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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夏海公司] [飞翔吧!战机少女] [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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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 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爱丽丝•莉泽 于 2019-1-21 00:42 编辑

飞翔吧!战机少女 5

───────────────────────────

作者:夏海公司

插画:遠坂あさぎ

译者:蔡长弦

图源:铁华团中央

录入:柳臻敏

修图:爱丽丝·莉泽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体谅图源、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
不可修改文本档,转载请务必保留资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轻小说文库





舰桥陷入混乱。
舰内通讯、船员的交谈声及各种电子音化为一体,撼动着空气;红色的笔灯四处诡异地晃动;航海士们窥探雷达显示器,在呼喊着什么。看着看着,又有一名船员拿着纸本地图跑了过去。
「图维尔号、图维尔号,听得到吗?这里是戴高乐号航空母舰,快回答。」
通信士顶着僵硬的表情对无线电叫喊。
不久后,他看望地摇了摇头。
「不行。」
声音显得十分干哑。
「没有用。
对方没有回答,舰长。」
「这样啊。」
初老的舰长从容地点点头。尽管手心已经渗出冷汗,仍不能让别人看出心中的慌乱。正因为处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中,身为最高层才必须表现得泰然自若。自己有义务要抑制部下的恐慌情绪,他静静调整呼吸后倾头问道:
「马恩河号怎么样了?刚才应该还能在左舷看到才对。」
一旁的副长大喊道.. 「当值军官。」,年纪尚轻女军官答了一声「是」。她举起双筒望远镜环视窗外。
「没有舰影,也不见杜布雷号的踪影。」
「再仔细确认,对方很可能也迷失了船位。」
「是 ,这就确认。」
军官默默地定睛凝视,目光游走在白色雾气的深处。
雾气。
没错,法国海军TF(特遣部队)473闯入了不规则形状的迷宫当中。穿越新加坡海峡时还存在的五艘僚舰,现在全数都断了音讯。
不仅如此,旗舰戴高乐号的仪器也纷纷出现了异常。最先进的雷达、罗盘、导航系统,最后连卫星通信也无法使用。只离开新加坡短短一天的时间,满载排水量超过四万吨的核乃航母就遇难,简直就像是在作恶梦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彷佛看透了自己的心声,副长说道。他观察着周围的船员,压低了声音。
「是 “灾”的攻击吗?」
「但我没有听到爆炸或炮击之类的声音啊。你呢,副长?有发现CIWS的亮光或者击沉时的火焰吗?」
「没有。」
什么都看不到副长回答。
「那么敌人是配备了可以在无色无声的状态下,除掉我们的兵器吗?不管怎么说,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态啊。当作全舰队的电子仪器恰好同时故障,天气也一并变差还比较真实。」
“可怕的不幸。”
「这么解释比较能安抚大家的情绪。你知道吗?人类最害怕的不是暴力或粗话,而是不合逻辑。」
副长严肃地点点头。或许是目无数次疑神疑鬼的集团陷入恐慌的情况,他似乎正在再次确认紧要关头之际,自己该如何行动。
「舰长。」
当值军官回过头来。
她手持双筒望远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周围都搜索过了,但未能发现僚舰。」
「知道了,返回你的岗位吧。」
原本就不抱着期望,但现实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希望。
副官则问:
「该怎么办呢?」
「联络战术旗舰指挥中心吧。呈报我们要动用舰载机进行搜敌。」
「在这种天气下吗?」
「能使用的东西就该全部拿来用。况且最坏的状况下,即使本舰出了什么意外也必须让“货物”逃出。」
作为旗舰的戴高乐号上头除了船本身的指挥系统,另外还有整支舰队的指挥中心。若要派出舰载机,必须请示他们的判断。
这的确是危险的尝试。在电子装备如此不堪的情况下,自动降落系统恐怕也无法正常运作。
即使一如预期地完成搜敌任务,也无法保证可以顺利归来。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因为自人所运送的「货物」具备了如此高的价值。
货物
不光是法国 ,甚至掌握着全欧盟命运的关键。
「我这就征询指挥中心。」
副长不再多问,拿起舰内电话,在触摸板上拨打所要的号码。但将耳朵贴上扩音器好一会儿后,他皱起眉头。
「怎么了?」
「没有人接听。」
「你说什么?」
舰长抢夺般地抓过话筒。原以为对方在说谎,但扩音器的确不断响着冰冷的呼叫声。
(到底怎么回事?)
不光是舰外,就连舰内的通讯也中断了吗?简直莫名其妙。难道整支舰队的范围内,多发性地同时发生了神隐现象吗?
舰长咬紧牙关,放下了话筒。
「找个有空的人去战术旗舰指挥中心一趟,确认状况并报告发生了什么事。顺便再联络机库,指示舰载机做好起飞准备。责任由我来扛。」
「收到。」
副长顶着僵硬的表情开始下达指示。好几名年轻船员如触电般纷纷跑出舰桥。
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无法挽回的事态正以现在进行式发展中。如今等待着结果的期间,可采取的选项仍一个接着一个消失的恐惧感。
还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吗?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就在这么思考之际,电话忽然响起了。显示来电的灯号正在亮着,舰长反射性地准备拿起话筒,却又停住了手。
液晶面板上没有显示来电者,仅着空栏,闪动着「来电中」的字样。
(隐藏来电?)
这可是舰内通话啊。太离谱了,是在开什么玩笑
舰长屏住呼吸接起电话,竖耳倾听并说了一声「喂」
刺耳的噪音从扩音器里流泄而出,感觉就像有人在自己耳边吹着走调的口哨一样。
雪花杂音中夹杂着摩擦声,逐渐化为诡异的震动。
故障了吗?
舰长皴起眉头放下话筒。就在他喘了一口气后抬起脸的瞬间,心脏这一次真的差点就要停止跳动了。
舰桥内没有半个人。
操控台、通信设备及各类仪器的前方都空无一人。目光只离开短短十几秒,这期间内,航海舰桥变成了无人的空间。
一回过神,脚边已经弥漫着雾气。白浊的空气遮盖住地板;从窗户、门及通风用管道流进来的烟幕,让舰内和舰外变得朦胧起来。
意识蒙上一层白雾。思考变得模糊不清,理智和意识逐渐扩散。
(啊啊……)
他忽然间完全理解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
终于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并非消灭了,只不过是——改变了而已,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逐步近趋于本质,渐渐窥视着自己的深处。
必须传递出去。
「他们」究竟为何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闪耀着玻璃艺品般的飞翼又打算做什么?必须将一切告诉所有人类,以改变现况才行。
但身体早已丧失了感官。
包括视觉和听觉,一切都变得朦胧。眺望着逐渐消失的世界,他拿出胸前口袋的笔,用尽最后的力量在侧桌上的便条纸上写下单词。
剎那间笔尖滑过纸面,掉落在地板上。匡啷——白浊的风吹过舰桥 冰冷的声音响起 —之后在无人的空间里,仅剩下令耳朵发疼的寂静。
人生充满了意外。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若是这么说,或许认为很狂妄。但回顾这一年来所经历的事情,鸣谷慧觉得这样的形容绝不夸张。
例如——没错过着普通的生活,眼前并不会突然坠落一架鲜红的战斗机;不会有桃红色头发的女孩子夺走自初吻,更不用说跟那个女孩一起展开空战。
说得更琐碎一点,突然移居小松与和明华同居都在意料之外。在一年前,自己能否预料得到呢?那样的明华竟然会穿上水手服,过着高中生活,还对自己露出哭泣和呕气的表情(就是那个可怕的大姊头!) 。没错,人生就是如此充满了骜奇。
不过。
即使如此
(这种意外我是敬谢不敏。)
慧怀着黯淡的心情转动目光。
老旧的仓库里充斥着香烟的烟雾,长相凶恶的男人们投来危险的目光。有的人彷佛在威胁一般,使小刀闪现光芒;有的人不耐烦地不断咂舌。气氛沉重,强烈的压力和紧张让自己就快窒息,但却又无法逃出去。双手被绑在背后,并被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旁的格里芬也是一样。尽管她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却传来强烈的焦躁感。搞砸了、糟糕、怎么办?——这种表情。
什么怎么办。
说真的,快想点办法啊!
视线的尽头处有堆积如山的黑亮金属。长长延伸的枪身、弯曲的弹匣及小巧的铁制菠萝。
是武器。
他们撞见了走私品的交易现场
为什么?我才想问呢。仅仅一个小时前,自己跟格里芬还愉快地漫步在金泽的街上。不同于小松的喧嚣和热闹,无秩序却华美的气氛令慧感到雀跃。洒落的太阳、一望无际的蓝天、林立的大楼群和摊贩的香气。
还以为这将会是最棒的一天。
他不否认实际上心情很飘飘然
难道就因为这样吗?是放松警戒后,使得察觉危机的能力变得迟钝?抑或是忘了自己的搭档有多么不谙世事?
瞎嚓!
硬物声响起,眼前的男人晃动手枪。背后有许多人的气息正在逼近。
(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惠重复着不知是第几次的疑问。
数小时前的光景在空洞的意识里苏醒过来

抵达JR金泽车站的时间为上午十一点。从小松车站搭乘在来线,约花费四十分钟。走出长长的月台,穿过有股近未来感的大厅后,北陆三县最大的街景出现在眼前。
贴有宽大地砖的站前广场、塞满圆环的车阵、耸立于行道树另一端的玻璃帷幕高楼建筑。尽管听说闹区是在东侧出口,但西侧出口也相当热闹。或许是来自大陆的难民急遽增加之故,可以见到好几处正在建造的大楼和住宅。此起彼落的话语也是北京话或英语等等,各式各样的语言。一瞬间就快忘记自己在日本了,感觉像造访了香港或上海的城市。
「喔 ~
头戴鸭舌帽的少女瞪圆双眼,一转动脖子,斗篷罩衫的下襬就跟着晃动。她张着小嘴,好奇地环视四周,然后撑大鼻孔,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多人。」
「不要一直东张西望啦,格里芬。太显眼了。」
毕竟桃红色头发本身就在闪闪发亮了。尽管用帽子遮掩,依然很有可能吸引周遭人的目光。
那孩子怎么回事?是戴了假发吗?还是庞克族?类似这样的感觉。
慧抓住她的帽缘,将帽子拉低。或许是被遮阳板挡住视野的缘故,格里芬看似不满地低吟。
她略微拉起帽缘,仰望向这边。那副模样出奇可爱,令慧的心脏猛然一跳。
「慧太爱操心了。过度的避险会妨碍行动自由,反效果。」
「是你自己太没有戒心了。刚刚在电车里也很危险吧?还被后座的孩子拉头发。」
她刚才差点被看似幼儿园学童的男孩走鸭舌帽。唉,毕竟眼前的头发散发出朦胧光辉,也难怪男孩会感到好奇。
「就是因为不乖乖坐着,才会发生那种事情喔。谁叫你一下子从座位站起来,一下子整个人贴在窗户上。」
「不要紧。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目前严格执行后方警戒,不会再有不一机咬住我的后方。」
「也注意一下旁边跟前面吧!」
毕竟这家伙一旦专注于一件事情,很容易会忽略其他事。还是稍微严格纠正她一下比较好。
慧轻按住帽子,再次将帽子往下拉
「那么,我们走吧。」
慧避开责难目光后迈出步伐。时间不太充裕,但难得外出,他希望起码能够完美实施当初预定的计划。
计划。
不怕被误会而说得明白点,就是所谓的约会计划。
在一星期前的贝儿库特事件中,自己和出击前的格里芬曾经约定过,如果是从这次的作战归来,两人就一块儿出门。
开端是贝儿库特与其开发者的一番话。听着富有人性且再普通不过的故事,自己也不禁想重新思考自己两人之间的关系。对于鸣谷慧来说,格里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工具?是战友?还是更在其上的存在?
既然是约会,在基地内散步就太乏味了。到小松市区观光也很落伍。那么,能够想到的就是远征金泽了。不抱期望地找八代通商量,忍受对方充满好奇的询问,再历经过无数道琐碎的手续后,才有了今天。两人独处的金泽漫步,第一次的小旅行。
两人在巴士总站坐上西侧出口巡回的专线巴士,摇摇晃晃二十分钟左右,陆地中断并来到了巨大的桥上。全新的交通标帜上可看到「直行:五郎岛难民居留区」的字样。
「难民居留区?」
格里芬看似好奇地念出声音。慧说了声「对」后点点头。
「国家专为那些从大陆逃来的人们建造了城镇。据说是开发海边的土地,修建了集合住宅及商店街,以便让相同国家出身的人生活。就像那个,类似神户或横滨中华街的地区。」
「中华街?」
「就是有很多中华料理店的地方。拉面、饺子,还有杏仁豆腐之类的。」
「我想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会选这里啊。其实来金泽观光,主要好像是去武家屋敷或兼六园等地方。」
反正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实质更重于形式吧。自己半武断做出的选择看来是正确的。
那双灰色的眼眸开始露骨地闪闪发亮。她用手机终端搜寻观光情报后,「唔 ~」地喘了口气。
「五郎岛… …简直是梦幻仙境,饮食的终极之地。」
「呃,你太过期待的话,我反而很伤脑筋啊。」
毕竟是临时建造的居留地,历史和规模也比比不上横滨及神户。
况且虽说是居留地,但那片土地实际上好像历经了有点复杂的成立过程。似乎是来自大陆的大量逃难开始之际,入境管理局的难民审查非常缓慢,导致许多人被滞留在逃难船上及港湾。
卫生环境的恶化及粮食等问题,使得抗议声浪日渐增大,与行政机接连发生冲突,以及非法入境。最后,政府将审?结束前的等待所与临时住宅结为一体,修建成了五郎岛。
审查过后,倘若有人可以投靠就离开这里,其他人则能继续住下去。可以说既是日本,却又不属于日本的地方。出入外界也仅能透过三个方位的大门。
(难怪会留有这么浓厚的对岸气氛。)
能见到久违的大陆街景,呼吸那里的空气。就慧个人来说,这里也是他想造访一次的地方。
格里芬从手机终端上抬起目光。
「慧呢?去过五郎岛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来喔。我是从明一认识的人那里听说的。你想想,之前有送糕点吧?就是类似花 ,名叫“麻花”的食物。」
「在队员餐厅请我吃的那个?」
「对对对,那个就是我认识的人从五郎岛买回来的。然后,因为好像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所以她建议我去看看。」
不。
不对,正确来说,对方是说:「我们一起去吧!」由于当时是因为难民审查而独自一人顺路前往,所以她说:「下次想和慧两人一起去。」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偷偷去了,大概会挨骂吧,毕竟就爽约了好几次和她的约定。由于往后必定会在其他地方补偿她,所以必须万分注意自己的言行。
在慧绷紧精神之际,巴士减速了。桥的出口处有个小型的圆环,在出租车和普通车辆的另一边可见到大门。
“感谢您的搭乘。即将抵达五郎岛难民居留区,五郎岛难民居留区。”
「好,开始海外旅行了。」
「噢 ~
确认没有遗品后,两人在站牌处下车。走出户外的瞬间,海水味飘荡而来。或许是大海很近的缘故,明明距离车站没有多远,却有种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感受。
两人拿出身分证,出示给大门的警卫看。让对方读取完条形码,慧等待格里芬的ID检査结束后,穿过行人专用的拱门。
「哇。」
「喔!」
空气变了。
声音和热度明显上升了一个等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围绕着广场的商店,每一间都是在三到四层楼的建筑上,施加原色的招牌或装潢。商品和桌子突出房檐,营造出杂乱的气氛。
往来的行人们大声喊着,比较着货物。
令人怀念的光景让身体发颤。
没错,就是这种气氛,彷佛从大地渗透出来的能量。自己曾度过大半人生的光景就在眼前。
并不像上海的商业区或北京中心区针对外来客的面貌,而是那个国家真实的风景。
「喔喔喔喔~
格里芬跑向广场,茫然地环视四周。
「和小松的城市完全不同!」
「那是当然。」
「文化震撼,冲击。重新建构世界观。」
真夸张。
不过可以理解她想说什么。慧起初开始在海外生活时,也被性质过于相异的气息震慑。
包括气味和色彩在内的一切都完全不同,彷佛文化或社会这此一东西,伴随着质量向自己压来。但那未必令自己感到不快。畏惧的反面是向往,对于未知的不安必定着期待。
格里芬极力睁大双眸,眺望着城镇。她来到商店的屋前打量食材,纤痩的背影感觉得出沉默的激动。
「喂,这么快就想吃东西了吗?」
「发现麻花了。」
她指出眼熟的花林糖形状零食。
「还有很大的。」
「嗯,那是大麻花。」
这是看似用圆面包拧成的食物,口感比普通的麻花柔软,口味也有各式各样的变化。慧个人喜欢加了肉桂粉的,但据明华的说法,似乎是加了星星糖的才是正宗。尽管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是?」
接着,格里芬指向黑色状的物体。喔喔,又是标准配备呢。
「是向日葵的种子呢。」
「种子!」
「很好吃喔。肚子有点饿的时候拿来喀喀咬着,很快就吃完了。」
「我想吃。」
「嗯 ~
一开始就狂吃的话应该会吃不下去。不过,这么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服务员。」
慧往店内探头,拿起一包看中的袋子。
「请给我这个。」
「好的。」
走出来的是一名不到二十五岁的女性。绑子的发型相当可爱。她动作利落地将商品装袋,目光同时落在格里芬身上。
「哎呀,你真可爱。」
对方对她露出微笑,格里芬却一脸茫然。
慧帮忙翻译:「她说你很可爱。」后,格里芬眨着眼睛,注视那位女性。
「谢谢。」
「哎呀,是日本人吗?你和这位男孩都是?」
女性看似意外地瞪圆双眼。她再度面向慧。
「什么嘛,中文说得那么好,我还以为是这个镇上的人呢。」
「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曾经在对岸住过。话说大姊姊,你的日语也很好呢。来这里很久了吗?」
「嗯?差不多。应该说,这家店基本上是针对观光客啊,所以主要是以日语来招呼客人。要是不会说日语,就如字面描述的一样“不像话”了。」
说完有些巧妙的比喻后,她又拿起一包西瓜种子放进袋子里。
「奇怪?咦,一个就可以了。」
「没关关系,我招待你们。今天要让可爱的女朋友玩得尽兴点喔,加油。」
她抛了个很有魅力的媚眼。
女朋友。
可爱的女朋友
被人当面这么说 ,总觉得很难为情。为了掩盖自己的害羞,慧说了声「请问」 ,向她搭话。
「以本地人来看,哪一家店比较好吃呢?我们还没有决定要在哪里吃食。」
「嗯~这个嘛。」
女子将手指抵上脸颊沉思。
「虽然有以本地顾客为主的店家,不过你可以沟通,应该没问题吧?嗯,等我一下,帮你挑选几间。」
她在便条纸上随意书写后递了过来,还很用心地附上简易地图。
「在店里吃的话推荐有星号的店家。然后,想要逛摊贩的话,有圏号的地方就OK。叉号是一定要避开喔,因为他们有时候会对观光客狮子大开口。接下来就是参考店门口的菜单,挑自己喜欢吃的。」
好厉害——想不到最强的导览书诞生了。
一开始就走进这间店真是幸运。
要是没有任何指点的话,搞不好已经踩了好几次地雷。
「谢谢你。」
不客气 ,方便的话,回去时也买点伴手礼吧。我会再给你们优惠喔。」
她很有活力地问候一声“慢走”,送走了两人。
格里芬一脸幸福地大口吃着西瓜种子。
她原本就很有小动物的感觉,所以这么做时,看起来就像只真正的松鼠。
「好吃吗?」
「嗯。」
她鼻息急促地喃喃道,又抓起一把种子品尝。
「期待下一道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你真的只顾着吃耶!」
你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是约会喔!是来确定两人关系的喔!虽然原本的计划就很像美食之旅就是了。
「嗳,格里芬。」
「嗯?」
「你觉得,约会是什么?」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
「和慧两人在一起。」
「那是当然的。」
「两个人一起吃好吃的东西。」
是没有错,虽然没有说错啦——
「那么,如果我们两人在基地里吃好吃的东西,那也算约会吗?」
「嗯~
「在队员餐厅吃东西呢?」
......
一脸有哪里不对劲的表情。但或许是不了解具体的差异,她正感到困惑,不停眨着双眼。
「慧觉得缺少了什么吗?」
「与其说是缺少……」
要不要试试看牵手呢慧想这么提议却犹豫了。要是对方冷静地问一句:「为什么?」的话,他大概会再也振作不起来。
不对,倘若强烈要求,对方应该不会排斥,但毫无感情地陪着自己也只会徒增空虚。
「伊格儿她啊,不是很黏着我吗?像这样,说着『抱抱』之类的。」
「因为她是小孩子。」
「你呢?」
「我是成人,不会随便对人撒娇。懂得分辨时间、地点和场合。」
不,约会时撒娇一下没关系吧?反过来说,什么时候才能肢体接触啊?
慧正要追问但打消了念头。这种事不能据理力争,他也不想被认为太刻意。
话说,我真的喜欢这个家伙吗?虽然不讨厌就是了,但真要说的话,就像和妹妹或年纪差距大的堂表妹相处的感觉。嗯~
「慧?」
「没事。那来找找店家吧。总之先从外面观察这份地图上记载的地方,然后,最后挑一间看起来不错的店进去。怎么样?」
「没有异议。」
「好,走吧…啊…,对了。行动前要注意一件事。」
慧绷紧表情,屈膝与她面对面。
「这里已经不是你熟悉的地方,所以不要一个人乱走喔。无论如何都别离开我身边,待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
「知道了。」
「说好了喔。」
「用不着提醒,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真的吗?
印象中只要自己一移开视线,她就经会常失踪,这是错觉吗?其实彼此牵着手是最令人安心的,但他已经不打算拘泥于这一点。
格里芬踩着小碎步绕回来,走到自己身旁。抓住衣袖后,一副准备妥当的样子点点头。
眼神彷佛在说.? 「不用担心,我们快点出发吧!」
OK,走吧。」
慧转换心情并出发,昂首朝着异文化圏内走去。
穿过广场,走进小巷之后,就看到了摊贩村。露天摊贩紧凑地排列在大楼之间,四处飘来烤制点心和肉类料理的香味。
两人一边对照地图,一边确认店铺格局。有时就快被揽客人员拉住,但一路上都巧妙地避开了。
红色的中国灯笼在蓝天下相当醒目,若在夜晚时来访,想必会是一幅梦幻般的光景。不知不觉中,周遭听不到日语了。空气中充斥着具有大陆特色的发音。默默站在原地的话,彷佛会不经意忘掉这里是日本。感觉在常熟的生活,失去的日常又回来了。
(能理解明华为什么想要来了。)
尽管表现得很刚强,但她毕竟是独自一人被丢在异国的城镇,想必也有寂寞的时候吧。如今的大陆尽管想回去也回不去,但乡愁之类的不会因此而消失。
下次还是一起过来看看吧。利用今天的成果,向她介绍几家推荐的店吧。唉,虽然被她问到:「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的时候,可能又会难以脱身了。
或许是闷头想着许多事情的缘故,注意力不自觉地变得散漫。
转头一看,桃红色头发的少女消失了。
......
啥?
大量的人在周围来来往往。原色的风景里没看到格里芬的身影,无论在摊贩旁或橱窗前都找不到。
喂喂喂!
「您有没有看到刚才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儿?」
慧询问眼前的店员后,对方眨了眨眼睛。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往那边去了。」
才刚提醒就来这招吗!
完全就是迷路了嘛,刚才那副自信满满的态度是怎样!
尽管焦急,但不能任凭自己被恐慌摆布,必须在她走远之前抓住她才行。
随着时间经过,双方的距离会愈来愈远。
「不好意思,能耽误您两分钟时间吗?」
慧四处找人攀谈,追溯格里芬的踪迹。他穿过摊贩村,拐过四个转角,从小巷子移动至其他商店街。
人烟渐渐变少。或许是出了闹区,全新的集合住宅及年代老旧的仓库开始混杂。五郎岛原本是港湾和工业地区,所以或许是当时的设备留了下来。破掉的窗户和肮脏的墙壁煽动着不安。
「格里芬。」
慧忍不住大喊。她跑去哪里了?觉得奇怪的话就立刻折返啊。
「格里芬!」
回过神来,自己来到了很靠海的地方。附近已经没有民居或商店,唯独乌黑的仓库沿着码头零星地浮现。周围一片寂静,感觉不到人类活动的气息。
走过头了吗?
是在中途超越她了吗?慧咬着牙,准备折返的瞬间——
听到了沉闷的尖叫声。
慧转动目光,跑近旁边的仓库并窥探里头。
冰冷的灰尘气味很刺鼻,广关的空间内堆积集着货柜。
从天窗照入的阳光照耀下,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呆站着。周围有人影,是体格壮硕,相貌凶恶的男人们。
「格里芬!」
少女转头面向这边,一脸错愕地喊道.:「不行,不要过来,慧!」
但警告迟了一步。硬梆梆的金属触感抵在太阳穴上,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将枪口对着慧。令人联想到丧服的黑色西装,搭配着红色领带。对方一手按住嘴边的香烟,同时举着枪。或许是站在入口阴影处的缘故,冰冷的表情令人背部发寒。
男人吐出烟雾,非常不耐烦地嘀咕:
「怎么,又是小鬼吗?」
厚厚的嘴唇扭曲起来。他只歪着脑袋,续道:「今天真不走运啊。」其背后的黑暗中,一群流氓成群走出来。
慧心想——那是我要说的话。

