的孩子有很大機會繼承武田家。」
　　「很懂嘛。不愧是美濃腹蛇之女。」
　　武田家乃是歷史悠久的名門望族，一旦棘手的信玄暨其族內重臣不在了，其血脈便具有十足的利用價值。
　　「奇妙把松接回來，構不成問題。」
　　信長最後丟下這句話，便繼續埋頭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

　　＊＊＊

　　「奇怪？為何不見敵兵？」
　　「勝藏，我們在趕路呢。沒有敵人才好。」
　　「少主，南信濃對織田家的統治十分滿意，沒理由反抗。」
　　信忠與長可到美濃帶上森家家臣各務元正與其手下軍隊，一行人正在南信濃地區前進。
　　長可似乎預期與來襲的敵人作戰，元正則斷言不會有戰端。
　　「那就到北信濃或甲斐才打嘍。」
　　「不會的。我等僅需護衛信忠少主順利迎接松姬。」
　　信忠感覺元正與其主公森可成的行動似乎均受命於信長。
　　想著自己終究擺脫不了父親信長的掌控，一邊提醒自己眼下應以接回松姬為優先。轉而安撫期望作戰、發揮武勇的長可。
　　「待父親決定初陣，屆時再請勝藏盡量發揮。」
　　「好吧，那這次先忍耐。元正，接下來你怎麼打算？」
　　「據羽柴大人那方的回報，新地大人已進軍甲斐。我等將在羽柴大人控制住的上原城內稍事等待。」
　　即使信忠如此身分，亦不能以未滿千人的兵馬隨侍妄入甲斐。
　　待在離甲斐不遠，且位於甲州幹道上的上原城等候消息乃是唯一可行辦法。同時得祈禱信玄不會下令全族自刎。
　　「信玄肯定也不樂見武田家的血脈就此斷絕。新地大人占有絕對性優勢的情況下，應該會讓婦孺逃亡，包含松姬。」
　　「也對。」

　　信忠遵循元正所言，進入上原城等待松姬的消息。至今僅限於通信的交情，忠信依然有信心。
　　相信自己與松姬是最理解彼此的人，並且兩情相悅。
　　「姑丈，萬事拜託了。」
　　信忠衷心祈禱光輝能順利把松姬送回城內。

　　＊＊＊

　　松姬的心境十分黯淡。
　　父親武田信玄與締結過同盟的織田家開戰，起初占了優勢，卻在濱松一戰大敗於新地光輝，我軍造成莫大損害。
　　如今新地軍更已入侵甲斐，武田一族已從原住處之躑躅崎館（註：原位於現今日本山梨縣甲府市內，現已不復存）移居要塞山城。雙方開戰以來，眾人都說松姬與織田信忠的婚事等同撤銷。
　　訂下婚約以來，松姬每月固定與信忠書信往來。自己寄出文紙，信忠總會回信。而自己與那位溫柔的信忠之婚約已經消失。
　　還不一定，父親信玄尚未提過解除婚約之語。松姬如是想著，三個禮拜前還勉強送出了信件。
　　但是這個月連給信忠寄信都辦不到了。
　　明知無法交到信忠手裡，松姬依然寫著下個月用的信。
　　雖然是私下偷偷寫，似乎已被無預警造訪住處的信玄給猜透。
　　「松，妳沒在寫信嗎？」
　　「……松乃是武田家的女兒。怎能給成為敵人的信忠大人送信呢。」
　　松姬態度凜然地向信玄表示不會寄信。
　　父親信玄於前次戰役慘敗，如今又得初次在自家領地內迎擊敵軍，松姬不願替他增添多餘的煩惱。
　　「那些雜事無須妳擔心。想送信就送。這裡很快就會被敵人包圍，最好在那之前寄出去。我想要害山城沒那麼容易失守，但是包圍網解除之前都沒辦法派人送信喔。」
　　信玄一派自信地要松姬不必多慮，可以寄信給忠信。
　　「爹，但是……」
　　「戰爭是男人的工作。女孩子不必介意。」
　　信玄接著放話女子別管戰爭，松姬明白此話出自父親的體貼。
　　「明白的話，就趕快開始寫信吧。」
　　信玄允諾松姬可以寄信給信忠，隨後回崗位準備迎擊新地軍隊。
　　「爹……」
　　松姬內心充滿對父親信玄的感謝。實際上信玄也有自己的盤算。
　　「（雖已盡力募集兵力，武田家恐怕是凶多吉少。）」
　　接下來只能據守要塞山城，盡量爭取時間，並在期間做好延續武田家血脈的保障。思想實際的信玄已有此念。
　　族內的男孩子怕是逃不了被討伐的命運。如此一來，尚未正式解除婚約的松姬就是武田家存續的希望。即使本為策略聯姻，雙方已是固定通信的相依關係。
　　竟然連女兒的戀情都要利用，信玄暗自感覺自己彷彿十惡不赦之徒，也只能鐵了心催促松姬寫信給信忠。
　　「……我等或許不久於人世。但是，松不必煩惱這些，努力掌握身為女人的幸福吧。這就是拯救武田家的最好辦法。」
　　信玄獨自細聲囁語，果敢迎向自己身為戰國諸侯的最終戰役。

　　＊＊＊

　　「把這番話當作是我的遺言，仔細聽了。」
　　甲斐之地，鄰近躑躅崎館的要塞山城之內，真田幸隆喚來長子真田信綱與三子武藤喜兵衛，開始發言。
　　「武田家會滅亡。」
　　眼下乃是元龜三年（西元一五七二年）夏季。春天時，武田軍於濱松城一戰慘敗，失去了東遠江與駿河。
　　遭受新地軍超越常識的猛烈火力攻擊，只有極少數將領士兵平安逃回甲斐。
　　目前的防衛線不甚穩固，信玄決定據守要塞山城。
　　此時卻發生了意料外的狀況。
　　武田家放棄的駿河成了新地軍與北条軍爭奪領權的對象地，鬥爭以北条軍落敗告終。
　　家主氏政的弟弟氏邦戰死，北条軍也損失了眾多將領與士兵。
　　根據調查，戰死人數逼近一萬。於是北条軍索性拿下伊豆作為報復。
　　氏政經歷一番掙扎，為了專心應付上杉輝虎入侵東上野的狀況以及散居關東各地的反北条的眾多國人勢力，與織田家達成停戰協議。
　　同樣陷入困境的信玄緊急與氏政締結不可侵同盟，依舊阻止不了新地家進軍甲斐。
　　同盟條件僅止於不可侵，北条軍沒有義務派兵救援甲斐。
　　「北信濃方面亦遭受羽柴軍與瀧川軍的攻擊。鬼美濃再怎麼厲害也守不住。」
　　雖有「不死身的鬼美濃」之稱號的馬場信春負責抵擋侵略南信濃的勢力，遺憾正逢農忙期，可用的兵力不多。
　　加上大部分甲斐人士均被召回守備甲斐本地，信春手上的兵馬不足原本的半數。
　　考量至此，北信濃恐怕很難保住。幸隆是這麼認為的。
　　「甲斐的防衛也很危險。」
　　主要將領戰死太多了。
　　就連國人當中最強勢的小山田家、本家支系的穴山家都失去了家主。
　　士兵犧牲眾多，而新地軍又挑在農忙期動兵。
　　信玄為湊不齊滿意兵力而陷入苦思。
　　『人就是石牆，人就是城堡』。信玄平時總如此主張，不曾嘗試守城戰。如今也不得不據守要塞山城抗戰。
　　信玄總是主動出擊，連續獲得勝利且擴張領土的戰略終究吃了鱉。
　　失去所有勝利條件的武田家即將滅亡。幸隆如此強調。
　　「真田家的領地在信濃。信綱，你回領地待適當時機投降。喜兵衛留在甲斐，如果要塞山城守不住了，你就帶著家人一起投降。」
　　「我跟大哥分開行動？」
　　「這是當然的。只要有一方留下來，就能延續真田家血脈。喜兵衛這邊可能比較有利。」
　　「會嗎？」
　　聽聞幸隆的看法，喜兵衛提出質疑。
　　「新地光輝可是當代少見的仁心將領哩。」
　　「父親，我可不這麼認為。」
　　「喜兵衛說得沒錯。新地不知虐殺了多少人，何來仁心之說？」
　　關於新地光輝的經歷，喜兵衛與信綱均有耳聞。
　　伊勢國人眾、紀伊的寺院勢力、武田軍及北条軍，死在他火槍下的人不計其數。
　　世上恐怕無人如他打仗且奪取如此可觀數量之生命。兄弟倆如此反駁幸隆。
　　「這點你們說得對。但戰爭結束的統治又是如何？」
　　積極建設領地，居民們均給予高評價。
　　偶有國人或寺院勢力不服統治而意圖舉兵反抗，居民大多置之不理導致反抗勢力聚集不到兵力。不僅如此，還會主動舉報讓新地軍於初期鎮壓之。這類例子多不勝數。
　　那些百姓經歷新地家的統治，生活明顯獲得改善。不願回到以前的生活因而出賣了原本的掌權者。
　　「還有他的家臣都是哪些來路？」
　　以往打仗輸給新地而失去了領地或上司者，參與三河的一向宗農民起義而叛離主公者，都在新地手下任官。
　　「就算有那些背景，忠心服務且表現出能力即可受到重用。這就是新地家的做法。」
　　新地手下包括首席家臣堀尾家，次席的山內家乃至日根野家、不破家、島家、本多家、蜂屋家、岸家等。
　　諸多重臣無一不闖出一番天地，在內政、外交、諜報等方面給新地家強大支持。
　　「父親的命令理應聽從，但為何要我們分開？就算新地家是織田家的重臣……」
　　「信綱，你問這什麼傻話，別讓父親多操心啊。」
　　「小弟這話是什麼意思？」
　　「未來的事情誰都無法預測啊。你以為武田家最後會被誰毀掉？」
　　幸隆認為新地家擴張得太過度了。
　　在信長眼裡，新地家是他能放心嫁出妹妹的忠實家臣更視之為準本系人手。也期望這層關係可以延續。
　　然而在新地家獲得新領地之後，信長要求新地放棄紀伊與尾張。當中還包括新地家從蠻荒之地苦心建設並統治多年的根據地。
　　「倘使拒絕雙方將立刻成為敵人，新地光輝當然是默認了。」
　　「所以說新地家就是織田家的忠實自家人啊？」
　　「只有目前是。織田家大概打算等新地家收服關東後，取回伊勢的統治權。」
　　領地雖然增加了，同時也帶來建設與治理的辛勞。
　　而織田家不斷平白坐享新地家辛苦發展出來的豐饒土地。
　　獨占伊勢灣的海運之後帶來的利益肯定非常驚人。
　　「全面掌控畿內地區的織田家幾乎無人可匹敵了。」
　　「織田信長是個時運極旺的男人。然而這種人特別容易因為一些無聊小事而失足。」
　　假如信長發生了什麼意外，勢將引發激烈的繼承權爭奪戰。
　　「織田家其中一個兒子、新地光輝、淺井長政、羽柴、瀧川、柴田、明智、丹羽……大家都有機會，說不定還有其他可能的候選。」
　　隨侍在信玄身旁的幸隆對織田家情報的掌握也很透徹。
　　「信長就此成為一統天下之人且新地家以最大功臣之地位存活的可能性並非為零。但是……」
　　幸隆停頓幾秒，繼續說下去。
　　「如果在信長統一天下之前就遭逢意外的話……」
　　屆時想必亂世重返，而信長的繼承者們將忙著彼此爭奪。
　　幸隆有此預想。
　　「就我預測，最有機會的應該是新地光輝。那個人無法以常理論之。」
　　「但卻是一位仁心將領？」
　　「若非他如此作風，怎能得天下？不過事情沒有絕對。」
　　因此幸隆才要信綱與喜兵衛分別投靠織田與新地陣營，提高真田家存續的機會。
　　「父親，但我已繼承了武藤家……」
　　「蠢蛋！發揮你的本事，在新地家獲得成功，建立分家不就得了？」
　　雖然被幸隆怒罵回應，喜兵衛卻想著此話真有父親風格而露出笑容。
　　「我也跟大人一樣，身體狀況不如以往。反正再沒多少年可活，甘願與大人共同迎接宿命。曾經被趕出領地的我，承蒙大人收留且重用才有今天。這是我在武田家最後的工作。所以你們無須對新地家懷抱無謂的怨恨。」
　　幸隆苦心叮囑兩個兒子。
　　「還有一件事要拜託喜兵衛。」
　　「父親請說。」
　　「請你盡量保住年輕人。」
　　武田家族內的人或者重臣一家或許救不了，但那些年輕臣子與其家人都很無辜。
　　唯一的罪過就是出生於即將滅亡的武田家領地，甚至出身甲斐武家一事。
　　「以前的我們也是一樣，只是找到並跟隨了強力的主公才勉強活到現在。假使武田家滅亡，就讓他們一起到毀滅武田家的新地家掙得自己的生活。沒必要固守愚忠，跟著武田家滅亡。」
　　「明白了。」
　　談話結束後，信綱歸返北信濃的真田家領地。隨後遇上羽柴軍與瀧川軍入侵北信濃的攻勢。
　　負責防守工作的馬場信春竭力抗戰，於幾次階段性作戰當中逼退敵軍。
　　然就整體戰況而言，實則無力可回天。
　　佐久家與原隸屬村上家之領地內發生叛變，導致馬場軍後勤無援。
　　緊接著諏訪黨亦公開宣稱與信玄四子勝賴斷絕關係。原本各自投奔武田方與織田方的諏訪家家臣團重新會合。而此等發展則為羽柴秀吉與瀧川一益的計策使然。
　　面臨兵力與糧食嚴重不足情況的信春祭出最糟糕的手段。
　　那就是於當地強制支調資源。此舉讓北信濃居民們的怒氣一舉爆發，織田軍立刻呼應出兵，無力可戰的信春只能率領甲斐派人士撤退。
　　撤退途中遭遇獵殺落魄武者的百姓群，馬場軍的犧牲又增添了幾分。
　　平安回到甲斐的兵力少之又少。
　　羽柴•瀧川兩軍輕鬆鎮壓了北信濃與西上野。
　　同時不忘提防上杉輝虎的動向。幸好那頭仍將心思放在關東而沒有插手攪局。
　　想當初北条家與武田家締結不可侵條款的主因就是上杉輝虎，如今他眼見武田家陷入困境，依舊未派兵支援。
　　羽柴•瀧川軍沒有觸及上杉的勢力範圍，雙方並未進入戰鬥情況。
　　至於甲斐方面，則因自南方入侵的新地軍之影響而飽受摧殘。
　　內藤昌豐試圖作最後的抵抗，可惜武田軍的力道已大不如前。
　　支撐天下最威猛之武田軍的眾多資深將領與士兵多數戰死於濱松城一役，本次勉為其難聚集的都是缺乏實戰經驗的年輕人。其中多數人一碰上新地軍便夾著尾巴逃了。
　　武田軍連能夠及時阻止逃兵的低階指揮官都不夠。昌豐最終與僅存的數名家臣壯烈戰死。
　　拿下昌豐首級的是本多正信的弟弟正重。
　　昌豐敗北後不過一個星期，甲斐除要塞山城以外的地方已全數落入新地軍手裡。
　　新地軍架起大砲不分晝夜地轟擊要塞，據守城內的武田軍無力反擊，只能痛徹覺悟自軍的落敗。
　　期間信玄幾次吐血且高燒不退，但仍十分明白自己的處境。
　　「這下沒轍了。」
　　「大人別說喪氣話！」
　　存活的本系人士當中最具領導地位的武田信廉立刻反駁，信玄只在心底訕笑。
　　情況已回天乏術卻還以為有出路的弟弟何等天真。
　　「武田家勢必暫時分崩離析，重要的是保住武田家的血脈。所以我想跟織田家談判。幸好我家女兒松還是信長家嫡長男信忠的婚約對象。」
　　信玄預見此等結局，並且已安排使者前往求見信長。
　　守城策略就只為了爭取這麼一些時間。
　　作風一向實際的信玄不會毫無理由地選擇守城這等無謂戰術。
　　「請貴公切腹自盡，以表誠意。」
　　畏懼信玄的信長以此為條件，承諾幫助族內的後代。
　　「以我為首，以下唱名者切腹。」
　　信玄直到最後一刻仍不改其風骨。
　　弟弟信廉、兒子勝賴，自北信濃撤退而來的重臣馬場信春、真田幸隆，都列在名單上面。
　　「大人。」
　　「鬼美濃，你有遺言嗎？」
　　「說起來臣還是比較期望戰死沙場的。或許早該死在北信濃才對喔？」
　　「很像你會說的話。」
　　信春的說詞引發信玄的笑意。
　　「幸隆有何意見？」
　　「對大人有些難以啟齒，其實臣早安排好信綱與喜兵衛的生路。」
　　「沒什麼不能說的，武士本如此。」
　　「聽大人這麼說，臣就安心了。實際上臣也沒覺得自己做錯。」
　　「幸隆還是這麼敢講。」
　　信玄又被幸隆的說詞給逗笑。
　　「勝賴大人也願意嗎？」
　　「他也有了年紀，諏訪家又背叛我們另推舉了新家主。料他沒地方待。不如讓更多孩子活下來。」
　　包括繼承仁科家的盛信、繼承葛山家的信貞、信清、菊姬……松姬則是務必保住性命並嫁給信忠。為此只能讓勝賴犧牲。信玄果斷地說。
　　「多麼冷酷的決斷。」
　　「還有，最好跟著織田家。」
　　「這又是何故？」
　　「新地那邊恐怕也很難處理。」
　　新地軍已不再進行砲轟。
　　那方收到信長令書而暫停攻勢。
　　不僅如此，攻擊停止後沒多久，使者本多正信便送來了酒、零食與其他糧食。
　　具備慰勞守城之辛苦以及切腹前最後飽餐的意義。
　　「這酒真好呵。」
　　「還是透明的哩。」
　　得知新地家已有能力製造清酒，信玄又是一番佩服。
　　其他食材也盡是在甲斐要花大錢才能吃到的東西。
　　「我真是甘拜下風了。」
　　信玄享用最後一頓晚餐，一邊覺悟自己的敗北。
　　隔天早晨，以武田信玄為首，族內男子與僅存的幾位重要臣子切腹自盡。殉死者的家人則由織田家收留，全數護送至剛修建完成的安土城。

　　＊＊＊

　　「也好，我可不想再收棘手人物啦。話說……」
　　信玄等人切腹，要塞山城開城示降。
　　倖存的武田家幼童與重臣的家人們則利用甲州幹道護送至安土。
　　這安排光輝沒有意見，只是另外收到秀吉報告，表示信忠現在人在上原城，目的是要迎接松姬回家。
　　「至少這下不必一路護送到安土城，也算好事一樁。」
　　「說得也是……我是輕鬆許多啦。」
　　總不能讓武田家的人遭到意外，於是光輝命蜂屋貞次率領部隊護衛。現況而言，只需要將一行人帶到上原城與信忠交接即可，因此算是替光輝減少了工作。
　　「大人可曾聽主上吩咐過此事？」
　　「沒有。……該不會是少主自作主張？」
　　「不。我想應該不會吧。」
　　貞次立刻否定了光輝的猜測。依照信長的個性，就算對象是具備繼承權的兒子也不可能允許他獨斷橫行。貞次是這麼認為的。
　　「貞次，那也是出自愛吧。」
　　「愛……？」
　　「沒錯，愛。愛真是美好呢。」
　　貞次不知如何反應。平時英勇過人的今日子，眼下卻為信忠特上前線迎接未婚妻松姬的舉動而逕自陶醉著。
　　「（大人，原來今日子夫人也會說些我家妻子跟女兒常說的話呢。）」
　　「（貞次的太太？）」
　　「（是的。最近清輝大人與孝子夫人出版了不少書籍……）」
　　「（這麼說來好像是有。）」
　　清輝與孝子在新地領內創作各種主題的書籍出版。由於價錢合理，領內居民與家臣的家人們都是忠實消費者。其中未來世界常見的戀愛題材，與具備穩固支持者群的腐女子題材作品占據了絕大多數的銷售比例。
　　可想而知，清輝的戀愛經驗沒有豐富到能寫書，創作靈感全來自神奈川號的資料庫。
　　『美少女遊戲我玩得可多了。』
　　『喔，這樣啊……』
　　光輝這才憶起弟弟常在閒暇時，熱中地玩與登場角色進行模擬戀愛情節的遊戲。
　　「（個人實在無法理解就是了……）」
　　貞次在家偶爾會拿妻女最近閱讀的書來翻閱，怎麼也無法理解戰國時代的男性戀愛故事何來有趣之處。
　　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搞懂今日子所言之意義。
　　「（大人有何看法？）」
　　「呃────」
　　雖然不是無法理解，問題點在於那些戀愛故事的創作者的清輝在到這個時代之前沒女友的年資等於年齡這一點吧。呃，雖然他在紙上或畫面裡交過許多女朋友。
　　基於對創作者真實面貌的理解，對於清輝創作的戀愛故事，光輝讀了也不覺得有意思。
　　「咳哼。總之你到了上原城之後，替我跟信忠大人打聲招呼。我還要忙甲斐的戰後整頓。」
　　「交給臣辦，您放心。」

