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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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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 [三田诚]Lord‧埃尔梅罗Ⅱ世事件簿 Case.冠位决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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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2 14: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bb252 于 2019-1-22 14:50 编辑

    Lord‧埃尔梅罗Ⅱ世事件簿 Case.冠位决议(中)
  ----------------------------------------------------------------------
  作者:三田诚
  插画:坂本みねぢ
  扫图:董君
  翻译:绿天晴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原帖:https://tieba.baidu.com/p/6005967120
转载许可:






目录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者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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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zooncs + 12 工作辛苦
zslaila + 12 工作辛苦
llllllllqpwo + 10 很给力!
浅见夜 + 13 感谢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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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白昼的光,徐徐褪去。

  随着冬日临近,伦敦近郊的气候变得更为不安定,一日内阴云骤雨循环往复。沥沥地降下又停歇,然后又再次沥沥地滴落。从雨滴的质量来看,与过去的大相径庭,往昔的英国几乎没有持伞步行之人,而现在近乎一半路人都撑着伞。

  无论如何。

  对少年而言的雨,仅是近数年的回忆。

  类似的现象在那采掘都市也有过,但将那在地底落下的水称作「雨」似乎不太恰当。自阴云密布的天空,沥沥地击打屋顶与墙壁的水声。令鼻孔发痒地泥土气味。

  回想起了过去,在那快要破损的电视上看过的,黑白的音乐剧电影。

  曾有一次,在无意识地哼着鼻歌时,被老师指出该曲乃是『歌自雨中(Singin' InThe Rain)』,终于知晓了曲名。

  因为知道了名字,当时实为欣喜。

  因为觉得第一次接近了,那自以为永远无法触及之物——甚至不能想象可得触及之物。





  「…………」





  此般思考着,少年迈着捷足奔驰于斯莱的道路。

  人流稀少的学舍旁边,无精打采的影子拉长了。

  特征的赤色长发。由于那朝下的睫毛,无法判断他注视着何方。距上课时间已不足五分钟了,但他的样子令人觉得已是在这伫立了数小时。与其称之为和雨相配,倒不如说是在和雨交谈的样子,彰显于其侧颜。

  分明是那般相称,但那仿佛要溶入沥沥雨声的长身,究竟缘何令人感到此般寂寞呢。

  Dr.哈特雷斯。

  现代魔术科(Nowich)当代的学部长。





  「老师」





  纵是这样问候,他也没有立刻注意到。

  并没有第二次问候,而是向他撑过了伞,哈特雷斯在两次眨眼后,低下了头。





  「啊啊,抱歉。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崭新的术式,埋头于计算了」





  那么,在计算的就不单止大脑,魔术回路也定是用上了吧。就一定水准以上的魔术师而言,思考所使用的不单止大脑。似乎需要即时地驱动魔术回路,就如何解决问题发起挑战。

  就接受讲课的少年而言,乃是因过分的才能不足而无以踏足的领域。





  「有什么发现吗?」

  「是。和第一次找到您时一样」





  安稳地微笑着,哈特雷斯还以注视。

  曾为生还者(Surviver)的少年,不久时日便将到达二十岁。日逐精悍的侧颜,令人觉察到少年期的终结,但那瞳孔中寄宿着的纯粹,仍是留有深厚过往的影子。或许是由于营养状态和外部环境,他的体格与肤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更佳,凸显出少年本来的健康。

  确认怀表后,哈特雷斯询问道。





  「话说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较平时有点晚呢」

  「没事。方才收到了自阿谢亚的来信,说是将他的私物丢掉也没关系」

  「原来如此」

  「然后就想着由这边来处理掉……对大家的分道扬镳,稍微有点呆然」

  「毕竟这几年你们是一起过来的嘛」





  对点着头的少年,哈特雷斯露出了微微的苦笑。

  方才的名字,是哈特雷斯曾经的弟子,生还者们的一员。与少年一同探索灵墓阿尔比昂的队伍,如今已分道扬镳。与谁人共担生死的沉重,在少年的人生中恐怕不会有第二次了。

  正因如此。

  他们或是成为声名远扬魔术师的养子,或是进入秘骸解剖局工作,得出过去无法想象的成果,在分道扬镳的而今,仿佛是将胸口开洞般的感觉。





  「……所谓魔术师,就是会背叛的」





  哈特雷斯此般诉说。

  赤色长发摇曳于湿冷的风中。





  「毕竟本质上是我欲的堆砌。纵是有师父与弟子的羁绊,但那也不是绝对的。师傅珍视弟子乃是因为自身的思想紧系着魔术,弟子珍视师傅是因为还有能从他那吸收之物。若是互相失却了价值,无论何时将对方弃之不顾都毫不奇怪……魔术师正是此般思考的生物」





  教导般的话语,流淌过濡湿的地面。





  「但是,他们却认真地提出了申请,甚至在正式成为我的弟子前,就进路而寻求我的意见。令人觉得是实为少见的有诚意的对应」

  「说来也是呢」





  少年,仿佛闹变扭般撅起了嘴唇。

  实际上,这在以前就听说过了。行走时说着这么做就会变成这样,谈论着自己的梦想。然后,因为实现了各自的梦想,如哈特雷斯所言,没有任何觉得不满的地方。

  应该,是不会有的。

  望着少年尚未认同的表情,哈特雷斯继续他的话语。





  「首先,你们生存下来了。自那大迷宫生还了。这件事本身便显耀着美丽」





  哈特雷斯言及。





  「正因如此,或许你想着大家会像迷宫那时般携手同进,但这里果然还是与迷宫不同。战场若是有变,战斗方式也会随之变化。纵是如此,你们而今也身处同一片天空之下,若是想见面便总有机会见到的」





  因师傅的话语,抬头仰望天空。

  那迷宫不存之物。

  纵是雨天阴天,那广袤的景色也令人叹为观止。知晓那是在地上任何一处都能见到的景色时,这理所当然的事实,是何般震颤了心灵。纵是此般的感激,终究也还是习惯了,这样抬头仰望之事也逐渐减少。





  「就算不这样,时钟塔也不过小小的狭隘世界。就算不情愿也会见到的」

  「是、这样吗」



  声音中渗透着不安。

  地上(世界)太过广袤。当然,与魔术有所关联者,在这地上仅有极小一部分,脑中是理解的。这个世界是由科学(现实)来运营的,信奉魔术的掉队者只能肩并肩地生存下去。

  纵是如此,已是习以为常的而今,这片天空仍是如此广袤。在那般期望的天空之下,觉得自己乃孤身一人,这只能称之为任性了。





  「——哦呀」





  突然,哈特雷斯将头转向道路的另一侧。

  沥沥的雨中,没有撑伞的她走着。

  纵是上等的服饰为雨水浸湿也无动于衷的那堂堂姿态,或许正是伦敦本来的做法,又或许,当称其为新伦敦的做法。

  白发老妇。

  开朗地笑着,她举起那满是皱纹的手。





  「你好,Dr.哈特雷斯」

  「您好。君主(Lord)·巴鲁叶雷塔」





  巴特雷斯弯下身躯,少年也慌慌张张地追随着他。

  从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无法推断出实际年龄。对魔术师而言外表年龄不得信任,时钟塔的人都是知道的。若对方是君主,那就更是这样了。

  君主时常会这样来探访。

  对少年而言,那仿佛是天上的存在。统率时钟塔的,十二位王。





  「没想到,您会突然来访。」

  「不不,没有关系的。只是稍微来看一眼。想与许久不见的你说说话呢」





  君主·巴鲁叶雷塔的表情与视线中,衡量如何对待此方的评级天秤,以微妙的平衡摇晃着。

  那是虽然名义上同格,但实质上并非如此、评判对手价值的视线。





  「…………」





  Dr.哈特雷斯,在学部长之间,是被排挤的存在。在主要学科的学部长中唯一一位不是君主,但在名义上却被要求与其他君主对等交往——为此,他接受了多少不利的要求,少年一直以来都看在眼中。

  最初离开地底时,以为哈特雷斯是王中的一员。这件事本身便是错误的。

  终于,君主·巴鲁叶雷塔的视线移动了。





  「嗯,那边的是你的门生吗」

  「……是的。我记得以前有所介绍……」





  为哈特雷斯触及背后,咽下唾沫的少年,尽可能地挺起胸膛。





  「我叫做克洛」

  「嚯,真是个发音奇怪的名字」





  然后便失却了兴趣,无视少年的逞强,君主·巴鲁叶雷塔的目光回到同胞的学部长身上。





  「既然到了这儿,就想顺便确认一件事」





  她开口道。





  「君主·埃尔梅罗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似乎是参加了极东的,以斗争方式进行的魔术仪式吧」





  (……君主·埃尔梅罗)





  那个名字,少年回忆起来了。





  在所有的君主中,也是位于上位的家族。兼备了权威与实力的,矿石科(Kishur)的君主。明明已经二十岁了,却时至今日仍被称作神童,正因为他自不足十岁起就不断给出了异常优异的实绩。不止步于本应继承的矿石科,在降灵上也发挥出才能,得获降灵科(Eulyphis)一级讲师之座的传言,少年也有所耳闻。

  原来如此,在时钟塔,天才正是给予此般杰出人物的词语。

  那个埃尔梅罗去参加了极东的魔术仪式,只是在时钟塔里一部分喜好传闻者之间成为话题的程度。差不多,那已厌倦了研究名声的埃尔梅罗,这次是想给自己镀一层武斗派的金了,这样的胡言乱语也成套地出现。此般情形,正证明了君主·埃尔梅罗这位魔术师的性能。

  故而,哈特雷斯轻声低语。





  「毕竟,是那常胜无败的神童,君主·埃尔梅罗。纵是万中取一,也绝不会出现在那极东的魔术仪式中败北这种事情吧」

  「那才是再好不过。能不能被个伏兵给轻取呢」





  老妇人用明朗的声音说着恐怖的事情。





  「君主·埃尔梅罗——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与降灵科(Eulyphis)的令媛结下了婚约。这样下去,贵族主义的就会更加团结一致,就我们民主主义而言实为头疼。啊啊,怎么样呢?现代魔术科要不要正式地将椅子置于民主主义呢?现在的话可是能卖个不小恩情的哦」

  「我会当做没听见的」





  哈特雷斯平稳地摇了摇头。

  瞬间,空气变得紧张起来,





  「那可真是遗憾」





  君主·巴鲁叶雷塔的嘴角绽起了笑容。





  「但是,若你回心转意了,请随时告诉我哦。从以前开始我对现代魔术就挺有兴趣的。要是跑到中立主义那边去,我可是会郁闷到寓居不出的呢」

  「还请不要开玩笑。我可是不会管您的哦」





  哈特雷斯搪塞过去。

  贵族主义。

  民主主义。

  中立主义。

  贯穿于时钟塔的三个运用方针,正如君主·巴鲁叶雷塔所说,现状下现代魔术科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哈特雷斯被要求走钢丝也是理所当的。话虽如此,现代魔术科能秉持相当程度的存在感而运营,也正是因为它独立于三大势力,若是想归属于哪方,结果就是被抢购。作为唯一一位并非君主的学部长就更需要慎重地行动。

  不,在此之上。

  少年悄悄地,制止震颤。

  (……莫非)

  莫非,在民主主义声名远扬的这位老妇人,该不会已经看透现代魔术科(我们)的秘密了吧。





  「哦呀,怎么了门生君」

  「……没事」

  「请勿威吓我的门生」





  哈特雷斯轻轻地将手置于摇头的少年肩膀上。觉察到了震颤的休止。看着这样的少年,君主·巴鲁叶雷塔轻笑道。





  「哈哈哈,真是失礼了。作为道歉,能不能请你收下这个呢」





  递出的,乃是影院的票。





  「君主·巴鲁叶雷塔——Miss伊诺莱经营的影院吗」

  「啊啊,买取了的最新型复合影院[Cinema Complex]。有一个影厅是亲属专用的呢。拿着这张票去的话,喜欢的电影(写真)大抵都能看哦。哈哈,很久以前就想有个自己专用的剧场了」

  「若在表世界采取过为明显的经济行动,君主·特兰贝利奥是会很困扰的吧?」

  「玛格丹尼尔男孩的话是会谅解的。那么,再会了」





  挥着手,君主·巴鲁叶雷塔踏上了归程。

  与姿态一同气息也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哈特雷斯轻柔地笑道。





  「君主·巴鲁叶雷塔喜欢崭新的东西呢。着眼于我这种凑数的,马上过来笼络,真是劳驾她了。阴湿的恶意……并非如此,只是天然的时钟塔体质呢」

  「是说,明朗地策划着阴谋吗?不太能想象呢」

  「有点不同。与其说阴谋,不如称之为深谋远虑,很难想象都是致他人于死地的陷阱,就她而言,也并非真的希望君主·埃尔梅罗死亡。君主·巴鲁叶雷塔只是单纯地运用包括直觉在内的手段,摸索着能令自己感到有趣、若是可能的话对自己有利的状况。啊啊,对创造科(Valuay)的她而言,这种状态的摸索才真正显耀着美丽吧。」





  即是,亲近权力一事吧。

  并非贪图权力,亦非被权力魅惑,那位老妇人只是单纯的习惯了。如方才一般没有任何前兆的来访,说着过去今日的话题,确认互相的立场与状况,对她而言仿佛是呼吸一般的事情吧。那是无需一一去意识的,理所当然的动作。

  但是,





  「老师,不会不甘心吗」

  「不甘心,吗」

  「因为,方才的」





  一半以上,不就是在威吓吗,无法吐出下半句话。

  若问有无恶意,那或许是没有的。但是,那种措辞,仿佛在确认着自己手握生杀予夺的权力。那才是方才谈话的君主·巴鲁叶雷塔最为自然的姿态,是否能为之自满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但是,如往常一样,哈特雷斯接受了己方的无言以对,露出淡淡的苦笑。





  「这种场合,身为异常分子的,是没有后盾的我呢」





  这样,回答道。





  「毕竟,魔术师本身即是过去的遗物。说着现代价值观的差别之类的话也不成体统。从最初开始,我们就不是平等的」





  哈特雷斯的话语,就时钟塔的理论而言乃是理所当然。

  魔术刻印唯有直系才可继承,魔术回路的数量与质量也是在出生的瞬间就被决定好的。既然魔术雄踞着价值观的首位,他们的存在方式就只能是过往的旧态。





  「但是,现代魔术科(Nowich)是」

  「是的。从总体来看,魔术师全体都在衰退。正因如此,也只能把以前唾弃为废物的新世代(NewAge)之辈,加入进组织。这种愤懑与矛盾的妥协点,正是现代魔术科,亦即这条斯莱街」





  哈特雷斯地视线流向道路。

  仅是一望,会将这里视作学术都市的人少之又少。

  毕竟,太过狭小。只是在仅有一两条道路程度的空间中,强行塞进了一个学舍般建筑物的场所。只从资金周转面来看的话考古学科(梅亚斯提亚)也差不多,毕竟传统不同。

  那边是在时钟塔中也有着屈指可数格式与历史的科目,被视作中立主义的代表格。相对的,现代魔术科(这边)是将在伦敦近郊一点点建成的工房和关系建筑物强行塞进了一个地域。滥竽充数、敷衍了事,这种乱来的印象最为显著。

  即便如此,对时钟塔的新世代(New Age)而言,这里也是足以安置自己梦想的街道。





  「方才,您说了魔术师就是会背叛的吧」





  少年回忆起在君主·巴鲁叶雷塔来访前,哈特雷斯所述的话语。





  「那么,老师又怎样呢」

  「当然,我也只是个平凡的魔术师。藉自己的魔术,期盼着抵达可得到达的究极,为此会不惜采取肮脏手段(Dirty Work),只是这样的凡庸之徒罢了」





  真的吗,他想到。

  自最初见面已过了数年,这个人从未显露出这样的我欲。逃出灵墓阿尔比昂、入籍为时钟塔的学生、接受讲课,都不曾。





  「但是,老师有妖精的——」





  向着快说出嘴的少年,哈特雷斯朝自己的嘴唇竖起手指。





  「那个和作为魔术师的性能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偶然之间混入我内侧的附属物般的东西。当然了,过去也有着同样藉自妖精处得到的性能,得获特别阶位的魔术师,但我没有踏上相同的道路」





  这样的事,以前也有所耳闻。

  例如,藉触碰妖精一事,学习到可得与万物交谈的统一言语的魔术师。

  但是,少年的师傅并非藉此般异能成为了学部长。





  「…………」





  不知不觉的,少年回望师傅。

  他不曾改变。与自己最初相会那时一样。分明少年自身也,与少年一同的队伍也那样面目全非了。





  「……老师,这样就好」





  故而,轻语。

  数步,先行。

  踏上欠损的石板地,回首。





  「我啊,最喜欢斯莱街了」





  不知何时,雨休止了。

  正如易变的伦敦天气,方才那阴沉的天空已有一半放晴,其正下方架起了虹桥。

  美艳混杂的色彩之下,少年腼腆地开口道。





  「那,定是因为,老师身处这条街吧」















  ——那是在,十年前。

  极东的第四次圣杯战争,极小型魔术仪式开展之前的事情。

  在被称作埃尔梅罗二世的与众不同的君主现身于现代魔术科,更早的几年前。















  「所以,老师就请保持这样」

  那是对某位少年而言的星,尚且显耀于斯莱之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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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bb252 于 2019-1-22 14:40 编辑


第一章





1





  「真正的英灵……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哈特雷斯与Faker想要召唤他……」





  这话语,宛若恶魔的子弹。

  自第四次圣杯战争以来,大约十年。

  那么,它便是自所谓十年的时间对岸,击穿了我们的心脏。不,给予师傅的冲击在此之上。纵是额头被击穿,脑浆散落一地,也只能茫然地立于其地——那枚子弹,正是以此般凝缩的绝望与恶意构成的。





  「…………」





  此乃哈特雷斯地工房。

  令人觉得原为酒窖般的浓密气味,也无以诱人酩酊大醉。分明,是如此想要令所有思绪变得暧昧,沉浸于酒神(Bacas)的恩惠之中。

  师傅,一直注视着绸带遍布的工房墙壁。

  恐怕是哈特雷斯编织的绸带。藉几多丝线与便条,成为了如同刑事剧里的那般形态。数个便条上刻着包含封印指定的术式,师傅应该一直在推理着绸带的尽头……。

  (……可是,为什么)

  这样想着。

  召唤英灵伊斯坎达尔。

  到达尽头的推理,对师傅而言过为致命了。纵是蛇(Satan)的诱惑也不会此般甘甜。等同于违背神的教诲、食下智慧果实的原罪,这份悲愿强大地、实为强大地束缚住了师傅。





  「…………」





  无法出声。





  ——『想让你,见他』





  就在几个月前,这样痛切地想到。

  不,而今也仍是如此。但是,相同的内容竟然能听起来如此恐怖,果然是由于与哈特雷斯的相关。梦想着的事情,绝对不会带来好梦般的结果,如此直感到。

  因为确信了。





  「……究竟」





  但是,想要将它否定,终于,喉中挤出了声响。

  询问。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师傅」





  伴随强烈的声音,桌子摇晃着。

  那是,师傅任凭拳头随力量挥落的声音。





  「我才想问呢。将术式解体后,只能这样想了……!」





  咬牙切齿,漏出低声。

  纵是抑制着,也有无法隐藏的何物,摇曳其中。

  他究竟压抑着怎样的内心冲突、怎样的苦恼呢。过去,他所参加的第四次圣杯战争发生在十年前。那么,他所倾注心血的十年时光,就在现在,正要在眼前四分五裂。





  「恐怕——不,大概不会错了,以自你故乡的所学成为了术式的基础。亦即,将亚瑟王分为精神、肉体与灵魂,想将其再现之物」





  那是,方才的话题。

  自己的故乡,哈特雷斯一直在观察者。想起来,自己与哈特雷斯,自己与师傅的因缘也是自此伊始的。那么,哈特雷斯的计划也是从那个故乡发起的嘛。不,还是说在更早之前……?