回忆结束
时间轴回到现在
突如其来的监禁戏码开始后过十多分钟,自己和格里芬依然被迫坐在混凝土地板上。手被绑在背后,周遭团团围了好几批人,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所谓的穷途末路,想必正是在形容目前的状况吧?与「灾」之间的空中战也不曾感到如此绝望过,毕竟他们毫无对抗的方法轮转式机炮、空对空飞弹,甚至连用来摆脱追兵的涡轮扇引擎也没有,感觉就像被人全身赤裸地丢到雪山里一样。没有防范威胁的方法,不存在挣扎的余地。
「真伤脑筋呢,杨先生。居然会在你们指定的地方出岔子,饶了我吧!」
太阳眼镜男大声说道。他倚靠着货柜,仍旧抽着香烟,周围则站着身穿夹克的跟班。每个人都举着枪,投来危险的目光。
「我可是相信你那句“居留区很安全”,才会带最少的人马过来。结果一开始就这样,今后会很难跟你们交易喔!」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呢。」
有些不自然的发音,是来自于站在另一侧墙边的中年男性。一身花衬衫,脸上浮现亲切的笑容。他拍拍双手,双眸扬起。
「当局的动能都确实掌握了呢。日本的警察一展开行动,就马上会有人通知喔。你可以放心看看商品呢。」
「那此小鬼要怎么处理?」
男人扬起方形的下巴。
「看起来似乎是观光客喔。要是失踪的话,不会引发各种骚动吗?」
「就算引发骚动,只要找不到就行了呢!」
花衬衫男爽朗地断言。
「放心,我们知道很多把人处理掉的方法喔。不管是完整的尸体还是分部位,绝对都能换到钱呢。」
背部的汗毛猛然竖起。
同时感受到无比的恶意及冷酷。把人当成物品或家畜的感觉,彻底丧失了伦理及道德的言行。
(这些家伙是黑社会。)
那是中国的非法组织,从杀人到贩毒,什么都做的犯罪集团。在逃出大陆时,连这群人也跑进来了吗?毕竟明华的父亲宋叔叔曾经叮咛过慧,唯独那群人,千万不能接近。
慧移动目光
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们似乎是日本人。这么说,是黑道或暴力集团之类的吗?交易商品恐怕是人民解放军的装备吧。黑社会的人们从没了管理员的军方设施里拿出装备,以居留区为据点进行兜售。目的是为了巩固在新天地的地位,创造出新的资金来源。
这无论怎么想,都是不能目睹的现场。
不是像能够以「绝对不能将在这里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忘记一切,回到正常的世界吧丨」几句话获得原谅的状况。
我们究竟会遭受怎么样的待遇?活生生被解剖后卖掉器官吗?被迫在地下或海外工作吗?抑或是被塞进不知道位在哪里的外国妓院里?
回过神时,只见格里芬的背后站着一名中国男人。对方顶着好色的表情蹲下,压在她背上,就这样以彷佛要抱住她的姿势,开始玩弄纤瘦的身体。指节粗大的手指毫不客气地要伸进衣服里。格里芬发出「嗯——」的声音,厌恶地扭动身体。
「喂 ,你干什么!住手!」
慧忘记危险大喊出来。
即使背后被刀子抵着也无暇顾及了。就在他探出身子的瞬间,被大力地压住。
「安静点!闭嘴!」
手被绑着所以无法出力,脸被紧紧按在地上而无法呼吸。即使如此,他仍拼命挣扎时,传来开枪的声音。
「别闹了!」
戴着太阳眼镜的黑道举着枪,一脸很不耐烦的样子。
「在你们国家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但在这里贩卖人口很容易就会曝光。既然要封口就杀了吧。然后,灌进混凝土沉入海里。」
空洞的枪口瞪向这边。他依旧将手指放在扳机上,直直走近。
「不敢动手就让我们来。」
慧全身发冷。男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犹豫。再靠近几步,大概就会像流水作业一样,自然而然地扣下扳机。枪口对准的方向是……格里芬?
「等……等一下!」
慧声嘶力竭地大喊’并抢在嘴巴被塞住之前续道..
「你们想要钱对吧?好,得付多少钱才行?一千万吗?还是两千万?」
我有钱喔——惠用中文大叫。周围的空气骤然一变花衬衫男则问他:「这话怎么说呢?」
「要支付赎金吗?你家很有钱吗?」
「杨先生,别上了那种小鬼的当。」
太阳眼镜的黑道扬声道,语气中夹杂着焦躁。但黑社会的每个人对于意料之外的赚钱机会,全都一副难掩兴趣的模样。
「稍微听听他怎么说,没什么大不了呢。喂,小子,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后续完全没有想过。怎么办?要是随口谎称家里非常有钱的话,可能会被迫实际拨打电话。
这样一来,这次会把祖父母和明华牵扯进来。不行,不能再增加牺牲者了。那么,其他办法呢?应该说,继续撒这种谎言会有什么后果?既然实际上没有那么多钱,徒劳的挣扎会在某个时间点结束。只是将开枪的时间拖延一两分钟罢了。
慧怀着绝望的心情仰望天空之际,出乎意料的光景映入眼帘。
天窗上可以见到两个人影。头盔、夜视镜、防弹衣及长枪身的栓式步枪——不是黑道或中国黑社会的成员。或许是察觉到与慧对上,人影将食指抵在嘴上。
(警察!)
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疑问被激动推翻了。由于他们看起来是全副武装,所以应该不可能是偶然路过。他们准备周全,各就定位,正在观察状况。如此说来,还有其他的同伴吗?准备冲进来的警察部队已经逼近至相当近的距离。
情绪一下子振奋起来。
办得到。只要争取时间,救援就会到来。
慧用下巴指向格里芬:
「那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女孩,非常有价值。要是弄伤或杀了她,就损失大了喔!毕竟她一架……她一个人就值几十亿圆了!」
啥?——男人们眨眨眼。而太阳眼镜男厉声道:「喂,别胡说八道!」
「我是说真的。我记得是六十亿吧?虽然我认识的金发女孩似乎就值一百二十亿,所以还输给她就是了。需要的话,我来帮你们介绍吧?只要我叫她,应该立刻就会过来喔,以2 5马赫的速度。」
「这家伙是疯了吗?」
男性咂舌一声,将枪对准这边。在视野的一角,天花板的警官朝背后打出信号,一人则是对慧比出捣住眼睛和嘴巴的手势。
不要看?屏住呼吸?
「我没有说谎。我们是从某个研究设施里偷溜出来的。她是非常特殊的实验对象’倘若卖给外国的情报机关’会有一大笔钱喔!所以——」
慧吸气的瞬间,传来清脆的声音,某个物体滑过地板。接着,「砰」的爆裂声响起。
「格里芬,趴下!捣住嘴巴!」
强烈的闪光、爆炸声及烟幕同时产生。即使合上眼皮,视野也是一片纯白。尽管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单边耳朵压在地板上,但另一只耳朵完全丧失了听力。鼻子深处感到刺痛。是催泪弹吗?周围的男人们不停地咳嗽。下一秒,大地开始晃动。玻璃劈哩啪啦地碎裂,蓝黑色的制服冲了进来。
「混账!是警察!」
某人大喊,声调中夹杂着悲鸣。交错的枪声、野兽般的怒吼,脚步声和冲撞声混乱回荡,撼动着身体。就像被名为白烟的沙包砸中后,不成人形的感觉。冲击和闪光让获就快疯了。
黑道们展开零星的抵抗,但被压倒性数量的暴力逐渐压制。想逃走的人也被后门的分队抓住。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当烟幕终于散去时,事态几乎都平息了。各处都可听到呻吟声。警察部队逐一为逮捕的人铐上手铐。
(太好了,得救了。)
「慧!」
格里芬撑起身体。
或许是看不到依旧躺卧着的自己,她的手绑在背后就跑了过来。在这一瞬间——
「开什么玩笑!」
彷佛自地底鸣响的声音传来。慧一惊,回头望去时太阳眼镜男正举着枪,脸庞因鲜血和泪水而扭曲。或许是视力恢复的缘故,感觉像随意瞄准会动的东西。格里芬还没有察觉,射击线笔直地对准她的胸口处。
「去死吧!」
来不及了,现在大叫「快躲开」也已经太迟了。要扑过去将其推倒?不行,距离太远了。回头夺下手枪?明明连手都不能用,太鲁莽了吧!现在的姿势可以办到,能够尝试的只有——「!」
慧猛瞪地板撑起身体,即使失去平衡仍将上半身抛向枪口前方。
挡住射击线。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格里芬的盾牌。拜托,一定要赶上。慧咬紧牙关做好受到冲击的心理准备,这一瞬间——
一阵疾风吹过
...... 啊?」
男人的手臂在难以置信的位置弯曲了。握着枪的手在肘关节的前方被打断了。
......什么!」
悲鸣声走调,惊愕与混乱使国字脸不断抽搐。对方一副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样子。但答案立刻出炉了。
男人的背后有一只长腿抬起。修长的西装裤,然后是亮皮的淑女鞋。
后回旋踢。
恐怕只在电影中看过的招式,轰向男人的侧头部。
穿着西装的上半身彷佛被铁球砸中一般倾斜,退后两步、三步,最后就这样倒在地上。破裂的太阳眼镜滚落地面,露出来的脸已经翻起白眼。
(什么?)
一名身材高痩的女性站在那里。白色女用衬衫及裤装,一身令人联想至橱窗模特儿的匀称身材。
年纪大约不到二十五岁,冰冷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和细痩的下颚是欧美人的特征。然而,发色却宛如日本女性,是美丽润泽的黑色,散放着鲜明的光泽。露出宽额头的发型乍看之下是前长后短的鲍伯头,仔细确认后,发现后方有一束头发,延伸至及腰的长度,在根部用绳i住的模样彷佛巫女一般。
是警察吗?不,但她像是外国人,也不像其他警察一样穿戴着护具。
她是谁——慧这么思考之际女性转过头来 —其目光先停留在格里芬身上,接着是慧。
美丽的淡红色嘴唇打开:
「你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偶拼上性命。」
啥?
一瞬间,慧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人偶?是指格里芬吗?
但还来不及发问,她就别过脸去,晃动裤装的衣襬,毫气地快步走掉了。警察部队从左右跑上前去,跟她报告着什么。
(搞什么啊?)
慧茫然嘀咕着。
事能转发展太快,脑袋完全跟不上。
警笛的声音自远方响起。

「你啊!」拳头落在桃红色头发上。
格里芬「啊呜」一声,发出奇妙的声音并向后退。由于她的表情匮乏所以很难看出来,但想必很痛吧。她按住脑袋,变得泪眼汪汪。
胡子脸的中年男性叹一口气。像鲶鱼的脸庞不愉快地扭曲着,安心和怒气交织出了复杂的表情——是技本的修护人员,舟户。不同于平时的工作服,他身穿着五颜六色的条纹衫,哀怨地瞪着格里芬。
「我求求你了!你在人群里走失时,我得要命!别动不动就让我们心惊胆跳!」
黑衣男们正在废弃仓库前讲电话,大概是在向小松基地报告状况。看来尽管说是两人独处的约会,却仍被严密监视着的样子。这在组织的风险管理上是理所当然的考量,但自己却有种目睹到丑陋幕后的感觉。以后外出大概没办法尽情地乐于其中了。
「幸好有成功跟凑巧来取缔走私的警察部队连手,要是没有成功的话,后果可是设想喔!」「对不起,有我跟着还发生这种事。」
慧沮丧地低头。真要说的话,都是错在自开了视线,欠缺身边带着自卫队最强战力的自觉。
格里芬愈是挨骂,他也愈无地自容。
舟先生抓抓脑袋。
「唉 ,既然是约会,就好好当个护花使者啊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这次是格里芬擅自跑掉的,算是不可抗力吧。反倒是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可是——」
「说真的,该道歉的是我们。我们有些太松懈了。在发现你们要前往危险的地方时,就该事先阻止才对。」
真是抱舟先生低下脑袋,慧急忙摇摇头。
「请……请不要这样。说起来,错的是我们提出想出去玩的请求,没道理接受您的道歉,请把脸抬起来。」
「话虽这么说,我看还是前往府上道歉」
「不用了!没关系!」
要是被明华知道了怎么办?又会多出一性争吵的话题啊!慧说着「话说回来——」硬是转移话题,回头看向被带走的中国黑社会。
「这种城镇里居然会有黑社会的人在进行交易,这对我来说比较震撼。住在中国的时候明明没有遇到过。」
「唉,他们也很拼命吧。毕竟本国的地盘和收入都一下子全没了啊,他们应该正在竭尽全力地想办法活下去。同样的事大概会愈来愈多喔,因为难民不断在增加啊。」
花衬衫的男人在护送车的前方抗议。记得他是姓杨的中国人,他喊着自么都没做,只是凑巧在场罢了。
复杂的事态似乎的确会愈来愈多。以前被视为非法入境的罪犯会以难民作为掩护渡海而来,假装成善良的市民。警察和司法崩溃后的大陆没有遏止他们的手段,无论清流或浊流,全都如洪流一般涌入了日本。
(我太天真了。)
飘飘然地把这当作海外旅行的自己真可耻,也因为语言相通而松懈了。这里并非常熟或是小松,应该继续保持最起码的紧张和戒心才对。
「不过啊。」
舟先生露出笑容,一副终心下来的模样。
「真亏你们能平安无事呢。老实说,就算被砍断一只手或一只脚都不足为奇喔。你们应该被抓起来很久了吧?」
「嗯……也有过很危急的时候啦。」
「毕竟警察也意外鲁莽地破门而入了啊。他们开了那么枪,却没有被任何一发流弹击中,简直就像奇迹一样。莫非是那个吗?神秘的变身英雄现身来拯救你了吗?」
「是没有变身英雄。」
但出现了神秘的外国女性。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登场,打倒了黑道。倘若没有她,自己或格里芬大概早就中枪了。
慧转动目光后,出奇轻松地找到了那位救星。她一手拿着书写板,正在和警官交谈。在体格健壮的男人们中,那苗条的身材格外醒目。
「就是那个人救了我们喔。在快被黑道开枪打中时,她帮我们挡了下来。」
舟户眨眨眼睛。
他一副错愕的表情张着嘴巴,慧一瞬间以为舟先生是对这位不合时宜的美女登场感到惊讶。的确,一时之间肯定无法相信她凭借那么纤瘦的身体,与黑道及中国黑社会交锋。
但震撼的重点似乎并非这个
舟户皱起眉头,喉眬发出「咕噜」的声音后——
呻吟般地低喃道:
「她怎么会在这里?」
*
隔天,星期日。
慧造访了小松基地。
目的是实施格里芬因计划之外的外出,而延迟的定期调整及检査。
尽管内心害怕可能会被臭骂一顿,基地内的气氛却极为平静。应该是舟户妥善处理过的缘故,自己没有因为昨天的事而被说东说西,技本的职员们也以平常的态度应对。由于已经做好整个上午都要做笔录的心理准备,所以老实说,感觉有此脱力。
不过或许是为了弥补延宕的作业进度,调整时程紧凑得令人吃不消。从早上八点开始的每一分钟都排满行程,穿梭于各个设施。一开始还想着「希望大家能自然应对」,不久却变成想高喊:「关心我们一下吧!」格里芬跟我可是差点没命了喔,稍做慰劳也无妨吧?
但毕竟事态过于重大,无法出言抱怨。在两人按照指示完成检査,消化课程的期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中午。
「呜~
格里芬趴倒在长桌上,伸长了双手,呈现宛如干货的状态。想必已经精疲力尽了吧,就连一旁的酸奶也没有碰。
这里是技本办公大楼的休息室。或许恰好是午餐时间,自己带便当的职员很多。
在和气氛中,沉没的少女身影非常显眼。但也许是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周围,她将鼻子和脸颊压在桌板上,不成人形。
「你的脸变得很丑喔。」
格里芬小声呻吟道:
「已经不行了。我死掉后请在墓碑写上:“死于过劳和空腹,格里芬”。」
「到这种地步吗?」
还想着这再怎么说也太过夸张,但她似乎另有隐情。格里芬半瞇着眼仰望这边。
「在慧过来的两个小时前,我被迫进行其他的调整。五点起床就坐进伊格儿和法多姆的仿真器里,然后叫我试着直接连接。」
「这种事情办得到吗?」
阿尼玛和子体是一心同体,类似于大脑和身体的关系。实在无法想象去使用别人的子体。
「姑且算是建立起连结了,不过非常不舒服。感觉就像自己变成了三条腿,或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一样。」
「我想也是。」
光是引擎从一具变成两具,就算相当大的变化了吧?更不用说格里芬的机体形状很独特,实在不觉得她可以轻松适应其它子体。
「不过,为何突然叫你这么做?难道要叫你换乘其他子体吗?」
「不知道,不过——」
纤细的颈项歪着。
「他们好像还没对法多姆和伊格儿做出同样的要求。所以,应该没有立刻更换机种之类的意图。」
「哦?」
「还有,尝试过我才知道,以其他子体战斗是不可能的。飞行就已经很吃力了,如果硬要兼顾两者的话,处理能力大概会爆炸。」
「爆炸是指?」
「产生无法预期的冻结或错误之类的。」
根本就行不通嘛。
「这件事你跟八代通先生说了吗?」
「说了。不过他说暂时这样就好。」
「真莫名其妙。」
只要飞起来就OK,不能战斗没关系?完全无法理解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进行调整。
「大概是昨天的惩罚,故意整人。」
格里芬不满地噘起下唇,一副愤恨难消的样子。
「他们还暂时禁止我吃零食。说什么就是因为太贪吃,才会被食物吸引得到处乱跑。」
「嗯 …」
慧能体会对方想这么说的心情。
「禁止自己买来吃,也不能事先寄放,连喂食都不行。」
「喂食?」
「工作人员会提供我多出来的糕点,例如出差的伴手礼或热门甜点之类的。」
她一直被这么对待吗?
太宠她了吧,这可不是在学校里养宠物啊!
「不好意思,格里芬,这一次完全是你自作自受吧!都已经强调过别离开我身边了,你却跑得不见人影。虽然不知道你是被什么食物吸引,不过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土地上,未免也太掉以轻心了。」
「那是误会。」
「咦?」
格里芬忿忿不平地抬起脸。
「遥和舟都太武断了。我并不是为了食物而离开慧的。」
「那是为什么?」
「我听到一个声音说“救救我”。」
「啥?」
声音?
「还说“好难受,好痛苦,好害怕”。」
「那是怎样?」
原以为在蒙混过去,但她却一脸正经。格里芬简短回答:「正如刚才所述。」
呃换句话说,是这么回事吗?因为有人在求救,所以你就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走着走着就到了那个仓库。」
「对。」
「找到说话的那个人了吗?」
「没有找到。靠近建筑物后就听不到了,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就被那些人抓住了。」
「唔嗯。」
这家伙的感应力有时很敏锐,所以或许真的听到了我听不见的声音也说不定。毕竟被抓到那个仓库里的人,可能不只有我们。
还有其他人吗?非走私集团或警察的第三者。
(人口贩卖的受害者之类的。)
倘若是这样,或许应该确认对方是否有平安获救。去找舟户商量好了,在那之后也忙得不可开交,跟他没有什么聊过。我想问问现场和走私犯怎么样了,还有关于那位女性,她看起来好像知道此仟么。
待会儿联络看看好了。正在思考时,可爱的「咕噜」声响起。格里芬按着自己的肚子。
「啊 ,抱歉。」
话说回来,我们是打算过来吃食的,结果聊得太起劲就让她等太久了。
慧打开贩卖部的袋子,将三明治和饭团摆放在桌上。
格里芬的双眼发亮。
或许是因为零食禁止令而非常饿,她发出「喔喔喔」的声音伸出颤抖的手。
「鲔鱼色拉、明太子、BLT三明治。」
「时间不多,吃吧。下午的调整好像是从一点开始吧?哇,剩下二十分钟而已了喔。」
「很够了。午餐时间的闪电,人称鲸吞的格里芬就是我。」
「要细嚼慢咽啦!」
慧夹杂着叹息,准备打开三明治的包装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啊,找到了找到了!」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女性工作人员站在入口处。她是刚才和八代通一起进行调整的人。
「什么?」
「室长有话转达。抱歉打扰你们休息,能不能借用一点时间?请跟格里芬一起到检査设施来。」
......
「他还说很紧急。」
麻烦你们了——她挥挥手退了出去。格里芬发出了低呻声。

「喔~抱歉中午找你们来。嗯?怎么了,格里芬?脸颊鼓得像流行性腮腺炎一样。」
桃红色头发的少女满脸不悦,彷佛平常的面无表情是个假象。灰色的眼眸泛着危险的光辉。声音的主人是白袍肥胖男——八代通遥纳闷地歪起脑袋。
「发生什么事了?我还以为你填饱肚子后心情会好一些。」
「呃、嗯,该说是时机不对,还是我太多话的缘故呢……」
早知道就早点让她吃东西了。虽然现在说这个也无济于事。
慧让赌气的格里芬面向前方。
「不过突然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反正到了一点,我们都会回来进行调整。」
「嗯。」
八代通依旧坐在椅,跷起另一只短腿。
「突然来了个临时的会面。若要配合对方的时间,就只能挑在这个时候先跟你们谈谈了。
你知道夏尔.戴高乐吗?」
「夏尔什么?」
「夏尔?戴高乐。」
「是人名吗?」
感觉在世界史的课堂上学过,但想不太起来。
「他是半个世纪前的法国总统,因为抵抗纳粹而声名大噪。在本国被视为英雄,甚至连机场和广场也以他的名字命名。」
是喔。
「我这次想谈的是船名。戴高乐号航空母舰,是法国海军的核子动力航母。」
话题一下子变得很有战争气息。八代通打开屏幕的电源,液晶画面显示出世界地图。红色的箭头从地中海经过苏伊士运河,一直延伸至印度次大陆的科伦坡。
「三天前,以戴高乐号航空母舰为旗舰的TF(特遣部队)473在南海失去了音讯,恰好就在离开新加坡后航行了一天之际。周边天气据说直到前一刻都还晴朗无云,但是不知为何,所有通讯在过了凌晨三点后都中断了。」
「中断……」
「定期回报、AIS,甚至航空无线电之类的都全数消失。就常理来说是很难想象的情况,毕竟TF473包括核力潜艇在内,是一支总数将近十艘的大舰队。就算被卷入战斗中,也应该存在某此薇兆才对。但实际上,舰队的所有舰艇是同时陷入沉默,只能说是神秘事件。」
脑海中忽然想起「百慕大三角」这个词汇,据说经过那里的船只和飞机都会消失。不,不过地点不一样吧?那是位于大西洋,美国那一边才对。
「莫非是要叫我们去搜索吧?」
有种不祥的预感。在遥远的海上,而且还是外国船只的消失事件。慧原本会认为这与自己豪无关系,听听就算了。但以经验来说,八代通派完全意想不到的任务,他已经设想到最坏的可能,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没这个必要。因为航母已经找到了。」
「啥?」
「昨天中午过后,航母的定位信息复活了。该船舶在距离消失位置以北的一百零七海浬,以东五十海浬的地方以时速十八节移动中。根据侦察机的报告,似乎没有明显的损伤。好像还未能取得联系就是了。」
呃那为何要叫我们过来?」
「事情变得有些……不,是非常复杂。」
八代通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说到底,法军的主力舰队为何会航行在南海这么远的地方?虽说欧盟远离『灾』的势力范围,但也不可能有多余的战力。最珍贵的机动部队原本应该要留在本国附近才对,为何他们金蒋舰队派来遥远的海域呢?」
「为什么?」
「戴高乐号是为了将测试中的新型子体运送至日本。」