　　由於武田家一行人當中多為婦孺之流，貞次特別小心翼翼地護送前往上原城。
　　武田一族已失去偉大家主信玄以及眾多成人男性，領導的責任自然落到了信忠未婚妻的松姬身上。
　　武田一族今後的命運就掌握在松姬手裡。
　　重大的責任，與父親信玄永別的悲傷，與信忠面對面的歡喜。
　　松姬的心境十分複雜。
　　「松姬小姐，要不要嚐一個？」
　　此時，同行的貞次給了松姬一顆糖果。並非士兵或義務勞動者常吃的鹹糖，而是用蜂蜜製成的高級品，是光輝早先賞賜給貞次的東西。
　　「感謝您的體貼。」
　　武田家擅自違背同盟協議，與織田家打仗而失去了一切。身為落敗的一方，族內僅剩女人與幼童倖存。松姬十分擔憂一行人可能面臨的命運，幸好脫離戰事的新地軍將領士兵都很客氣。
　　有士兵特地為孩子們準備了零食與玩具，以免他們耐不住長時間的移動，且毫無怨言地陪同步行。還準備了台車供行動不便的老人搭乘。
　　「包括我自己，三河家出身的人以往參與一向宗農民起義而失去領地，也有家人去世。起初考慮到同為一向宗支持者而逃往長島，卻不受搭理。當時我也憂慮得不得了。承蒙新地大人出手相救，現在也活得好好的。」
　　「原來還有這段故事。」
　　在松姬眼裡，蜂屋貞次就是個優秀的武家人，沒想到有這樣的過去。
　　「我不知道怎麼說比較合適，簡單來說就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當下或許很難平復心情，我想現在您只需要帶著笑臉與信忠大人見面就行了。」
　　「您說得是。」
　　身為戰國諸侯的武田家已然消失，父親信玄也不在人世。恐怕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放下。所以現在只需要考慮與深愛的信忠見面一事。
　　當松姬的臉上重新出現笑容，上原城也逐漸逼近眼前。
　　接著……

　　「松───！」
　　「太驚人了。少主當真在這兒啊……」
　　「那個人就是少主……？」
　　一名少年從上原城方向朝這邊直奔過來。從他高貴的裝扮與神似年輕信長的臉孔，貞次看出來者便是信忠。
　　「松───！」
　　「信忠大人───！」
　　貞次的一席話似乎給松姬超乎當事人預期的影響，只見她也霎時朝信忠奔跑而去。
　　信忠與松姬在貞次的部隊以及追趕信忠而來的森軍之間進行初次的面對面。
　　「松，我就是織田信忠。」
　　「信忠大人，松給您請安。」
　　初次見面的小倆口彷彿時間停止一般地深深凝視彼此。
　　「松，跟我一起回安土。」
　　「好的。」
　　好不容易相逢的一對鴛鴦並肩往上原城前行。此光景彷彿已暗示了兩人未來的人生。貞次不禁有此想法。

　　「蜂屋大人，護衛辛苦了。」
　　順利完成任務的貞次鬆了口氣，此時指揮森軍的各務元正上前招呼。
　　「彼此彼此。照理應該由我護送松姬到安土城的。」
　　「之後的路途由我們負起責任，保障安全。」
　　「有勞你了。」
　　貞次將護衛武田族人的任務交接給森軍，返回甲斐。
　　此任務讓人多所費心，貞次卻體會到久違的爽朗心境。

　　＊＊＊

　　目送武田族人離去，鎮日忙於整治戰後甲斐的光輝無預警獲報名為武藤喜兵衛之人求見的消息。
　　除了他本身，還帶著其他失去領地之甲斐、信濃的低官階家庭。
　　「我們對新地大人全無怨恨之情。」
　　「少來了，你們打仗打輸了耶。」
　　「比那更重要的是我等今後的生活……」
　　武藤喜兵衛言下之意，只求混口飯吃。
　　「咱們家一向來者不拒、去者不追，僱用是無所謂，勸你們別打歪主意喔。否則我就得做一些我實在不是很想做的處置。」
　　投效新地家求得職位尚且心懷不軌的人不是沒有過。
　　這類人全都被潛藏在暗處的伊賀忍者給解決掉了。
　　所以最好老實一點。光輝如此警告喜兵衛。
　　畢竟父親幸隆乃是知名的謀略者，光輝難免對喜兵衛多所戒備。
　　「我等自當粉身碎骨為新地家服務。」
　　武藤喜兵衛此言不假。其後他以新地家軍師的身分屢建功績，敲響名聲。




　　第十四話　葡萄與風土病


　　「好酸！」
　　「此口感確實酸澀難當。」
　　武田信玄暨旗下同族男性與重臣切腹之後，甲斐武田家暫且銷聲匿跡。
　　倖存的年幼男孩與女孩都被送到安土，光輝等人則在甲斐的重要據點配置軍隊，暫作初步的治理。
　　於此期間，勝沼的大農家給光輝進貢了甲州葡萄。
　　光輝立刻試吃，果然還是當代尚未進行過品種改良的粗劣口味。
　　光輝只吃到極度的酸味。
　　「我看正信也變得挑嘴了喔？」
　　「只怪之前大人賞賜的葡萄太好吃了。」
　　獎勵用的葡萄採收自神奈川號的自動農園或者新地城內的自家菜園，當然都是改良過的品種。顆粒飽滿、口味香甜又沒有籽，正信也很中意它的美味。
　　雖然也不乏認為無籽葡萄不吉利而不願入口的人。
　　例如橘子類也有特定族群以此理由拒絕食用。
　　正信沒有那種迷信，一向泰然享用眾多無籽的水果。
　　「拿去加工應該會好一點吧？或者讓今日子作成果醬。」
　　「臣沒聽過『果醬』這種食物呢。那是什麼？」
　　「葡萄跟砂糖一起熬煮出來的東西。直接看實品比較好理解。」
　　光輝從新地運來的瓶瓶罐罐當中揀出果醬瓶。
　　「這個就是果醬……」
　　正信興致勃勃的眺望草莓果醬。
　　大概很好奇它是什麼味道吧。
　　沒有麵包就沒機會嘗試，所以新地家的家臣也很少有人吃過果醬。
　　「這罐是草莓製作的果醬。基本作法是一樣的。此外還可以釀葡萄酒。」
　　「這個臣就有所耳聞了。是來自南蠻的酒飲，主上曾經收過南蠻傳教士的進貢。」
　　「跟今日子討論一下，先試作看看好了。」
　　「今日子夫人恐怕多有忙碌。」
　　「這樣說起來好像也是……」
　　光輝意外遇上比前武田家臣反抗更加棘手的敵人。

　　進駐甲斐的新地軍苦於意外的困境。
　　休假前往甲府盆地的濕地散步的幾名士兵身上出現皮膚發癢的症狀，其後連帶發燒與拉肚子的併發症。
　　休養一陣子自會痊癒，不過聽聞此狀況的當地農民與軍醫說了這樣的話。
　　『這是泥膚病啊……希望那些士兵之後不會脹肚子死掉才好。』
　　軍醫追問詳情，農民進一步表示那是甲府盆地當中，住在低濕地帶居民特別容易罹患的風土疾病。
　　患者最終會衰弱到四肢細瘦，皮膚泛黃，腹部因積水而異常膨脹。倘使照顧不佳很快就會動彈不得並死亡。
　　『竟然有這樣的疾病……』
　　該名軍醫帶著助手巡視常有人患病的村莊。
　　表面上則是服務性質的免費巡診。
　　『這是……』
　　軍醫實地診察腹部嚴重隆起而無法動彈的重症患者後，判斷以自己的技術確實無能為力。
　　軍醫向光輝提出報告，後者緊急召回正在甲斐領地內免費巡診的今日子。而她也第一時間前往現場。
　　『這裡可是還沒因核武戰爭沉沒的日本啊，我都忘了這回事。』
　　一見到光輝，今日子搔著頭沒來由地說道。
　　『小光，等下再跟你說明。我先去看患病的士兵喔。』
　　『拜託妳了。這方面我一竅不通。』
　　今日子逐一診視出現泥膚病、發燒、拉肚子等症狀的所有士兵並採樣其血液與糞便，著手檢查。
　　『找到啦！』
　　今日子利用電子顯微鏡順利找出發病的根源。
　　『這是血吸蟲引發的寄生蟲病。這裡是日本，或許應該稱之為日本血吸蟲病比較正確。』
　　今日子結束調查，如此向光輝報告。
　　『是寄生蟲病來著啊……』
　　『挺麻煩的疾病唷。』
　　『這點我可以想像。』
　　光輝等人原本生活的超未來世界當中，地球上的血吸蟲早已滅絕。
　　這得歸功於掃蕩策略的成果以及大多數陸地均因核武戰爭而沉沒的緣故。
　　之後一段時間人類暫時與此疾病無緣，後來又在宇宙拓荒時代遭遇慘痛的教訓。
　　因為初期發現且著手殖民的類地球行星上有多數品種接近的血吸蟲棲息。
　　即使當代醫療技術十分先進，初期難以掌握病灶便會導致許多死亡案例。
　　初期的拓荒族群也遭遇過其他未知的病毒或細菌而多所犧牲。
　　因此太空船上必須常時準備應付類似疾病的藥劑。
　　很少有船員像今日子這樣同時具備醫師證照，船員只能仰賴船上既有的設備與病魔抗戰。
　　『這種寄生蟲需要宿主才能存活。傳染途徑可能是飲食或接觸……既然被叫做泥膚病，八成是皮膚接觸傳染……我再仔細調查。』
　　今日子與最先提出報告的軍醫，帶著醫療小組著手調查傳染途徑。
　　『對了，這些藥錠拿去發給所有人吃。』
　　今日子讓新地軍所有關係人吃下某種藥錠。
　　藥錠其實是內含增生機能的奈米殺蟲機器，吞入之後可在人體內持續增殖同時扼殺血吸蟲長達半年。今日子如是敘述。
　　『幸好之前有讓清麿量產備用。還得盡快替所有居民安排檢查與發放藥錠……』
　　繼續深入調查的同時，罹病患者的檢查、投藥乃至重症患者的治療也都在進行中。不過重症患者基本上已無手段可醫。
　　血吸蟲進入人體內繁殖並產卵，滯留肝臟恐導致肝衰竭、肝硬化、肝癌等症狀。也有可能堵塞靜脈導致肝門靜脈的血壓上升直至血管壁破裂。也曾出現過因蟲卵累積在大腦內而引發各類腦部症狀的案例。
　　『必須優先治療早期患者，還有防止感染者的增加……』
　　今日子將這部分的工作託給軍醫處理，自己穿上全套裝備以預防感染，著手尋找血吸蟲的原始宿主。
　　她直接涉入河川或沼澤，仔細尋找可能成為宿主的對象，準備採樣。
　　『夫人，根據本地老人們所言，在河川遊玩的孩童們時常在抓到螢火蟲或鶺鴒之後就腹部膨脹而死。』
　　『在河裡遊玩……抓螢火蟲……難道是誘餌的川蜷螺？』
　　今日子立刻捕撈許多川蜷螺並進一步調查，但未發現血吸蟲寄生的跡象。
　　接著捕捉其他水生動物採樣檢查，遲遲找不到正確目標。
　　『果然還是經由皮膚感染的吧。』
　　病例頻發地區的沼澤水裡都有檢驗出血吸蟲，今日子首先警告農民們別涉水。
　　『哪門子要求啊。不踏進水田，叫我們怎麼討生活……』
　　農民們仰賴水田種稻維生，無法徹底遠離感染環境。
　　但是也不可能一眨眼就把血吸蟲全部殺光。
　　『夫人！找到宿主了！』
　　多虧軍醫們的努力，總算發現血吸蟲的宿主乃是類似川蜷螺的小型貝類。
　　然而此種貝類大量遍布於發病率高的區域，要想全數殲滅著實困難。
　　『依我看，只剩噴灑能殺死貝類跟血吸蟲的藥劑這個辦法了吧？』
　　光輝對前來回報進度的今日子提出自己的意見。
　　『範圍太廣啦。而且這裡也快不歸我們管了。』
　　『好像真是這樣耶。』
　　目前新地軍暫時統治甲斐只為了等羽柴秀吉忙完北信濃善後工作之後來接收領地。而那頭已預定數日後帶兵移師甲斐。

　　＊＊＊

　　「非常小的蟲子利用貝類大量繁殖，透過水接觸到人的手腳就會鑽進體內，造成疾病產生……」
　　聽聞今日子針對血吸蟲病的報告內容，正信為該疾病的恐怖程度而戰慄。
　　「大人持有的藥可以防止感染，效果為半年。但是貝類多到幾乎撈不完……這部分只能交給羽柴兄處理了。」
　　「我想這是正確的做法……」
　　反正幾天後秀吉到達之後，光輝就不能再干涉甲斐境內的任何事情了。
　　秀吉會接任甲斐的領主之位，此時光輝再插手就是統治權侵害之罪。
　　「單獨販賣藥錠如何？」
　　聽聞正信提出淡漠卻實際的意見，當事人秀吉即刻發言懇求今日子。
　　「別啊……我好不容易成為一國之主，幫幫我吧。半兵衛，你也幫忙拜託今日子夫人啊。」
　　最近因攏絡人心之手腕高明而知名的秀吉，眼下拋開一切顧忌，泫然欲泣地以跪拜禮懇求今日子提供對策。
　　面對一般武士絕對不可能有的舉動，光輝與今日子實在很難拒絕。
　　「今日子夫人，唯恐甲斐其他地方也會出現同樣的狀況。不如就當作為新地家順利治理而預先演練如何？」
　　另一位在場人士，本次將美濃領地讓渡給小弟並正式加入秀吉麾下的竹中半兵衛則主張新地家可藉此累積應付風土病的經驗，以極度正當的理由請求今日子。
　　「能力範圍內，我盡量協助。」
　　「太感激了！」
　　秀吉執起今日子的手，滿臉欣喜地道謝。
　　「那麼我們該怎麼作？」
　　「這個嘛……」
　　首先得阻止感染者增加的趨勢。
　　這方面由秀吉向光輝採購可置入體內扼殺血吸蟲的藥錠解決，光輝則提供便宜許多的價格。早期感染的人吞下此藥應該很快就能奏效。
　　然而藥效結束之後涉水還是會感染。
　　向領內居民們宣導疾病相關知識則是秀吉的工作。
　　接著宣導高危險區域的居民們極力避免直接涉入河川、沼澤或者接觸水田的水。
　　填埋無用的濕地以期剝奪貝類的棲息區域。指導農民們放棄種稻，改種葡萄、桃子、桑樹等等。
　　民生用水的水道或小河內定期投入石灰阻止貝類生長，飼養貝類天敵的鴨子，同時計畫用水泥重鋪民生水道以降低貝類棲息的機會。
　　「要想徹底撲滅恐怕得花費很長的時間。只能耐心應付了。」
　　即使如此，得知感染初期能夠靠投藥治癒，居民們已安心許多。
　　新任甲斐領主的秀吉致力執行血吸蟲宿主之貝類的撲滅工作，減少水田面積，同時推廣其他農作物的生產量，穩定減少感染血吸蟲病的人數。
　　來不及治療而病情惡化甚至死亡的案例幾乎不再出現這點特別值得慶賀。
　　不過當地的血吸蟲病實際上直到兩個世紀之後才徹底根絕。
　　「雖然藥錠以超低價採購，仍需要特定的庫存量。水道與治水工程所需的灰泥銷耗量也很驚人。幸好甲斐現有的錢勉強能夠支付。不過新地光輝果然是個令人畏懼的傢伙……千萬不可與此人作對。」
　　經歷此事，竹中半兵衛再次體認到新地光輝的恐怖之處。




　　第十五話　侵擾關東


　　「哎呀，主上的品味真高雅。」
　　信長針對討伐武田家功績賜予的獎賞頗具品味。
　　除了刀劍、陣羽織（註：打仗時穿的外衣）、裝滿顆粒砂金的袋子之外，還賜了津田這個姓氏。
　　津田本為織田家分家之一，現在也還有人冠此名號。
　　信長用任命分家領導的名譽獎勵折抵了給新地家的賞賜。
　　「誰要信濃與甲斐這麼窮困呢。」
　　結束家臣面試之後，與正信一起擔任祕書官的武藤喜兵衛說出自己的看法。
　　「大人耗費大筆預算引導武田家走向滅亡，織田家沒有獲得任何實質的利潤。」
　　「喜兵衛兄說得是。」
　　同為祕書官的正信與喜兵衛抱持一樣的意見。
　　至於兩位祕書官的職務分配，內政謀略相關的由正信處理，軍事方面則交給喜兵衛。
　　正信終於能擺脫超緊密時程的日子，十分歡迎喜兵衛加入。
　　喜兵衛也很能幹，把正信捧為前輩，兩人之間沒有產生摩擦。
　　「信濃與甲斐全都分配給家臣們了。反正織田家肯定也不想要。」
　　武田家滅亡之後，有所發揮的諸位將領均分得新的領地。
　　瀧川一益從東美濃轉任北信濃與西上野，甲斐由羽柴秀吉統治，南信濃則交給河尻秀隆與蜂屋賴隆。同時順勢進軍飛驒，奪得該地之後轉交金森長進與毛利良勝管理。
　　「我等調度軍隊，專心建設新領地。獨留甲斐的羽柴大人想必很辛苦。」
　　由於前任領主信玄的優秀政策，武田家在甲斐的支持率頗高。
　　即使背後嚴重壓榨信濃地區，但甲斐居民不可能曉得。
　　甲斐境內山丘眾多，交通不便。信玄力行拓墾農地與治水工程，大幅提升了稻米的收穫效益。然而既有的平地本來就不夠多。
　　而近幾年更因小冰河期的影響，連年欠收。
　　因此武田家才會舉兵侵略他地以圖搶奪糧食。
　　此舉引發世人對武田家的反感，甲斐以外的領地統治都比光輝預想的還要輕鬆許多。
　　因為居民們都覺得至少好過武田家的治理而有了新的希望。
　　當中只有秀吉一個人吃悶虧。
　　就信長的角度而言，八成是想避免農民出身的秀吉招致其他人的妒忌。
　　名義上是一國之主，管的卻是難以治理的甲斐。藉此排除了勝家等人的嫉妒。
　　同時隱含了信長對秀吉之評價，認為秀吉肯定有辦法。
　　「到底該怎麼治理這塊地才好。」
　　當上一國之主值得慶賀，然而隱含各種問題的甲斐讓秀吉甚是困擾。
　　於是秀吉以向鄰居打招呼為名義，拜訪住在隔壁駿河的光輝。
　　順便向幫忙想辦法處理甲斐境內吸血蟲症的光輝與今日子正式表達謝意。
　　「雖然不是什麼獨到的意見……」
　　無論如何都得拋棄仰賴稻作的念頭。
　　多多種植桑樹，提升絹布產量。
　　盡力推動葡萄與桃子的農產業。
　　積極開發砂金礦脈。
　　說實話，光輝也只能想到這種程度的點子。
　　「非得降低稻米的生產量嗎？」
　　「沒有逼你完全不種。只是建議在幾個勞力供需不相對的地區替換作物。白米還可以用販賣絹布、果實、砂金賺來的錢買。鼓勵農民栽種蕎麥或稗草以備飢荒時期。或者建立制度，定期儲蓄訂好的分量，待農收不足時再開倉發放也可以。」
　　「幸好境內還有金礦。津田兄，跟我買金子吧。」
　　「金子確實很棒。有多少都賣給我吧。」
　　「不勝感激。」
　　武田家大量儲備的甲州金與境內產量豐富的金礦乃是秀吉唯一的救贖。
　　實際上這些資源因光輝的經濟攻擊策略削減了不少，但在秀吉眼裡依舊算是充足份量。
　　光輝用伊勢與紀伊的產物以及花錢自各地私下採購而來的糧食交換金子。
　　其實駿河與伊豆境內也有金礦脈。
　　梅島礦脈、瓜生野礦脈、土肥礦脈、繩地礦脈等最為知名。
　　此外還有更多未發現的礦山。
　　光輝等人原本所在世界的歷史與當代歷史有所差異，許多歷史知識無法派上用場。不過礦山位置幾乎沒有失準。
　　用心開發這些礦山估計能獲得龐大利益，不過光輝目前僅以提升已開發礦脈的生產量。
　　在挖掘技術與冶煉技術方面，秀吉肯定敵不過光輝等人具備的知識與訣竅。
　　光輝從全國各地收集銅、金、銀。各自重新鑄成永樂通寶、重量與純度均一的金幣、銀幣。藉此獲得莫大的利潤。
　　原本有不少中國明朝與南蠻的商人於日本大量收購粗銅，冶煉分離出金或銀賺取利潤。這些商人現在全都沒生意可做。
　　此外，光輝還從海底礦床打撈貴金屬與寶石，由津田水軍護衛船隊走私貿易。這些都是可觀的利益來源。
　　「津田兄恐怕又要轉封他地了吧？我應該也差不多了。」
　　「聽說是要的。」

