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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 [香月美夜] 小書癡的下剋上 第二部 神殿的見習巫女 I [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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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6 03: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ords 于 2018-12-27 08:53 编辑

  路茲前進的道路

「因為路茲還未成年,如果要帶他前往其他城鎮過夜工作,就必須要先經過父母的同意。倘若未經許可就帶路茲出城,會被視為綁架。」
班諾緩緩吐氣,開始說明原委。因為寫在問題一覽表上的,就只有「如何說服路茲的父母,得到出城許可」這句話,所以我很感激班諾多做說明。
「我已經讓馬克去徵求過了同意,但路茲的父母不答應。不知道是商人和工匠的常識不一樣,還是因為路茲的父親個性特別頑固,所以我想聽聽妳的意見。」
「但就算想聽我的意見……意思就是要問我,有沒有辦法能夠徵得路茲父母的同
意,然後帶他出城吧?可是,這是路茲、班諾先生和路茲的父母該去商量討論的事情吧?雖然是青梅竹馬,但我在這件事上完全是局外人啊。」
為了工作想帶路茲出城的班諾、實際上也想出城的路茲,和握有許可權的路茲父母,他們才是當事人,我不認為這是我能干涉的問題。我說完,班諾用力抓了抓頭,瞪著我說:
「所以我才想問問妳的意見啊。我現在需要更多情報。最了解妳的人就是路茲,那麼最了解路茲的人,應該就是妳了吧?」
班諾不論什麼事情,都要求做好萬全的事前準備,所以才想在和路茲的父母交涉之前,先蒐集好情報吧。姑且不說工作上的事情,如果是生活方面的瑣事,長時間都和路一起行動的我,確實可以說是最了解路茲的人。
「但這明明是工作,為什麼會不答應呢?」
「這個問題我才想問妳。馬克說了,他父母就只是一直堅持說『不行』。之前在租樓房問給路茲的時候,我是稍微聽說過他的家庭環境不太好,但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
自從宣告自己成為商人學徒,家裡的氣氛變糟了以後,路茲也很少再告訴我傢裡發生的事。更別說聽來會像是在向上司馬克和班諾吐苦水,更是不會告訴兩人吧。
「其實路茲的家人一直很反對他當商人。」
「妳說什麼?不是反對他當旅行商人,而是連當城裡的商人也反對嗎?」
班諾吃驚地瞪大雙眼,我慢慢點頭。
「因為路茲的父親從事建築方面的工作,路茲的哥哥們也都是建築和木工工坊的學徒,所以好像很希望路茲也成為工匠吧。說是比起生意容易大起大落的商人,腳踏實地工作的工匠更加穩定。」
「但工匠也不一定很穩定吧?」
有些工坊也會因為接不到工作而倒閉,所以工匠未必是絕對穩定的工作。但是,只要技藝出色,同業的工坊就會再雇用自己,不至於經營一家店到債臺高築。
「路茲曾經告訴過我,父親說絕對不准他當商人。」
光聽路茲轉述的,就有很多惡毒的批判,像是商人只會苛扣工匠的報酬、卻沒有任何實際作為,只有狼心狗肺的人才會去當商人。我聽的時候總會不由得想,不知道路茲的父親究竟遇過多麼惡質的商人、吃過多大的虧。
「……在這樣的情況下,路茲居然還能成為商人。」
想想城裡的孩子都是在父母和親戚的介紹下,從事與家人職業有關的工作,路茲也許算是異類。但是,看他現在工作的樣子那麽神采飛揚,我還是認為路茲的選擇沒有錯。
「之前要是父母怎麼樣也不答應的話,路茲還打算成為住宿學徒。後來是因為路茲的母親感受到路茲的決心,現在才會住在家裡。」
「住宿學徒?他跟家人的感情不好到了甚至不惜成為住宿學徒嗎?」
班諾眨著眼睛。一般小孩子根本不會有這麼瘋狂的想法,想要主動跳進住宿學徒這種惡劣的環境裡。因為在想成為住宿學徒的那個當下,就等同在向眾人宣告,那種惡劣的環境比起自己的家庭還好得多。
「因為現在路茲都絕口不提,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跟家人處得好不好。但是,路茲哥哥們都對路茲沒有好臉色這一點,讓我很擔心。」
「沒有好臉色嗎?」
「看在家人眼裡,大概都覺得路茲只是在違逆父親,隨著自己心意在做事吧。而且可能是因為工作性質不一樣,根本看不見路茲的努力和成果,才會那麼反對。但我也沒有和哥哥他們討論過路茲的事情,所以也不清楚。」
我從沒有和哥哥他們認真地討論過關於路茲的事情,至於路茲的父親,更是從來沒見過面,我知道路茲家的四個男孩子中,長男札薩長得最像父親;而父親是位建築工匠,對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但也僅此而已。我經常可以看見媽媽們圍在井邊聊天,但好像很少看到爸爸們。
「要是知道父母的反對會讓自己的夢想破滅,我覺得路茲會離家出走。因為他很頑固,決定好的事情就不會妥協。可是,住宿學徒是最後的手段吧?未成年的孩子要一個人生活會很辛苦,而且雖然說了這麼多,但我認為家人仍然是重要的依靠。」
聽我說完,班諾瞬間仰頭看向樓上,露出了苦笑。年紀輕輕就父母雙亡、吃了不少苦頭的班諾非常重視家人,戀人去世後,還用情至深到堅持維持單身,我不認為他會想讓路茲的家庭產生裂痕。
「如果想讓事情圓滿落幕,就只能向路茲好好說明,請他忍耐到成年了吧?一旦成年,他就不再需要父母的許可,也可以避免與家人對立,所以現在最好先等待,這應該是最保險的做法了吧?」
如果是沒有父母的許可,一輩子都不能離開城市那倒也罷,但若是成年後,夢想就能實現,我認為現在大可以先忍耐。既然路茲也不樂見,就沒有必要特地製造裂痕。我提供了最保險的做法後,班諾卻沉著臉搖搖頭。
「這樣子太慢了,會來不及。」
必須要趕上什麼事情才行嗎?我偏頭不解,班諾先是抿緊嘴唇,再慢慢吐氣。
「這是店裡的事情……現在還不能說。」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那並非店裡一分子的我就不該過問,輕描淡寫地應了聲「這
樣啊」,我「嗯……」地沉吟。
「那麼,假設這次的事情一定會讓路茲和家人之間產生裂痕吧。我認為路茲比起家人,更會選擇成為商人生活下去。既然班諾先生都在考慮要帶路茲去其他城市,想必對路茲一定抱有很高的期望吧。可是,路茲只是一個學徒,關於他在生活上會遇到的困難,班諾先生究竟打算幫到什麼程度呢?」
面對只簽了都盧亞契約的路茲,班諾並沒有義務要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如果連路茲的生活層面也幫忙照顧,那麼與其他都盧亞間的差別待遇更會擴大。但是,如果班諾只考慮到工作層面,並不打算在生活層面上照顧路茲,那麼路茲現在就算成為住宿學徒,也只會吃苦。與其那樣,倒不如維持現狀。所以,我絕不接受班諾只是講幾句話敷衍我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注視班諾。他像在表示投降般輕抬起手。
「我個人……是打算把路茲收為養子。」
班諾的回答太過出乎意料,讓我大吃一驚。倘若班諾願意照顧路茲到這種地步,那就算路茲奮不顧身地離家出走,我也不用太過擔心。即使路茲選擇了成為可以離開城市的商人,因此與家人分開,有了班諾這個後盾,生活和工作上都不需要擔心。
「我完全沒想到班諾先生為了路茲,竟然考慮到了這麼遠。既然這樣,你應該先把情況告訴路茲,再找路茲的父母一起商量啊!」
「把情況告訴路茲嗎……」
班諾「唔……」地一臉猶豫,不情願地發出悶哼。
「畢竟路茲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吧。從以前到現在,路茲也都是自己作決定。」
如果要收路茲為養子,代表路茲將來會繼承班諾的店。之前說過奇爾博塔商會將由珂琳娜的孩子繼承,那麼路茲要繼承的,大概就是植物紙和義大利餐廳等,與梅茵工坊有關的事業。所以在成立新的植物紙工坊時,班諾才想讓路茲同行吧。一想到路茲至今的努力得到了班諾的認同,我就像自己受到表揚一樣開心。
「對於路茲要成為我的養子,妳很開心嗎?」
「我不是開心路茲要成為養子,而是開心路茲的努力得到了認同。」
班諾輕笑一聲,搖鈴呼喚馬克,看來秘密對談結束了。
「老爺,有什麼吩咐嗎?」
「去叫路茲過來。」
馬克以滑行般流暢優雅的動作離開辦公室後,再帶著路茲走回來。路茲想必很用心在觀察和模仿馬克的動作吧。看著兩個人的動作越來越像,感覺有點有趣。
「路茲,我有事想和你的父母商量。近期內能安排一個時間嗎?」
班諾的要求太過突然,路茲不知所措地眨眨眼後,稍微偏過頭。
「……有事和我的父母商量嗎?是,我知道了。」
取得了路茲的口頭同意後,班諾輕輕點頭,接著告訴他今天的工作內容。送我回到神殿後,就要前往正在量産陀龍布紙的梅茵工坊工作。路茲露出簡直和馬克如出一轍旳微笑,點一點頭。
「是。梅茵,那走吧。」
我和路茲一同前往神殿。感覺所有事情都正朝著對路茲有益的方向發展,我情不自禁地開心哼歌。
「梅茵,妳心情很好喔。」
「因為我很開心嘛。」
「哦?明明聽了老爺的說教,居然還這麽有精神,那很好嘛。」
「嗚……這種事就別讓我想起來了。」
一路上路茲還告訴我,在我發燒的這幾天,班諾都派他前往梅茵工坊,負責大量生産陀龍布紙。這段期間他也和孤兒們一起去了森林,做好了大量的黑色樹皮,也像兩人以前常做的那樣在森林裡蒸奶油考夫薯。
「比起梅茵,感覺我做的事情更像是工坊長吧?」
路茲說,我則是輕輕聳肩。因為青衣巫女不能做勞力工作,所以我不能出手幫忙。雖然看大家都做得那麼開心,我也很想加入,但一律遭到嚴格禁止。
「工坊長就只是我一邊當見習巫女,一邊增加收入的頭銜而已。對於實際上付出勞力工作的路茲,我會給你副工坊長的頭銜和薪水,所以加油吧!」
「副工坊長聽起來是很酷啦,但其實就是梅茵的幫手吧?跟以前沒有兩樣啊。」
「以後大概也不會變喔。因為都是由我構思新商品,再由路茲販售啊。」
會讓路茲待在梅茵工坊指導孤兒們做紙,應該也是班諾規劃的、為了推廣植物紙所需的教育一環吧。