  「但是……这个术式在那之上」





  将手置于绸带侧旁,师傅仿佛委身于其般精查着术式。





  「以Faker为核,将在英灵伊斯坎达尔之上的何物给……探寻着……?比如说……以英灵为触媒实行英灵连锁召唤之类……」





  低吟随声音一同持续。

  绸带弹出含混不清的声响。





  「喂喂喂,咋啦瘦小魔术师!」





  连亚德骂詈般的话语,也无法传递到现在的师傅那里。





  「……可恶!」





  弯曲着的指尖指甲,就那样抓挠着墙壁。





  「为什么……我,无法搞明白……」





  宛如向王者挑战,最终败北的拳击手一般。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他人的术式无意识间不断解体的师傅,到了这似乎受到了报应。

  不明白,自己如何是好。

  成为门生以来,就以为自己一直保护着师傅。与亚德一同战斗的对手,渐渐变得比自己更强大,只是与其对面,就需要很大的精神力。纵是如此,也能与其对抗。

  要怎么与这样的敌人战斗啊。

  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

  只存在于师傅头脑中的,名为魔术理论的内敌。





  「但是这样一来,Whydunit就能解释了……」





  露出仿佛会立时大哭的表情,师傅喘息道。





  「缘何,Faker会那么轻易地顺从哈特雷斯」

  「那是」

  「Servant顺从Master乃是理所应当,你或许会这么认为,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纵是使用令咒施以绝对命令,也绝不可能强行让Servant长期顺从。令咒的效用只是暂时的」





  师傅的语气中,渗透着言语层面以上的何物。

  又或是,是他本身体验过的事情。

  十年前。

  在那第四次圣杯战争中。





  「所以……她是有着自己的什么愿望,才顺从于哈特雷斯的」

  「那个愿望就是……伊斯坎达尔的召唤」





  确实,Whydunit很明确。

  若是能让真正的主人伊斯坎达尔现界的话,Faker定会大力相助。那样的,倾倒于谁人的女性(人),除她以外我不知晓。就算是要征服世界,她也会很乐意的遵从吧。





  「……那么,师傅究竟有什么不明白呢」

  「绸带与贴上的术式,写着某种显而为之的诱导。正因如此,就算是我也能读取到伊斯坎达尔的召唤。同时,若要将其视作令我混乱的谎言,完成这个术式所耗费的时间与代价太过巨大了」





  抓挠着墙壁的师傅的手指,伴随些微的颤抖,指向绸带。





  「所谓完成的术式,就算只是理论都不是能那么轻松达成的。魔术的组合,原本便不单止相性良好,反发·暴走才是理所当然的。完成度越高、强度越高的术式,就越是无从下手,这才是基本」





  突然想起了弗拉特。

  每次都制作出魔术基盘,改编[Arrange]即兴魔术的异能。作为代价,纵是本人也难以使用完全一致的魔术,师傅以前这样说过。

  那么,师父面前的绸带,也是花费了庞大的时间与代价,将本来无从下手的术式如弗拉特那般改编之物——会变成这样。





  「有穿针引线这样的比喻。就算只到我解析出的地方,这个术式在做的事也很异常。啊啊,能看得出这是毫无疑问会被称作天才的人物,持续的精心计算。绝非有着优秀的魔术回路就足矣那种程度的东西。藉不寻常的执念执着,重复数次的想法转换,才能到达这种地步。……然后,就算做到这种程度,不,正因为做到了这种程度,才是根据时期场所,在相当程度上被限定的魔术」

  「……时期与场所」





  比如,星的位置。

  比如,灵脉(Ley Line)。

  几多要素都会影响魔术。正因如此,时钟塔的教室会被建造在精挑细选的场所。融合复数的术式,它们的要素当然也会融合。春之术式和冬之术式,定是无法平行行使的。

  若想要创造新的术式,每次都得直面这样的问题。为此,有魔术师藉有用的新术式自法政科取得特许,自利用其的术者处收取著作权费用,以此为生。





  「在其中央,有他在」





  师傅的手指,颤抖着。

  他(he)究竟感受着怎样的复杂感情呢。





  「那么」





  师傅继续道。





  「……我,去妨碍哈特雷斯,又能怎样」

  「师傅」





  我的呼喊,他是否有听到呢。

  不曾视线交汇,师傅的声音伏于碎裂的石地板上。





  「不如说,如果哈特雷斯想要召唤伊斯坎达尔,我还应该协助他呢。时钟塔的秩序什么的,是否应该立时舍弃呢。纵是被再召唤的他,没有过去圣杯战争的记忆,我也不是他的Master,这种事情都应该作为王的部下而接受,这不过是些琐碎的小事吧」





  啊啊,当然是这样。

  时钟塔什么的,对师傅而言不过牵连罢了。

  虽然很喜爱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们,但那也无法与献上自己人生的王相比。放弃了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也绝非放弃了同王相会。而是想要看清身为王的影武者、另一人的王Faker的目的,是如此思虑的。

  然后,师傅抵达了答案。

  为了召唤伊斯坎达尔,这样的答案。

  (……那么)

  自己,是否也应该为此应援呢。

  师傅的苦恼、师傅的心理冲突,作为在近旁目睹之人。是否应该推动他的背脊呢。是否应该劝导他,立于哈特雷斯的身旁,协助Faker召唤伊斯坎达尔呢。





  「…………」





  不明白。

  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一句话就够了。明明想成为师傅的支柱,但混乱的大脑却给不出任何一句话语。如果在故乡有学过一点诗就好了。费尔南德祭司一定很乐意教的。





  「……那个」





  勉强地,终于想到了一个。





  「哈特雷斯召唤出伊斯坎达尔,又想要做什么呢」

  「不明白的,就是那里。」





  师傅的脸上,歪曲出苦涩。





  「使用Faker的再召唤术式的主体毫无疑问。但是,哈特雷斯在其周围,配置了复数的极为复杂的术式。其中甚至包含被封印指定的魔术师之物。方才谈到的Emiya——卫宫的魔术也是」

  「所谓的封印指定,确实是之前听过的——」





  为保护被判断为仅止一代、极为贵重的魔术师的时钟塔敕令。保护说起来好听,实际上是将魔术师从脑髓到魔术回路全部剥除,以此永远保存的机构。

  这个指定,正是法政科的一个重大工作。





  「卫宫的魔术,乃是创造与他者隔绝的时间流之物」





  师傅说到。





  「原本,似乎是由此抵达时间的尽头——以目睹根源为目的的。这是在我入学时钟塔以前的事情了,觉察到的当时,成为了热议的话题。啊啊,到达根源的计划虽有数个,但那是相当现实的一个。时钟塔会一跃而起封印指定也无可厚非。毫无疑问,这也是天才的工作。

  我作为君主,知悉这样的术式概要。根据场合,也能导出与其他术式组合场合的解。但是,这样将复数未知的术式组合,进行先前的应用什么的……」





  至此,师傅的声音堵塞了。





  「……不,不对」





  否定了至此为止的考察。





  「如果只是单纯的复杂,那还是会有办法的。时钟塔里也有构筑过较此更为复杂的术式之人。但是,这个术式中看不到哈特雷斯培养至今的魔术。纵是组合复杂术式,其核心也应有着他的本质魔术,但是没有。纵是并非魔术师的魔术使,用惯的本质也是会自然地渗透出的。他究竟想抵达何方。怎样的思想才会肯定这种魔术?又或是,现代魔术科的学部长本来就应当如此吗?」





  不由地,觉察了。

  师傅的观察眼,大概会因人而异。

  正如自露维娅格丽塔·爱德菲尔特的性质,看透了宝石魔术的存在方式与其未来那般。正如与制造了黄金姬与白银姬的拜隆卿对峙时,看破了双子的秘密与双貌塔的神秘那般。

  魔术师无法违逆Whydunit,过去师傅这么说过。





  ——『就自出生前即已沉浸于魔术这个物语的魔术师而言,无论是反抗还是许容,都必然会被其侵蚀至内面。从这个意义来说,没有比魔术师更不会说谎的人种了』





  正如剥离城阿德拉时所述,师傅通过看穿魔术师自身或是被验者的性质,来迫近其魔术本质。

  但是,哈特雷斯所残留的足迹,却欠缺这样的气息。正因如此,对在我故乡发现的术式,师傅也大为苦恼,对其解析需要月灵髓液(Volumen Hydrargyrum)的援助。

  与其说作为魔术师,不如称之为欠缺了作为人的存在方式。

  宛如其名……。





  「……哈特雷斯,他的目的也是根源吗?」





  不知不觉地,询问。

  几多魔术师追求的,魔术的出发点与终了点。时钟塔这个组织,也是为了抵达它而运营着的。

  但是,师傅摇了摇头。

  「恐怕,不是。如果是那样,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的组合。卫宫的魔术,是只要将其完成就可得以根源为目标的。故而被封印指定了、在其中混入伊斯坎达尔或是其他术式是没有意义的……」

  低吟中,渐渐漏出了别的感情。

  自愤怒般的激动,转变为了放弃般的沉静。





  「那么,我应当委身哈特雷斯,听闻其解吗?」





  并非是在询问谁。只是向着自己的话语。

  声音自工房断绝。

  至今为止,无论是怎样的奇怪事件,师傅的立场都是明确的。

  虽然大喊着不是侦探,但师傅的所为正是谜题的解明。

  然而,若侦探认定该事件不应得解,事件又会怎样呢。更不用说,甚至还考虑着协助犯人——

  宛如被切断丝线的人偶,失却力量的师傅的指尖,无意间稍稍动弹了。

  孱弱地,两根手指按上太阳穴。





  「……怎么了」





  轻语道。

  似乎,是某种念话。若是没有结界,魔术师之间的通信更胜现代技术,对此纵是师傅水准的手腕也是符合的。

  通信,大约持续了十几秒。

  与观察哈特雷斯绸带时一样,又一次,师傅的身体不自然地紧张起来了。





  「师傅,怎么了?」

  「——斯莱、被袭击了——」





  茫然的台词,流淌过酒气满溢的工房。









2





  (这、是、什么——)

  无以言语,我为之硬直。

  身处斯莱。

  就在刚才,我——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同弗拉特和斯芬一起,在书库调查着资料。寻求哈特雷斯与其弟子的线索,翻阅着部分残留于现代魔术科的书类与记录。

  这,在转瞬间就被倾覆了。

  在开启书库门扉的我面前,蒙蒙的粉尘飞舞而上。元学舍化作的瓦砾,散落于敷地各处。瓦砾的一部分,大幅陷入了建筑物,乃是极为非现实的光景。

  当然,魔术师之间的战斗数量繁多。时钟塔虽崇仰神秘的隐匿,但不仅不禁止魔术师的战斗,甚至以修炼为名目提倡着。

  可是,这样公然的『攻击』,我也是首次见到。

  毫无疑问,是一种大魔术。将姑且算是在斯莱周围张开的结界如薄纸般轻易破坏,甚至将建筑物破坏殆尽的威力,显现出此般威力的强大神秘。





  「…………」





  不对。

  骗人。

  我,转移了目光。

  在破坏先前,看到的事实。宛如自苍穹降落的彗星般的光芒,与以前目视的宝具乃是同物,我为之直觉到了。

  亦即是说——





  「——等、等、等下这是啥呀莱妮丝亲!」





  最先回过神来,发出声音的果然是弗拉特。

  对本即未身处常识内侧的他而言,或许这超越常识的事态也是习以为常的。只是,对他的反应,我无意识地展露出了恶态。





  「……真是意外。毕竟是你,哇呀好强之类的、这样的是第一次呀之类的,还以为你会兴奋地说出这些呢」

  「因为啊,埃尔梅罗教室可是大惨状呀!大家说不定还受伤了,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了!」





  对极为认真回答的弗拉特,



  「……也是。抱歉了」





  不经意地露出苦笑。

  确实,他就是这样的少年。过于规格之外,根本不是普通的魔术师,正因如此会此般真是这个场所。

  考虑着这些的同时,令思考回路逐渐巡回。





  「弗拉特,你联络大家,让他们去避难。可能的话让我的兄长也去。斯芬,你和特里姆玛乌一起担任我的护卫」

  「诶诶!不带这样的吧!我也要和路·希安君一起去嘛!」

  「不,照公主大人所说的去做」





  以绰号称呼我的斯芬首肯道。





  「既然无法判定个人的被害状况,你是最适合号召周围人的。就魔术的应用性而言,你在埃尔梅罗教师是最好的。反之,寻找袭击者、视场合带公主大人一起逃走什么的,我能做得更快。这是适材适所的判断」

  「呜呜呜!」





  对着语言堵塞的弗拉特,我耸起肩膀。





  「不过,如果我不亲自确认,也是无法报告的。被这样小瞧了,如果还被说现代魔术科的后继者根本没有确认事态什么的,实在是有失体面。在冠位决议(Grand Roll)之前,死也要回避这种事情」

  「啊啊我明白了!僵尸电影的规矩就是从不好好听话的人开始死起嘛!让大家都去避难后,我马上会回来的!啊,这话好像是别的死旗[Flag]呀!」





  举起手臂的弗拉特跑了出去。

  虽然不及斯芬,但那速度也是很厉害的。

  对慢慢现身于通道的其他学生道出恰当的话语,立时为其作出引导。这就是Mood Maker的强处。纵是没有完全理解状况,也能无意中传递出想诉说的话语,此乃稀有的才能。

  留下来的斯芬,转向这边。





  「公主大人真的不去避难吗」

  「从刚才开始就是,被以那个绰号称呼真是久违了呢」





  埃尔梅罗的公主之类的,也有这样称呼我的人。当然并未秉持敬意。这是揶揄在原来的本家阿奇博尔德家失坠后,被强行拥立为后继者的我的称呼。

  但是,斯芬只会偶尔,为别的意图而使用。





  「这种紧急事态,老师又不在的现状,现代魔术科的代表就是公主大人了」





  就是说,为这种事情。

  回应需要,确立组织的上下关系,立时行动。为此而改变称呼与态度,宛如野生的犬类。好好决定群体的Boss,乃是他的行动原理。

  故而,我也为之首肯。





  「啊啊,你的话语很有道理。顺带一提,是想通过促进我的自觉而让我去避难吧……方才说过了吧?既然那能推托麻烦事的我的兄长不在,我也只能接下这个应酬了」

  「明白了。但是,请保持十足的警戒」

  「那是当然。特里姆玛乌,变为自律防御态势」

  「明白了。小姐」





  微微首肯后,背后的特里姆玛乌溶化了。为以防万一能够立时保护我,化作银色的史莱姆状的防御态势。

  我们两人,缓缓迈出步伐。

  立时,斯芬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在注视着粉尘彼方,或是在嗅着吗。





  「破坏中心似乎是旧学舍……说起来,根本没有使用过呢」

  「埃尔梅罗被托付了现代魔术科时,那里已经是被封印了的场所。当然,有过最基本的了解,说是作为灵地的歪曲过于难着手,若是随意地使用魔术或许会大量产生恶灵之流,我和兄长也就没有想去治理它了」





  我也在谈话间提起裙子,越过崩塌的墙壁。虽然称不上是什么高贵举措,但因为是非常事态也为之妥协了。

  在近旁迈开步子的少年,他的身体已经被魔力覆盖了。

  宛如青白色火炎的魔力,强到几多魔术师可得目视的程度。根据他的魔术,有着野兽的形状。锐利的爪牙,又带有数倍于通常『强化』的瞬发力以及感觉增幅,此乃古拉雪特家的魔术。

  兽性魔术。

  这时而会带来野兽狂气故被厌恶的魔术,在斯芬这代结出了果实。我并不知道兄长的教导起到了多大的帮助,但获得了在埃尔梅罗教室中最年少Class的典位,也足以证明其实力。





  「有、气味」





  如履平地的轻盈步伐,时而将大瓦砾单手扫开,小鼻蠢动着,少年说道。自然嗅觉也是,藉兽性魔术的发动,确保了数倍的敏锐度。在这粉尘中也毫不迷茫,在碎落的瓦砾中捷足前进着。

  旧学舍内侧,是更加糟糕的状态。

  就是有一个龙卷风封闭了这栋建筑,也不会显出此般惨状。窗户全部粉碎,墙壁被烧至焦黑,纵情展现出所受袭击的苛烈程度。





  「彻底的……不如说,应该视作有此等破坏力吧」





  因斯芬的话语,我咽下唾沫。

  强行将那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上的恐怖抑制住。若非如此,脚与大脑就会停止。或许这就是本能吧。作为同样行使神秘之人,对差距过大的那个英灵,魔术师会本能地屈服。





  「如果对手是哈特雷斯」





  正因为有所自觉,为与之抵抗,放大声音。





  「如果是斯莱街的通常范围,他变身为考列斯潜入时,想要什么都是可以物色的。如果想对现代魔术科进行复仇,在最初的一击后就沉默了也很奇怪。让弗拉特有机会号召避难行动,空开这样的间隙绝非上策,Faker的宝具也是能够进行持续破坏的。你怎么想?」

  「有几个想法」





  行走于旁侧,斯芬低语。

  他的声音中,也寄宿着些微的魔力。兽的咆哮,无关东洋西洋,是已经完成的魔术。时而唤来邪恶,时而相反的扫除魔性。人不可及的音域与野性的声响有着这样的意义,自古以来便是被此般认为的,兄长的讲课曾有述及。





  「一个是,魔力不足。使用宝具需求大量的魔力。关于圣杯战争有稍作调查,Servant的维持在一定程度上依仗着圣杯。但是额数外的她是没有这种特典的吧」

  「特地侵入进来,在敌方阵地缺油?怎么说也是现代魔术科的元学部长,绝非这样的愚蠢之人。如果是那样的,那我还挺开心的呢」

  「也是呢。这条线不用考虑」





  原本便是这种打算吗,立时撤回自论,斯芬继续道。





  「那么就是另一方了。他的目的并非斯莱,而是这个旧学舍」

  「……不坏」





  我认同道。





  「如果是施加于旧学舍全体的封印,将其解放需要花费时间。也会想着干脆用宝具强行突破吧。但是,就算这样也太过浅薄。若是他身为学部长的时代,这里的封印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到了现在,觉得果然还是需要所以回首了吗?」

  「……我,不能像老师那样推理哦」

  「那里,是我的兄长说我绝非侦探的台词的地方」





  想起了那愚痴兄长的口头禅,我的嘴角泛起笑容。





  「然后,埃尔梅罗教室的双壁,与兄长共有相同答案的如果是弗拉特,那与兄长共有相同计算的就是你了。弗拉特只会在漏掉中途的计算式,在考试时只写上答案,是完全得不到分的不及格类型,而你是和兄长是会写出一样式子的优等生」

  「…………」





  斯芬扭头,轻声细语。





  「Whydunit」

  「嚯」

  「恐怕,老师也注意到了哈特雷斯的一个Whydunit」





  哦哦,真的来了。不愧是埃尔梅罗教室现役的唯一典位优等生。





  「哦。那是什么?」

  「哈特雷斯想要尽可能秘密地,不被魔术世界知晓地推动这个事件,就是这一点」

  「嗯?秘密地,失踪事件已经被把握住了吧?在秘骸解剖局引起杀人事件,根本没什么秘密了吧」

  「不是让事件秘密。而是,让自己的手牌」

  「……啊啊」





  终于,能够理解了。





  「亦即,弟子的失踪暴露也无妨——但把能使用对军宝具的境界记录带(Ghost Liner)置于手中一事想要隐藏起来,是这么回事呢」

  「是。虽然在秘骸解剖局引起了杀人事件,但那时也没有引起过剩的破坏。之后,我们认为那是由于有着事前准备的秘骸解剖局的加尔固的抵抗。……亦是说,哈特雷斯想尽可能地,不受时钟塔注目而行动。只要能够保卫神秘的隐匿,时钟塔就会将魔术师的事件放置」





  少年的话语,每一句都很明确。

  比起细枝末节的魔术道理,遵从于单纯的事实这方面来看,是不是比兄长还适合当侦探呢?不,悬疑小说的侦探,应该会抽着卷烟混进些更为含蓄的理论。





  「但是,哈特雷斯在这里干脆地打出了手牌。大概这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了。这老师不在斯莱的时间点。冠位决议(Grand Roll)近在咫尺的这个时间点。」

  「……原来如此」





  小声首肯。

  就像交涉一样。哈特雷斯的行动与时间点,恐怕有着确实的意义。





  「既然他在这里出了牌,那这里就是他的终点吗?」

  「至少是其中之一。顺带而言,应该有着必须在这旧学舍出牌的理由。所以公主大人也才跟过来的吧?」

  「算是吧。我的兄长不在,被对面随手将军(Checkmate)后干脆地输掉,那就太蠢了」





  撅起嘴唇,我回应道。





  「兄长嘱咐我若是遭遇到哈特雷斯以及Faker,就要立时撤退,但对面直接攻到斯莱来的话就不能那样了。就算什么也做不到,能挣扎的还是要挣扎。……话说回来,你的那个判断力,应该稍微应用一点到日常上」





  先行于旧校舍惨状的斯芬,将视线转向这边。





  「您在说什么?」

  「没说错吧?要是把这样的判断力放在格蕾身上,你们的关系进展得会更快的」

  「公、公主大人?!」





  对想着话中含义回以声响的斯芬,我轻笑着。

  真是青春啊。对啜饮黑暗生存的我们而言,谈论着这样的话题这个事实,实在是愉快。因为是魔术师所以无法向那种闪亮的东西伸手,这种话只是借口,令人妄想着他因单纯的胆小而瑟瑟发抖的样子。

  见到了,那样的幻想(梦)。

  定是,因为那兄长。

  太像魔术师了、太不像魔术师了,正因为那兼备双方的兄长。

  绕过崩塌的螺旋阶梯,将『强化』过的神经紧绷,触摸着墙壁前进。

  立时,抵达了那个场所。

  原本乃是学舍大厅的场所。

  在长期不为使用的那里,我发现了不为人知的空间。





  「地下……」





  大理石的地板陷没,广袤的空间被那漆黑窥视着。





  「你刚才的推理,似乎Bingo了呢」





  必须得在这旧校舍打出手牌的理由。

  现代魔术科先代学部长哈特雷斯寻求的乃是何物——重镇与而今的现代魔术科的我都尚不知晓的,潜伏于旧校舍地下的话?





  「地下、地下、总是在地下。格蕾的故乡那会也是,总感觉自己变成老鼠了。」

  「对我们而言不是很熟悉的地方嘛」

  「嗯,毕竟是魔术师呢」

  「先走一步」





  斯芬起身跃进那洞中。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宛如猫的身段般,以独特的姿势,少年向这边挥手。

  看到那个,我也下定决心,『强化』脚后跳了下去。

  尽可能不发出着地音,环视四周。





  「斯莱,竟有这种场所?」





  虽然几乎是全暗的,但只要有最低限度的光,对魔术师的两眼而言就已足够。

不敢相信。话虽如此,黑暗内侧建起的构造物是胜于一切的雄辩,诉说着自身看到的绝非幻觉。

  极为巨大,但又觉得是在哪里见到过的形状。

  自头上的洞口有碎片落下,那构造物将其弹开。





  「……那是,什么啊?」





  咽下唾沫,伸出手。分明是那般想要否定,但那触感仍是传递过来。传递过来了。虽然是那么的巨大,但那仍是孩童时期习以为常的壳质[Chitin]外壳的触感——亦即,





  「……是虫的亡骸、吗」





  小声说着的斯芬的声音,仿佛在哪里缺失了一些现实感。

  啊啊,是这样的。

  不想认同。但是,不得不认同。

  在我们面前的,乃是巨大的虫之亡骸。

  大概是团子虫(Pill Bug)的种类吧。但是,那也太过巨大了。明显超越了体高三米、体长十米的范畴。而且,亡骸不单止一枚,广阔的地下空间的各处遍布数枚。





  「不不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





  摇着头。





  「这种规模的东西。不管张开着何等细致的结界,把这种东西埋在地下,不管是我还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们,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如果这种事情是真的,那我们是何等的愚蠢啊!」





  很明显,空洞并未止步于旧校舍内部。

  甚至未止步于斯莱,甚至是越到了学术都市周围布下的结界之外,此般巨大。

  这样的神殿就在脚边,而我们却毫无察觉天真地在它上面接受讲课,这种事情才更不可能。

  但是,纵是如此,那便更为异样。

  (……简直像)

  简直像,就在数分钟前,这个巨大的空洞才刚被构建出来。





  「…………」





  挥去妄想,我抬起视线。

  姑且,就眼前巨大的壳质亡骸,得出了结论。





  「这是,灵墓阿尔比昂的生物亡骸呢」

  「阿尔比昂的?」

  「想不到其他情况了。探寻世间,或许会有这种生物潜伏的异乡,但在伦敦近郊的地下怎么可能存在两三个这种玩意」





  我吐露出正直的感想。

  怎么可以存在。虽说不太像个魔术师,但还是不想接受这种荒唐无稽的事情——这样的思考动作着。

  (……可恶,就算和阿尔比昂有关系,我还以为最多是走私品的程度呢)

  方才,在书库中查询者记录时,我就怀疑过以前哈特雷斯率领之时的现代魔术科,是否与灵墓阿尔比昂间有着某种利益关系。原本,阿尔比昂的咒体若是不通过秘骸解剖局就几乎无法获取的,但既然哈特雷斯的弟子们被称作生还者(Surviver)的话,有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漏洞。





  ——『在那个迷宫里,听闻传出了走私的可能性』





  与君主·特兰贝利奥——玛格丹尼尔·特兰贝利奥·艾尔罗德的会谈,是兄长自己提出的。我的推测和行动,自然也是以此为基础的。

  假如,在冠位决议(Grand Roll)的途中,这种事实暴露的话,那是相当致命的。如果阿尔比昂犯下了走私这样的禁则事项暴露了,被摧毁还算是好,一不小心就会在今后百年间被奴隶奉公。

  (……那是、什么、这是?)