新型的……子体?
Rafale-ANM,拉菲尔。以达梭公司的多用途战机为基础,欧盟的第一架子体适应机。毕竟他们在Typhoon的子体化上饱尝失败,想必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体吧。
于是在航母机动部的护卫下运送出来。然而,其始末就是这次的事态。」
「舰队被毁。」
「嗯,航本身是找到了。但现状是无论如何呼叫都无法与对方接触,所以运输作战无疑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身为接收方的日本无法坐视不理。」
格里芬扭动脖子。
「为何拉菲尔会被运来日本呢?」
最根本的疑问。为何要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反「灾」战战力移动至他国?为什么要远离本国呢?八代通点了点头。
「他们请求技本协助,希望找出拉菲尔的子体和阿尼玛无法建立连接的原因。」
「无法建立连接?」
「正确来说,是无法确保足够操纵机体的同步率。据说以目前的状态别说是战斗,就连飞行也没有把握。」
「也就是类似格里芬之前的状况吗?」
慧俯视着桃红色头发的少女。认识自己前,她的状况非常不稳定,就连正常起动机体都是问题。原本以为是同样的症状,但八代通歪头回答:
「天晓得。」
「阿尼玛的内部是个黑盒子,没有人了解其明确的结构。只不过,我们和俄罗斯已经造出了两架以上的阿尼玛,所以对方大概认为我们在技术上高人一等吧,因此委托我们进行分析。」
「是委托技本。」
「我的技术终于打动了欧美的那些老顽固。」
不着痕迹地夸耀自己的功绩,八代通望着两人。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独飞将展开拉菲尔的回收作战。希望你跟格里芬两人能接近戴高乐号航空母舰,并将子体带回。」
不。
不不不。
这也太跳跃了吧
,完全不能理解事情的因果关系。
「请……请让我整理一下。呃……若只是想回收拉菲尔的话,直接让她飞起来不就好了吗?毕竟是飞机,可以自行脱困。啊,虽然有阿尼玛状况不佳的因素,即使如此,只要飞到附近的机场就行了……」
八代通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你有在说的话吗?我刚才已经说无法联系上航母了吧?连状况也无法掌握的状态下,要如何下达脱困的指示?况且,拉菲尔的阿尼玛没有一并搭上戴高乐号。」
「咦?」
「就是被运送来的只有子体而已。好像是因为阿尼玛的状态非常不适合出国,所以对方先将机体运来日本。因此无论做多少努力,都不可能自行脱困。」
「意思是……阿尼玛目前还在法国吗?」
「好像吧。似乎在研究室里严密隔离中。」
状态那么差吗?倘若如此,回收作业的确会很吃力。
「既然这样,用运输船之类的去运送呢?利用起重机转移机体,然后带回来之类的。」
「该空域与“灾”的势力范围邻接,派遣缓慢的非武装船只靠近,下场就是被击沉。」
「那么,派遣军舰护卫的话——」
「一支全副武装的航母打击群,可是毫无抵抗之力就遭到瘫痪了喔!在原因不明的状态下,岂能再投入增加的战力?最起码,目前的日美军根本没有能派至南海的水面战力。」
......
隐约开始了解对方想说的意思了。子体不可能自行脱困,用船舶接触也有困难,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从空中回收了。以独飞的成员进行空中掩护,同时抵达航母,将无人的子体带回。遭遇「灾」的话就视情况交战,以排除抵抗吧。
虽然乱来,但还算是很有道理的作战。
话虽如此,仍有不了解的地方。
「假使我们真的顺利接近了航母——」
慧瞥了格里芬一眼。
「这些家伙也无法隆洛在舰上对吧?上海夺回作战的时候,我在美军的航母上有听说过,普通的空军机和舰载机不同。」
「嗯。」
「那么,要如何回收拉菲尔呢?」
说到底,就算顺利隆洛在舰上,也没有将其带回的方法。这无法跟装载手提行李相比,也不能像拖吊车一样,用钢索拉动吧?
「要用运输直升机运送吗?」
格里芬插嘴道。
原来如此,用直升机就能在航母上起降,大型机体应该起码能吊起一架战斗机。独飞则是一并同行,在回收作业的期间戒备上空。尽管机速的配合好像会很困难,不过这是比较实际的手段。当他这么心想时——
「直升机的续航距离不够。」
冰冷的声音敲击了耳朵。
循着坚硬的鞋声回头,慧瞠目结舌。一名穿着长裤套装的女性站在那里,乌亮的黑发和令人联想到陶瓷器的白皙额头,细长的眼睛里泛着知性的光辉。由于腰部的位置很高,脊背直挺而给人芭蕾女舞者的印象。她踩响淑女鞋,走进了房间。
「你们子体的战斗行动半径将近一千公里。相对地,运输直升机的作战距离才几百公里。
假设从那霸基地起飞,最多只可抵达台湾,实在到不了南海。而且,自卫没有大型直升机专用的空中加油设备。」
张得老大的嘴巴并非被这番话的内容影响,而是因为自那人形模特儿般的外型有印象。硝烟味苏醒,伫立于白烟中纤痩的英勇姿能是在废弃仓库救了自己两人的那位女性。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法国军方情报机关,对外安全总局的布朗杰中尉。她在这次事件中,是法方的窗口兼负责人。」
八代通的发言令慧眨眨眼。中尉?法国军方?
(她不是警察吗?)
她整个人面向八代通。
「非常抱歉将时间提早了,八代通先生。挑在您忙于和本国进行协调之际。」
「不,百忙之中麻烦专程你过来,实在很抱歉。不过在正式的作战会议前,我希望大家能先见个面。这些孩子似乎在不经意中受你照顾了,所以也当作赔罪和答谢。」
「毕竟是任务,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她轻轻点了个头后,与两人面对面。
很标准的日语。光听发音的话,实在不认为是外国人。既然说是军方的情报机关,想必受过间谍这类的训练吧。例如,将前往出任务的国家语言全都学过一遍之类的?
中尉的目光从头顶到脚下打量了一番。
「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你不要紧吧?有后遗症之类的吗?」
「啊、 呃,没有问题。」
尽管心想这个回答真蠢,慧仍低下头,之后打直身子。
「那个……前天非常谢谢您。我是鸣谷慧,然后,这位是格里芬。」
总之,先让她完成自我介绍。慧说了声「快点」,让桃红色头发的脑袋低头行礼。
这一瞬间,中尉的视线变得相当冰冷。怎么回事?——尽管这么想,但这种异样感还不至于让对话中断。慧心想着是自o己的错觉,一边续道:
「不过,法军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呢?我还以为是日本警方的人。」
「我原本的任务是反恐。为了遏止黑社会的武器扩散,而和警视厅连手展开作战。」
中尉简洁地回答。
「不过,主力舰队的消失在本国也引发了很大的騒动。由于没有人可以前往远东,处理子体的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尽管如此,和警方的突袭作战到了最后阶段,所以必须先处理好那边才行。不过多亏如此,才能救你们。」
原来如此,在和自卫队接触的同时,仍持续跟警合作吗?所以舟户也会觉得眼熟吧。军方负责人出现在取缔走私的现场让他感到混乱,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可以回到正题了吗?」
中尉回头看向八代通。见到他大方地点头后重新面向两人。
「正如刚才所言,直升机是无法抵达戴高乐号的。所以将以拥有空中加油装置的倾转旋翼机接近。不过,倾转旋翼机的装载量并不多,不可能完整运送一架战斗斗机,所以——」
她瞥了一眼八代通。
「日本政府提议用其他的阿尼玛来启动拉菲尔。」
「什……么?」
用其他的阿尼玛来启动?
等等,莫非是……
「让格里芬操纵拉菲尔飞回来,就是这么回事。」
八代通接着回答,依旧盛气凌人地翘着二郎腿。
「你和格里芬将一起搭乘倾转旋翼机,降落在戴高乐号上,在法多姆和伊格儿掌握制空权的状态下找到拉菲尔,透过直接连接启动并从舰上起飞。这样一来就不必准备运输机,是极为合理的作战。」
「请……请等一下。那么让格里芬使用其他子体的仿真器是因为——」
「嗯,就是为了测试。所幸四次里成功了三次喔。老实说,当作正式上场来看的话,表现得还不错呢。」
这不是四次中失败一次的意思吗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赌上性命去冒这种险!
慧瞪大双眼后,八代通安抚道:「好啦,先听我说。」
「藉这个好机会,我来解释一下吧。关于子体是如何辨识阿尼玛,又是如何成为她们的双手双脚活动的。」
他向格里芬招招手,握住一脸疑惑的格里芬的手。
「各个阿尼玛都存在着固有的频率,也可以说是节奏。从『灾』之核心发出的振动波,在与生物电流相互影响的同时,一边逐渐在体内扩散,我们研究人员称之为EGGElectro Ghost Gram。而这东西尽管微弱,也会穿透出体表。」
「体表?」
「例如脸或手掌之类的。」
他让格里芬将手摊开。
「释放出来的EGG会从控制面板传递至子体,告知对方自己是什么人。说得更详细点,在初期的调谐中,已经把子体的固有振动和阿尼玛的振动匹配在一起了,所以只要有同型态的振波动传来,子体就知道自己的灵魂和大脑来了。」
「那就是直接连接?」
「没错,作为启动信号的神经脉冲。」
原来如此,至今为止隐约听过的词汇和概念感觉都联系起来了。所以阿尼玛才会一直触摸操作板,而非操纵杆或油门杆,是为了将自己的节奏传递给机体。
( 嗯。)
思考了一会儿后,慧扭动脖子。
「我明白您说的意思了。不过既然如此,要让格里芬使用其他子体就更是乱来吧?拉菲尔应该也有自己的固有型态……EGG对吧?」
「应该吧。」
「那么」
「这点我们会运用一些诡计。所谓的振动和波形,是可以透过外力来增幅、衰减及调变的,所以倘若只是此一薇的偏差,能机械式地进行修正。例如携带放大器或降噪器这一类的机械,能让拉菲尔暂时将格里芬误认为自己的大脑。」
「呃 ——」
「另外,以上个世纪末开发的欧盟机特征来说,RafaleGripen都拥有相似的空气动力特性及机体形状。近距耦合三角翼、全动式前翼和单垂直尾翼。换句话说,相较于连接法多姆或伊格儿的子体,建立连接的成功率要远远高出不少。操作应该也能以同样的要领进行。」
唔嗯。
总而言之 。真要说怎么回事的话就是……
「您是说,由于Rafale是类似于Gripen的机体,所以稍微动一点手脚就能骗过子体了?」
「说穿了就是这样吧。」
早知道就不问了。对方愈是解释,自己就愈不安。
话说,对方理所当然地下达战指示,但自己可不算自卫队的人喔!事到如今,虽然不是想避开和「灾」作战,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义务去搜索外国的遇难船只。况且这一次只要程序稍有偏差,子体可能会控制失败并坠落。身为格里芬的监护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我拒绝。
若是法多姆想必会面带笑容这么开口吧。就在他心想,自己是否应该在这时学习她的半分旁若无人时——
「太危险了。」
声音来自意料之外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布朗杰中尉冷冷地俯视八代通,细长的眼眸带着责难的光辉。
……咦
不确定的要素太多 。现场的状原本就不明朗,也没有连接失败时的替代方案。实在不应该将民间人士卷入这样的行动里。」
当着目瞪口呆的慧和格里芬面前,八代通叹了口气。
「是这样没错。不过中尉,正如刚才所说,最接近拉菲尔的机体是格里芬。然后,要让这家伙行动,就必须让鸣谷同学同行调整EGG。我昨天应该也解释过了吧?我们也不希望将民间人士扯进来。」
「那是在以回收为前提的基础上。」
中尉的声音僵硬。她抬起纤痩的下颚,绷紧了脸。
「为了区区一架试验机,您打算付出多少的牺牲呢?我不知道子体化是多么奇迹般的成就,但那种东西不过是工具吧?没有必要将人命暴露于危险中,进行救援。牺牲一支舰MS数千名人员后,这次甚至要投入其他国家的小孩,思考逻辑根本就不正常。」
「中尉。」
「不,请让我说下去。要人类为了这样的人偶赌上性命,显然是大错特错。」
又来了。
又是这种话
“你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偶拼上性命。”
她在五郎岛的废弃仓库里如此低语道。既然如此,她说的人偶就是格里芬了吧?不要保护阿尼玛、任凭她开枪击中、那只不过是工具罢了。
「那么你说,该怎么做?」
八代通一脸不满地放下双腿。
他抬起单边眉毛,换上赌气的表情。
「等待洋流改变,航母漂流至附近的港口吗?那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啊。」
面对嘲讽般的询问,中尉却没有回应。她眉毛一动也不动地打直身子。
「法国政府委托的协助方式应该有两种,八代通先生。」
冷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一种是回收子体拉菲尔。由独飞进行空中掩护和派遣技术部队。」
而另一种,当无法回收时——她续道表情从彷佛陶瓷娃娃的脸庞上消失
「希望你们连同戴高乐号,一并破坏拉菲尔。得以反舰飞弹的饱和攻击,将它沉入海底。」
「简直莫名其妙。」
眼前的少女耳尖地听到低语声后转过身来。冷冰冰的机库里,与背景呈对比,鲜艳的翡翠绿头发散发着闪亮的光辉。她眨眨宝石般的双眼,放松蔷薇色的双颊。
「你似乎很苦恼呢。」
莞尔微笑的模样就像个深闺大小姐。发出每一个声音,都令人联想到高级的绢布;白皙的脸庞每次动作,就锭开光粒子。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才能养成如此透明的存在?才可以学习到清秀的姿态呢?真想称她为降临在地上的天使或妖精,然而——
(这家伙,骨子里可是黑到不行啊。)
RF-4 EJ-ANM,法多姆。独飞最资深的阿尼玛,也是最凶恶的权谋术数主义者。被其外表所欺骗,而惨遭修理的人类和阿尼玛不计其数。就连自己也在认识她不久后,尝到了苦头。
即使经历过各种的协同作战,至今仍会对她保持戒备。
「怎么了吗?一副“要是说溜嘴的话,又会被抓住把柄”的表情。不用担心,慧先生的弱点我已经掌握到大约有一整打了喔。日常对话中已经没有任何可得的情报了。要是担心情报外拽,现在已经太迟了。」
「你真的很可怕耶。」
你是跟踪狂吗!法多姆扬起嘴角,晃动着束腰裙的裙摆走近而来。
「不用隐藏内心想法的人际关系会比较轻松喔。不需要一直勾心斗角,也没有理由武装自己的心。」
「那么你也说说真心话吧。老是到处试探别人,太不公平了吧!」
「我一直都很坦率喔,顺从自己的欲望而活。」
「坦率吗……」
「改称为享乐主义者也行就是了。」
还真敢说。慧从鼻子呼出气来,继续坐在折迭椅上仰望天空。一片空旷的骨架天花板,周围充斥着修护作业的金属声和机械声。身体一倾斜,折迭椅就发出「叽」的辗轧声。
慧在小松基地,第3机库里。与布朗杰中尉会谈后已经过了四个小时,格里芬进入了单机检査流程。等待的期间原本打算透过训练或室内课来消磨时间,但今天怎么样也没那个心情。
中尉与八代通的对话搅乱了思绪。
“希望你们连同戴高乐号,一并破坏掉拉菲尔。”
偏偏是出自于法国军人的口中。
到底在想什么?是出于什么想法而说出口的呢?
法国政府的意图也不是不能理解。最先进机与其落入「灾」的手中,干脆将其击毁,使其化为海中的碎藻。尽管残酷,但考虑到莱诺的事件,这是绝非不切实际的选择。但那只是无计可施后的事情,现状是日本政府也准备了好几种回收手段。略过一切的可能性,突然就要人将其击沉,也太不讲理了。而且,对方提出的理由竟然是:
「不想把民间人士扯进来。」也就是不让自己暴露于危险中。
真是莫名其妙。
就在他东烦恼西烦恼之际,法多姆的修护工作似乎开始了。修护人员围绕着双发动机的子体,正在逐一仔细地检査复杂的飞行控制面。
「对了,你在这种地方偷懒没问题吗?你是过来检査子体的吧?」
「我的工作大致结束了喔,毕竟都已经习惯了呢。例行业务几乎都已经自动化,所以用不着担心。」
法多姆坐在一旁的椅,浮现出妖艳的笑容。
「好了,我们来闲聊吧。」
见对方一副「别管那么多,快说」的模样,慧死心地叹一口气。
( ,反正也没有被下达封口令。)
以法多姆和八代通的关系,刚才的会谈内容应该也会传到她耳里。一味隐瞒的话也只会惹她不高兴罢了。
「你不要到处声张喔。」
慧叮咛她后开始叙述。昨天在难民居留区发生了什么、被谁救了一命,还有中尉刚才所说的内容,他依序说明了一遍。
「人类为了工具而赌上性命是错误的——吗?」
法多姆露出思考的表情,垂下长长的睫毛凝视地板。其侧脸异常冰冷,令人背部发寒。
「并……并不是我这么认为喔,是那个叫布朗杰中尉说的。听起来真的很不舒服吧!你们明明就和我们一样可以交谈、思考还有欢笑,居然说是工具。」
「不。」
有如蔷薇花蕾的嘴唇打开,她抬起看起来很柔软的下巴。
「她说得很对。」
「咦?」
「我们是人造物,而且是工具。无论言行举止多么像生物,终究是个仿造品喔。为了保护人类,为了让这个世界延续下去而创造出来的自动人偶。为了拯救这种东西而牺牲人类的性命,说穿了是本末倒置。」
「这种事——」
「慧先生,你对格里芬投注太多感情了喔。请回忆一下,起初知她的真实身分时是什么样的感觉?想到了什么呢?」
格里芬的真实身分。当自己得知构成她的事物,是「灾」的一部分时——
「你感到很害怕吧?」
彷佛在试探内心想法一般,被对方窥视着。这番露骨的发言让慧泄漏喘息。
「来历不明、恐怖、恶心。没错,那是正常的感觉。你和这个基地的人们虽然感觉几乎已经麻痹了,但一般而言,不可能像这样自然地彼此喔。更不用说是第一次获得阿尼玛和子体的国家了。」
......
「你说那个中尉是隶属于DGSE对吧?那里有许多人是海军出身,所以遭到损害的舰队上或许有许多他们认识的人。同胞毫无预警且蛮不讲理地被夺去性命,这次却又准备派遣其他人类前往回收子体。我想他们感到愤怒也很合理喔!」
「那么,你是叫我遵照指示,击沉航母吗?」
「那又是另一个层面的话题了。」
法多姆轻轻一笑。
「毕竟我们的战力本来就愈来愈匮乏了啊,无论如何都必须确保能对抗『灾』的兵器。慧先生,你或许还不了解,我们正在节节败退当中喔。大陆登陆作战两度失败,美国失去了宝贵的阿尼玛,利用贝儿库特消灭敌方主力的计划也未能获得预期中的成果。目前不是能挑三拣四的状况了。」
「意思是中尉一个人的想法无关紧要吗?」
「个人的感情和伦理是很神圣的。但是有些事,必须践踏这些事物才能够办到喔。为了让一千人活命而杀死一百人,为了让一百万人团结而碾压一万人的意见。这就是身为物种的选择行为。想必爸爸是从高处俯瞰着大局,所以才会制定本次的作战吧。然后冒着风险,准备派遣你和格里芬。我想这不是个轻松的决定呢。」
......
怎么回事?愈来愈混乱了法多姆大概只是从多方角度来讲述同一件事情。中尉的观点、八代通的观点,还有鸣谷慧的观点。看到的东西都一样,但只是立场改变,就完全换了一个面貌。人文主义看起来像是目光短浅的情绪论,而原本认为八代通敷衍至极的离度,结是在削去一切感伤之后的断然决定吗?倘若如此,拘泥于风险的自己就像个孩子一样。
「到头来,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的问题是应不应该参加作战?还是该如何面对中尉呢?」
「两者都是。」
「那就很简单了。请慧先生采取不会议自己后悔的行动。」
又在关键之处打迷糊仗。就在慧绷起脸来,准备抗议时,响起了格外响亮的金属声。
一组扩充单元被慢慢搬运至法多姆的子体。不同于熟悉的侦察吊舱,是独特的形状。
纺锤形的本体及大块的鳍片?上面附有天线。那展开宽大鳍部的模样就像一只热带鱼。
「那是什么?」
「据说是分析了贝儿库特的“诱蛾灯”后,释出来的装备。」
「贝儿库特的?」
俄罗斯军方开发的试作装备「诱蛾灯」,是一种运用EPCM来引诱「灾」 ,并使其出错的器材。虽然没有得到预期中的效果,只是造成了白白招来灾厄的结果。
(竟然分析并沿用了那个吗?)
法多姆站起身,往充满喧嚣的修护场走去。
「请放心,慧先生。我不打算让你一个人尽最大的努力,我也会竭尽全力喔。毕竟尽管有一些波折,我们这几次以来,确实在大型作战中节节败退啊。差不多该发挥人类守护天使的职责了,否则世界真的有可能亡。」
「法多姆?」
翡翠绿的头发摇曳着。
少女转过头来。
这一瞬间,子体和她彷佛被绿色的火焰包裹住,清冽的光辉锭放。背对着双发动机的怪鸟,法多姆展开双臂。
「让宴会开始吧,慧先生,开始一场欢庆人类未来及繁荣的祭典。我会将蜂拥而来的敌人变成祭品,释放出祝福的火焰,为你开辟通往祭坛的道路。所以,请你继续向前迈进。不用害怕,请贯彻自己的信念——伴随着魔法和狂热的时间。」
*
「喔......喔喔......喔?」
视野配合格里芬的惊呼声晃动。座舱罩外的地平线倾斜,高度就这样像侧滑一般下降。
「右升降副翼,回复!左边上抬,快一点!」
慧拼命呼喊后,这次是猛烈的冲击往上顶来。两具引擎的其中一具推力异常上升。
倾斜的景色这次开始上下反转——机体翻覆过来,前翼疯狂地拍动着。
「够了,把操纵交给飞行控制系统!总之先将机体恢复水平——」
警报慢了十几秒,高度警报响彻整个驾驶舱。头顶被大片的田软占据,地面的细节一览无遗,投射在大地上的机体影子愈来愈大。Pulluppuiiuppu'l'lu'p
BARBIE01,”坠毁。
夹杂叹息的无线电响起。画面静止,座位恢复至水平状态。液晶屏幕上显示Simulation interrupted(模拟中断)的讯息。
「拜托,格里芬,距离出发没有几天时间了啊!」
慧拿下训练用的头盔后这么唤道。
前座的少女发出「呜~]的呻吟,突然趴上前方操控台,桃红色的头发无力地从肩膀滑落。
「好恶心,头好痛……」
「不要紧吧?」
「视线一直在打转,觉得脖子后方也很麻。」
好像很不妙。
慧抓起耳麦:
「舟先生,可以休息了吗?格里芬好像撑不住了。」
“Allright。你们等等,我现在开门。”
解除锁定的声音响起。门一打开,验证室的冰冷气就入侵而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技本的修护工作人员跑乐过来。
「成功率降低了呢。是EGG调变器的状态不佳,还是要尝试更改一下调谐呢?」
舟户抓了抓脑袋。他开始操作仿真器的外部面板,检査状况。
「这样没问题吗?」
慧下意识这么询问后,舟户将目光瞥来。
「只能让他没问题了吧!毕竟与拉菲尔之间的直接连接和代理控制,是本次作战关键啊。
出发前得多少将成功率提高一些,否则你也会很伤脑筋吧?」
「是啦。」
毕竟真的会死人啊,在和「灾」开战之前就坠落而死。
站上验证室的地板后回头望去,蛋形的筐体正是为了这次准备的拉菲尔模拟器。将实机的特性及连接形式输入其中,使其能够与格里芬的操作进行磨合。也就是反复尝试错误,藉此提高操控的确实度。
(不过比想象中还要坎坷啊。)
说白一点,就是事故频发。不光是像刚才那样的机体控制失误,包括了降落失败、失速,甚至是空中撞机等所有意外都发生过。其惨状不禁让他觉得干脆由自己来操纵还比较好。
「拉菲尔没有普通的驾骏舱吗?」
舟户歪头发出「嗯~」的声音。
「没有啦,我是在想,要是像格里芬的子体一样发生什么意外,就由我来接管控制。」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确认外部面板的同时,他耸耸肩膀。
「虽然算是双座型,但后座似乎也是阿尼玛样式。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一般来说,不会想到在无人机上加装有人设备。与其这么做,多余的空间会用在追加航电或油箱上。」
「我觉得设置两个阿尼玛样式的座位也很奇怪。
应该不是为了让两名阿尼玛搭乘吧?」
「大概是备用的意思吧。为了在任何一方的NFI故障时,也能使用另一个座位继续执行任务。
毕竟那些家伙是第一次运用子体啊,设计倾向于安全系的可能性很大。」
嗯,但搭乘的阿尼玛本身要是累倒,就什么也不用谈了啊慧去讲完这句话的瞬间,一个娇小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走出仿真器的内是格里芬。她踩着踉抢的步伐走下梯子,差点就要跌倒了。
「喔!」
慧急忙搀扶住她,对方那柔软的下颚就压在肩头上,微弱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
「脑袋……阵阵发疼。」
舟户叹了一口气。
「这下严重了呢。去那边休息一下吧,必要的话让她躺下来也无妨。」
「不好意思。」
点头致意后,慧搀扶着格里芬的肩膀,就这样以两人三脚的形式将她带到墙边。
「拉菲尔的机体形状不是跟你很相似吗?为什么还会这么辛苦?」
「双发。」
「啥?」
「有两具引擎。但输出却很低,所以非常难控制。真想叫他们乖乖采用F404系,那个国家的缺点就是太坚持于独创技术了。」
听不太懂,但同样是欧洲机,似乎也各有不同之处。不过既然知道原因的话,就只能让她适应了。
「好了,睡吧。我帮你脱鞋子。」
「呜 ~
慧在长椅铺上靠垫,用来代替枕头,然后解开长筒靴的鞋带,整齐排放在椅脚边。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湿毛巾还是水之类的。」
「不要紧……摸摸我的头。」
嗯。
贴上手掌后,热度渐渐传递过来。体温比平时要高,果然好像有此逼热了。
还是拿湿毛 比较好吧。——呆愣地这么思考时 慧感觉到一道视线,验证室的入口站着一名黑衣女性——是布朗杰中尉,黑檀般的眼瞳泛着冰冷的光辉。或许是发现彼此的目光相接了,她转过身去。
「抱歉,格里芬,我马上回来。」
「慧?」
慧小跑步上前,呼唤一声「中尉」。他靠近那纤痩的背影。
「不好意思,方便和你谈谈吗?」
「什么事?」
彷佛陶瓷娃娃的白皙脸庞转了过来,没有表情。鞭策着感到害怕的内心,慧续道:
「中尉,你讨厌阿尼玛吗?」
他开门见山地问。自从听完法的一席话后,慧一直在想:我们究竟为什么能自然地接纳阿尼玛?为什么能不感到恐惧?
很简单。因为我们一直都和她们在一起,直到负面的感情被抹去,成为理所当然的存在。
因为我们一同持续守护着日本的天空。
关键就是时间。既然如此,慧希望能先清楚解释这一点。在日法两国政府的讨论下,拉菲尔回收作战似乎决定要执行了。听说中尉也将与航母探索班同行。既然要一起行动,他希望能化解这种隔阂,所以才试直接询问。
她缓缓地从胸前口袋中拿出一只笔,举到脸的前方。
「你喜欢这个吗?」
「啊?」
「这个呢?」
她出示单边手上的手表。
慧感到错愕之际,对方当着他的面将笔收了起来。
「这此都只是工具,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吧?我对那些阿尼玛所抱持的感情也一样,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漠不关心。」
「不对,是希望它们能按照既定的机能来完成既定的使命。那东西是为了击落『灾』而创造出来的吧?既然如此,在地上只要乖乖待着就好,没有任何交谈或欢笑的必要。更不用说是任意到处活动,让人类暴露于危险中。实在难以理解。」
「······」
「你会对书写用具说话或照料它们吗?想必不会吧。我只是感受到一样的异样感罢了。
对工具投入过度的感情,看在我的眼里是不正常的。仅此而已。」
「也有人说过,是投注于物品的感情创造了阿尼玛。」
慧的脑中掠过与莱诺的对话——「日本有一种叫『付丧神J的概念吧?说所有物品都拥有自己的意志。」她当初有说过这种话吧?
中尉弯起嘴角。
「没有人类投入感情就无法构成的存在,这种东西真是笼统呢。那么,不被人类喜欢的阿尼玛依然是“灾”吗?将来会成为人类的敌人吗?」
「这——」
支支吾吾的原因正是自己想到了莱诺的事情。不被视为一个人格,且连思考的每一部分都遭到控制的阿尼玛。其结果就是她被「灾」所吞嗤,变成了人类之敌。这与现在中尉所说的话有奇妙的吻合,他的胸口被紧紧揪着。
不知道中尉是如何看待这股沉默的,她将脸别到一旁。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她换上尴尬的表情。
「很感谢你的协助。但要让你这样的孩子,为了其他国家的工具而置身于危险之中,我实在很难接受。仅此而已。」
她行了一礼后离去。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慧感受到消沉的心情。
一想到莱诺的事,心情总会变得很沉重。
明明就快要被杀死,被追着到处跑,格里芬还差点被夺走,但憎恨的念头却不知为何地薄弱,反倒是涌现了懊侮。我为什么没察觉到她所怀抱的黑暗面?为什么没能警告八代通和尚克?「不被人类喜欢的阿尼玛依然是“灾” 吗?」——中尉说得一点也没错。在上海登陆战中,自己被她救了一命却未能报答对方,任凭那宝石蓝的光辉被玻璃艺品笼罩。要是自己能够早点察觉她的异状,能够触及其本质的话——
( ……)
行人号志灯变成了绿色。慧摆动沉重的双脚,开始踩动脚踏车的踏板。
黄昏的天空响彻着乌鸦叫声。进入九月的瞬间,白天似乎就突然变短了。明明才六点来愈有夜晚的气息,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感觉有此慌忙。
从小松基地返回自家的路程,骑脚踏车大约十五分钟。由于一路都是平坦的路面,不知不觉中就思考了许多事情。
「那个死脑筋的中尉。」
归根究柢,都是因为她的奇怪发言,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真希望她若是个军人,就像个军人一样专心执行任务,也不要将个人的心情变化表露出来。身为局外人且遭到无妄之灾的自己就像个笨蛋一样。
阿尼玛是工具,所以投入不必要的感情是错误的。
慧很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不过,也不必如此强烈地当作眼中钉吧?感觉什么事都看不顺眼,也很排斥呼吸相同空气似的。
(……嗯? )
眼中钉、看不顺眼?
中尉说过「谈不上喜欢或讨厌」。既然如此,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旁观就好,根本没有格外厌恶的理由。但事实上,她却一有机会就对阿尼玛投以冰冷目光,显露近似敌意的感情。
好矛盾。
果然有什么隐情吗?不同于表面上的理由,是她与阿尼玛们之间的纠葛之类的。
叽!
煞车声响起,十字路口的号志变成了红色。返家车潮的车辆开始行驶,被夕阳照耀的车体在眼前陆续骏过。就在他呆望着车际 头顶上传来了带有回声的声音。
运动公园的街头大屏幕上播映着晚间新闻。应该是来自海外的直播,有许多人和警察部队在相互推挤。
……在印度北部的比哈尔巴特那市,连日来从西藏方向涌入的难民,和当地居民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郊外的难民营中缺乏食物和日常用品,要求改善的声浪日渐高涨。对此,UNHCR,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的艾斯特维兹高级专员,呼吁国际社会迅速提供援助——紧接着出现了韩国、越南、缅甸的影像。每一处都因为扩散的难民和「灾」的威胁,不断出现混乱。在仁川,因为难民审査延宕而引发的纠纷,似乎演变成了暴动;位在远方的中东和非洲也与和平相距甚远,频频发生政情不稳所的内战和国境纷争,使牺牲者陆续增加。
据说是前外交官的评论员一脸严肃地做出了分析:
是的,因为美俄两国的战力在与「灾」的多次战斗中消耗,处于军事力量低落的状态。
再加上中国的压力也消灭,使得各个地方都出现了力量的空白地带。很遗憾,但今后像这样的小规模纷争大概会不断增加。包括核武的扩散,也必须比以往更提高警觉。
世界开始崩溃了。
其不良的后果逐渐浮现出来。
——我们正在节节败退当中喔。
法多姆的这句话在脑海里闪过。她说得没错,我们正在逐渐消耗战力。失去领土、消耗资源,幸存的人们也开始相争。照现在这样下去,日本不久后大概也会变得像这个新闻画面一样吧。爆满的难民与日本人发生冲突,出现牺牲者,报复的连锁波及市井,最后连原本和平生活的外国人也陆续遭到排斥。
一名和自己年年轻人在街头大屏幕上又哭又叫,其脚边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或许是被卷入了暴动之中,随身行李被无情地践踏一地。那马尾发型和明华的一样,令人背部发寒正如法多姆所指正的现在不是表示个人心情或技术性风险之类的时候了。
——目前可不是能挑三拣四的状况。
正如法多姆所指正的,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确保新的子体,寻找反攻的突破口。中尉说了什么都无关紧要,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 好! )
赶快回家吧!然后告诉明华自己因为工作的缘故,要出个远门。说不定会换来对方的一句「又来了~」的骂,但毕竟状况相当危急,只能认真沟通以寻求理解了。必要的话,要和她约好去哪里玩也无妨。
过了十字路口后,慧加快速度。他整个人站起来踩动踏板,沿着国道前进,进入侧道。抵达老旧门面的自家后,慧将脚踏车停在停车场。
好,深呼吸。
模拟与明华之间的对话。果然应该先从闲聊开始吗?还是开门见山地从道歉开始?不,突然道歉的话会让对方有所防备。
嗯,先闲话家常好了,总之就聊聊天气之类的。
慧装出笑容,就在他打开拉门,准备告知「我回来了」的瞬间——
「啊、 ,欢迎回来!我过来玩了喔~!」
一名金发少女出来迎接他。
圆滚滚的眼睛和富有肉感的嘴唇,丹宁质地的迷你裙下方露出修长的双腿。在无袖外套及黑色小可爱的相互衬托下,肌肤的暴露面积相当大。彷佛在唤回已经逝去的夏天一般,全身散发着活力。
慧急忙关上拉门。
嗯?咦?奇怪了,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怪东西。伊格儿?不不不,这里可是我家啊。
那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是幻觉吗?没错,一定是幻觉。
拉门打开了。
「嗳嗳嗳,为什么要关门啊~!」
并不是幻觉。伊格儿从门的缝探出脸来,一手抓住门框并嘟起嘴唇,往前伸出穿着凉鞋的腿。
「亏人家特地出来迎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Oh My Honey!』然后抱抱吗?啊,最多只能亲脸颊喔!因为嘴巴要留给爸爸。」
「谁要亲啊!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脱逃吗?你逃出来了吗?」
「才不是?我有确实向基地的人取得许可喔。因为我想和慧一起玩,所以就千拜托万拜托了啊。你要感谢伊格儿喔!」
玄关内的黑暗轻轻晃动,近似瘴气的空气从走廊涌上来。伊格儿的背后可以见到马尾发型的轮廓,一个人扭曲着嘴角,双手无力垂放着。
是明华。
「慧 ……」
彷佛从地底响起的声音。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一直都很体谅你喔。“啊~慧的工作好像不太单纯,所以还是不要太过追究比较好吧?”,或者“即使排班很乱来,也不能放在心上”之类的。所以就算你临时有事我也都忍耐着,总是和你串通好,以免让爷爷奶奶他们担心。可是……」
可是啊——她从门框上方俯视伊格儿。
「“这个”也太离谱了吧?」
慧在话中感觉到了凶刀,毛骨悚然。他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回来前究竟出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纠纷。但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青梅竹马正在爆发边缘。要是回答错误,言语之刃很可能会变成真正的凶器。
不是!不是的,明华!」
慧拼命否认并拿出手机。
他用大拇指寻找着电话簿一边说:
「冷静点,现在眼前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是猝不及防,完全莫名其妙。我这就确认情况,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金毕备好让你满意的答案。」
拨打八代通的手机,但没有接通。技本的外线,通话中。舟户……铃声响了。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电话接通了。一声疲累的“喂”响起。
「舟先生?伊格儿现在在我家耶,这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喔~
眼前浮现舟户仰望上空的身影。
“抱歉,她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格里芬外出的事情啊,所以开始吵着说.?只有她外出太不公平了,人家也想出去玩!之类的。”
呃。
『她一开始要求去五郎岛居留区,还威胁说不带她去的话,就要翘掉夜间的警戒待命班,就算「灾」来了也不作战。所以,在我安抚她说这样让我很困扰后,她就提出了交换条件,说如果去你家就愿意妥协。』
「啥?」
“事情就是这样,出于紧急避难的理由就把她送到你那里了。不好意思,你就陪她玩到她腻了为止吧。我想应该会很辛苦,不过抱歉,这也是为了日本的和平啊。”
「不……不对,请等一下,太莫名其妙了。在讨论日本的和平之前,我家的平静生活该怎么办啊?」
“所以非常抱歉,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替我向你的家人表达由衷的歉意,有需要的话,我会前往拜访一趟的。”
这样是反效果啊!
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而已啦!
现在需要的不是道歉或诚意,而是来接伊格儿的车子。但是还来不及再次强调,电话就被挂断了。
残忍的通话结束声响起。慧忐忑地回头一望,只见明华抱着双臂俯视他。
「所以呢?」
她略微歪头。
「能让我满意的答案准备好了吗?」
「这……这个嘛。」
慧的目光不禁游移。他拼命保持冷静地说:
「总之,先进去再说吧。虫子会跑进家里,而且冷静地解释也比较好吧?在客厅里,一边喝着茶。」
「你叫我泡茶?」
「我来泡!好了,伊格儿也快进去吧,到屋里再慢慢听你说。」
慧推着裸露的双肩,将其带进玄关,然后连脱鞋的时间也等不了,前往客厅准备座垫。接着移动至厨房,在水壶里加水后开火。
当他擦去冷汗时,感觉到背后有人——明华站在自己的身旁。
「你所谓的打工很忙,是想空出时间跟那女孩见面?」
「才不是。」
「已经熟到可以邀请到家里了呢。」
「我没有邀请,而且根本就不熟。」
慧从架子上拿出茶壶和茶叶。
「你刚才没听到那家伙说:“爸爸”吗?她有恋父情结喔。我只是个玩伴,应该说类似猫在玩的毛线球。」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关系?那女孩又不是幼儿园儿童,年纪也这么大了。」
「她的年纪没有很大喔,所以说——」
该坦白到什么程度呢?机体年龄约二十岁,精神年龄是五岁幼儿的程度,而肉体的年龄大概在这之下——这种事实无论怎么讲,都只金最当作在说笑,反倒是火上加油而已。我很正经地在跟你说话,你却在开玩笑吗?—大概是这种感觉。
「那家伙的精神年龄比外表还年幼许多喔。应该说,她好像也没有正式去上学过,缺乏一般常识。」
「什么意思?她家里很穷吗?」
「比较像是成长的环境很特殊……不过,这方面属于她的个人隐私,所以你——」
不要私底下去问她喔。——慧这么牵制道明华尽管看似不满—但仍闭起嘴巴。
她的个性本来就很会替人着想,所以应该很难触碰他人的弱点。明华将嘴唇扭成「 <」形。
「那就算了。假设慧和那个女孩根本没有什么,那她怎么会来家里?那女孩认识的人应该不只慧一个吧?」
「这个嘛——」
「她有什么原因才特地选择来慧的家里吧?」
倘若舟户刚才说的话属实,自己和格里芬的出游就是最根本的原因。听了五郎岛的事情后,让她感到羡慕。一开始要求前往居留区,被驳回后就主张不管去哪里都好,总之想要和慧一起玩耍。考虑到伊格儿的个性,这是极为自然的思考逻辑。然而——
(说不出口。)
一旦说出五郎岛的事,无疑金最法脱身,事态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你跟谁一起去的?跟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是因为——」
当他拼命寻找作为借口的材料时,突然有道巨大声响炸开来。玻璃和纸门发出震动,地板上下起伏,暴力性质的冲击波扰乱气。
什······什么?」
「怎么了!」
冲进客厅一看,只见伊格儿跌坐在地上。年代久远的音响组合发狂似的发出噪音音量钮完全被转到MAX了。
「你在做什么!」
慧急忙跑上前关掉电源。伊格儿茫然地张着嘴巴好一会儿,不久后笑来。
「吓死人~!
「被吓到的是我们!啊啊,可恶!爷爷最珍爱的音响应该没有坏掉吧?听说这是已经找不到修理零件的古董品啊。」
「嗳嗳嗳,慧,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来要比较不吵的。」
「没有!给我安静坐着!喂,明华,在我泡好茶前先帮忙照顾这个家伙,麻烦你!」
水壶发出尖锐的声音。慧与明华错身而过,回到厨房关火。他将热水注入茶壶里,等待茶叶泡开来。当他把茶点和茶杯放到托盘上时,客厅传来了尖叫声。
「等等!不可以打开!不要爬到桌子上不能拉,不能拉啊!」
在做什么呢?
吵闹的脚步声煽动不安。听着后续传来的掉落声和碰撞声,慧屏着气息倒茶。
忐忑地将托盘端至客厅时,伊格儿正在趴在地板上。她翻开老旧的相簿,不断摆动着双腿。一旁的明华则气喘吁吁。
「抱歉,我自作主张拿给她看了。因为她到处东翻西找,差点就把东西弄坏了。」
「没关系,一定很累吧。」
慧将托盘放在矮桌上,对着金色头发的脑袋喊了一声「喂」。
「茶端来了喔,还有点心。」
「嗯~
不喝吗?亏我特地泡好的说。
隔着对方的肩膀看去,可以见到令人怀念的街景和自然景观,自己、父亲和母亲出现在照片里。绿意盎然的风景是国际学校的校门前。从日期看来是九年前,刚好是从日本搬到常熟的时候吧。
伊格儿瞪圆双眼,「喔 ~」了一声。
「慧的个子好小!」
「因为是小学生时代啊。」
「这个看起来坏坏的男生呢?」
「喔 ,那个是明——」
「慧,你闭嘴。」
「啊!飞机,有拍到飞机!」
不待自己回答,伊格儿开始欣赏飞行倶乐部的照片。刚才的大骚动就像假象一般,绿色的眼瞳泛着闪亮的光辉。
「看别人的照片有这么好玩吗?」
「嗯!」伊格儿点点头。
「伊格儿,感觉不太能记得以前的事情,所以最喜欢看照片和拍照片了喔!」
「不能记得……以前的事情?」
「好像因为快取清除得很频繁?听说是为了提高瞬间处理能力,跟其他阿尼玛一起改变了内存的管理方式。」
「那是——」
意思是为了提升战斗能力,让她们舍弃不必要的信息吗?将空战以外的经验值全部重置?那么,这家伙的个性之所以会那么像个幼儿,莫非……
慧感觉喘不过气,正准备开口时——
「对了!看到照片后想起来了!」
伊格儿一下撑起身体,双膝跪地并重新坐好,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终端。
Viper Zero把我们在那霸基地时拍的手机照片寄过来了。一口气传了两百张左右,慧也要看吗?」
「不,我就不用了。」
「也有跟Viper Zero两人合照的照片喔!」
什么?
那个怕生阿尼玛的照片?还是两人合照?无论多么想见一面,却始终未能目击到的她,其身影现在就在眼前?
「那……那我就看一下好了。」
慧华丽地收回前言后窥视液晶屏幕,紧张感让心跳声高声狂跳。
朱红色建筑物——大概是首里城——的前方有一位金发少女比着胜利手势,以蓝天为背景,手中还拿着甜筒冰淇淋。裸露的肩膀在南国的阳光下闪耀着,然后——一旁有个魁梧的身躯。
身高超过两公尺,黄褐色的体毛、黑白相间的腹部、圆滚滚的眼睛和长长突出的鸟嘴。
鸟嘴?
「这是什么?」
慧一脸正经地询问后,伊格儿不解地歪了头。
「是Viper Zero啊。」
「我怎么看都像是一只鸟耶。」
「因为穿着布偶装吧?」
布偶装。
「那霸基地的非官方吉祥物,冲绳秧鸡咕伊那君。」
「天晓得那是谁啊。话说本体的照片到哪里去了?」
「讨厌?不是说过Viper Zero很害羞了吗?怎么可能以真面目出现在大太阳底下呢!」
「以这副模样在外面走动才更让人吃惊吧!完全就是可疑人物,会被抓走吧!」
「啊,你看你看,这张照片。咕伊那君站在边户岬上面。」
「听人说话啊!这算什么摄影会!」
结果,伊格儿的个人秀在那之后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哎呀,不好意思,真的非常抱歉。」
舟户在玄关处低下头,背后停着一辆眼熟的白色面包车。黑衣打扮的男女低头道歉后,将伊格儿带出去。金发少女一副余兴未退的模样,动作夸张地说明自己的所见所闻。
声音很大喔~「轰」地一声,地板震动,天花板也摇晃,耳朵都耳鸣了!
「一切都还好吗?那家伙有没有弄坏什么东西?」
「勉强……算是平安无事。」
听到舟户的问题,慧用嘶哑的声音回答。背后的明华已经处于疲劳困顿的状态,无力地倚靠着柱子。这也难怪,毕竟被迫参加了大约两个小时不停歇的运动会,即使是活泼的她也累得晕头转向。
「好吧,之后要是有发现损失就提出求偿吧。我想大多数都会批准的。」
「好的……」
「还有这个,虽然是一点小意思,跟她一块儿享用吧。当作是赔罪。」
对方递来纸袋。拿出来的盒印着两架F-15J。白色字体所写的商品名称是——「小松自卫队饼干」?
就在慧顶着非常微妙的表情时,后座的侧滑门关上了。金发少女从车窗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我下次还会再来喔~!」
不,拜托饶了我吧!
舟户再度低头致意后坐上副驾骏座。引擎声高声响起,车子驶动。目送车尾灯消失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后,明华来到自己身旁。
「感觉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孩子。」
有些困惑的喃喃低语。
「好像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该说是天真无邪还是自然,给人相当透明的感觉。」
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打探似的这么询问。
「天晓得,我到现在也不是很了解那些家伙。」
慧仰望西边的天空。在月光下,阿尼玛她们所居住的王国上空可以看到隐约的辉煌。