「……咦?怎麼沒有半個人?」
抵達神殿時,卻沒在大門看見半個侍從。自從開始到神殿報到後,這還是第一次沒有半個人在大門等我。我轉頭尋找起侍從的蹤影,路茲便牽著我的手走進神殿。
「因為我先聯絡了法藍,說老爺要對妳說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所以他才不在。直接去院長室就好了吧?」
「確實是不能讓他一直待在外面等我呢。路茲,謝謝你。」
「那我去工坊了。回去時再來接妳。」
和路茲在通往禮拜堂的階梯前方道別後,我走上階梯,繞過孤兒院所在的建築物,前往院長室。看到平常總由侍從為我打開的大門關著,我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想呼叫侍從,但我又沒有隨身帶著鈴鐺,要是大聲呼叫,又會被罵「不成體統」,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正確。因為不曉得怎樣的舉動才符合貴族,我站在大門前沉思了半晌。但明明不知道正確答案,煩惱也無濟於事。況且就只是要進自己的房間而已,突然覺得這麼煩惱也很蠢,於是我決定敲門後自己開門。
……反正又沒有人會生氣,之後再問法藍該怎麼做才正確吧。
我「咚咚」地敲門,喊道:「我開門了喔。」然後握住門把打開門。只見法藍神色慌張地快步奔下樓梯。
「法藍,早安。讓你擔心了呢。現在我燒也退了,已經沒事了喔。」
法藍露出了為難至極的表情,先瞥了一眼二樓的方向,然後壓低音量說:
「梅茵大人,其實……」
「這是怎麼回事?妳身為淑女,怎麼能夠不帶半名侍從就一個人走過來?」
「咦?!神官長?!」
居然會在自己的房間裡看見神官長,我簡直不敢相信!我錯愕地仰頭看著從二樓俯視我的神官長。
「快點閉上嘴巴,成何體統。還有,在平民區也就罷了,以後妳絕不能再做出自己一個人在神殿裡走動這種有損體面的行為。
我在法藍的催促下走上二樓,與神官長面對面,一邊優雅喝茶,一邊乖乖地聽著神官長滔滔不絕的訓話。根據神官長的訓話,貴族應有的正確開門方式,是「一定要預先通報,讓侍從在大門等候」,再不然就是「告知守衛自己的到來,並於等候室等侍從趕到」
……對我來說有點難度呢。不過,只是開門的方法而已,居然可以訓斥到這麼又臭又長。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
安靜地聽著聽著,越來越感到無聊的我,才發覺自己不知道神官長為什麼來訪,決定改變話題。
「神官長,我已經知道要怎麼開門了。」
「我不是在教妳該怎麼開門,妳到底都聽了哪些話進去?!我是在告訴妳身為淑女應該要……」
……哎呀呀,原來訓話的內容不是在指導該怎麼開門。這我倒是沒發現。
眼看神官長的情緒又激動起來,打算重新開始說教,我急忙搬出問題打斷他。
「神官長,可以請問你為何來訪嗎?神官長居然會特地來到我的房間,一定是有什麼理由吧?難道不是什麼急事嗎?」
平常這時候,我們早就開始處理文書工作了。雖然神官長說過,有了我的幫忙後,
現在終於可以比較放鬆,但我可不希望神官長把多出來的時間拿來說教。大概是想起了正事,神官長輕咳一聲,看著我說:
「妳的燒已經完全退了吧?」
「咦?是的,已經完全恢復了。非常抱歉讓你擔心了。」
「那就好。」
嘴上說著「那就好」,神官長卻露出了讓人心底發寒的笑容。眼見神官長居然切換成了在秘密房間裡才會出現的說教模式,我嚇得挺直了背。
「我明明說過不要引起騷動,沒錯吧?」
「咦?咦?」
因為發燒臥病在床了好幾天,剛才又和班諾談過話,所以我完全搞不清楚神官長究竟是指什麼時候,又是哪一件事。我引發了什麼騷動嗎?
「為了確認你們的善後工作做得是否確實,我前往現場一看,卻發現大範圍的土壤都遭到翻開,甚至還有一部分的石板微幅往上隆起。」
本來還以為才不會有青衣神官跑來這種地方,想不到神官長竟然特地跑去檢查。明明諸事繁忙,卻非得自己親眼確認不可,看來是位做事追求完美又勞碌命的人,神官長瞇起了淡金色的雙眼,緊盯著我,不讓我逃跑。
「你們究竟是做了什麼,才會變成那副慘狀?」
「什麼做了什麼……那個……就跟事情報告的一樣……」
我把視線投向法藍。不知道法藍到底向神官長報告了哪些事情。該怎麼回答才能圓滿收場,現在的我完全沒有頭緒。
「不只法藍,不論我問哪一個孤兒,他們全都回答自己只是砍了要用來做紙的樹
木、互相丟了塔烏果實,以及妳發燒病倒了而已。」
「……除了這些事之外,我們真的沒有再做其他事情了。」
我順著神官長列舉出來的答案,忙不迭點頭。不知道塔烏果實會吸收魔力,和砍下樹枝的樹木其實是陀龍布這兩件事有沒有洩漏出去。因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事情傳進了神官長耳裡,所以為免多嘴,我噤口不言。之後要間問法藍,神官長追問了他哪些事情。
「既然所有人的回答都差不多,表示事實相去不遠吧。但是,明明害得石板往上隆起,這樣子還敢說是沒有引發任何騷動嗎?」
不曉得接下來會追根究柢到什麼地步?我正繃緊全身,神官長卻只是瞪著我命令道:
「梅茵,罰妳今天一整天都關進反省室。」
……咦?不追究嗎?換作班諾先生,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我昏睡的期間,已經向孤兒們問出了來龍去脈,神官長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下達處罰。
「關進反省室嗎?」
「沒錯。妳要向神獻上祈禱,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我的感覺就像是揮棒落了空,但也覺得如果只是要我乖乖進反省室裡待著的話,這也還好嘛。但是和我不一樣,一聽到要被關進反省室,法藍的臉色就變得慘白,戴莉雅更是大喊:
「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從來沒聽說過青衣見習巫女會被關進反省室!太不像話了!」
「神官長,還請您三思!」
看來我將成為史上頭一個被關進反省室的青衣見習巫女。但坦白說,與其要我面對神官長讓人心底發寒的怒氣,還追根究柢地逼問我星祭當天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還寧願選擇躲進反省室。
「你們兩個都別說了,是我自己沒能做到答應神官長的事情,這也是應該的。我當然該負起責任,不要處罰到孤兒院的孩子們就好了。」
只要一起玩耍的孤兒們不會因為連帶責任被罵,我就很滿足了。難得玩得那麼開
心,要是珍貴的快樂回憶卻被神官長的說教和反省室抹殺掉,未免太可憐了。
「神官長,請問反省室在哪裡,進去後又該做什麼呢?啊,不是的,我當然知道要反省。但為了明白反省是什麼,有什麼該做的事情嗎?」
腦海中浮現出了麗乃那時候遭受過的各種懲罰,像是跪坐、寫反省文和掃地。神官長輕挑起一邊眉毛,低喃說:「妳在說什麼啊?」看來我又對神殿裡的人,問了大家都知道的問題。
「當然是要對神獻上祈禱啊。」
……咦?所以是處罰我維持一整天跑○人的姿勢嗎?
意外的痛苦處罰讓我啞然失聲。吉魯安慰我說:「梅茵大人,我已經很習慣了,會陪妳一起進去。」但當然神官長不允許有人陪同,只有我一個人進入反省室。
「妳就在這裡好好反省吧。」
神官長帶著我來到禮拜堂旁邊的反省室,催促我進去。
反省室和禮拜堂一樣,是由白色石頭建成的小房間,在相當高的上方處鑿了細長的縫隙,讓空氣能夠流通。光線同時也從那裡流瀉進來,所以白色小房間比我想的還要明亮、地板和四面牆壁都由白色石頭砌成,雖然時值夏天,小房間卻十分寒冷。到了冬天恐怕會很難熬,但夏天的時候應該不至於太痛苦吧。
「梅茵大人,您沒問題嗎?」
「嗯,放心吧。」
木門關上後,再也看不見滿臉憂心的法藍和吉魯。既然沒有人負責監督我,我自然不可能認真地獻上祈祷,直接往角落坐下,冰涼的觸感非常能夠鎮定心神,難得多了這麼多時間,我悄悄從裙子口袋裡拿出班諾寫的問題列表,決定來思考要怎麼解決這些問題。反省的話,等神官長來察看的時候再做就好了。
「嗯……這個問題只要妥善地導入拒絕生客的機制,應該就有辦法解決吧?但這個問題要怎麼辦呢?我想了解貴族的三餐,所以請神官長邀請我去吃午餐和晚餐吧――但現在真是有點開不了口呢……呵啊啊啊啊啊。」
一直看著紙張,忍不住就打了偌大的呵欠。該不會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吧?開始非常想睡。從肚子餓的程度來看,現在應該已經過中午了。我摺起寫有問題列表的紙張,放回口袋,打橫躺在地板上。先睡一會兒午覺,讓自己恢復體力吧。於是我任由自己的意識變得迷迷糊糊,閉上眼睛。

「梅茵,明明是叫妳反省,妳竟然在睡……法藍!」
「哇啊――梅茵大人?!」
躺在冷冰冰的石造地板上午睡後,我的身體似乎也跟著冷得像冰塊一樣。為了放我出來,神官長再次來到反省室時,我已經開始發燒,整個人動也不動。我還聽見法藍懊悔地在耳邊說:「居然在病好後,回到神殿的當天又讓梅茵大人發燒,該怎麼向梅茵大人的母親道歉才好。」
「她的身體不是恢復了嗎?!」
「神官長,恕我直言,您太小看梅茵大人的虛弱程度了,所以我那時候才請您三思。」
「原來不是為了面子,是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嗎……」
因為神官長不顧法藍的忠告,結果我病才剛好,又再次發燒病倒了,這是我的責任――在我反省之前,聽說神官長更對於把我關進反省室一事深深地反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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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6 03: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ords 于 2018-12-27 04:06 编辑

路茲離家出走了


在我臥病在床的第三天,多莉突然衝進了臥室。
「梅茵,不好了!拉爾法說路茲離家出走了!」
我反射性地馬上坐起來,瞬間又往下癱倒。
「多莉,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路茲沒事嗎?」
我無力地趴在床上,接二連三地發問後,多莉露出「糟了」的表情。她為難地垂下眉梢,摸了好幾下我的頭。
「梅茵,對不起喔。我應該等妳退燒之後再說的……妳不可以太傲動,又會發燒喔。」
「多莉,快告訴我。」
我握住多莉的手,再三央求她告訴我後,多莉才無奈地嘆氣。
「……我去叫拉爾法過來,梅茵就躺著吧。知道了嗎?」
我點點頭,多莉翻身走出房間。聽到玄關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接著是鎖上鑰匙的聲音,多莉的腳步聲越來越小。我一邊豎起耳朵聽著,一邊虚軟地趴在床上。
快點回來吧――我焦急地等著多莉回來,不久開始聽見輕盈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接著有人打開玄關門鎖,開關大門。
「……拉爾法·路茲呢?」
拉爾法在多莉的帶領下走進來,一看到還沒退燒,無法下床的我就嘆氣。
「虧我還以為一定是梅茵把路茲藏起來了……」
「我剛才就說了吧?梅茵已經連續昏睡三天了,怎麼可能知道昨天傍晚離家出走的路茲去了哪裡嘛。」多莉氣憤地說。
「對不起啦,剛才懷疑妳。」拉爾法先向多莉道歉,然後轉身面向我。
「昨天路茲一回家,就對老爸大聲咆哮說:『你為什麼要妨礙我?!我一直都在忍耐,我再也不要待在這個家了!』當時他的表情跟氣勢都很嚇人。」
聽到拉爾法這麼說,我就明白路茲為什麼離家出走了。一定是班諾告訴了他。為什麼無法帶他前往其他城鎮吧。我因此有些鬆了口氣。那麼,路茲現在應該在班諾那裡尋得了庇護,就算不會馬上收路茲為養子,但至少會提供相同水準的待遇吧。
「雖然老媽很擔心,但老爸只說反正路茲很快就會回來,所以不要管他。我們也覺得等他肚子餓了,就會回來,可是現在都過早上和中午了。路茲還是沒有回家,我們就開始擔心了。梅茵,妳知道路茲會在哪裡嗎?」
對於拉爾法的問題,我內心升起不安。如果現在是由班諾在保護路茲,他應該在工作,怎麼可能不知道路茲在哪裡呢。
「你說不知道路茲在哪裡……難道路茲也沒有去工作嗎?」
「呃……其實我們不知道他在哪裡工作 」
我問完,拉爾法困窘得眼神左右飄移。我一時間無法理解拉爾法怎麼會說不知道路茲在哪裡工作。雖然洗禮儀式到現在才過兩個半月,但路茲早在成為學徒前,就經常出入奇爾博塔商會,已經往來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怎麼會不知道?不就是奇爾博塔商會嗎?」
「……名字我後來知道了啦。你們來過奇庫的工坊吧?可是,奇庫也不知道商會在哪裡。」
「那如果路茲和我沒有去過奇庫的工坊,現在連名字也還不知道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拉爾法就尷尬地別過頭。看到拉爾法這樣,多莉不禁大叫:
「我真不敢相信!拉爾法,你連弟弟在哪裡工作都不知道嗎?家人之間不是至少都會討論到工作的事情嗎?」
同樣是兄弟姊妹,但姊妹和兄弟間聊天的内容與次數,多半還是不太一樣吧。但是,這樣的情況真的有些嚴重。雖然我不知道是對弟弟漠不關心,還是在逞強不肯問他,但我認為都離家出走了卻找不到人,是很嚴重的問題,我伸手抓住拉爾法的衣襬。
「……拉爾法,雖然可能是我多管閒事,但拜託你稍微和路茲談談吧。」
「是路茲自己什麼都不說吧。而且一直在忍耐的人明明就是我,就算家人再怎麼反對,路茲還是去做了自己想做的工作,連休息的日子也不去森林採集,只顧著自己玩得很開心啊。他到底是在忍耐什麼啊!」
拉爾法用力甩開我的手,瞪大了眼睛怒吼。
「拉爾法!別對梅茵這麼粗魯!她還沒有退燒耶!」
「對、對不起……」
原來人的大吼會讓腦袋嗡嗡作響呢。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也知道自己老在路茲休息的時候指使他做事,所以為路茲說話。
「但路茲休息的時候出門,都是為了工作喔。不管是班諾先生叫他過去,還是我指使他做事,都會付給他薪水啊,他並不是出去玩。
拉爾法吃驚得瞪圓了眼後,輕甩甩頭。
「……這種事我們又不知道。」
因為都不交談,才會產生分歧吧。但拉爾法無疑是在擔心不回家的路茲。而必須與拉爾法好好談談的人不是我,而是路茲。
我仰頭看向多莉。多莉去過珂琳娜家,也一起去買過衣服,所以不只班諾,也和一些店員打過照面,比起拉爾法一個人突然闖進奇爾博塔商會,應該會好一點。
「多莉,拜託妳帶拉爾法去奇爾博塔商會吧。要是路茲看起來精神不錯,不用勉強把他帶回來也沒關係,至少請妳去看看他是否平安無事吧。拜託妳。」
「好啊,因為我也很擔心路茲。拉爾法,走吧。」
多莉牽起拉爾法的手,帶他走出臥室。拉爾法似乎在擔心我,中途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對擔心得回望的拉爾法,回以有氣無力的笑容。
拉爾法從以前就是很會照顧人的大哥哥,雖然現在心裡面覺得路茲很任性,但還是在擔心他。追根究柢,路茲和拉爾法兩個人都沒有錯,兄弟間的感情卻徹底出現了裂痕。要是去看路茲的拉爾法,能和路茲面對面好好談談就好了――我這樣心想著閉上眼睛。
醒來時,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幾乎要穿透眼皮的刺眼光芒從窗外筆直地照在了臉上,所以我才醒過來。多莉好像已經從店裡回來了,我聽見廚房傳來準備晚飯的聲音。喉嚨渴了,我拿起木杯喝水潤喉,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動靜,多莉從敞開的門外探頭進來。
「梅茵,妳醒了嗎?吃得下飯嗎?」
我點點頭,遲緩地坐起來後,多莉幫我把麵包粥端到床上。我慢吞吞地吃著麵包粥時,多莉告訴我去商會後發生了哪些事。
「路茲在店裡面,很認真在工作喔,看起來精神不錯。」
「是嗎?那就好。」
本還擔心路茲離家出走後,會不會被捲進麻煩裡,或是班諾沒有收留他,導致他無處可去。幸好這些可怕的事情都沒有發生,我撫胸鬆了口氣。
「一看到路茲,拉爾法就說:『快點回去吧!』想要強行把路茲帶回家,但路茲就要拉爾法別打擾他工作,拉爾法大概也生氣了吧,兩人吵了一會兒後,就大吼說『隨便你啦!』離開了商會……聽說拉爾法的父親也說,既然路茲在工作的地方,那就别管他了。」
彷彿親眼看見了路茲家原有的小裂縫演變成了難以修復的裂痕,逐漸分崩離析。我難過得像被人捏住心臟。
「梅茵,我知道妳很擔心,但要快點養好身體,才能去看路茲喔。」
「……嗯。」
隔天,來接我的人不是路茲,而是吉魯。原來是路茲吩咐吉魯,希望吉魯暫時代替自己,枉費吉魯特地跑來,我卻還在發燒,所以無法去神殿。看到我依然躺在床上,吉魯擔心地低頭看我。
「梅茵大人,妳還沒有退燒嗎?」
「嗯。就算退燒了,也還要再觀察一天,所以可以三天後再來接我嗎?」
吉魯擔心地點頭後,在我枕邊跪下,執起我的右手,像要親吻我的手背般湊上臉龐。「咚」地一聲,吉魯的額頭貼在我的手背上,然後傳來流暢的祈禱文。
「願治癒女神洛古蘇梅爾庇佑梅茵大人。」
「謝謝你。也願神的祝福與吉魯同在。」
吉魯一臉依依不捨地離開後,依約在三天後再度來接我。因為已經退燒了,也得到了家人的外出許可,所以我和吉魯一起出門。路茲不在,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害我靜不下來。下樓走出建築物後,就看見路茲的母親卡蘿拉正在水井廣場上洗著衣服,我快步衝上前,問:
「卡蘿拉伯母,路茲還沒回家嗎?」
卡蘿拉不語地搖頭,身材豐腴,講話總是喋喋不休又爽朗到有些嚇人的卡羅拉,現在卻疲憊又憔悴。
「梅茵……妳也不知道路茲現在怎麼樣了嗎?」
「我聽拉爾法和多莉說過,但這幾天因為發燒一直在睡覺,現在才要去商會看看路茲……」
「是嘛。那能麻煩妳之後再來告訴我,路茲過得好不好嗎?」
當下我心想著「明明可以自己去看啊」,但還是答應了卡蘿拉,和吉魯一起離開廣場。
「吉魯,我想去看看路茲,所以要先去商會喔。」
「梅茵大人想去的話當然可以,可是,其實剛才那個阿姨根本不用那麼擔心啊。就算沒有父母,小孩子還是活得下去。孤兒院裡的孩子們就都沒有父母。」
「……是啊。」
但我第一次踏進孤兒院的時候,有些小孩子根本活不下去吧――我把這句反駁吞回肚裡。因為我突然間覺得,孤兒院裡生來就沒有父母的孩子們,如果不心想「沒有父母也無所謂」,恐怕就活不下去吧。
抵達奇爾博塔商會後,馬克笑容司掬地走來迎接我們。路茲跟在他後面,在寫字板上寫著字。
「梅茵,早安。身體已經恢復健康了嗎?」
「馬克先生,早安。燒總算退了呢。但比起這件事,我聽說路茲離家出……」
「這件事請到裡面再談吧。這些天路茲的家人都來到店裡大聲吵鬧,員工們的心情也都有些心浮氣躁。」
馬克帶著溫和的笑容打斷我。看來除了拉爾法外,也有其他家人跑來店裡,想帶路茲回家。商會一向以貴族為客群,強調品質,主打高級品,要是接連好幾天都有衣衫襤褸的貧民跑來鬧事,會給人留下不好的觀感吧。再這樣下去,路茲在店裡的立場也會變得很為難。我閉上嘴巴點點頭。
「老爺,梅茵有話要對路茲說,我讓他們兩個進來了。」
「……我這裡可不是談話室也不是諮詢室。」
「這我當然知道。」
馬克臉上笑著,全身卻散發出了不容分說的氣息,班諾只好嘆著氣答應。
「班諾先生,對不起。其實我們也可以到外面去說……」
「不,在裡面談吧。不只店裡,昨晚路茲的母親甚至跑來我家,把我們當成了綁架犯,大吼大叫要我們把路茲還給她。馬克盛怒下就把她趕回去了。」
「老爺,對不起。」
想像了卡蘿拉用平常充滿魄力的嗓門怒吼的模樣,我不禁虚脫無力。但下一秒,更對「馬克盛怒下」這句話感到戰慄。居然能把卡蘿拉趕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卡蘿拉會疲憊憔悴到像變了一個人,難道就是因為經歷過了馬克的怒火嗎?總覺得最好不要詳細追問,所以我轉向路茲。
「路茲,你現在住在哪裡?住在班諾先生家嗎?」
「什麼我住哪裡,我當然是住在放行李用的閣樓房間啊。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我都不知道媽媽來過……」
也就是說,卡蘿拉沒能見到路茲,就被馬克趕回去了。怪不得她會要我來看看情況,我的心情變得複雜。
「……慢著,咦?你住在閣樓房間?」
「對啊,不然我還能去哪裡?」
路茲說了,他現在是在當作倉庫的閣樓房間生活。也就是說,待遇和住宿學徒完全沒有兩樣。也表示明明說過想收路茲為養子的班諾,並沒有伸出援手給予協助。
「班諾先生,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要收路茲為養子嗎?!」
「……收我為老爺的養子?咦?妳在說什麼啊?」
從路茲滿腹疑惑的表情來看,顯然班諾什麼都還沒有對路茲說。我抬頭瞪向班諾,他也用盈滿怒氣的雙眼低頭看著我,劈頭就罵。
「妳這白痴!就算想收路茲為養子,怎麼可能沒有父母的許可就擅自收養!現在是我向路茲說明了情況以後,他自己選擇的結果。而且我說過多少遍了,要妳不要不經大腦就亂說話!在得不到對方父母同意的情況下,妳還告訴他養子這件事!」
完蛋了!我摀住嘴巴,但已經來不及了。路茲的雙眼發出陰沉的光芒。大慨是離家出走後,一個人生活面臨了很多辛苦吧。彷彿找到了可以宣洩不滿的對象,路茲平常總是正向積極的眼神,現在變得消沉陰暗。
「梅茵,難道妳早就知道了嗎?」
「是我告訴她的。為了了解你家的情況和你父母。」
「老爺……」
聽到班諾這麼說,路茲的眼神有些迷茫。路茲用像是迷了路,正在尋找自己容身之處的眼神看著我。
「可是,既然……梅茵都知道的話,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知道,路茲一定會像現在這樣離家出走,不再和自己的家人有交集。我明明這麼重視自己的家人,不想要做出會破壞路茲家庭的事。」
雖然不想做出會破壞路茲家庭的事,但如果待在家裡實在太痛苦,班諾又願意接納路茲 願意收他為養子的話,那照著路茲的期望去做就好了。我本以為只要有班諾當後盾,成為住宿學徒後,等到能不受父母干涉、可以自己為自己做主的年紀為止,路茲都不需要在刻苦的環境下艱難度過。
然而現實中,路茲真的離家出走了,還因為沒有父母的許可,無法被收為養子,成了住宿學徒在閣樓的房間裡生活。雖然才五天而已,但一個孩子要獨自生活果然非常難熬吧,路茲的眼神變得很灰暗。
「連梅茵也覺得是我不好嗎?是我不應該離家出走嗎……」
多莉告訴了我,拉爾法在來帶路茲回去時說過這些話:「你別再任性了,快點回家!」「你不要這麼自私!」「給店裡添麻煩的人是你才對。」「你鬧夠了吧!」
只要路茲回家道歉,應該又能過回和以前一樣的生活吧,然後聽著家人說:「看吧,你根本不可能去當住宿學徒嘛。」只能心裡想著,是我太任性了,我只能忍耐,內心不斷累積著不滿, 一邊生活下去吧。但是,因為不想看到那樣的路茲,所以我立即否定。
「我才不會說是路茲不好呢。怎麼可能這麼說嘛。因為我知道路茲一路到現在有多麼努力,也知道你一直在忍耐啊。」
「是嗎……」
跆茲如釋重負似地吐氣。於是我望進路茲翡翠色的雙眼,握住路茲的手。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路茲這一邊。因為那時候是路茲說了,我可以維持自己原本的樣子留在這裡,所以我現在才會在這裡。」
我也曾經有過身邊沒有半個人真正了解我,而把自己關進自己世界裡的經驗。當時的我非常不安,覺得沒有我的容身之處,雖然在這裡生活,內心卻一直無法獲得平靜,是路茲說了:「我的梅茵是妳就好了。」才讓我留在了這個世界。希望我當時感受到的那份安心,多少也能夠傳達給路茲。
「所以我也要對路茲說,路茲做你自己就好了。我絕對會為你加油,就像路茲幫助過我一樣,我也會竭盡所能幫路茲的忙,所以難過的時候就依靠我吧。」
路茲翡翠色的雙眼變得溼潤,又哭又笑地抱住我。
「哈哈……妳這同伴也太不可靠了。我要是真的依靠梅茵,妳會被壓扁吧。」
路茲帶著哭腔說。我幾乎要被他壓扁,但還是不滿地鼓起臉頰,輕拍路茲的背。
「我多少還是可以幫上忙啊。對了,像是一起在神殿吃午餐……怎麼樣?閣樓的房間沒有廚房,沒辦法煮飯吧?」
「……說一起吃飯,但真正煮飯的人又不是梅茵。」
耳邊傳來「嘶嘶」的吸鼻子聲。但是,路茲的話聲聽起來變得明亮多了。我也呵呵地笑了。
「這種時候應該要說『梅茵大人,真是感激不盡』才對吧?」
路茲發出笑聲抬起頭,臉上已經恢復了 常樂觀的開朗笑容,,也許我為路茲幫上了一點忙吧。
「……喂,你們夠了沒有?」
班諾在辦公桌上托腮,用非常無言以對又厭煩的表情問。我繼續拍著路茲的背,歪過頭說。。
「……話是說完了,但怎麼了嗎?」
「沒怎麼了,但講完了就回去工作。太礙眼了。」
快點解散――班諾揮著手說。路茲急忙放開我,走出辦公室。我也向班諾致意,準備告辭,班諾卻緊盯著路茲走出去的那扇門說了。
「梅茵,我也和妳一樣,想要盡快改善路茲現在的處境。但是,看他母親昨天來勢洶洶的樣子,收養養子這件事如果不等她冷靜一點,大概沒有商量的餘地吧。」
班諾非常冷靜地分析了情勢,我聽了就像吃到黃連,喉嚨一陣緊縮。
「目前路茲的生活可能還要持續一段時間。雖然現在還沒問題,但生活的不安定。也會對內心造成影響。而且要是路茲的家人向外宣稱我們綁架或欺騙他,也會影響到商會的聲譽,所以我現在不能介入。既然妳是路茲的同伴,就盡量多幫幫他。」
「……是。」
本來路茲就算搬離家裡,也能成為班諾的養子,全心全意工作,還可以為了成立植物紙工坊,前往其他城鎮,實現自己的夢想。
然而,現在卻成了住宿學徒,生活過得比以前還要辛苦……
班諾說得沒錯,如一直持續過著艱辛的生活,路茲會自暴自棄吧。可能會責怪自已,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也可能會怨恨家人,為什麼不能接受自己。就像路茲支持過我那樣,我又能為路茲做到什麼事情呢?想不出半點有用的方法,我沉重地大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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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6 03: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ords 于 2018-12-27 04:07 编辑