  击穿旧学舍的地板,就会抵达阿尔比昂,怎么可能。

  就算是最浅的层,如果不在地下前进十千米是不可能抵达的。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





  「偶然,阿尔比昂中,异常接近地表的部分与现代魔术科的地下相连了?又或者,是这些虫豸挖掘的结果,来到了这里?实际上,哈特雷斯在地下建了个原子力发电场还比较容易接受」





  发出低吟的同时,觉察到了违和感,我按住胸口。





  「咳呃」

  「公主大人」





  眼球好热。

  无需用镜面确认,现在我的瞳孔定已染成真红。视野的一端,阴影慢慢渗透过来。





  「……没事的。斯芬,你也用兽性魔术彻底护住呼吸器官。会被浓郁的以太弄坏内脏的」

  「——明白了」





  立时,斯芬的魔力重新循环。

  连空气本身,都蕴含着深厚的神秘。这是只能视作灵墓阿尔比昂的环境。

  无论是何般不想接受,这只能认同的事实,侵向身体。

  (……但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特雷斯绝对不会是特地为了让我们看到这个才袭击了斯莱。

  那样的话,他的Whydunit是什么。明明就是为了应对这种事态,我的兄长到底在做什么。

  凡俗的懊恼与焦虑,不单单只是让心脏激烈跳动。

  观察着眼前亡骸的斯芬,小鼻蠢动后,将清澈的视线投向其背后。连我『强化』过的视觉也无法立时看穿那黑暗,少年却用鼻子嗅到了。





  「在吗?」

  「是的,还有一段距离」





  毫不犹豫的,少年四脚伏地。





  「公主大人,请上来」

  「能向我约束阿斯顿马丁的乘坐体验吗?」

  「如果跳马程度可以的话」





  将体重放置于其背后,却仿佛我像羽毛般轻盈,少年的脚踢向地面。

  踢着巨大甲虫的背部,贴到近侧的地下墙壁上。并非二足步行,而是将曲折的手指——魔力形成的半透明钩爪插入墙中的四足步行。将我背在背上,无视了重力般,斯芬的身体自墙壁向天井阔步前行。





  「真是灵巧」





  小声称赞道,因为斯芬使用同为魔力伪装构筑的尾巴支撑着我。不愧是优等生,细心周到。特里姆玛乌稍稍伸长隐藏气息,从后面跟了上来。

  风,有些微的动向。这边似乎是下风口,所以斯芬才能嗅到味道吧。

  暂时这样前进了一段路程,这次连我的视野中都发现了异常。





  「那是……」

  空间,摇曳着。

  想称其为阳炎,但季节不对。虽说在地下没有什么季节之分,但与地上也是无尚差异的寒冷温度。

  故而,那并非光的异常。

  也并非黑暗。

  仅是依仗着光的我们的视觉,无法认识其状态。





  「——裂缝(Portal)?」





  不经意地,我低语道。

  联系着灵墓阿尔比昂的裂缝(Portal)。在伦敦只存在四个,就连那也需要潜入地下数十阶才能抵达的神秘入口正开启于这个场所。

  斯芬转过头来。

  裂缝(Portal)的近旁,巨大的战车正蹂躏着泥土。

  那并非现代的军用战车。

  而是古代的。

  马并排站立,横扫士兵的历史兵器。只是,现在牵引着战车的并非马,而是仅由尸骨组建而成的龙。每一头都散发着大到荒谬的魔力,其铁蹄缠绕着闪电,战车整体散布着恐怖的紫电。

  魔天车轮(Hecatic Wheel)。

  那个名字,我记得。本来是英灵伊斯坎达尔的宝具,身为影武者的她用魔术操纵着。

  指挥者(Faker)悠然地握着战车的缰绳。





  「……啊啊,来了吗」





  她的嘴角上扬。那是美丽而狞猛的笑容。

  在同样的战车上,她的背后站立着的哈特雷斯,正按着那赤色长发。Servant与Master。两人并立的姿态极为自然,自召唤以来明明才过了大约两个月,看起来却像是过往共战的战友。没有参加过圣杯战争的我不明白,那些Servant与Master也是这样的关系吗。





  「太好了。 因为我感谢过Master给予我战场了。要是不来的话,我不就显得很蠢吗?」





  ……不对。

  她,已经战斗过了。

  与方才的甲虫不同的怪物们,流淌着体液匍匐于地面。有的变异为了猿猴一般,有的像是在地上游泳的鲨鱼一般,有的变异为了蜗牛一般,千奇百怪的怪物们无一不绝命于此。

  那看似极为坚硬的怪物外壳被深深斩裂的样子,不经令我胆寒。因为我推测那纵情吸收了神秘的甲壳强度,恐怕要更胜于普通的钢铁。

  (那边才是,真正的怪物)

  对灵墓阿尔比昂未知的怪物们不以为然的,最强使魔。

  境界记录带(Ghost Liner)。

  连降灵术的奥秘也无法看穿的,自英灵座召唤而出之物。

  这样的她呼喊着。如果在那里的话,就快点现身。





  「……抱歉,公主大人」





  斯芬死心、想要从天井将手指移开的时候。





  「——等等」





  减小音量,我制止了他。





  「好像,不是在说我们」





  这次,我的瞳孔捕捉到了。

  平时难以应付的感受型魔眼。捕捉到了些微的魔力,自较Faker更深的黑暗中,还以了疼痛的反应。

  慢慢地,Faker身后的哈特雷斯扬起嘴角。





  「啊啊,这个时间点有点太糟糕了啊。原以为是没有君主在的,没想到你居然出场了。……不,这绝非偶然」





  (……难道、说)

  仅是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就已倾尽全力。





  这现实究竟想填满怎样的展开啊。很久之前即已饱和的我的大脑,由于出现人物的正体而快要爆发了。





  「哈哈,我只是想来要回烟草的」





  新的声音响起。

  黑暗之中,橙色的气息分离出来。

  挂在夹克胸前口袋里的眼镜、白色衬衫的肩头——啊啊,我的魔眼感知到的就是那个使魔吧——停着水晶制成的蜉蝣。我虽没有直接见过面,但那是在两天前与格蕾、弗拉特、斯芬邂逅的魔术师。

  苍崎橙子,愉快地注视着Servant与其Master。









3









  该怎样认识这个事态,我不知晓。

  一方是,境界记录带(Ghost Liner)。

  其乃人类史的基石,记录于英灵座的一人战士。

  一方是,冠位人偶师。

  现代魔术师的顶点,一时间甚至列席于封印指定的女魔术师。

  无论哪方都是被隔绝的神秘,其存在本身即是被述为传说的异形。两方都是能够震撼时钟塔之人,她们居然在现代魔术科的地下对峙着,究竟有谁能想到这种事态。

  更何况……更何况,万一这两方争斗起来、那会变成什么情况。





  「好好打招呼这还是第一次呢,Miss.苍崎」





  在Faker的背后,哈特雷斯行了一礼。

  颔首接受,橙子停止于一定的距离。





  「学生时代就曾听闻过Dr.哈特雷斯的大名。与现代魔术科几乎没有过接触,时至今日令人觉得有点遗憾呀。……不过,还真是让我看到了些有趣的东西呢」





  对着环视周围的橙子,哈特雷斯侧过头。





  「你是说通向阿尔比昂的裂缝(Portal)吗?」

  「别装傻了,元学部长。都特地用宝具冲进来了。裂缝最多只是一部分。这个场所究竟有着怎样的性质,比起刚来的我,你应该清楚得很吧?」





  询问道,这次是橙子慢慢横着踱开步子。

  似乎是想要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哈特雷斯与Faker的表情。





  「比如彷徨海Baldanders。比如通往异界的不归之海(Bermuda)」





  其口中的名字,我也有所耳闻。

  一个,是与时钟塔、阿特拉斯院并列的,最后的魔术协会。一年只会在现实现身一次,盲信神代的魔术师群。

  一个,是在西欧声名远扬的怪异。吞噬一切的深渊海域。

  地下,橙子发出足音。





  「双方的原理不同,但结果和这次的酷似。……啊啊,就像碳酸水里,浮上的一颗泡泡。消失又显现,显现又消失。虽说我喜欢的是玻璃瓶里甘甜的苏打水,现在的日本还会往里面放玻璃弹珠吗?」





  怀念般的,橙子眯起了眼。





  「恐怕灵墓阿尔比昂的坐标,并未由地上的人理版图(Texture)严格地决定。它会摇曳着,不规则地移动坐标。这个坐标变动,就好似现代科学的量子移动。因为无需依存于现实,反而能够出现在任何地点。原本处于地下数十千米的灵墓阿尔比昂的一部分地形,同时也能存在于邻近地表的地方。

  即是——虽然不合理至极——灵墓阿尔比昂中,这隔离空间本身在彷徨着」





  (空间在,彷徨着——?)

  这话语无论如何思考都极为不自然,但却有着吻合我想法的地方。

  突然想象起了兄长玩的游戏。

  随机出现的特别Stage。时而是BounsStage,时而是与规格外的强敌战斗的Extra Stage,虽然方案不同,但都是以非通常的顺序出现的空间。

  这里,如果也是那种场所的话?





  「自阿尔比昂走散的泡泡消失又显现,显现又消失。这样诞生的泡泡联系着本体的阿尔比昂,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所以至今为止时钟塔的魔术师和秘骸解剖局的生还者都没有注意到

  但是,身为现代魔术科元学部长的你是知道的。这样的泡泡,会出现于旧学舍的地下。……如何?」

  「嗯嗯,真是厉害。冠位人偶师」





  哈特雷斯的微笑丝毫不变。

  然后,





  「……公主大人」

  「……啊啊,这样的话,过去的现代魔术科的走私嫌疑就确定了」





  对潜伏于黑暗中的斯芬的低语,我微微首肯。

  就哈特雷斯的资金源,以前开始就有很多不明点。

  魔眼蒐集列车时援助伊薇特的魔眼竞拍一事,双貌塔伊泽路玛时以庞大的资金准备菩提树叶一事。哪边都不是普通富豪能拿得出的数额。但如果存在这样的空间,定期自阿尔比昂摘取咒体的话,就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但是,尚留有疑问。

  缘何,哈特雷斯要在现在去往灵墓阿尔比昂。

  甚至用上了蹂躏斯莱的对军宝具,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

  这样的疑问在脑中打转时,自哈特雷斯抛出了疑问。





  「那么,Miss.苍崎。您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

  「啊啊。稍微接了个调查委托。这种探寻者方向的委托和我不太合得来,但那里靠的就是浮世的义理了。还有你弟子的调查委托哦?」





  橙子的眼瞳,射穿了哈特雷斯。





  「直接问你吧。你把过去的弟子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我没问什么难题吧。只是单纯的在问,他们究竟是谁的弟子啊,元学部长」





  (……什么意思?)

  连我也,无法判明橙子疑问的意义。

  然后,哈特雷斯皱起了那修整过的眉毛。





  「这下困扰了」





  像是被优秀的学生揪住了课题漏洞般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以平静下来的口吻,他回答道。





  「我对他们说了,将你的人生献给最为辉煌之物。然后,他们也为之呼应,有着辉煌之物。所以两边都尘埃落定了,就是这么回事哦」

  「原来如此。其乃重叠。说是尘埃落定的话那也不坏。但是,那样的话你又缘何要前往阿尔比昂?为何放弃了当学部长,花了十年引发了这样的事件?」

  「只是很无聊的理由哦」





  这次,哈特雷斯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大概,不管问其他哪个魔术师,答案都是一样的。那是太过无聊——太过琐碎的理由。跟摘下花时被荆棘刺痛手指没什么差别」





  哈特雷斯的声音,较平时毫无变化。

  摘花程度的理由。以及刺痛手指程度的理由。





  我感到巨大的愤怒。——只不过为了那种事情,就伤害了我的斯莱。

  与之相对的,橙子提出了新的名字。





  「克洛,你还记得这个名字的弟子吗」





  果然,哈特雷斯的表情还是未变。





  「你的其他弟子,包括失踪者,最近都追到了足迹,只有这个弟子还没被掌握到。最后的情报大约在十年前。是在你放弃当时钟塔的学部长,离开之前的事情了」

  「…………」





  无言。

  哈特雷斯与橙子之间,交汇这不可视的刀刃。那是与之前的Power Lunch时,君主·特兰贝利奥与我们之间交汇的有着相同性质之物,但是,就两者间不知何时会开始实质厮杀这点而言,又是完全不同之物。





  「话虽如此,我也没想到你会现身哦」





  赤发的魔术师转移话题。





  「那是,被谁委托的呢?是谁特地找了冠位人偶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被要求尽到义理,在展览会的角落放置个人偶也是有过的。这次也是那样的一个无聊纠缠罢了。……啊啊,从想变成仙人的过去到现在,还真是走远了啊」

  「但在这个时间点的话,是冠位决议的关联者应该不会错吧?」

  「我可没有回答你的义理」





  橙子轻笑道。

  哈特雷斯慢慢地让出了空间。

  然后,慢慢地编织出了话语。





  「稍微有点困扰。根据场合,新学部长或许会摆脱这边的计策来到这里……本是这么以为的,但和你碰上真的是预料外了。你要是不回答,这边也只能亮手牌了」

  「交涉决裂吗」





  橙子耸起肩。

  想要回步——脚又停下,转身询问。





  「有放我走的想法吗」

  「请别开玩笑。而且,你稍微有点太聪明了。对我而言,你一人即是与时钟塔等价值的重大危险。可以的话,还请再多交谈一点」

  「啊啊,让我试试现代的魔术师吧」





  Faker的眼中,燃烧着火焰。

  这对哈特雷斯也是预料外的,他屏住呼吸,看向身旁。其视线的延长上,Faker咧起嘴角。





  「完了。战士之魂给点着了」





  橙子抬头仰望天井。

  像是虽有预料到,但唯独这个还是想避开一样。似乎说着她确实在玩火,但又不想让它变成真正的火灾一样。





  「那么,就没办法了」





  在她摇头的同时,发出了声响。

  甚至没有咏唱。正因如此,哈特雷斯跟Faker才被乘虚而入。

  突然包围两人的,是几多的魔术文字——卢恩文字闪耀出光芒、其轨迹与方才橙子走过的路线一致,我的眼瞳此般诉说。

  (难道说,用脚刻下了文字吗?!)

  这是什么惊人技艺啊。





  「应用到了以前制作的,生产卢恩的卢恩。自从回到伦敦,就多带了些上路」





  卢恩魔术是一度根绝的魔术。

  与魔术基盘一同衰退的术式,现代魔术师无从下手。原以为卢恩魔术只剩下极小部分的家系,会抱着过往的碎片消失殆尽。将之复兴的,正是苍崎橙子。

  藉这些伟业,时钟塔将她认定为冠位。

  而今,她的脚刻下的卢恩倍增着增长数量。转瞬之间便逾百逾千,冠位的卢恩魔术覆盖了一组Master与Servant。





  「虽说是大量生产(Mass Production)的,还请不要见怪地收下。此乃ᚨ(ansuz)的火炎」





  通常卢恩文字中,火炎会以ᚲ(kaunan)表现。

  但若是使用ᚨ(ansuz),那便是崇尚神秘的场合。时而表现言语、时而表现神本身的卢恩,能够因术者认识到的神而变容为万物。

  若想到雷神即为雷。想到炎神即为炎。

  那么,它就不单是火炎,而是为灼烧Servant这一强大神秘而被选择的卢恩——!

  猛烈的火焰暴风中,





  「Faker」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紧接着,仅仅一言。





  「病风(Aello)」





  一阵风吹过地底。

  被这不详的风接触过后,数量膨胀到数千的卢恩发出的火炎,立时熄火了。





  「藉神之名灼烧英灵这想法不错。量也很足。但是,你不觉得能以术式直接唤起神之碎片的我更有利吗?」





  Faker的语言与现代魔术师不同,因为她是直接借用神之权能其碎片的神代魔术师。远离神代,几多的自然现象失却了神灵的形态,但已结下契约的神代魔术师,而今尚能行使其力量。

  例如,在神代培养了魔术的Servant的话——!

  相对应的,甚至没有给橙子启动新的魔术的间隙。





  「雹蕨(Nereides)」





  方才的名字若是希腊神话中的鹰身女妖(Harpy)——继承神血怪物的话,这次的名字,似乎是希腊神话中表示水之女神的总称。

  空气中的水分立时凝固,将冠位魔术师的双手双足拘束住。





  「哈哈。神代魔术师的高速神言吗!」





  被束缚住的橙子笑道。





  「无视神秘的强度与阶梯,所有魔术都只需一小节(One Count)!这与其说是作弊,不如视作一种Bug吧。虽然从原义来说是完全相反的」





  但,纵是被束缚,她也没有停止。

  鸣响了锐利的口哨。

  恐怕在用卢恩卷起火焰时,她就已经完成了下一步的准备。声音响彻后,水晶蜉蝣停在了橙子肩上。不单止最初的一匹。蜉蝣接二连三地集聚过来,宛若水晶之塔般装饰着橙之魔术师。

  其后,水晶之群变化了姿态。

  形似炮门。

  一匹匹蜉蝣化作部件集聚过来,成为数座巨大的炮门,向Faker和哈特雷斯露出爪牙。





  「神代的魔术师是不会知晓的,现代变形合体的玩具可是很流行的哦。不知道英国有没有呢?」

  「应该有Transformers的玩具吧?那好像是在你的国家诞生的来着」





  哈特雷斯回答道,橙子闭上单眼。





  「谢谢。知识又增长了一个」





  魔力集中于炮门,一齐射出。

  那是被精密操纵的——凄绝的魔力块。

  凝集着纵是Servant也无法安然无恙的魔力。更不用说Master哈特雷斯了,就算是优秀的魔术师,也不过区区人类。若是吃下此般魔弹,殒命是无法避免的。

  风低语着。

  炸裂的魔弹,卷起了庞大的粉尘。

  因物理发生的威力,地盘为之震颤时,我的眼瞳看到了。

  粉尘的内侧,如飓风般驱驰的影子——Faker的勇姿,以及立于其背后,毫发无伤的哈特雷斯。

  对这难以置信的结果,立时看穿谜底的橙子呻吟道。





  「——对魔力技能!不对,是固有技能吗!」





  恐怕是作为伊斯坎达尔的影武者,将所有诅咒诱导至其身的她的人生,以此具以形态的技能吧。原本锁定着哈特雷斯的魔术大幅偏移,杀向了Faker一人。

  疾跑着的她的身上,护符(Talisman)碎裂。

  那也是,生前的她为守护伊斯坎达尔而制作的护符。本应能够伤到Servant的魔弹,在那护符面前,化作了仅能令头发飘动的凉风。





  「漂亮的魔术精度」





  Servant低语。





  「无论是想法、还是战斗时的觉悟,都令人感叹。从术式的精巧程度而言,远在我之上。你是足以推荐给吾王的魔术师」





  就她而言,毫无疑问此乃最大的赞辞。





  「——但是,太脆弱了!」





  突然,地底的空气被切断了。

  甚至没有留下声响,Faker艳丽的一击——在割开橙子头盖的寸前,停止了。

  停止于中空的剑,缓缓颤抖着。

  而后,我低语道。





  「——干得好,斯芬」

  「是,公主大人」





  还我以简短的回答。

  阻止了英灵之剑的,乃是以兽性魔术包裹身体的斯芬。

  不,不单是兽性魔术。接住剑的右手,以与兽性魔术互不干涉的形式,披着银色的手甲。

  亦即——将特里姆玛乌的一部分加工后形成的,月灵髓液之铠。水晶蜉蝣变化的炮门射出魔弹后,看到魔弹被Faker吸引过去的我,命令斯芬介入战斗,并操纵着月灵髓液。





  「你……」

  「失礼了!」





  兽的咆哮,击向Faker的颜面。

  这也是兽性魔术的应用。普通的魔术师,仅是一喝便足以令其昏倒。虽不足以让身为Servant的Faker气绝,但令其一瞬退却,己方重整态势已是十足。

  与斯芬一同向后方跳跃的橙子,挥了挥手。

  Faker的魔术拘束,在那数秒间即已解咒(Dispel)。还是老样子,令人瞠目结舌的荒唐本事。

  看向这边,橙子闭起单眼。





  「虽然觉得你们会来,但居然在这种时候」

  「哈哈,我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时机了」





  苦笑着,我挠了挠脸庞。已经是慎重隐藏了,Faker他们姑且不论,但在冠位人偶师面前还是暴露了。

  相对的,橙子抬起头来,向这边提起要求。





  「感谢你们。能不能顺便从那边那个眼神恐怖的战士手上,保护我呢」

  「斯芬,警戒起来」

  「是」





  以斯芬上前的形式,站位变化了。

  无论是我还是橙子,都不适合肉搏。要是被Faker近身,瞬间就会掉脑袋。而今的地底仍弥漫着紧张,因魔弹的余波爆起的焦土气息,仿佛握紧了这边的心脏。





  「能协助我们吗」

  「当然啦。为了以防手持的卢恩不足,已经做过准备了,但神代的魔术师果然不同凡响」





  稍作停顿,橙子扬起嘴角。





  「话说回来,脆弱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是个弱女子嘛。不过——比被称作古老要好一些」

  「请别说得那么开心」

  「不好意思,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橙子干脆地说道。

  也是。如果是正常的魔术师,比起自己的生命,心醉于初次目睹的神代神秘才是理所当然的。

  神代魔术师,就是与现代有这么大的不同。

  刚才的高速神言即是一例。现代魔术师无论怎么做,都会被数个形式束缚。从仅是通过魔力的一行程[sic](Single Action)、一小节(One Count)到十小节(Ten Count)的简易仪式,经由这样的形式能够行使的魔术其深度会被自动决定。就算是橙子的卢恩魔术,也只是事先完成了这样的准备,倒不如说更耗费工夫。

  但是,神代魔术能轻而易举地飞越这种制约。

  仅凭一言而显现的魔术其深度,能够到达欺骗世界的简易仪式程度。正因如此,橙子所发动的大量卢恩,Faker能仅凭一言就令其破却。既然作为魔术的深度不同,那就根本无需比较术式的精度和硬度,矛盾的现象会被直接改写。

  兄长和格蕾,在那魔眼蒐集列车上战斗时,也是无法发挥出作为魔术师的实力而被抑制住了——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弟子们吗」





  自Servant的背后,哈特雷斯低语道。





  「没错。请记住我是现役资格最老的斯芬·古拉雪特」





  强调着资格最老,斯芬说道。

  和同样是现役老资格组的弗拉特之间只有一点点差距,但这在他们俩之间似乎是很重大的。迎合他的兽性魔术,月灵髓液之铠缓缓流动变化,如银色的毛发般在他的手腕上晃动。





  「——!」





  突然,铠甲之手变得朦胧。

  Faker的接近,我没能意识到。

  然后,硬物碰撞声,发出了两次,不,是三次。漫长连续的反响音,或许是因数倍的击打而产生的。

  就算是作为魔术师也『强化』到超越限界的斯芬的反射神经,迎击了近身而来的Faker之剑这样的次数。过往我的义兄——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所构筑的月灵髓液之神秘,甚至足以与Servant之剑相拮抗,火花散落于地底。

  斯芬的身体,跳跃了数次。

  斯芬在速度上勉强地略微占了上风。我的眼睛只能追上那在地底跳跃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影子。感受着斯芬的节奏,向月灵髓液之铠作出即时的微调整。为了凌驾于Servant,必须把斯芬的性能引导至极限,我和斯芬都无言地理解了这一点。

  (——抱歉了,我的兄长!)