大海会随着水深的不同,呈现深浅的蓝色变化。
对于这样的发现,慧感到迟来的讶异。浅滩是泛白的绿色,稍远处是明亮的蓝色,而随着愈往外海,群青色就变得愈浓。应该是有许多岛屿和环礁的缘故,眼下的大海被复杂的渐层覆盖着。看着看着,白色浪头逐渐改变了海面的色彩。
南海,上空三千公尺,自己等人在双发动机的倾转旋翼机客舱里。距离从那霸基地出发已经过了两小时,拉菲尔回收部队完成了第一次的空中加油。单调的螺旋桨声引人入睡,还有安稳且风平浪静的风景,令人难以相信现在正要前往「灾」的势力范围。
格里芬在一旁很不安地扭动身子。她抓住安全带的带子,身体瑟缩起来。
「怎么了?晕机了吗?」
「不。」
她摇摇头,俯视着地板。
「一想到这下面没有地面,就觉得不安,静不下来。」
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啊?平时明明经常在天上 飞去。慧一脸正经地吐槽,但——
「因为子体就像自己的身体一样,可以知道现在风是怎么吹,或者引擎是否正常。不过,像这样被关在里面的话,就好像眼睛被蒙住了……」
变得很不安——她低喃道。
有这种事吗?不过之前飞往厚木的时候,这家伙几乎都在睡觉。或许是坐上人类操纵的飞机,变得比较神经质吧。
慧无意中伸出手,就被她紧紧抓住了食指。格里芬彷佛抓住了救生绳一般,将慧的手拉近至胸口。从紧握的手掌传来心跳声。
「感情真好呢。」
冰冷的声音使慧抬起脸来。
对面的位坐着布朗杰中尉,一身暗色的突击队服装煞有其事。对方平时就给人冷冰冰的印象,换上打扮更增添了难以接近的气息。感觉到话中有看不见的刺,慧涌现了反抗心理。
难道看起来像在玩洋娃娃吗?」
目光更加凌厉。
「有同伴感到不安,我认为出言鼓励是很理所当然的。」
中尉用鼻子呼出气来,将脸别开。现场充斥着令人尴尬的沉默,其他工作人员的表情也变得很不安。
真是的,感觉真差。既然那么讨厌阿尼玛,改搭其他班机移动就好了啊。不然打从一开始就拒绝这项任务如何?就算再怎么声称没有人手,光是搭乘这架机体的法国军人明明就有十名以上。
别在意,不用放在心上。
自己的目的是回收子体拉菲尔,没有必要考虑和充满偏见的法国人交流。
当他有意地建立起内心屏障时,慧冷不防被唤了一句:「可以问个问题吗?」
中尉整个人面向这边。
「什么事?」
「你不怕阿尼玛吗?」
真想嗤之鼻。说了那么多废话,最后还是在意这个吗?慧笔直地对上目光。
「害怕啊,毕竟是用『灾』的零件制造的人工生命体。来历不明,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我有时会这么想。」
「既然如此……」
「不过——」慧加强语气道。
「不过,我不害怕格里芬。」
中尉彷佛窜过一股电流般眨眨眼睛,疑惑地皱起眉头。
「那孩子是阿尼玛。」
「没错,不过我非常了解这家伙。毕竟我们一起度过无数次的生死关头,有时两人单独置身于“灾”的势力范围内,每次都是相互扶持过来的。倘若这家伙无法相信,那我也难以相信其他人,我们之间有这样的情谊。老实说,格里芬比你们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值得信任。」
听见这番挑衅般的发言,中尉却没有反驳。她一脸严肃地陷入沉默,那副模样又增添了慧的不耐感。
「人类也是一样吧?初次见到的对象不仅来历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中也有叛徒和一开始就采取敌对态度的人。但你并不会因此害怕或躲避所有人类吧?为什么只因为是阿尼玛,就完全否定她们?你曾经试过正面地了解阿尼玛她们吗?」
「慧。」
衣袖忽然被人拉了拉。一旁的格里芬满脸不安地仰望着慧。
「慧 ,不要生气。拜托你。」
生气?怎么会,才这点小事······
慧呼一口气的瞬间,自觉到脸上的僵硬。他放松肩膀,重新坐回椅子,然后从中尉身上移开目光,说了一声「对不起」道歉。尽管他觉得自己没做什么该道歉的事,但实在很尴尬。
「抱歉,我说了很失礼的话。」
对话中断。喧嚣散去,引擎声回归。
「打个比方。」
过了好一段时间后,中尉开口了。她依旧将端庄的侧脸转向这边。
「假设你搭的车子搭载了来历不明的控制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错。有可能方向盘右转时向左转,往左转时又往右前进。但是你非得坐这辆车不可,这时该怎么办?」
啥?
什么意思?就在慧难以掌握对方的意图时,中尉续道:
「我只会认为『这是一辆普通的车』 ,没有搭载什么来历不明的控制系统。
说白一点,就是只能当作“那种东西并不存在” 。」
「若非如此,我就会被恐惧击垮。毕竟人的内心没有那么坚强,能在知道自己抱着炸弹后还气定神闲地活动。」
「你——」
在说什么?炸弹——是指格里芬她们吗?不,但她说话的语气很奇怪。还没看透这股异样感的真相前,无线电响起了。
“BARBIE03呼叫露营车,即将进入「灾」的势力范围。请提高警觉,和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BARBIES请前进,警戒前方的航线。”
艳阳黄和翡翠绿的战斗机在窗外飞翔。结束通讯的法多姆并排贴紧过来,机外摄影机在瘤状一般的装甲座舱罩上方转动着。
驾驶舱响起法语的呼叫声,中尉从座位上起身,直接抓住驾驶座的椅背开始交谈。其他成员也一脸紧张。在吵杂的空气中,刚才的闭塞感逐渐被抹去,别扭的对话看似也暂时中断了。
不知是好是坏,慧叹了口气并面向窗户。伊格儿左右倾斜机身,然后飞走了。
「话说回来,我们全员出动没问题吗?万一“灾”打过来的话,小松都空荡荡的吧」……「好像……没问题。」
格里芬在阳光下探出身体,灰色的眼里映出天空的蓝色。
「遥说,目前有确实透过卫星照片监控中国东部的“灾” 。由于贝儿库特的那件事,使得主力大多都移往内陆了,所以暂时应该不会对日本海方面形成压力。」
「不过,起码会过来一两架吧?例如走散的编队之类的。」
「他说日美双方的战斗机部队因此变更了配置,从太平洋方面大幅抽调战力来负责日本海方面的警戒。」
「应付得来吗?」
「倘若具备压倒性的数量优势就有办法。当然,这是“灾”的主力不在日本海沿岸的前提之下,才能进行的作战。」
原来如此,围绕着那个「诱蛾灯」的事件好歹也有了成果吗?如果中国沿岸地区的「灾」依然健在的话,想必也无法像这样拟定拉菲尔的回收作战了。
尽管不是不可能,不过无法将独飞派遣至遥远的南海。
(毕竟南海意外地远呢。)
从那霸到目的地海域大约有一千七百公里。考虑到伊格儿的战斗行动半径为一千九百公里,几乎是极限了。尽管中途进行了空中加油,但应该无法运行时间太长的任65务。我们几人会暂时隆洛在航母上,所以无所谓。
嗯?······
等一下。去程有伊格儿和法多姆护卫我们,可是搜索中怎么办?回收作业应该无法在十几二十分钟内结束。要是超过一小时,无论怎么想,她们的燃料都会撑不住吧难道要在中途结中掩护吗?那么,万一在这段期间遭受到「灾」的空袭该如何是好?
「格里芬,能问个问题吗?」
「嗯?」
「她们可以逗留在航母上空多久?」
「三十分钟。不过在目送我们抵达后会立刻折返。」
「咦?」
「她们会暂时返回菲律宾军方的基地。补充燃料和武器,预计两个小时后再回来。」
「不……不不不。」
慧急忙摇摇头。
「这样不行吧?这里是『灾』的势力范围耶!就算降落在航母上,他们也会不由分说地发动攻击吧?在没有护卫机的状态下要怎么防御?光是倾转旋翼机被破坏掉,家就回不去了喔。」
「这个——」
警报声响起, 「Inconnu (敌袭!) 」 、Zai! (是灾!) 」的声音纷飞。
慧将目光扫向天空,可以见到另一端的云层间有复数光点。二…不…,是三架吗?闪动着玻璃艺品般的飞翼而来,好快。
「来了。」
慧咬紧牙关在位坐好,整颗心脏被紧紧揪住。他也让格里芬牢牢抓紧安全带。
“BARBIE02,Engage(交战)。”
轰隆声高声响起,紧接着是风切声呼啸而过。
迟了一些,敲打铜锣般的冲击才传来。击落敌机了吗?由于无法俯瞰战场所以不太清楚,只是徒增不安。
火雨掠过对面的窗户。来自上空的炮击?不知不觉中,接近的「灾」已经和法多姆展开缠斗。
背对着太阳,畸形的轮廓飞来飞去。机炮子弹撕裂天空,飞弹爆炸,破裂的玻璃机翼喷出火焰。后燃器的排气火焰化为残影,使空气晃动。面对压倒性的力量碰撞,慧只能屏住气息。
对于没有子体的自己等人而言,现在的状况太耀眼了。
「新敌机,两点钟方向有两架。」
格里芬的低语令他感到哑然。右前方的天空可见到亮光,拖曳着炫目的轨迹朝这边来。
「“灾”来了!请赶快闪避!」
什么?——飞行员叫道。中尉用法语盖过对方的声音,发出警告。
「哇啊!」
客舱着猛烈的G力倾斜,胸口被安全带勒得喘不过气。当慧拼命支撑着快要滑落的身体时,窗外掠过了闪光。正在接近的飞弹被法多姆的机炮子弹击落了。
(喂喂喂。)
比想象中更居于劣势。是笨重的倾转旋翼机很难防守吗?还是敌人的数量太多了?总之敌方正在不断接近。这是危险的征兆。流弹的数量愈是增加,中弹的可能性就愈大。
话说,他现在才发现,护卫会不会太少了?贝儿库特移送作战时,可是有上百架以上的友军组成防御阵形。尽管敌人的数量不同,我方的护卫只有两架子体的话,显然相形见拙,无法完全应付蜂拥而至的敌人。
彷佛在证实慧的不安,爆炸声愈来愈靠近。碎片砸中机体的外壁,客舱彷佛就要被前后左右涌来的冲击波压垮。
“抱歉!有一架溜过去了,我现在赶过去!”
伊格儿的声音让机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前方远处有敌影。往窗外一看,法多姆还在上空抵挡敌方部队,似乎没有余力对付新的威胁。仔细一看,背后也出现了敌机。来自前后方的夹击——玻璃艺品般的铁锤和铁砧。
心跳剧烈,指尖渐渐失去血色。驾驶座的呼喊声听起来出奇遥远。半透明的飞翼步步逼近,复杂的彩虹色光辉在机体上闪闪发亮。锁定警报,机炮口和机翼下的飞弹出现,然后——『ParalleMinds(平行心智)。』
一阵风吹过。风?不对,有某种具有质量的东西穿透身体的感觉。怎么回事?—这么心想并张望四周,却没有任何奇怪的事物。法多姆好像透过无线电说了什么。
剎那间,来自后方的「灾」变得格外闪亮。它被光之种子击中,种子似乎陆续在机内爆开。
机体逐渐覆盖上翡翠绿的光彩。绿色的「灾」加速并超越倾转旋翼机,就这样发射翼下的飞弹,击落了前方的「灾」 。它拖曳着排气烟一边上升,加入了制空战斗。
「什······什么?」
自相残杀的「灾」?不,可是中途好像突然改变了目标,感觉颜色也变得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EGG的分割投影机构,ParallelMinds。」
格里芬眺望着窗外,双眸中带着惊讶的色彩。什么?分割投影机构?
「自卫装备吗?」
「是分析贝儿库特的“诱蛾灯” 后出来的装置。将阿尼玛的人格资料切片后,以EPCM送入。据说最多可以生成并投影十六片……好厉害,真的在运作。」
听到「诱蛾灯」的瞬间,机库内的光景在脑海中苏醒过来。安装在RF-4EJ-ANM的奇特外部模块,那配备了鳍片和天线,醒目的形状,居然是人格资料投影装置?那么,如今在眼前呈现的光景是——
「是法多姆做的吗?劫持了“灾” ,使其攻击自己人。」
「有点不同。」
格里芬摇摇头。
「切片后的人格具备独立的思考,既是法多姆的一部分又不是法多姆。
所以就算没有本尊的命令,也可以持续活动。」
「呃……?」
「请想成是将法多姆这个个体,分成了十六个。其中一个操纵子体,其他十五个则分散各方操纵“灾” 。所以现在飞来飞去的『灾』 ,应该称为法多姆的6/16或9/16才对。」
「唔唔唔?」
真复杂。
话说,本问题吗?人格资料变成十六分之一,能够正常运作吗?
“BARBIE03呼叫露营车,我将派遣三加窗任你们的护卫。请设定航向为220。我和BARBIE02除航线上的敌人。”
听到沉着的语气后,反而令人害怕。这样是十六分之一,那平时究竟保留了多少余力?无视自己的困惑,三架绿色的「灾」并排而来。它们以倾转旋翼机为中心,摆出箭头队形。
“十二号,请你在前领头。六号和八号负责警戒周围。”
“是——”“……”“了解!”
好几道法多姆的声音响起,有种在演独角戏的奇妙感觉。而且,每道声音的情绪都有微妙的不同。这代表尽管是切片,也不是将同样的个性均等地切割出去吗?
「好困……真想赶快回去。」
“真是的,大家都在努力的时候,不要说这种拽气话!”
“同侪压力真让人火大。”
“大声唱歌不是能消除睡意吗?”
“请不要这样,你是音痴吧。”
“我倒觉得应该去戏弄慧先生或伊格儿。”
她们在说什么啊?原来平时都是因为这么随便的理由,而戏弄我们吗?饶了我吧。
“那么,要出发喽~请牢牢地跟上来喔~”
被称为十二号的「灾」做出左右倾斜的动作,七八架新的切片和法多姆则陆续跟在其后方。
她们联合伊格儿组成了V字形编队,击垮来袭的敌机并在南海的上空一路前进。
继续飞了十分钟左右后,驾骏座扬起声音。副驾骏指着右手边的海面,慧被其吸引,望向窗外后目睹了白色的船浪。分成两条的航迹前方是火柴盒般的船体。找到了,全通式甲板,是航空母舰。
「要接触了!全员就座。」
中尉返回座位,整个人向后倒下般就座,并迅速扣好了安全带。
高度下降。风声愈来愈大,机体因为空气阻力开始晃动。飞机发出沉重的运作声,位于翼端的引擎进气罩开始直立,转换至直升机模式。
脚下响起起落架展开的声音。眼下的甲板逐渐变大。机速应该降低了许多,即使如此,距却拉近得相当快。心脏件咚怦咚地剧烈跳动。在海浪的带动下,船体猛然逼近。
要是一个弄不好,导致甲板倾斜该怎么办?万一重量都集中在单边的起降装置,因此翻覆的话呢?
······
咚。
向上顶的冲击比想象中的轻。缓冲装置两次、三次减缓了机体的上下起伏,并停下动作。
脚下的重力逐渐恢复。
机内的紧张感缓和,连中尉也放心地呼出一口气。降落成功,旋翼的转动渐渐放慢。
「行动吧,作战开始。」
中尉站起来时,后方舱口也几乎同时开启。法国士兵整顿好装备后,陆续离开机体。
搬运器材专用的推车在眼前经过。
( 呼~)
慧擦去额上的汗水,解开安全带。感觉已经用尽了一整天的精力,但是来才是重头戏。
他牵起格里芬的手,让她站起来。匆忙的机内只有中尉一个人平静地面向两人。
「不要紧吗?不舒服的话,先休息一下也行。」
「我没事。」
之所以下意识地逞强,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那场争执。慧带着格里芬快步走下甲板。
海风很大,含有海水的空气刺激着视网膜。一边按住被吹起的头发,格里芬「啊」了一声,指向天空。
「法多姆她们陆续返航了。」
或许是周围没有敌影的关系,绿色和黄色的子体调转机翼。她们像在打招呼似的左右倾斜,之后加速离开。取而代之,遍布上空的是——
(绿色的「灾」。)
法多姆的切片。
原来如此,要将补给期间的空中掩护任务交给她们负责吗?运用新武器在现场调度战力,正因为如此才能拟定出少数机的护卫作战吧。
「好歹也先说明一下啊。」
「嗯?」
面对疑惑的格里芬,慧摇了摇头道:「不。」
「我不是在对你说,反正一定只是八代通先生忘记了。」
设想最坏的状况,还拟定了切合实际的做法,却疏于将信息共享给相关人士。这此都已经是老样子了。虽然比束手无策好,但会被吓出一身不必要的冷汗。
「话说回来,接受“灾”的护卫吗?战力上是可以放心,但感觉真奇怪。」
也不知道新武器的效果什么时候会耗尽,总不可能永久进行控制吧?就在情绪实在坐立不安时——
「喂 ,有一架要降落喽!」
回收队其中一人指向天空。绿色的「灾」已进入隆洛状态,改变机翼的形状,在划破水蒸气粒子的同时,逐渐降低高度。
「速度很快耶,没有拦截绳能够降落吗?」
「该不会要迫降吧?」
彷佛在盖过这些鼓噪声,风切声开始变大。遮挡阳光的巨躯着陆,降落的一剎那,机体宛如被空气膜推回去一般上浮,之后像羽毛一样轻轻触地。机体一边滑行一边降低弓擎声。
“呼~紧张死了~”
悠哉的声音响起,像是透过扩音器传出的奇妙声音。
“喔~各位也都平安无事呢。太好了。我会在这里负责联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吩咐!”
会说话的「灾」 。不,声音本身是法多姆,但却是一幅极度异常的光景。所有法国士兵都吓了一大跳。
慧硬着头皮朝机体踏出一步。
「呃~你……应该是法多姆吧?」
“是的是的,我继承了记忆和感情喔?也能确实辨认出慧先生。”
「可以叫你法多姆吗?」
“不对不对,这样一来会跟其他人搞混,所以请称呼我为十二号……雀尔芙。亲昵地叫我雀尔芙妹妹亦可!”
个性变得超奇怪。怎么办?好难亲近。
慧将目光从机首转移至机身。近距离一看, 「灾」的模样实在很不可思议。轮廓朦胧且带着复杂的光之漩涡。内部看起来充满了液体,色彩和影子如同万花筒一般瞬息万变。
慧忽然感到一阵头晕 。骨头和肌肉被扭曲的感觉,他感到隐隐头疼并向后退去。
『最好不要一直盯着看喔~在这里面,额外次元是以奇怪的型态实体化的,所以持续凝视的话会让人发疯喔!』
「额……额外次元?」
“就是所谓的卡拉比·丘流形。喔·时间和空间错开了,真有趣呢。倘若还有剩余数据空间的话,真想把观测结果带回去。”
听不太懂,不过似乎不要在意比较好。慧甩甩头,尽可能不将目光对上她。
「所以说,总之你能跟上面的人取得联络吧?要是有什么危险或敌人来袭时,可以立刻通知我们。」
“是的,正是如此。”
「我知道了。」
慧转身面对法国士兵道:「就是这么回事。在两架子体回来前,我想最好透过这家伙来掌握状况。」
「变更分组。第三一半成员留在现场护卫『灾』机,另一半跟我们一起进行搜索。第一和第二队则是按原定计划,确认幸存者和确保子体。」
伴随着「收到」的话声,队员们开始行动。中尉踩响长筒靴,并朝最靠近的的舱口走去。
被命令原地待命的士兵有些发毛地围绕着雀尔芙。倾转旋翼机的飞行员在稍远处开始检査机体。
「你跟我一起走,阿尼玛也一起。」
中尉带着两名法国士兵。慧回答一声「是」,准备跑过去时。
“啊,请等一下,慧先生!”
从背后被叫住了。他回头一看,绿色的机体正在忽明忽灭。
「干嘛?」
“我看看,请你带着这个……嘿咻!”
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覆盖机首的多层玻璃打开了。当中出现格外耀眼,如水晶般的物体。
水晶碎片?拳头大小的……宝石?
慧忐忑地靠近并伸手拿下来后,微微的暖意传递而来。宛如灯塔的光芒一样,光在里面闪动着。
「这是什么?」
“是核心。”
宝石说话了。慧 「呀啊!」地惊叫一声,差点失手掉落。一旁的格里芬在千钧一发之际扶住了。捧起的宝石颤动着。
“请……请小心一点!要是摔破了怎么办!”
「你才是,不要突然讲话啦!话说,核心?那种东西可以拆下来吗?」
“嗯,另外好像还有几个副核心,所以就将我的意识留在那边了。感觉就像法多姆十二号机的部分1是这个结晶,部分2以后则位于副核心。”
「……总觉得愈来愈莫名其妙了。」
之后能顺利进行人格整合吧?虽然是缺了一两块人格也不足为奇的情况。
“我和甲板上的「灾」是同一个体,所以可以实时共享情报。因此,只要把我带着走,待在船内一样可以掌握外界的情报。”
很方便吧她挺起胸。——呃,它当然没有胸膛可以挺,但结晶以这种感觉震动。
尽管感到混乱,慧仍撑开背心的口袋,小心翼翼地不让手滑掉并收起宝石。他小跑步奔向中尉的身边。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中尉默默点头后转过身。连阿尼玛也排斥的她是如何看待刚才的光景,慧没有心情去确认。
众人从舰桥侧面的入口进入舰内。
搜索前曾尝试与舰桥通讯,但没有回应。由于来自上空的呼唤也毫无回音,虽然有点晚了,不过状况实在有点令人发毛。莫非舰内有神秘的传染病蔓延开来?打开门的瞬间,会有堆积如山的尸体在等着吗?做好心理准备并打开舱门后,通道上却是空荡荡。没有奇怪的臭味或脏污,单调的走廊往左右延伸出去。
中尉透过平板电脑出平面图。
「先从舰岛底下开始到处看看吧。如果舰桥设备还能用,应该能确认船的状况。」
“机关好像是正常的呢~”
雀尔芙隔着口袋告知。
“算是不幸的大幸。倘惹电力供给不稳定,舰载机的电梯也会法使用。在搬出子体前,或许就必须先确保电源。”
「走吧。」
中尉抢在前头走了出去。两名士兵将自己和格里芬挟在中间,分别担任前锋和后卫。
众人警戒着前后方一边前进,突击步枪的枪口在虚空中搜索。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周围没有的东西,慎重地检査过每一个房间也不见人影。
「慧。」
格里芬将身体靠过来。她抓着背心的后方转动目光。
「有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
「虽然不太清楚,但是空气在改变。」
?
回头一看,和相貌粗犷的法国士兵对上视线。怎么了?他不解地歪着头,但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东西。慧微点了头后重新面向格里芬。
「什么也没有喔。」
抓住背心的手指加重力道,一脸不安的表情。格里芬有些神经质地不断确认周围。
沉默的搜索行动持续了好一阵子。
大约前进了十或十五分钟,爬上陡峭的梯子并穿过狭窄的舱口后,视野豁然开朗。宽广的空间里充满了阳光。涂成白色的操控台和简单的凳子摆放在亚麻油毯地板上。蓝色天空从三边的窗户窥探里头。
「舰桥?」
「是航海舰桥呢。」
中尉走向房间的中央,目光环视一圈后咂舌。
「没有半个人吗······」
「大家都跑去哪里了呢?」
「天晓得,也不像在举办惊喜喜派对就是了。」
她操作手边的操控台,接着瞇起细长的眼,歪过颈项。
「仪器类正常,也没有战斗纪录。」
她回头用法语告知此仟么。士兵们回答收到后走到外面去。
「我们要同时确认指挥舰桥及管制设施。时间宝贵,你们如果有发现什么在意的事物也告知我一声。」
「可以随意到处看看吗?」
「都来到这里了,还用问吗?」
这样啊。慧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开关类的物体,行走在操控台之间。格里芬还在到处东张西望,默默地紧跟在后方。
「雀尔芙。」
“是~?”
「感觉得到什么异样的空气吗?」
“不,没有喔。”
「说得也是。」
果然是太过操心了吗?话说,封闭空间内的视野还算不错,所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立刻就会知道。像这样走着走着,也没能找到什么新东西——
( 嗯? )
有张纸掉了。是便条纸吗?弯腰捡起来后,可以见到潦草地书写着字母。
Ils… …escaliers?不是英文,是法语吗?
「中尉。」
慧将便条纸举到面前后,中尉立刻跑来。她仔细看着纸面并皱起眉。
「这是放在哪里的?」
「原本掉在地板上。上面写了什么呢?」
「“〈他们〉走下阶梯了” 。」
「〈他们 ?」
阶梯
那是什么?暗号吗?歪头不解的瞬间,慧发现地板上有亮亮的东西。它藏在桌子底下,很难看到……笔……是钢笔吗?
察觉他的视线,中尉单手将笔捡起来。她将笔盖放在亮光下,低声呻吟。
「怎么了吗?」
「上面有名字。」
她展示金色雕刻的字母。
「是舰长的东西。」
打开笔盖后,她在纸张上沙沙书写着。墨水的颜色和刚才的潦草字迹一样。
「真是恶劣的玩笑。」
语带不悦的语调。
「看来这张便条纸似乎是舰长写的,在失踪前。」
「为了什么?」
「谁晓得。」
她显露出焦躁感,放下了钢笔。
「舰上的最高层放弃岗位,写下这种莫名其妙的诗,我只觉得是精神异常。」
踩响长筒靴的脚步声离开桌子,她从腰带拿起无线电对讲机。
「够了,我们移动吧。这里没有留下任何情报。」
中尉按下发送钮,对麦克风喊道。或许是在呼叫刚才的那些士兵,但喊了几次之后,她皱起眉头,直盯着器。
「没有回应。」
「咦?」
「是讯号不良吗?不,怎么会有这种事。」
喃喃自语的同时,她呼叫其他频道。但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
“慧先生。”
雀尔芙低语。
“不好意思,虽然会完全推翻我刚才的发言,但的确有点奇怪。”
「咦?」
“映入眼帘的景色和实际的空间存在着微妙的偏差。似乎和其他场所混在一起,风景就像是用拼布拼接成形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不过,也很类似暴露在强大EPCM下时的扭曲。”
EPCM。
背部袭上一股寒意 。无人空间、混乱的感觉、与外界的隔绝,这此让慧回想起上海的机场航站。被「灾」所填满的世界,玻璃艺品的箱庭。难道我们又误闯进相同地方了吗?毛骨悚然地抚过操控台,传来的是冰冷的金属触感。稍微用力按下,是玻璃类的东西。
「可恶!」
中尉咒骂一声,将无线对讲机放回腰带后转过身来。
「鸣谷先生,你能透过那个宝石与甲板取得联系吗?」
「咦?喔,这个——」
“可以喔~只要对待命的人们说话就行了吗?”
或许是不想直接交谈,中尉一瞬间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但还是点点头。
「对 ,麻烦请其他小组代为呼叫。用手持无线电,可以的话也使用机体的通讯器。」
『收到~』
沉默一会儿后,宝石开始闪烁。
“他们说没有响应。切换成紧急频道也行不通。”
「这边也一样。」
中尉叹了一口气,举起枪。她顶着僵硬的表情转过身。
「大家一起移动吧。一旦走散,似乎会发生诡异的状况。也这么告知外面的那些人,叫他们尽量不要远离机体。你能大概监控状况吧?可以的话,麻烦你警戒周围。」
“是~包在我身上~”
中尉迈出步伐。慧拉起呆站在原地的格里芬的手,跟在中尉的后面。
走上楼梯来到管制室,接着走下两个楼层到指挥舰桥,却仍不见士兵的身影。没有争斗过的痕迹或遗留品。彷佛融入气一般,人类化为烟或雾气消失无踪了。
沉默的搜索持续了一阵子。
空气带着黏稠感。每前进一步就逐渐被夺去体力和精力,四肢的动作也逐渐变得迟缓。擦拭脖子后,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汗流浃背,彷佛在海里前进一样。呼出的气息也下意识地变得急促起来。
「不要紧吗?」
中尉回头过来,纤痩的脸上透出疲劳之色。她的身体和枪口依旧朝向前方。
「可以的话,我想直接前往机库。」
「没有问题。」
留在这个地方更令人毛骨悚然。停下脚步的瞬间,感觉看不见的毒素会将自己分解掉,身体将再也无法动弹。
(的确是很诡异的空气。)
事到如今,不用问格里芬或雀尔芙也能明白。后颈刺刺的,也能被称为第六感的感觉持续发出警告。
拼布——雀尔芙是这么说的吗?还说其他地方混入现实中。
这是什么意思?当他陷入沉思时,胸前口袋的结晶震动了。
嗯?
“彗——先······生······”
雀尔芙的声音夹带着噪声。吵杂声就如昆虫振翅的声音一样,情况不对劲。打开口袋一看,结晶不规则地闪烁着。
「怎么了,没事吧?」
“有点……对不起……我……”
「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
「拿出来?从口袋里拿出来就行了吗?」
杂音愈来愈大,该不会发生爆炸吧?慧急忙地拿出来后,结晶忽然膨胀了。
「什么!」
膨胀?不,并非那么简单。
结晶的体积膨胀至五倍以上,刺出数不清的棘刺。突起被其他突起卷入,模样不断地扭曲改变。
慧感到目瞪口呆之际,不久后结晶的动作平息。失去矿物的光辉,变成极为复杂的形状。
有手和脚、以蓝色为底的束腰裙、女用衬衫,还有耀眼的翠绿色头发。
「啥?」
「哎呀呀~?」
琥珀色的眼眸眨了眨,她很不可思议地俯视自己的身体。
「不小心实体化了呢。」
「说……说什么不小心,你 ——」
慧指着手掌上方,上头站着一个小小的法多姆。身高约二十公分,头身比本尊少一些,有种变成Q版后的印象。但脸的容貌和衣服细节都是原样,隔着皮带扣鞋,甚至可以感觉到重量