　　談到眼下信長構思的天下配置圖，信長計畫織田家以尾張、美濃、伊勢、畿內為勢力範圍，功臣則各自分發負責地方大塊領地。
　　『光，關東喔。』
　　武田家滅亡之後，光輝前往岐阜拜會信長，得知信長預定讓新地家改姓津田並前往治理關東。
　　『不是還有關東管領大人在嗎……』
　　目前擔任關東管領一職的是上杉輝虎。
　　據聞他最近改名謙信。光輝不禁感到疑惑，難道這個時代的武士以為出家獲得法號就能前往天國嗎？
　　『他現在不在關東。已出兵越中。』
　　上杉軍乃是堪以匹敵武田軍的精銳軍隊。
　　打起仗來不是蓋的，但這也是因為越後跟甲斐一樣貧窮的緣故。
　　以直江海岸為中心的北陸航運事業、強奪苧麻商業公會利益加上本身掌控的銀礦而財富充足，但由於境內濕地眾多、寒災頻繁，時常遭遇糧食不足的困境。
　　基於氣候條件，越後的土地都不適合一年種植兩種作物。只能反覆執行秋天出兵、春天凱旋的時程。士兵們的糧食需求則靠在外征戰解決。
　　『謙信的關東管領職位不外乎方便其擴張勢力。信玄也一樣。諸侯盡是如此。雖然光與其他武士非常不同。』
　　不少人向信長進言光輝乃是危險人物，理應排除為上。
　　信長也因此替光輝安排新領地並沒收原有的尾張部分地區乃至紀伊，藉此削減光輝的勢力。而光輝也坦然受命，沒有特別抗議過。
　　關東的侵略順利進行下去，織田家遲早還會沒收伊勢。信長認為光輝還是不會有異議。
　　反而是光輝已經有了被沒收的心理準備而提早安排善後。
　　『很遺憾地，吾要收回伊勢。』
　　光輝自封新地之名後便致力建設伊勢，境內大小反抗陣營乃至寺院勢力業已全數平定。沒有比這更有好處的領地了。
　　既然光輝能夠不發一句怨言把這樣的地方雙手奉上給織田家，信長沒有理由排除光輝。
　　不僅如此，光輝與自己妹妹阿市相處甚佳。從他態度來看，打仗只是基於命令，實際上似乎更偏好作買賣或者領地的規劃建設。
　　不像其他武士好戰喜功，眼見光輝在戰亂結束的和平時期仍十分有計畫地進行自己的工作，信長對他的戒備自然而然鬆懈下來。
　　『光，關東以東都給汝。隨意發配。』
　　信長將寫明有權自由分配關東以東之土地的令書交給光輝。
　　如此一來還能順便牽制今後可能引發戰事的上杉謙信，信長則能集中治理石山暨其西邊地區。
　　『一益必須留下。猴子則打算派去對付毛利。』
　　依據信長的構想，預計讓秀吉從播磨方向、光秀從丹波方向、淺井長政則從丹後方向出兵，三方共同舉兵鎮壓中國地方。
　　自己則與松永久秀、丹羽長秀、池田恆興、三好義繼等人聯手制住石山陣營。
　　柴田勝家與其副將派遣至越前與加賀，同時還能牽制上杉謙信。
　　『關東很有建設的價值。』
　　『目前還是一片窮鄉僻壤，有光治理肯定會變好。』

　　早先主僕兩人有過這番對話，於是光輝在建設遠江與駿河地區的前提下，優先強化手下的軍隊。
　　「駿府根據地過沒多久又得轉移啦。入侵相模有何道義名分嗎？」
　　喜兵衛認為這種觀念太過度沒有好處，不過信玄宿敵上杉謙信時常把『義』掛在嘴上，或許有些許程度的名分修飾會比較好。
　　因此也很期待自己的主公會怎麼回答。
　　「安定民生，讓關東發展到與畿內地區匹敵的繁榮程度。」
　　「嗯，意外地挺有說服力的喔。」
　　津田家的財力與手下領地的富裕程度已是全國知名。
　　倘使為求那般豐饒環境能夠降臨到自己身上，不管上頭是上杉家還是北条家，民眾都會輕易反叛。至少喜兵衛這麼認為。
　　「此外還有古河公方足利義氏的問題。」
　　足利義氏取北条氏康之女為妻且成為北条家傀儡，足利義昭將軍公開反對其正當性。
　　上杉謙信的想法雷同，並以這點作為自己征討關東的道義名分。
　　加上本預定正式即任古河公方的足利藤氏遭北条家暗殺身亡，義昭便下令討伐北条家。
　　光輝對這類名分不怎麼介意，不過世人需要這類理由接納戰爭的發生。
　　「那位大人真是什麼都要沾一點邊才甘願呢。」
　　哪來的熱誠替根本沒見過面之遠房親戚報仇哩。正信暗自如是想。
　　說到底，我軍也不會單靠著義昭的命令就貿然動兵。
　　「大家都為了即將來臨的大戰積極準備中。」
　　「小心別積極過頭，把自己累倒啦。」
　　光輝這頭已著手準備入侵關東。
　　增加軍隊規模，募集更多的士兵。
　　於此時代，百姓因戰爭影響而遭逮捕或者被當奴隸賣掉的例子層出不窮。
　　聽說九州還盛行用大量奴隸跟外國商人交換火藥或南蠻商品的作法。
　　光輝主動收購這些奴隸，且收留數量更驚人的孤兒，於領地內養育。
　　得知前身新地的津田家搬遷消息而特地舉家遷居駿河的人也不在少數。
　　用金錢力量聚集而來的大量人力便是讓軍勢首先進駐關東的計畫之一。
　　光輝根據自己所知的歷史，仿效史上開拓江戶時代且將關東發展得更勝關西地區之人物的做法才定出此等計畫。
　　「小光，分支部隊由我指揮吧。」
　　雖已大量錄用今川家與武田家以前的家臣，能夠信賴的幹部階層依舊人手不足。
　　作戰計畫上，除了光輝指揮的主要軍隊之外，還需要一組分支部隊。一邊照顧孩子且同時指揮調度及訓練部隊的今日子主動報名帶隊。
　　「妳可別自己衝出去打喔。」
　　「我才不會搞那種飛機哩……」
　　今日子曾經是位優秀的軍人，不會如此亂來。
　　培養津田軍強大火力其實也是今日子想出來的計畫。
　　為求降低我方人員犧牲並獲得輝煌戰果，應該明白除了遠距離作戰之外別無他想。
　　「分支部隊將由夫人指揮嗎？」
　　「有意見嗎？」
　　「不，承蒙夫人『關照』的那些傢伙沒理由反對。」
　　不善長武道，即使有反抗之意也肯定敵不過今日子的正信未表示反對。
　　至今仍不乏看輕今日子的女性身分，貿然挑戰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得新兵。此等光景在津田軍當中已是家常便飯。
　　而津田家的家臣總愛聚集見習並在勝負底定之後點頭互道『果然還是倒了』。
　　今日子操作種子島的技術在家臣當中亦屬超高級。不用刀或長槍，手持與自己身高約略等長的金屬細棒打鬥之姿彷若鬼神的評價更是廣為流傳。
　　並且十分擅長指揮軍隊，時常教導士兵們從未聽聞的軍事知識。
　　因此大部分的家臣都認定今日子才是津田家幕後的掌權者。
　　『所以啊，要是今日子跟我離婚，咱家就慘啦。』
　　領主本人光輝從來不否定此等看法，而眾人也莫名接受了光輝的說詞。
　　「準備進行的很順利。但是作戰能順利嗎？」
　　「喜兵衛兄，這點無須擔憂。」
　　以鎮壓關東及戰後治理方針為討論題旨的會議席上，喜兵衛說出自己的憂慮。
　　因為耳聞的這場軍事策略的規模之大乃是至今任職武田家所無法想像的。
　　「喜兵衛的質疑可以理解。這個作戰方式的必須要素乃是正確的情報。但是目前情報還不夠，你想強調的是這個吧？」
　　「是的。」
　　其實關東的詳盡地圖已經安排清輝利用無人偵查機觀察並繪製。
　　從細窄的山路至鄉下地方武士暗藏未上報的田地，一切訊息均掌握在津田家手裡。尚未開戰，我方已先占有強大優勢。
　　「這就是詳細地圖……那麼，北条家與其他諸侯家中的狀況又如何？」
　　「喜兵衛兄，諜報相關的工作原本由我一手承攬。不過津田家剛好新聘用了更適當的人才。田中公。」
　　「田中公？」
　　一名身高超過兩公尺，外貌特異的男子隨著正信的呼喚進入會議室。
　　「原於北条家擔任諜報工作，我叫做田中一郎。」
　　想當然爾，田中一郎乃是假名。
　　該男子本名為風魔小太郎。
　　不過這也很難說，正信與光輝懷疑連此名號都是偽造的。
　　「田中一郎，看你是要參與接下來的議程並以津田家重臣身分全力發揮，還是要徹底效忠北条家至最後一刻。」
　　「大人，我的答案不問自明。」
　　風魔小太郎於正信身邊預先留下的空位入座。
　　早先在北条家負責統率忍者集團，但忍者在當代的地位低得可憐。
　　只比家畜或奴隸高一點而已。
　　因此今日子建議光輝以優渥待遇把他挖角過來。
　　『對外身分是津田家受冷落的家臣田中一郎，真實身分的話……』
　　今日子似乎參考了以前欣賞過的間諜電影設定，安排風魔小太郎以津田家重臣田中一郎的身分加入津田家。
　　手下的上忍、中忍、下忍也都多了一個身分。在津田家的家臣名簿上記載為不起眼的士兵階級、低階指揮官、中階指揮官等等。同時具備正式的武士名分。
　　執行忍者工作時才使用長久以來的稱號。
　　『津田家鎮壓關東之後將隨後著手大規模建設工作。還需要整頓涵蓋全國各地的情報網、對付潛入的敵方間諜乃至各種離間破壞工作。諜報組織需要進一步的擴張，還得教育新成員與繼任者，有太多事情要忙。畢竟情報的掌握至關重要。有能力完成使命的人，津田家自會給予相呼應的待遇。』
　　風魔小太郎悉知情報的利用方法與價值，面對具備自己未曾聽聞之知識與技術的今日子，他受到極大的打擊。
　　這才發現津田家還有太多自己不曉得的事情，甚至自己還有許多在北条家無法實現的夢想。



　　『這是我們準備的待遇。』
　　目睹手裡紙片載明的薪水金額，小太郎瞠目結舌。
　　當真與津田家高位重臣的待遇相差無幾。
　　『（連最低階層的下忍都能獲得武士身分。無法拒絕的優秀條件。）』
　　就算小太郎基於對北条家的忠義責任而拒絕此提議，恐怕其他人還是很有可能一個不剩地全跳槽到津田家。
　　說起來，於此場合露臉的瞬間便已決定自己輸給了眼前的女人及其夫婿。
　　小太郎決心叛離北条家。
　　「既然會議成員都到齊了……」
　　會議席間，光輝多次向小太郎尋求意見。
　　包括北条家的軍備狀況、家臣的情報等等，都是無人偵查機調查不到的情報。
　　「關鍵在於第一目標的小田原城能在多短時間內拿下。」
　　不必多言，眾人皆知該地乃是北条家的根據地。
　　雖為上杉謙信與武田信玄都沒能攻破的穩固要塞，不過光輝已透過小太郎獲知小田原城內的詳細狀況。
　　接下來只需要構思攻城方法。
　　「一郎，你願意接下這個任務，以拿下最優異功績為目標嗎？」
　　「您的用意是讓我負責內應，引兵入城？」
　　「沒錯。」
　　戰略正式啟動之前，小太郎暫時保留北条家忍者的偽裝身分。
　　如此一來便能達成從小田原城內部開啟城門的任務。
　　「才剛加入便有幸蒙受此等待遇，為了讓諸位前輩們服氣，就由我替大人獻上小田原城吧。」
　　津田家侵略關東的作戰準備順利進行。元龜四年（西元一五七三年）春天，進軍關東的上杉軍隊歸返越後的同一時期，津田家四萬兵馬以怒滔之勢湧入相模。分支部隊同時攻下足柄城。主要部隊則一口氣把小田原包圍得水洩不通。
　　為與上杉家對抗而派出大部分兵馬前往上野的北条家以僅剩的少數兵力採取守城戰法。
　　「津田軍沒打算在城下放火嗎？」
　　「此戰乃是為了關東的發展與安定，應該不會恣意焚燒百姓的財產才是。」
　　負責留守的北条幻庵眼見津田軍沒有放火掃蕩小田原城下的街區，露出彷彿目睹未知生物般的表情。
　　打仗時於敵地放火掃蕩、趁亂掠奪等舉動幾乎是當代的常識，因為不這麼做就餵不飽手下的大軍。
　　「新地家……現在改叫津田了……好像真的非常有錢呢。」
　　無論如何，北条家只能盡力守住城池，等待氏政等人打完上野一戰回來救援。
　　如此考量的幻庵下令風魔小太郎小心留意敵人趁夜偷襲。
　　仔細安排好夜間的輪班工作，幻庵鑽進被窩入睡。半夜時分因大量的急促腳步聲而醒轉。
　　「什麼狀況？小太郎哪兒去了？」
　　「報告大人，風魔小太郎叛變了。」
　　「什麼？」
　　那不就表示敵方早對小田原城瞭若指掌了嗎？
　　面臨最糟糕的事態，幻庵陷入思考。然而津田家的兵馬於同時竄入小田原城，幻庵為保族人安全而主動投降。
　　若只有自己的家人或許無妨，但包括氏政，其下還有許多同族人住在城內。
　　「你可是北条幻庵公？」
　　「除了投降我別無選擇。請承諾你會維護城內族人與婦孺的身家安全。」
　　內部人士的理應外合讓小田原城易了主。
　　幻庵正式投降，並在光輝跟前要求確保北条一族及其家人的安全。
　　「監視是免不了的。只要別妄想逃跑或試圖反抗就不會有事。」
　　光輝接受投降條件，幻庵暨其一族於小田原城內遭受軟禁。
　　「趁津田軍主力往東邊進軍之時起義，定能奪回小田原城！」
　　受軟禁的北条族內的幾個年輕人激昂地揚言，幻庵則出言訓斥並阻止他們的意圖。
　　「照理來說誅殺全族也不怕人說話的情況下，津田大人特別開恩留住我們的性命。我們怎能違反約定。」
　　「可是，幻庵大人！」
　　「再者，對方早就預料過我們反抗的情況。屆時還能名正言順地把我們全殺了。而我們只會給世間留下一個不識時務的臭名。」
　　「……」
　　幻庵的說詞讓所有人無言以對。
　　「等我方主力軍隊從上野回來且決戰勝利之後，基於講和條件的一環，我們自能獲得釋放。在那之前就老實待著吧。」
　　津田軍勢如破竹的接連拿下江戶城眼下的南武藏地區諸多城池。
　　「大人，北条軍隊開始南下。」
　　得知根據地小田原城陷落的消息，氏政本想第一時間回來救援。但想到必須打得贏決戰才有意義，於是花了點時間將投效自方的前上杉家望族手下兵力編入自家軍隊。
　　此外更召集了常陸的佐竹氏、真壁氏、小田氏，上總與安房的里見氏、正木氏，下總的千葉氏、簗田氏，下野的宇都宮氏、佐野氏，乃至上野的北条氏、赤井氏。
　　其他絕大多數的關東地方望族均舉旗應和氏政的軍勢，幫手數也數不完。
　　這些諸侯與地方望族以往頻繁交替歸屬於上杉家或者北条家，心懷鬼胎各自行動，長年在關東的戰亂情況之下各據其名。
　　在這些人的眼哩，津田光輝等於是個未知的人物，津田軍則更是引人畏懼。
　　於是眾諸侯與望族們暫且捨棄過往的對立，北条氏政以合力殲滅津田軍為名義發起的「反津田聯盟」於此緊急且迅速地集結而成。
　　實質為北条家傀儡的古河公方足利義氏亦帶兵參與，「反津田聯盟」就此有了一個兼具權威與點綴作用的招牌。
　　本就不承認義氏之正當性的足利義昭將軍得知此事後，立刻下令光輝追殺之。
　　「大人，義昭大人發來追討命令……」
　　「隨便放在那邊就好。之後說不定還能用來生火。不過用來烤芋頭好像會搞得很難吃喔。不然拿來幫天婦羅吸油如何？」
　　「是……」
　　先不管光輝對義昭的令書依舊不看在眼裡的態度，總之關東各方勢力集結起來合計有八萬兵馬。
　　諸侯望族們與津田軍將在武藏河越城附近正面決鬥。
　　「彷彿重現了河越夜戰呢。」
　　「正信兄，現在是白天。再者即使我軍拿下河越城，占領時間極短，防衛方面多有難處啊。」
　　「喜兵衛兄，那可不一定喔。當年北条氏坐擁城池打贏河越夜戰之後聲勢極盛一時。如今的河越城主是咱家大人，而北条那方就有如當時打敗仗的上杉憲政與上杉朝定嘍。」
　　「原來如此。然我軍人數只有敵方的一半。不可輕敵。」
　　「輕敵確實是大忌。不過據大人所言，只要遵照預定的命令行事就會得勝。」
　　以關東霸權為賭注的大會戰於此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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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話　河越野戰