  神官長的邀請函

……路茲這件事該怎麼辦呢?
如今路茲已經離家出走,如果想改善現狀,最好的方法,應該就是讓路茲和路茲的家人面對面,說出自己的想法然後和解吧。現在雙方都把想說的話悶在心裡,沒有傳達給彼此知道,路茲與他的家人才會産生莫大的隔閡。
「……茵……梅茵。喂,妳有沒有在聽?」
肩膀被人搖晃後,我才恍然回神,抬頭看向神官長,神官長揉著太陽穴,低頭看著我,敲了敲石板。
「我看妳好像完全沒有進度。」
「啊,對不起。」
道歉後,我重新開始計算。喀喀喀地動著石筆,計算告一段落後,再度嘆氣。會覺得這樣下去不好,是因為我擁有很棒的家人嗎?如果跟家人在一起會很痛苦,那和他們分開來,是不是對路茲比較好呢?這點是最難的,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夠幫到路茲呢?
「梅茵,妳的手停下來了。」
「咦?啊,這個已經算完了。」
「那接下來換這個……」
如果只是想打破現在的僵局,最快的方法就是和班諾成為養父子。這樣子既能專心工作,工作上也能獲得強而有力的後盾,生活方面也不用擔心。但是,沒有父母的同意,就不能收路茲為養子。況且班諾也聲明過了,這次他不會插手。
雖然也想過安排 個大家可以談話的機會,把路茲、路茲的父母和班諾都找來,讓大家好好談一談,但就算我提議:「大家就開門見山、有話直說吧!」大家也不會因此就齊聚一堂吧。更何況,要是大家越講越激動,班諾和路茲的父親都失去理智,也沒有人能收拾那個局面。怎麼想我都預見不到樂觀的未來。
「……我真的一點用也沒有 」
「沒錯,妳的看法非常正確。」
明明是自言自語,卻有人回答,我吃驚地抬起頭。只見神官長正用恐怖的眼神低頭看著我,揚起下巴示意床舖的方向。
「梅茵,過來。」
「呃,神官長,但工作放著沒關係嗎?」
「現在得先修理好計算機。」
把人形容成計算機未免太過分了吧?我在心裡頭大表不平,但還是跟在神官長身後,走進說教房間。
房內依然亂糟糟地擺滿了各種物品,我把長椅上的東西推到旁邊,讓自己有位置可以坐。神官長則搬來自己的椅子,煩躁地用力坐下後,不悅地瞪著我。進來這裡時,神官長的情緒起伏會比較明顯一點,所以眼神比剛才銳利了兩倍。
「妳到底在想什麼事情?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讓人心煩地嘆氣。」
「對不起,是和神官長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我會轉換心情,努力工作。」
萬一老實說了,我是因為擔心路茲到沒辦法工作,感覺說教時間會拖得更長,藉由表現出自己在反省的樣子,想盡快結束掉說教,神官長卻倚著把手托住臉頰,老大不高興地瞪著我說:
「既已影響到工作進度,就不是完全無關。」
……神官長所言甚是。
我默默別開視線,不敢直視那雙瞇起的金色眼眸。因為常常被罵我說話都不經大
腦,所以我還是盡可能別說話吧。我噤不作聲後,神官長輕嘆著氣站起來,一站到我面前,就用力捏起我的臉頰。
「看到一個小孩子這麼魂不守舍,心神不寧,會讓人擔心得做不了工作吧。」
從神官長把我當成了計算機的態度實在看不太出來,但原來是在擔心我。我抬頭望著老是拐彎抹角,讓人很難理解的神官長。對了,神官長是受過教育的貴族,聽說政治肅清後,貴族的人數大幅減少,很多神殿裡的貴族,都因為聯姻和被收為養子而離開神殿,那神官長會了解收養這方面的事情嗎?
「神官長,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不經過父母的同意,就收養小孩嗎?」
聽了這問題,神官長驚訝地挑起一邊眉毛。
「怎麼?妳下定決心要離開自己的家人了嗎?」
「不是我啦!」
神官長的爆炸性發言讓我忍不住完全忘了要用敬語,說完就趕緊摀住嘴巴。但神官長只是低聲咕噥說「我想也是」,沒有多加追究。他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兩邊手肘倚在扶手上,手指在腹部前方交叉。
「那不然是誰?依據情況,並非完全沒有辦法。」
「有辦法嗎?!」
我一骨碌站起來。神官長輕輕擺手示意我坐好,然後點點頭。
「既然我擁有權力,自然有些捷徑。但得先讓我知道,要使用權力的對象是誰。」
「是路茲和班諾先生。」
我終於在改善路茲現況的這條路上,看見了一絲光明。我重新坐好,用滿懷期待的目光注視神官長。
「這兩個人對妳來說都很重要吧?再說清楚一點。」
我簡單地向神官長說明了大致情況後,他接著提出許多問題,回答期間,也相當詳細地說明了事情原委。神官長似乎是問夠了,先閉上眼睛,像在整理得到的資訊,再慢慢睜開。
「嗯。所以是父母反對路茲當商人學徒,這次又反對他出城工作,所以路茲對於自己在家裡的處境感到不滿,才會離家出走。班諾則想收養前途大有可為的路茲為養子,但父母又對此表示反對。而妳最大的希望,是改善路茲的生活環境,認為最好的結果是與家人和解,最快的方法則是與班諾成為養父子。到這裡沒有問題嗎?」
「沒有。」
居然不記筆記,就能完整記下內容並加以統整,其實神官長的記憶力好得嚇人吧?我正不是時候地大感佩服時,神官長又繼續說了:
「關於離家出走的路茲,他的父親說過既然去工作了,那就別管他吧?沒有說過要路茲滾出去,再也別回來嗎?」
「……應該沒有。但這些事都是多莉告訴我的,所以確切情況我也不清楚。」
這次在向神官長說明時,我最感到扼腕的,就是關於路茲父母的意見都是聽別人轉述,自己卻完全不了解。我和路茲聊過,也聽過班諾的想法。但是,關於路茲的父母,都只聽路茲、拉爾法和多莉轉述過,自己從沒親口問過他們。
「……雖然現在的情況有些牽強,但只要把路茲當成是遭到父母遺棄,由孤兒院保護的孩子,就可以由孤兒院長代替父母簽名,再讓他和表示想要領養孤兒的班諾成為養父子。」
「咦?!孤兒院長不就是我嗎!那我馬上帶路茲到孤兒院……」
……我簡直天才!幸好我當了孤兒院長!
我興奮得猛然站起來,神官長又揮手示意我坐好。
「稍安勿躁。梅茵,妳聽別人說話要聽到最後。妳會經常做錯事,不都是因為妳容易太早就下結論,又不仔細聽別人說話嗎?」
在神官長冷靜至極的指責下,我一句話也無法反駁,重新坐好。怎麼說呢?總覺得神官長一點一點地慢慢摸透了我的個性。
「雖然妳身任孤兒院長一職,但還未成年。光憑妳的簽名,對於收養孤兒並無法構成效力。」
「那要是真的有人想來領養孤兒的時侯,該怎麼辦?!」
……我明明是孤兒院長,居然連簽名也派不上用場……
我沮喪地垮下肩膀,但腦袋一隅也冷靜地明白到,不可能讓一個沒有監護人就做不了任何事的孩子,擔起這種重責大任。
「既然妳辦不到,自然需要身為上司的我來簽名。」
「神官長,拜託你了。請為路茲的收養一事簽名。」
我懇求神官長後,他慢慢呼出一口氣。
「要簽名不是不行。但是,依妳現在的說明,全是孩子路茲的看法。我不能單憑孩子的片面之詞,就判定他遭到了父母的遺棄,為了以被父母遺棄的情況,由孤兒院保護路茲,我需要先聽過他父母的說明。」
「咦?請問要怎麼聽呢?」
神官長說得簡單,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見我偏過頭,神官長反倒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
「怎麼聽?想聽他人說明時,傳喚他們過來就好了吧?妳在說什麼?
「……我親眼見識到了何謂權力。」
想聽說明,把對方叫過來就好了,這是神殿的常識。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曾收到傳喚的邀請函,我垮下肩膀。剛才還那麼煩惱沒辦法安排談話機會的我,到底算什麼呢?
「由我在場見證,如果一切都能詳盡說明,沒有任何疑慮,我就會幫忙讓路茲和班諾成為養父子。」
「衷心感謝神官長。」
我的心情彷彿陰霾一掃而空,抬起頭來,發現神官長難得在笑。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和爽朗完全沾不上邊,反而更像是想到了什麼壞主意的邪惡笑容。
「為此,妳今天下午也必須認真工作,暫時禁止妳前往圖書室。」
「……什麼?」
我愣住後,神官長更是愉快地勾起嘴角。
「我總法藍說了。聽說這麼做,比把妳關進反省室更有效。」
「不!――」
……法藍這個笨蛋大笨蛋!
下午我傷心欲絕地繼續努力工作,神官長就依約幫我寫了邀請函。分別要給路茲的父母、班諾和路茲。
「把邀請函交給他們吧。」
我笑容滿面地接下那些貴重的木板,希望能夠稍微改善路茲現在的處境。