「你是雀尔芙吗?」
「是的,我是雀尔芙妹妹!」
不用加妹妹吧?虽然很想这么吐槽,但现在不是这么做的时候。慧向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结构本身没有改变,所以是观看者认知的问题吧?你想,不是有人说,二次元的居民对眼前的物体只能感觉到直线,但从三次元的角度来看就会变成正常的画」
「好像有……但那又如何?意思是我们现在误入了四次元或五次元,所以看事物的看法也改变了吗?」
「嗯~说是高次元空间好像有些不同,真要说的话,是走下阶层的感觉呢。」
「阶层······」
「就是正在走下印象世界的感觉。应该说,脱离了物理性的制约,能更直接地感受到事象的本质——“概念”。」
愈听愈胡涂。换而言,是怎么回事?正要再次询问的瞬间,雀尔芙的身体被拉了起来。
「呀啊!」
格里芬抓着女用衬衫的领子,好奇地从左右方确认后「喔~ 」了一声。
「小小法多姆。」
「等……等等,请不要摇来摇去!不行……呀!不要乱掀!」
看到了。
嗯,连细节都做得很好。
「格里芬,别太欺负她了。要是受伤就不好了吧。」
慧一伸出手来,雀尔芙就走过手臂,爬上肩膀,并躲在脑袋后方瞪着格里芬。
格里芬依依不舍地望着雀尔芙,但被再三威吓后不情不愿地放弃。
「鸣谷先生,可以前进了吗?」
中尉的声音夹杂着不耐。或许是想当作没看到雀尔芙的变化,她的目光有此偏移。她依旧倾斜着身体面对他们,重新架起枪枝。
「啊,是,没有问题。」
「走吧。」
她以断然的口吻说完后迈出步伐。雀尔芙在耳边「嗯 ~」地低声呻吟。
「那个人,感觉有点差~」
「嘘!太大声了。」
好一阵子只有脚步声回荡。管线裸露的通道持续延伸,微弱的照明灯光投射出微妙的阴影。
「能问个问题吗?」
中尉的声音响起。她没有停下脚步,依然背对慧询问。
「什么?」
「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松地接纳异常?」
「咦?」
「阿尼玛的存在、“灾”的护卫,还有现在在眼前发生的事,每一样都是正常人绝对不会认同的。为什么你能够适应?为何毫不犹豫地接纳了?」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
既然存在于眼前,就无法否认了吧。怎么?难道要叫我逃避现实吗?
「真要说超乎常理的话,我们与『灾』的战争本身就够莫名其妙了吧?来历不明的入侵者 飞去,双方也无法正常交流,我觉得在这种状况下,介意他们的存在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僵硬的笑声传来。
「那么,你也认同龙或妖精的存在吗?因为有“灾”这乎常理的事象,所以就算出现幻想故事中的存在,也认为无可奈何。」
「这个······」
「无法认同吗?既然如此,你的界限在哪里?是根据什么来判断事物的对错?」
「我——」中尉止住了话,之后以彷佛在说服自己的口吻说:
「我不想承认这种异常。」
话中各处所渗出的紧张令人感到不安,感觉像看着在荒野里,暴露于暴风中的树木。愈是挺得笔直,就愈容易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断裂。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顽固?
慧想起在技本栋见面后的疑问。她过去和阿尼玛之间有发生过什么吧?发生了某改变她往后价值观的决定性事件。
该问问看吗?还是不应该触及呢?烦恼到最后,他决定开口。他想将现在的气氛,将那种烦闷一刀两断,也想探究异样感的原因。就在慧下定决心时。
「慧。」
衣袖被人拉了拉格里芬抓着外套,表情有些僵硬地望向四周。
「怎么了?」
「有人。」
「咦?」
「在附近……大概是一个人,静静收敛着气息。」
「是幸存者吗?」
「什么事?」中尉走回来,交互望着自己和格里芬。
「格里芬说感觉到人的气息。」
「在哪里?」
这个嘛——慧支支吾吾的瞬间,格里芬迈出脚步。还来不及制止,她就沿着通道走掉了。
「喂 ,等一下,很危险啊。」
要是有敌人的话怎么办?但她快步走过转角后消失了。无奈之下,慧和中尉两人从后追赶,留意着脚下的高低差,同时寻找那浅桃红的头发。
通道的尽头,灭火设备旁的水密门半开着。里面很暗,隐约泄漏出疑似电子设备的亮光。
由于没有其他的路,所以格里芬大概是走进这里了吧。
慧下定决心进入后如他所料,格里芬伫立在仪器之间。屏幕和仪器密密麻麻地排放于墙壁上,机器的密度比舰桥还要更高。应该是雷达室之类的地方。由于操作用的椅子和操控台的缘故,导致视野不良。格里芬在看着什么?她似乎正看着地板的方向。
「有人在那边吗?」
慧忐忑地走近。是倒着尸体或伤员吗?对凄惨的景象做好某种程度的准备后看去——
······
啥?
意料之外的光景呈现在眼前。
一名女孩子蹲在那里,抱着双腿蹲在器材之间。那天真无邪的脸庞顶多才五六岁吧。黑头发和白皙皮肤的对比令人印象深刻,一身色彩单调的蕾丝连身裙搭配针织的开襟毛衣。
如果是在普通的地方,会以为她应该是迷路了,和亲生父母走散而无处可去,待在原地动弹不得。但我们现在是在航空母舰,根本没有让平民女孩误闯的余地。
「你 ……」
靠近的瞬间,小女孩一副畏惧的样子缩起身体。她低垂着脸,颤抖着双肩。
「她从刚才就是这个样子。」
格里芬一脸困扰地转过头来。
「就算跟她说话也不回应。」
「只是语言不通吧?」
「Bonjour ma cocotte.」
肩膀上的雀尔芙忽然出声。她用类似法语的流畅发音说:
「Je m’appelle“TWELVE”.Comment vous appelez-vous?」
「······」
「(俄语打不出来......)你会说中文吗?Parla italiano?」
没有回应。雀尔芙发出「嗯~」的低沉呻吟。
「看起来不是语言的问题呢~」
话说,你会几国语言啊?中途好像还听到中文以及俄语,莫非是错觉吗?真是的,完全不能掉以轻心。以后就算是用中文,还是别讲秘密好了,根本不知道她会在哪里偷听。
先不理会这样的疑虑。
「与其说是语言问题,纯粹只是看到你在动而吓到了吧?」
「为什么?明明就像洋娃娃在跟她说话一样,那么可爱。」
「不,娃娃会说话才可怕吧!」
慧叹了口气,努力装出友善的表情。他展开双臂准备再度呼唤,但小女孩却向后退。
不行,充满了戒心。
「伤脑筋呢,无法沟通的话就问不出发生什么事了。」
「先带她走不就好了吗?说不定只是受到打击,一时发不出声音而已。」
「嗯~」
护送她到甲板后坐上运输机,等冷静下来,说不定态度会有所改变吗?嗯,的确。
「中尉,我们先返回甲板吧?把这孩子交给外面的人,然后再重新开始搜索。」
「不行。」
「咦?」
「不行,那孩子要留下。」
冷冷的拒绝中尉顶着极为僵硬的表情 。
「为…为什么?」
「还用问吗?作战中的航母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小孩。若不是幻觉,就是敌人的陷阱。」
「你说陷阱……」
让一个小女孩出现在这里能做什么?她看起来手无寸铁,纯粹在力气上应该也比不过我们。
「想太多了吧?她有可能是船员的家人。」
「搭乘人员名册里没有记载军属以外的人。假使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有非战斗员上船,为何只有这个孩子可以平安无事?居然能在无人的航母存。」
「这个……我也不清楚。」
但也不能不管她吧。要是我们抛弃她,小女孩就真的无法离开这艘船了。
「那先让她和我们一起搜索,直到厘清状况为止如何?要是发现异状,届时再来讨论就好了吧?总之,当场就下决定也太蛮不讲理了。」
「······」
「所谓的军人,不是应该要保护自己国家的人吗?」
或许是戳到了痛处 ,中尉的脸部扭曲。她用凌厉的目光相对,过了好一会儿,抛出一句「随便你」就转过身,直接离开房间了。
「好帅喔~」
雀尔芙在耳边揶揄般地说 。
「别开玩笑了。」
慧用指尖按住她的脑袋,转向正面,之后他俯视小女孩。好——
果然被戒备着。真伤脑筋,要强行将她拖走固然很令人犹豫,不过就这样继续面对面也无济于事。
「不用怕。」
格里芬轻轻地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微微弯腰并伸出手。
「我们是你的同伴,不会伤害你。所以跟我们走吧。」
小女孩向上瞟着格里芬,不久后抓住她的手,战战兢兢地握紧手指站了起来。看起来还很不安,但起码好像把格里芬当作了自己人。她用另一只手紧抱住穿着飞行衣的大腿部分。
「很难走路。」
格里芬一脸困扰地求助。但慧一靠近,小女孩就更用力地抱紧格里芬。尽管很同情她,不过也无能为力。
「忍耐一下吧。好了,我们快追上中尉。拖拖拉拉的话,这次换我们要被抛下了喔。」
一行人参考平板终端的地图前往机库。
中尉曾多次联络其他小组,但好像依然没有响应。广大的船体静悄悄地保持沉默,一路上査看房间也没发现有人的迹象。
空气依旧沉重,每走一步都积蓄疲劳。明明才抵达航母没有多久,感觉是进行了好几天的强行车。
「我们从这里下去。」
中尉望着液晶画面,指向梯子道。冷冽的空气从开口部分窜上来。
「先下去主甲板,然后从那里进入机库。应该再走一段路就可抵达。」
感觉那道低沉的声音也像在鼓励自己,抱着不久后能从这个异常世界抽身离开的期待。
这种有些令人忧心的气氛是怎么回事?类似轻度狂躁状态,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感觉。
「中尉,你不要紧吧?」
慧忍不住搭话,却被猛然一瞪。
「什么?」
「不……我看你的脸色有点差。」
「不用担心,应该是灯光的关系。」
她一口这么咬定后走下梯子。慧紧接着抓住扶手时,赫然见到墙上的标示。
LEVEL2,是二楼的意思吗?他记得主机库甲板是在一楼,所以再下一层就是目的地楼层了吗?正如中尉所言,就差一点了。
走下陡峭的高低落差后,中尉环视周围,神经质地摆弄着平板计算机。
「怎么了吗?」
「不 ……」
她混淆其词并注视液晶画面,再一次确认附近的景色。
「地图和周边的道路不吻合。真奇怪,我们应该是按照指示前进才对。」
「要返回吗?」
「······」
中尉烦恼了好一会儿后摇摇头,用撕哑的声音说:「就这样前进吧。」
「可能是地图的数据太旧了。」
船的构造应该不可能轻易改变。尽管感到纳闷,慧仍跟随在后。
单调的通道一直笔直地延伸下去,看不到尽头。感觉像在看着两面对照的镜子,类似的风景不断重复着。
前进了好一会儿,慧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标示。他眨了眨眼睛后皱起眉头。
( 咦?)
白色墙壁上写着LEVEL3。三楼?等一下,我们刚才不是从二楼下来吗?
但无论重看多少遍,墙上的标示依然没有改变。或许是对伫立在原地的自己感到担心,格里芬询问了一声:「慧?」
「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点搞不清楚位置关系了。」
莫非是标示的意义不同吗?LEVEL所指的东西与普通的建筑物颠倒过来了吗?当他觉得疑惑时,响起了微弱的呻吟声。
「中尉?」
「怎么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视线前方有个分岔路,慧快步跑上前后吓了一跳。似曾相识的灭火设备、在其旁边开启的水密门,里面透出的亮光来自于电子仪器。是刚才发现小女孩的房间吗?难道在不知不觉中走回来了?不对,但我们已经走下两层楼以上的梯子了。不可能,无法以常理思考的光景在眼前展开。
「太荒谬了,这算什么玩笑。」
中尉摇摇晃晃地后退,抵上了墙壁。布满血丝的眼睛探査着周围,不久后,目光停在小女孩身上。
「是你吗?」
碾压般的声音。
「是你做了什么吗?你想怎么样?」
长筒靴的鞋声响起,恐惧和紧张伴随着质量逼来。
「想把我们折磨至死吗?」
枪口瞪着小女孩,令慧全身发寒。向上吊的眼睛充满了疯狂——她是认真的,她真的打算扣下扳机。
「中尉!」
回过神时,身体已经行动了。慧从旁抱住对以移开枪口,猛烈的破裂声撼动耳膜,飞散的壁材砸到脸颊上。可恶!她真的开枪了。
「慧!」
「别过来,格里芬!快带那个孩子离远一点!」
当他拼命地抱住对方之际,力量忽然松脱。中尉的身体垮了下来,耳边可以感受到急促的呼吸。
「中······尉?」
长长的睫毛遮住睛。她流了好多汗,眼睛对不上焦点。慧急忙将快要倒地的她扶到墙边靠着。
「是恐慌症吧。状态有些危险。」
雀尔芙打量着中尉的脸色。她跳上中尉的肩膀,测量颈部的脉搏。格里芬则在转角处忐忑地观察着这边。慧招了招手,叫她过来。
中尉的嘴唇不知不觉中动了,像在梦话似的说着什么。慧拿走枪并试着轻轻将耳朵凑近。
「……阿尼玛还有“灾” ,统统消失算了。」
慧叹了一口气,拉开身体。既然压力的原因可能出在格里芬和雀尔芙身上,他实在没有办法解决。他开始觉得事到如今,要一起行动很勉强。起码在前往机库的路上得分开行动。
怎么办 。
现在的状态下,要让中尉行动似乎很困难。不过,也不能坐以待毙。随着时间经过,事态很有可能金暴续恶化,诡异的现象会陆续增加。
「雀尔芙、格里芬,不好意思,请你们在这里照顾那孩子和中尉好吗?」
「咦?慧先生你——」
雀尔芙眨眨眼,投来看似意外的表情。
「我去确认一下路线,得先大略找出通往机库的路径才行。毕竟大家不能盲目行动。」
「一个人太危险了。等等!等一下,慧先生!」
不理会不满的声音,慧沿着通道前进。他很清楚,也不打算逞强,所以只是去确认通往上下层的路线,检査楼层之间的关连罢了。只要知道通往LEVEL1甲板的路径,他就准备先回去一趟,叫格里芬她们过来。
无人的走廊持续延伸,照明在头顶上陆续经过。
他刚才也想过,这就像在看着两面镜子对照的风景。单调的景色让时间和距离的感觉逐渐麻痹,自己走了多少步也不清楚。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
慧下意识数了起来。每踏出一步就数一次,彷佛在确认自己的时间,测量前进的距离。
三百、三百零一、三百零二。
真奇怪。
一开始下梯子时,应该没有走这么多步才对,风景应该会更快出现变化。怎么回事?走错路了吗?不,可是明明就没有分岔路。
一种既视感忽然掠过了脑海中。他记得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验。不管怎么走就是到不了目的地,只是不断在同个地方兜圏子。是什么时候呢?我记得是个公园,位于河畔的……莫斯科,高尔基公园?
(莫斯科?)
我在说什么啊?根本不可能造访那种地方。喂,振作一点,连记忆也开始错乱了吗?
但奇妙的心悸却未平息。不妙,再继续前进会发生危险的警报声愈来愈大。
还是回头吧。
就在他下定决心,停下脚步之际——
忽然听到了音乐声。一种缺少低音的匡啷声。声音循着空气的流动从远处传来。
左前方的水密门是敞开的,里面隐约透出灯光。声音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到刚才为止,有那道门吗?)
尽管感到疑问,慧仍无法停下双腿。他屏息窥视房间内部,一瞬间被刺眼的光芒迷惑住。阳光隔着窗户射入眼中。
阳光?
怎么可能,这是在船内啊。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奇怪的光景展露出来。白色墙壁的客厅,木地板上摆着桌子和椅子。窗外可见的景色似乎是夕阳照耀下的大楼群,集合住宅和商业设施在夕阳下辉映。墙边放有大尺寸的电视,音乐是从那里传来的。
怎么想都是非现实的情景。令人不禁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房间里架起屏幕,投射出影片。
然而——
(骗人。)
呼吸差点就要停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这样的光景,就算是影片也不可能存在。因为这个……这个「家」是……
餐具发出「匡啷」的声音。左手边的厨房里,有人正在洗东西。关掉水龙头的水后,对方投来和蔼的笑容。
「哎呀,欢迎回来,慧。」
母亲就在那里。