　　原名新地的津田光輝指揮的四萬大軍與北条氏政召集而來的反津田聯軍八萬兵馬，於河越城暨其周邊展開決戰。最初階段的戰況並無太大意外。
　　反津田聯軍內部許多諸侯與望族本為對立，根本無法善加合作。
　　於是聯軍採取最能發揮人數優勢的半包圍陣形攻向津田軍，打算趕跑津田軍並奪回河越城。
　　至於拿下河越城之後的掌控權歸屬未定，反津田聯軍勢必因此嚴重內鬥，不過眼下沒有心思考慮那些。
　　去年剛因自家打輸津田軍而失去了以弟弟氏邦為首之多數將領士兵的氏政對此戰術持反對意見，只是他既非持有最多兵力者，更不是反津田聯軍的總司令官，無從推翻此決策。
　　『如津田那般無名無分者，哪能有什麼作為！』眾將領激昂地如是駁斥氏政的意見。
　　此插曲或許恰恰反映出身為第四代家主而保留大部分小少爺質性之氏政的缺點。
　　關東諸侯們無一不出身名門。
　　面對津田光輝那等出身不詳的人物，正統的武士絕對不考慮撤退或者談判等選項。
　　「召集聯軍或許不是個好點子。」
　　「多虧於此我們才能在人數上占有壓倒性的優勢啊。打仗時這點也很重要……」
　　聽聞重臣松田憲秀如是說，氏政也不再猶豫，下令全軍攻打津田軍。
　　而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是多麼地大意。
　　「依照訓練手法，照順序瞄準射擊，不准有間斷！」
　　津田家的四萬大軍幾乎人手一把，種子島擊發的聲音連續轟響。
　　於此同時，才剛易主不久、修復未竟、狀似無人留守的河越城內則爆出青銅製大砲擊發的巨響。
　　多數聯軍士兵陸續倒下，砲彈準確落地又造成更多犧牲。
　　津田軍早在河越城內架設大砲並作好偽裝。
　　「不必害怕！密集砲轟持續不了多久的！」
　　大聲叱責的指揮武將隨後被子彈擊中，丟了性命。
　　對手持火槍的人而言，為指揮部隊而站到前方的人可是最好瞄準的目標。
　　『請就各隊負責範圍，優先狙擊身分地位較高者。』
　　今日子負責指揮的第一波攻勢導致聯軍前鋒部隊失去眾多將領而陷入嚴重混亂。
　　倖存的士兵們也很快一一吃了子彈而喪命。
　　「開戰還不足一刻鐘啊！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面臨至今不曾體驗的戰況，隸屬聯軍的某個武將如此怒吼。
　　而大叫的武將也在下一秒被子彈擊中額頭，當場身亡。
　　「夫人，射得好。」
　　「是站在前線大吼引人注意的指揮官太好瞄準了啦。」
　　從遠距離準確狙擊該名武將的正是架著自己專用槍枝的今日子。
　　「現在撤退逃跑的話，可以算投降嗎？」
　　陷入苦戰的各關東諸侯都聽過津田光輝制伏紀伊高野山與根來寺勢力的手法與經過。
　　也曉得津田家對反逆者從不手下留情。
　　「現在撤退回去守城，早晚還是會被殲滅吧？」
　　這份恐懼導致聯軍死傷慘重卻很少有人逃離戰場。
　　戰場上只見越來越多的人成為種子島的目標並應聲倒地。
　　「大哥，我方為居劣勢、死傷慘重。津田軍卻幾乎沒有損失……」
　　「所以就要我投降嗎？氏照，沒想到你會說出如此沒出息的話！」
　　氏政怒叱弟弟氏照於戰場上顯露怯懦之情的舉動。
　　氏照平時總是表現得逞強好鬥，作風武斷。如今竟有此等懦弱發言，加倍引發氏政的怒氣。
　　「大哥，我們還是忍受一時的屈辱，投降為上吧。」
　　「自曾祖父早雲公以來，北条家從未有過投降的紀錄！此時我等應有豁出性命的覺悟！」
　　另一個弟弟氏規的諫言也被推翻，氏政下令全軍齊進攻擊。
　　然而目睹前鋒部隊死傷慘重，階級越低的士兵越是受到恐懼束縛。
　　「咱們不如加入津田大人的領地求生存吧。」
　　「就是說啊。傳聞津田大人對敵人殘忍，但是對領地居民很好喔。」
　　「我還聽說稅金便宜且生活富裕。不想當兵的人也可以不用當。」
　　「義務勞動也少，而且好像還會發食物跟薪水耶。」
　　「有人說薪水領到的都是永樂通寶哩。」
　　負責在士兵之間放出這些傳言的是受命於風魔小太郎的幾名忍者。
　　瞄準緊急召集而來之聯軍的防諜能力特別薄弱之缺點，以最低階士兵為傳言擴散目標，讓士兵們感覺投靠津田家比較有好處。
　　起初自恃占有人數優勢而無人脫逃，但在目睹數千條人命於幾小時內殞落之光景後看似戰意全失。反津田聯軍開始陸續有人偷偷逃離戰場。
　　「混帳！不准逃！」
　　率兵前來的鄉士廝聲大吼仍阻止不了士兵們逃亡的行動。
　　部分將領為殺雞儆猴而斬殺逃兵，反引發士兵暴動而被士兵所殺。
　　諸多國人與鄉士負責指揮的軍隊逐漸失去統率力，而津田軍更把握每一波的混亂，給反津田聯軍帶來更多的損失。
　　津田軍靠著槍擊與砲擊避免自方人員損失，且冷靜擊發，穩定削減敵方的戰力。
　　「不必急於求勝。敵軍數量還很多。一步一步削減敵方戰力即可。」
　　今日子的戰術導致預期的結果，反津田聯軍單方面損失多數兵馬。
　　最終致命一擊則是本次初次上陣的『火槍騎兵隊』。
　　「目標北条氏政的首級！」
　　火槍騎兵隊的準備費時又費工。
　　首先繁殖大型馬，成馬之後去勢，反覆訓練直到馬兒不再畏懼火炮擊發聲響。而且直接使用利用打火石擊發的燧發式火槍，真槍實彈訓練。此種最先進槍枝只有火槍騎兵隊與小部分菁英部隊才享有的裝備。
　　此類槍枝由津田家培育的火槍鍛造師傅專事生產，數量還不是很充足。
　　火槍騎兵隊由山內一豐指揮。獲選理由包括自草創初期就到新地家任官，資歷悠久且十分忠誠，加上年紀不大，特別適任新部隊的創設與指揮工作。此乃出自今日子的判斷。
　　以往在官校鑽研過古典戰術論的今日子，參考神奈川號資料庫的知識，協助山內一豐創設部隊。一豐也在訓練過程當中習得許多知識無法彌補的訣竅並善加消化。
　　這段日子以來的成果即將在北条軍眼前展露。
　　「踹開所有擋路的敵兵！」
　　火槍騎兵隊發動突擊，因戰況混亂而失去掌控力道的北条軍勢宛如摩西分開的紅海那般瞬間被劈成兩半，引發更進一步的崩潰。
　　火槍騎兵隊以緊密隊形直衝北条軍主陣，期間不時從馬背上發射火槍掃蕩或者直接用馬蹄踩死阻擋前路的敵兵。附近士兵受其猛烈之勢的威嚇紛紛惶恐退開。
　　「找到了！」
　　於主陣當中一派不知所措的北条氏政，與其下之弟弟氏照、氏規，乃至松田憲秀、大道寺政繁等多位重臣的身影映入一豐的眼簾。
　　「不許無禮！」
　　松田憲秀立刻拔刀站到一豐面前，隨後跟著槍擊聲倒地。
　　「身為武士竟用火槍討伐敵方將領，何等卑劣！」
　　盛怒大吼的氏照也跟著被子彈貫穿身體，近侍與隨從才剛有動作就被火槍騎兵隊員用刺槍殺死。
　　「氏政大人，『武者寧為犬，寧為畜生，僅得勝為執志』您可曾聽過？」
　　「朝倉宗滴公的尊言……」
　　「正是。在下失禮了！」
　　數發子彈貫穿了氏政的身體。



　　準此，北条軍失去頭目，已無力整齊行軍。
　　部分將領與士兵開始竄逃，參戰的國人、鄉士當中仍倖存者也試圖往自家領地逃跑。
　　「全面追擊！」
　　理所當然地，逃不出追擊軍勢的手掌心。
　　戰爭當中造成最多犧牲的通常是追擊階段。
　　無論武藝如何高強，一旦背對敵人便無從防範。
　　「瞄準將領！」
　　大部分士兵平時不過是一介農民之身。
　　光輝囑咐隊伍集中狙擊武器裝備與馬匹都比較高級的將領。
　　「大人，要追到底嗎？」
　　「嗯，考慮到之後的需求。」
　　治理並經營關東地區最大阻礙便是握有既得利益的鄉士與地方望族。討伐越多人，便能提早削弱他們的力量。
　　追擊部隊分成幾個路線，多數望族與其麾下重臣、鄉士等人均被津田軍取走首級。
　　「我投降。」
　　「饒我一命吧。」
　　許多士兵覺悟自己逃不了而轉身投降。經歷此次決戰，津田軍制霸關東的計畫已然實現。
　　為與「河越夜戰」分別，後世將此戰稱之為「河越野戰」。




　　第十七話　上杉謙信


　　「大人，要撤兵嗎？」
　　「還無法決定呢。」

　　位居東上野境內的廄橋城附近，上杉謙信的軍隊與廄橋城城主瀧川一益與津田光輝的聯軍沉默對峙。
　　時值天正元年（西元一五七三年）冬天，關東管領上杉謙信兼年南下關東的出兵時刻有所延遲。
　　由於柴田勝家平定加賀的工作已近尾聲，為此萌生危機意識的謙信以電光石火之速合併越中與能登的軍隊並舉兵。
　　至此，織田家與上杉家分據加賀以及越中加能登兩區塊。
　　『謙信有何能耐！』柴田勝家早先以此態勢發文懇求信長允許他攻打越中，不過信長對謙信懷抱不輸對信玄的戒心，因而並未准許勝家出征。
　　萬一石山方面舉兵呼應謙信進軍加賀與越前可就慘了。
　　信長考慮到此等可能性，加上織田家至今仍不曾與謙信交戰。
　　除非對方舉兵來襲，否則信長無意主動攻擊。
　　然而眼下陸續發生津田家鎮壓關東與北条家滅亡的狀況。
　　於此背景下，關東管領上杉謙信將採取何等行動？
　　上杉軍在鎮壓越中與能登之後便帶兵現身廄橋城的行動就是解答。
　　統治包括廄橋城之西上野地區的瀧川一益向同為織田家家臣且頗有私交的光輝請求支援。
　　光輝緊急率領一萬兵馬來到廄橋城。
　　「唯恐對方以景虎為號召入侵關東。」
　　「確實不排除這個可能。」
　　這麼一說，光輝才想起謙信手下還有一個從北条家領養來的養子上杉景虎。
　　上杉家收養景虎後沒多久又與北条家決裂，不過謙信仍十分疼愛景虎。這是來自風魔小太郎報告的資訊。
　　考量到謙信可能以這層關係為名義出兵奪回關東，一益更加小心戒備。
　　不過雙方遲遲沒有開戰。
　　上杉軍隊到達附近，但還沒有踏入早先隸屬北条家的望族領地。
　　北条家原有領地全被津田家給拿下，一旦出手即等於向織田家全面宣戰。難道謙信是在害怕這個？
　　一益停不下千頭萬緒，此時現場突然有了動靜。
　　光輝派人在雙方陣線的中間地點設置會面用的野陣。
　　「津田兄何來此舉？」
　　不明白光暉用意的一益詢問光輝下令設置野陣的用意。
　　「當然是為了跟謙信當面商談啊。」
　　「這麼做不危險嗎？」
　　「放心吧。就算有越後之龍的稱號，也不會咬你的啦。」
　　兩者於雙方將領與士兵眾目睽睽之下會面。
　　上杉謙信帶著有鬼小島之稱的小島彌太郎以及直江景綱，光輝則由本多正信還有以槍半藏稱號知名的渡邊守綱陪同出席。
　　「我乃關東管領上杉謙信。」
　　「我是織田家家臣津田光輝。」
　　自我介紹之後，雙方開始商議。
　　「自稱古河公方的足利義氏怎麼了？」
　　「戰死於河越野戰。」
　　由於自己推舉就任古河公方的足利藤氏遭北条氏康殺害，因此上杉謙信不把義氏看作正式的古河公方。
　　前次河越野戰上，北条氏政利用義氏的名義召集關東諸侯。遺憾的是義氏本人也沒逃過被火槍射死的命運。
　　「那麼古河公方的空缺如何補足？」
　　「足利義昭大將軍打算讓同族的足利義助擔當新任的古河公方。」
　　只不過旗下家臣團前次陪同古河公方出征且徹底毀滅，公方領國暫由光輝負責治理。
　　因此光輝暗中盤算發零用錢給足利義助，收買他成為比義氏更聽話的傀儡。
　　光輝耗費多少精力才合併起來，生產力高達十二萬石的領地，可沒打算白白交給一個只因為具備貴族血脈就從京城空降而來的足利義助。
　　「原來如此。津田大人對治理關東有多少信心？」
　　謙信問得十分直白。
　　到這個冬天為止，光輝手裡的領地包括伊勢志摩、伊賀、遠江、駿河、伊豆、相模、武藏、部分上野地區、下野、安房、上總、下總、常陸等等，面積十分龐大。
　　前次河越一戰又讓各地損失多位望族與重臣，士兵的犧牲更是不在話下。
　　士兵聽聞自家主公或重臣死亡之消息而茫然無措之中，目睹新地軍的身影，半數即刻投降，還有半數則抵抗至死。
　　津田水軍也在同時率領分支部隊登陸里見氏掌控的安房與上總領地，進軍占領。
　　該戰役導致家主里見義堯、義弘、義賴等人全數戰死，家人與眾國人沒有太多抵抗，老實投降。
　　眾多關東望族隨著北条家滅亡，倖存的族人要不捨棄領地逃亡，否則便是受到津田家嚴密監視。
　　當中不少人願意接納津田家為新主公而前來求官，這些人也都成了支領現金的薪俸官。
　　期間不乏有人不願離開從小生長的土地而採取反抗，絕大多數都不得不屈服於津田家動員的四萬大軍以及三萬把以上的火槍。
　　這些人以領薪僱用之立場被分派到直屬津田家之關東各地擔任代官，分成文官與武官職位，協助推動當地大規模建設計畫。
　　若將領地分切成小塊，將導致光輝等人構思的建設計畫效率低落，因此不順從政策並引發叛亂的人全都被討伐。以農民為首的領地居民們都贊成津田家的作法。
　　壓榨稅金與百姓勞力的中階管理者消失，人民的負擔將隨之減輕又不必擔心受徵召外出打仗。
　　光輝構思於江戶建設大規模城廓與街區的計畫，同時準備推展關東平原的圍墾與大規模開墾、利根川主支線的治水工程、鋪設農業用灌溉溝渠等計畫。
　　同時廣徵閒暇者前來協助工程，公開承諾日薪與糧餉，關東百姓們大多對津田家表達支持。
　　此外更計畫進一步加強軍備，招攬多數失去主公的武士。
　　「總有辦法的。」
　　「這樣啊。總有辦法是嗎？對我而言幾乎不可能。」
　　謙信至今多次進軍關東。
　　每次都能打下好幾個城池，獲得滿意的戰果。然而一旦謙信帶兵轉往平定越後揚北眾舉兵叛亂的狀況，或者農忙期將臨而返回越後，剛打下的地方就會立刻轉而投效北条家。
　　偶爾難免自問上杉家每年出兵究竟有何意義。但是選在冬天出兵更重要的理由乃是越後糧食不足的緣故。
　　只能率軍掠奪關東地方，以求餵飽這些士兵。
　　雖然不是值得嘉許的行為，但也不能任由越後百姓餓死。
　　謙信如此說服自己。
　　縱然時常公開主張「義」的概念，實則不過是方便自己求生的藉口。
　　「我就暫時專心統治越中與能登吧。前提是糧食要夠……」
　　「聽說越後有產量豐富的金礦跟銀礦啊。鐵、鉛、銅、苧麻產業也都很值得投資喔。」
　　聽聞光輝的建議，謙信露齒而笑。
　　「我等著見識津田大人如何治理關東。」
　　短暫會面就此告終，之後換負責實際事務的人進行協商。
　　謙信提供礦產與苧麻，光輝則出口糧食。雖然無法與身為關東管領的謙信正式結盟，仍談定買賣關係尚存期間，彼此都不出兵侵擾。
　　「還得趕路回去鎮壓揚北眾呢。」
　　「辛苦上杉大人了。請收下我的見面禮。」
　　「真巧，我也準備了見面禮。」
　　光輝將帶來的大量糧食交給謙信，謙信則拿出金、銀、銅、苧麻送給光輝。
　　藉由此次商談，上杉家總算獲得了穩定且大量的糧食來源。
　　今後能夠專心建設越後、越中、能登，不必搶在冬天出兵。
　　「讓軍隊負責建設工作嗎？糧食充足的話確實可行。」
　　藉由獨掌北陸海運以及挖掘礦脈之利益而儲蓄大量金錢的謙信可以從關東採購糧食，用來資助服從的望族們以及促進領內發展。
　　徹底殲滅揚北眾為大宗的大小反抗勢力，此來便可增強上杉家的力量。謙信如此盤算。
　　「那麼，可以收兵了。」
　　談判順利結束，上杉家的兵馬如退潮一般迅速散去。
　　其行軍之俐落讓光輝理解到信長畏懼謙信的理由。

　　「這下可以安心一陣子了。」
　　謙信以解決國內問題為優先，暫且停止進軍關東。加賀方面應該也不會再起戰端。
　　光輝向信長報告談判的結果，只見後者露出放心的表情。
　　對信長而言，上杉謙信的危險程度不輸武田信玄。能夠阻止雙方對戰已足夠讓信長滿意。
　　「關東似乎不好處理喔。」
　　「是的。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完成初階的建設……」
　　「誠如吾所想。」
　　為保障領內的安定，至少需要第一波與第二波的建設計畫完工且軍隊整頓完成。就光輝計算，這些部份就得花上那麼長的時間。
　　此年份還是以謙信都沒有動靜為前提的計算。不過目前無法判斷謙信會安分多久。
　　「伊勢與伊賀的交接期限訂為兩年。」
　　「遵命。」
　　如今光輝獲得關東大半的土地，信長一如預想打算沒收伊勢志摩與伊賀。
　　這次給了緩衝時間，得在期間內完成所有搬遷工作才行。
　　「召回權六，讓他去對付石山。」
　　東邊的可能威脅目前只剩上杉謙信陣營，於是信長指派柴田勝家轉往石山。
　　柴田勝家的領地維持不變，加賀交給勝家副將前田利家與佐佐成政負責，拉起對謙信的警戒線。飛驒方面安排金森長近，西上野與北信濃則由瀧川一益駐守。以全面包圍之陣線預防謙信的一舉一動。
　　「猴子那傢伙最近幹得不錯呢。」
　　羽柴秀吉的勢力近來加速提升。
　　靠著弟弟秀長與竹中半兵衛的協助巧妙統治信長賜封的甲斐領地。
　　利用不適合稻作的土地提升絹布產量，獎勵居民生產葡萄等水果類作物，金礦產量亦逐步攀升。
　　錄用前武田家家臣，強化幕僚能力。更從中獲得土屋長安這號擅長理帳與經營礦場的優秀人才。
　　他原先借用戰死之土屋昌續的姓氏，目前則改姓秀吉的舊姓木下。
　　僱用名單還包括成瀨正一、石黑五郎兵衛、內藤昌月、保科正直、橫田尹松、原昌榮、原貞胤、金丸定光、土屋昌恆、御宿友綱等等。
　　也或許秀吉的特殊魅力奏效，總之這票新的生力軍於短時間內讓羽柴軍轉化為精銳的大軍。
　　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則是成功拉攏岡部元信的效益。
　　前身今川家家臣的他，自桶狹間一戰後，一直無法原諒織田家以及背叛今川家的德川家。其後進入武田家麾下，這等心意也沒有改變。
　　於此前提下，竟在武田家滅亡後轉任秀吉手下，也難怪信長會大感詫異。
　　「岡部怎會到猴子手下當官？」
　　「大概是妥協了吧。」
　　「妥協……」
　　織田家討伐前家主今川義元的仇恨，讓元信揚言要擊垮織田家而投效武田家。然而最終毀滅今川家的還是武田家。當中實有矛盾之處。
　　「北条家與其他關東諸侯滅亡之後，眾多倖存者樂意接受津田家的治理體制並就任官職。多少名家出身的人才來出身不詳的津田家工作，日日對我低頭行禮。但這都是為了求生存。或許岡部兄也有同樣的想法吧。基於自己以往的發言，不敢大方到織田家求官。而身為織田家重要臣子的羽柴家，在世間輿論與自己心境上都算是可以妥協的選擇對象。我猜秀吉本身的人格魅力也拉了不少分數。」
　　秀吉親切好相處的個性能夠博得大部分人的好感。
　　只是同樣因為出身不詳（即使不如光輝那般可疑）而引來柴田勝家等歷史悠久名門出身之人的嫌棄。
　　「光，吾這次要與石山徹底分個高下。」
　　長期以來，信長占據壓倒性的優勢，陸續擴張勢力。眼下信長最大的敵人就是一向宗陣營。
　　敵方根據地的石山本身具備要塞地形，不容易攻破。倘使派遣大軍圍攻，又怕對方煽動現有領地內的一向宗寺院與國人，乃至其他教派的僧侶兵群起呼應，擾亂織田家的陣腳。
　　那頭雖在失去長島與加賀後，勢力逐漸式微，但仍不屈不撓地遊說關東至畿內地區的寺院、國人、農民集團發動革命，就連山賊等犯罪者集團也不放過。
　　此乃信徒遍布全國各地的一向宗才辦得到的艱鉅任務。
　　「赤井、三好有了動靜。恐怕毛利、山名、一色、赤松將隨之起舞而進軍。光，拿出全力應戰。」
　　眼下信長一統天下的唯一阻礙，除了本願寺顯如領導的一向宗勢力之外別無他想。
　　他們屬於宗教團體，同時也是坐擁領地與軍備的諸侯。
　　「無論花上多少年，誓言拿下石山。光就負責穩定關東與周邊地區的狀況。」
　　在信長眼裡，關東幾乎像是存在於遙遠東方的其他國家。
　　東北方面的動向也令人擔心，總之眼下希望光輝能夠穩定治理。
　　「猴子一起帶兵攻打石山。一益跟權六也來。盡量保住謙信無動作的狀態。有必要可以稍微仰賴武力。」
　　「遵命！」
　　信長把關東託給光輝，帶著家臣團攻打石山，決心來場趕盡殺絕。