因為路茲不再負責接送,所以我和法藍一起回家。因為在轉交神官長給我的邀請函時,若讓吉魯同行,看起來就只像是小孩子在跑腿,有已經成年的法藍跟著,路茲的父母也會鄭重地接下邀請函吧。
「那麼,快點轉交給班諾大人和路茲吧。」
在法藍的催促下,我先前往奇爾博塔商會。馬克帶著我走進裡頭的辦公室後,再去叫來路茲。
「班諾先生〜你看你看!快點稱讚我吧!」
我小跳步地跑向班諾,伸長手臂向他遞出木板、班諾一臉納悶地接過木板,大略看完內容後,臉色丕變地大聲咆哮:
「……神官長的邀請函?!妳這次又幹了什麼好事?!」
「我只是告訴神官長路茲離家出走了,又問他有沒有其他辦法能收養養子啊?」
我自認為這次幫上了很大的忙,班諾卻忽然間大發雷霆。我眨著眼睛歪過頭。
「簡直亂來!」
「咦?咦?我哪裡做錯了嗎?」
「別把貴族大人牽扯進這種事情來!天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班諾非常激動,但我還是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生氣。神官長確實是貴族大人,但只要好好說明,他就會明白:雖然拐彎抹角又難以理解,但只是擔心我而已。
「因為是神官長說,為了修理好計算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而且,我也想為路茲做點什麼嘛。
「梅茵,妳的心意我很高興。可是,一般人收到這種邀請函只會很害怕。」
路茲看著手中的邀請函,頹喪地垂下腦袋瓜。班諾也一樣握著邀請函,低垂臉龐抱住頭。
「所以妳為了路茲採取行動後,結果就拿來了神官長的邀請函嗎……唉。」
「因為這次是班諾先生說了你沒辦法插手,我才找了身邊的大人商量而已啊。」
我沒好氣地嘟起嘴。班諾赤褐色的眼眸裡亮起兇狠的光芒,瞪著我說:
「是嘛。所以早知道只要我想方設法動用自己的權力,威脅路兹的家人,再強行收他當養子,就不會演變成這種情況了嗎……」
「班、班諾先生,請不要說這麼恐怖的話!」
「……梅茵,如果老爺真的想這麼做,這點小事他一定辦得到。畢竟我的家人給店裡造成了困擾,而且想也知道我父母和老爺,誰的影響力更大吧?」
聞言,我才恍然驚覺,雖然自己一直很隨意地出入奇爾博塔商會,但多莉也說過,她光是來到城市北邊就會緊張,當初我自己也明確感覺到了這裡與我們的生活環境大不相同。卡蘿拉敢跑來這裡,當面要求班諾把路茲還給她,其實也非常需要勇氣。而路茲的家人明明給商會造成了麻煩,卻沒有受到任何處罰,也是因為班諾寬宏大量。
「我們這邊正想為了路茲息事寧人,結果妳竟然……」
「神官長也是想採取和平的手段喔!他甚至也想好了收養養子的方法。」
「妳說什麼?!」
班諾和路茲動作一致地轉向我。我說明了神官長提供的方法。
「如果路茲表示自己遭到了父母的遺棄,前來孤兒院尋求庇護,那班諾先生就可以領養變成孤兒的路茲。而在這種情形下,只要有孤兒院長和班諾先生雙方的簽名,兩人的養父子關係就算成立。」
「然後,孤兒院長就是妳嗎?」,
班諾咧嘴笑著看向我。雖然對於對我心生期待的班諾感到抱歉但我的簽名没有任何意義。
「但因為我還是小孩子,變成需要由神官長簽名。所以神官長才想請來路茲的父母,了解情況後再作判斷,因此發出了邀請函。」
班諾望著手上的邀請函,神色凝重地慢慢摩挲下巴。
「看來神官長很器重妳嘛?一般貴族大人根本不會插手管我們平民的事。」
「好像是因為我是重要的計算機。我若沒有正常運作,就會影響到工作進度。」
「這樣說來,歐托也說過類似的話。這次的事情也許該感謝妳,但我實在感謝不起來。真不知該怎麼形容這種徒勞無功的感覺……」
班諾疲憊地長嘆一聲,抓了抓頭。
「路茲父母那邊,就由妳交給他們了。」
「梅茵,對不起喔。」
「不會啦,沒關係。剛好我也要向卡蘿拉伯母報告你的情況。不過,因為設定上是路茲主張被父母拋棄,來到了孤兒院,所以從明天開始,你要來孤兒院喔。」
向路茲揮揮手,步出商會後,我和法藍一起回家。正想走去路茲家的時候,發現卡蘿拉在水井廣場上踱步徘徊。
「卡蘿拉伯母!」
我一大喊,卡蘿拉就彈也似地抬起頭,往我衝過來。原先圓潤的臉龐變得消瘦憔悴,眼窩還有些凹陷。
「梅茵,妳好晚才回來。妳見到路茲了嗎?他看起來怎麼樣?」
「他很認真在工作喔。看起來精神很好。」
「是嘛。」
卡蘿拉安心地吐了口大氣,可以強烈地感受到她擔心路茲的心情。那不輕易讓人收路茲為養子,也是正常的反應吧。
「伯母,這個是神殿神官長給的邀請函。」
我拿出木板,遞給卡蘿拉。卡蘿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臉色變得蒼白,緊盯著木板。
「……為什麼神殿衝送來邀請函?」
「因為路茲到孤兒院尋求了保護,說是被父母拋棄。」
「明明是那孩子自己要離家出走!」
卡蘿拉震驚地大叫,但在這裡這麽大叫,邀請函也不會消失。身為貴族的神官長所寄出的邀請函,有著絕對的效力。
「然後,神官長為了決定是不是真的要由孤兒院收容路茲,想聽聽看父母的說明……所以請伯父和伯母兩個人一起過來吧,因為工作不一定能馬上請到假,所以日期是訂在三天後。上面寫著,請在三天後的第三鐘之前到神殿來。」
我為不識字的卡蘿拉傳達邀請函上的內容。卡蘿拉緊握著接下的木板,回望著我說:
「……三天後的第三鐘對吧?」
「對,只要給守衛看這張木板,就會有人為你們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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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6 0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ords 于 2018-12-27 04:08 编辑

  神殿的家庭會議

懷抱著上慌不安的心情,迎來了三天後的召集日。我一大早就前往神殿,換上青衣,往神官長室移動。這幾天路茲都住在院長室的侍從房間裡,也換上了學徒制服和我同行。之所以讓路茲住在一樓的侍從房間,是因為神官長說了,要是看到路茲以養子的身分離開神殿,可能會讓其他孤兒産生無謂的希望。
「我好緊張喔。」
「……因為這次的家庭會議規模太大了嘛。」
我和路茲抵達神官長室時,大概也已經接到了班諾和馬克抵達神殿的通報,兩人在灰衣神官的帶領下,很快就走進來。
班諾沒有止盡般地說完對貴族專用的冗長問候語時,路茲的父母也到了。聽說路茲的父親從事建築方面的工作,塊頭雖然不大,但肌肉果然相當結實。皮膚晒得黝黑,一看就能看出是在豔陽底下揮汗工作的工人。眉間深刻的皺紋和目光凌厲的翡翠色雙眼,全都顯現出了他感覺就十分頑固的個性,再加上一頭近乎白色的金髮,讓整個人看起來更顯得蒼老。
路茲的父親只看了一眼路茲,哼一聲後,簡單地向神官長打招呼。依著指示坐下時,卡蘿拉才看到已經在自己前方坐定的班諾和馬克,全身抖動了一下。
……馬克先生,你到底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啊?根本已經威脅過對方了吧?