  他嘱咐我若是与哈特雷斯以及Faker会面的话,要立时撤退。但是这种情况下已是无法遵从了。虽然只是偶然遇上了苍崎橙子与哈特雷斯敌对的情况,但我直感到没有在此之上的好机会了。

  同时,也没有在此之上的危机了。

  往来的影子中心,Faker放下了剑。

  只能视作她是随手放下的。

  刹那间,飘扬着的刃闪,在中空造出了真红的飞沫。

  诞生于地底黑暗的赤色斩线,理解到那是斯芬的侧腹被斩到的证据,我花了数秒。纵是月灵髓液之铠,那宝剑也从正面斩裂了。





  「斯芬!」

  「啊啊啊啊啊!」





  明白了自己被捕捉到的斯芬,就那样进行了反击。

  操纵神经与血管周围的肌肉,尽可能地制止失血,乱舞着水银之爪。以斩裂钢铁的威力与速度,兼备伤及灵体的神秘,乃是兽性魔术+埃尔梅罗的至上礼装。

  从所有角度,以兽的野性袭来的爪,Faker的剑却将之正确且冷静地捕捉、弹开。她看起来分明没怎么用力,爪子却被弹开的斯芬心中一瞬仿佛踩到了踏板。

  不仅如此,作为支援而从周围射出的水晶蜉蝣之魔弹,她或是以步法回避,或是以一句句的高速神言令其破却。





  「……!」





  我稍稍吸了口气。

  Faker乃是神代的魔术师,又跨越了古代的战场,是一位卓越的战士,这些我都已知晓。但是,我并不知晓她还有着此般伎俩。

  格外的高音鸣响。





  「……那个的学生还真挺有趣的啊」





  宝剑与水银之爪互相迫近,Faker说道。

  通透的声音。在没有通信技术的古代战场,这对将帅而言也是必不可缺的资质吧。





  「降下兽性的魔术师,在过去的东征时见过。呼姆,印度河的咒术师是挺棘手的。要是没有那时候的领路小鬼,恐怕要花更多的工夫吧。哈哈,作为土特产带过来的地方酒是相当的美味啊。拜其所赐,吾王喝到耍酒疯,结局惨不忍睹」

  「…………」





  调整着缠负于斯芬的月灵髓液,我回忆起某个传说。

  恐怕是伊斯坎达尔东征时的故事。调查兄长之时,必然会有调查他所召唤英灵的机会,那个英灵应该有过类似的逸话。

  根据不同文献,这时候的领路士兵,之后成为了开辟古印度孔雀王朝的旃陀罗笈多,也有这种传说,一一在这种历史角落散布成为世界基础的碎片,这正是伊斯坎达尔身为非凡英雄的证明。

  而后,眼前的境界记录带,正是其影武者之再现。





  「所以,那时候我这样做了」





  女人眼瞳中寄宿魔力,乃是下一瞬间的事。超越一小节(One Count),仅是令魔力通过便得以发动的一工程(Single Action)。

  强制的魔眼。

  虽并未抵达宝石或黄金的Rank,但那也是本身即可称之为伟大神秘结晶的Noble Color。自然,区区我这种——尚且无法控制的卑微魔眼自是无以触及的。

  我的身体,停止了行动。

  斯芬也,兽性魔术和水银之铠仍保持原样,停止了。





  「可惜。真是可惜」





  Faker低语道。

  并非讽刺,声音中渗透出发自真心的遗憾。





  「至少再经历过十个二十个战场的话,应该更能挣扎的吧。若是在兄长的军队,半年时间就足以通过小型战斗成为个人物吧」





  所谓兄长,是指真正的赫费斯提翁。

  随后,那想要挥下剑的Faker,也静止了。

  抬起视线。

  斯芬的,更后方。在我的旁侧。





  「——这是一个,现代的答案」





  单手挠起头发的橙子,也注视着Faker。

  领悟其含义,我咽下唾沫。

  苍崎橙子的单眼,放出着炯炯的光芒。





  「——只看作为魔眼的格,还挺厉害的啊」





  Faker小声说道。





  「啊啊。但是,现在的你没法想要动弹吧?」





  我并非看到了橙子的眼瞳。

  但是在那动着怎样的魔力,我看到了。

  (那是,什么啊——)

  超高精度魔眼,是否该这样称呼呢。

  如果我的认识没错,那魔眼的内侧有着镜片[Lens]。还不单止一两枚。粗略估计在二十枚以上的镜片,完成着各自的工作,令魔眼的精度飞越般的提升了。作为结果,压倒了在位阶上更高的Faker的魔眼,制止了其行动。





  「现代的相机或是投影仪,都是使用复数镜片的。聚焦、补正都会分配给由不同的镜片群组成的小组[Group],将之重叠起来,成为性能更高的一个镜片。我的魔眼内侧,藉魔术伪装构筑着镜片。啊啊,在绿内障白内障的治疗中,也会在眼内放入镜片,现代科学是很Popular的哦」





  但是,





  「困扰了,这边也没能防下。没法好好运行魔力了」





  橙子看向自己的脚。

  行动被封住的,不单止Faker。Faker的魔眼也捕捉到了橙子,令其硬直了。橙子的使魔水晶蜉蝣们,也失去了力量,坠落于地面。

  然后,在Faker的背后,另一人的魔术师慢悠悠地首肯着。





  「……喂喂,难道说」

  「魔眼的诅咒也,被Faker的技能吸引过去了呢」





  甚至连魔眼,也会被她的技能吸引。

  生前,这自各种诅咒中守护伊斯坎达尔的稀代异能,在现代的地底正确地发挥着机能。甚至从冠位人偶师的陷阱中庇护了Master,令我们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哈特雷斯动了动手指,触碰到Faker的背后,魔眼就被干脆地解除了。





  「毕竟也被那个瘦弱魔术师用类似的欺诈破解过魔眼呢」





  对吐露出这话的Faker,橙子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这下得去抱怨埃尔梅罗二世了。原有力量就在自己之上的敌人,还好心地教会对方诈术」





  切,橙子撅起嘴唇。

  然后,Faker轻轻地敲打剑腹。





  「那么,是想简单的被剑砍头吗?还是说被命令自杀会好一点呢?强制命令范围还挺宽的,不过要是说些复杂的话,感觉在那之间你又会设下新的陷阱」

  「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还真是光荣啊。魔术师这样就很满足了,就干脆一点把我介错了吧」

  「——Faker,别杀掉」





  对谈话者的两人,哈特雷斯插嘴道。





  「那是陷阱。苍崎橙子有藉自身的死亡来发动的王牌。要是在这里发动了,你也好我也好,而今现代魔术科的人们说不定都会死」

  「姆」





  Faker的剑停止了。

  橙子稍稍叹息。





  「切。你,在伊泽路玛已经从头到尾都看过了呢」

  「能观赏冠位魔术师的本领,实则光荣。虽然消耗的咒体稍显浪费,但用于那样的魔术上也是无可厚非」





  成为伊泽路玛开端的菩提树叶咒体拍卖会,已经判明是为哈特雷斯出资的。

  恐怕,哈特雷斯用某种方法,监视着伊泽路玛的事件。自然,也考虑过这样战斗的场合的对策。





  「你们的目的,也并非摧毁现代魔术科吧?」





  以平时的口吻,橙子问道。

  完全被必到逼到死路的现状下,女魔术师的态度,却读取不到一丝焦急。不如说,互相展示完魔术,打完了招呼,是时候开始论考了,渗透着这样或是傲慢、或是真挚的何物。





  「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要用方才的战车蹂躏敷地即可。原本就是那么强大的宝具,只有极少数的现代魔术师能够应战那种东西。更何况是疾驰着的神代战车,能怎么办呢。但你没有这么做,而是要前往阿尔比昂,这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用疑问来回答疑问,哈特雷斯露出纯真的笑容。

  那是,令人不曾想象其担任过时钟塔主要学科的学部长,与几多君主、贵族们交涉过的,毫无邪念的笑容。

  与其对峙的橙子,以极为符合时钟塔的表情问道。





  「方才亦是如此。如果只是觉得我们碍事,用那战车碾杀我们即可。没那么做单纯只是因为魔力不足……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果然不仅仅是这样吧」





  稍作停顿,继续问道。





  「有关你弟子的提问,还没回答我吧?」

  「…………」

  「我也有点说腻了,在今天秘骸解剖局就会给出尸体。你的弟子加尔固来着吧。对那具尸体,我有一个回答」

  「果然,只有你是那么的恐怖。苍崎橙子」





  哈特雷斯深切地说道。





  「Faker,将她冻结处置」

  「行吧」





  不杀橙子,而决定那样用魔术来处置。这次她会唤起怎样的神之碎片呢。

  就在她的嘴唇想要编织什么的。

  刹那,





  「——就是这里!」

  「特里姆玛乌!」





  呼应我的叫声,仅有缠负于斯芬的水银之铠行动了。

  没有眼瞳的月灵髓液,并没有中Faker的魔眼。水银形成刀刃,斩向Faker的侧颜,一瞬间,令那Servant强制眨眼了。

  因冲击而令Servant失神的,仅是一瞬间。但是,这一瞬间即已足够。坠落于地面的水晶蜉蝣们苏醒过来,飞舞而上。

  那是苍崎橙子的使魔!

  合体为炮台的使魔再度分裂,这次发出了奇怪的光,在地面上映出了巨大的像。





  「给我看了个好东西。那么,这边也要回礼才行呢」





  橙子低语。

  从她的脚边,传出了异样的鸣声。

  又或是,对我们的耳朵而言,仅能认识为鸣声的何物。

  在双貌塔伊泽路玛,我和格蕾体验过苍崎橙子的使魔。那是操纵了自投影仪投射下的影绘之猫,自那以后数月,这位天才已经抵达了下一个魔术。

  亦即,不单止依靠一个投影仪,而是藉复数投影仪型使魔,来投射出新的使魔的奇妙技艺。

  仿佛从地面上剥落下来般,异形之影浮现于三次元。





  「来,这次要怎么回击。神代的魔术师」





  放出承载满腔自信的话语,橙子的单眉跳动着。

  立时,那化作了袭击我们全员的异变,出现了。





  「——在摇动着!」





  地震。

  不,不是单纯的地震。本来,英国就是很少发生地震的,我的眼球认识到,这个摇动不是单纯的物理现象。不及Faker的Noble Color,也不及苍崎橙子凝聚现代精粹的积重魔眼,但能勉强看穿魔力变化的我的眼瞳。





  「已经,到移动之时了吗!」





  哈特雷斯的表情,发生了些微的动摇。





  「Faker!远离阿尔比昂的这个场所,正要回到阿尔比昂。这样下去是会被留在这里的!」

  「切——!」





  Servant咂舌,自黑暗中调动了战车。

  跳乘至那或许是因地下的狭窄,而没有在战斗中使用的战车,向骨龙挥下缰绳。立时,战车想要向空间的裂缝(Portal)突进,但是,橙子投射的影之使魔,也以那异形的身躯疾驰着。

  直到最后,也不知道那异形究竟保有怎样的能力。

  但是,那影爪,切实地伤到了神代的战车。





  「苍崎、橙子——!」





  有什么,在地面上反弹。

  反射着微光,细微的金属音在我的脚边持续着。





  「……金币?」





  毫无疑问是古董。

  其表面上,浮雕有谁人的侧颜。但是,为什么这种东西会载在战车上。

  在我思考这个疑问之前,异变进一步加速了。

  地底本身摇曳着。宛如自噩梦回归般,宛如自水中浮现的瞬间般,世界明灭、收敛、跃动、崩坏、再构筑、盛燃、冻结,孕生出这一切,飞入我的眼瞳。





  「啊……!」

  「公主大人!」





  斯芬的呼喊,听起来那么遥远。





  在一骑Servant与一人Master的身体飞往裂缝(Portal)另一侧的同时,我的世界粉碎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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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1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1





  我与师傅,茫然地注视着那副光景。

  宛如,刚受到了轰炸般。道路上的建筑物粉碎,数块巨大的瓦砾刺进了地面。此绝非单纯的魔术导致,这点一目了然。单从破坏力来说,甚至能匹敌遍耀止境之枪(Rhongomyniad)吧。

  这里是斯莱,这叫人如何相信。

  虽然只是半年左右,但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学习的学舍,而今已近乎废墟。仿佛被蹂躏过后的战场。与我们所熟知的斯莱的共同点,只余下这伦敦近郊的冬季湿风了吧。





  「——是Faker、吗」





  师傅呻吟着,他的侧颜仿佛死者,





  「是Faker和哈特雷斯,干了、这个吗」





  一字一顿地,说着。

  注视着那踉跄的步伐,以及那仿佛想将碎裂的瓦砾一块块地粉碎般的表情,我按住胸口。

  这个人,是不是由玻璃制成的,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毕竟,他看上去仿佛会在下一个瞬间碎裂。

  向着这样的师傅,道路的旁侧传来了声音。





  「教授!」

  「弗拉特!」





  愉快地挥着手的弗拉特,慌忙跑到了师傅这边。

  对这总是带着麻烦出现,在教室中引起骚动的少年,或许师傅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各种各样的感情混杂交织,即使如此师傅也快速开口询问到。





  「发生了什么!其他的学生和讲师呢!」

  「那个,莱妮丝亲让我来完成学生的避难。去调查的斯芬和莱妮丝亲不清楚,其他学生和讲师大家都没事」

  「莱妮丝的、指示吗……!」





  正说着话时,





  「……哦哦,来了吗二世」





  薄薄的灰色头发,船锚式胡须。身穿皱褶的衬衫,像个和善老爷爷的人物,向师傅搭话道。

  夏尔丹翁。

  在师傅重整的埃尔梅罗教室中,自最初期伊始即一直担任着二级讲师的职责。





  「翁,您也没事吗」

  「哈哈哈。毕竟你嘱咐过要强化斯莱的防备嘛。设施内侧的人几乎没有受到伤害」





  夏尔丹翁的话语,令我瞠目。

  事前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为了对抗哈特雷斯,师傅也想尽了有用的策略吧。这次只是正好中了其中一个。

  但是,即便如此,师傅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放晴的意思。

  向夏尔丹翁颔首,边再次询问弗拉特。





  「那么,弗拉特。斯芬和莱妮丝去调查哪里了?」

  「那两个人……追着从天上掉下来的光,前往旧学舍了」





  因少年的回答,师傅用那死者般的表情,注视着旧校舍。

  师傅就那样迈起踉跄步伐,我慌忙想要制止他。





  「不行,师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能不去!那可是我的义妹和我的学生!」





  脸色铁青,即使如此也不会停下脚步。明明刚在那地下直面了伊斯坎达尔的召唤这种令人不想接受的事实,但师傅还是反抗着。恐惧、冲击、义务感混杂,恐怕已是什么都无法思考了,但沾染其身的生存方式仍驱动着他的身体。

  对着这样的师傅,传来另一个声音。





  「……呼姆,没想到你如此爱戴我,脸红得我快要喷出火来了,但遗憾的是,我并不在旧校舍」

  「莱妮丝小姐!」





  因为背后出现的少女,心脏差点骤停。





  「你好,格蕾」





  莱妮丝轻轻的挥着手。





  「哈哈哈。还是挺危险的呢,斯芬保护着我,总算是逃出来了。嗯,斯芬他在接受治疗,即是说两人都没事,所以安心吧」





  说完话的莱妮丝,轻声呻吟。

  因为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等、等下格蕾」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分外难耐地,我将额头放到少女的肩上。这不是幻觉什么的,传递过来的她的柔软与体温都令我如此开心。泪水弄脏了她的衣服,真是很抱歉,但在那个瞬间我根本没法顾虑这些。





  「那个,算了……」





  稍稍,话语堵塞了。





  「……抱歉」





  从莱妮丝那听到这词语,似乎是第一次。拍着我后背的,大概是她的手。那是温柔的、贴近着我情绪的手掌。





  「还有一位来客。是之前和兄长会过面的人」





  她用下巴示意到。

  我和师傅,都向那个人瞪大了眼睛。

  那快要崩塌的墙边,苍崎橙子斜靠着。就算被建筑物的阴影遮盖,那赤发还是如此明显。穿着暗蓝色的夹克,缓缓地注视着这边。

  好不容易压下惊愕,师傅颔首。





  「看来,必须得向您道谢了」

  「顺势而为罢了。没想到会遇上境界记录带呢」





  深深叹息着,橙子耸起肩。

  从她的样子来看,方才势必经历了一场交战。那么,就会变成单单的魔术师与那个Servant进行了五五开战斗这种情况。本即觉得她是个深不见底的女性(人),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只是,和你还有着伊泽路玛时的帐。来算账了。借你的那个还我吧」

  「是这边这个吧」





  稍作停顿,师傅从西装怀中,取出了烟草盒子。

  那是双貌塔伊泽路玛事件的最后,橙子放置在师傅这里的烟草,这下我也终于意识到了。





  「没想到你一直带着呀」

  「只是为不知何时的会面做好了准备。……不,先前见到的姿态,果然还是例外的吧」

  「真是周到」





  扬起嘴角,接过烟盒的橙子取出一支叼在嘴上。

  师傅递出点着的火柴,她吸入一口烟,仔细品味后吐了出来。





  「……啊啊,真糟糕」





  明明应该是在说味道,却感觉她在评价其他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化为废墟的斯莱升起了紫烟。师父也并未催促她。

  看她抽完了一支烟,才再次询问道。





  「发生了什么?」

  「啊啊,在旧校舍的地下」





  橙子轻轻地用靴子的前端敲打着地面。





  「在那,有着灵墓阿尔比昂」

  「哈……?」

  「已经关闭了。说是像彷徨的空间那也确实是像。是时间点紧凑、时间不规则的类型。特定到这个时期阿尔比昂不定空间的出现,Dr.哈特雷斯果然名不虚传。本打算让他一五一十全部招出来的,他却飞一般地逃到那边去了。真是的,让我做到那种份上,还能得胜而逃,这着棋真是厉害」





  橙子的话语,我甚至无法理解一半。

  不过,莱妮丝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现象,很不情愿地点着头。这是令她如此不想接受的异变吗。

  (那么,哈特雷斯是)

  为了前往阿尔比昂而是用了宝具,蹂躏了斯莱……?或许是这样。考虑到哈特雷斯乃是现代魔术科的元学部长,他就算是破坏掉宛如故乡的这个场所,也想要抵达灵墓。

  (……我不懂)

  我实感到,自己终究无法把握魔术师的思考。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要追上他只能使用那仅止四个的阿尔比昂正式入口。超出了现在的我的能力范畴」





  说着,橙子从怀中取出手提箱。

  戴上眼镜,同以前一样,她的话语变得轻柔起来。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向师傅抛出疑问,眯起眼镜内侧的眼睛。





  「我……」





  话刚开头,师傅便难以启齿。

  手撑着额头,无力地摇晃着脑袋。





  「……我不知道」

  「师傅」





  因为那声音的虚幻,我不禁插嘴道。那简直像是,在下一瞬间就会凋零的花朵般。





  「自己该如何是好,我,已经不清楚了……」





  以那过于轻弱的声音,告白道。

  过了一会儿,看着这样的师傅,橙子宣告。





  「叫人扫兴的答案呢」





  不曾联想到这是戴着眼镜时她的应对,冰冷的话语。

  不,或许这才为之相衬吧。

  纵是藉戴上眼镜来改变对为人处世的态度,其本质也不会变。只是优先顺位稍稍变化的程度,她作为苍崎橙子所作出的结论不会动摇。亦即,对而今师傅的态度,无论哪方的苍崎橙子都会这样回答。