　　第十八話　井伊家嫡長男與信長巴望壽司！


　　「江戶灣的海產真是沒話說呢，泰晴。」
　　「如此下酒，太棒啦。」
　　「得小心別喝過頭了。」
　　「工作繁忙啊。要是宿醉可是會影響到明天的進度。」
　　「泰晴，加油喔。」
　　「大人，臣深切請求補充人手……」

　　制霸關東的光輝雖正忙於整頓全境，仍抽空舉辦宴會。
　　眼下津田家的家臣們人人分身乏術。
　　許多人犧牲休假工作，今日的宴會正是為了慰勞這些家臣們而舉辦。
　　家臣的眷屬們也能參加，不過那方面則由今日子另闢會場主辦。
　　光輝一行人搭船航行江戶近海，宴會以享受美酒與料理為趣旨。
　　此船隻乃是特別為舉辦宴會所設計。另外，類似的小型屋形船也以清輝的設計為標準，積極建造並大量生產中。
　　待生產狀況穩定，就能定期舉辦搭乘屋形船，可同時享受景觀的小規模宴會。
　　「酒很好喝，料理也好吃。無可挑剔的筵席。」
　　初次參與這類活動的武藤喜兵衛為豪華的料理與美酒大感滿足。
　　「正是。而且不必拘束這點也很棒。」
　　島清興大口豪飲新地產的清酒。
　　由於酒窖正在從新地轉移到關東，島清興恐怕生產將有停擺而暫時難以獲得，所以打算一次喝個過癮。
　　「清興，就我的計畫，轉移應該不會影響生產喔。」
　　「啊哈哈！臣只是以此為由，盡情享受免費美酒啦。清輝大人。」
　　面對難得出席宴會的清輝，清興老實說出自己的企圖。
　　清興非常喜歡喝酒，但是大量購買又會惹怒妻子。所以這類筵席就是他盡享美酒的大好機會。
　　「我家老婆被今日子夫人教得很好啊。喝酒不能過量。雖然她今天也去今日子夫人舉辦的宴會享樂了。」
　　「那邊的宴會不適合清興啦。會端出超多甜點喔。」
　　今日子主辦的女子會（笑）上，招待美味與精緻兼具的料理、甜點、茶水、紅茶、咖啡等等，就連提供的酒飲也是時髦的雞尾酒。形成這個時代的男人們難以融入的氣氛。
　　對不怎麼喜好甜食的清興而言，門檻太高了。
　　不過說到底，受邀者也不包含任何一位成年男性。
　　「男人還是比較偏好這邊的宴會啦。」
　　「沒必要勉強兩邊一起辦。」
　　有時還是應該男女分開活動為上，清輝如此斷言。
　　「年輕人好像都忙著吃……」
　　十幾歲與二十幾歲的年輕家臣們在配餐部那頭排成長列。
　　宴會料理以自助形式提供，可自由選擇喜愛的食物。
　　和、洋、中各式料理琳瑯滿目，信州產的手打蕎麥麵、義大利麵、餃子、燒賣等點心類，還有全隻烤豬、烤全雞等料理都很熱門，其中最受歡迎的是江戶內海食材現炸而成的天婦羅，以及可指定偏好之食材的現捏江戶前壽司。兩者前面都大排長龍。
　　「江戶內海可謂海產的寶庫呢。竹節蝦、鰻魚、蝦虎、鱚魚、銀魚、黃蜆仔、錦䲁等等，盛產眾多適合做成天婦羅的食材。」
　　除了江戶內海自產海鮮，更準備了蛤蜊、花枝、肌肉、豬肉、番薯、多種蔬菜與山菜等提供選擇。
　　用芝麻油炸得酥脆的天婦羅，濃郁香氣引發眾人的食慾。
　　「現場也準備了很多種握壽司用的食材喔。」
　　包括比目魚、鰈魚、鯛魚、鱸魚、鮪魚、鰹魚、島鰺、紅魽、海鯽仔、針魚、竹筴魚、鯖魚、沙丁魚、赤貝、海松貝、鮑魚、黃蜆仔、牛角蛤、鳥尾蛤、蛤蜊、干貝、草蝦、蝦蛄、螃蟹、花枝、章魚、鰻魚、銀魚。
　　並非全部產自江戶內海，部分由津田水軍幫忙，配合今天的宴會收集來大量食材。
　　其中蝦夷產的鮭魚卵及海膽最受歡迎。
　　此外還準備了經典的玉子燒、黃瓜與芽蔥。
　　「那些年輕人好像打算吃遍所有種類的食材呢。真是羨慕。」
　　「清興也沒老到哪裡去吧。」
　　「都超過三十歲啦。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勉強了。」
　　「我也三十以上啊。」
　　「清輝大人看起來很年輕，令人稱羨。」
　　清輝乃是遙遠未來的人，外貌比起當代的人年輕非常多。
　　畢竟來自平均壽命九十歲的世界，遙遠未來的普通日常生活就能獲得某種程度的抗老效果。
　　「不過三十歲之後，真的會感覺老了呢。小時候根本想像不到自己超過三十歲的樣子。」
　　「那是真的。話說回來，大人到哪兒去了……？」
　　「可能在那邊一起排隊拿壽司吃吧？」
　　清輝與清興同時找起光輝的身影，發現他正在跟一個小孩說話。
　　「那孩子是？」
　　「大概是廚師的助手吧。」
　　有不少人在津田家當料理學徒，其中不乏來自貧困家族的小孩。
　　薪水不高，但是一律供餐，下班還可以帶回剩餘的料理。所以有很多窮人家的小孩來這裡擔任小長工。
　　「小弟，你出身武家喔？叫什麼名字？」
　　「我叫做井伊萬千代。由於遠江的戰亂，陸續追隨今川家、德川家、武田家與津田家。井伊家失去了原本的井伊谷領地，家臣離散各地。」
　　「這樣啊。」
　　年紀才十歲左右，講話方式卻極度成熟，也難怪光輝感到好奇。
　　光輝自認沒有看人的眼光，仍不禁感覺這孩子應該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
　　「你的家人呢？」
　　「家中只有母親。」
　　「日子好過嗎？」
　　「還可以，生活並不貧困。我在這裡做長工，母親則有裁縫的工作。」
　　新地領內設有裁縫工坊，集中僱用寡婦等族群。
　　此工坊亦正於江戶擴建轉移當中，技術好的女性可賺得多於男性的薪水，是女性們求之不得的職場。
　　「這樣啊。小弟想成為廚師，讓母親享清福嘍？」
　　「我的母親並非與我血脈相連的生母，但是自小便盡心保護著我。我也想盡快獨當一面，讓母親安心。」
　　「……你真偉大。」
　　光輝不是容易感傷的人，不過眼前這位名叫萬千代之少年的堅強還是讓他紅了眼眶。
　　同時，光輝也注意到另一件事。
　　「你說想要獨當一面，該不會想的不是廚師，而是其他方面？」
　　「……不，倒也不是那樣……」
　　被光輝如此一問，萬千代支吾其詞。
　　大概是顧慮到聘僱自己的廚師吧。
　　雖然當事人正忙著捏製壽司，無暇留意。
　　「萬千代，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就當這是津田家老大的命令，你說吧。」
　　「遵命……我想重振井伊家，這也是為了我母親。」
　　萬千代以直率的眼神凝視光輝，挺胸道出自己的意志。
　　縱然是個人人壽命短暫的時代，這年齡的孩子仍少有此等作為。有此感受的光輝，下了一個決定。
　　「萬千代，你來跟著我吧。明天起擔任太郎的隨侍。」
　　「太郎公子？」
　　「那孩子挺優秀的，但就是少了根筋。偶爾也需要來自外界的刺激。」
　　於此，井伊萬千代改從光輝那而領得薪水，擔任太郎的隨侍，直到成年為止。
　　「父親很少這樣的。也罷……多多指教喔，萬千代。」
　　「我會盡心盡力做好公子隨侍的工作。」
　　「孫六，多了個超嚴肅的傢伙耶。」
　　「過陣子就會習慣了吧？」
　　突如其來增加一名父親指定的隨侍，幸好太郎也跟老爸一樣，性格不拘小節，大方接受此等安排。
　　其後，萬千代精進學習，最終以井伊家家主的身分重振了井伊家。


　　＊＊＊

　　「宴會剛過嗎？拜訪日程只錯開了那麼一點，真是遺憾。」
　　宴會的幾天後，羽柴秀吉自甲斐前來江戶拜訪光輝。
　　此行目的除了拜賀光輝轉封，也帶上金與銀支付治療寄生蟲病的藥劑、水泥、農業機械、建設工具等費用。
　　秀吉將裝了金銀的大量束袋堆在光輝跟前。
　　「付這麼多，沒關係嗎？」
　　「沒問題。金礦與銀礦目前產量攀升。全虧新聘僱的優秀人才。」
　　「記得是叫土屋長安，對吧？」
　　「目前改用我的舊姓，叫做木下長安。他精通財務工作與礦脈開發，讓金子產量大增。」
　　堆在光輝眼前的金銀大袋展現其成果。
　　「原來如此。那我就收下了。對了，你會留宿一晚吧？」
　　「是的。請務必讓我叨擾。津田兄這兒的餐點很讓人期待哩。」
　　秀吉決定在江戶城內住上一晚再回去甲斐。
　　光輝則在晚餐祭出江戶前壽司與天婦羅招待。
　　「我明白了。離海夠近才能生食新鮮魚類。鮮度足夠的魚，烹煮過後一樣美味。這餐真是一大享受。」
　　秀吉大快朵頤天婦羅與壽司。
　　「喂！虎之助、市松！你們客氣一點！」
　　秀吉此行帶著曾經喊今日子為大嬸的兩位少年作為隨從。
　　初次品嘗的天婦羅與壽司讓他們大受感動，頻頻追加，導致秀吉出口訓誡。
　　「沒關係啦。又不是天天吃得到。年輕人多吃一點才好。」
　　「不好意思。就我預期，這兩個孩子很有潛力，可惜禮儀方面還是……」
　　「禮儀這種東西，需要時間慢慢養成的。」
　　光輝與秀吉談話期間，虎之助與市松依舊專注享用料理。
　　「好吃。市松，我已經吃了五十個壽司嘍。」
　　「虎之助，我吃五十五個啦。」
　　「嗚哇──還真能吃。」
　　在場的太郎與孫六等人目睹兩位少年的大胃王行徑驚愕不已。
　　「津田家的公子，我們得趕快長大，才能替老大工作啊。」
　　「沒錯。這也是在替即將到來的初陣做準備。」
　　兩人如此回答太郎，同時不忘繼續吃壽司。
　　「我可吃不了這麼多。」
　　「公子，我們也是啊。」
　　太郎與隨侍的孩子們對於美味料理沒那麼飢渴，平時也常聽今日子說多吃會變胖，都很留意飲食的均衡。
　　所以沒有一絲與虎之助及市松較勁的心思。
　　就只有一個人例外……
　　「哼！我這可是第六十個哩。」
　　「咦？萬千代？」
　　太郎的隨侍當中，光輝看中的井伊萬千代乃是唯一例外，大吃超越兩位少年的數量，並以此挑釁。
　　「真有你的，矮子。」
　　「我才不是矮子。我很快就會長高了。」
　　面對堆積如高塔的大量空盤，虎之助與市松VS萬千代的戰局勃發。
　　「公子……」
　　「這麼說來，萬千代一向不服輸呢……」
　　擔任太郎的隨侍之後，萬千代拚命學習，也花更多時間與人較量武藝與運動。
　　雖以勉勵學習的同伴為背景，萬千代做任何事情總以第一名為目標。
　　要是落敗，必會暗中專注訓練，勢必奪回第一名寶座才甘願。
　　對此，今日子曾讚言道『萬千代很有幹勁呢』，太郎等人也認為他努力的態度值得尊敬。
　　只是萬千代連茶屋裡吃下的丸子數量、玩遊戲、釣魚成果等等無一不想拿第一，讓其他人不禁嘟嚷偶爾也該放水。
　　「縱然只是吃下的壽司數量，津田家可不能輸給羽柴家。公子，這裡就交給我了。」
　　「呃……你別太勉強喔……」
　　根據至今對他的了解，太郎明白阻止也沒用，便要他適度而為。
　　「讓人說到這份上，我們怎能退縮。給我比目魚跟鮭魚卵！」
　　「很好，繼續比試！我要鮪魚！十個鮪魚！」
　　「請給我竹筴魚跟針魚。」
　　壽司大胃王比賽莫名重啟，虎之助、市松與萬千代接連加點，埋頭猛吃壽司。
　　「我七十個了！」
　　「七十五個！」
　　「我吃了七十七。」
　　三人之間的戰況越來越白熱化，目睹此景的秀吉向光輝道歉。
　　「咱家的虎之助與市松失禮了。」
　　「沒事──也怪咱家的萬千代這麼不服輸……」
　　嚴格說來還是萬千代主動挑起的戰端。光輝才更覺得過意不去。

　　「九十八個！吃不下了……」
　　「虎之助！振作點！九十九……」
　　「看來是我贏了。一百個！」
　　萬千代以微小差距贏得了壽司大胃王比賽。



　　「公子，我成功了！」
　　「呃、喔……做得好。記得吃胃藥喔。」
　　太郎的真心話是這種比試贏還是輸根本無所謂，不過萬千代付出努力才獲得勝利，還是應該給予讚許。
　　雖然太郎稱譽萬千代勝利的表情頗為複雜。
　　「津田兄，那位叫做萬千代的少年，可能會成為一個大人物喔。」
　　「喔喔！很會看人的秀吉都這麼說了，可見我沒有提拔錯人。」
　　這就是在太郎那一代特命為重臣的井伊直政，其後改名為井伊光政，於少年時期發生的一段小插曲。

　　「貞勝，吾想吃名為江戶前壽司的料理……」
　　「臣有同感……」
　　「猴子封地甲斐，離江戶那麼近，真好。」
　　「確實如此。」
　　同一時間，安土城內的主公信長又犯了想吃江戶前壽司的病。

　　＊＊＊

　　「所以說，我們得盡力達成那個願望。」
　　「咦？我被叫來就為了這個？」
　　「嗯，畢竟這關係到開拓航路的工作。這就是作官的辛苦吧。」
　　「喔……」

　　秀吉一行人於江戶享用壽司與天婦羅之後幾個月，依舊忙於貿易與運輸船團護衛工作的九鬼澄隆被召喚到光輝跟前。
　　為的是承接任務，要讓信長以江戶之同等條件享受到壽司與天婦羅料理。
　　「大人，實在沒有多餘的船隻與人手……」
　　津田水軍的規模持續急遽擴大。工作怎麼做也做不完，以原本今川、武田、北条、里見等地人員為首，僱用眾多前身水軍者，即使同時教育新人，也擺脫不了人手缺乏的情況。
　　如今得從中挪出人員，專為信長從新地運送海產與天婦羅食材前往江戶。
　　而且還分秒必爭。
　　「相信澄隆也感覺到作官的無奈，其實我也跟你一樣。」
　　「一艘船派去貿易不知道能夠賺多少哩……」
　　基於職業習慣，澄隆對數字頗為敏感。
　　水軍也負責進行貿易，創造莫大的利潤。這些利潤得用來支付船員們的薪水與津貼、建造新船隻的費用以及填補訓練成本。澄隆忍不住感到浪費。
　　「你對錢越來越敏感了喔。」
　　「這也是受到大人的影響。」
　　澄隆自小待在津田家做事，對金錢之重要性的認知幾乎算是本能。
　　嘉隆離開九鬼家、自立門戶時，讓本為主家的澄隆，門下規模壓倒性地小。
　　如今能夠開枝散葉至此地步，全靠津田家的財力。澄隆也明白了只要有錢，便能跨越某種程度的常理。
　　「魚類只要確實處理過，冷藏運送就沒問題了吧？」
　　「從江戶到新地。不必到安土那麼遠，應該行。」
　　若要將新鮮海產運到安土，可得在陸路上花費不少無謂的時間。
　　因此光輝決定在津田家主動放棄領權的新地招待信長享用壽司與天婦羅。