所有人都到了神官長室時,嘹喨的第三鐘也跟著響起。站在旁邊的神官長開口向大家寒暄,我一邊聽著,一邊注視手中的小型魔導具,這是防止竊聽用的魔導具,讓聲音只有特定對象才能聽見,所以在本日的會談上,只有神官長聽得見我的聲音。換言之,這即是神官長的指示:不要多嘴,給我安靜在旁邊看。
我一表示想為路茲說話後,神官長就說:「我想詳盡問清楚的,是當天前來的所有當事人的想法與主張。局外人若是插嘴,只會讓場面更加混亂。尤其妳的立場並不中立,還公開宣稱過自己站在路茲那一邊。妳只會礙事。」直言不諱到了讓我很想吐槽:神官長你平常的拐彎抹角跑到哪兒去啦?
我能一起出席面談的條件,就是必須握著這個魔導具,所以今天的我只能像尊人偶般坐在椅子上。令人生氣的是,班諾和馬克也贊成神官長的意見。
以桌子為中心,四邊都放有椅子,我和神官長走進房間後,往最內側的位子坐下,路茲則坐在我們的正前方,然後左手邊是路茲的父母,右手邊是班諾和馬克。說完寒喧和簡單的自我介紹後,首先由神官長陳述路茲的主張。統整好的內容,都是神官長親口向路茲問來的,當中還有連我也沒聽說過的家務事。
「……以上是路茲的主張。路茲,沒有錯吧?」
神官長看向路茲。路茲一邊在意著父母的反應,一邊點頭回答:「是的。」我在內心竭盡所能地為路茲加油。路茲緊握著微微發抖的拳頭,開口說了。
「不管我怎麼努力,都得不到認同。我想做的每一件事也都遭到爸爸反對。」
「少任性了!」
路茲的父親狄多在大腿上緊緊握拳,對路茲大聲喝斥。突如其來的大吼聲讓我嚇一跳,整個身體都從椅子上彈起來。大概是平常就很習慣對工匠們下達指示吧,粗野的嗓門不只神官長室,好像還傳遍了整個貴族區域,我嚇得心臟都縮起來。
……好恐怖!太可怕了!會害人心臟病發!
但是,嚇得心臟緊縮的人似乎不只有我。在場所有人都神色僵硬,看著狄多。雖然班諾也經常對我大聲咆哮,但狄多畢竟時常在屋外扯開喉嚨大喊,所以魄力和音量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說你很努力?得不到認同?少說這些任性的話了!」
狄多壯碩的肩膀一動,往前傾身面向路茲,用充滿魄力的雙眼瞪著他。就算沒有怒吼,狄多的聲音還是很洪亮,而且低沉又沙啞,光在旁邊聽就覺得很恐怖。
眼見父親當著眾人的面對自己咆哮,路茲面無血色,拚命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這我往前看就能看出來。明明想對路茲說話卻無法開口,我也心急地咬住嘴唇,這時坐在我旁邊的神官長站起來。和狄多的粗野大嗓門不同,神官長用低沉卻清晰的聲音平靜問道:
「狄多,你方才說『少任性了』,這是什麼意思?麻煩你說明。」
「啊?『r少任性了』的意思?不就是路茲都說些任性的話嗎?-
狄多一頭霧水地盤起手臂,納悶歪頭。在狄多心裡,這是一句話就能解釋的事情,神官長卻要仔細追究,所以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路茲正是不甘心自己明明很努力了,卻得不到認同,但你卻對他說『少任性了』,我無法理解是哪個部分任性了。因為我不懂工匠和平民區的常識,所以麻煩你說明得我也能明白。」
「哦,你聽不懂嗎?……說明、說明……這還真難解釋。」
如果對象是路茲,狄多就可以回答:「你怎麼會不明白?」但不能夠這麼回答神官長。大概平常工作時也只講簡短的命令句吧。狄多摸著下巴,思考要怎麼說明。
「是路茲自己不顧父母的反對也要當商人,那他努力也是應該的。現在洗禮儀式結束後,都還沒有過一個季節,是要我認同他什麼?是這個笨兒子硬要選擇一份沒有任何後盾的工作,一股腦跳進去。而且這份工作就算他努力到都吐血了,也不一定能夠獨當一面,所以我才說他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這次明白了嗎?」
「嗯,我明白了。從這個角度來看,確實是太任性了。路茲,你也理解了嗎?」
聽了狄多的責難,路茲硬是把話嚥回去,心有不甘地咬牙低頭。而聽到神官長能夠理解自己的主張,狄多顯得有些鬆了口氣。雖然這場面談完全是利用了神官長貴族的地位,但像這樣仔細詢問當事人的想法後,我也明白了狄多說的話都有他的用意在。光聽路茲的說詞,無法知道這些。
「路茲,你想反駁嗎?還是可以就此判定狄多的意見沒有錯?」
神官長用平靜的口吻催促。路茲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父母。
「我從來沒有說過要你們認同我的成果。可是……可是至少,可以認同我成為商人學徒吧?!」
「……我不是早就說過隨你高興了嗎?」
狄多一臉莫名其妙,皺著眉瞇起眼睛,搔搔頭後,揚起下巴注視路茲。從他的樣子來看,不像是現在依然反對路茲當商人學徒。
「隨我高興……?咦?所以意思是……?」
路茲感到混亂地歪過頭,卡蘿拉嘆氣為他說明。
「意思就是爸爸也以他的方式認同你了。」
「咦,媽媽?!既然妳早就知道,應該告訴我啊!」
「我也是到了今天才聽到這個人講這些話,怎麼會知道嘛。」
卡蘿拉聳肩搖了搖頭。不只是親子和兄弟之間,看來連夫妻間也缺少溝通。「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嘛……」路茲虛脫地垮下腦袋瓜。我也贊成路茲的意見。但是仔細想想,路茲在家裡好像也很少說出自己的想法,所以這一家人大概是半斤八兩吧。
「狄多,所以你對路茲成為商人學徒這件事本身,並無異議嗎?」
神官長問完,狄多露出了別每件事都要問清楚的厭煩表情點頭。
「我不喜歡商人,也搞不懂路茲是喜歡上了商人的哪一點才想當,但他身為一個男人,既然已經不顧父母的反對選了這份工作,那不管要當住宿學徒還是什麼,都該靠著毅力做到最後。不要哭哭啼啼地逃進孤兒院,真是沒出息。」
狄多「哈」地嘲笑一聲,像是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直起往前探出的身體,盤手抱胸。
我忍不住大喊:「伯父,不是的!這是我的錯!路茲並沒有逃進孤兒院!」但是,似乎誰也沒有聽見,也沒有任何人轉過頭來看我,我看向唯一應該聽得到的神官長,但他只是用鎖鏈把魔導具掛在手腕上,根本沒有握住,看來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聽我說話。太過分了!
「我才不是逃進孤兒院,這是梅茵……」
路茲和我一樣想要反駁,但慌忙住了口。他先死命地抿緊嘴唇後,用力抬起頭,瞪向狄多。
「那爸爸為什麼不同意我出城去其他地方工作?!」
這次路茲離家出走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因為父母不同意讓他出城,對於以離開城市為目標而成,商人學徒的路茲而言,這是他最無法忍受的事,但狄多同樣用一句話就打發。
「動腦想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狄多大聲怒吼,但路茲就是不知道才會離家出走。神官長「唉」地聳肩,再度開口:
「就是因為不知道,麻煩你説明理由。」
「……又要嗎?」
狄多一臉厭倦,「啊〜」地低吼,他一邊說著「我最不擅長這種事了」一邊皺眉開口:
「路茲要成為商人和離開城市,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吧。城外非常危險。不只有兇殘的魔獸,還有盜賊,怎麼能帶小孩子到那種地方去。」
「就是說啊!太危險了。」
聽到狄多和卡蘿拉這麼說,我才恍然大悟。我就算離開城裡,也只去過附近的森林,所以從來沒有真實感,但聽說城外暗藏著許多危險。在這裡,孩子們都會自己走出大門,前往森林採集,因為就和在城裡走動一樣走出去,所以從沒想過城外其實是很危險的地方, 一般父母都會反對孩子出城。
而且,吟遊詩人和旅行商人在城裡又隨處可見,連路茲都可以聽到他們講述故事,位於東門的旅館還有旅人進進出出。所以即便聽說旅行很辛苦,最多也只覺得交通很不方便,需要徒步、騎馬或坐馬車吧。再加上,又親眼看到了身邊的大人班諾為了在其他城鎮成立工坊,才去過其他城鎮又回來而已,更是不覺得有多危險。
……看來我還是不了解這裡的常識呢。
雖然時間都快過兩年了,還是有很多事都不知道。我嘆著氣,一旁的神官長卻微微側頭。
「雖然昨非完全沒有危險,但班諾要前往的地方在出東門後,乘坐馬車只要半天即可抵達。徒步也就罷了,但坐馬車的話,不需要太過擔心吧?」
「沒那必要。」
狄多斷然地一口咬定。路茲憤怒得脹紅了臉,狠瞪著狄多。
「我都說這是工作了吧!」
「路茲,你冷靜一點,狄多,你說『沒有必要』是什麼意思?」
神官長抬手制止路茲,催促狄多說明。狄多大概也料到了神官長會追問,轉頭看向班諾和馬克。
「這個男人說了,是想在其他城鎮設立工坊,才想帶路茲過去。」
「所以?」
「我倒是想要問問,路茲只是三年契約的都盧亞、甚至只是學徒而已,到底需要過去學習什麼東西?」
簽訂都盧亞契約的學徒,在日本就好比是簽了三年契約的實習工讀生。基本上工讀生都是負責簡單的工作,以及打好基礎。頂多商店或工坊落成後,會被派去幫忙做開店準備,但一般不會參與到分店的簽約和工程。
我因為知道路茲的夢想就是前往其他城市,所以只為路茲可以實現夢想稢到高興。但昰,從一般人的角度來看,這怔不是都盧亞的工作,而是都帕里和繼承人的工作,路茲並不是非去不可。狄多會認為不需要為了沒有必要的工作,特地跑到危險的城外去,也是合情合理。
我和神官長同時看向班諾。班諾輕嘆口氣,看著狄多。
「所以正如前陣子和你討論過的,考慮到今後商會的發展和路茲的能力,我打算把他教育成我的繼承人。會帶他前往其他城鎮視察工坊開設,也是教育的一個環節,所以我才想收他為養子。」
「哼,這更是免談。」
狄多厲聲一口回絕了班諾的提議,說完後,他環顧四周嘀咕說:「這也需要解釋
嗎?」神官長回答「當然」,提議遭拒的班諾也望著狄多點頭。
「如旲真有理由,請一定要告訴我。恕我失禮,你並不是商人,無法成為路茲的後盾。若是簽下收路茲為養子的契約,不只商會,這對路茲也有好處。」
狄多聽了,先是稍微垂下視線,再目光如炬地瞪向班諾
「你本人沒有孩子吧?」
「……所以我才會考慮栽培路茲為繼承人啊。」
沒有孩子是拒絕的理由嗎?班諾不解皺眉。班諾自身是因為沒有孩子,才考慮收路茲為養子,但是,狄多先說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後,慢慢吐一口氣。
「你說得沒錯,我既沒辦法成為路茲的後盾,也很感激你這麼賞識路茲的能力。」
狄多思考著要怎麼說明地游移視線後,交互看向路茲與班諾。
「你或計是個出色的經營者,做為商人也很有能力吧。就算我們因為路茲給你添了麻煩,你還是寬宏大量,願意和我們打交道。但是,你當不了父親。」
狄多並不是在詆毀班諾,對他的評價也很公正。可是,答案還是不行。我完全不明白狄多為什麼說班諾「當不了父親」。
「請你說明,班諾當不了父親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外風評不好嗎?」神官長問。
狄多「嗯……」地沉吟,嘆氣說著「要是有什麼不好的風評,我也不用這麼煩惱了」,然後筆直注視班諾。
「不管一個人在工作上的風評有多好,如果收養養子的最大理由是為了提升店家的利益,這種人就當不了父親。要當一個孩子的父親,怎麽能用利益來衡量。我說的不對嗎?」
班諾吃驚地瞪圓了眼,然後露出苦笑。
「原來如此。你說得沒錯,我最優先考慮的,確實是商會的利益。」
因為對商會和對班諾來說,讓路茲留在店裡都最有益處,所以班諾才會考慮收養養子。當然,路茲的個性和能力也為自己加了不少分,但既是要栽培成店家的繼承人,自然會以利益為最優先考量。從商人的角度來看這是天經地義,但倘若狄多認為這不是為人父母該有的態度,班諾也無法反駁吧。
「我明白兩位不願意讓我收路茲為養子的理由了。但是,我是很認真在看重路茲的未來。那麼,假使不是收為養子,而是與他簽訂都帕里契約,兩位就能答應嗎?」
如果都盧亞是工讀生和約聘人員,都帕里就等同是未來會把店交給他的儲備幹部
店家給予的保障、待遇和工作內容也會完全不同。
「不會太快了嗎?」
「覺得太快是什麼意思?」
神官長問,狄多又毫不隱藏厭煩的表情,聳肩說道:
「一般都是先簽都盧亞契約,先觀察幾年工作情況後,再考慮要不要和他簽訂都怕里契約。更別說,路茲只是個受洗後都還沒過一個季節的學徒。」
狄多面露難色,班諾訝異地挑眉。
「雖然從洗禮儀式到現在尚未過一個季節,但我和路茲已經往來了快要一年的時間了喔?」
「是嗎?」
「是啊。你也知道招收學徒,會對店家造成負擔吧?當初我並不打算要錄用沒有任何關係和義務的路茲,我在收路茲為徒的時候,出給了他無法馬上就能達成的任務,但是,路茲最後交出的成果,卻比我預期的還要出色。」
「哦……」
狄多聽著班諾說明,臉上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聽說。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當時狄多還曾經說過路茲可以當做紙的工匠,難道狄多沒有聽說過路茲做紙的原因嗎?路茲都沒告訴過父親嗎?
「路茲肯努力也肯吃苦,雖然不在商家出生長大,但很拚命在彌補自己先天上的不足,所以我才想在被其他店家拉走前,把他留在自己身邊,而且如果打算認真栽培,就必須盡早開始。儘管我欣賞路茲的努力,但他畢竟沒有基礎。」
「那好吧。」
點頭後,狄多瞥見神官長又要站起來,自己主動補充說了。
「就算我再怎麼想幫路茲的忙,但在做生意這方面上,我沒辦法成為他的後盾。既然你們這麼看重他,還打算以後把店交給路茲,那簽約應該對路茲有好處吧。」
「那麼,我們馬上前往商業公會辦理手續吧。」
馬克笑咪咪地從旁補上這一句。狄多非常不高興地板起臉孔。
「所以我才討厭商人……」
「……爸爸。」
路茲非常輕聲地喊道。明白了父親總用結束話題的語氣中斷對話的真正用意,也明白了父親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愛情,一定是非常感動吧。顏色與狄多十分相似的翡翠色眼睛不停地掉下眼淚來。
卡蘿拉也靜靜地流著眼淚。狄多夾在兩個人中間,表情非常尷尬地從兩人身上別開目光,用力搔了搔頭。看他的表情,顯然是平常用不著說出來的想法全都被迫說出來以後,現在才感到不好意思。
「路茲!快點道歉!」
雖然從黝黑的膚色看不太出來,但狄多的臉多半變紅了,忽然這麼大吼。
「……狄多,你這樣子沒人聽得懂。」
神官長嘆氣提醒,狄多「唔唔」地瞬間語塞,又轉向路茲咆哮。
「都怪你自己産生了誤會還這麼亂來,才連累了這麼多人,快點誠心誠意道歉!」
狄多這句話銳利地刺進了我的胸口。連累了這麼多人的,不是路茲,其實是我。
「真、真是非常對不起!」
雖然聲音還是沒有傳出去,但我也跟著路茲一起道歉。路茲的父母看著路茲,但神官長、班諾和馬克卻是看著我。
「好了,笨兒子,回家了!」
路茲跑上前去,狄多掄起拳頭就往路茲的腦門敲了一記。挨揍的路茲喊著「好
痛」,擦去淚水,卻也顯得十分開心地站在狄多旁邊。
「我好像也解釋得太少了……那個,謝謝。」
狄多一臉難為情地向神官長說完,轉身走出房間,卡羅拉也牽起路茲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老爺,那我們也前往商業公會吧。」
「神官長,本日由衷感謝您的幫忙,這件事才能圓滿落幕。」
班諾又長長地說了一連串場面話,最後鄭重表示告辭,走出房間。想必是要追上路茲他們,前往商業公會簽訂都帕里契約吧。
班諾和馬克離開後,房裡只剩下我和神官長。灰衣神官們為了收拾椅子,開始在房間進進出出。
「以後一定要詳盡地問清楚每個人的主張,片面之詞會使得判斷不夠客觀。」
「是。」
我用不成聲的聲音點頭回應,神官長把以鎖鏈連著的魔導具握在掌心中。
「幸好那一家人沒有決裂。」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猛眨眼睛,仰頭看向神官長。「這不是妳說的嗎?」神官長說,很少顯露出情緒波動的撲克臉還有些不耐煩地皺起。
「讓路茲和家人和解,回到家裡 這不就是妳期望中最好的結果嗎?」
我聽了,接著回想起路茲流著眼淚的開心笑臉。一直以來路茲都覺得不被家人理解,始終在咬牙苦撐,今天看到他流著開心的淚水,和狄多及卡蘿拉一起回家,我的眼眶也跟著發熱。
「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們都只是說的話太少,才會一直加深彼此的誤會,但做為家人、做為親子,並不是沒有任何感情。路茲可以回到家人身邊,真的是太好了。
「梅茵,別哭了……這樣子簡直像是我把妳罵哭。」
神官長發現了有灰衣神官不停往這裡偷瞄後,這次露骨地板起臭臉。
「這是高興的眼淚,所以沒關係。」
「妳真是……」
我正想用青衣的袖子擦掉眼淚,神官長就抓住我的手說:「不可以用衣服擦臉。」
但是,我身上又沒有手帕,帶著手帕的法藍現在又很忙。看到我用眼神在追逐法藍的動作,神官長一臉為難至極地借了我手帕。手帕上繡著名字,我於是在這一天知道,原來神官長的名字叫做斐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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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6 0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ords 于 2018-12-27 04:09 编辑