  纵是如此,看着无言以对的师傅,橙子继续到,





  「看到什么了?」

  「……作为方才的回礼,应该告诉您吧」





  听了师傅概略的讲述,橙子原来如此地附和道。





  「稍微超出预料了。被封印指定的卫宫的术式吗。嗯,有听说过」





  说是封印指定,那么应该在一时期是和橙子联名的。故而,对有着相同遭遇的魔术师的术式,大抵是知道其概要的。





  「您的话,自然是知道的。那么,就您所导出的答案,便会有所欠缺。亦即,Dr.哈特雷斯召唤出伊斯坎达尔又想做什么,欠缺这个的答案」

  「……是的」





  点着头说道,在师傅的话语中,甚至已经感觉不到意志了。

  在想去寻找莱妮丝和斯芬时勉强绞出的力气,恐怕已经用尽了吧。宛如燃尽的蜡烛般。蜡烛只需替换即可,那么人类又要如何呢。





  「已经不打算去追哈特雷斯了吗?」

  「…………」





  师傅一言不发。

  那仿佛会在下一瞬间崩塌的身躯,他竭尽全力地控制着。

  折返回来,橙子望着他方说到。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话语未尽。





  「秘骸解刨局出现的尸体,稍微再注意一点比较好。」





  恐怕,她的台词中蕴含着重大的意义。我所认识的苍崎橙子是绝不会将无用之话放在嘴边的。纵是我不得理解,但师傅应该已是心知肚明。





  「…………」





  然而,师傅仍旧一言不发,低着脑袋。

  无尚怜悯、无尚蔑视,橙子的轻语残留在被蹂躏过后的斯莱中。





  「再见了,君主(Lord)」









2





  ——经过了整整一天。





  斯莱的复兴,较想像中快得多。

  魔术自不必说,普通的施工用起重机都进来了,真是符合现代魔术科这名字。这种工程会由时钟塔庇护下的公司来进行,以此来守护秘密。

  但是。

  师傅几乎没有出过工作室。

  一一确认好学生和讲师们的平安,分别说完话后便埋头于工作室闭门不出。之后也只是最低程度地接待了为此次骚动而赶来的时钟塔事务员。

  一直追随着师傅身影的学生们也,看着打招呼时师傅憔悴的样子,不得不留出了距离。无论何般崇慕,也不能轻易和这样的他人谈话。……此般何物,烙印在师傅脸上。

  治疗结束的斯芬和弗拉特,忙于应对这样的学生。与讲师们一同,重整教室、再构筑授课日程、重新评估被提交的论文。斯芬姑且不论,弗拉特也意外的值得信赖,令我深感意外,大概是在无法计算的何处,他的直觉起到了作用吧。

  莱妮丝也受制于事态,进入了一次师傅的工作室后,过了数十分钟便离开了。

  然后,





  「…………」





  我甚至,无法进入自己的房间。

  受袭击时的粉尘尚未扫除,我一直坐在工作室前的走廊里。幸好有几位学生和讲师向我投来安慰的话语,时而送来咖啡和巧克力,对此我只有道谢。

  在哈特雷斯的工房,师傅遭遇了什么,除了莱尼丝以外都没能好好说明。





  「……你说,师傅能振作起来吗」

  「嘿嘿,通常来说是不行的咯」





  在收于右肩的固定具(Hook)上,亚德回应道。





  「那种事情,抽泣个一年才是正常的,毕竟心灵支柱以最糟糕的形式反转过来了。那家伙,已经没有处理这件事的精神力了」





  亚德的话语,过为现实。

  我也认为,一般来说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这次的师傅受到了何般打击,就觉得想让他重新振作是不可能的。





  ——围绕灵墓阿尔比昂的再开发,召开了冠位决议一事。

  ——哈特雷斯想要召唤伊斯坎达尔一事。

  ——那样的哈特雷斯以及Faker突然袭击了斯莱一事。

  ——现代魔术科的地下,在特定的时间点会出现灵墓阿尔比昂的一部分,而那两人利用它,潜入了阿尔比昂一事。





  无论哪个,都太过具有冲击性了。

  还有哈特雷斯弟子的失踪,其中一人在秘骸解刨局遭到了密室杀人,还能继续补充。

  更何况,对师傅而言。





  「那个时候,君主·尤利菲斯的老爷子,说过在三天后的二月二日,冠位决议会召开。也就是,明天。没办法了。只能丢下那家伙下定决心了」

  「…………」





  无法回答。

  心中滚动着石子。

  石子进入身体内侧,伤害着柔软的部分,明明必须行动起来,但疼痛却是那么的碍事,甚至叫人无法站立。

  近在咫尺的师傅房间,宛如处于数千千米的彼方。





  「…………」





  而且,我也不该去见他。

  师傅是有闭门不出的权力的。那么得努力,那么得心碎,一切都归为虚无的人类,受到冲击闭门不出,又有谁能斥责他呢。直到他本人振作起来为止都不去管他,或许才是正确的行为吧。

  我也是,坐在这走廊里又能怎样。

  这只不过是依存。若是为师傅考虑,为了他重新振作之时,应该尽可能地推进事态。弗拉特、斯芬、莱妮丝都在这样做。纵是无法像他们那样工作,应该也是能帮上一点忙的。





  「……但是」





  话语零落于嘴边。

  纵是道理如此,我也无法认同。

  最后看到的师傅表情,无论是何般拒绝着他人,我也没法弃他于不顾。





  「但是,我」





  声音震颤。

  因为久坐脚已经麻了,但是,继续坐着更为恐怖。

  注视着一直在对面的门扉,慢慢地站起来。没有勇气。没有那种东西。但,没有勇气也没关系,身体希望我立刻动起来。

  只是,迈进了一步。

  再一步。再一步,宛如祈求般前进。

  心脏好痛。

  因为,这好恐怖。如果被拒绝了,那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即使如此,手还是动了,敲了敲门。

  没有回答,但也没说不准进来。





  「……可以、吗」





  转动了工作室门的把手。















  天花板,好高。

  不,那基本就是天空。

  覆盖目之所及的天盖,散发出几多闪耀着不可思议颜色的光芒。无论是那光、那颜色,还是那空气,都令人感到如此清新,恐怕是由于残存于这地底的神秘吧。不,正如那苍崎橙子说过的,若是在现实的坐标不定,那是否该把这称作地底也很微妙。在遥远的古代,也有过地底尚被当作冥府的时代,那么将它视作某种异界或许更易于理解。

  灵墓阿尔比昂。

  时钟塔的地下,再往地下。

  不单止数百米,而是下潜数十千米后才能抵达的,物理而言绝无可能的世界。

  (……话虽如此,地底的天空、吗)

  纵是侍奉于那旁若无人的王时,也没见过这样的光景。要是把这样的记忆带回去了,能独自骄傲的事就又增加了一件。

  (……和那些、背叛了王的混账们交流吗?)

  心中燃起了漆黑的火炎。

  开什么玩笑。

  那是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数量庞大的感情。被相同的热情驱动,过往的她曾想要征服世界。而今那情报量,化作了对过往同志的憎恨。

  被召唤至这个世界,知悉了那同样侍奉王的同伴们,为了成为王的后继者而残忍地互相厮杀之事。

  继业者战争(Διάδοχοι)。

  自然,也有着王的书记官欧迈尼斯之类,与Faker相性糟糕的人在。但是,无论是王母奥林匹亚丝还是寻常的大将军,大家以血洗血地持续斗争着,此般愚蠢究竟出于何种思想。

  纵使那契机乃是源于留下「强者当统治」这种遗言的王本人。

  传来声音。





  「……怎么了吗,Faker」

  「别在意,Master。只是稍微在想点东西」





  摇摇手,Faker低下视线。

  正好是在休息。说不好已经受到时钟塔的监视了,所以没有进入采掘都市,而是根据哈特雷斯的指示移动着。

  打开一只手握着的便携酒瓶[Hip Flask]瓶盖,抿了一口。

  用手甲擦拭嘴唇,吐出气息。





  「好酒。神座于此的感觉」

  「您的神,气概真是好呢」





  因哈特雷斯的话语,Faker扬起嘴角。





  「当然啦。无论是混乱还是混沌,都是神赐予的恩宠。因为人的理性无法到达世界的每个角落,所以只有酩酊大醉才是唯一的救赎」

  「……原来如此。从身为神代魔术师的您口中听到这话,还真令人觉得奇妙啊」

  「别别。只论魔术式的话,现代也不遑多让啊」

  「所以,关键在此之外吧。您称那冠位人偶师,脆弱」

  「那是自然」





  Faker认同道。





  「但,同时也令我感叹。现代魔术已经不是阶段、而是落后了一个次元啊。纵是如此仍能咬住我们,是因为在别的地方耗费了执念吧。那个苍崎,根本无法想象她还藏了多少手牌」

  「……也是呢」





  哈特雷斯首肯道。

  她最后想要使用的那个集合投射型使魔也是,简直深不见底。突然从日本这种偏僻的地方出现,藉才能取得了冠位(Grand),取更为恐怖的神代魔术师为敌,尚且分毫不让的那份精神性。





  「正因如此,还有更多想问的,在她打光隐藏着的手牌前脱离,称得上是幸运吧」





  鼻中一哼,又抿了一口酒。





  「接下来,只需要在期日来临之前,突破大迷宫的必要阶数就成了吧?」

  「没错。但是,比预期浪费了更多魔力」





  哈特雷斯低下了过意不去的视线。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Master。

  那礼貌口吻之下,分明渗透着魔术师特有的傲慢,却又能从中窥视到少年般的纯真。与她所侍奉的王、或是信赖的兄长都不同。故而,此般现界的而今,誓他以一时的忠诚倒也不坏。

  当然了,其魂与王同在。

  但是,暂时遵从这个男人的话语也成……是能令她这样想的,引起她兴趣的合作者。过往的军势中没有的类型。

  所以,向他投以极为罕见的慰劳话语。





  「这方面,难受的是你吧?毕竟,我只受到了最低限度的大圣杯辅助。贮藏还够吗?」

  「虽说准备的还挺多」

  「那么就,重叠」





  Faker微微首肯。





  「自此伊始,乃是我们的战斗吧?」





  说着,抬头注视眼前的那个。

  互相缠绕的大树,拧成了门一般的形状。

  灵墓阿尔比昂中存在数个的,大魔术回路的入口之一,便是此。啊啊,老实说,心情那是相当愉快的。

  连那个王都没来过的,另一个世界尽头,而今我站在它面前。





  「目标是几层来着?」

  「大魔术回路一百七十五层。虽然也有几个大的近路可抄,但阿尔比昂内部时常在变化。有关那较为安定的近路也,跟以前道路相同的可能性很低」

  「真棒。没有这种程度的话根本没干劲。正因如此,现代魔术师们才想来挑战的吧?」

  「姑且一说,现代魔术师挑战灵墓阿尔比昂的场合,正面战斗的怪物最多占生息种类的两成。剩下的已经不能称之为对手了。因为他们是特化于探索迷宫、挖掘贵重咒体的,与怪物战斗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工作。在此前提下,也会有设置活捉陷阱之类的事」

  「哦哦,有好好地区别我们跟他们呢」





  Faker开心地首肯道。

  我们没必要像现代魔术师那样行动,她对哈特雷斯的言外之意给出了好评。





  「来得正好」





  Faker愉快地露出敌意。





  「来吧,要侵略灵墓阿尔比昂咯,Master!」









3





  门,并未锁上。

  工作室里,师傅深深地陷进沙发。

  简直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般。纵是得了致死的病也不会这样。师傅仿佛被夺去了身为师傅的一切精髓(Essence)。

  他依旧坐着,一动不动。

  偶尔会将视线转向窗外,观察复兴工程的进度。





  「……师傅」





  没有回应。

  也是呢。

  所以,我不放弃地等候着。何曾几时也做过同样的事情。这个人若是不动、不说话,我至少也要等到那个时刻来临。纵是世界尽头降临也,纵是这样等着时世界突然消失也,我仍是等候就好。

  如君主·尤利菲斯——路菲勒乌斯所言,距冠位决议开始,只剩下一天了。

  如果,那个时刻就这样来临会怎么样呢。

  埃尔梅罗派,恐怕会遭到解体。不,如果哈特雷斯达成了目的,时钟塔会变成怎样呢。如莱妮丝所言的话,他以无聊来形容自己的动机。但谁都不能否定微小的动机可能会成就巨大的结果。

  更何况那召唤出了规格外的Servant、想去挑战灵墓阿尔比昂的过去的学部长,他会引起什么又有谁能料想呢。

  心脏仿佛被轻柔地捏住。

  坐立难安,但现在只有等待。

  直至这个人想做些什么为止,无论多久都要等。纵是结局心脏破裂也,双脚再也无法站立也,因为从这个人身上,我正是得到过那么多。

  在太阳大幅偏移的时候。





  「……最初的Whydunit,在去那工房前就已经抵达了」





  师傅说道。

  用指尖抚摸着沙发的靠手,发出宛如损坏的录音机般抑扬顿挫的声音。





  「哈特雷斯,想要让这个事件尽可能的秘密进行」

  「诶?但是,说是秘密的——」





  不合逻辑。说起来哈特雷斯弟子死亡的事件已经被法政科把握住了,师傅明明已经听闻过这件事了。





  「即是弟子的死亡事件,以及接踵而来的斯莱袭击。虽然在魔眼蒐集列车上做得很夸张,恐怕那只是例外。啊啊,那个时候或许是真的想杀了我们吧。除却那个事件,不管是其他弟子的失踪一事也好,干涉先前伊泽路玛的地下竞拍一事也好,在魔眼蒐集列车上明瞭的第四次圣杯战争监视一事也好,Dr.哈特雷斯的行动都是非常安静的。本以为是秘匿神秘的魔术师本能,但纵是如此,召唤出了那种程度的Servant,之后也太过安静了」





  只听内容,师傅的话语还是像平常那样仔细周到。

  只是,在其内侧无法感受到原本那基于知性的洞察或是精心。全然虚脱、在此之上紧张甚至尚未消除——矛盾的要素在师傅体内纠缠停滞,就其结果,再生出了先前的演算结果。

  纵是如此,我为抓紧那终于零落而出的叹词,询问道。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正是做出了能对魔术世界造成那么重大影响的事情。若是被知悉,时钟塔的派阀会一拥而上阻止他的。否则大抵的事情,只要让手下的Servant吹飞掉即足矣。在现代,能对抗英灵之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





  回想起魔眼蒐集列车时与她的战斗,不禁浑身发抖。能对抗英灵之人几乎不存在——我是何等清楚这话语的真实。

  而且,斯芬和莱妮丝,再加上那个苍崎橙子齐上都没能阻止他们。

  那么我们能做的事,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稍作思考后,询问道。





  「……反之,若是时钟塔,是否能阻止Servant呢」

  「那样的话胜负局面就会变动了,Lady」





  师傅微微眯起双眼。





  「例如,Faker乃是神代魔术师,以她的形式驾驭着伊斯坎达尔曾使用过的战车宝具。如果给她附上无限使用的条件,那么时钟塔的魔术师纵是多人齐上也很难阻止她」

  「附条件的话?」

  「因为无限涌出发动宝具的魔力是不可能的」

  「……啊」





  被指出理所当然的事实,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张大了嘴巴。





  「更何况,若是遵从圣杯战争的规则,Servant还有Master这一弱点。要一直保护着他与时钟塔战斗是很困难的。一两次的奇袭或许会成功,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作为神代魔术师,神秘或许更胜一筹,但只要让她采取一次防御态势,接下来的做法就多了。这种场合的做法,或许该改口为人类的恶意吧」





  说到此,师傅触碰自己的嘴边。

  眉间的皱纹变得些显更深。仅是再生出结论已有的推理,他也想到了些什么吧。





  「然而,哈特雷斯却在此时出了牌」





  视线投向窗外。

  这次是旧校舍的方向。





  「或许是认为在现代魔术科稍微发生些事件,时钟塔也是不会行动的吧。实际上,这次的事件已经被其他科察觉到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被窥视的样子。但如果都用上宝具了,那就有着更为重大的意义」





  自莱妮丝处听到的消息,斯芬也就哈特雷斯的行动做出了相似的推理。

  即是师徒共有着同一个世界吧。

  因为自己的头脑总是追不上,对此只能羡慕了。





  「亦即,灵墓阿尔比昂才是他们的最终地点。纵是打出王牌,吸引到时钟塔的注意也无关紧要了。只要越过那里的采掘都市,即便是时钟塔也无法触及了。」

  「……」





  最终地点。

  他们提前潜入了目标地点。去了那侦探都追不到的场所。去了那有着他们期望答案的场所。那即是说,他们已是等同胜利了,

  在我们尚不清楚情况时,事态已经进入了终局。

  但,那是几时,以何种形式?

  话尽,师傅再次靠上沙发。因为直至工房的结论已经说完了。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绝非师傅取回了气力,而只是将尚未吐出的异物在此吐得一干而尽罢了,我这么觉得。

  虽不悲伤,但还是会余下冰冷的感情。

  想去祈愿。

  因为这个人,是那样一路战斗过来的。

  因为是魔术师,故并不相信常人所言的神,但,还是希望发生一个奇迹。对,希望有个美好的奇迹。

  正回忆着祈祷话语的我,回过首。

  有人在敲门。

  缓慢走向门的师傅,并未拒绝来客。

  现身的,乃是表情担忧的夏尔丹翁。





  「……怎么了吗,夏尔丹翁」

  「哎呀,刚才从窗户里,看到了你的门生在房间里」





  低下头,老人露出和蔼的笑容。





  「嗯,也是呢。施工姑且还算顺利地进行着。如你所指示的,请求诺利吉卿的援助,他爽快地答应了。被破坏了的旧学舍,毕竟也一直没使用过。……有关地下,张开了避人的结界,交给能信用的人物去处理了。话虽如此,现在看到的还不过是单纯的地面」

  「您的关照,实为惶恐」





  颔首的师傅,在话语层面与平时相同,但毫无感情这点还是同先前一样。

  纵是如此,一直在内侧紧张着的何物,还是稍稍缓和下来了。

  仔细地注视着师傅的面庞





  「……太好了」





  如此开口的乃是夏尔丹翁。





  「您在,说什么?」

  「你让你的门生进房间这件事哦。若非如此,我也不能这样进来吧。……嗯,实际上我甚至觉得没有任何人能进这房间了。但只有她,你并未拒绝。我在感谢着你培养出的这种关系」

  「……怎么会」





  我,终究不觉得自己是这么重大的存在。

  但,老讲师平稳的话语,令人十分信服。溶化得如此温柔,甚至令人想要哭泣。

  因为,那一定也是源于师傅至今为止培养出的关系。





  「……嗯、嗯」





  首肯多次后,





  「所以,这个也交给你吧」





  夏尔丹翁将做工精良的杜勒斯包放上桌子。

  特地以慢动作自其内侧将极薄的信封取出。





  「今天早晨,寄给你的这个到了」

  「信?」





  跟随慢慢移动视线的师傅,我也转过头,盖下封蜡的反面写有名字。

  啊,差点发出这样的惊叹。





  「……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





  代替师傅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已然败北逝去的魔术师之名。















  「师傅……」





  夏尔丹翁离开房间后,我被师傅催促着,打开了信封。

  里面有着银色的圆盘。

  我自然清楚这是记录媒体(Compact Disc)。





  「好像没装电脑病毒」





  使用工作室的笔记本电脑,师傅确认着其内容。那是偶然被其他学科的事务员看到会皱眉的,置于书架之物。





  「……会不会是伪造名字,设下了什么陷阱呢」





  不禁说出了无聊的话。

  毕竟在这个时间点,出现阿特拉姆的名字着实令人意外。会怀疑那是否是遍布时钟塔的数重陷阱也无可厚非。

  师傅皱着眉头回答道。





  「我也不是电脑专家。刚才的病毒确认,也不过是运行杀毒软件的结果。如果有什么一定程度以上的精妙机关,我是看不出来的」

  「有没有给电脑下诅咒的魔术呢?」

  「一部分的现代魔术正在研究中。就我所知,距抵达完成之域还早得很。不过阿特拉姆喜欢搜集奇怪的魔术和礼装,说不定也向这方面着过手」





  稍微烦恼了一会儿,横下心来点击鼠标,画面中映出了人影。

  是我有印象的,褐肤青年。





  「没想到是录像」





  师傅低语道。

  自然,那就是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

  在那双貌塔伊泽路玛与师傅和弗拉特他们战斗,数日前败亡于极东之地圣杯战争中的魔术师。

  没想到,会以电子画面的形式再次看到他的脸。





  『喂,已经开拍了吗,这个』





  画面内侧,向这边伸出手指的阿特拉姆说道。

  他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不禁抓住师傅衣服的袖口,用手背轻柔地抚摸起来。

  最后见面并交谈,在大约一个月前。毫无变化的,画面中的阿特拉姆自嘲般地笑着,耸起肩膀。

  十指交叉,他重新说道。





  『呼姆。那就好。……那么,你现在看着这个,也就是说,我很遗憾地败北于第五次圣杯战争了。哈哈哈,真是难堪。分明说过不会重蹈君主·埃尔梅罗的覆辙,却还是败退了』





  拍摄这个录像时,他的败北还未决定吧。然而那自嘲口吻中却存在着无法忽视的真实感。亦即,阿特拉姆对圣杯战争也有着他自己的想法吧。……比如,已经预料到自身的败北之类。

  无论如何,画面中的阿特拉姆向这边定睛凝视,继续说道。





  『啊啊,当然还是会倾尽全力到最后的。毕竟投资的额度不同。没错,你说过。别小看圣杯战争。我明白那句话的含义,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从此开始,是打算准备得更加周密再行动的。……然而,状况变得困难是毫无疑问的。首先就是和那个无法信赖的Servant之间的契约……』





  露出复杂的表情,轻咳一声。





  『说了多余的话呢』





  百无聊赖地,扬起嘴角。





  『无论如何,在我败北的场合,包括这封信在内的众多通知,都会传达到必要对象手中。此乃理所应当的义务。纵是在自己死后,以防万一做好善后工作也是贵族的职责呢』





  不由地明白了他的理论。

  绝不是值得表扬的人格,但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这个人物的精神性,作为魔术师、作为贵族是完成的。理所应当的义务这句话,绝无半分虚假。正因自心底如此思考,才准备了这份录像。对他而言,不这么做才更令人不可思议。