餐具发出声响。
日本白色餐盘被擦干后,收在架。
对了,那是母亲最喜欢的盘子。应该是父亲工作调动时,尽管交代过要尽量少带行李,她却坚持要带着的吧。父亲一直在发牢騒,说员工宿舍里明明金毕备大部分的生活必需品,根本不必特地带易碎品过来。
员工宿舍。
没错,这个风景是常熟的家。十二层楼高的集合住宅,距离市中心大约两公里的外国人专用公寓。
「对了,有好好买礼物回来吗,慧?」
母亲唐突地这么问。修长的丹宁紧身裤和穿旧的围裙形成强烈对比。明明仪态就像模特儿一样,却是个毫不在乎打扮的人,跟同年代的妈妈们相比也不太化妆。
「礼物……」
慧用呆愣的声音低喃后,母亲皱起眉头。
「忘记了吗?今天是明华的生日啊,我们还在说等一下要去宋先生那里庆祝吧!」
「······」
「真是的,振作一点嘛。现在拜托爸爸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他说公司下班后会立刻跟我们会合。」
她从厨房吧台上拿起手机终端,迅速启动通讯APP后开始打字。
慧仍在作梦一般走向客厅,周围的景色无疑是常熟的家。质感、气味、外面的景色都没错,丝毫没有船舱的样子。
他试着轻轻触摸桌子,令人怀念的塑料桌布触感传回手指。桌伤痕是自己留下的,因为美工刀的刀片在做劳作作业时,不小心穿透了底纸。
(我——)
「搭上了法国的航空母舰,正在寻找子体。」
听到这番喃喃自语,母亲笑道:「那是什么?」
「你在说漫画吗?学校里流行的?」
她将麦茶放在桌上,拉出椅子并催促慧坐下。
「我这就去拿点心。邻居在日本买了羊羹回来。」
然后快步走回厨房。夹杂着通风扇的声响,可以听到她哼着「羊~羹 ,羊~羹」的奇怪歌曲。
电视还在播放着音乐,黑白影像里有往复式引擎机飞过。一开始是双翼机,接着是单翼机,不久后转变为彩色画面,喷射机开始遨翔于天空。银翼鸟儿们的历史对—了,这是母亲喜欢的影片。
诞生于小鹰镇近郊山丘上的动力飞机,很快就被运用在军方及民间领域,并充满了全世界的天空。有的变成四具发动机的轰炸机,有的则成了旋翼的救难机,逐步统治了所有的高度。
军用机在影像中占了非常大的篇幅。战争、战争,接连不断的战争。搭载的武器从手枪变成机枪,不久后进化为机炮。流线外型的单发机被击穿机翼后坠落,重型轰炸机的编队在高射炮的火网中前进。
看着看着,画面映出飞鱼一般的飞翔体,字幕出现Vergeltungswaffe1(V1) 」的字样。那是纳粹德国的飞弹。弹体发出脉冲喷射的震耳引擎声,飞翔于多佛的天空。迎击的是英国自豪的皇家空军,蛇眼圆目标战斗机陆续起飞,展开英勇的防空战。面对穷凶极恶的法西斯秘密武器,首都伦敦的命运将会如何?
高射炮弹和炸药的闪光接连在画面中爆开。蜂拥而来的V1与「灾」的外型重迭在一起,使记忆变得混乱。
「妈妈,我——」
慧用嘶哑的声音说,一边注视着电视里的影像。
「已经会驾驶飞机了喔。坐上战斗机,和坏人们对战。」
「喔~很厉害呢~」
轻松的回答传来。水果刀在砧板上「咚咚」地舞动着。
「不愧是慧,我自豪的儿子——我很想这么说。」
咚。
「不过身为母亲,我无法赞同呢~希望你放弃。」
「咦?」
「难道不对吗?战斗就代表有可能被杀死喔。身为父母,我没办法认同喔。」
不过……可是……那是因为——
「我想报复他们,想要复仇。」
「谁的仇?」
谁的。
母亲从背后放下点心盘 。
靠近的瞬间,有股怀念的柑橘类香味传来。
「妈妈的。」
「我还在喔,就在这里。」
慧突然被抱住。温暖的触感让情绪崩解,紧绷的心逐渐放松。
啊……
有种沉入温水里的感觉,朦胧的意识逐渐溶入安详的大海里。原来自己一直在逞强。无论是睡觉还是醒着,都置身于克拉玛依机场的恶梦中,被特技表演机逐渐坠落的光景困住。但已经不用担心了。自己没有失去任何东西,永远都能待在温暖的世界里。
当他准备委身于蜂拥而至的睡魔时。
——不对。
火花般的意志敲醒了意识,火药在脊髓炸开的感觉,肌肉颤抖,双眼瞠大。
——看清楚,确实辨认自己,辨认慧的周围。
「格里芬 ?」
慌忙地转动视线的瞬间,慧感到毛骨悚然 。在自己背后的是漆黑的人影,没有眼睛和鼻子的不规则形状集合体。而它正缠住了自己的脖子。
「!」
甩开那个东西的瞬间,景色崩塌。墙壁、阳光和桌子,一切都像沙子般渐渐失去踪影。
空荡荡的洞穴尽头是一片黑暗,令人联想到煤焦油的黑暗涂满了整个视野。风「飕飕」地呼啸着,失去上下的感觉,连自己现在是站着还是躺着都不知道。
D2ZK79+T&!YI*Q——
意义不明的意念流入脑中。强烈的困惑、疑问及近似斥责的情绪痛击了意识。五感被扰乱,就快要遭到吞噬。看不见的触手试图撬开头盖骨,入侵进来,拼命在试探着自己是什么人。
「不用试探了,我就是我。」
慧喘息般大叫:
「我只是个叫鸣谷慧的普通人,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而你们是谁?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要一直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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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KT=Mv#,YG&=7。
(我们的……意志?)
人的意念,只是在试图贴近它而已?
怎么回事?正是人类的愿望驱使着「他们」,将人类本身逼上了绝路?根本听不懂,完全无法理解话中的关连性。
身体轻飘飘地浮起,失去落脚处后整个人颠倒下坠。要掉下去了?不,是正在前进吗?黑暗崩塌,这次出现了一整片大海。身体被吸引过去,击碎浪头、撕裂海风,朝着未知地点的一点前进。
可以看到毁坏的城镇,一截截断裂的道路。野生的马群奔驰在辽阔的荒野上,遭到破坏的人民解放军战车被草木所覆盖。自己正朝着中国大陆的内地前进吗?穿越云南的森林,横渡青海的湖沼,前往被沙尘暴封锁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
厚厚的云层和雷电遮蔽了视野。沙漠中有云。尽管很荒唐,但暗灰色的大气一望无际。呼吸困难。就在慧发出喘息声,伸出手来挣扎的瞬间,空气的流动改变了。一部贫雷云变单薄,然后——
天空「轰」地一声震动了。
有东西齿轮转动着 。是巨大的……球体?好几层沉重的外壳迭在一起,发出碾压声。
看不到全貌,因为太过庞大了。半径有数公里不,—应该有十公里吧,简直就像在天空的星星显现于地上一样,球体将整片视野填满了。
(这是······什么?)
屏息之际,忽然感觉到了视线。有人在看着自己?不仅仅一两个人,而是几百、几千、几万、几百万,无数的意念捕捉到了自己。
球壳的内部有「东西」正在扩散。
你——
你们究竟是——
剎那间,视野转暗,感觉像被猛然切断了线路。
周围的声音、迎面而来的风和漂浮感都一下子消失。
他不断坠落,看不到底,停不下来。不行,意识在远离,回不去。
「慧!」
声音在身边响起。
身体彷佛通了电流般弹起来 。不断地眨眨眼睛后,只见桃红色头发的少女站在眼前。站着?不,不对,对方是在窥探仰躺着的自己。背部和后脑勺可以感觉到地板的冰冷触感。雀尔芙从格里芬的肩膀上,忧心忡忡地探出身子。
「不要紧吗,慧先生?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啊 ·····嗯。」
慧按住额头站起来。脑袋嗡嗡作响,感觉就像头盖骨内部被铁锤敲打一样。按捺着涌上来的呕吐感,他环视周围。
是个看似仓库的单调房间。不见窗户、桌子,当然也没有电视机的踪影。肮脏的墙壁前方只摆放着一堆建材,完全感觉不出刚才的世界辽阔感。
(原来是梦吗?)
一时间无法置信。明明就感觉到那么真实的声音、气味,甚至是温暖。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慧将手掌开开合合后询问。雀尔芙望向格里芬道:
「是这孩子。」
「她突然跑了出去。我急忙牢牢抓住她,之后就来到了这里,看到慧先生倒在地上。」
「这样啊。」
目光对上满脸不悦的格里芬。慧着迷于那双美丽的灰色眼眸,并开口道:
「是你把我拉回来的吗?从那个奇妙的世界里。」
「不太清楚,不过……」
她微微拉下嘴角。
「慧不应该离开我。绝对不许擅自抛下我,以后再犯的话我会生气。」
「你已经在生气了喔。」
「会更生气。」
「是吗,我会小心的。」
你自己也很常到处乱跑啊——现在就先忘记这么吐槽吧。慧将手放在桃红色头发的脑袋上,并转动目光。房间里只有格里芬和雀尔芙,不见其他人影。
「中尉呢?还有那个孩子怎么了?」
雀尔芙回答:「把她们丢下了。」或许是见到慧不悦的表情,她不待回答就续道:
「那孩子不肯离开中尉的身边啊。都说了好几次很危险,叫她跟我们待在一起。」
不肯离开?
「意思是变得很亲近了吗?之前明明还被枪指着?」
「亲近……这样形容不知道正不正确,总之,她很关心中尉的状况。感觉是陪伴在一旁照料她。」
「照料……」
「帮忙解下装备、擦拭汗水之类的。」
听了格里芬的补充说明,慧歪头道:「原来如此。」。当初明明那么提防自己,难道因为是同国人的缘故吗?所以才会向对方敞开心胸吧。
「对了,中尉现在怎么样了?」
「意识依然模糊,不过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那我们最好赶快回去。」
无论小女孩多么舍己为人,中尉的感觉如何是另一回事。她也很有可能在醒来的瞬间,看到对方的脸后陷入混乱。
慧踩着踉跄的步伐离开房间。雀尔芙从跟在一旁的格里芬身上跳了下来,抓住耳垂以防止自己被甩开,一边开口问道:
「你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意思?」
「你应该不是被地板绊倒,而昏过去了吧?在那种地方昏倒,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反倒很不自然。请好好解释一下。」
「突然要我解释……」
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从哪里是梦境,到哪里又是现实。就在慧抓抓脸颊犹豫时,对方继续催促着:「快说。」慧无奈之下只好一点一点地道出。
听着叙述内容,雀尔芙静静地沉思着。期间她曾多次打岔发问,最后发出了「嗯~」的低吟声。
「虽然不知道你在沙尘暴另一端看到的是什么,而 “灾”想倾诉些什么。」
她微微歪着脑袋。
「不过,我已经大致上推测到这个地方目前发生的事情了。」
「真的吗!」
雀尔芙点了点头。
「请想象两面面对面摆着的镜子。原本的世界位在中央,被左右两边不断复制下去。尽管外观相同,但第一层和第二层的镜像明显是不同的领域。倘若这此一领域胡乱地混杂在一起的话,你认为会怎么样?」
「混杂在一起?」
「打个比方。」雀尔芙指着空中的一点道。
「这里是我们平时存在的世界,不过隔壁的这里——」
她迅速将手指滑向一旁。
「却是第二层世界。隔壁是第四层,接下来又是现实空间。倘若不同领域像这样子,如拼布一样被组合起来,外观和实质就会完全不一样。看似走在同样的世界里,不知不觉中却移动到其他阶层。所以才会在同一条走廊里无数次循环,或者突然跑到完全不同的地方——例如中国的内地」。
「这……这种事情真有可能吗?」
慧感到混乱。意料之外的假说让他的理解无法跟上。他拼命咀嚼话里的内容,试着转换为自理解的语言。
「意思是这艘船里面,形成了类似平行世界的东西吗?」
「平行世界……有点不一样呢。之前也说过,感觉就像在走下阶层。实体逐渐被剥去物理属性的感觉——」
「Unphysicallayer。」
「雀尔芙眨眨眼睛。
奇怪?什么?我为何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雾锁的城镇形象忽然在脑海中苏醒。桥上交谈过的对——是那时出现的词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在跟谁交谈?
「抱歉,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个词。我在讲什么啊?真奇怪。」
「不,非物理层(Unphysicallayer)吗?的确是很贴切的形容呢。假设我们所在的世界为物理层,其下方存在着无数层的非物理空间。就像投射在水面的倒影一样,在浅层可以维持鲜明的影像,但愈潜愈深话,影像会渐渐变得模糊。物理属性被除去,逐渐接近事象的本质。
所以在接近那个领域的瞬间,就能以实体的形式感觉到“我”。理论上说得通。」
「话虽如此,既然空间混杂在一起,随便走动会很危险喔。船上的人会消失恐怕也是因为误闯进了其他阶层吧。打个比方,我们就像被满是冰隙的冰河围住了一样,贸然活动的话只会掉入裂缝里喔。」
「那么该怎么办啊?意思是要放弃搜索子体,待在一处静止不动吗?」
「不不不。」雀尔芙摇摇头,挺起小小的胸膛。
「只要理解现象就可以拟定对策了喔。总之就是不能仰赖视觉,我们来透过五感以外的其他手段,观测空间吧。」
她环视周围,将目光停留在一面墙上,靠近地板的修护舱口,然后拉扯慧的头发催促他注意。
「可以请你把我放到那附近吗?也请顺便打开舱口。」
「喔、好。格里芬你先等一下,STOP。」
慧制止一旁的格里芬。他蹲下身子打开金属门后,雀尔芙从中取出了一捆电缆。仔细打量了好几条后,她拿起其中一条。
「请稍微划伤外皮轻轻的就好。」
慧从背心口袋里取出刀子,刺入橡胶外皮。在格里芬好奇目光的注视下,雀尔芙将手伸进切口里,摸上芯线并闭起眼睛。
「现在我要针对舰内的通信网广播发讯。将响应时间的延迟和舰内地图做比较之后,应该就能得知空间的偏差。因为应该会出现明明在附近,反应却出奇迟钝,或是远处终端的反应速度格外良好之类的状况。」
沉默了数秒,不久后雀尔芙睁开眼睛。她 「嗯」了一声,转动目光。
「首先,中尉在那边呢。」
「啥?」
慧之所以一脸正经地反问,是因为那里正是刚才过来的方向。意思是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吗?慧下意识回头顾盼格里芬,只见她也纳闷地歪着头。
「真的吗?」
「讨厌,什么嘛!你不相信雀尔芙妹妹说的话吗!真伤人呢,亏人家这么卖力调査。」
雀尔芙手扠腰部,鼓起脸颊道。慧连忙说着「抱歉抱歉。」赔罪,然后伸出手,待雀尔芙爬上肩膀后,开始往刚才说的方向迈出步伐。不过,回原来的地方要是有收获是最好,即使没有,届时再来商量就行了。不管怎么样,距离刚才的仓库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然而。
「咦?」
「喔~」
不到一分钟就发现了人影。
一名女性倚靠着墙壁,单膝跪地且满脸倦怠的样子。一旁则坐着一身蕾丝连衣裙的小女孩。
她跪坐着,忧心忡忡地望着女性。
「中尉。」
慧快步跑上前后,对方投来目光。她自嘲般地笑着。
「是你们啊。」
她从鼻子轻轻呼出气来。
「还以为你们把我丢下了。」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不见争执过的痕迹。她在清醒之后,没有和小女孩发生争执吗?或许是察觉到慧正在俯视那个小脑袋,中尉歪过头。
「原本以为她会把我折磨致死,结果只是静静坐在旁边。完全搞不懂她想做什么,是在欣赏我胆怯的模样取乐吗?」
「她在担心你,仅此而已。」
面对格里芬的指正,中尉没有回答。她移开目光,露出复杂的表情。
「雀尔芙,你知道机库的位置吗?」
绿发少女说了声:「包在我身上」 ?后在肩膀上站起来。
她环视周围后开口:
「在那边呢。直线距离大约三十公尺。」
「似乎是这样。中尉你能动吗?」
「……没有问题。」
中尉像抓着墙壁一般站起来。尽管脚步摇摇晃晃,但仍打直身子。脸色虽然还很差,不过比刚才更为红润了。她将大型的军用帆布袋重新背在肩上。
「我没事,走吧。」
众人循着雀尔芙的引导一路前进。她中途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喊「请停下来」的时候,让大家吓了一跳,但恐惧感也逐渐麻痹了。一开始忐忐忑忑,后来慢慢加快了脚步。过了一会儿,周围的样子明显出现了变化。
风……空气正在流动感觉辽阔的空间就在附近。回声的反射也感觉复杂起来了。
一旁中尉的神情飘渺,目光游移不定。她一脸呆滞地张望周围,看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张开淡红色的嘴唇。
「鸣谷先生。」
「是。」
「今天是什么时候?」
「二0一七年九月十七日。」
「是吗?」
茫然的表情令人感到不安。就跟刚才的自己有些类似,幻觉和现实混杂在一起的感觉。
「莫非中尉你也看见什么了吗?」
她迷迷糊糊地反望过来。
「没有,因为我刚才昏倒时作了个奇怪的梦。是以前的事——自己最为期望 却认为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
回答隔了一些时间才传来。中尉垂下目光。
「不知道那是不是梦境,我只是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是当我年纪还小时,在孤儿院时的记忆。」
「孤儿院?」
「正确来说,应该称之为治疗设施吧。听说是收容了具有某些先天性毛病,且无依无靠的孩子。我想一共有二三十人左右。大家的感情很好,职员也很亲切,但每个孩子不知为何却都待不久。」
「?为什么?」
「因为都死了喔。」
中尉像在告知今天天气一般,淡然说道。
「那个设施的孩子们都离奇地陆续丧命了。病名没有公开,只被告知“运气不好”而已。熟识的孩子接连消失,床铺空位逐渐变得醒目之际,我在不知不觉中对于设施本身感到了恐惧,认为有病原菌或死神之类来历不明的东西,在这栋建物里游荡。」
所以——中尉在此停顿。
「所以我想要逃走。」
里色眼瞳中的光芒消失。她直直盯着地板。
「也不是认为逃掉就能如何,毕竟我根本无处可去。但总之就是想展开行动,想要打破沉重的空气。所以我在熄灯时间后溜出房间,到处寻找开着的门……最后我闯进了某栋建物里。」
「某栋建筑物?」
「那是平时被禁止进入的地方。听说是只有部分职员可以进出的地方,放有药品之类的危险物品。不过,我认为单纯经过的话无所谓,更重要的是我当时很焦急。我没有多做思考就入侵其中,往深处前进,然后——」
然后——
「——我看到了。」
低喃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中尉的侧脸彷佛历经了千年岁月一般,变得虚无。
「看到了……」
什么?
没有回应。或许是没有听见他的问题,中尉径自沉入思考的海洋。她默默地继续走着,不久后像在低喃自语般开口。
「我一直都忘记了,但为什么现在又……」
「STOP!」
雀尔芙的声音响起。
慧被拉扯耳垂后回过神来 。左前方可以见到分岔路。看起来是条普通的走廊,却感觉得到微弱的风。
「就在那前面,可以穿越至机库。」
「但是好像跟地图完全不同。」
中尉望着平板计算机。从舰内图看来,反倒是一条远离目的地的路径。
「不要紧,我也认为是那边。」
格里芬走到慧的身旁。她将弹珠般的双眸望向他。
「有子体的感觉。」
「是拉菲尔吗?」
「应该是。」
那种东西能感应到吗?不过,既然两名阿尼玛都持相同意见,应该不会错。
「好。」
慧做好心理准备后迈出步伐,确认中尉和小女孩跟在背后的同时,转入了岔路。
皮肤瞬间发颤。在彷佛触电的感受中,视野豁然开朗。风吹乱头发,掀起了外套。
在不断眨眼的期间,风景逐渐改变。广大的机库呈现在眼前,满是骨架的天花板上有数不清的照明灯亮着。由于到处停放着飞机,所以视野很差。或许是恰好正在准备起飞,牵引车和修护构件杂乱地被弃置在原地。看来每个人都半途抛下工作跑掉了。
「喔 ~」
这么出声的格里芬扫动目光。
由于刚才身处于狭窄空间,使得她受到了震撼。感觉就像第一次见到购物商场的幼儿。
「要在这里面寻找吗?」
就在束手无策之际,雀尔芙伸出手指道:「那个。」墙边可见到遮雨罩的隆起处。好几条钢索的钩子被固定在地板上,盖住了内容物。待遇明显异于其他飞机。
慧提高警觉接近并解开钩子,众人合力取下了遮雨罩。
形状怪异的装甲座舱罩显露出来。
是双发动机的近距耦合三角机翼。机翼形状和格里芬相同,但整体来说更大号,且拥有曲线般的轮廓。倒三角形的机体和椭圆形的进气口,营造出生物般的印象。
「这就是……拉菲尔。」
慧绕行在周围并低喃道。大略检査过后,没有发现明显的损伤;全新的外装在灯光下散发朦胧的光辉..机翼下的派龙 看到武器之类的东西,不过——
「这家伙能飞吗?」
「先打开驾骏舱吧。」
中尉打开机首侧的舱口,操作控制台。不久,座舱罩发出沉重的蒸气声并上浮。复杂的装甲变形分离,往前后开启。中尉就这样爬上登机梯,进入了驾驶舱。
「等我一下,这就设置EGG调变器。」
隔了五分钟后,她再度招手。慧和格里芬两人爬上登机梯,与中尉互换。往内部一看,驾骏舱和空自的子体一样单调。双座型的座位各自装设了NFI的透明面板。
格里芬踩着骜险步伐滑入前座。她摸索似的摆动手脚以调整姿势,然后做了一次深呼吸,将手掌放在控制面板上。
「直接连接。」
格里芬的头发飘然浮起。
光芒跑过手指,陆续传入玻璃面板内。彷佛血管被注入了血液一样,电子仪器逐步恢复生机。
机体发出脉动,飞行控制面摆荡。灰色外装慢慢覆盖上红色的蜂巢图案。
「怎么样?」
「等一下。」
格里芬闭上双眼做了几次呼吸,之后半睁开眼。
「状态无异常,燃料和弹药也已经补充。但是,明明是空对空设定,却没有飞弹装备。感觉是修护的过程中被打断作业了。」
「能飞吗?」
「是能飞……不过——」
她不安地扭动身体。
「奇怪的杂讯?有个地方卡住。是异于模拟器的反应,无法顺利建立连接。」
听她这么一说,外装的光辉的确有点微弱。色调朦胧,红色中夹杂着金属底的灰色。
不祥的汗水缓缓渗出。
「要不要紧啊?」
我们现在要搭乘这架机体回去了。要是在空中连 断而坠落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要査探杂讯来源。给我一点时间。」
「我想没有这种闲工夫了。」
听到雀尔芙的声音,慧眨眨眼。而她神情紧张地环视周围。
「空间的连接又开始改变了,感觉比刚才更快速且规模更大。继续发呆的话,真的会被最关在其他阶层喔。」
「什!」
这是怎么回事?——慧这么追问后,雀尔芙皱起眉头陷入思考。
「我隐约明白了。应该是『灾』很想要拉菲尔。毕竟从上海机场的事来看,他们似乎对阿尼玛和子体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兴趣。所以才会不惜将法国舰队的空间整个扭9曲,试图获得拉菲尔。他们打算将其连同航母一起运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过,由于我们像这样找到了拉菲尔,所以他们的企图正在步向失败。如此一来,他们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既然是得不到的东西,干脆就破坏掉。」
低喃般的声音令慧吓了一大跳。而雀尔芙用凌厉的目光仰望着哑口无言的他。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放任不管的话,可是会变成他们的威胁喔。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增加战力。若是慧先生,你会怎么做?要是敌人现在正想抢夺新武器,并据为己有的话,难道不会想干脆让它自爆算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雀尔芙抓着领子,望进驾驶舱内。
「格里芬,先将机体运到甲板上吧。细部调整应该在那里进行就好。所幸倾转旋翼机的工作人员似乎都还平安无事——」
这一刻,一股向上顶的震动撼动了机库。骨架吱响,工具和材料陆续翻倒。慧差一点就从登机梯被甩下来,中尉也紧紧抓住身旁的机体。
「怎么了!」
是地震吗?还是被海啸袭击了?慧依旧混乱地仰望天花板之际,雀尔芙发出了呻吟声。或许是正在和上空的机体通信,她捣住耳朵,闭上眼睛。
「被攻击了,敌方的动作比较快呢。」
「怎么回事?」
一脸混乱的中尉跑了过来。她用急迫的语气问:「发生什么事了?」
雀尔芙投以僵硬的表情。
「是超低空飞行式(Sea skimming)的自爆型『灾』 。几乎紧贴着海面以亚音速直闯而来,所以来不及侦测。另外,似乎还有好几发正在往这边过来。普通的制空战型也在接近中,他们打算击沉这艘船。」
「你说什么?」
「请你启动电梯,中尉。格里芬,你自己一人应该能够滑行吧?至于慧先生就负责解除机体的固定。」
不由分说的指示。没办法了。慧跳下登机梯,前往各处移除轮挡,中尉则跑向墙边。不久后,舷侧的卷门伴随地鸣声般的声音开启。海风和烟的气味从开口部分吹入。
接着努力引导子体进入电梯,忍受着吹来的强风移动至甲板。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
翡翠绿的「灾」和无色透明的「灾」在上空展开格斗战,巨大的轰鸣声和炮声不绝于耳,倾转旋翼机的工作人员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往弹射器移动,准备起飞!倾转旋翼机在人员收容完毕后也进行避难,动作快!」
队员们遵照中尉的指示,接手子体的引导工作。肩上的重量忽然消失雀尔芙失去少女的型态,回复成原本的结晶体。慧急忙接住以防掉落。
『请把我放回机体。我也要加入制空战斗。』
「这么马不停蹄的,不要紧吗?」
「请不要小看我。尽管型能主有些改变,我还是阿尼玛喔。战斗才是本分,胜利才是使命。
我来负责头顶上的敌人,慧先生也请拿出最佳表现。」
「知道了。」
慧横越甲板,来到玻璃艺品般的机体旁。在将结晶嵌入机首后,翡翠绿的光辉扩散至周围。
还来不及拉开距离,排气火焰就撼动空气,机体挟带着强劲的风动起来了。稍微加速后到达起飞速度,朝着蓝天直冲而去。富有特色的机体色很快就混入许多光点中,难以区别。
(数量很多呢。)
明显是敌方占了优势。虽然不知道由切片控制的「灾」有多强,但既然机体性能相同,最终还是会被数量所压倒吧。不能继续呆呆站着了。
慧转身折返。双发动机的子体已经接上弹射器,但样子看起来很奇怪。中尉正望进驾骏舱的内部,工作人员则指着机体,大喊些什么。
「怎么了吗?」
慧跑向机首后,登机梯上的中尉转过头来,顶着僵硬的表情道:
「引擎输出上不去。他们说照这样下去会飞不起来。」
「为什么?」
慧和中尉并肩,望进驾骏舱。格里芬一副伤透脑筋的模样仰望两人。
「被拒绝了,不肯接受指令。」
真的假的?别开玩笑啊。环视机内后,不同于JAS39D,这里看不到任何屏幕类的东西。真的是将机体制作成只让阿尼玛搭乘的样式吗?丝毫没有可以探索错误原因的头绪。
「再试一次看看。」
格里芬将手掌按在控制面板上。但机体只发光了一下子,亮光再度减弱。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四周。
「不行。」
「不会吧?」
慧的脸失去血色。下一刻,冲击再度从脚下向上顶来。甲板震动,舰尾升起红黑色的火焰和浓烟。又遭到攻击了吗?或许是错觉,船似乎也开始倾斜了。
「不知道原因吗?EGG调变器的错误之类的。」
「不清楚,不过……」
不过——她低喃道。
「感觉有人在跟我说“不是你”。」
「咦?」
「还说“不要抛弃我”、“不要当作我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中尉的脸色变得苍白,冷汗直流,双眼睁大至极限。
「中尉?」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慧吓了一跳黑发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座。她抬起柔软的下巴注视着中尉,漆黑的眼里透露出乞求的色彩。
「不是。」
中尉向后仰起上半身,一脸畏惧地摇摇头。
「不对,我不是……」
( 她……)
在说什么?当慧感到混乱之际,格里芬缓缓转过头来。寂静降临。她直直盯着中尉的脸五秒左右。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一副完全理解的表情。
「所以你才会讨厌我们,把我们当成异质之物而过度地想要疏远。」
「格里芬?」
纤细的手指迅速指向中尉,并瞇起灰色的眼眸。
「因为你不想承认自己和我们是同样的存在。」
「别说了。」
「因为只要把阿尼玛当成是遥远世界的存在,就能欺骗自己是人类了。」
「别说了!」
中尉的语调像在哭喊,但驾骏舱内的四只眼睛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慧慢慢能够理解对话的内容,冲击般的事实占据了整个脑袋。
「中尉,你……莫非是——」
慧忍不住询问后,对方垂下了脑袋。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顶着万分憔悴的表情低喃:
「没错,我是阿尼玛。以拉菲尔之名被创造出来的。」
拉菲尔。
眼前这架子体的灵魂 。
一句「为什么」的问题里,包含着复数的疑问。为什么默不作声?为什么不尝试自行启动子体?八代通知道这件事情吗?
战斗的声响变得出奇遥远。在冻结的空气中,中尉晃动了头发。
「刚才我说自己待过某座设施吧?」
「是的。」
「那不是什么孤儿院。我事后才被告知,那里是阿尼玛的工厂。为了大量且稳定提供用于控制子体的演算单元,而存在的设备——不,应该说是前段的实验设施吧。」
「咦?」
工厂?设备?
「那……那么,你说有二三十人的孩子呢?」
「全都是阿尼玛。最起码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类。」
「怎么会······」
不敢相信。应该说,阿尼玛有可能被大量制造吗?日本自然不用说,美国和俄罗斯明明也都为了配备一人或几个人就竭尽全力了。
「请……请等一下。能够子体化的机体,每个机种只限一架吧?法国有好几十种战斗机吗?你是说那些全都创造出了阿尼玛?」
中尉摇摇头。
「确认能适应是Rafale,而且仅有海军用的M型。其他机体连反应没有。」
「那么……」
「鸣谷先生,我没有说过是为了三十种战斗机,而准备阿尼玛这句话。听好,是法国军方只为了一架Rafale M,而适应了好几十个核心。」
「什么……」
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当时欧盟的子体开发陷入胶着。试作品阿尼玛接连失败,浪费了宝贵的航空战力。你应该听说过Typhoon的惨状吧?即使赌上些微的反应而制造子体,阿尼玛却立刻就机能停止,愈来愈无法维持连接,无法达到像日本和俄罗斯一样稳定的运作时间。所以法国军方试图采取了与提升可用性截然相反的方法。」
「截然相反的方法?」
「既然无法确保单体的稳定性,只要准备大量的备用品即可。将两个以上的单元组合起来,进行冗余化后,或多或少能弥补缺失。看这架子体应该也能明白吧?原本的M型是单座机体,他们特意将其改造成双座,以便可以乘坐复数的阿尼玛。为了什么?很明显,是为了在战斗中有任何一方故障时,可以由另外一具接手任务,为了能简单更换坏掉的单元。」
也就是用完即丢啊——中尉吐出这句话。
声音里夹杂着自嘲和绝望 。
「不过,在成功率本来就很低的阿尼玛开发中,这么粗暴的做法自然不可能奏效。阿尼玛的寿命进一步缩短,频繁发生无法预期的机能停止。结果导致设施里的孩子们大量死亡。不,能够死掉的孩子还算幸福呢。其中还有人被逼进了更残酷的处境。」
「那是——」
「失去人类的外型,成为类似人体标本的存在。即使如此,仍只持续保留着意识,被当作实验材料保管下去。那就是我在逃脱时见到的光景喔。在昏暗的光线中,漂浮在培养液里的不规则形状存在,以及正要诞生出来的下一具拉菲尔。」
中尉平静地讲述着令人全身发毛的情景,彷佛正常的感情都已经消耗殆尽一般。
「陷入恐慌的我被职员所保护,就此实施了重新调整。我被删除了一些记忆,甚至连阿尼玛的机能也出于紧急避难的需求而被切割掉,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然而,根源性的恐惧却绝不会消失,不可能消除的。我跟那些肉块一样,也许有一天会迎接死于非命的下场。这个事实化为每日的恶梦,不断折磨着内心。就这样——」
就这样——她垂下脑袋。 「我渐渐无法和子体联机了。」
漆黑的眼里映出战斗机。毫无感情的脸庞投下深深的影子。
「尽管为恢复战斗力,而对我长期实施了各种对策,结果却令人不满意。在我身为阿尼玛的演算能力获得赏识,分配至情报机关后也是一样。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战斗机,我作为半吊子的存在,持续过着黯淡的日子。就在这个时候,日本的独飞提出了技术合作的建议。不过,军方高层到了这个地步,仍将核心的多重适应视为最高机密,连其存在也禁止公开。接下来你应该知道了吧?军方暂时仅将子体送至日本,交由技本进行分析。然后,再让阿尼玛由其他管道入境,试图透过同行的研究团队之手继续进行调査。」
「以DGSE的走私取缔作为掩护。」
「没错。」
原来如此这下理解了一切都连接起来了。拉菲尔的阿尼玛为什么没有现身?为何法国军方特种部队恰好在子体赴日的时间点造访金泽?还有,那些成员是出于什么理由,加入了前往航母的回收作战。
因为拉菲尔一直都在身边,只是隐藏了身分而已。在言行举止上持续扮演着一个讨厌阿尼玛的人类。
格里芬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尉。现在回想起来,她在五郎岛居留区听到的那道声音,或许是出自于中尉。「救救我」、「好难受、好痛苦、好害怕」——一直压抑却无法完全压抑的内心哀嚎。
「你想怎么做?」
格里芬的询问相当平静。那双清彻的眼看向中尉,而中尉感到刺眼似的将脸移开。
「我什么也做不到。无论身为人类或阿尼玛,我都是机能不完整的瑕疵品。让你们暴露在危险中,害死许多同伴,直到最后关头仍彷徨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像这样子的我,根本没有资格阐述自己的意志。」
爆炸声愈来愈大。绿色的机体四分五裂,坠进极近距离的海面上。上空的「灾」数量正在增加。看着看着,又有一架绿色机体被击落了。
毁灭正在逼近而来。死亡从四面八方,所有方位悄然靠近。
在绝望的状况下,格里芬加强语气道:「可是——」她指向后座的小女孩。
「可是,这个孩子渴望着你。」
中尉咬住下唇,强烈的苦恼使脸部扭曲。看似呼吸困难的表情唤醒了一路过来的记忆。
“假设你搭的车子搭载了来历不明的控制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错。但是你非得坐这辆车不可,这时该怎么办?”
她曾在倾转旋翼机上这么说。
“我只会认为「这是一辆普通的车」,没有搭载什么来历不明的控制系统。说白一点,就是只能当作「那种东西并不存在」。”
“若非如此,我就会被恐惧击垮。毕竟人的内心没有那么坚强,能在知道自己抱着炸弹后还气定神闲地活动。”
原来。
是吗?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一直在害怕。
害怕承认自己体内的异物,承认自己是非人类。一旦接纳自己是个阿尼玛,或许会步上和设施里孩子们相同的下场,说不定会失去身为人类的外型。所以才会移开目光,甚至讨厌见到同类。
——害怕。
不愿承认不愿正视真相 。
所以她停止了思考 。捣住耳朵和眼睛,持续蹲在原地。
(笨蛋。)
慧感觉到忽然涌上的情绪。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起伏,从喉眬深处向上涌出。
他喊了一声「中尉」 ,并抓住穿着突击队服装的上手臂,将脸凑近错愕的她。
「你曾经说过,人类为了工具受伤是很奇怪的对吧?你也不认同有人因为阿尼玛和子体的缘故而丢掉性命。」
「可是现在,能拯救大家的力量明明就在眼前,你却打算什么也不做吗?准备对来到这里的所有人见死不救吗?」
「!」
慧用下颚指向倾转旋翼机。回收部队的所有队员都满脸不安地望向这边,大概是因为拉菲尔不起飞的话,他们也无法离开,大家都屏息关注着情势。
「我不清楚你背负着怎么样的烦恼,陷于怎么样的痛苦之中。不过起码我很羡慕你,能够靠自己的力量飞行并打倒“灾”的立场很耀眼。害怕?痛苦?那么你说,别人就怕了吗?难道你真的以为,毫无力量被丢进战场里的活人不会比你更害怕吗?」
中尉愕然,而有一只小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小女孩从座位上站起身。
她张开嘴巴。听不到声音,但中尉睁大了双眼。
「你……」
意念撼动空气,目光中寄宿着感情。彼此注视了好一会儿,她最后喘着气。
「这样啊。」
彷佛领悟了什么的表情。
「原来如此,你也很害怕啊。」
颤抖的手指交缠。中尉将脸靠近小女孩,垂下了眉尾。
「……抱歉。到头来,我们明明只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啊。我害怕的东西你也会害怕,你不安的事情我也会感到不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我却一直认定为事不关己,想当作它和自己毫无关系。你就尽量笑我吧,都怪我太软弱,都怪懦弱的心连自己的事情也不敢正面承认。」
她低下头,牵着的指尖加大力道。
深呼一口气后,中尉抬起脸来说:「可是——」
「你……倘若你不嫌弃的话,跟我一块儿战斗吧。再回到我的身边。我知道这是个一厢情愿的请求。但是现在,我有我必须做的事。拜托你,『拉菲尔』,帮助我吧。」
不知不觉中,小小的手臂抱住了中尉。小女孩合上长长的睫毛,贴近身体。中尉惊讶地僵住身子,但不久后忐忑地反抱住对方。厉色逐渐从冷酷的脸庞消失。