  終章

離開神殿,狄多從後頭看著路茲與卡蘿拉手牽著手走在不遠前方,沿著大道筆直南下,朝著商業公會前進。接下來要去簽訂路茲的都帕里契約。面談的最終結果,是狄多在被召見到神殿時想也沒想過的。說句老實話,在前往神殿前,他還很擔心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但結束後回頭看,發現過程相當和平地談出了結論。
……都是多虧了那個神官長。
狄多也知道自己沒有和兒子好好溝通,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溝通。多虧了不懂得平民常識的貴族――追問理由,不擅長解釋的狄多才能反覆說明。
……但話說回來,為什麼昆特的女兒會在神殿裡?還穿著和貴族大人一樣的青衣?
安靜地坐在神官長旁邊,和神官長同樣穿著青衣的,千真萬確是昆特的女兒梅茵。雖然極少外出,但因為和路茲同時參加了洗禮儀式,所以狄多還記憶猶新。他雖然聽說過梅茵和路茲兩個人不知道在做什麼東西,卻從沒聽說過梅茵進了神殿,在路茲離家出走前,也經常聽到他說要和梅茵一起出門。狄多不明白理應和貴族沒有半點關係的梅茵,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讓本來從不干涉平民之事的神官長採取行動,將狄多等人召集到神殿的,一定是梅茵。
「爸爸,這裡就是商業公會。」
路茲指著面向中央廣場的大型建築物說。狄多把梅茵的事情趕進考海角落,仰頭看向商業公會。狄多身為木匠,從來沒有踏進過商業公會。因為會進出這裡的,基本上都只有處理財務的人。對於要走進自己一輩子從未踏進去過的世界,狄多遲疑了一秒,但看到路茲一派習以為常地走進去,他也哼了聲跟上。
走上狹窄的階梯,看見穿著打扮和他們差不多的一群人正在排隊。本來狄多還有些心慌地感到緊張,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但看來其實也不用太緊張。
正這麼心想時,奇爾博塔商會的那兩個人卻直接穿過等待的人龍,更往裡面走。盡頭有道牢固的金屬柵欄,還有守衛。路茲三人都拿出了像是金屬卡片的東西,守衛便拿著某樣東西往卡片舉高。下一秒,柵欄閃過一道白光,接著融化般憑空消失。
親眼看見了貴族所做的魔導具,又看到路茲使用得理所當然的樣子,狄多感到非常不可思議,總覺得自己的兒子已經前往了自己雙手無法觸及的地方。狄多撇著嘴角,低頭看著路茲,路茲朝他伸出手來。
「爸爸、媽媽,和我牽著手吧。不牽手的話,沒有公會證的人就不能上樓。」
因為極少與兒子牽手,路茲的手已經比記憶中要變大許多,狄多感到有些困惑的同時,走上昏暗的樓梯。
眼前是狄多生平首見的富商世界,腳下不再只是木頭地板,鋪上了厚重的地毯,等候區還擺有雕刻精緻且華美的椅子,環境非常乾淨漂亮。再不願意也會體認到,他們並不屬於這裡,然而,穿著奇爾博塔商會的學徒制服,還和櫃檯後頭看似是公會學徒的少女說著話的路茲,卻明顯已經融入了這裡。
「請問今天要辦理什麼業務呢?」
「請準備都帕里契約。奇爾博塔商會和我的父母都到場了。」
「我明白了……路茲,恭喜妳。」
「嗯。謝謝妳,芙麗妲。」
路茲的儀態、舉止與說話方式,全都和在家裡表現出來的不一樣。洗禮儀式結束後才快過一個季節而已,狄多本以為就算會變也變不了多少,想不到路茲的成長速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在成為商人學徒後,已經建構起了自己的世界。
「這就是與路茲簽訂都帕里學徒用的契約。」
看著攤開來的紙張,狄多和卡蘿拉都看不懂上頭寫的字。因為不曉得上頭寫了什
麼,提防著會被商人欺騙,表情不自覺就變得嚴肅。
「路茲,由你唸給父母聽,向他們說明吧。」
不識字的平民因為看不懂契約書,經常吃虧。所以由能夠信任的人來唸契約內容,對文盲來說是很重要的事。班諾說完,路茲點點頭,唸出契約書的內容,狄多雖聽卡蘿拉說過,路茲曾趁著冬天利用石板練習寫字,但不知道已經到了可以看懂這種契約書的程度。奇爾博塔商會的人說過,路茲為了彌補先天環境的不同非常努力,看樣子是真的,也不是誇大其辭。
……原來不是在說任性的話嘛
狄多看著流利地唸出契約內容、還為他們解釋商人特有用語的路茲,不禁感到有些佩服,但也覺得要認同自己沒看過的兒子另一面讓人火大,所以哼了一聲。
契約書上的內容,是關於路茲今後的待遇。商會雖然提拔路茲為都帕里學徒,但暫時會讓他留在父母身邊生活。因為其他人都是在十歲才簽訂都帕里契約,十歲過後,就要和其他人一樣,住進奇爾博塔商會。商會還會提供給路茲放置物品和更衣用的房間,午飯也由商會準備。若有需要,晚飯也會提供。如果遇到需要出城的工作,會讓路茲同行,薪水也因為成了都帕里,稍微往上調高。說明完了雇用條件和薪水以後,結束契約的簽訂。
「這樣一來,路茲就是奇爾博塔商會的都帕里學徒了,你以後要更努力。」
「是,老爺!……爸爸、媽媽,呃,我真的很高興你們認同了我,謝謝你們。我絕對不會說喪氣話,會變成很厲害的商人!」
路茲笑逐顏開地說。狄多於是回他:「廢話,既然決定要做,就不准你抱怨。」但是,路茲只是一臉神氣,綠色大眼裡還閃耀著不畏挑戰的光芒。
……呿,表情倒還不錯嘛。
「狄多、卡蘿拉,今天在神殿進行了面談一事,希望你們別告訴任何人。」
班諾說,把簽好了約的羊皮紙校給馬克。
「你是指昆特的女兒吧?為什麼她會和貴族一樣穿著青衣,坐在那裡?」
只有父母雙亡,又沒有親戚和老闆能投靠的孤兒才會進入神殿。而且,據說這輩子都會成為貴族大人的奴隸。明明趕快少一人吃飯,生活會比較輕鬆,但視孩子為心頭肉的昆特,還是非常寶貝地養育虛弱的女兒長大,這樣的他有可能把女兒送進神殿裡嗎?
「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知道比較好。」
狄多一問,班諾的表情變得嚴峻,赤褐色的雙眼筆直地注視狄多和卡蘿拉。全身散發出了只有做好覺悟之人特有的魄力,狄多忍不住吞下口水。
「梅茵這輩子已經無法和貴族徹底劃清界線了。所以面對貴族無力自保的人,最好盡可能別與梅茵扯上關係。」
「我知道。」
狄多說,低頭看向路茲。
……那你也別和梅茵走得太近。
狄多強忍下想這麼說的衝動。
即便是家人,路茲也沒有告訴他們,梅茵穿上青衣進入了神殿。也從沒聽他說過他和梅茵一起出門前往的地方,就是神殿。所以路茲是已經做好了覺悟,才和梅茵繼續往來吧。一回想起身穿青衣,坐在身為貴族的神官長旁邊……坐在代表貴族那一邊的梅茵,狄多慢慢地吐一口氣。然後,輕搥了下路茲的腦袋。
「好痛!爸爸,你幹嘛突然打我?」
「路茲,你要振作一點……不要迷失自己前進的道路。」
「嗯啊?哦,嗯。」
真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路茲一臉非常靠不住地點頭,但是那雙綠色眼眸,似乎已經牢牢地鎖定了自己將要前進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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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6 0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ords 于 2018-12-27 04:09 编辑

現在還很遙遠的地方

「多莉,想請妳去接待一下客人,現在有空嗎?。」
「我馬上過去。」
聽見副工坊長的呼喚,我邊放下針邊檢查針腳是否整齊,接著急忙脫下圍裙,再檢查頭髮和衣服上有沒有沾著線頭、有沒有哪裡髒了。
……好,沒問題。
照著梅茵說的整理儀容後,我開始不時會被叫去接待客人。另外也因為梅茵賣了髮飾的權利給珂琳娜夫人,珂琳娜夫人偶爾會因為「想了解髮飾的詳細做法」,而向工坊長提出借人的請求,想和奇爾博塔商會搭上關係的工坊長,叫我過去的次數不僅變多了,讓我負責的工作也一口氣增加許多。
春天的時候,我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都盧亞學徒,但到了夏天,我在工坊裡的待遇就突然有了改變。雖然開心,但以前總是一起抱怨「都只有那個人會被派去接待客人」的工坊同伴麗塔和勞菈,也開始會對我說:「工坊長現在突然對多莉好偏心。」
今天和麗塔、勞菈一起吃午飯時,她們又不滿地對我這麼說,我有些坐立不安地嘟起嘴唇。
「可是,我也只是照著梅茵給我的建議去做而已啊。」
梅茵說,因為接待顧客的人的打扮和態度就代表了工坊,所以要盡可能保持乾淨、整潔,最好平常講話和動作也都要有禮貌。把這些事告訴麗塔和勞菈後,兩個人都瞪大了。
「梅茵怎麼會知道這種事?她明明虛弱得去不了森林耶。」
勞菈就住在我們家附近,所以知道梅茵的身體有多麼虛弱。但是,因為她比我大一歲,所以在梅茵勉強可以去森林時就已經成為學徒,從來沒有碰過面。兩人只在梅茵的洗禮儀式上見過一面,勞菈還因為不小心抽起了梅茵的髮簪,慌得不知所措。
「梅茵因為身體虛弱,不太能做勞力工作,但她都在大門那裡幫爸爸的忙喔。聽說她會幫忙看信和計算,就是在那邊學會了要怎麼接待貴族大人和大店老闆。」
其實梅茵現在成了青衣巫女,開始去神殿工作,但父親和母親都說,不可以告訴別人梅茵與神殿的關係。所以對外都是告訴別人,梅茵偶爾會去大門幫父親的忙,還會去奇爾博塔商會討論髮飾的事情。不過,梅茵是真的會和路茲一起去奇爾博塔商會,所以有一半不算說謊。
「哇,梅茵居然看得懂字,好厲害喔!」
麗塔吃驚地張大雙眼。麗塔家是在工匠大道的另外一邊,所以從沒見過梅茵。聽到不認識梅茵的麗塔這麼稱讚,我不由得高興起來。
「對啊,梅茵很厲害喔。她是在大門幫忙的時候認識了奇爾博塔商會的人,阿琳娜夫人才又注意到了梅茵為我做的髮飾。前陣子,珂琳娜夫人還向梅茵購買了髮飾的權利。其實本來該由梅茵去教珂琳娜夫人髮飾要怎麼做,但因為她身體太虚弱,走不到工坊,我才會代替她被叫過去。」
也是因為梅茵做的髮飾比較醜一點-但這句話就保留吧,要是被大家知道梅茵不僅體弱多病,還不擅長裁縫,而且縫得很爛,梅茵就嫁不出去了。這是我身為姊姊疼愛妹妹的體貼。
「這樣啊……多莉真好。妳之前也說過是因為梅茵,才能去珂琳娜夫人家嘛。」
勞菈羨慕地嘆氣,「工坊長就只對多莉一個人特別偏心,我也好想要有梅茵這種可以給我建議的妹妹喔。」
……明明不久前才說過,要照顧這麼虛弱的妹妹,一定很麻煩又辛苦吧。
看到勞菈一下子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有些不高興,但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拍了下掌心,那就別讓工坊長只對我偏心,大家可以一起執行梅茵的建議啊。
「我之前去珂琳娜夫人家的時候,看到珂琳娜夫人在縫製很漂亮的禮服喔。我就說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設計出貴族大人喜歡的漂亮衣服,悔茵就說……」
「什麼?梅茵說了什麼?」
經過這些事情,兩人已經知道梅茵的建議多麼有效,身體都往我湊過來,雙眼期待得發亮。
「她說可以在沒有工作的日子去城市北邊,仔細觀察有錢人都穿什麼衣服、現在又流行什麼顏色和款式,會是很好的學習喔,還說好的東西就要多看才知道。所以明天休息,我打算要去城市北邊參觀,妳們要不要一起去呢?」
「要!」
「我也要去!」
開口邀請後,麗塔和勞菈馬上一口答應。我鬆了一口氣。邀請兩人的理由很簡單。雖然梅茵和路茲每天都會前往城市北邊的奇爾博塔商會和最北邊的神殿,但我和他們不一樣,一個人還是會緊張,不敢從中央賣場再往北邊走。有了人陪,感覺就可以提起勇氣。
隔天很快地吃完早餐,拉下前一天傍晚洗好後晾乾的衣服。是之前去珂琳娜夫人家也穿過的那套夏季新衣。因為穿著這套衣服去過一次北邊,就覺得比較安心。
「梅茵,那我出門囉。」
「希望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多莉,加油喔。」
梅茵揮著手送我出門。其實我也希望梅茵一起來,但因為還有麗塔和勞菈,梅茵就不喜歡。她說是因為自己無法用和大家一樣的速度走路,要是走到一半累了無法動彈,也只會變成累贅。
出門跑下樓梯,來到水井廣場,勞菈正神色緊張得在水井附近走來走去。
「多莉,早安,快點走吧。麗塔一定也在等我們了。」
和勞菈一起在狹窄的巷弄間穿梭,來到工匠大道上,很快就看見了麗塔的身影。
「勞菈、多莉,早安。」
「麗塔,早安!我太興奮了,昨晚睡不太好呢。
勞菈撲向麗塔這麼說。開始往北邊前進後,不久就在路上遇到其他認識的孩子要去森林。
「啊?多莉、勞菈,妳們今天和朋友出門嗎?去市場?」
「不是,我們要去個地方參觀。大家要去森林吧?加油喔。」
聊了幾句後互相揮揮手,我們就走在工匠大道上,和要去工作的人們往相同的方向前進。一路上討論的話題都是裁縫。
「多苅-告訴我們妳去坷琳娜夫人家拜訪時發生的事吧。」
兩個人都好奇地追問。我一邊告訴她們,一邊努力回想在珂琳娜夫人家看見了哪些夫人又教了我哪些事情。但是,因為珂琳娜夫人提到了很多我從沒聽過的單字,所以實在很難全部清楚記得。
我於是想起了梅茵常常會說著「那個是什麼啊?我都忘了」,然後翻看自己寫在那疊失敗紙張上的內容。
……看來我最好也開始認真學習寫字吧。

工匠大道上有很多哐咚哐咚地往北前進的板車,但很少看到馬車,這一帶大家穿的衣服都差不多,全是在舊衣舖買來後加了補靪的衣服。但是,隨著越來越接近中央廣場,行人衣服上的補靪也越來越少,色彩逐漸變得鮮豔,布料的用量也變多了。在發現有些人還在衣服上加了飾品的時候,中央廣場也來到了眼前。
我們興奮地嘰嘰喳喳,走進中央廣場。由於很多人從西邊的碼頭前往東門街道時都服裝不僅變得豪華,路上也不再只有板單,還能看見馬車經過。
會經過中央廣場,所以路上行人的穿著真的昰五花八門
住家位在城市西南邊的麗塔走進中央廣場後,張大了眼睛。
「平常我都是抄近路從小巷子去市場,很少來中央廣場,原來有這麼多不同的
人……仔細一看,好多藍色的衣服喔,果然因為是夏天的貴色嗎?」
聽到麗塔這麼說,我也稍微留心觀察,環顧中央廣場。現在確實是藍色的衣服比較多。同時,我一邊觀察也一邊回想珂琳娜夫人告訴我的事情,目光自然就投向了路上女性的裙子。
「哇!那件裙子好漂亮喔。只是加了點裝飾和縐褶,就變得好華麗!」
「梅茵在洗禮儀式上穿的正裝不也很華麗嗎?」
「梅茵是因為體格和我差太多,才把多餘的布料往上摺起來而已。不過,做法基本上是一樣的,所以如果想呈現豪華的感覺,果然布料多不多很重要呢。」
勞菈反駁後,我不由得苦笑。經過我和母親的改造,再加上裝飾以後,梅茵的正裝確實變得非常可愛又華麗。但是,也因為這樣被捲進了麻煩裡。所以我學到的教訓,就是衣服並不是越華麗越好。
中央廣場四周有商業公會和各式各樣的協會,所以往來行人很多,階級好像也有很多種。只要細心觀察,就可以從身上的衣服大概看出那個人的階級與收入。
之前班諾先生帶我們去舊衣舖,為梅茵挑選衣服的時候,教了我們怎麼搭配肌膚和髮色挑選衣服,也教了我們怎麼從衣服來分辨階級。那時候,我和路茲明明都選了很適合梅茵的連身裙,梅茵卻選了完全不一樣的衣服。想到這裡,我就指向穿著襯衫、裙子和馬甲的女性,對勞菈和麗塔說:
「妳們看!女生的衣服不只有連身裙而已喔。如果是比較有錢的人,就可以另外準備襯衫、裙子和馬甲。只要稍微改變搭配方式,整體的感覺就會完全不一樣,還可以只是替換掉襯衫的衣領和袖口的蕾絲喔。」
「真的耶。多莉,妳懂得好多喔。」
……其實並不是我懂得很多。