  在此,阿特拉姆稍作停歇。

  以无以言喻的表情注视着这边,继续了话语。





  『在那伊泽路玛,和你的战斗还是相当愉快的。那么作为贵族,自然应当送出谢礼』





  说着,视线移向近旁。





  『希望你能收下。小小谢礼。别的君主暂且不谈,对作为世上最差劲君主的你而言,应该还是能派到点用场的』





  画面中,侍从般的女人递出的,即是我们取出这记录媒体时的信封。





  『对了对了。万一我胜利了这份信却又被送到你手上的时候就做好觉悟吧。我会拼上一切来消灭你的』





  最后的逞强,着实像他。

  在熄灭的影像前,我和师傅都硬直着。

  并非因为阿特拉姆的台词。不,虽然也有那个原因,但主要是因为他最后映出的行动。

  再一次取出信封,师傅仔细端详起来。





  「『强化』的要领,只需通过魔力吗」





  说着他便通过魔力,其内侧究竟有没有浮现出文字呢。





  「……这是?」

  「…………」





  师傅没有立刻回答。

  最终,宛如呻吟一般,





  「是觉得在圣杯战争中派不上用场吧。确实如此。在圣杯战争中派不上用。但是……」





  在此,话语突然中断。





  「……但是,为什么,要给我这种东西?」





  空虚声音的深处,何物在动摇着。

  是直到刚才为止的师傅都失却的何物。

  在要露出其正体前,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夏尔丹翁」





  露出歉意,老爷爷颔首。





  「诶呀。那个。虽然说了那种话,但又有来客了。理应由我来接待的,但对方说除你之外的人都不成体统……」

  「有什么问题?」





  银铃般的——虽说是个陈腐的比喻——但就是在说这个声音。

  身缠苍蓝的礼裙,按住那如梳理过的黄金般长发的少女。

  露维娅格丽塔·爱德菲尔特,以较之方才的阿特拉姆傲慢数倍的眼神,注视着这边。















  「……真叫人惊讶」





  师傅拿起茶杯说道。

  露维娅自然是让自己的仆从准备好了红茶。

  乃是名为克劳的莫西干头第二仆从准备的。好久没见过他了。不愧是露维娅带来的茶叶,别格的浓郁香气,令人清醒。

  我也喝着同样的红茶。

  同一张沙发上,我坐在师傅旁侧。不过,看着露维娅和师傅对视的样子,叫人坐立不安。夏尔丹翁在给露维娅领完路后就匆忙离去了,救援船驶向远方。

  缓缓地倾斜茶杯,喝完一口后师傅继续到。





  「还想着最近都没有来旁听呢,你就突然来了」

  「嗯嗯,暂住还算行,但一想到要好好地搬来这住几年,那就得做好各种准备了」





  与方才的阿特拉姆,有点相似的话语。

  正因身为人上人,故做好各种准备乃是理所当然。他们是这样思考的。纵是自己死后的事情,也不能有任何纰漏。

  或许这是与寻常的魔术师略有不同的思考方式,但确实是深染于其内芯的信念。

  自己也喝着红茶,露维娅说道。





  「打算在诺利吉寮借个房间,这次是来视察的。姑且先把最上层全部借下来吧」





  这跟借个房间宗旨差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差点想要插嘴,但还是在脱口而出前忍住了。

听到她说出这种话,真是很久违了。

  露维娅不禁将视线投向窗外。





  「似乎很吵闹呢」





  说道。

  自然,在斯莱发生的事情,她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调查过了吧。并未刨根究底地询问这边,只是将自己的事情一件件排齐。

  比如,像这样。





  「我也听闻了冠位决议的事情」





  师傅的反应愣住了一瞬。





  「……不愧是爱德菲尔特呢」

  「是不是想用绰号来称呼了呢?地上最为优美的猎人」

  「任凭想象」





  或许是满足于苦笑交织的师傅,露维娅略显厌倦地,宛如吟出一节诗歌般说道。





  「自然,爱德菲尔特是谁人都无法否定的名家,但跟时钟塔的贵族们几乎没有往来。虽然属于民主主义,但也不会被谁强迫。虽说不觉得魔术协会的阶位有多么重要,但那个会议毫无疑问将左右魔术世界」





  她的话语在我的心中留下了强烈印象。

  方才的,仿佛说着时钟塔并非唯一的魔术世界那样的话语,令我深感意外。





  「只是,这一次稍稍有些惹人怀疑的点」





  少女加上话。

  红茶表面升起的热气,隐藏住她的长睫毛。





  「可疑点?那是什么」

  「毕竟,由民主主义提出冠位决议,不合乎道理。只要事关冠位决议,时钟塔的民主主义派是总会缺乏定胜负的手段的……没错吧?」





  以仿佛确认当然的事情般的口吻,少女问道。





  「……没错」





  师傅不得已地承认道。

  两人互相对视,而我则看着他们。

  确实,这位少女有着女王的气质。在优秀的魔术师中也仅有很特别的稀少人群才会拥有的,支配者的资质。

  可是,没想到她竟知悉了冠位决议的情况。





  「……那个,那是怎么回事呢?冠位决议的话,民主主义会缺乏决胜手段?」





  看着提心吊胆询问的我,露维娅的眼瞳一瞬间触动到,向着师傅优美地首肯。大概是,没关系的解释给她听吧,的意思。

  看到后,师傅慢慢地编织着语言。





  「作为前提,在冠位决议中,如果是贵族主义决定倾尽全力的场合,单凭民主主义是无法抗衡的」

  「是、这样的吗?」





  因令人意外的话语而眨眼。

  毕竟,正是因为这两方相拮抗,时钟塔才会充斥着各种阴谋的吧?





  「请别误解。并非民主主义远劣于贵族主义。在金融、报导等表世界的权力争夺方面,某种意义上民主主义派要优于贵族主义。然而在仅有自古以来支撑着时钟塔的十二家族才会拥有投票权的冠位决议上,就性质而言贵族主义更为有利」





  性质不同。

  民主主义吸收了新世代(New Age)的魔术师,甚至还想抵达更前方一事,从君主·特兰贝利奥的话语中已经知悉。

  反之,既然是新兴势力,在传统的冠位决议上会落后一步。





  「例如,若是贵族主义顶端[Top]的巴瑟梅罗行动的话,那么事实上已沦为他们傀儡的动物科(Chimera)盖乌斯令也不得不行动。加之,同为贵族主义的植物科(Yumina)阿切洛特亦是如此」





  师傅列出这些不常耳闻的名字。

  盖乌斯令,阿切洛特。

  确实在伦敦的时钟塔本部曾听到过几次,但并没有留存于自己的意识之中。那是同埃尔梅罗、巴瑟梅罗一样,位列十二家族的名字。





  「在此之上,再算上降灵科(Eulyphis)和天体科(Animusphere),贵族主义有五票。要是加上姑且算入贵族主义的埃尔梅罗派(我们),就有六票。实际上十二家族的一半都是贵族主义的。与之相对,明确的民主主义就只有全体基础的特兰贝利奥和创造科的巴鲁叶雷塔。你看,要是来场全面战争的话根本没输的道理吧」

  「……确实如此呢」





  六对二。

  既然如此,至今为止的思考就令人觉得愚蠢了。





  「只是」





  师傅接着说道。





  「只是,这个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算是贵族主义——应该说,正因为是有着悠久历史的贵族主义,才不会那么坚如磐石。」





  拿起红茶,继续解释道。





  「例如阿切洛特就是典型例子。虽是贵族主义,但媒体倾向强烈,直到前代为止甚至还染指过军用企业。即是说,越是增多参加人数,越不清楚有谁会背叛,这就是贵族主义最大的弱点」

  「……是、这样的吗」





  就算是民主主义,特兰贝利奥和巴鲁叶雷塔也未必会团结一致,贵族主义就更是如此了,是这个意思吧。





  「此外,巴瑟梅罗除了关键时刻以外都是不会行动的。因为他们只要行动就会给时钟塔带来甚大的影响。加之,本来他们的权威就是绝对的,若要作出行动就绝不能输。若在有着此般权威的情况下还是输掉,不足为惧的末端会被立时咬住。虽然这种程度对巴瑟梅罗本家和直属的分家无关紧要,但由于那巨体,自末端而来的影响终究无法避免。

  在此之上,算上会流动的中立主义派,贵族主义派虽然绝对,但也没有必胜的态势……这就是时钟塔的现状」

  「虽然绝对,但非必胜……」





  原来如此,这样整理一下,情景终于浮现出来了。

  团结一心的贵族主义是无敌的,但是否能团结起来,就要看场合了。





  「所以大部分的冠位决议,巴瑟梅罗都不期望直接介入。让下面的人去随便斗争吧,会一直保持这种态度和立场。这样一来无论谁胜谁负,巴瑟梅罗的威信都绝不会崩塌」

  「正是如此」





  露维娅首肯道。

  我要理解这说明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对这两人来说,仿佛只是前提的前提。就好比听了名人(GrandMaster)间下的象棋[Chess]的解释,但恐怕对这两人而言只是下棋方法般初步的事情。

  自第二仆从克劳递过的烤制点心中取走一块,品尝过其美味后,





  「所以,民主主义的特兰贝利奥提出了这次的冠位决议,叫人不禁怀疑。我本是想来问问这件事的」





  露维娅抬起眼神。

  与其说是导师(Tutor)与学生的关系,不如称之为对等魔术师间的交流。纵是她已决定进入埃尔梅罗教室了——不,不如说正因如此,她的做法一直都像在评判师傅的价值。





  「而且,你还有另一件事吧?」

  「你在说什么?」





  注视皱着眉头的师傅,露维娅极慢地说出。





  「圣杯战争开始后,不会花上一个月吧」

  「你也、要把这种事情」





  因探讨谣言而不乐意故想要斥责的师傅,沉默于她的下一句话。





  「因为爱德菲尔特也参加过第三次圣杯战争」

  「…………!」





  没想到,会从这位少女口中听到这种话。

  第三次圣杯战争。

  较师傅参加的第四次圣杯战争,更早一次的战斗。那么参战的应该是她的祖母一代吧。

  对师傅注视着的视线,露维娅还以优美的微笑。





  「诶呀。原来您不知道吗?」

  「……有关你,是做过一定程度调查的」





  对这样说到的师傅,露维娅微微首肯。





  「也是呢。时钟塔一侧的话或许意外地会不知晓。爱德菲尔特没能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获胜一事被视作有损名誉,故没有对外公开。嗯嗯,此外还有些别的小小丑闻」





  若无其事的说道。

  露维娅是怎样的强大魔术师,在之前的事件中深有体会。那么她的祖先也定是一样。连这样的爱德菲尔特家都没能取得胜利,令人窥探到圣杯战争恐怖的一端。

  她静静地盯着师傅。

  (……莫非)

  莫非,我想到。

  自最初与她相会时起,对师傅的态度就特别严苛。本以为这是与生俱来的脾气,莫非这是,作为过去圣杯战争败北之人的子孙,对自最新的圣杯战争中生还之人的复杂感情吗。

  略显喜悦地,露维娅闭上眼。





  「爱德菲尔特通过特殊的方法派出两人参加,但只有一人回来了。然而,你却一个人参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嗯嗯,是我的导师的话,确实应当成就我的家族过去未能做到之事呢。确实得做到这种程度才行」

  「你还没放弃让我当导师一事吗」

  「至今为止,我还没放弃过什么事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放弃」





  说着不知是真是假的话语,露维娅拿过手边的包。

  自其内侧,递出了小小的盒子。

  那是极为潇洒的、以宝石装饰的盒子。或许有什么魔术起着功效,每一枚宝石都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辉。我只能看出这不是单纯的高级品。





  「这个,请当做是讲课费用」

  「现代魔术科的讲师是尽可能不收取个人讲课费的」

  「这次的应当是例外。请看」





  露维娅催促着,一瞬犹豫过后,师傅打开了盒子。





  「…………?!」





  然后,僵住了,瞪大着眼睛。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我乃露维娅格丽塔·爱德菲尔特。这个原因就足够了吧。还请随心使用。自然,我也期待着作为导师的您哦」





  露维娅飒爽地站起。





  「您以前说过,爱德菲尔特的宝石魔术其本质,并非夸耀价值,而在于令价值流通一事」





  在那剥离城阿德拉时,师傅的助言。

  那也是她会说成为我导师吧的契机。

  而今,露维娅明确地宣告到。





  「正是如此。藉此讲课费,我的价值流通了。收下这价值的您的回答,我可要好好看清楚」





  安静地离去。

  没有回首。最开始便已决定好自己要做的事,做完之后便再无事劳烦——这正是将自己的时间献给较自己更为伟大之物的,贵族的举措。

  从时钟塔的角度来看,爱德菲尔特只是外姓,但这样的她却有着更像贵族的精神性,某种意义上着实讽刺。

  跟随着露维娅,仆从克劳行了一礼后退去了,只留我和师傅在房间里。





  「……师傅」

  「…………」





  将手中的宝石盒子置于桌上,师傅仍是那么僵硬。

  坐在沙发上,长久地注视着盒子,这次又取出阿特拉姆的信封。师傅暂时凝视着置于盒子旁边的信封。

  终于,嘶哑的声音掠过桌子。





  「我」





  宛如滴落的雨珠般,一字一句地说起来。





  「我,还是没法,想去阻止哈特雷斯。我的悲愿,无论如何都会和他重叠,纵是不以我所期望的形式,但我完全找不到拼死阻止他的理由」





  一字一顿,仿佛在确认着,师傅编织出话语。

  那才一定是哈特雷斯的目的。并非打倒敌人,而是让敌人消失。仿佛东洋孙子兵法中的一节。

  毫无疑问的,这个策略捕获了师傅。

  确认莱妮丝和学生们的安危后,师傅就一直闭门不出,正是因为此。





  「然而,却是这样」





  看着宝石盒子与信封,师傅说道。

  绝非因起死回生的一手而喜悦的表情。不如说像是因刀刃尖端刺到了喉边而恐惧着死神姿态的表情。





  「在过去的圣杯战争时,也是这样」





  挤出嘶哑的声音。





  「我只是因为幸运,因为最糟糕的幸运,才得以自那战斗中生还。明明是根本没打算生还的」





  张开十指。

  理所当然的,他的手中什么都没有。仿佛在过往的战斗中映入眼帘的事物,对师傅而言什么都没有留存下来般。





  「——没打算、生还?」





  因为我的疑问,而张开干涸的嘴唇。





  「被命令了」





  露出宛如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般的表情,师傅说道。





  「吾王的命令。——活下去。啊啊,所以我才这么做了!无论何般难堪、无论何般悲惨,我都拼命地活下来了!步诸世界!回到这个时钟塔!啊啊、啊啊!明知自己没有那个器量却还是买取了埃尔梅罗教室!甚至给自己套上了君主(Lord)这一超出能力范畴的锁链!」





  叫喊声震颤着工作室。

  并没有那么大声。但声音中蕴含着的感情,却浓厚而切实得令人此般觉得。

  可称之为,恸哭。

  十年间,一直折磨着师傅的矛盾漩涡。经过十年,终于捕捉到师傅这一祭品的恶魔之手。





  「而今,又一次,因单纯的幸运,而被给予了选择」

  「…………」





  真的只是因为幸运吗。

  只是因为它,师傅能走到现在吗。





  「应当起身……」





  宛如喘息般,师傅说道。

  表情扭曲、咬紧牙关,倾尽全力地鼓舞着自己。





  「因为该起身,故必须起身。啊啊,定是这样。因为至今而止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我定当如此。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期望的,因为做出了值得被期望的举动,故定是如此」





  至今为止,几多魔术师评价过师傅。

  根据想法不同,也称得上得天独厚。被较师傅更为优秀的魔术师,或是信赖、或是敌视,位他在魔术世界冠上了地位。

  但是。

  (——但是,究竟谁此般期望了呢)

  这个人一次都没有期望过自己成为君主·埃尔梅罗二世。这个人一次都没有愿望过手握时钟塔的权力。确实,寻根究底,这只是赎罪。继承埃尔梅罗教室,也只是因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犯下罪行的顺势而为。

  但是,而今,师傅却不得不怀抱一切的苦恼与矛盾起身,这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啪,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啊啊。

  那是我——我的手,重重地触碰到师傅脸颊的声音。





  「我觉得,不是因为所谓‘应该’才要去那么做」





  以惊讶的表情,师傅看向我。虽然终究还是没能叩打师傅的面颊,但应该还是有一点疼痛的。可能是我迫不得已的,没能掌握好力量分寸。现在,脸和手都是那么的滚烫,不知是何种情况。

  为什么呢。

  虽然觉得太过任性,但不知为何我有点想哭。





  「我觉得、不是……不是那样的」





  要怎样,编织语言呢。

  用张开的嘴,来给擅自行动的身体,附加意义,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但是,我有想说的话。即使那只不过是我的任性,我也有想在现在、在这里,传递给师傅的话语。

  大概,正是为此,我才敲开了工作室的门吧。





  「那是、那个」





  师傅茫然地注视着我。

  也是呢。擅自发火,对师傅动手,然而说出口的却又语不成句。

  脸庞好烫。

  大概,还是哭了。好悲惨。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对如此无可救药的自己,想立时殴打。

  然而,至少要。





  「虽说我不懂……啊啊,真、真是乱七八糟的……!师傅你个不明事理的人、懒虫、就会玩游戏、发生事件只会在快要死时才冲过来、就会说魔术云云、明明那么弱却总是跟别的魔术师吵架!」

  「不、那个,Lady……」





  师傅困惑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自己的头脑本来就很笨,只是找寻词汇便已倾尽全力。只有那个,是铭记在心中的。明明想说的话有一万句那么多,却连一块碎片都不肯结晶化。





  「但是……」





  拼命地倾诉着。





  「……但是、我……师傅仅凭幸运……单单仅凭幸运,便被给予了什么,我绝不这么认为」





  啊啊,舌头为什么会打结呢。





  「……不管是阿特拉姆先生还是露维娅小姐……正因为是师傅,他们才会交给你的。正因为有着至今为止的相遇……有交织过的时间,正因为是师傅和他们,正因为这些,他们才会把东西托付给您。……把它们用幸运来解释,这是,绝对不行的」





  根本不是我能说的台词。

  师傅和我之间的缘,尚不满一年。在那故乡相遇,在伦敦成为门生,一同经历了数个事件,仅是如此而已。

  然而,却用着这种好像很懂的话语,这不是自以为是还能是什么。门生什么的,不过是为了方便时钟塔才设置的框架,分明只是我在一直撒娇罢了。

  明明这样想着,却停不下来。





  「我」





  现在,想要话语。

  想向这个人,用可得传递的话语,向他传达话语。





  「我、想要师傅、笑着」





  好恐怖。

  啊啊,就像与那亡灵相遇时一样,自心底发出的恐惧。我好害怕听到师傅的回答。滚出这里。好怕这样的骂声,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想消失。



  「…………」





  没有回应。

  宛如被迎头灌了一盆冰水。自喉咙深处到手脚都是那么冰冷,视野暗薄,失去光芒。我已经没有抬起头的勇气了。明明必须为自己任性的话语负责,我却没有承受它的气概。却也没有想逃离这个场所的自暴自弃。

  师傅至今为止,都是在和这样的不安战斗着吗。





  「…………!」





  颤抖了。

  师傅的手触碰到了我的肩膀。

  那么的柔弱、甚至还颤抖着,但那细细的手指中确实蕴含着力量与温暖。





  「……如你所言。Lady」

  「师傅?」





  我呆滞的视野中,师傅小声说着什么。

  像在确认着什么般。仿佛重新审视着刚刚开始的计算式般的动作。





  「真是的,太不成熟了。什么都没有变」





  憔悴的面庞露出了些微苦笑。





  「正是如此。我忘却了。明明是那样下过决心的」





  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坐回沙发,抚摸腹部。

  从那里,发出了愚蠢的声响。





  「……抱歉,外卖也行,能帮我准备点吃的吗。这样下去似乎站不太起来呢」

  「诶,那个」

  「忘记了自己整整一天什么都没吃过了」





  这样说着,师傅又一次笑了。





  「咿嘿嘿嘿嘿嘿!好好运转脑回路后,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吗,还是老样子的脱线啊,花瓶君主!」

  「花瓶是多余的。我自己比谁都清楚」

  「嘿嘿嘿!这真是失礼啦!」





  自右肩的固定具发出了亚德的声音,我高兴得仿佛要哭出来。





  「马上就为您做点什么!」





  擦干眼泪,转过身去,小跑着去往走廊。心脏咚咚地跳着,吵闹着。先前为止的行动,太过让人害羞,连耳朵都通红了,即便如此也还是很高兴。

  所以,没能听到那声音中渗透着的感情。





  「……太好了呢,迟钝格蕾」





  那少见的慰劳话语中,潜藏着在此之外的阴影。









4





  「——兄长?!」





  刚打开门,便听到了莱妮丝欣喜若狂的声音。

  在斯莱,她专用的私室中。

  与师傅的工作室一样,分别设置的房间,在斯莱是少见的奢侈,但在这次事件里已经管不上这些了。

  注视桌上放着的大量文件,师傅说道。





  「为冠位决议,做过调查了吗」

  「嗯,那是自然」





  以惊讶尚存的表情,莱妮丝首肯两次。

  只有她听闻了在那哈特雷斯的工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自然。宛如晴天霹雳。跟随着师傅的我,因事态的变化而喜悦,思绪至今还无法追上。