「对不起,一直让你孤单一人。」
这个瞬间,机体的排气声猛然暴涨。警报声消失,驾骏舱内充斥着耀眼的光辉。红色的固有颜色从外装消失,相对地,出现了玛瑙黑的蜂巢图案。
「直接连接……连NFI都未使用。」
格里芬茫然地低喃道。而中尉缓缓打直身子。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唯独光的残渣化为粒子,飘荡在各个地方。
「格里芬,不好意思,我还无法完全驾驭子体的控制。你可以协助我战斗吗?能负责航电和火控的话就太好了。」
「小事一桩。」
中尉坐进后座,动作利落地绑好安全带后,将手掌贴在控制面板上。而格里芬抓着驾骏舱的边缘起来。
「慧 ,你在做什么?快点坐上来。」
「坐……坐上去?要坐哪里?」
「这里,我坐在你上面。」
呃,不跟自己在一起的话,格里芬的确无法稳定运作,但从安全性和平衡性这类基本的要素来看,像这样两人互贴的驾驶方式真的没问题吗?就在慧犹豫之际,中尉斥责道:
「动作快,要出发了。」
啊啊啊啊啊,算了,我不管啦!
慧下定决心坐进去后,格里芬轻盈地迭了上来,柔软的触感传遍全身。瞬间感受到的体温、心跳和香甜气味令脑袋混乱。理智遭受冲刷,一种顾不得时间、地点及场合的冲动涌了上来。
冷静,我要冷静,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直接连接。」
无视于他的仓皇失措,格里芬按住控制面板,红色的几何学图案瞬间分布在黑色的机翼上。
或许是两名阿尼玛同时连接,固有色变得混杂的缘故。伴随沉重的声响,装甲座舱罩关闭。
黒暗降临片刻后,多角度监视器启动了。甲板的景色以三百六十度被投射出来,执行起飞作业的工作人员正慌张地指向舰船前方。
什么?——慧转头过去后吓了一跳。一架「灾」突破了我方的防空网,闪动着半透明的机翼缓缓降低高度,以低空飞行接近中。其路径恰好挡住了我方的起飞路线。
「来不及了!先闪避吧!以滑行的方式。」
「没那种时间了!」中尉大声吆喝,并向耳麦吼道:
「立刻让弹射器启动!蒸汽压力不足?我们几乎没有装载武器,所以应该有办法起飞。
别说那么多了,快弹射,之后就用我这边的推力来弥补!……—格里芬!」
猛然砸来的声音。
「Master arm on,机炮可以使用吧?用那个开出一条路。我们要全速冲刺,没有闲工夫闪避了。办得到吗?」
「没有问题。」
慧不断眨眼的期间,对话持续进行下去。等一下,刚才说的意思是?
机体「轰!」地一声被推了出去。
没有任何预备或信号,彷佛背后产生爆炸一样。机体以惊人的能势不断加速。
起飞路线上有接近中的「灾」 。它已下降至甲板的高度,往这边 。机首的炮口发光,接连射出了接近弹。但子体没有停止,而是不断提高输出,以彷佛要撞上去的速度前进。格里芬猛然咬紧牙关时,左手边也几乎同时响起了轰鸣声。
子体的主翼根部迸发出闪光。是机炮。滚烫的弹头扎入了「灾」 ,并产生新的爆炸火焰。
拉菲尔则直接冲向还保有外型的敌机,同时起飞。以机翼划开火焰,喷出后燃器,朝着蓝天直驱而上。
(真是乱来。)
要是攻击和爆炸的时间点稍有偏差,就已经撞上了。初次飞行的短短几秒内,差一点就化为海里的碎藻消失无踪。在这种令人发寒的状况下,中尉却「嗯」了一声。
「反应比想象中灵敏呢。似乎还很有潜力的样子,真想尝试一下极限在哪里。」
「不不不。」
慧一脸正经地摇头。
「这架机体没有装载飞弹吧?而且还是初次上阵,根本就是无法正常战斗的状态。请赶快避难。既然已经取回了子体,就没有必要坚持和“灾”相互厮杀了。」
「我很想这么做啊。」
机体倾斜,视野里可以见到下方的航母。
「但回收部队还要一点时间才能撤走。更何况尽管我们已经起飞了,“灾”似乎也不打算放过航母。」
玻璃艺品般的机影从左右边的天空逼近。其中几架朝着这边,其余的则是往航母而去。我方部不及拦截,想必会有好几架穿过防线。
「安全带有绑好吗?」
中尉的声音让慧「咦?」了一声,并眨眨眼。尽管和格里芬处于人体椅子的状态,他姑且有挪了固定带。随口回答:「嗯,是的。」的那一瞬间,世界颠倒了。感觉就像头部和腿部从反方向被殴打一样,全身的血液和体液被搅乱。好惊人的G力。格里芬的力量简直无法和如此暴力的机动相比拟。
心想看到了太阳的下一刻,视野切换成一片海原。一行人朝着敌方编队的前方扫射机炮,阻挡前进后,立刻左倾以翻倒的姿势一百八十度调头,甩开紧追来的「灾」 。机首抬起紧急煞车,藉此闪避接近的飞弹。释放干扰丝和热焰弹,紧接着翻觔斗、炮击、击破。这期间还不到十秒。就在慧心想「怎么回事」 时,周围已经下起光雨,遭到粉碎的敌机化为零零碎碎的碎片坠入了海中。
(这就是……拉菲尔。)
不同里芬的纯粹阿尼玛之力,猛禽解除束缚后的机动。
光是机炮就有这种战斗力,要是全副武装的话究竟会如何呢?令人难以想象。究竟谁说这是瑕破品的?
“慧先生!格里芬!”
驾骏舱内响起雀尔芙的声音。绿色的飞翔体从左后方靠近。
「太好了,你们让拉菲尔飞起来了呢。这样一来就只剩倾转旋翼机……等等,奇怪?为什么是黑色?』
啊~
「之后再说。这边只装备了机炮,快支持我们。各处的空中掩护已经被突破不少了。」
“收到,请建立数据链。我将传送我这边的战术信息,可确认的敌方小队数量为六,都是制空战型。由于存在着部分高机动性机体,请多加留意。很有可能是改良型。”
随着格里芬的操作,复数信息被重迭显示在屏幕上。敌方的位置、距离、数量和威胁信息。
其中最靠近的是咦……?
「中尉!上面!」
来自正上方的炮击。惊险地做出防御动作后,倾注而下的火箭击碎了后方的雀尔芙。绿色的机体从中被剖成两半,逐渐坠落。
「喂 ,喂!雀尔芙!」
错愕地呼唤后,挟带着噪声的声音传回来。
“……大意了呢~我将和Six进行切片整合,请努力支撑下去~”
没问题吗?尽管很难判断生死的基准,但现在只能相信对方平安无事了。慧转换心情仰望着天空。
Y字翼的机体背对着太阳。形状近似制空战型,但机翼的数量不同,机体后方感觉也有点长。
相当利落的轮廓,这么说来是改良型吗?
敌方编队的两架机体并肩俯冲而来。机首发出亮光,火雨再度倾泄。中尉让机体翻滚,一口气降低高度,然后加大油门,紧贴着海面飞驰而过。但敌机完全不减速地下降,以锐角改变轨道紧追过来。
「好快。」
格里芬呻吟道。可能是光用机炮难以应付,她看起来相当心急的样子。
「不行,甩不掉。」
「友军——」
确认屏幕上的信息,但附近没有同伴的标示。似乎不能冀望支持了。
彷佛在煽动混乱一般,雷达警报响起。
抓到了,飞弹来了。反应为二……不,是三。
冷汗从全身猛然喷出,内脏收缩。这个瞬间,中尉的声音响起:
「Pitch up and fire!」
拉菲尔的机首以大角度抬起,朝着下方的引擎喷发出猛烈的火焰。海原沸腾,创造出了水幕。
溅起的水花将拉菲尔的身影遮挡在飞弹寻标器之外。
大角度爬升,回过神时子体已经翻了觔斗。飞弹或许是被海浪 了,不见其踪影。下方的敌机似乎完全失去我方的踪迹。机炮自斜上方发射,铅雨粉碎玻璃机翼。破碎的躯体被吞噬于波浪间,消失无踪。
好惊人的战斗机动。飞行控制面、引擎,甚至气流的动能都完全掌握了。中尉点头说了声「很好」 后,准备飞向下一个敌人。
「等等。等一下,拉菲尔,慧会撑不住的。」
格里芬神色慌张地制止道。
「嗯?」
「人类无法承受超过9G的机动。预计会产生脑缺血、意识障碍、内脏破 极为重度的障碍,请多为他着想一些。」
「是这样吗?抱歉,鸣谷先生。我还不知道怎么拿捏分寸,你没事吧?」
「差……差一点点。」
景色看起来双双重迭,全身的肌肉和关节彷佛被扭曲一般。要是再来一次同样的机动,慧想必会不省人事吧。
慧甩甩脑袋后深呼吸,视野一角赫然有亮光掠过。难道还在眼花吗?不,不对。有东西正贴着海面在飞行,它正朝着航母前进。
是楔子形状的扁平轮廓。
灾?
「格里芬,那个是什么?」
格里芬以目光扫震,屏幕显示出分析结果。TYPE..FLYINGBOMB……炸弹,飞行炸弹?格里芬瞇起双眼。
「自爆型。以亚音速飞行于低空并冲撞目标。威力大,远射程。危险。」
这么说,那就是刚才攻击航母的兵器吗?糟糕,已经进入撞击路径了。
「必须赶紧击落。」
但中尉没有展开行动的迹象。严肃的沉默降临于后座。
「中尉?」
慧忍不住回头后,对方呻吟道:
「不行,没有办法将其击落。」
「!为······为什么!」
「亚音速的自主式导引炸弹,说穿了就是巡弋飞弹吧?由于体积大,所以搭载的炸药量也在普通的反舰飞弹之上。从极近的距离用机炮攻击这种东西会如何?肯定会被卷入爆炸中啊。」
「······怎么会」
那么,要他们束手无策地看着吗?另一端的航母已经飘出了好几道黑烟,再挨一击的话很有可能击沉。
格里芬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要是起码有一枚飞弹的话……」
就可以从安全圏发动攻击了。慧这么咬牙切齿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等等,这种状况好像在哪里看过?是什么呢?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黑白的光景。飞越海峡上空,犹如飞鱼一般的飞翔体,以及出动拦截的往复式引擎战斗机。啊,对了。是在幻觉中看到的纪录片胶卷,第二次世界大战英军和德军的战斗。
V1号。
( 咦? )
对了,那个时代并没有可供战斗机使用的空对空飞弹。然而,飞行员们是如何将V1号击落的?冒着被卷入爆炸的风险,发动炮击吗?不,不对,他们采取的手段是……
「中尉。」
「什么事?」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办得到吗?」
慧快速解释后,驾骏舱内充斥着震骜的气息。格里芬皱起眉,呼唤了一声「慧」 ,中尉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不至于做不到,但机动会变得有此粗暴喔。你的身体承受得了吗?」
「我会忍耐的。应该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慧用强硬的口吻断言,而中尉「呵」地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你是个瞻前不顾后的人呢。不过嘛,我不讨厌。」
引擎声暴涨。猛烈的风切声取代应承的回答,机体开始加速,勾勒出大角度弧形轨迹,前往追击自爆型「灾」 。采取的是与对方几乎相同高度的贴水面超低空飞行。浪花飞沫附着在座舱罩上,陆续往后流动。
空气阻力很大,感觉就像用机体撞碎高密度的大气一样。众人定睛,牢牢注视着因弹跳而震动的视野。排气火焰愈来愈近。一开始就像豆子一般大小,接下来逐渐变成高尔夫球、棒球的尺寸。另一端的航母也以惊人的速度接近中。些许的操作失误,就有可能会直接撞上海原。
紧张感勒住气管,使得呼吸困难。
来得及吗?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倘若追上的时机不对,我们有可能会一头撞上航母。
「3······」
中尉低喃。她盯紧逼近的敌影,用压抑的声音说:
「2······」
距离航母只剩十几英哩,巨大的舰影宛如墙壁一般,几乎是伸手就可触及的距离。呼吸声逐渐增大。
「1。」
追上敌机了。右下方可以见到楔子般的飞翔体,比想象中还大。它朝着左右延伸出长长的稳定翼,进入最终接触阶段。背后传来「轰」的巨响。被提高至极限的引擎输出更进一步推动子体,准备超越飞行炸弹。这个瞬间——
「就是现在。」
前翼向前倾,猛烈的空气煞车使机体摇晃。左右边的升降副翼彼此做出不同的动作,视野倾斜。是右翻滚 超过九十度后进入旋转状态 , —就这样对准并肩飞行的飞翔体,对准其稳定翼。
从正上方——
用左主翼的前端——
在翻滚的同时用打下去。
(唔!)
猛烈的冲击传来 被弹飞的机体进入反方向的旋转状态,失去平衡 ,涌上了不祥的飘浮感。
失速,要坠落了。但在格里芬咬紧牙关的同时,所有飞行控制面都做出了极为复杂的动作,好不容易捕捉住即将剥落的气流,以获得升力。中尉则是刻不容缓,将油门全开。
机体恢复了稳定。
「灾」怎么样了?——慧转头一望,看到彷若水漂石一般弹飞的机影。大概是平衡遭到破坏后被海浪卷入,机翼和喷嘴都被折断,并消失在波涛之间。这是超低空飞行式的弱点。隐密性提升的同时,些许操纵失误就会造成坠落。
「成功了。」
圆满落幕。尽管是依样画葫芦,但完美达成了意图。
纪录片中放映的V1拦截镜头里,英军机将目标锁定在机翼前端,透过破坏稳定性使其坠落。
当然,敌人若是普通的制空型「灾」 ,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种行为发生。然而,对手只是一味向前冲撞的炸弹而已。所以慧才推测对方无法做出复杂的闪避机动,最终赌对了。
成功保护了航母。
不过代价也很大。脑袋昏昏沉沉,体内深处涌现出若隐若现的疼痛。不知道是骨折还是内出血,不管怎么样,再继续承受拉菲尔的机动的话,很有可能会不省人事。
倾转旋翼机准备从航母起飞,双翼的旋翼开始转动。
很好,就剩下脱离而已了。当他这么想时——
格里芬的肩膀猛然一震。
「三点钟方向,自爆型1不对——是2。」
什么!
仔细一看 ,的确可以看到海面上疾驰而来的影子。对方展开稳定翼,高速直冲而来。和刚才是一样的类型。原来不只一架吗?
太大意了。现在从这里也来不及接近,无法使用和刚才一样的手法。
「可恶!」
中尉调转机体,拉高引擎输出赶赴绝望的追击战。但是,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未能缩短。其中一架自爆型开始上升。它遵循程序的设定,进入弧线的拱形轨道,准备将甲板上的所有东西燃烧殆尽。