「從這裡開始就是城北了。」
雖然能抱著平常心走到通往城市北邊的出口,但再往前就是有錢人的世界,我對於要離開廣場感到緊張。三個人站在通往城北的出口,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勞菈和麗塔也突然不再說話,不安地檢視起自己的衣服,表情蒙上陰霾。
「多、多莉,我們真的要去北邊嗎?」
「多莉都可以去珂琳娜夫人的工坊了,沒問題的吧?」
雖然勞莅推了下我的背,但我還是一步也踏不出去,當場定住不動。珂琳娜夫人的工坊就在中央廣場附近,叫我過去的時候,也都會有人帶路。
「我們真的可以去北邊嗎?」
麗塔不安地握住我的手。
「嗯,嗯……不然,我們先在中央廣場觀察各式各樣的衣服吧?反正我都還沒有仔細觀察過。」
「我贊成。在這裡就能參觀到很多衣服了嘛。」
我們三個人手牽著手,一邊觀察周遭行人的衣服,一邊以噴泉為中心,在中央廣場上緩緩繞圈。邊觀察邊繞了有五圈左右。因為是想去北邊才來到這裡,所以我還是在意得不得了。繞到一半,走到北邊出口附近時,三人的腳步都不由得慢下來。
「多莉,妳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廣場上繞圈圈,到底在幹嘛啊?」
「路茲,那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商業公會辦事啊,我來的時候就看到妳們了,事情都辦完了,妳們居然還
在,所以才覺得好奇。」
路茲指著商業公會說,納悶地看著我們。被他這麼一說,我才知道我們的行為有多麼可疑。也不進入城市北邊,就只是一直在中央廣場上打轉,這麼丟臉的樣子竟然還被認識的人看到了!
……怎麼辦?好丟臉喔!要怎麼向路茲說明才好?
我抱著頭,難為情得栓身都在發抖,勞菈卻笑著拍拍路茲的肩膀。
「其實是多莉邀我們去北邊,說是可以去觀摩有錢人都穿什麼衣服,但她卻緊張得不敢走過去……咦?路茲,你穿著好高級的衣服喔,為什麼?」
勞菈好像還不知道路茲進入了奇爾博塔商會。她從頭到腳打量穿著商會學徒制服的路茲,詫異地歪過臉龐。
「……這是奇爾博塔商會的學徒制服。我接下來要回店裡,如果妳們不介意只昰走到奇爾博塔商會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咦?可以嗎?!」
多了意想不到的帶路人,我高興得想歡呼,於是由路茲帶頭,穿過了只有三個人時遲遲跨不過去的北邊出口。住在城北的都是有錢人,所以路上馬車的數量比板車還多,景色也和我們住的南邊截然不同。城市南邊的建築物多為細長形,北邊的建築物卻每棟都很巨大,很多建築物從三樓的木造樓層開始,還塗上了漂亮的色彩。
「多莉,妳不是來過好幾次了嗎?」
「是沒有錯,但一個人會緊張嘛。我自己還是不敢。」
路茲有些傻眼,帶著我們來到了奇爾博塔商會前面。然後他說:「那我要回去工作了。」很快就衝進了店裡。
「……路茲真的在這麼氣派的店當學徒耶。」
勞菈愣愣地張著嘴巴,看著奇爾博塔商會。雖然梅茵和路茲都神色自若地出入這裡,但這種店不是我們可以進去的地方,就算想走進去,也一定會被站在大門前的守衛趕走吧。

好一會兒,我們都站在奇爾博塔商會前面,觀察路上的往來行人。這裡很多行人都用了大量輕飄飄的布料,至少我從沒見到有人穿著有補靪的衣服。比起在中央廣場上觀察到的,我也開始發現這裡服裝的款式都有些共通點。這就是梅茵和珂琳娜夫人所說的流行嗎?
「我現在知道有錢人的衣服真的都很漂亮,可是,要自己做還是不可能啊。我們又沒有可以用來練習的布,也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嘛。」
麗塔說著聳聳肩。勞菈也同意點頭。
「這些都不是店裡客人會想購買的衣服呢。怎麼說呢,有種根本搆不到、太過遙遠的感覺。我們如果要觀摩,用不著來這裡,在中央廣場就夠了。」
至今我和麗塔、勞菈的實力都是不相上下,一起和樂融融地工作,所以聽到兩人的想法和我完全不同,不禁大受衝擊。我還想在這裡看更多有錢人們都穿哪些衣服,也想像修改梅茵的正裝時那樣,拿布娃娃的衣服當練習也好,試著縫製有錢人會穿的衣服款式。我想和大家一起進步,下次更新都盧亞契約的時候,一起進入等級更高的工坊。但是,兩個人都認為不可能而放棄了。我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的想法和目標都和兩個人不一樣了,不禁感到心慌。
「那我們今天就先回法吧?」
我對顯得坐立難安的兩個人這麼說,開始往中央廣場回頭。可是,腳步和心情都好沉重,我低頭看著腳邊移動,內心充滿不滿。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難得都到這裡來了,我根本還沒看夠啊。雖然兩個人都說不可能,但我不希望自己也這麼覺得。
走了幾步路後,我停下腳步回過頭,剛好看見一名客人走進奇爾博塔商會。應該是珂琳娜夫人的客人。因為身上的衣服,和當作參考樣本的裝飾服很類似。
……好漂亮喔。好想再看仔細一點。
腦海中浮現出了在珂琳娜夫人家裡看過的貴族禮服。就是因為離現在的自己太過遙遠,我才想要更加努力學習和練習。然後,想要把技藝磨練到足以進入珂琳娜夫人的工坊,路茲和梅茵都能出入奇爾博塔商會了,那只要我努力,說不定也辦得到。
……會開始有這種想法,一定都是梅茵害的吧。
因為梅茵總是竭盡全力努力,自己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因為明明父母堅決反對,路茲還是朝著自己的目標勇敢前進。所以,我也無法再覺得「現在這樣就好了」、「太遙遠了,我辦不到」。我也想朝著自己的目標勇往直前。
「多莉,妳怎麼了?」
走在前面的兩個人回過頭來。我抬起頭,露出笑容向她們大力揮手。
「對不起,妳們兩個先回去吧。難得到這裡來了,我想參觀到心滿意足為止。」
雖然奇爾博塔商會還是非常遙遠的目標,但我不會放棄。至少要努力到能在挑選衣服的時候贏過梅茵,不然我明明才是裁縫學徒,那樣子太讓人不甘心了。我轉過身,重新回到奇爾博塔商會前面。然後,目不轉睛地觀察起四周行人。
……我才不會輸給梅茵呢。因為,我是梅茵的姊姊啊。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6 03: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ords 于 2018-12-27 04:10 编辑

侍從的自覺

「吉魯,幫我拿那個!」
「好!」
一吃完早餐,我們就到工坊進行準備。今天要由路茲、昆特和多莉,帶領我們前往叫做森林的地方。聽說森林又和平民區不太一樣。我們要在那裡學會怎麼做紙,然後回到孤兒院的工坊裡製作。
光是這是梅茵大人的指示,我就願意去做,但孤兒院的傢伙們似乎都覺得工作增加了,提不太起幹勁。在我成為梅茵大人的侍從之前,經常一起在孤兒院裡吵鬧玩耍的凱伊一臉嫌惡,低頭看著比平常的灰衣神官服還要破爛又滿是補靪的衣服。
「吉魯,我問你,做了紙以後要幹嘛啊?」
但就算問我,我也不太明白。我看向最明白梅茵大人用意的路茲、感受到了我的視線,路茲「嗯……」地沉吟。因為神殿和平民區的常識完全不一樣,所以要特別說明平民都知道的事情很困難。
「做好後會由奇爾博塔商會出錢買下來……但這麼說你們也不懂吧。呃,就是梅茵能用的錢會變多……唔,這也不行吧,你們又不懂錢。對了,就是你們的伙食量會增加。」
「真的嗎?!」
凱伊他們的眼裡都亮起喜悅的光芒。雖然多虧了梅茵大人,孤兒院的伙食已經稍微有改善,但還是不夠。所以伙食量越多,大家當然越開心。
「好,那我們去做紙吧!」
「好厲害喔。只要照著梅茵大人說的去做,我們就可以煮自己要喝的湯了耶,不用再只是一直等著越來越少的神的恩惠。」
聽到凱伊他們這麼說,我也想起了孤兒院不久前的樣子。青衣神官和巫女越來越少,曾是侍從的灰衣神官和巫女卻接連回到孤兒院來。孤兒院裡的灰衣增加了,青衣卻不停減少,所以每個人可以分到的神的恩惠也急速變少,我們總是餓著肚子,直到梅茵大人進入神殿之前,都沒有新的青衣神官或巫女進來,所以也沒有人被提拔為侍從,飯菜量也一直都沒有增加,是一處非常封閉的空間。
「之前本來還覺得 民居然當上了青衣巫女,但如果不是梅茵大人,根本不會有人對我們說,想吃飯自己煮就好了。」
梅茵大人這樣說著,教了孤兒院的所有人怎麼煮湯,還幫忙買了肉和蔬菜、一直以來,孤兒院的人都只看過分送下來的食物,這樣的改革徹底推翻了我們從前的常識。
「今天會帶你們去森林,也不只是為了教你們怎麼做紙。要是能稍微了解森林裡有哪些食物,以後在餓死之前,就能自己想辦法覓食,所以才會帶你們出去。」
路茲說。凱伊睜大眼睛,有些開心地笑了。
「梅茵大人當上孤兒院長真是太好了。因為根本不會有其他青衣神官和巫女想改善孤兒院的情況。」
「那也算是為了梅茵,你們要努力做紙啊。」
「是!」
大家都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揹著木架、拿起小刀等採集工具,再分別拿著鍋子和蒸籠等做紙所需的工具,出發前往森林。
「梅茵大人,我今天會好好學習!」
「要好好學習怎麼做紙和在森林裡採集喔。」
聽到梅茵大人對我這麼說,我用力點頭,最常和孤兒院裡的人見面的路茲大力揮手,向大家下指示。
「大家要乖乖跟在昆特叔叔後面!孤兒自己是出不了大門的喔。」
聽說名為昆特的男人是梅茵大人的父親,多莉是梅茵大人的姊姊,但我不太明白父親和姊姊是什麼樣的關係,雖然梅茵大人解釋說:「就是一起生活的人,是家人喔。」但我還是不懂,八成就像神殿的我們和梅茵大人那樣,像是梅茵大人在平民區的侍從吧。還是說,因為一起生活,就像是孤兒院的大家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那樣嗎?
……雖然不明白家人是什麼意思,但我也想像他們那樣深得梅茵大人的信賴。

一走出神殿大門,景色就變得截然不同。和建築物一律為白色的神殿不一樣,平民區整體呈現褐色,看起來髒兮兮的,空氣又很臭,我光是可以離開長年都不能出來的神殿就非常開心,但其他人都皺起臉龐。看到大家的表情,昆特聳聳肩。
「跟你們打掃得乾乾淨淨的神殿完全不一樣吧?
「……感覺好髒、好臭、好吵,人也好多。建築物也都不是白色的,感覺好奇怪。」
有個人說完,其他人都點點頭,左右環顧四周。過多的灰衣神官回來以後,還覺得人數增加太多,孤兒院變得好擁擠,但到了街上就發現外面的人更多。街上的嘈雜程度更是讓人不敢相信,因為在神殿裡,只要稍微大聲說話,就會遭到斥責。我第一次出來的時候,看到這麼多陌生的景象和這麼多人還太過興奮,最後甚至感到不舒服。
「那個是什麼?全都是我從來沒看過的東西耶。」
「大家衣服的顏色都不一樣……走在那裡的人是青衣巫女嗎?」
某個人指向穿著藍色衣服的女性,為了讓對方方便通過,人家都退到路邊準備跪下。
「不對、不對!街上沒有青衣神官也沒有青衣巫女!你們不用下跪!」
「是、是嗎?」
差點要跪下的大家都戰戰兢兢地目送那位女性離開,僵著身體,很怕挨罵,看到他們這樣,我真想抱頭大叫。我和法藍第一次來到街上的時候,梅茵大人和路茲一定也很想抱頭哀號吧,只懂得神殿常識的大家走在街上,很明顯就異於常人。顯然都還不習慣街上的景象,不停地東張西望,看起來就非常可疑。因為我已經來平民區好幾遍了,就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大家。
「只有貴族所在的地方,才會建築物全部都是白色的,所以平民蓋的建築物都有
顏色。建築物、衣服也和神殿不一樣,沒有明確的規定,所以會五顏六色。這一帶是富豪……總之是叫做有錢人居住的地方,所以還算乾淨,但再更往下走,就會看到別人都穿著和我們一樣的衣服,環境也更髒亂。」
「吉魯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啊?」
看到小孩子們驚訝地眨著眼睛,我「哼哼」地挺起胸膛。
「因為我常常離開神殿,接送梅茵大人啊。」
以前常常被負責監督的灰衣神官關進反省室的我,從來沒有因為什麼好事而受到眾人的矚目過。忍不住有些得意洋洋後,路茲卻說:「吉魯,看你這麼得意,但你來平民區的時候也常做錯事吧。」還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家聽好了,除非我們說可以,否則不能亂碰四周的東西。吉魯第一次出來的時候,還以為店家在賣的水果是神的恩惠,沒說一聲就自己拿起來吃,老闆就生氣了。這裡和神殿不一樣,會有體罰喔。不要做會惹別人生氣的事情。對方會突然對你大聲怒吼,再揍你一拳,很痛又很恐怖喔。」
被路茲揭穿了自己的糗事,四周的孩子們都吃吃笑著,對彼此說:「不可以亂摸街上的東西喔,會有人生氣。」
……呿。難得有機會可以表現一下我厲害的一面,都被路茲破壞光了啦。
經過中央廣場後,景色又有了些許改變。剛才木造部分都塗上了繽紛色彩的建築物變回了原本的褐色,建築物本身也變得狹窄細長。周遭行人身上的衣服也漸漸看不見色彩,而且和我們身上的衣服一樣,滿是補靪又破破爛爛。此外,這一帶的人氣質也不一樣。
「要我講幾遍你才懂啊!」
在肅靜的神殿裡絕不可能出現的咆哮聲突然傳來,我嚇得扭過頭,看見一個正在修理建築物的大塊頭大叔,朝著看來已經成年的男性怒吼,還往他揍了一拳。
「嗚哇!是體罰!」
「啊、啊啊,多莉!像他那樣動手打人也沒關係嗎?」
灰衣見習巫女全身發著抖地揪住多莉的袖子。多莉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容。
「因為有些事情不被罵就學不會嘛。而且,大家不用這麼害怕,別做會惹人家生氣的事情就好了。」
越往南邊前進,路邊行人講話越是大聲,偶爾還會互相叫罵。面對和安靜的神殿截然不同的恐怖氣氛,不由得就提心吊膽。
「要是走進小巷子,裡面還會有更可怕的人,所以不可以和大家走散喔。要一直線地往那扇大門前進。」
多莉說,指向大道前方的巨大門扉。孤兒院的大家都很聽多莉的話,但不只是因為這一帶很恐怖,也因為多莉是教大家煮湯的老師。路茲和多莉明明年紀和我們差不多大,卻懂得很多事情、會做的事情也很多,幫了梅茵大人很多的忙。
而我現在能在沒有任何人協助下做到的,就只有打掃和接送梅茵大人。其他事情都還在向法藍學習,實在不算有為梅茵大人幫上忙。