  但是,师傅嘴中塞满了刚做好的三明治,板着脸说道。





  「有个想让你一起思考的问题」

  「这是没关系啦……你没事吧,兄长」





  眨了数次眼后,莱妮丝重新问道。

  相对的,师傅一手握着三明治。

  身后的我,手里拿着放茶杯的银托盘,等候着。因为师傅的空腹,我借用了学生食堂的厨房,很快地做好了烤牛肉的三明治,虽然称不上是适配君主威严的食物。

  而后,师傅不开心地叹气道。





  「谁知道呢。到现在也还是想马上逃出去。不过那是自从被你封为君主后就一直有的想法。」

  「哎呀,好过分的寒暄呀」





  扬起嘴角,莱妮丝耸肩道。

  然而,那苍白侧颜渗透出的笑容,才是真实的。





  「明白了。虽然我这边已是忙的不可开交,但还是优先亲爱兄长的请求吧」





  着实以恩人自居,抬起寄宿着魔力的焰色眼瞳,看向师傅。





  「但是,真的没关系吗?我已经考虑过你在这里退场一事,甚至根据情形要去帮助哈特雷斯一事了。你若是要在此起身,那选的应该不会是后者吧?」





  少女的疑问不单单因为他们的亲人关系。

  作为埃尔梅罗的后继者,她判定着师傅的行动是否是为了派阀。不由地发觉了这一想法,我微微一颤。因为在短时间内看过了太多的时钟塔阴谋剧,或许我自己都有所沾染了。





  「别搞错了,我并不是在说帮助哈特雷斯是恶」





  莱妮丝淡淡地说道。





  「根据场合,也有屈服于哈特雷斯对埃尔梅罗才是胜利的可能性」





  莱妮丝的视点,基于冰冷的计算。若非如此,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是无法安顿好埃尔梅罗派的。不对,在师傅被封为君主前,她还不到十岁呢。

  恐惧着暗杀的危险,无论谁看起来都像是对自己资产打着算盘的犯罪者,现在我有点明白这种心情了。

  师傅咀嚼了一会儿口中的三明治后回答道。





  「……没有这种打算」

  「很好」





  少女再度露出微笑。

  宛如恶作剧般,将洁白的十指交叉问道。





  「那么究竟有何贵干,吾之君主(My Lord)」





  无视她的玩笑话,师傅说道。





  「有关苍崎橙子说过的,秘骸解剖局尸体的事情」

  「呼姆」





  微微首肯,莱妮丝催促他继续说。





  「哈特雷斯的五位弟子中,有三人失踪了」





  师傅张开五根手指,弯过其中三根。





  「然后,有一人如先前所说,前日死于秘骸解剖局内。最后一人艾席拉隐藏了行踪,但考虑到时间点,已经逃亡的可能性很高。虽然我们也和她在秘骸解剖局见过面,但她和死亡的加尔固·伊斯莱德一样,可能也察觉到了失踪事件的犯人正是哈特雷斯」

  「确实,转念一想是这样的」





  艾席拉·米斯特拉斯即是在秘骸解剖局中遭遇的黑人女性。





  「告诉她哈特雷斯的弟子们失踪时,她也一言不发,同为秘骸解剖局的加尔固考虑着搜集灵墓阿尔比昂的怪物们作为对哈特雷斯的对策,那么应当把她也视作准备过什么对策的。……自然,也有被哈特雷斯占取先机,已被捉到的可能性」





  哈特雷斯的弟子们。对我们而言,乃是现代魔术科前辈的生还者(Surviver)们。

  名字是这样的。

  加尔固·伊斯莱德——秘骸解剖局·管理部门。

  艾席拉·米斯特拉斯——秘骸解剖局·资材部门。

  尤雷克·库尔达斯——自由职业。加尔固的兄弟。

  盖瑟尔茨·托尔曼——自由职业。优于魔术药剂。

  克洛——自由职业,大概。

  自斯芬以前整理过的笔记上,回想起他们的名字。





  「……失礼了」





  师傅将手伸入怀中。

  自雪茄盒中取出一支烟,用雪茄剪切落其前端,慢慢地点着火柴。连贯的动作是那么令人熟悉,自擦拭而过的火柴,火焰转移到烟上,师傅将其含入口中。

  因为那味道,而令人稍显冷静。





  「有关魔术的话,我也是稍微有点知识的。然而,这是基于时钟塔里常见的阴谋的。所以要借你的智慧一用」

  「呀嘞呀嘞,请不要把可爱的妹妹说得像满脑坏点子的小姑娘一样」





  莱妮丝耸着肩,抬起下巴。

  暗示到,继续说。

  师傅也明白这动作,吐出一口烟,眼睛追着那烟的形状,继续说道。





  「重要的是苍崎橙子为什么会特地强调那尸体的意义——即是加尔固·伊斯莱德为什么会死在那里」

  「为何……?」





  就算这么说,我也满头雾水。

  不是因为哈特雷斯突然开始捕捉弟子们——这种程度我还是理解的。

  可能是因为我一脸蠢样而感到悲哀,师傅展开解释刚才的话。





  「他是有兄弟的吧」

  「那个,是尤雷克·库尔达斯呢」





  姓氏不同,是因为生还者在离开灵墓阿尔比昂后,各自成为了高名远扬的魔术家族的养子。





  「没错。加尔固说过他弟弟成为了别家的养子而改了名字。然而,如果这是反着来的呢?」

  「……反着?」





  因为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我歪过脑袋。





  「一人在秘骸解剖局,一人在成为当地魔术师的养子而换姓。会不会是因为有必要他们才分别了呢?」

  「怎么回事?」





  就算解释了也还是不懂。

  看到我的混乱,师傅从别的方向重新编织话语。





  「根据听来的话,尤雷克和加尔固是年龄外貌相仿的兄弟。如果这两人时常替换的话会怎样?」

  「尤雷克,和加尔固?」





  听不懂师傅在说什么。

  但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般,身体打颤。虽然不理解,但能实感到师傅正在向极为重要的部分落刀。纵是尚未抵达事件的心脏部分,也是向极为重大的患部刺入了那刀刃。





  「为什么要替换?」

  「解剖局的情报在别处无法得到。甚至为了不让内部人员能简单地将情报带出,设置着各种各样的安全措施。故而那对兄弟为了制造出足以让他们潜入秘骸解剖局的实绩,才去挖掘了灵墓阿尔比昂。看上去是在绕远路,但正因为秘骸解剖局管理着灵墓阿尔比昂,最容易被采用的外部人员,果然还是只有阿尔比昂的生还者」





  师傅淡淡地说道。

  他堆砌着对我而言只能理解表层含义的话语。





  「一方的尤雷克成为养子改变名字也是为此。为了让两人的关联没有那么容易被拆穿。纵是有时钟塔的安全措施,如果由兄弟来行使相同魔术的话,要区分他们也是很困难的。而且让兄弟两人的脸变得相似程度的变身术,连新世代的新生都会使用」

  「啊啊,原来如此。推理小说里常用的手法呢」





  在旁听闻的莱妮丝嗯嗯地首肯着,加上话语。





  「毕竟我们也看过一次类似的机关呢」

  「啊……伊泽路玛的」





  我小声说道。

  双貌塔伊泽路玛的事件。

  那时,为追求美的魔术最终替换了被害者,以此来混淆我们的视听。

  自然,那种程度的变身术或是类似的魔术,通常的魔术师是无法使用的。然而,这对兄弟而言是极为简单的事情。纵是不借用魔术之力,只要稍微化下妆就足够了。





  「但,做这种事是有意义的吗?」

  「有无数意义。解剖局对内部不会产生背叛者一事是很严格的。毕竟走私或是贿赂的得益太过巨大了。为此遍布着监视之眼,但若是有着相当地位的局员还能准备另一人份的身体和不在场证明,那就有很多手段来突破了」

  「…………」





  十年前的阴谋,经师傅之手而变得明朗起来。

  宛如解剖。与众多推理小说中描绘的名侦探的推理似是而非,师傅独有的做法。





  「啊啊,这么一来哈特雷斯不触动任何结界就进到秘骸解剖局设施内侧一事也说得通了。如果那对兄弟能时常替换,自然会设下回避安全措施的机关。因为哈特雷斯先抓住了一方的兄弟,要利用那机关易如反掌。毕竟哈特雷斯的变身术之精妙,我们也是见过的」





  在魔眼蒐集列车事件中,哈特雷斯变身为了考列斯。虽说我们同在埃尔梅罗教室上课时间不长,但那也是在乘坐列车的时间内一直骗过我们的精度。

  那时的考列斯——化作考列斯的哈特雷斯,不单止外貌相似,连口吻和思考都完全复写[Trace]了。





  「这种场合下,只要让Servant灵体化就能跟去。自然魔术师的结界也会对这样的灵体产生反应,但能重复实体化和灵体化的、凌驾于大部分现代魔术师的危险使魔还是不会预料到的。更何况加尔固已经造好了规避途径,那就更困难了。

  而且,恐怕加尔固使用灵墓阿尔比昂的怪物来抵抗过了。大概是因为弟弟的失踪而察觉到哈特雷斯在接近了吧。遗憾的是,还是敌不过身为Servant的Faker」





  在此,师傅停顿了,

  然后,极为厌恶地出口道。





  「……或许,不是加尔固,而是尤雷克也说不准」

  「是说什么?」

  「在秘骸解剖局看到的那具尸体。如果他发觉了当场死亡的并非加尔固呢?」





  回想起了那桩事件。

  被残忍地切碎、搅拌的加尔固的尸体。自然,若是用到了Faker的魔术,要造出那样的尸体并不困难。让人类的尸体变得像被大型搅拌机搅拌过的样子,对她来说如字面意义只需要一两句话吧。

  然而,做这种事的理由是什么?

  Whydunit。

  而今,师傅问道。

  当场死亡的,如果并非加尔固的话。





  「……诶,当场死亡的并非加尔固?那个,就是说,如果是弟弟尤雷克先生的话,吗?」





  混乱着说出了口,师父却微微首肯。





  「如果这样的事情被判明了,自然解剖局也会察觉到事件的发端在很早以前。当然了,局内发生杀人事件也是桩大事件,如果死去的还不是局员,搜查之手就会去往这个被害者是谁这个方向。如果这对哈特雷斯而言是不能放过的失误呢?」

  「…………」





  话语太过复杂,我渐渐无法搞清了。

  师傅究竟想要解开什么。想要揭露什么。





  「所以,哈特雷斯彻底破坏了尸体。为了让尸体的身份不暴露。能把尸体带走是再好不过,但因为解剖局的安全设施而没有这么做的余地吧」

  「请、请等一下」





  不禁发出声音。





  「我明白加尔固先生和尤雷克先生有着悄悄替换可能性这件事了。还有秘骸解剖局是有这样做去潜入的价值一事。但是,究竟是自何时起考虑到这种事情的……」

  「……究竟,自何时起?」





  重复我的话的,并非师傅。

  在旁听闻的莱妮丝,用食指按住太阳穴,眯起单眼说道。





  「……啊啊,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来问我了。是这么回事啊,我的兄长!」

  「正是如此。」





  这两人好像认同着什么,我却一无所知。

  然后,莱妮丝向我投来实现。





  「不单止加尔固跟尤雷克。哈特雷斯的五个弟子,或许从最初开始,就有着别的目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哦」





  说道。

  然后,重新解开其意义。





  「这种场合下的最初……恐怕,比成为哈特雷斯弟子还要早得多」

  「诶,比成为弟子、要早得多?」





  我因违和感而皱起眉头。

  看着困扰的我,莱妮丝喝下一口手边的红茶。我考虑了数秒,终于抓住了违和感的正体。





  「但,这有点奇怪吧。毕竟,哈特雷斯的弟子全都是生还者吧?只是加尔固先生和尤雷克先生的话还能明白。但是,剩下的人都是在数年前就被困在灵墓阿尔比昂的。然而,全员都在此之前就有着自己的打算什么的」





  没错。时间对不上。

  确实,这样的话合乎条理,但也只是合乎条理。填完了一个坑,但又有别的坑扩张了。如师傅所言,加尔固和尤雷克或许自最初就是为了和秘骸解剖局产生联系才去潜入了阿尔比昂,但总不会全员都有所打算吧。

  对此,莱妮丝以奇妙的表情首肯道。





  「没错,正是如此。我在那之后也做过了调查,尤雷克和加尔固是四年,盖瑟尔茨则潜入了阿尔比昂九年,艾席拉和克洛根本就是出生在阿尔比昂的。而且这个队伍本身也是经过了数次人员调换才变成最后那个形式的。格蕾的疑问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个回答令我稍稍安心。

  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很浅薄的,但即便如此也想要同莱妮丝和师傅共有一些想法。





  「但是呢,格蕾。关于此,时钟塔已经给出了极为简便的解答。嗯,那是否是现实性的东西,兄长就是来向我确认这个的吧?纵是推论成立但若只是纸上谈兵那也毫无意义。这是不是个聪明的犯人之类的,并非因为背后有着庞大的因缘、而是因为有着对这类行为习以为常的地盘之类的,有关这种环境上的问题」





  她叹息道。





  「现在兄长暗示的可能性,比你想象的要低劣很多,是很恶俗的事情。迂远而糟糕。在你对时钟塔有着正确认识的同时,也会觉得你是否会为此而幻灭,虽然有点遗憾,但这终究是道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说,不能觉得只有加尔固和尤雷克正好考虑着那种事情。而且谁又知道潜入阿尔比昂前的加尔固跟尤雷克到底是不是真的自由职业呢?作为个人将秘骸解剖局的情报带出,能获得的东西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考虑他们是受到想要情报的其他组织命令,当上秘骸解剖局内的间谍是极为自然的

  这样考虑的场合下,很难想象只有加尔固和尤雷克进行着间谍行为。毕竟他们能成为生还者靠的是相当程度的幸运。不小心死在灵墓阿尔比昂就完了,没能拿出太多成果故没被秘骸解剖局看上那也完了。这事做起来太慢,计划又太过不安定了。」





  莱妮丝的声音滑过工作室的地板。

  超越我思考的恐怖推理接踵而来。





  「就是说。一开始就将数十人——搞不好还要更多,时钟塔的派阀将他们作为一次性的间谍送入了灵墓阿尔比昂」

  「哈……?」





  不禁发出愚蠢的声响。





  「不是恐怕,已经几乎能确认了。是为了瞒过秘骸解剖局来调查灵墓阿尔比昂。毕竟要公然进入阿尔比昂是必定得通过秘骸解剖局的。能调查的范围和内容自然也会受限,为了绕开他们,想让串通好的间谍进入是很普通的想法吧?就算那样会耗上十年二十年,根据场合有可能要花费一生也」





  很普通,就算她这么说着我也不能立刻接受。

  确实,莱妮丝的话合乎条理。送入一两个间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话,以几十人为单位送入即可。只要其中有谁能成功的话,结果都是一样的,用完就扔也无妨。

  但是。

  那是,但是——





  「哈特雷斯的弟子中,加尔固和尤雷克确实是这样的——以及,或许其他弟子中也有谁是时钟塔派阀送入灵墓阿尔比昂的间谍」





  我愕然地听着那话语。

  感觉仿佛被粗暴地掐着喉咙。明明是那么想吸入空气,肺却只肯提供一半的机能。仿佛在幽深的水中挣扎一般。

  师傅眉头皱得较平时更深,询问道。





  「即是说,是有可能的吧,莱妮丝」

  「很有可能。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应该有这种想法。因为在衰退之前,埃尔梅罗派很少与灵墓阿尔比昂产生瓜葛,所以没有这类情报,这是我的疏忽。啊啊好后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投入间谍了,想法的规模根本不同」

  「请、请等一下!」





  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我插嘴道。





  「大家都接受了那样的命令吗!这不单单只是危险那种程度的事了!不集齐条件是无法离开灵墓阿尔比昂的吧!那样的话是有一直回不来的可能性的啊!」





  花上数年的间谍行为。

  但为此就要好几年——一不小心就要耗费一生,这究竟是怎样的思考啊。怎样的权力者会下达这样粗暴的命令,又是怎样的对象会接受这样的乱来啊。





  「就是会接受啊」





  莱妮丝拿起茶杯,闭上单眼说道。





  「毕竟是魔术师,有很方便的分家在。而且这个分家,现代的话放着不管最后是会衰退毁灭的。与三大贵族有关的家族,若是看到了美味的饵,是能很轻易地说出卖掉看不上的孩子吧这种话的。说不出这种程度的话是没法在时钟塔生存下去的。他们会很平常地说道在阿尔比昂给我潜伏个十年这样的话,根据场合甚至会命令在那扎根到孙辈。啊啊,着实是,毫不奇怪。根据魔术师分家住在远离本家的偏僻角落这种模式的话,是很有可能变成这样的」





  少女的话语中蕴含着真相的重量。

  又或是,自己也已是这样的一人。埃尔梅罗派中,莱妮丝应该是处于极为末端的位置的。却因为与源流刻印的适性而被拥立,成为了派阀的后继者。

  并非想成为后继者,而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是被几多阴谋包围、经受着暗杀危险的立场,而莱妮丝却无可奈何。就结果而言,她是有这样的素质的,但绝没有期望过活用这种才能。

  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时钟塔这个场所,要强求此般牺牲人生吗。又或是魔术师这种存在方式,令世界歪曲到了这种程度吗。





  「那么……艾席拉小姐和克洛先生也是吗?」

  「如刚才所说,很有可能。就算是出生在阿尔比昂,也不能保证他们身处时钟塔的阴谋之外」

  「那是……」





  话语中断了。

  接下来道出的,是一个深感亲近的单词。





  「……Whydunit」





  听到我的轻语,师傅抽着烟首肯道。





  「确实会变成这样。这下只能举手投降了!」





  莱妮丝像模仿兔耳般举起双手。





  「所以,苍崎橙子才会向哈特雷斯抛去,你的弟子究竟是谁的弟子,这种提问。可恶,在那个时间点我就应该理解的」





  ——『我没问什么难题吧。只是单纯的在问,他们究竟是谁的弟子啊,元学部长』





  根据莱妮丝的说明,橙子这样询问过。

  原来如此,这就是答案。不是什么猜谜,而是方才师傅和莱妮丝间议论的结论,如字面意义的话语。





  「……这样一来,失踪事件的意义就完全变了」





  莱妮丝继续说道。

  较师傅更为活泼,宛如这场阴谋剧是仅属她一人的舞台。





  「如果那不是对弟子,而是在告知弟子们背后的人呢?」

  「告知?」





  对皱眉的我,师傅说道。





  「……恐怕直到那场杀人事件为止,哈特雷斯都是想秘密推动事件的」





  这是方才师傅在他的工作室说过的话。

  莱妮丝作出后悔的样子,咂着舌,两手抱胸。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这样的话,为尽可能地不留下证据而施加压力,让关联人物连续失踪可是个很妙的做法。不如说这才是犯罪组织的惯常做法吧。……不对等等。这么说来,这次的袭击也是吗?」

  「只是想去阿尔比昂的话,在秘骸解剖局杀死加尔固后,是能直接坐电梯去的」





  师傅赞同了少女的意见,继续说道。





  「自然,单纯是没法那样欺瞒安全设施的可能性也很高,引起连续事件即是因为和最初预定的想法相近吧。啊啊,从哈特雷斯来看,袭击斯莱实在是太过理想了。作为一连串失踪事件的收尾,同时达成了去往阿尔比昂以及给弟子背后的黑幕施加压力两件事」





  明白道理。

  考虑到哈特雷斯乃是元现代魔术科的学部长一事,对这类阴谋和荒唐事恐怕已是习以为常。但对我而言,这个道理比至今为止的事件和死斗还要恐怖。某种意义上,是比神代魔术师、阿特拉斯七大兵器更不想接受的事情。

  将他人的性命、生涯、甚至是子孙未来都放在棋盘上当做旗子的做法。

  那是没有憎恶愤怒在内的,纯粹的恶意。

  以前莱妮丝就说过,时钟塔的黑暗就像是阴谋的坩埚一般。但我根本没法想象她那无数次重复应酬的现实是何等之物。

  现在我终于也理解了其一端,故身体感到了冰冷的恐惧。

  露出稍显困扰的表情,莱妮丝叹气道。





  「你讨厌我了吗?」

  「……不」





  摇头。

  数次。





  「不,不。不会的。我是不会讨厌莱妮丝的。」

  「那就好」





  深切地说道,少女将冰冷的红茶一口喝干。洁白的手指稍稍颤抖。

  然后,





  「对了。忘了把这个给你了」





  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了一枚硬币,

  浮雕有谁人的侧颜,令人不禁想到古董。





  「金币?」

  「在地底打斗的最后,从Faker的战车上掉下来的。兄长的话能明白这是什么吗?」

  「呼姆。借我一看」





  带上手套,师傅慎重地盯着那枚金币。





  「斯达特金币……这是……伊斯坎达尔的」

  「伊斯坎达尔的、金币?」

  「古希腊近邻,有以当时的王或英雄为原型铸造货币的风习。伊斯坎达尔的人气特别高。仅是一枚都有着相当价值吧」





  这种情况下都还有些炫耀的口吻,着实惹人怜爱。明确地理解到,这个人心中的指南针指向着哪里。





  「毕竟是压倒性的人气,种类也很多。基本上是以过去货币刻有的赫拉克勒斯侧颜为蓝本,制成了伊斯坎达尔之物。也有说着伊斯坎达尔是阿蒙神的转生云云,给他加上角的类型,又或是给他披上象征战车的象皮的类型。发行年月横跨两百年,发行地域就当时而言也是极为广阔的。这也是那位大王被怎样广泛信仰、作为传说英雄而爱戴的实例……」

  「不愧是兄长,不过」





  对完全脱线的师傅,莱妮丝插嘴道。





  「你能明白Faker拿着这枚金币的含义吗?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所有物,或许并没什么意义」

  「……姆。那还不清楚。这个我先拿着可以吧」

  「啊啊,那是自然」

  「感谢」





  小心地用手帕包起,放入夹克口袋中。

  最后,将口中的烟放回雪茄盒,向莱妮丝颔首。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纵是尚不清晰,也在某种程度上抓住了事件的流向」

  「那真是太好了。有从这里开始倾覆的手段吗?」





  对莱妮丝的提问,师傅不高兴地挠着脑袋。





  「能不能倾覆还不知道,不过有了个顺势而为的调查可做。因为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送来的信」

  「嚯?」





  向皱起眉头的莱妮丝继续说道。





  「所以我要暂时离开斯莱。根据方才的确认,光是往返就要花半天以上的时间,这期间就有劳了」

  「哈?」





  莱妮丝的表情严重扭曲了。





  「给我等下。明晚深夜可就是冠位决议了啊!发生什么的话可怎么办?」

  「在那之前会回来的,要是我遭遇事故那就由你出面吧。毕竟是原本的后继者。谁都不会有意见的」

  「我是会有意见的哦兄长?!」





  听着莱妮丝的悲鸣,我在师傅身旁微微笑着一同折返。

  途中,我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转身,说道。





  「请跟过来,格蕾」

  「……」





  仅是这样,心中便充满了感激。用较往常更大的步幅跟了上去,不禁首肯道。





  「是!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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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1