　　「事情就是如此。只靠風帆速度不夠快！所有人輪班打槳！」
　　船上載足保存了壽司與天婦羅食材的冷藏櫃，光輝召集大批槳手，大幅提升船隻從江戶至新地的航行速度。
　　「輪班使勁划！特別津貼每人一貫！」
　　「「「「「「「「「「喔喔───！」」」」」」」」」」
　　聽到可獲特別津貼，槳手們死命划槳。安排好換班人手，不分晝夜地讓船航向新地。
　　多虧這些槳手們的努力，船隻順利在海產鮮度足夠的時間點到達新地。
　　已然易主的新地成了織田家的直屬領地，境內十分熱鬧。
　　「光，來得好！」
　　想到能夠吃到壽司與天婦羅，信長喜出望外地迎接光輝一行人。
　　「即刻替吾製作壽司與天婦羅！」
　　性急出了名的信長馬上要求光輝開始料理。
　　然而卻在此時產生了一個問題。
　　「噁噗……」
　　「小光，廚師全都暈船暈到沒力了。」
　　雖然是宇宙船，好歹曾是船員的光輝，以及前身為軍人的今日子從來不曾暈船，但是廚師們可就不一樣了。
　　本次還加快了航行速度，導致廚師們均因嚴重的暈船症狀臥床不起。
　　「呃……主上，狀況如此，只好請您稍等了。」
　　食材全數經過處理且冷藏保存，幾個小時的時間並不會影響其鮮度。
　　壽司與天婦羅的調理均十分要求技術，因此希望能靜待廚師們恢復正常。光輝如是對信長說明。
　　「廚師竟然暈船了……可是啊，光。」
　　「臣在。」
　　「吾特別期待這一餐，自早到現在滴水未進。肚子餓得不得了哩。想想辦法。」
　　「「遵命……」」
　　為了享用更多美味的食物，從一大早就不吃東西。光輝與今日子都是生平第一次見到當真這樣做的人。
　　「（小光，怎麼辦？）」
　　「（壽司跟天婦羅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得的啊……）」
　　做是做得出來，但招待對象可是信長，還是請專業正式的廚師負責比較安全。夫妻倆均有同感。
　　「（我們兩個可以切食材，做醋飯……）」
　　「（問題還是捏製壽司的步驟啊……）」
　　給自家人吃的部分由今日子捏製還無所謂，要招待主公的料理還是交給每天磨練手藝的專家比較妥當。
　　那麼究竟該怎麼辦呢，兩人非常煩惱……
　　「對了！就做那個吧！」
　　「哪個？」
　　「就那個啊。」
　　靈光一現有了好點子，光輝請今日子幫忙，開始準備要獻給信長的餐點。
　　煮飯製作醋飯，盛進稍大的丼碗裡。
　　醋飯表面排列超過二十種的生魚片、鮭魚卵、海膽、青紫蘇、紅薑，就成了海鮮丼。
　　蝦肉放進海鮮丼後多出來的蝦頭拿來煮味噌湯，一起上桌。
　　「喔喔！如此豪華！竟然放了這麼多的食材！貞勝，幸好沒吃早餐啊。」
　　「您說得是。」
　　與信長同行的村井貞勝看似被迫一起免去早餐，不過光輝與今日子內心都認為早餐還是應該乖乖吃。
　　「海膽甘甜。這不是江戶內海，而是出自蝦夷嗎？鮭魚卵也是吧？」
　　「是的。」
　　信長一邊確認海鮮丼上面的各種食材，吃得津津有味。
　　「原來如此，蝦夷果然出產不少美味食材哩。這又是什麼魚？」
　　「那是秋刀魚。陸奧與蝦夷近海都能捕到，必須夠新鮮才能做成生魚片享用。」
　　「果然還是離海近點比較好喔？」
　　「海嗎？」
　　光輝無法理解為何信長會覺得離海越近越好。
　　「吾現以安土城為據點，然考量到未來統治日本全土的情況，根據地還是離海近些為上。運送人員與貨物時，用船比較有利。」
　　能夠察覺海運與港口運輸的便利性，證明信長確實優秀。不過一邊享用新鮮海產製成的海鮮丼而做此發言，著實讓人起疑。兩人難免有此感受。
　　「一向宗那些傢伙守著石山，遲遲打不下來，也是因為他們能從海上獲得補給。貞勝，對吧？」
　　「確實如此。或許石山就是最好的候補。」
　　同樣享用著海鮮丼的貞勝接過信長的話題。
　　「什麼東西的最好候補？」
　　「那還用說嗎？打下石山之後，就要拿那地方作為替代安土的根據地。在那裡建造比安土更豪華的城池以及更加廣闊的城鎮。」
　　根據後世眾多歷史著作及資料庫記載，信長確實是在這個時期定於石山建立新據點。
　　理所當然地，沒有哪份文獻或資料有提到他是一邊吃著海鮮丼一邊下此決定的。
　　「近鄰海岸的話，就能吃到更多種類的生魚片。安土那兒很難辦啊。貞勝，石山附近的海域能捕到哪些魚？」
　　「稍後臣會向漁夫們詢問。」
　　「就那麼辦。得盡快打下石山嘍。」
　　「「……」」
　　信長想從一向宗手裡奪取石山包含許多原因，不過當中有難以忽視的比例是為了嘗到新鮮海水魚的生魚片。
　　雖然光輝與今日子也看一向宗不順眼，只有這種時刻，難免有些同情起一向宗。
　　不僅如此……
　　「海鮮丼與蝦頭烹煮的味噌湯非常美味。這下吾願意忍耐到晚餐。今晚要大肆享用壽司與天婦羅。」
　　信長毫不意外地並未放棄壽司與天婦羅，晚餐時刻與貞勝為首的眾多家臣一起大快朵頤壽司與天婦羅料理。

　　＊＊＊

　　「各位早安，你們在料理什麼？」
　　隔天，早起的今日子前往察看船隻的情況，發現船員們一邊進行出航的準備工作，一邊在製作鯖壽司。
　　「今日子夫人，正巧新地的漁夫捕到鯖魚，我們就買來做鯖壽司。」
　　「鯖壽司啊，真不錯。」
　　「加點醋跟鹽調味，放個一兩天就成了。」
　　鯖魚切成兩片，抹上醋，搭配昆布及醋飯做成押壽司。
　　船員們閒餘時間常在船上釣魚調度糧食，剖魚基本上難不倒他們。
　　船隻平時也作貿易用途，船上備有昆布與其他食材，其中也包括了鹽漬乾鮭魚，除鹽之後同樣調理成押壽司。
　　就生活在陸地上的人而言算是鋪張的菜色，然對船員來說可是滿常接觸的料理。
　　釣起的魚當場做成生魚片，或者製成一夜干日後享用。船員們的工作都很吃重，釣魚除了能紓解壓力，也算是他們特有的福利。
　　船上固定備品也包括釣具、食用魚圖鑑、記載不同魚類之調理方法的料理書籍。
　　此安排不僅出自光輝本身的嗜好，更是為了保障船隻萬一遇難時的糧食來源。
　　「我也來試試。」
　　今日子向新地的漁夫購買剛捕獲的鯖魚，從船上帶回鹽漬乾鮭魚與昆布，於新地城內動手製作鯖壽司。
　　從煮來早餐使用的飯鍋中取得白米飯，拌成醋飯後，做出押壽司。
　　「小光，味道如何？」
　　「生鮮食材做成的壽司很好吃，但這種押壽司也不錯呢。」
　　「其實押壽司也是選用新鮮食材會更好吃，不過為了減少調理手續，我把鯖魚跟鮭魚的醃漬時間都縮短了。」
　　「簡便版的押壽司，也很好吃啊。」
　　結束供應信長大餐的任務，光輝與今日子待在不再屬於自家所有的新地城客房內，享用押壽司作為早餐。
　　「主上已經回安土了嗎？」
　　「應該吧？他那麼忙。」
　　「我是沒聽說啦。但應該回去了吧。」
　　為了吃壽司與天婦羅特地跑到新地來的行為本身就很異常。
　　兩人如是想，放鬆享用早餐。
　　「味噌煮鯖魚也很好吃呢。」
　　「我用多出來的頭跟其他部位熬煮的。」
　　「頭部本來沒多少能吃的，但是煮爛之後就能用筷子取出好吃的肉。」
　　「雖然吃法有點不雅觀。」
　　「好吃最重要啦。」
　　「就是說啊。難應付的上司或大官都不在，好吃就夠啦。」

　　「「………………主上？」」
　　還以為滿足於壽司及天婦羅，已踏上前往安土之歸途的信長現正一臉想吃押壽司與味噌煮鯖魚的樣子望著兩夫妻。
　　「您不是回去安土了嗎？」
　　「本來要回去了，就聞到味噌的美味香氣。」
　　看來信長是被今日子料理的味噌煮鯖魚之氣味給釣回來的。
　　「本來打算路上吃些飯糰果腹，這下正好。光，替吾準備一份。」
　　對信長而言，有興趣的料理絕對要吃到。
　　一如往常，信長也替自己點了味噌煮鯖魚與押壽司。
　　「這道味噌煮鯖魚十分美味。告訴我怎麼做的。」
　　信長非常喜愛味噌煮鯖魚。
　　「押壽司也不錯。加了醋，可以保存比較久？」
　　「再多加些醋跟鹽，最多也只能撐兩天。超過才吃恐怕壞了腸胃。」
　　「原來如此。若有能保存久一些的壽司就好了……」
　　聽聞今日子的回答，信長露出十分遺憾的表情。
　　「嚴格說來，能夠長時保存的壽司並不是沒有。」
　　「當真有嗎！」
　　信長猛烈質問，要今日子供出詳情。
　　「就是俗稱『熟壽司』的料理。昨天獻上的壽司容易腐敗，因此也稱作『鮮壽司』。熟壽司的食材事先發酵過，可以保存好幾年。記得安土也有熟壽司。」
　　「有嗎？吾怎麼沒印象。」
　　「不曉得呢。」
　　不只信長，厚臉皮同席的貞勝也一起感到疑惑。
　　「使用來自淡海乃海（琵琶湖）的鯽魚製成的……」
　　「那個啊！記得那叫做鯽魚壽司，根本是不一樣的料理啊。」
　　「那種才是歷史悠久的傳統壽司形式。」
　　「是這樣的啊……其實安土城落成時有人贈獻此等料理，只是不合吾的胃口……」
　　由於鯽魚壽司帶有獨特的發酵氣味，是一種個人好惡頗為極端的食物。
　　就連最愛享受美食的信長也受不了鯽魚壽司。
　　「濃也不喜歡吃，本想下贈臣子，猴子不吃，阿狗、一益、長秀、恆興也都不喜歡。只有權六說愛吃，幫忙解決掉了。光、今日子，要不要吾贈送鯽魚壽司作為這餐的謝禮？」
　　「哈哈哈，我不敢吃耶。」
　　「我也是。」
　　縱然至今嚐遍各式珍稀料理，信長與今日子還是受不了鯽魚壽司。
　　「喜歡的人卻特別愛吃。這食物真是難以理解。」
　　光輝與今日子最終還是拒絕了鯽魚壽司獎勵，而信長則不客氣地打包走整鍋味噌煮鯖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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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話　名家的自負


　　「現在正是絕佳機會。趁著津田光輝傾全力治理與開發關東的期間。甲斐的羽柴秀吉、上野的瀧川一益、三河的德川信康均遠征石山而不在領內。假使我等關東諸侯聯軍舉兵，關東管領的上杉謙信肯定會跟進。」

　　時值天正三年（西元一五七五年）春天，駿河的駿府城內，城代佐竹義重正在接待一名詭異的訪客。
　　據聞該名人士乃是下野那須家的族人。
　　兩年前，津田家主導的關東統一戰事期間，那須家跟宇都宮家都在河越野戰一役當中失去了家主連帶多位家臣，族人們不是離散各地就是轉任津田家的家臣。
　　而這位佐竹義重也是一樣的。
　　義重認為自己運氣還算不錯。
　　於合戰初階段便被火槍擊中而負傷，其後殘存在戰場上而成俘虜。
　　傷勢藉由津田軍的診治復原，然而佐竹家卻在戰後領地遭沒收，終告滅門。
　　如今自己卻以津田家重臣的身分，負責管理駿河。
　　津田家僱用家臣一向不分發領地，以門第階級領取家薪，並根據職權領得職薪。
　　聽說世間把這樣的人稱做薪俸官，總之義重雖為統管駿河的代官，卻非領主。
　　這種管理架構雖屬特異，不過習慣之後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實際上非常有效率。
　　眼下駿河境內推展的政策包括促進礦脈開採、開墾新田、擴建港口、河川的治水工程、產業振興等各式各樣。
　　以治水工程為例，假使該當河川沿岸主權分屬好幾個不同當地望族或鄉士，工程十之八九推展不成。
　　畢竟免不了有人只顧自己得利，刻意刁難。
　　光這樣還算好辦，那類山寨王常喜歡煽動領內居民，或直接率領軍隊阻撓工程。
　　利害關係難以取得平衡，導致工程無限期延宕。這類狀況在所多有。
　　反觀津田家則向關東境內所有居民公告將進行大規模開發工程。
　　宣導政策的實現將為百姓們帶來利益，同時昭告國人、據地為王的宗教組織乃至富農勢力，將不容許任何干預。
　　津田家公開表明將嚴懲這類人士，在領民眼裡，這些我行我素的傢伙也只像是死抓著傳統特權不放的討厭鬼，自作自受。
　　藉由這樣的方法，忤逆津田家的勢力大幅減弱。
　　實際上，開發工程進展得極有效率，很快改善了百姓的生活以及治安。於是大部分的人都接納了津田家的統治。
　　甘願放棄歷代相傳之土地的人們則蜂擁至中央任官。
　　俸祿僅以現金給付，但是許多人的實際收入反而超過了擁有領地的時期，因此他們也不再抱怨津田家。
　　還有很多背景不足但因能力優秀而受到提拔，越來越多人想努力往上爬。
　　佐竹家原本家世優良，多少得到一些特別待遇。不過義重仍有自信，能有現今的地位仍是自身能力使然。
　　即使如此，也沒有反抗津田家的念頭。
　　佐竹家從很早就看中種子島的優勢而累積不少專門部隊，得知津田家持有超過三萬把火槍，還是難免驚愕。
　　而津田家彈藥之充足，連訓練時都大手筆採用實彈，同樣讓人吃驚。
　　津田家麾下的巨大火藥工坊有許多機密之處，但該地生產的大量火藥還能夠提供給織田家。
　　此外，青銅製大砲也分成在戰場上移動方便，以及移動困難但威力強大兩個種類。
　　不知覺間就找到了新的礦脈，配合既有物資，大幅提高生產量。
　　常陸的礦脈也是一樣，追加採用可燃的黑色石頭，著手發展製鐵產業。
　　建築物、港口建設、街道工程所需之灰泥的生產工坊業已完工。光從這幾個方面來看，佐竹家根本無從與之較勁。
　　新任主公津田光輝甚至讓自己的次女伊織與義重的嫡長男德壽丸締結婚約。
　　既然如此，以津田家準族人的身分，繼續在這裡獲得重用才是最聰明的選擇。
　　道理如此明白，眼前這個蠢蛋怎會有如此言論？
　　義重忍不住感到不可思議。
　　「一族慘遭殲滅，領地又被奪走。我明白你心裡難免感覺不公。但我勸你放棄那種莽撞的念頭，在津田家找個官做，努力出頭天，後半輩子會過得比較幸福喔。」
　　義重認為自己運氣還算不錯。
　　自己只是受傷又成了俘虜。反觀大多數的諸侯與望族均戰死沙場。
　　因此義重的發言頗為體貼。
　　有幸保住一命，應該將這個運氣用在別的地方。
　　「此等發言，還算是名門佐竹家的家主嗎？您難道不覺得愧對歷代祖先？」
　　「不，這是兩碼子事吧？」
　　又不是抱持征服天下的野心，反抗官拜一國太守的津田家，究竟有何好處？
　　假如有好機會或許還有那麼一點異心，然而現在的津田家毫無破綻。
　　毫無勝算的野心只會平白縮短自己的壽命。
　　義重不太能理解眼前這名男子的論點。
　　「那須家也來擔任津田家家臣就好啦。我還可以代為引薦……」
　　義重言及此，霎時感受到一股殺氣。半出自本能地拔出腰間小刀，割破跟前男子的喉頭。
　　自稱那須家族人的男子，竟從懷中取出短刀，打算刺殺義重。
　　遭義重割喉的男子噴著血柱倒地。
　　「傷腦筋，這麼沒耐性。」
　　「義重大人！」
　　「清理掉吧。我要親自上報主公。」
　　「血沾得到處都是啊。」
　　「別人說的話也不仔細聽，簡直給人找麻煩……」
　　那須家原為下野的諸侯。
　　若想從津田家手裡奪回領地、重新獨立，應該找誰幫忙最好？
　　義重腦中唯一想到的只有名門蘆名家。

　　佐竹義重前往修建中的江戶城本丸，報告前日的事件。
　　睽違幾個月見到江戶城，為其工程進展之迅速而感到驚訝。
　　濕地與沿海的填地工程亦有大幅度推進，廣闊城邊街區的住屋也都分配完成，多數的工坊與設施均已開始運作。
　　眾多來自尾張、伊勢志摩、伊賀、紀伊、畿內的百姓跟著光輝搬遷而來，這些居民們生活所需之街區的建設也正急速推進當中。
　　目睹此光景的義重決心『暫且別想反抗津田家』。
　　「據臣推測，那須家、宇都宮家等餘黨盤算藉蘆名家的協助奪回下野領權。」
　　義重在江戶城內向光輝如是報告，後者發出嘆息。
　　「名門真的很麻煩耶。」
　　「我可能沒資格批評，不過所謂的名門總難免環繞著自負的感情。」
　　「乖乖讓蘆名家養著不就好了嗎。」
　　「寄人籬下想是坐如針氈。」
　　「也對啦。」
　　光輝認同義重說詞，接著搖響喚人鈴，一名體型巨大的男子隨後入室。
　　來者就是自稱田中一郎這等胡來的假名，實為一手攬下津田家所有諜報任務的重臣風魔小太郎。
　　「蘆名打算侵略下野。與你給的情報一致。」
　　「動員預計約三萬五千人。其他從關東逃入的望族暨其一族似乎也會出兵。」
　　「算是背水一戰嘍。」
　　「是的。蘆名盛氏將傾全力投入戰局。」
　　蘆名家預定攜帶大軍侵略，把握機會在下野地區擴張自己的勢力。
　　另一方面，一向宗也向盛氏發出征討的請託，因此本次出兵可說是一石二鳥。
　　「據聞岩瀨的二階堂盛義、白河的結城義親、田村清顯、二本松義國、大內義綱、伊達實元都會派兵支援……」
　　「那票人又處不來，只會互相敵視吧？」
　　「都是些有時互打、有時又緊密連結的傢伙……」
　　基於光輝的命令，特別加強收集東北情報的小太郎也不禁為東北地方勢力割據的混亂狀況而感到難以置信。
　　「算啦。出兵吧。」
　　「選個地點埋伏迎擊嗎？」
　　「當然是主動打過去啊。開發得這麼辛苦，哪能任他們踐踏！」
　　領地未有鄰接得伊達家也跟著出兵，理由不難想像。
　　肯定試想趁亂掠奪並占領下野地區。
　　「不能拖延到開發工程。連續攻擊，盡快解決。」
　　由於士兵也是開發工程的重要人手，打仗將延緩工程進度，此外光輝也很介意上杉謙信的動向。
　　津田家透過彼此的貿易關係提供對方糧食，然而雙方並未正式簽署同盟條款，上杉家隨時有可能入侵關東。
　　「關於上杉軍的動作，那方面似乎預計征討出羽國的羽前地方。」
　　「那位大叔真的很愛打仗耶……」
　　信長吩咐過要善加攏絡，光輝去年夏天才跟謙信見過面，當時他只顧著喝酒，十分寡言。
　　一開口就談論戰局。前次見面聊的是那頭連根拔除了新發田氏、本庄氏等定期引發叛亂之揚北眾勢力的過程。
　　而對打仗一竅不通的光輝卻莫名地頗得謙信好感，於是跟著談起戰事。
　　『津田公很厲害哩。你都怎麼布局？』
　　『也沒什麼複雜的……全軍指揮交給堀尾茂助與島清興，後勤與相關軍政由堀尾方泰負責，精強的火槍騎兵隊讓山內一豐管理，負責指揮前線部隊的則是渡邊守綱、本多正重、蜂屋貞次暨其手下將領。此外就是我家老婆偶爾會上陣指揮，戰術都是武藤喜兵衛設計的。忙不過來的時候就讓日根野弘就負責支援。他每個方面都能發揮實力。』
　　『那你做什麼？』
　　『喔，就只是站著不動而已。只負責發號施令。』
　　『這樣啊。基本戰術方向為何？』
　　『以遠距離作戰為主體。利用大砲、火槍、弓箭等武器削減敵方人數。要是我方損失太多，就算打贏也沒啥意義。』
　　『就某個層面而言，這話已是戰爭的真理。』
　　光輝憶起謙信當時聽完光輝說明後，那副頗為認同的表情。
　　「沒對加賀出手已經夠好了……」
　　一個毫不忌諱地公開自稱為毘沙門天化身的四十多歲廚二病，雖在越中飽受一向宗方面的侵擾，最終還是保住了不輸給柴田勝家的勢力規模。石山本願寺恐怕也不願請託此等背景的上杉協助征討吧。
　　「畿內地區還是很混亂，隨時可能要求我方派兵支援。速戰速決吧。」
　　信長對抗石山的戰況極度嚴苛。
　　石山藉由海路獲得毛利水軍帶來的補給，雖有九鬼嘉隆統率水軍與之決戰以求截斷，可惜打得兩敗俱傷。
　　即使採用了優異的西洋式軍船與裝備大砲的戰船，對手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對方利用夜襲以及相接兩船、登甲板砍殺的戰法，甚至讓小船載運火藥或可燃物，點燃後直接撞擊我方船隻等，使出各種手段，造成織田水軍的嚴重損失。
　　得知織田水軍重整旗鼓需要一段時間，毛利水軍便趁著夜色，以零星船隻、少量多運的方式繼續提供後勤物資，海上的補給線一直沒有斷絕。
　　而明智、淺井聯軍則與赤井、山名、一色、別所、赤松、小寺聯軍打得如火如荼。
　　能夠與織田家中最擅長打仗的兩大將領匹敵，全出自小寺政職的家臣，小寺官兵衛之高明計策的貢獻。
　　秀吉率領的軍勢從攝津一路攻進播磨方面的戰況逐漸明朗，但仍無法安心。
　　不僅如此，信長主要部隊則因河內的三好義繼與大和的松永久秀舉兵謀反而陷入苦戰。
　　三好長治與篠原長房也從四國再度登陸本州，這方面的戰況亦不得掉以輕心。
　　「松永那老狐狸，還捨不得以前的老闆啊？」
　　對於松永久秀的叛變，光輝是很驚訝的。
　　「緊急出兵嘍。」
　　大批軍隊從江戶發兵，走過大略整頓完成的幹道，到達下野。
　　期間僅一度暫停休息兼補給，在蘆名盛氏還在會津一帶召集兵力的當頭，搶先入侵敵方領土。
　　「全面掃蕩！」
　　為了讓敵方不敢再度進犯，津田軍接連占據領地，打下眾多城池，逐一殲滅擋路的當地望族勢力與農民軍隊。
　　降伏者全數移送後方，津田軍一步一步北上。
　　「大人，據報蘆名盛氏為首的聯軍已在摺上原會合。」
　　聽聞風魔小太郎的報告，光輝率領全軍前往摺上原。
　　「既然如此，就在這裡解決吧。」
　　雙方備足全力抗戰，然而東北聯軍那方有個嚴重的弱勢。
　　那就是火槍裝備數量少得可憐，也不怎麼清楚火槍的懾人威力。
　　津田全軍架起超過兩萬把火槍連續擊發，無數將領士兵應聲倒地。
　　後方則有大砲擊發的砲彈墜落，在極短時間內造成大量犧牲。
　　「這些傢伙是怎麼回事啊……」
　　大部分將領都為津田軍超乎常理的強大戰鬥力而深感詫異。
　　並且還來不及摸索對策就先倒地了。
　　「難道老身是誤踩了老虎尾巴嗎……」
　　蘆名盛氏嘗試逃往根據地黑川城卻告失敗，與大批蘆名軍士兵一起曝屍於摺上原。
　　其他望族方面，率領伊達自家軍隊前來支援的伊達實元戰死，陸奧國的岩代、磐城以外的大半伊達家領地均被占領。
　　「呃喔喔！出身貧賤還敢如此囂張！」
　　得知同族的實元戰死之消息，本已退隱深居的伊達晴宗與現任家主伊達輝宗大為光火，立刻召集軍隊與津田軍展開對峙。
　　可惜人數甚至不敵蘆名聯軍，面對津田軍毫無勝算。
　　全軍在火槍連擊攻勢之下四散，落得敗逃米澤的下場。
　　津田軍接連拿下豬苗代城、西山城、白石城、相馬中村城，田村氏、相馬氏、二本松氏、豬苗代氏等諸侯隨之滅門。
　　津田軍這方則以繼續進軍奪得領地反而徒增治理困難為由，暫且與聯軍締結和解條款，講定雙方的領地邊界。
　　對伊達家而言可謂屈辱的條款，但仍好過就此滅亡，只能隱忍接受。
　　「總算結束啦。」
　　「還沒呢，大人。需要即刻訂定新獲領地的開發計畫。」
　　「差點忘了……」
　　東北境內的鄉士等各種反抗勢力比關東更加猖獗，光輝不得不分配大量勞力以取得南陸奧國的安定。
　　「津田光輝確實不得了。」
　　同一時間，個別出兵至出羽國羽前地區的上杉謙信則打敗了大寶寺氏，不客氣地拿下了酒田港。