大概是因為南邊的氣氛很粗暴,大家都很害怕,自然就加快了腳步趕往大門。形狀和神殿的大門很像,但這裡的門更大。聽說走出這道大門,就算是離開了城市。要走向大門時,昆特先讓大家停下來:
「你們先在這裡等著,我去說明一下。喂――歐托!」
昆特離開後,因為大家都在大門前停下來,所以附近的人都用像在看著奇妙生物的眼神打量我們。對於從沒踏出過神殿的大家來說,這裡是未知的世界,而且從以前到現在,我們都被教導不能離開神殿,所以總有種難以言喻的罪惡感在胸口蔓延,這點大家似乎也一樣,神色都變得越來越不安。
「大家放心,別露出那種表情嘛。有爸爸陪著我們。」
多莉溫柔地笑著說道。聽說守門士兵每天都要看著有誰出入城市,並監督有沒有陌生人擅自進出,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因為士兵雖然認得城裡孩子們的長相,但住在孤兒院的你們是第一次出來,從來沒看過你們。爸爸是這裡的士兵,會為大家的身分作擔保,讓大家可以通過喔。」
「幸好找昆特叔叔陪我們一起來。要是只有我一個人,根本沒辦法讓所有孤兒都通過大門。」
路茲邊說邊看著正和守門士兵交涉的昆特。我眨了下眼睛。
「路茲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嗎?」
「那當然啊。我做不到的事情可多了。」
明明看起來梅茵大人不管做什麼事都要依賴路茲、路茲卻說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我聽了,有些放下心來。
「是喔。那我也只要努力,就能幫上梅茵大人的忙了吧。」
「一定要幫上忙才行啊。因為我們又照顧不到在神殿裡的梅茵。」
路茲咧嘴笑道。大概是聽到了我們兩人的對話,凱伊眨著眼睛,探頭看我。
「吉魯,你變了喔。之前明明還說絕對不妥去服侍平民的小鬼頭。
「……嗯,對啊。」
因為自己的生活環境和孤兒院變化得太快,才覺得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其實從梅茵大人進入神殿到現在,都還沒有經過一個季節。
「聽到阿爾諾說要提拔吉魯為新青衣巫女的侍從時,大家都很驚訝吧?因為比起老被關進反省室的吉魯,都覺得自己更適合當侍從啊。」
凱伊說完,旁邊的大家就點頭。每個人都想成為新青衣巫女的侍從,因為成為侍從,就能離開孤兒院,所以當然想。但是,阿爾諾卻搖搖頭,駁回了大家的主張,「神官長已經決定是吉魯了。」我則因為可以離開孤兒院,地位又變得比那些以前負責監督我、只要我抱怨就把我關進反省室的灰衣神官們還要高,高興得不得了,覺得大家都要對我另眼相看。然而,這份喜悅很快就破滅了。
「但聽到阿爾諾說新進來的青衣見習巫女是平民,不但沒有自己的房間,我也不能離開孤兒院,你們都笑得很開心嘛。」
「啊,對喔。我們還說就算當上了見習侍從,不僅沒飯吃又沒有房間,那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服侍她嘛,那讓吉魯去服侍平民的青衣巫女也算剛好。大家還很慶幸不是自己被指派過去呢。」
因為是平民青衣巫女,才把沒人要的傢伙指派給她――對於大家這樣的嘲笑,我不甘心地恨恨咬牙。實際見到梅茵大人以後,又發現是個年紀比自己還小,完全不了解神殿狀況的小孩子。談吐和儀態都和我們認知中的青衣巫女相差太多,我當時真心地認為:「為什麼這種傢伙是我的主人?」
「吉魯明明還抱怨過『為什麼不是普通的青衣巫女』,現在怎麼變這麼多?」
「就是因為梅茵大人不是普通的青衣巫女啊。只要我努力工作,梅茵大人就會認同我、誇奬我。」
平民認為所有工作都該給予應有的報酬,所以我只是打掃了孤兒院長室而已,梅茵大人就摸了我的頭稱讚我:「做得很好喔。」只要想到做這些事,梅茵大人就會稱讚我,我就很開心。每當梅茵大人用她的小手溫柔地摸我的頭,說「吉魯很努力喔」、「謝謝你,吉魯」,我都覺得胸口深處有種暖暖的感覺,嘴角也不自覺上揚。
自從受洗完、離開孤兒院的底樓後,再也沒有人像那樣子摸過我,更何況又聽說我並不在孤兒院出生,是中途被送進來的孩子,所以底樓的女孩子們很少摸我和抱我。因此,我真的真的很高興。
「我要學會很多事情,像路茲那樣幫上梅茵大人的忙。」
「我……可是,我學東西的速度比吉魯還快喔,而且梅茵大人的侍從現在還不多
以後會再多收幾個人吧?」
凱伊說,旁邊的人點頭同意,我卻感到震驚。
「對啊對啊。只要努力工作,梅茵大人就會認同我們。不只吉魯,我們努力工作也會得到認同啊。要是梅茵大人覺得我比吉魯還要努力,說不定會把吉魯換掉,改收我為侍從。反正你能做的工作也沒多少吧?」
我直到這時候才發覺,梅茵大人因為是新進來的青衣巫女,都只有神官長指派的近侍,還沒有自己挑選過。她也有可能把侍從換掉,再自己重新挑選。察覺到了這個不祥的事實,我的心臟開始狂跳。
梅茵大人的個性非常善良,才會這麼為孤兒院著想,就算成為她的侍從,也完全不用擔心會糟到殘忍的對待。大家也都知道梅茵大人拯救了孤兒院,那會想成為梅茵大人的侍從,也是理所當然。
……糟了,孤兒院裡多得是比我優秀的人。
焦急的心情讓我的背部流下冷汗。孤兒院裡有很多曾當過侍從、工作起來十分老練的灰衣神官,和因為是同性、就能幫助到梅茵大人的灰衣巫女,法藍因為之前是神官長的侍從,什麼事都會做,現在幾乎所有工作都由他包辦。戴莉雅因為是女生,非常需要她來打理巫女的生活起居。而且戴莉雅是神殿長指派的人,所以只要她認真工作,就不可能被換掉。
……再不多學會其他事情,最沒用的人就是我了,怎麼辦?
難以形容的不安突然在心裡面擴散。自己之前的品行太差,能做的事又不多,所以我自己最清楚,我根本沒幫梅茵大人做到什麼事。
「可以通過了!」
昆特招手喊道,大傢紛紛開始移動。內大家一起邁開腳步的同時,我悄悄按著喉嚨。感覺呼吸困難,喉嚨內部在陣陣刺痛。都怪我以前老是偷懶,會做的事情比其他人都要少。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多麼努力才可以。
「吉魯,你怎麼露出這種表情?身體不舒服嗎?」
「路茲,我覺得不管我怎麼努力,好像都幫不上梅茵大人的忙。其他人會的事情更多,我說不定會被換掉……」
吐露自己的不安後,路茲眨了眨眼睛,就搖搖頭說:
「別說這種蠢話。」然後走進大門。我不明白路茲為什麼要這麼說。
……別說這種蠢話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我很蠢嗎?
大門裡又暗又長的路途,就好像是我現在的心情。旁邊的孩子們說著「讓我想起了底樓呢」、「嗯,好恐怖」、「好暗喔」,話聲形成了回音,變得出乎意料的響亮。聽著無數的腳步聲,我懷著無法形容的不安繼續前進。
……要努力多久才可以?從現在開始努力,還追得上其他人嗎?

穿過陽光照不進來的昏暗通道後,就來到了刺眼得讓人張不開眼睛的城外。生平第一次見到的風景在眼前沒有邊際地往外延伸。一直以來我都只看過被高牆圍 起的天空,現在看到這麼耀眼又遼闊的藍天,內心感到非常震驚,大概也和我有一樣的感想,四周的孩子們都發出了驚嘆聲。
「嗚哇!好棒喔!你們看!天空好寬廣,不是四方形的耶!」
「外面好明亮,太陽也比平常還要耀眼。」
「這片天空好像梅茵大人喔,我剛被帶出底樓的時候,也覺得外面這麼耀眼。」
聽見這句話,我想起了梅茵大人為孤兒院大掃除的那一天,大家總算能一起笑著吃飯的情景。我就是在那時候覺得,幸好梅茵大人是自己的主人,對於自己是梅茵大人的侍從,我感到非常驕傲。
「路茲,我……想一直當梅茵大人的侍從。我想幫上梅茵大人的忙。」
「你真的還不明白嗎?」
路茲驚訝又無苣地用那對綠色眼睛看著我。
「我說你啊,我們決定拯救孤兒院的時候,每天都帶湯去餵那些孩子們的人不就是你嗎?打掃時最先跑出去幹活的人也是你吧?你已經幫上梅茵的忙了,如果還是感到不安,那就讓自己學會更多事情吧。只要看到有人很努力,梅茵就不會輕易捨棄他。首先你先學會怎麼做紙吧。」
路茲說,往後店裡會變得越來越忙,所以非常需要能夠代替他、幫忙管理工坊的侍從。如果對孤兒院和對梅茵來說都很重要的工坊能夠交給你,你也會增加點信心吧――路茲彎起嘴角笑著說,有人為我設立了明確的目標後,我感覺到內心的不安消散了一些。
「管理工坊嗎……」
「梅茵工坊的做只工作非常重要,不只能幫孤兒院講買食材,也是梅茵最重要的收入來源、吉魯,你振作一點啊。你是梅茵的侍從耶。
路茲大力拍向我的背。我因此仰起頭,發現天空變得比剛才還要明亮又蔚藍。
「吉魯、路茲,快一點!要丟下你們了喔!」
聽見多莉的呼喊,我轉頭環顧四周。沒有了高牆以後,大概都感到無拘無束,孩子們發出了歡呼聲,笑容滿面地跑向森林。
「我要在森林裡面找禮物送給梅茵大人!」
「喂!慢著!我要當第一個!因為我是梅茵大人的侍從啊!」
我急忙追上去,孩子們都「呀――」地發出尖叫聲,四處逃竄。
「你們太興奮了。回去前體力就會用光喔。」
昆特帶著苦笑提醒大家,然後我看見多莉抬頭看向昆特,開心地笑說:「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好喜歡梅茵呢。」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6 03: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ords 于 2018-12-27 04:11 编辑

  後記

好久不見了,我是香月美夜。
非常感謝各位支持本作,《小書痴的下剋上:為了成為圖辔管理員不擇手段! 【第
二部】神殿的見習巫女(1)》。

第二部故事的舞臺轉移到了神殿。成為青衣見習巫女進入了神殿後,不只麗乃那時候,當然平民區的常識在這裡也完全行不通。雖然有著堪稱樂園的圖晝室,問題卻也接踵而來。不同的常識、令人頭痛的侍從、環境慘不忍睹的孤兒院……最重要的是,儘管能向神具奉獻魔力以延長壽命期限,身體照樣是虛弱多病。但是,如果不奮力解決各種問題,就無法在由貴族支配的神殿裡頭生存下去。
縱使一個人什麼也做不了,但梅茵擁有願意和她一起行動的夥伴路茲、能與她討論問題的班諾,還有教導她如何在神殿裡行動的神官長和法藍。有了大家的協助,梅茵一個個地解決難題。
路茲家因為缺乏溝通而産生分歧的問題,也由神官長使出大絕招,召集所有相關人員,最終平安落幕。解決了煩惱的路茲,和拚了命想成為稱職侍從的吉魯,多虧了兩人的努力,梅茵工坊孤兒院分店順利開始運作,製紙作業也順遂進行中。
下一集,終於可以著手進行梅茵心心念念的造書了。
而這一集的短篇,是我從讀者的要求中進行挑選,再寫下多莉與吉魯受到梅茵的影響後,生活產生了轉變的故事。裡頭還出現了在梅茵的觀點中,連名字也沒有出現過的人物,希望讀者可以感受到兩人朝著自己的目標,在生活中勇往直前的模樣。

最後,雖然沒有第三集那麼誇張,但這一集的厚度也相當可觀。這也是為了善待讀者的荷包,希望盡量用少一點的集數出完第二部,在經過多次討論後所決定出的結果。TO BOOKS的所有工作人員大概都沒想到這種厚度會持續這麼多集吧,真的給各位添麻煩了。
接著,這次的封面是路茲與梅茵,兩個人都非常可愛。進入第二部以後,新角色大舉增加,畫起來一定很辛苦吧。衷心感謝椎名優老師。
最後,要向購買本書的各位讀者獻上最高等級的謝意。
續集預計在冬天出版。那就屆時再相會了。

  二○一五年八月  香月美夜

发表于 2018-12-26 20:4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本书挺好看的。不知道为什么国内不怎么热门。。。。。台版买了。第三部第二卷遥遥无期。慢爵是真的慢。。。。。
发表于 2018-12-27 0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有人录入了。感谢!
发表于 2018-12-27 13:4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希望大大继续努力
发表于 2018-12-27 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web追這套的時候,可以看的出來作者比較細膩的寫法。文庫版的也很不錯啊
感謝樓主。
发表于 2018-12-27 1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終於有人收錄 雖然有買實體書 電子書籍還是有要收藏
发表于 2018-12-28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意外啊,原本以為上一部就會結束,畢竟看來不會是熱門題材,沒想到台版續出。
希望能一直到最後,不過這是個大工程啊。
发表于 2018-12-29 19: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提供: D
发表于 2018-12-30 08:3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书的各种细节真的好。
发表于 2018-12-30 13:3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mokaka 发表于 2018-12-28 10:27
意外啊,原本以為上一部就會結束,畢竟看來不會是熱門題材,沒想到台版續出。
希望能一直到最後,不過這是 ...

這本在日本銷量榜賣贏一票大咖
发表于 2018-12-30 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本是真的挺好看的,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18-12-30 23:2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這本書很有趣,可以看到地雷隨處炸
发表于 2018-12-31 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Lv1504 发表于 2018-12-30 13:32
這本在日本銷量榜賣贏一票大咖

應該是我表達不清楚,是說台版續出令人意外,畢竟最近幾本覺得不錯的在台灣都沒什麼人討論,但其他有乳的都……
從WEB開始追,小書痴真的別出心裁,謝謝你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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