剎那间,上升中的弹体被吹飞了。
彷佛被看不见的巨人之手拨开一般 ,「灾」向下坠落,吐着火焰沉入海中。
「什么?」
喃喃自语的瞬间,正上方飞来短程对空飞弹。它粉碎了逐步接近的另一架自爆型「灾」 ,猛烈的爆炸掀起高楼建筑般的水花。
“BARBIE02,登场!”
唉。
可恶,居然被抢走风头了。
棣棠色的F-15J出现于蓝天。在阳光照耀下,那巨大的截梢三角翼闪动着光辉。飞在一旁的是翡翠绿的RF4 -EJ,其机翼下方和机身装载了大量的飞弹。这样的重武装令人完全忘记它原本是架侦察机,完全是空对空战斗的样式。
“让各位久等了。BARBIE队,现在回归护卫任务。”
太慢了啦,笨蛋。
这番嘀咕没有说出口 。
绿色和黄色的守护天使解除编队,冲入敌阵。得势的切片们也开始反击。闪光和爆炸火焰接连迸发,挡下了「灾」的攻势。航母上空变成安全圈,倾转旋翼机终于起飞了。引擎进气罩前倾,切换至水平飞行模式。
历经数十秒的激战后,法多姆宣告:
“作战完毕!全机撤退!脱离空域!”
切片机和子体同时发射飞弹,将爆炸火焰作为障壁后调头 。
看着看着,航母逐渐远去,摇曳着模糊的轮廓,融入了海原的蓝色中。
慧安心地喘口气,将背部靠在座位上。
疲劳慢慢地充斥全身。
那艘船究竟会抵达哪一个海岸呢?又或者,会跟船员们一样继续漂流在梦幻的世界里?现在的自己无从得知。不过,起码成功地将这架机体带回现实中了。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慧先生,你不要紧吧?”
绿色的子体在左翼处并肩 。装甲座舱罩的镜头泛着朦胧的光辉,对准这边。
“非常抱歉,我们来晚了。由于补给据点是海外的基地,所以花了许多时间。看来各位有按原定计划,成功回收了拉菲尔,真是太好……等等,为何是黑色?』
不愧是同一个体,反应一模一样。
「发生了许多事啊,甚至有些一言难尽。抵达基地后我会好好解释的。」
“是喔。”
相当无法理解的样子。也许该先做好之后金最咄咄逼问的心理准备。
「对了,你不要紧吧?搭载切片的“灾”被击落了很多架喔,你应该没有因此而少了几分之一吧?」
“根据刚才检査的结果,似乎没有问题。毕竟坠落机体的切片和其他切片整合了。”
「话虽这么说……」
倘若是自己,可无法忍受人格分裂的状态。况且还分离好几个小时,而不知期间的经过。
法多姆发出“嗯~”的呻吟。
“说得也是呢,先将几具回收至这边好了。我也想确认我不在的期间留下的纪录。”
当法多姆开始进行某些处理时,慧忽然心生好奇地问道:
「顺便问一下,释放后的“灾”会怎么样?应该不会失控突然攻击我们吧?」
“我给了朝反方向飞行的程序,然后让他们在某处清醒过来。自爆固然最理想,但是要下达会抵触自我保护机能的指令似乎很困难。”
「那么,随意劫持后让他们自相残杀也不可能吗?」
“理论上办得到,但切片本身也有心理卫生问题,所以不推荐呢。若是弄不好,下令自杀后使她们个性大变就惨不忍睹了吧?万一和害怕自杀的「灾」逻辑相互同化——”
「说得也是。」
毕竟就是原理不明的兵器,现在还是不要太追求一些密技比较好。
“六号和十二号,能够联机吗?辛苦了,可以回来了喔。”
“是~”
无线电里夹杂着沙沙的杂音,感觉有看不见的事物在空中穿梭着。法多姆发出“喔~”的嘀咕声。
『原来如此,十二号和慧先生们同行啊。舰内的空间变得古怪,导致意象实体化?……之后, 接下来——』
忽然响起倒抽一口气的声音,耳麦传来对方十分惊慌的动静。嗯?什么?究竟怎么了?
「你……你看到了吗,慧先生?」
「啊?看到什么?」
“就……就是那个……”
?
当慧感到莫名其妙而发愣时,格里芬代为回答:
「看到了。格纹带有蕾丝,很可爱。」
“!”
记忆趋醒。
喔~是那个啊,把实体化后的雀尔芙裙子掀起来。嗯,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可爱图案。
隔着线路的空气开始变得慌乱,感觉得出强烈的焦急和混乱。在难以言喻的沉默中,伊格儿的声音忽然闯进来。
“奇怪?法多姆怎么脸红了?EGG也变得很剧烈喔,莫非有哪里中弹了吗?”
“才没有!请不要随便监控!”
尖叫响起时,格里芬和中尉顶着了然于心的表情点点头。
「不要紧,慧也很开心。他一直盯着看,好像很愉快。」
「嗯,毕竟鸣谷先生也是男性嘛,会感兴趣也是在所难免。相当正常的反应。」
“······唔······!”
碾压般的声音传来后,无线电切换为直接通话。法多姆在耳边抽了抽鼻子后,用怨恨的语气宣告:
“请负起责任喔。”

小松基地
四天后,下午八点三十分
客机朝着暗红色的天空起飞。
背对夕阳的机体被涂成了清一色黑,分别抹上原色的世界就像剪影画一般。排气火焰产生的热空气让大气摇曳着。涡轮扇引擎的轰鸣声宛若在惋惜今天的结束,如晚钟般低沉且拉长了声音,轰隆作响。
(这个时段的机场真漂亮。)
对强烈的西晒眨起一只眼睛,鸣谷慧一边在机库旁慢跑着。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转动目光环视天空。
他很喜欢傍晚时分的机场。
或许是周围没有遮蔽物的缘故,能够贴近地感受到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在地上却可以实际感觉到天空的辽阔。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任务结束归来时,慧都会在机场慢跑。大概因为是缺少从飞行中回归的真实感吧。仰望天空,目送着铁鸟们离开,稳稳地踩在混凝土上后,这才终于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才能理解自己已经回到了人类的世界。
旅客航站、管制塔台、机库设施,地上一如往常的熟悉风景。
没错,尽管发生了许多事,我们的日常依然正在持续。没有崩塌或少了此仟么,时间继续在流动着,世界还没被「灾」完全占据。
慧安心地喘口气后回头望去,桃红色头发的少女在背后累得不成人形。尽管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但脸色却相当差,看起来很痛苦。
「还好吗,格里芬?你用不着勉强自己跟上来喔。」
「我……我……」
说话含糊不清,已经精疲力尽了。
「我……正在和慧交往,所以应该尽量待在一起。」
「不过,我还要再跑三十分钟喔。」
她泄漏不成声的惊呼。才训练二十分钟左右,她就真的快撑不住了。在空中明明就能承受那么高的G力,真想问问这个人是强韧还是脆弱。
她换上求助般的神情说:
「伟人也说过,凡事过犹不及。突然这么卖力的话对身体不好,应该适时休息。」
「不,我还有余力,所以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直接休息就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纯粹是在担心慧的身体而已。倘若只是跑步的话完全游刃有余,应该说感觉不痛不痒。」
她忿然挺胸并加快步伐,顶着卖力的表情超越慧,但随即就气喘吁吁了。整个人像喝醉一样,脚步跟跄且蹲了下来。唉……啊,真是的。
「好啦,休息一下吧。」
慧放慢速度停下来,在调整呼吸的同时将毛巾递给格里芬。当他在考虑是否要暂时躲到阴凉处时,感觉到了目光。
纤痩的轮廓倚靠在仓库的墙边。是一名黑发女性,她正背对夕阳抽着烟。
「中尉。」
阿尼玛「拉菲尔」锭开淡红色的嘴唇,举起香烟打招呼。
「很有活力嘛。听说你刚才还在训练设施里进行抗G训练啊。」
「我希望多少提升一此一体能啊,上次的机动让我了解到自己的身体有多脆弱。」
到头来,自己看似能够顺利搭乘格里芬,但实际上完全没有发挥子体的优势。倘若遇上阿尼玛真正的机动,自己的肉体会一下子被拧断,被超量的G力碾碎。所以他才心生必须从头锻炼的想法,而增加了训练量。然而……
呼——呼——
格里芬累倒在一旁。一想到自己正在试图追赶这个家伙,心情就很复杂。慧推着对方的肩膀,让她坐在仓库的墙边。
「还好吗?我去买此一获料吧?」
「不需要,我并不是因为累倒而在休息。」
「那我也一起喝好了。告诉我你喜欢喝什么,我们两个人平分吧。」
「那就四瓶酸奶。」
「太多了吧,喂!」
果然口渴了啊!再怎么径强也该有个限度。慧这么心想,一边走向附近的自动贩卖机。
买完飮料回来后,中尉耸了耸肩膀。
「你很爱护她呢。」
语气中没有带刺,眼神充满笑意,是彷佛在看小狗嬉戏的温暖目光。
「是的。」慧点点头。
「毕竟,我们说不定会成为男女朋友。」
「是这样吗?」
「嗯,应该说可能性并非为零吧。」
目不转睛地凝视慧后,中尉扭了扭脖子。
「你们果然很奇怪,非常独特。无论交谈多少次都会感到吃惊。」
她将细长的香烟叼在嘴上,垂下长长的睫毛后吐出烟来。
「原来你会抽烟呢。」
「以前希望像个人类,所以模仿别人开始抽烟,结果就停不下来了。很笨吧?明明就算做这种事,我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自嘲般的微笑。
「到头来,我净是拘泥于形式。人类会怎么做?人类会怎么想?塑造出想象中的自己后试图向它看齐。跟你们截然相反呢。接纳原本的面貌,不受任何外物束缚,只是贯彻着自己所认定的道路——你和格里芬两个人。」
「······」
「那个孩子,在戴高乐号上面遇见的小女孩。」
中尉抬起视线。
「仔细思考后,我想那是我自身的过去。被切割的阿尼玛机能、一直不肯正视的非人部分,它在实体化后,以肉眼可见的形式被摆在我的眼前。你不是也说过吗?以前的事,自己最为期望,却认为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对。」
「我想应该是相同的机制吧。肉体和精神的界线变模糊的结果,就是好的记忆和坏的记忆都能被一视同仁地掌握为形体,被理解为实体。虽然不知道你的心象风景为何 ,但我的时间在设施里昏倒时曾一度停止。而它再度流动了。不知道是幸还不幸,都是因为被关在那个奇妙空间里的缘这样会很荒唐吗?」
「我也……不清楚呢。」
是不去正视伤口,还是当作没有发生过?尽管方向不同,但的确可以视为类似的感情。想见母亲一面,但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下意识压抑着的愿望实体化后被摆在面前。
是温柔、温暖,无法言喻的甜美且残酷的恶梦。
「不管怎么说。」
中尉叹了口气。
「你在戴高乐号上问的那句『要对大家见死不救吗?』让我为之错愕。我察觉到自己内心的矛盾,应该说『人类为了工具赌上性命很奇怪』这句话,正是『我不愿面对自己体内的阿尼玛』的借口。因为我拒绝察觉到这一点,因为不希望被任何人察觉到,所以我对你和其他阿尼玛们采取了严厉的能庆。真是太难看了,无可救药。」
就在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时,中尉面向他。
「我就是这么矛盾,丝毫没有高高在上谈论什么的资格。对不起,鸣谷先生,我让你和格里芬感到非常不快。」
「不会。」
被对方郑重道歉后,感觉很难为情。对方是成熟女性的模样,更增添了自己的尴尬。
思考了好一会儿,慧开口说:「呃 ……」
「那个,虽然我在航母上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但正如中尉你不太理解人类一样,我也无法完全理解阿尼玛。只不过,倘若和中尉有相同经验,我想自己会烦恼不已,因而无法维持平常心。能保持冷静反倒比较奇怪啊,应该会设法挤出借口来认定自己是个正常人。」
「先生……」
「总之,问题不在于自己究竟是阿尼玛还是人类。中尉是个正常且相当正经的人,所以才会感到痛苦,现在才会像这样积极地面对全新的自己。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坚强,且需要勇气的事情。更何况——」
更何况——他加强语气。
「矛盾是类似人类的证明喔。既然中尉能承认自己的矛盾,就代表往人类的方向更迈进了一步。我觉得你可以引以为豪。」
中尉像遭受到碎不及防般眨眨眼睛。不久后,她略低下头,微微苦笑。
「你是个人生导师呢。」
她弯起嘴角,移开视线。端整的侧脸上,以往的冰冷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回法国吗?」
「这个嘛。」
玛瑙色的眼眸里映出了夕阳。
「等调整结束后,应该就会回去本国吧。成功战力化的子体相当宝贵,也必须以我为测试平台,对其他欧盟机进行子体化才行。」
「其他欧盟机?」
「Typhoon,Mirage,Harrier,Tornado,大家都是很棒的战斗机喔。只要她们加入,反“灾”战的情势想必也会大幅改变。」
「这么简单就能办到吗?」
据说日俄以外的阿尼玛开发都陷入了苦战。光是一架拉菲尔的成功,很难想象其他机体就能陆续子体化,然而——
「嗯,我是持乐观态度喔。至少,对于今后即将诞生的姊妹们,我有件事想告诉她们。」
「是什么?」
「飞在天上很愉快。和机体化为一体后遨翔于蓝天,这是我允许的最高飨宴。尚未体验就死去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
简单至极的结论。但中尉说出了这番对战斗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感情。双臂是机翼,双腿是引擎,将神经分布于金属的身体内自由地飞翔。此为阿尼玛们的喜悦,应有的面貌。
「我知道了。」
慧露出笑容面向对方。
「那我会等着的。等待你的姊妹们从欧盟过来的那一天,一起并肩飞行的那一天。」
「嗯。」
双方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紧紧握住的手掌感觉得到温暖。
这个瞬间,感觉获得了救赎。
曾经和自己在一起的外国阿尼玛们,都迎向了悲剧性的结局。被夺去自我和未来之后,在战斗中途退场了。然而如今,眼前的阿尼玛仍抱着希望准备启程,试图朝着新的可能性迈出步伐。这个事实令自己无比欣喜。
可以的话,真想和中尉多相处一段时间。既然双方现在心有灵犀,自己很希望和她一起飞翔于天空,互相讨论关于她们的本质。但同时也很明白,现在并非优先选择个人感情的时候。所以他决定,至少要用最的笑容目送她离开。笔直地迎上对方的目光,满怀着下次再见的心愿。
「下次见面时,我会教你如何更像人类喔。以人生导师的身分,传授各种教训和经验。」
听到这番有些装模作样的发言,中尉没有发笑。
她一脸温柔地点了点头,加重握手的力道。
「我拭目以待。」
夕阳辉映着白皙的脸颊,营造出梦幻般的光景。一旁的格里芬看似感到刺眼地仰望两人。慧反握方温暖的手,心想这幅光景大概会令自身难忘。
八代通的召集总是很突然 。
当自己在家或在学校时,会突然被找去,也不管是上课中或用餐中。电话打不通的话就用邮件、聊天软件或SNS之类的方法。偶尔还会拨打从未告知他的账号,所以相当恶质。他把个资当作什么了?公务员的守法意识这么淡薄没问题吗?
当然,倘若是危急存亡的事态就另当别论了。当 「灾」发动攻击时,可没有时间在SNS申请「加入好友」 。但八代通的呼叫却不分轻重缓急。有时声称是紧急情况,但赶过去后却是「格里芬想要吃麻花」。还曾经遇过「法多姆和伊格儿开始吵架了,想想办法吧!」、「希望你倾听双方的说法,然后做出公正裁决」这类的委托。我是幼稚园老师吗?真希望他适可而止。
就因为这样,慧今天尝试关掉手机终端的电源后外出。紧急的联络号码(明华的手机。事先说好了用隐藏号码响一声就挂断,再由慧主动回电)只告诉格里芬一人。断绝烦恼的来源后,自己准备久违地享受和明华一块儿轻松购物的乐趣,然而——
购物中心的店内广播却找上门了。
“来自中町的鸣谷先生,鸣谷慧先生。有您的同伴来电。啊,不,对方表示用不着接电话,总之过来。拖拖拉拉的话,就要向整个小松散布你前一阵子玷污了法多姆的事喔。咦~把人吊在半空中后掀开裙子,笑嘻嘻地偷看里面……?哇啊,什么嘛,太差劲了。”
「彗——!」
背对着明华的呼喊声,慧赶往了基地。
既然做到这种地步,倘若还是无关紧要的事就要揍人了。带满杀意冲进技本栋后,一身白袍的肥胖男人大方地出来迎接。
「噢?想不到这么快呢,我还以为要花点时间。嗯,坐下吧。」
气势受挫的慧无奈地坐上会议室的椅子不久后,独飞的阿尼玛们到场了。或许是没有被告知目的,大家都一副疑惑的样子。
八代通环视了所有成员一圈。
「有个坏消息。“灾”似乎又集结在中国沿岸了。在贝儿库特事件中退至内陆地区的集团好像正在移动过来。尽管应该不至于现在立刻跨海而来,但需要严加戒备。」
气氛紧绷。虽然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但比预期中还快。感觉短暂的平静生活就这样被抹去了。
「不好意思,受此情况的影响,独飞的警戒待命班和区域都要重新规划。具体来说,是加强假想同时遭到多方面袭击的警戒待命体制、待命班的高密度化,以S顿备援体制。」
「太不现实了。」
忿然反驳的是法多姆。她皱起眉头,目光彷佛在瞪人一般。
「在现在的状态下,我们的体制已经很吃紧了。先不说备援,光是缺少一架就很可能导致防空网崩溃。在这种状态下说要强化,我实在很难轻言承诺。」
「我和慧还有调整作业的额外需求,不可能将所有时间挪到警戒待命。」
格里芬接着说道,抽动着小巧的鼻子。
「若是命令,我们自然会做。但要我们做办不到的事情是不负责,思考停止。」
「而且还有续航距离的问题吧?警戒区域扩大的话,燃料的载重量自然也会增加。相对的,被减少的就是武器、对空飞弹。但敌人的数量却有增加之势。该怎么办呢?莫非要减少搭载的燃料,在护卫空中加油机的同时战斗吗?」
「咦~!伊格儿讨厌不能装载飞弹喔?而且保护加油机就不能专心战斗了!」
「好好好,冷静点,这此事情我也知道。」
八代通摆动双臂制止即将鼓噪的气氛。他垂下眉尾,清了清喉眬说:
「我没有叫你们更进一步勉强自己。呃,虽然也需要你们比现在更努力一些,不过我可没有什么“只要具备尽忠报国的精神,就不足为惧”的意思,别误会了。」
「那该怎么做呢?」
法多姆有些不知所措,一副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的表情。
「莫非要Viper Zero过来,让她加入小松的防空吗?」
「猜错了呢。追加战力这一点倒是正确,不过不是那个家伙。」
「?这么说——」
门打开了。
踩响坚硬的脚步声,一个苗条的身影走了进来。当着瞪大双眼的独飞成员面前,八代通转过头去。
「我来郑重介绍吧。法国海军,达梭航天的多用途飞机Rafale-ANM。从本日起成为独飞的一员,从事防空任务。我想短期间内会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还请各位给予协助。拜托了喔。」
咦?咦咦咦咦?
「怎么了,鸣谷先生?表情好像鸽子被豆子枪打到一样。」
中尉…不…,拉菲尔的声音带着笑意,陶瓷娃娃般的脸庞莞尔地锭放笑容。
「还……还问怎么了咦……?中尉你不是说要回法国吗?」
「我不是说过等调整结束后吗?我和子体也才成功同步过一次而已,所以打算暂时继续接受技本的协助,同时和本国的工作人员们累积运用技术。当然,这不是免费就让我勤奋劳动来支付报酬吧。」
「报酬。」
「飞翔于天空,打倒人类的威胁——这是我们阿尼玛的本分 这自然不用说。」
事情太过突然而发不出任何声音。黑发阿尼玛梳理碰到耳朵的头发,露出顽皮的笑容。
「事情就是这样,鸣谷先生,我想请你实现约定。你说过下次见面时,会教我如何更像人类吧?能不能先从基地内的生活入门开始呢?作为人生的导师,人类社会的前辈。」
周围的目光刺来。
他还以为脸上就要喷火了。
【极机密】
防卫省技术研究总部自律型战斗飞翔体开发项目第十二次定期报告
在之前的拉菲尔回收作战中,自律飞翔体一号(通称RF-4EJ--ANM,以下简称飞翔体一号)所带回的观测纪录中,发现了极为异常的资料。
尽管飞翔体一号的精神污染也在预期当中,俱经过四次 扫描的结果,确认逻辑核心并未发生问题。即是说,观测数据的结果为推测有在光学性质和电气性质上,确切地与已知物理和数学理论相异的法则,在航母戴高乐号的内部运作。
戴高乐号仍未被发现,难以再次验证观测数据的结果。因此,以下的推论为根据飞翔体一号及同行的自律飞翔体四号(通称:JAS39D-ANM)之访谈结果。
舰内确定有以下现象:「时间感混乱」、「幻觉 、「电子仪器异常」。推测此和所谓的EPCM效果相同,整艘船舰处于「灾」的影响之下。此外,一号飞翔体强调物理性质的细节稀薄化,以及意象的实体化,暗示着与我们的物理世界存在对比的非物理层存在。
也就是说, 「灾」的本体并非存在于我们的世界,而是来自其他阶层的能量投影,恰巧看似为玻璃材质的飞翔体。EPCM是释放出的能量扩散至物理空间的事物,至于影响方面,考虑到适用于其他阶层的物理法则后,诸多的异常事态租可以获得解释。
另外,此假说还有另一附论。阿尼玛具备EPCM抗性的理由长期以来成谜,这是因为现有的观测装置无法捕捉到她们在EPCM发生期间,所进行的通信及扫描。
然而,假使「灾」为另一世界的存在,拥有相同核心的阿尼玛也将是把本体留在该世界。
倘若如此,客观来看她们并非突破了EPCM,而是透过另一个世界(此为非物理层的可能性很高) 直捉到了「灾」 。■■会及■■国 ( ※已审査)也倡导相同的推论,故准确性很高。
期望进一步将研究计划列为 并批准。
另外,此假说倘若是事实,阿尼玛的精神等于透过非物理层和「灾」直接连结,我们的防疫措施将完全无效。为此,即使是被检测到表层的精神污染时,也应该断然实施物理处分和破坏措施。由于依据不同状况,将无暇取得相关机构的批准,故事先征得了许可。
此风险也和法国军方共有,拉菲尔的收容及监控乃基于本疑虑上实施。另外,为维持成员的士气,本监视措施将严格保密。
二零一七年九月十八日
先进技术推进中心 特别技术研究室室长八代通 遥
补充:另外鉴于当前形势,整合至防卫装备厅的计划优先度较低,故提出反对之议。
后记
在作品中也提及过好几次,空军机是无法降落在航母上的。毕竟机体强度不足,也缺少舰上起降的设备。相较于小松基地的跑道两千七百公尺,世界最大的航母,尼米兹级的跑道为一百~两百公尺,所以许多地方必须硬干才能运用飞机。例如利用弹射器发射,或是以制动专用的拦截钩来强制减速。对机体当然会造成负担,也需要不同于空军机的装备。由于日本没有航母,所以目前所说的设备当然没有实装在战斗机上。然后,我们的阿尼玛飞行队是以自卫队机为主力,所以每当航母登场之际,我就很烦恼要如何让双方产生关连。
啊~真讨厌,早知如此就把主角机设为Rhino了。这种想法不是只有一两次。
Rhino!Come Back!
只不过,以Gripen来说并非没有舰载型。现行机的发展型NG_型存在着海军专用的概念型号,名为Sea Gripen。是追加了拦截钩、强化悬吊系统和大型减速板的特制型。
Gripen原本被设计为短距离起降的STOL机,所以应该十足具备作为航母舰载机的潜力。因此Sea Gripen也被认为比较有希望销售至海外……然而,现实中还没有交出任何成果。在这方面,舰载机王国俄罗斯、美国和法国果然略胜一筹吧!虽然也曾经传出巴西准备采用Sea Gripen的消息,但状况迟迟没有进展。巴西的航母圣保罗号是法国制,所以真令人担心会不会在最后关头被Rafale翻盘了。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十二月二十七日的印度《经济时报》注销了标题为「Saab pitches for joint development of Sea Gripen fighter jets」的报导。里面说,因为会在当地生产并实施技术转移,所以选择Gripen作为印度的下一代航母舰载机吧!印度的下一代多用途战斗机已经决定为Rafale,所以这个新闻倘若成真,将会跌破大家的眼镜。里面还说「巴西和泰国都是潜力客户喔!」 ,所以听起来前景一片光明,但最后一段写着「问题在于瑞典(格里芬的开发国)没有航母(所以原型机的开发也很困难) 。」,真令人泄气。呃,要是开始这么说,结局大概会是白忙一场吧……
最后,继前作继续提供美丽插画,以及装点本书的插画家远坂态sr老师、承蒙协助中文翻译的KADOKAWA股份有限公司的付潇小姐,以及耐心陪伴我多次改稿的汤浅先生和小野寺先生,最重要的是手中拿着本书的您,我要向所有人献上由衷的感谢之意。
谢谢大家。
二零一六年一月 夏海公司


评分

参与人数 3轻币 +97 收起 理由
lwq553238966 + 13 工作辛苦
力克·迪亚士 + 70 工作辛苦
玖月神威 + 14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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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 0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佬好强
全部在1L
发表于 2019-1-21 00:5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朽炑白哉 发表于 2019-1-21 00:29
大佬好强
全部在1L

哈哈哈,银行佬还是个新人,我们要体谅他……
发表于 2019-1-21 16:3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终于不用买台版了。之前那卷金鹰真是看得胃痛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 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waitingfor 发表于 2019-1-21 16:36
感谢录入,终于不用买台版了。之前那卷金鹰真是看得胃痛

前面的棄坑了。。。6後面到有人接 沒人接5我就隨便搞了下,也沒搞的多好,看見有人看我就放心了(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 17:1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waitingfor 发表于 2019-1-21 16:36
感谢录入,终于不用买台版了。之前那卷金鹰真是看得胃痛

哈哈哈 我們的47現在還在宇宙飄呢223
发表于 2019-1-21 17:4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萝莉更可爱一点啊,为什么要是御姐啊
发表于 2019-1-21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爱丽丝•莉泽 发表于 2019-1-21 17:11
哈哈哈 我們的47現在還在宇宙飄呢223

这卷看得也有些胃痛,最后的精神污染大概就是为格里芬埋伏笔。苏47的那段真的,不知道作者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俄国小说的刺激。三卷躺了的莱诺上了四卷封面,真是多大仇多大恨,这卷还不忘拉出来鞭尸
发表于 2019-1-21 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动画,感觉合我胃口,这段时间放寒假,就先把小说看完吧
发表于 2019-1-21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大佬们你们在哪里看5卷以后的啊,我找不到啊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 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核平使者甘地 发表于 2019-1-21 23:14
话说大佬们你们在哪里看5卷以后的啊,我找不到啊

6 7 下個月台角發售,日文書庫有我發的2~10的日文版,台版下個月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waitingfor 发表于 2019-1-21 21:30
这卷看得也有些胃痛,最后的精神污染大概就是为格里芬埋伏笔。苏47的那段真的,不知道作者是不是受到了什 ...

後面我都不知道怎麼救她。。。最慘的amm,,,創造者便當+自己在宇宙
发表于 2019-1-21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爱丽丝•莉泽 发表于 2019-1-21 23:43
後面我都不知道怎麼救她。。。最慘的amm,,,創造者便當+自己在宇宙

应该说恋人便当自己又不能留下来和刚认识的阿尼玛在一起,所以才会把人类与阿尼玛和平共处的未来/遗憾托付给慧和格里芬最后那一段看得胃痛
发表于 2019-1-21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爱丽丝•莉泽 发表于 2019-1-21 23:43
後面我都不知道怎麼救她。。。最慘的amm,,,創造者便當+自己在宇宙

一开始真以为主角后宫喜+1最后那个结果,虽然不是Good End,但也是情理之中。不清楚作者后面还会有什么操作。莱诺的事情也是,戏份一卷完结,落入大海。
发表于 2019-1-22 00: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战机少女都动画化了 为啥系统工程师会跳票呢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waitingfor 发表于 2019-1-21 23:58
一开始真以为主角后宫喜+1最后那个结果,虽然不是Good End,但也是情理之中。不清楚作者后面 ...

對。。。18來個背叛,我本來以為還會再交流下的,然後和災有交流什麼的,直接被打碎了。。。好壞47還能救18是全碎了。。。
发表于 2019-1-22 00:35 | 显示全部楼层
录入辛苦了。看了动画了觉得有点不懂设定就来看书,不知道这次会做几本,就等着台角出书了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00:43 | 显示全部楼层
杂食属性 发表于 2019-1-22 00:35
录入辛苦了。看了动画了觉得有点不懂设定就来看书,不知道这次会做几本,就等着台角出书了 ...

台角下個月連出2本
发表于 2019-1-22 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爱丽丝•莉泽 发表于 2019-1-22 00:11
對。。。18來個背叛,我本來以為還會再交流下的,然後和災有交流什麼的,直接被打碎了。。。好壞47還能救 ...

可能是作者还没想好故事要怎么写所以先顺手发了一个便当吧(捂脸)
发表于 2019-1-22 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爱丽丝•莉泽 发表于 2019-1-22 00:11
對。。。18來個背叛,我本來以為還會再交流下的,然後和災有交流什麼的,直接被打碎了。。。好壞47還能救 ...

当时同这一本一起看得还有beatless没有心跳的少女(入了当时还没录入的2),也是人与非人之间的恋爱故事

我觉得作者没太想写莱诺(虽然人设很好适合展开),他还是想写战斗机和人之间的故事,而不是灾和人之间的故事。对于莱诺,作者还是想要表现主角组的一种不成熟,我觉得也可以看成是之后故事的一个伏笔(应该和格里芬有关虽然我没看到那么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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