　　第二十話　老臣們的對話與江戶名物


　　「這個深川丼，只是白飯上面放了煮蛤蜊，卻很好吃呢。」
　　「至於名稱的由來，既是大人命名的就先別計較。總之隨時可以輕鬆享用的料理，非常適合我們呢。」
　　「雖然忙於軍隊訓練的那些人應該更喜歡『天丼』。」
　　堀尾泰晴、不破光治、日根野弘就三人於永遠忙不完的政務當中忙裡偷閒，很稀罕地一起享用午餐。
　　菜色則是光輝自己發明的深川丼。
　　可以輕鬆享用、味道鮮美、油份不過重，對於越來越接近老年的三個人可說是恰到好處的料理。
　　年輕人們今天的菜色則是天丼。
　　不論哪個時代，年輕人總喜歡豪爽的份量與口味，中年以上的人則大多偏好清爽的食物。
　　「聽說大人正在替關東各地研發特產品，好增加當地居民們的收入。」
　　「嗯，現金收入是最好的了。」
　　泰晴提起的「特產品開發計畫」，弘就基本上持贊同態度。
　　在他眼裡，一旦編入前新地領現津田領的地方，無論願不願意，都得涉入貨幣經濟。
　　大家都用賺來的錢消費，每一分都能提升津田領的經濟力。
　　倘使購買的都是來自領外的物品，則將導致現金流失。
　　善加安排讓金錢於津田領地內循環，將關東轉化為有如畿內地區的一大經濟圈。
　　就弘就的理解，光輝的計畫本質如此龐大。
　　「不曉得大人有沒有察覺到呢。」
　　「應該有吧。但是大人也知道這需要時間。」
　　聽聞弘就的疑問，光治說出自己的看法。
　　從住在尾張與美濃的三個人來看，關東以東的地方感覺像外國般遙遠。
　　不只這三個人，對信長而言，日本的核心區域也只包括了畿內乃至西日本。因此信長竭盡心力制壓這幾個地方，關東或東北那樣的偏遠之地，都交給家臣光輝處理就行了。
　　理所當然的，光輝認真治理該處依然能增強國力。然而那得耗費許多時間，即使獲得滿意成果，津田家也不會因此敵得過制霸畿內與西日本的織田家。
　　就國力上而言，津田家還是屈居劣勢。萬一津田家試圖反叛，只要比照奧州藤原氏的處理方法，討伐掉即可。
　　三人都認為信長應是如此盤算。
　　「再者，根本沒有人能肯定關東與東北的國力與人口是如何。」
　　弘就實際來到關東，才曉得信長的認知有多狹隘。
　　自己原本也是那樣，然而如今已理解到，關東這塊土地經過開發，勢將發揮強大潛力。
　　起初還為了信長從津田家手裡奪走新地與伊勢而感到憤怒，現在也略為平息。
　　說不定津田家確實有本事將勢力擴展至關東、東北……乃至蝦夷甚至更遠的地方。
　　弘就也想通，倘使津田家真的做到了，屆時便不可能輕易被織田家殲滅。
　　「我等服侍的主公，比起靠著有限土地與人抗戰，反以開發治理提升國力的做法為優先。」
　　果真如此，自己能做的只有盡力輔助。
　　若是進展順利，未來說不定還能反過來收織田家為家臣呢？
　　過去曾有源賴朝以關東為據點，創立鎌倉幕府的例子。
　　思及此，弘就感到興奮不已。
　　「（哎呀，糟糕嘍……之後再後悔把我們趕到關東的決定也來不及嘍。）」
　　本身充滿反骨作風的弘就訓誡自己，得小心別把這般預測衝動說出口。
　　畢竟他也明白自己的主公已經受到柴田勝家為首之織田家大部分世襲家臣強烈嫉妒。
　　即使家世顯赫且歷史悠久，也沒多少人擁有諸侯等級的大領地。
　　大多數年俸只在數百石至數千石之間，這些人的怨妒之情自然扔向如光輝這樣的外來者。
　　因為他們沒理由把怒氣發在同樣出自歷任家臣一族的勝家與長秀身上。
　　現況就是如此，輕佻失言難保不會讓津田家受到排擠，因此弘就要自己特別小心。
　　「已經十年以上沒出兵打仗了，不曉得我還記不記得怎麼甩槍呢。」
　　「就某個角度而言，泰晴兄每天都像在打仗啦。」
　　身為規模急速膨脹之津田家的首席老臣，泰晴日日忙於建構治理體系與編組家臣團等事務。
　　雖因領土拓展得太大而曾懷疑自己無法勝任首席家臣之職，多虧有清輝與今日子不時提供建議，勉強努力到現在。
　　前身為武士，偶爾會想體驗出征。不過那種心情早在極度忙碌的日子之中徹底消逝。
　　不僅如此，由於工作有增無減，如今就連弘就與光治也不得不全力耕耘內政。
　　往後津田家還得治理關東與東北的領地，三人肯定會越來越忙。
　　總而言之，眼下只能盡心做好能力可及之事。
　　「泰晴兄，說起來，這次的戰爭沒啥刺激的哩。」
　　「是這樣嗎？光治兄。」
　　「是啊。咱們家的彥三說，只是不斷擊發種子島跟大砲而已。其他時間都在訓練刺槍術。」
　　「難怪彈藥消耗量那麼大……」
　　光治的嫡長男不破直光剛過成年禮不久，便以實習幹部的身分加入警衛隊。
　　雖仍兼任太郎的隨侍，短期內先安置在警衛隊裡。
　　說是儲備幹部，仍然是新成員。直光每天參與嚴格的訓練，累得七葷八素回到家。光治如是敘述。
　　「比起軍務，彥三其實比較適合處理政務啊。」
　　「咱家的吉晴與氏光可是徹頭徹尾的軍人，我很羨慕你。」
　　待泰晴退休之後，堀尾家就會變成軍人之家。
　　即使堀尾家高居重臣之地位不改，仍免不了小孩無法繼承自己工作的遺憾。
　　雖然泰晴也明白，不適合就是不適合，無法勉強。
　　「無論如何，總之還得忙上好一陣子吧。」
　　「確實如此。」
　　至今仍持續作亂的關東諸侯餘黨，因糧食交易而暫且按兵不動的上杉家，比關東還混亂許多的東北諸侯間的情勢，戰爭的火種可謂隨拾即是。
　　假使開戰且得勝，就得治理並同時開發這些寬廣的領地。
　　「搬遷順利已是唯一的撫慰。」
　　「大人對此安排全無反抗呢。」
　　「不可能反抗啊。」
　　弘就果斷否定此等猜想。
　　就結果而言，津田家一口氣放棄了最初取得之部分尾張地區、伊勢志摩、伊賀、紀伊等所有領地。
　　距離搬遷期限還有一小段時間，目前弘就與清輝、九鬼澄隆合作，協助希望搬遷所有設備的居民們的移居事務。
　　津田領居民不乏具備高度技術者，弘就一度推測信長可能禁止這些人跟著搬家，最終信長還是沒做到這份上。
　　「（沒有十足理由便扣住那些人，他們遲早還是會逃到關東來啊。）」
　　就連農民階層也因為津田家提供的種子能有更多的收成而蜂擁前來申請移居。
　　弘就十分好奇信長會有何反應，最終信長仍准許百姓們搬來關東。
　　事情乾淨俐落地收了尾，然而信長同樣自有盤算。
　　失去了耕作人手的土地可以安排尾張與美濃地區的農家次子、三子甚至從一向宗那頭叛逃過來的農民們移居接手耕種。
　　本為重要根據地的新地雖然變成無人之地，但是築好的城池與港口還在。
　　倘能有效利用這些設施，織田家幾乎不會有損失。
　　畢竟從津田家名下奪來的領地全部都會成為織田家的直轄地。
　　信長似乎打算用現金僱用代官駐管津田家的舊領地，實驗新的治理方式。
　　此外，即使沒有津田家提供種子，聰明的織田家也在持續改良稻米品種。
　　目前已能獲得以往將近兩倍的收成，因此織田家領地居民都非常支持信長的統治。
　　『弘就，千萬別小看織田信長這號人物。』
　　光輝說的這話確實不假，弘就心想。
　　在美濃地區占有壓倒性優勢的齋藤家從國主寶座拉下來的就是織田信長啊。
　　「大批湧進的移民，加上關東的開發工作，我們接下來可有得忙了。」
　　「趕快吃完繼續上工吧。」
　　「贊成。」
　　泰晴等人都認為，百忙之中品嘗到的丼料理最是美味。
　　三人都想盡快吃完，回到工作崗位。
　　「聽說今天三點的點心是番薯羊羹。在那之前再拚一把。」
　　用完午膳，泰晴等人再度回到各自的工作上。
　　關東以東地區的開發工程才剛起步。
　　負責管理內政的人們今後將愈發忙碌。

　　＊＊＊

　　「志摩的珍珠養殖場暫時將歸入津田家的樣子。」
　　「畢竟織田家手裡沒有生產技術嘛。」
　　志摩目前正在推行的珍珠養殖事業靠的是津田家獨有的技術。
　　一度討論過事業轉移的可能性，可惜關東沒有適合養殖珍珠的海域。
　　珍珠必須養殖在漲退潮起伏不大的內海。
　　養殖珍珠以出口至南蠻與明為大宗，是津田家的高利潤商品。
　　南蠻人更是異常地喜愛珍珠。
　　西班牙人甚至為了採擷珍珠，在新大陸的委內瑞拉一帶壓榨原住民，導致他們幾近滅絕。
　　需求如此龐大的珍珠能夠賣得驚人的價錢。
　　信長自然也不樂見珍珠停產。
　　讓光輝用賣珍珠及其他商品給南蠻人得來的錢購買硝石，織田家就可以再向光輝徵收硝石。
　　織田家平時也自行購買大量的硝石，只是對於光輝以往提過『現金流通海外』的話題頗為在意，於是織田家也開始評選金銀之外的產物。
　　不過可以想見，這事非常不容易。
　　「信長竟然沒要求津田家交出珍珠生產技術。」
　　「說不出口吧。信長可不笨。津田家的家臣團成長到如此巨大，無論跟大人交情多好，還是不想引起眾人反彈。」
　　反彈是當然的啊。弘就心想。
　　即使對象是主公，若想強行奪取津田家獨立研發出的賺大錢技術，就只剩開戰一途。
　　「不過這樣一來，養殖場的警備工作就難安排了。」
　　「那方面只能交給水軍領頭指揮了。」
　　萬一遇到最壞的情況，還可確保足以讓養殖場所有員工撤退的船隻，以及能夠爭取撤退程序完成所需時間的最低限度守戰兵員。
　　水軍裡的登陸特別部隊的編組也頗具規模，讓他們負責防守即可。弘就如是向光治說明。
　　目前編制中的該部隊被命名為「水兵隊」。
　　命名者則是今日子。
　　「回頭已是萬重山呢。」
　　「光治，說這種話會被當成老頭子喔。聽說大人準備推行淡水養殖珍珠。據聞琵琶湖是最佳地點，其次在霞浦圍海開墾同樣可行。」
　　在弘就眼裡，光輝正透過自己的方式，用打仗以外的方法與信長對抗。
　　對於深懷叛逆性格且討厭信長的弘就而言，光輝作為一個上司算是可圈可點。
　　「我們只能盡己之力，保護好今日子夫人所言之『生存圈』。讓織田家不敢輕易攻打我們。」
　　「這應是現下最佳策略。」
　　前身齋藤家一員的光治與弘就結束這段談話，繼續埋頭於工作之中。
　　「今天三點的點心是番薯羊羹，不曉得明天會是什麼呢？」
　　「聽說是一種叫做大判燒的新品甜點。甚是期待。」
　　「能比信長還早試吃到，還挺讓人開心的。」
　　光是想到隔天的午後零食便足以讓兩人拋開不滿，接著查看再度追加送來的大量文件。

　　＊＊＊

　　「貞勝，吾有預感光是時候發明新甜點了，然而關東甚是遙遠……」
　　「確實……（真希望他能研發出保存期限長一些的甜點……）」
　　同一時間的信長則與村井貞勝在安土城內聯手處理份量超越弘就等人的內政事務，一邊冀望著新口味的點心。




　　第二十一話　逐漸進入狀況的佐竹義重


　　「大人何故安排臣擔任黑川城代？」
　　「因為佐竹家是望族，而且穩定蘆名家舊領地的狀況得耗費不少時間，需要一位有能力的城代。一舉兩得。」
　　「雖是預想範圍內的人選，不過感覺會很辛苦哩。」
　　除了伊達家以外，南陸奧的諸侯們以蘆名家為首，紛紛失去了自己的領地。
　　這些名門歷史悠久，倖存者並不少。只是那些人不是降伏於津田家而被無限期冷凍，就是仰賴伊達家或南部家的協助流亡他地。
　　伊達家或許有過於當地招募援軍再回頭攻打的念頭，不過現狀仍是打仗慘敗的苟活狀態，只能以屈辱條件談和。
　　說到底，也沒有哪個諸侯當真不懼怕於津田軍的強大而果敢出兵。
　　逃出生天的蘆名家、田村家、岩城家、相馬家等餘黨只能在外地過著糟糕的生活。
　　而津田家這邊則陷入治理本次獲得之南陸奧地區的辛勞之中。
　　當地鄉士與宗教勢力仍屢次起兵造反，雖然規模都不大，還是得即刻出兵鎮壓。
　　東北的各諸侯均為名門，歷代祖先赫赫有名，血統純正。
　　那些人以及服侍其下的人們自然不想歸順像光輝這樣來路不明的對象。
　　這點只能投資時間，想辦法克服。於是光輝任命佐竹義重為黑川城的城代，期望能夠盡早產生效果。
　　由名門佐竹家當家來擔任蘆名家舊領地的招牌，應能降低鄉士等勢力的反抗意識。
　　「南奧州的情勢依舊混亂。不過考量到突然面對征服者風情之新任君主的前提，已經算很穩定了……」
　　佐竹家從前任家主義昭領頭的時期便以統一常陸為目標，積極擴張勢力。
　　經歷那段時日，很能理解治理新領地的困難所在。
　　因此對於津田家能在這點程度的混亂之上統治南奧州感到不可思議。
　　「（想是得歸功於津田家的資金、技術以及高效率的治理手法吧……）」
　　針對境內有許多礦脈的常陸地區，津田家積極導入最新的冶煉技術，成功蓄蘊出雄厚的資金。甚至利用更高等的技術，低成本取得大量的金、銀、銅以及其他礦物。
　　尤其是開採礦脈期間最嚴重的礦物中毒問題的應對處理，津田家怕是國內首屈一指。
　　穩住當地居民的反抗心，更反過來提供工作機會與實際利益，攏絡他們轉而支持津田家。
　　雖然自己毫無此意，但義重覺得，即使自己想在常陸舉兵起義，擺明了沒有人會願意跟隨。
　　津田家以一錢為單位，製作重量均一的金幣與銀幣。不僅如此，還在不曾公開表明的情況下，私下鑄造永樂通寶。
　　永樂通寶在關東與東北具有高度價值。
　　由於貨幣量不足而導致品質低落的劣錢大量流通，雖為私鑄錢幣，以優異技術鑄造出來的津田家永樂通寶受到信賴可謂理所當然。
　　津田家擅長打仗，拓展領地之後尚可善加治理，這些都是提升永樂通寶之信用度的原因。
　　人們會帶著銅塊或品質低落的劣錢到津田家換取永樂通寶。
　　津田家則用收集來的銅塊與劣錢做為材料，鑄造永樂通寶。
　　此等交易乃是雙方互惠，因此沒有人想阻止這個循環。
　　津田家接著將藉由此法得來的大量永樂通寶揮霍在領地內的工程上。
　　在津田家掌控下的地區，不存在所謂義務勞動這種包袱。
　　單純用金錢招募工人以協助工程進行。
　　採自由報名方式，不參加也不會受到指責，然而能夠將農務轉託給家人的農民們均盡力前來參與。
　　全日供餐加上可領得日薪，更能提升家中的收入。
　　況且工程內容還是替自己居住的土地整修道路、治水、開墾新農地。
　　一般而言，義務勞動被視為徵稅的一部份。如今能夠領到錢，根本沒理由抗議。
　　津田軍同樣採取志願招募，不會派遣出征，也不像其他地方的領主成天安排士兵免費進行義務勞動。
　　於是一般老百姓很快接受了津田家的統治。
　　那些自有領地與權利受到剝奪的鄉士當中，不乏舉兵意圖反抗津田家之人。
　　只是有越來越多的案例呈現募集不到滿意人數而輕易被鎮壓的傾向。
　　對那些構成農民軍與反叛軍大宗的第一線農民而言，放棄現有的優渥生活而跑去反叛，根本沒有意義。
　　宗教勢力能募集到的兵力還多一些。
　　仰賴的或許可謂之信仰的力量。只不過人們因生活困苦而尋求宗教慰藉，明知今後生活將有所改善卻還投身叛亂的人實在不多。
　　就算有人為了信仰而參與反叛行動，也多在對上津田家派出之鎮壓部隊便立刻投降。
　　其餘的僧侶兵們則全數受到討伐，寺廟領地被沒收，被迫接受禁止擁有武力以及每年領取固定現金贊助等條件。
　　寺廟的獨立性徹底被津田家奪走，且歸於津田家的統治。
　　不過對於那些進行正常傳教活動的寺廟，津田家極少加以干預。
　　更善加利用僧侶們的高學識，委請他們教導寺廟所在當地居民讀書、寫字、算數，寺廟或僧侶個人則能藉此獲得報酬。
　　對於認真踏實進行傳教活動的寺廟而言，津田家可是非常寬容又大方的領主。
　　基於上述各種情衷，光輝安排義重坐鎮黑川城。不過義重沒有帶上家人，而是孤身赴任。
　　除了前蘆名領地的情況尚未安定之外，佐竹家已在津田家的新根據地江戶受領了一棟屋宅。
　　低階的家臣可以官員宿舍之由免費租借屋子，等自己退休後再歸還中央即可。
　　授予家宅，倘若後繼有人，尚能晉升為可領得家祿的中•上士。
　　這就是津田家家臣最為實際且有保障的目標。
　　「（就算這裡很安全，也怕聽到妻小拒絕跟來呢……）」
　　津田家當中並不存在收編家臣的家人當作人質的做法。
　　只是家臣的妻子們在規模持續擴大的江戶總能過上不錯的日子。
　　能與丈夫的同事或主公的妻子一起享用餐點、喝茶聊天，甚至還能參加共同嗜好的集會。
　　孩子們也會天一亮就前往領主家，跟光輝的嫡長男太郎一起玩樂、學習、鍛鍊。
　　實質上或許真像人質，但是孩子們有機會接受與主公後代同等之教育，許多家臣也都十分努力，期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參與這個活動。
　　「（反正肯定會忙到沒空搭理他們，還是這樣比較妥當。）」
　　義重的工作包括了改建黑川城以及城邊街區的權利分配。
　　為了將此地構築為南陸奧的重要據點，防止奧州各家諸侯南下侵略。
　　其中特別讓人戒備的自然是不久前落得接受屈辱條件之講和境地的伊達家。
　　以伊達實元為首，伊達家失去了眾多家臣與兵員，雖然早先與伊達家爭奪伊具郡的相馬盛胤與義胤兩父子均痛失領地導致家道中落，然津田家又從中插手，奪走更多領地。
　　他們隨時可能嘗試取回失去的領地，不可掉以輕心。
　　「雖然需要緊盯，但或許也不必太悲觀。」
　　領地易主尚無多少時日，不過目前津田家手中領地的治理情況都很順利。
　　伊達家或許期待津田家在這方面出錯，然而津田家卻成功土地清查且全數直轄化統治，徹底掌握了領內的狀況。
　　照理來說激發大規模民亂也不奇怪的環境，實際上也有部分區域有所動亂。
　　領頭指揮民兵的是蘆名、白川、二階堂、石川、岩城、相馬等堅決抵抗的族人暨其家臣。不過這些部隊全被鎮壓軍的火槍隊給殲滅。
　　除此之外，津田家施行的政策十分善待那些服順的居民。
　　前任領主至今拖延未果的開墾、治水、特產品之生產與振興、道路修整等諸多事務均急速推行，並透過這些工程大手筆灑錢給百姓。
　　居民們很快接納了這位出手大方的新領主。
　　這些百姓甚至舉發了不少農民兵的指揮官，天可憐見。
　　棘手的宗教勢力亦受到割除，徵收貨幣或年貢時統一以升為單位，降低當地商人與工會的壟斷力道。
　　同時反過來保障自由貿易環境，意圖培養新的生意人。
　　進入津田家統治後，生活明顯有了改善。如此一來，伊達家身為奧州名門的威光還能有多少號召力？
　　這點義重多少有些好奇。
　　「最基本的，財力與國力根本無法匹敵。」
　　農業急速成長，經濟作物的生產乃至其他產業均在積極擴張當中。
　　礦業方面亦持續探勘，陸續發現新的礦脈。
　　關東平野地區開墾出一塊接著一塊的農地，水災頻繁的河川也在急速進行治水工程。
　　保障農業用水的河堰亦快速建設中。與其他工程相同，需要用上大量的新製灰泥。
　　填海、建蓋城池與建築物、建設港口與道路都會用到灰泥。由於灰泥方便好用，製造工廠越蓋越多間，甚至開始出口給織田家。
　　「（就目前狀況而言，想反抗津田家根本是腦子壞掉。）」
　　表面上無情殲滅各大望族，不過只要願意老實投降並接受領薪職位，津田家對餘黨一向包容。
　　甚至可透過自身能力獲得重要的職位與地位。
　　義重的情況便是如此。對於關東諸侯當中第一個降伏且功績卓越的佐竹家，光輝十分厚待。
　　嫡長男德壽丸與津田家的女兒伊織的婚約亦是特別待遇之一。
　　「（接下來就看伊達家如何出招嘍？）」
　　可以想見伊達家窩藏了不少被津田家趕出領地的諸侯與望族餘黨。然而若以這些人的名分直接帶兵攻打，只會落得與蘆名家同樣下場。
　　「（大人也命令我暫且積極增進國力。）」
　　江戶正在建蓋津田家主城與城邊街區，駿府、下田、小田原、高崎、宇都宮、水戶、銚子、木更津、館山、會津等地均正修建堅固的城池以及城邊街區。
　　其他據點與城鎮也多有工程進行，連接眾多據點的道路同時鋪設當中。
　　關口設施幾乎全數廢除，津田領內的行軍與百姓的往來都變得更加迅速。
　　雖然同時發現了更多間諜，這方面則由一手攬下津田家所有諜報工作的風魔小泰防負責處理。
　　執行港口擴建工程，增加津田水軍的據點。
　　伊豆群島與小笠原群島則被納入津田領地，用作遠洋漁業的據點。津田水軍亦將該地用為訓練及後勤來源。
　　「（這下已是關東的霸主啦。）」
　　與織田家的關係將有如何演變尚難以預測，至少津田家沒那麼容易被織田家滅掉。
　　津田家的強大幾乎讓人認為反而會是織田家先被殲滅。
　　更重要的是，光輝深受信長信賴。
　　義重認為兩人沒那麼容易產生衝突。
　　「（就此發展下去，織田家將權傾四方。而津田家就是東半國的重鎮了。）」
　　當然還是不乏其他的可能發展，總之眼下應該努力為津田家服務以求進一步提升佐竹家的地位。
　　義重思及此，便將心思重新投入自己的工作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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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話　罐頭與占領統治


　　「聽說這個口糧餅乾營養充足，不過吃了讓人好口渴啊。」
　　津田軍已占領南奧州，但至今仍未解除行軍狀態。
　　這是為了應付隨時可能暴發之來自鄉士或寺院勢力的叛亂。
　　因此負責指揮大軍的堀尾吉晴其實不怎麼忙碌，只能待在當地設置的野陣當中無所事事。
　　部隊大多提供溫熱的食物，偶爾出現主公光輝研究製造出來的口糧餅乾。這是極晴唯一受不了的菜色。
　　味道並不差，只是吃了之後總覺得喉嚨乾渴難受。
　　確保乾淨水源也是行軍的重要原則之一，而間接導致飲水消耗的口糧餅乾，吉晴十分懷疑其存在的意義。
　　「茂助兄，煮飯也需要水啊。沒差多少吧？」
　　同桌用餐的山內一豐反倒是挺中意口糧餅乾的。
　　先將餅乾放入口中，再喝水稍微溶解享用則是一豐最近偏愛的小小享受法。
　　「加在口糧餅乾搭配發放的冰糖更好吃。」
　　新地軍於本次入侵南奧州的作戰期間首次採用罐頭作為補給物資。
　　不過生產量遠不及充足，補給比例也很低。
　　今後預定隨著關東的建設進展擴大罐頭工廠的規模。
　　「我想不透的是，罐頭是金屬，開罐器這個道具同樣由金屬製成。既然材質相同，怎麼能夠割開罐頭呢？」
　　「會不會是開罐器使用的金屬比罐頭使用的金屬還硬呢？」
　　針對吉晴的疑惑，一豐也想不出其他答案。
　　還不禁暗想，這類問題應該拿去問比自己聰明許多的本多正信或武藤喜兵衛才對。
　　「對我們而言，只能想到這樣的解釋了吧……其實我也問過喜兵衛兄，他也只想得到一豐說的答案。」
　　喜兵衛乃是統括軍事相關工作的軍師，對於罐頭的技術詳情一竅不通。也難怪只能想出與一豐同等級的解釋。
　　「能夠長期保存食物，又比瓶裝罐頭容易搬運。知道這樣就夠了吧。」
　　「你說得也對。若能普遍使用就更好了。」
　　目前純為實驗性的採用，罐頭的產量與種類都還有待發展。
　　現階段生產的口味只有搭配冰糖的口糧餅乾、鯖魚味噌煮、蒲燒竹筴魚、鯨魚大和煮、桃子罐頭、橘子罐頭等等。
　　「多蓋幾間工廠之後，產量自然會提升。」
　　兩人繼續邊用餐邊聊天，卻被一位訪客給中斷。
　　負責守衛主陣的士兵前來報告有客來訪。
　　「主將，一位當地莊園主人來訪。」
　　「讓他進來。」
　　「是來賣糧食的嗎？」
　　「八九不離十。」
　　近來有許多商人、農民、莊園主人紛紛帶著糧食來與津田軍作買賣。
　　東北地方的貨幣流通量不足且劣錢遍布，許多居民積極提供糧食或物資以求從津田軍手中換得永樂通寶。
　　光輝通報全軍接納所有買賣提議，並且需以稍微高於市價的金額採購。
　　此來能夠減輕人數眾多之津田軍的補給困難，更是安撫當地居民的絕佳手段。
　　「堀尾大人，小的今日帶白米來了。」
　　「有勞你了。去跟負責的人詢價，我們全買了。」
　　「感激不盡。」
　　一般而言，交易就此結束。然而莊園主人突然察覺到某物。
　　那就是已開封的罐頭。
　　「堀尾大人，請教那是何物？」
　　「喔，這是我軍最近實驗性採用的罐頭食物。」
　　「罐頭？」
　　「對。所謂的罐頭就是……」
　　吉晴替莊園主人說明罐頭的特色，後者驚訝的撐大了雙眼。
　　「世上竟有如此方便的物品！」
　　「數量還不多，不過……」
　　「請務必賣給我！」
　　「呃，可是……」
　　罐頭沒有開罐器就打不開，而且數量稀少無法交易。吉晴有此顧慮。
　　吉晴試著說服莊園主人，沒有辦法開的話，買回去也沒用。
　　「怎麼會呢。打開太浪費了。我要留作傳家寶！」
　　「啥？」
　　難以擺脫何必拿這種東西當傳家寶的反駁心思，但是光輝也囑咐過要盡量傾聽並滿足占領當地居民的訴求。
　　既然對方這麼想要，讓一點給他應該無妨。吉晴如是想，便拿了幾個罐頭賣給莊園主人。
　　「聽說罐頭膨脹就表示裡面的東西已經腐敗不能吃了。最好在三年之內吃掉。夠紮實的刃器好像也開得了。」
　　「承蒙大人的寶貴資訊。」
　　莊園主人以大量糧食換得數個罐頭，帶回自己的住處。

　　「老爺，怎麼有銀色的筒子？」
　　「悟作，這裡面裝了食物，隨時打開都能吃喔。」
　　「那位大人竟然有這麼方便的東西。」
　　「大人果然很不得了呢。」
　　莊園主人誇耀似地向僕人重述罐頭的特色，接著便將罐頭裝飾於室內。
　　後來該名僕人將此事傳遍整個村莊，大家都跑來屋裡觀賞罐頭。
　　「傳說的銀色筒子原來長這樣子啊。」
　　「看起來很美呢。」
　　「不曉得花了多少錢，恐怕只有莊園的老爺才買得起喔。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弄到呢……」
　　為了節省製作工序，津田領生產的罐頭上僅簡單刻字標示內容物。
　　用印刷圖樣的紙包裝，甚至直接將字樣印在筒身的作法還要很久以後才會出現。
　　因此眼下的罐頭看起來就像個銀色的筒狀物，給更多人『這是寶物吧？』的錯誤誘導。
　　「堀尾大人，請把這個罐頭賣給我！」
　　「錢我有！」
　　「你們幾個……這裡面只有食物而已喔。」
　　「但是，堀尾大人您瞧它多麼美麗。」
　　「美麗……要這麼說的話確實是……」
　　雖然罐頭並非用銀製成，不過看起來確實是個銀色筒狀物的模樣。吉晴心想。
　　「記得在罐頭膨脹之前開來吃喔。」
　　吉晴不厭煩地屢次說明之後，與請求者交易罐頭。
　　藉由當地調度與就近運送，其他糧食充足不缺。這點成本就能讓百姓開心也是划算，於是吉晴放出了大多數的罐頭。
　　「真美呢。先擺在屋裡觀賞一陣子吧。」
　　被買回去的罐頭大多都被放在屋內當作裝飾。
　　而村裡有權有勢者買了罐頭，村民也會群聚到宅子裡觀賞。
　　「裡面是……鯨魚的大和煮？沒聽過這種食物耶。」
　　慢慢地，越來越多人好奇罐頭的內容物，用柴刀之類的刃器有技巧地撬開罐頭，享用。
　　「老公，這超級好吃的唷！」
　　「真的耶！生平第一次嚐到這麼美味的東西！」
　　實際品嘗裝在罐頭內的食物，且為鯨魚大和煮與桃子罐頭的美味甚是感動。
　　從沒想過世上還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被我開了一個洞，不過這個漂亮的筒子還有用處。」
　　「就是啊。它這麼漂亮。」
　　百姓們將開過的罐頭用作花瓶，甚至有人仔細磨平切口後當茶杯使用。眾人不曾察覺他們以天價購買罐頭的事實，盡情享受罐頭為他們帶來的樂趣。
　　至少，似乎沒人覺得自己吃了虧。
　　「罐頭的實際成本究竟是多少？」
　　「天曉得？這只有大人才知道……」
　　既然津田家壟斷了罐頭製造技術，所謂的公定價等於有跟沒有都差不多。兩人如是想。
　　說不準罐頭也推動了一點風向，總之津田軍在南奧州的治理工作推展得非常順利。




　　卷末附錄　嫉妒神　前身新地清輝的津田清輝


　　「根據貞次的描述，松姬與少主彷彿被彼此吸過去一般……」

　　津田軍殲滅武田家並結束甲斐地區善後工作後回到駿河。眼下今日子正一臉陶醉地向阿市、葉子、孝子乃至女兒們談論信忠與松姬的故事。
　　「著實令人感動。」
　　「就是說啊。讓人好不羨慕。」
　　「下次寫故事我會參考這段插曲。」
　　阿市、葉子、孝子也因今日子敘述的內容而神魂顛倒貌。
　　不分東西洋，無論哪個時代，大部分的女性都愛聽這類故事。
　　其中孝子稍微多了一點腐嗜好，不過戀愛故事怎麼聽也不膩。
　　她們都很淡定地認知到武士或公家人絕對別想戀愛結婚。
　　也因為如此，更對愛情故事懷抱強烈憧憬。或者全心投入書裡的情節。
　　「專心愛著僅限書信聯絡的對象，無法放棄，不惜違逆主上的命令前往迎接松姬……喔！」
　　「好羨慕松姬呢。」
　　「大哥也是啊。故意任由信忠離開，還擔心信忠安危，安排小隊尾隨在後。」
　　「讓人感動的好故事。」
　　四位女性熱烈討論，女兒們隨之加入，眾人聊得十分痛快。
　　「哥哥，那故事哪裡有趣了？」
　　「我哪曉得。小太郎覺得呢？」
　　「只靠通信聯絡的對象嘛？萬一松姬不是自己的菜，信忠少主不就慘了？」
　　「好歹收過肖像畫之類的吧？」
　　太郎、次郎、小次郎等幾個男孩子則在一旁深感疑惑，不明白母親們何故討論得如此開心。
　　「哥哥們冷血無情！」
　　「一點不懂什麼叫做體貼！」
　　面對太郎等人的態度，愛姬、伊織、茶茶幾個女孩兒連聲指責。
　　可見男性與女性自小在想法上便有著巨大的鴻溝。
　　「太郎不學著對女性多體貼一些，小心冬姬討厭你喔。」
　　「明白了。」
　　太郎聽取今日子教誨的同一時間，駿府城內暫時設置的奧院當中，一名男子正遭受無從宣洩的怒氣襲擊。
　　「現充！少主是現充！沒想到主公的兒子竟是我的天敵•現充！」
　　從今日子那裡得知信忠與松姬的故事，清輝莫名燃起濃烈怒火甚至獨自戰慄。
　　「大哥也這麼認為吧？」
　　「咦？」
　　突然這樣問，我實在很難回答。這是光輝的真心話。
　　「你還不是成天寫那類的故事出版成書。還累積不少忠實書迷。說不定少主讀過你出版的書呢。」
　　「不可能！那些書只在新地領內出版。別說少主沒見過，也不曾進貢給主上。也就是說，少主是天生的現充！是我等沒女人緣族群的天敵啦！」
　　「咦？你是不是算上我了？」
　　被清輝視為同類讓光輝略感不快。
　　「大哥，你該有點自覺啦。大哥只是運氣好被大嫂看上。若非來到這個時代，你肯定是沒女人緣族群的先鋒啦。」
　　「誰要你多管閒事。」
　　即使是親生弟弟，清輝說的話還是讓光輝一陣火。
　　「清輝你自已又怎樣？」
　　「我有孝子，還有很多個老婆喔。」
　　「那你有啥好計較的？」
　　孝子與清輝還志趣相投，算是十分相襯的好伴侶。至於其他老婆們……反正當事人願意接受就不需要質疑了。
　　「不過是沒女人緣男子的孤僻脾氣罷了。」
　　「清麿！別多嘴！」
　　「王八蛋───！那麼年輕就在跟人談情說愛！哼哼哼，松姬肯定還有其他愛人啦！」
　　「哪可能啊……」
　　光輝本想讓用一句無謂發言──或者說陳述事實──而火上澆油的清麿進入靜止模式，遺憾的是已經太遲了。
　　另一方面，不得不說我家老弟嫉妒的樣子真是醜陋不堪。
　　「我常想啊，董事講話實在太沒有禮貌。還是別到外面亂跑，日子會過得比較幸福吧。」
　　「……」
　　聽聞清麿如此意見，光輝終究無法反駁。

LzNO_Hentai

佔樓備用

hyfxz

呃....站内搜了下  怎么没有1和2..

言上

雄……雄霸天下……

航海之家

是說這部因為覺得太毒所以啃不下去，即便是八男的作品

這種用超科技在戰國時代玩樂就是.....不搭阿...

lsk1995

真是脑洞大开啊，画风完全搭不上来

stzh1983

言上 发表于 2018-12-19 12:46
雄……雄霸天下……

三分归元气！

wgwrhya

浅井长政心里苦，自己没干啥坏事就娶了个漂亮老婆，古今中外的所有穿越者就都想当信长他妹夫并且往他坟头上种种草。搞阿市简直是穿战国必经环节，不搞上阿市就不算穿越过日本战国。

言上

stzh1983 发表于 2018-12-19 18:47
三分归元气！

七分靠努力。剩下九十分，全部看运气！

言上

wgwrhya 发表于 2018-12-19 20:46
浅井长政心里苦，自己没干啥坏事就娶了个漂亮老婆，古今中外的所有穿越者就都想当信长他妹夫并且往他坟头上 ...

这算好了。穿三国的连黄月英都不放过……

window31

這部很期待呀！！！！！我覺得文筆好很重要，流利好看

fangeneyu

很想吐槽每個敵方大將都是同套路死
不過ya的戰鬥描寫一直是輕鬆帶過
這部小說的主軸就是美食小劇場和戰國塗色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