  对奥尔加玛丽·亚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亚而言,伦敦有着强烈的外地(Away)印象。
  她的家系——阿尼姆斯菲亚,本就不在都市而是在高地、山脉处建造地盘。虽也有时会下山,像这样与伦敦时钟塔本部进行接触,但不合时宜的感觉终究挥之不去。无论是太多的人、太过密集的建筑物,还是一整天时间的骑马乘车,对她而言都没有一丝熟悉的要素。
  不过,要说对老家有没有亲近感,那也是不存在的。
  现当主父亲马里斯比利几乎不会离开自己的工房,其结果,在一年中他们只会见面几次。
  所以,从她的视角看,人就是孤独的生物。因为被选为了魔术师,孤高孤立自是理所应当。应当要接受这一切。父亲对自己不抱有一丝期待这件事,只要这样活下去,说不定几时也能倾覆。
  啊啊,与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的深入接触,也是因为她和自己的立场很相近,结果就让自己产生了浅薄的想法。这种单薄的共感,明知在时钟塔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但还是无法抵抗想再说一点、再说一点话的欲求。
  (……所以)
  少女想到。
  斯莱被袭击一事,也给予了他不小的冲击。
  (……发生了什么?)
  她,也曾与Dr.哈特雷斯遭遇过。
  在那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上,那位魔术师召唤了Servant、启动宝具时,她也在场。若是用那个宝具,蹂躏一个学术都市是轻而易举的吧。
  然而,却想不出那个魔术师在这个时间点袭击斯莱的理由。
  自然,奥尔加玛丽并不清楚哈特雷斯的目的。但要使用Servant进行袭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然而他却在冠位决议(Grand Roll)前夕这个时间点现身,究竟有何种动机(Whydunit)。
  (……父亲的话,会知道吗?)
  马里斯比利曾经有过对哈特雷斯个人的委托。而且那还是调查第四次圣杯战争,这种旁人无法胜任的工作。只是作为单纯见过面的魔术师、又或是因为诞生于主要学科学部长之间的微妙关联性,两人间结下过何种特殊关系是很明确的。
  又或是。
  又或是——虽然不想这样考虑——直至今日仍有着联系,奥尔加玛丽也有过这种想象。像现在将自己作为君主(Lord)的代理派遣一事,会不会也是父亲和哈特雷斯的一个策略呢,这样的怀疑消之不去。


  「怎么了吗?」


  突然有声音传来。
  以温柔的笑容看向这边。
  不过,这笑容中渗透着很符合时钟塔的毒液。奥尔加玛丽并没有愚蠢到会看漏那眼镜底部轻轻隐藏着的感情。虽说看漏的话人生会比较简单。


  「没什么。只是在稍稍发呆。」
  「这样吗。要保重身体啊,奥尔加玛丽大人」


  化野菱理,平稳地说道。
  身着极东民族服装的,乃是那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上见过面的女魔术师。
  方才,奥尔加玛丽从她那里,知悉了斯莱被袭击的事实。
  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口中擅自地选出了这样的话语。


  「法政科的人都像您这样吗?」
  「您感兴趣吗?嗯嗯,毕竟奥尔加玛丽大人成为我后辈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嘛」


  涂抹着鲜艳红色的嘴唇,加深了笑容。


  「很遗憾的是我也不清楚,我是作为诺利吉的养子而被推荐的,与普通的学生稍有不同。在后辈中也有靠家中积攒的钱财镀金进来的孩子,但他的性质也称不上是多数派吧。呵呵,您要是来的话,一定能成为出色的学生的」


  在时钟塔也算有力家族的后继者的话,高几率都会选择一次法政科。想知悉时钟塔是以怎样想法建成的,进入法政科是最快捷的。所以想靠镀金靠钱财进去的人并不少见,但加上一句并非多数派,恐怕是为了这位后辈的个性成长吧。
  伦敦的一角。
  身处建立于郊外森林中的别墅。
  另一人,如枯木般消瘦的老人,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他正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在胸前、手指上都戴着几多宝石,但与其称之奢华、更像是宝石缠身的尸体般,不禁给人留下这样深刻寂寞印象的老人。
  君主·尤利菲斯——路菲勒乌斯·娜泽莱·尤利菲斯。
  在贵族主义中,以身为极其古老的保守派而为人所知的君主,正是这位老人。
  抬起空虚的眼瞳,路菲勒乌斯说道。


  「退下……法政科的狗」
  「那可真是遗憾。本以为还尚未被降灵科(Eulyphis)讨厌呢」
  「巴瑟梅罗乃是……吾等之王。……这虽亘古不变,但也没有喜欢法政科的理由。……境界记录带(Ghost Liner)之流……明知有这种存在、却仍缄口不言」
  「作为担当,是有守密义务的」


  简单地回答后,菱理取出盖着封蜡的信。


  「按照吩咐,予您此信」


  说完,女魔术师离开了。
  过了一会,老人的视线移动,信随之慢慢浮起。此乃Poltergeist现象。比起亲自动手,让周围的灵体行动更快,这正源自于老人继承的魔术刻印。又或是几多宝石中的一枚运行着作为魔术礼装的机能,但奥尔加玛丽没法认清到那种程度。
  对一瞥内容后、作出露骨咂舌动作的路菲勒乌斯,少女问道。


  「Mr.路菲勒乌斯。信上写了什么?」
  「藉先代巴瑟梅罗之名……阿尔比昂的再开发……阻止它……此般。哼,理所当然的事情……来确认了吗……」


  老人以嘶哑的声音说道。


  「所谓先代……才是关键。这次……有着无法阻止特兰贝利奥的可能性……若是先代的指示、便不会伤及巴瑟梅罗之名……。啊啊,今代是与生俱来……作为魔术师是完成的。话虽如此……在她长大前就让出君主之座的必要……分明是没有的……那家伙却早早地让与了……」


  露出那不齐的牙齿,轻声嘀咕道。


  「虽有预测到……会发生这种事……。莫非还有别的理由……」


  巴瑟梅罗乃是贵族主义·第一位之名。
  除却几乎不会现身的院长,在事实上立于时钟塔的顶端、统率着法政科的家系。果然,纵是不直接出席冠位决议(Grand Roll),也并未将之完全无视。
  过了一会,


  「应当阻止阿尔比昂的再开发吗」


  奥尔加玛丽问道。


  「没有如特兰贝利奥所主张的那样,再开发会给魔术世界带来更大恩惠的可能性吗」
  「你会错意了……天体科(Animusphere)的小姑娘……。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用可怕的眼神瞪着少女,老人说道。


  「我们反而没有行动的必要。……根据特兰贝利奥的主张……无论会不会给魔术世界带来恩惠……可至者终将至……不可至者终不至……到最后仅是这样的事情罢了……」


  能断定仅是这样的事情,正因身为贵族主义的君主。选民主义的权化。除却与生俱来的被选中者外决然无需的穷途末路。
  恐怕,这正是魔术师的本质。
  纵是民主主义,也只是将选别缓和化了,大同小异。蔓延于魔术世界的,终究只有那过于根深蒂固的差别对待和超人幻想,以及为大多数人类所疏远的被虐意识。恐怕,直至世界终结,这种意识都不会变。


  「接下来,就要看现代魔术科的毛头小子了……」


  看着老人苦涩地说道,奥尔加玛丽不禁插话。


  「但是,在我们之后也还会有魔术师。为了那些未来的人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魔术世界整体的变化呢。路菲勒乌斯大人也有布拉姆大人在吧」
  「呵呵……布拉姆的事吗」


  路菲勒乌斯低笑道。
  布拉姆乃是路菲勒乌斯的儿子,被相中成为君主·尤利菲斯后继者之人。


  「我说过了……可至者终将至。布拉姆也是一样的。……仅是如此罢了。为此的堆砌,有吾等即可……若可至终将至。若不可至终不至……啊啊,比他死去的妹妹要好些吧」
  「……是在说,索拉乌小姐吗」
  「对那个埃尔梅罗也说过了……索拉乌怎样都行……。那终究只是个备用的后继者……儿子平安地长大,无法成为后继者的时点……索拉乌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
  「…………」


  十年前,矿石科(Kishur)的君主,先代埃尔梅罗应当会与路菲勒乌斯的女儿结婚。那正是统整并非齐心协力的贵族主义,简直是会成为齿轮的事件。虽不过是至今为止出现过数次的政略结婚,但也应当会大幅涂改现代的魔术世界。
  然而,却没有事成。
  奥尔加玛丽也只是知道结果。


  「……凯尼斯还是很可惜的……虽说我并不知晓……他在研究怎样的秘术途中……」
  「好像是位很优秀的人物呢。因为那是在懂事之前,所以我并不了解」
  「作为研究者、来说的话」


  路菲勒乌斯轻言的话语,亦为确切的事实吧。
  现代君主·埃尔梅罗乃是一流的研究者,但绝非武斗派。所以才没能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赢到最后而败退了。


  「但是……魔术师这样就好……。虽说时钟塔将战斗作为给予钻研的奖励……但事关魔术师的发展……无需那种不纯物。有也不是不行……但也不该给他的……」


  奥尔加玛丽不禁想到,这位老人可能也有着未尽之梦吧。因为自己的能力限界,而无法触及的梦想。
  他会想去托付给谁人,让他去抵达吧。


  「……无论如何……就冠位决议(Grand Roll)……我已……采取了措施」


  老人低语。


  「…………」


  奥尔加玛丽沉默了。
  阴谋是时钟塔的日常。路菲勒乌斯也是对此熟知的一人。他跨越过几多寓居山上的少女无法想象的修罗场。
  或许连这话语,都是老人的一招措施。
  或许他是想操纵天体科君主的女儿奥尔加玛丽,而在摆弄着各种台词。
  (……那也、无妨)
  少女改变态度,想到。
  (……我只会,做我该做的事)
  不禁回忆起那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上发生的事。
  恐怕若非那次事件,人生已经变化了吧。不会悲惨地痛失侍从特莉夏,但同时也不会察觉到她的真意。


  ——『振作一点,小笨蛋玛丽』


  那句话语,如今尚存于心。
  自幼时起的侍从传达给奥尔加玛丽的话语。
  宛如跌倒一般,世界变化了。仅是小小的石头互相碰撞,便扩展开了波及的连锁。对仅在数个月内发生了眼花缭乱变化的世界,奥尔加玛丽第一次稍稍自发地介入了。
  与莱妮丝合作,收集协调材料也是其中一件。虽并非无条件地信任她,但若是不同谁人携手,就绝不会有所变化,她是这么想的。
  (他想干什么……?)
  而今的奥尔加玛丽,询问自己的内心。
  奥尔加玛丽想起某位魔术师的脸庞。
  另一人的,应当加入贵族主义的,在那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上,给予了她坚守侍从话语的契机的,难以取悦的年青君主。
  正在此时。


  「……奥尔加玛丽·亚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亚」


  突然被叫到名字。


  「……是」
  「…………」


  老人从正面注视着少女。
  根本无法想象感情的、如伽蓝堂般的眼瞳,但少女却迎面接下了。并非因为背负了阿尼姆斯菲亚之名,而是因若非如此就无脸去见那侍从了。
  然后,经过一段时间,老人此般说道。


  「信上还写了一件事……。阿尼姆斯菲亚的后继者……让吾看清她……若有必要,开示也无妨……」
  「您在、说什么」


  奥尔加玛丽的身躯极为紧张。
  看清后开示,老人这样说道。那么答案究竟是哪方呢。因为特地说出口了所以是合格了吗,又或是会如少女的父亲般因失望而命其退下吗。


  「……跟过来……即可」


  老人拿起拐杖,转过身。
  慌忙跟上,穿过门后,老人走向走廊。
  虽然宽广,但别墅中不见一人仆从。要维持这样的别墅,至少也需要五六人的仆从,但却丝毫没有人的气息。为冠位决议(Grand Roll)而造访伦敦的奥尔加玛丽,被领到这栋别墅已有三日了,但尚未见过路菲勒乌斯之外的人影。
  走下螺旋阶梯,自那有着忧郁枝形吊灯的大厅来至更窄的走廊,途中门大约开了两次。
  奥尔加玛丽瞪大眼睛。
  薄暗的脚边,开启了向往地下的阶梯。
  (在这种地方,有阶梯?不对,到这里之前有过这样的门吗?)
  或许事先便设下了伪装的魔术。那样的话就是让自己都无法察觉到任何不自然的高级魔术。


  「时钟塔的地下才被称作本体……。较之灵墓阿尔比昂……只是表层的表层。近年来……就设施而言地上要多得多。……但是……纵是如此,时钟塔本来的姿态也是那地下。……那里有着数个隐藏书库……」


  老人边说,边慢慢走下。
  奥尔加玛丽也跟在他身后。
  拐杖敲打石阶,发出声响。那声音本身就像是在这地下被吟诵的咒文。父亲也教导过,事实上确实有一部分魔术使用着这样的魔术式。
  阶梯很长。
  在那前方,有一扇染着红色铁锈的门。
  老人以拐杖敲打地面两次,门便自动打开了。
  因立时飞舞出的猛烈尘埃,奥尔加玛丽遮住嘴巴。
  很强烈的霉味。估计是做过某些保存处理的,但仍是不敌这个场所经过的、无以避免的漫长时间。又或许这种味道本身便是以某种魔术构筑出来的。
  经魔术而『强化』过的奥尔加玛丽的的视觉,捕捉到了其内部。
  书棚。
  寻常的图书馆无以比拟的,数量庞大的书棚,在那陈列着。


  「这是……」
  「自时钟塔的数个地下书库……特别运来的书籍……」


  老人掰着手指说道。
  自书棚的薄暗处,站着一个白影。若是不熟悉魔术之人,定当发出悲鸣吧。
  就在方才,出现并立于老人身旁的,乃是人骨之群。
  奥尔加玛丽将之视作骨骸士兵(Skeleton)。为守护这间书库,选择不眠不休的非人卫兵,自是理所当然。
  同时,管理着这间书库的乃是降灵科(Eulyphis)的路菲勒乌斯,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这也是……贵族主义的宝贝……。原本是在成为君主之际才会开示之物……但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被允许了……」
  「贵族主义的君主……。那么,埃尔梅罗二世也来过这里吗?」


  想到后询问,老人一瞬仿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般叹息着。
  其后,


  「呵呵」


  仿佛生锈的铁在吱呀作响般,嗤笑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被认同。至少也要继承埃尔梅罗的血……莱妮丝还成……那种卑贱的新世代(New Age)……纵是稍有特异之才、被拔擢至祭位(Fes)……呵呵呵……被招待到这间书库什么的……」


  发露出了方才也看到过的,强烈的差别意识。
  但是,奥尔加玛丽也无法将之完全否定。自己也是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下的,恐怕这样的因果还会牵连到子孙辈吧。
  吞下些微的苦涩,少女重新询问老人。


  「在这间书库,要做什么?」
  「……自然,在书库里能做的只有调查了」


  老人用下巴示意,方才的骨骸士兵开始走在前方带路。
  藉像是阿特拉斯院的记录媒体一样的东西,这名骨骸士兵记忆着书库的详情吧。穿过数量庞大的书棚——说起来也是理所应当——毫无犹豫地,为两人领着路。
  随着步伐,青蓝的火炎在墙上点亮。
  仿佛想要款待许久不见的主人。
  在途中,老人开口道。


  「没想到,竟会听闻到……境界记录带(Ghost Liner)这种名字……。也未想过……其灵威会在这伦敦行使……」


  在此停下话语,老人只将视线转动。


  「有从马里斯比利那儿……听闻过什么吗」
  「自父亲大人那儿,什么都没」


  严密地说,奥尔加玛丽与境界记录带(Ghost Liner)——自称Faker的Servant见过面,甚至还交战过。但她觉得没有在这里进行那种说明的必要。


  「这样啊……」
  「是有什么,和家父相关的线索吗」
  「……不」


  老人否定道。


  「凯尼斯的话,或许会有见过……?」
  「您在说什么」


  在少女提出疑问的同时,骨骸士兵停下了。
  在这称得上书棚森林的地下,这里也是尤其无法以笔墨形容的——不单纯是魔力什么的。这是某类密度浓郁的一角。收纳着的每一册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吧。每一本都非现代印刷的,能看得出是当时的人类手写的。


  「……是这个」


  老人抽出的书籍上,尘埃厚度比其他书籍相对较薄。
  他吹出一口气,在被吹飞的尘埃下,记载着某个名字。


  「……佐尔根?」
  「啊啊,叫做玛奇里·佐尔根」


  不认识的名字。
  从发音上看,应该是北欧或者东欧的名字。少女想起了寒冷黑暗的国度。在那样严苛环境下生存的人们,能驱散恐怖的暴风雪,获得晴朗的克己心。


  「这是数百年前于时钟塔调查过某个神秘的,做着梦的魔术师的记录」


  君主·尤利菲斯痛切地说道。




2


  乘坐电车和公交,大约有两小时的距离。
  来到这里后,景色完全不同了。大的街道姑且不论,极小规模的街道已是被草原和森林挤压着的感觉了。
  师傅在这小村庄的偏僻车站下了车。
  在那研究了地图和看板后,步行了约十几分钟,来到了目的地。
  与昏昏欲睡的前台老妇交谈后,她马上领着我们来到了门诊室。
  那是阳光斜照的洁白病室。
  有着消毒液的些微刺激气味。
  是因为今天没有患者来访、又或是正好在休息时间离开了,看不见包括护士在内的其他人影。放着柔和的古典音乐,大概是因为主人的兴趣吧。


  「哎呀,您就是来客吗」


  不多时,我们等候的人便现身了。
  那是一位大约快要年逾花甲的壮年医生。一半头发已变得花白,白大褂的胸前口袋上挂着老花眼镜。


  「初次见面,Mr.葛洛特」


  师傅起身行了一礼。
  安稳的表情上浮现出笑容,握过手后,医生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您是特地从伦敦来采访的吗」
  「不,并非如此」
  「嗯,那是怎么回事呢?」


  对皱起眉头的医生,师傅柔和地笑着,说出了奇妙的话。


  「毕竟,我和您不是很老的挚友吗。久违地,想来说说积攒的话了」


  当然了,师傅和医生是初次见面。
  而且,以初次见面打招呼的还是师傅这边。
  然而,


  「……嗯,啊啊,这样啊」


  以稍稍呆滞的样子,医生首肯道。


  「诶」


  我不禁发出声响,师傅将食指放上嘴唇。


  「嘘……方才的是我的暗示」
  「师傅的、暗示」


  说实话,这较医生的回答还令我吃惊。
  解体他人的魔术姑且不论,师傅正经地使用这种魔术那是相当久违了。


  「遗憾的是,终究不过是我的魔术。深度极为浅薄。只要稍微不合常理就会马上解开」


  从表情上看出了我想说的话,师傅着实不高兴地回答道。仿佛是被指出了不擅长科目的小孩般的表情。
  眼前的医生微微歪过脑袋。


  「怎么了吗?」
  「不,请别在意。这边是我的助手」
  「哈哈哈,这样吗。你也到了那种岁数了啊」


  师傅给予的暗示给了师傅一个怎样的立场呢。是作为年龄有差的挚友,发生过什么故事吗,或许稍稍在设定上乱来一点,暗示会更容易通过。虽然接受过暗示的讲课,但详细情况我尚未明瞭。
  十指交叉的师傅问道。


  「那么,在前台也说过了,您还记得三十年前的患者吗」
  「……唔姆,自然是记得的」


  医生以某种呆滞的感觉首肯。
  (……这就是,阿特拉姆先生说过的……)
  回忆起了在电车中师傅说过的话。


  『哈特雷斯过去曾接触过妖精』


  自阿特拉姆处寄来的信封背面写到的,是有关Dr.哈特雷斯的情报。
  那本不是在反面写得下的情报量。需要用魔力令其浮现的理由,是因为那上面写着的文字化作了拟似魔术式,整合了阿特拉姆调查到的几多情报并再生于师傅的魔术回路。
  亦即胜过光盘的、魔术形式的记录媒体。
  很符合不避讳科学与魔术相融合的阿特拉姆的发想。


  『虽然在伊泽路玛的地下拍卖会上被夺走了菩提树叶,但也有因此才明白的事情。啊啊,他应该是觉得派数人一起竞拍就足以隐藏自己了,但遗憾的是在吾之土地以沙尘隐藏身姿是极为常见的。是会被要求磨炼到能自干涸之风的流向找出特定些微气味程度的』


  若是阿特拉姆在场,想必定能看到他那得意的表情吧。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也都是知道的。在哈特雷斯初次现身之时,梅尔文就说过现代魔术科的元学部长有盗走妖精心脏的传闻。我们也认为他在Servant以外发挥出的异能正是源自这个经历。
  同在现代被托付了宝具的我一样。


  『啊啊,这种程度是你的话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但是,替换儿童(Changeling)的问题毕竟是在他们归来后才产生的。听说在某个替换儿童(Changeling)回到现实时,他受到了妖精的祝福。这是魔术协会也对其尤为重视的,某个比苍崎橙子更早现身于极东之地的魔术师的事情。
  哈特雷斯的场合,好像是被某个医生藏匿了。不过在详细调查前我就来到这儿了,圣杯战争前也不想插手多余的事情,就暂时终止了调查』


  这是对阿特拉姆而言极为自然的考量。
  实际上再继续产生瓜葛的话,是存在于圣杯战争前与哈特雷斯为敌可能性的,他的行动很正确。


  『是你的话说不定能得出什么见解。医生的住址就告诉你吧。——以上,便是予君的慰乐之礼』


  之后情报便结束了。
  所以我们才会坐着电车公交,来到这间医院。
  过了一会,医生开口道。


  「是你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微微首肯。
  花白的睫毛数次眨过后,他讲述起了那遥远的时间。


  「当时的我还是燃烧着理想的年青人。已逝的父亲经常训斥这样的我。但到最后,这样的我要接手运来的患者时,父亲说应该快点送他去别的有余裕的医院,顽固地不肯让步」


  眯起眼睛,医生说道。


  「然而,我最终还是让他入院了」


  从那困扰的口吻中,仿佛看到了往日的医生。
  执着于自己的梦想,为实现它而倾尽全力的年青人。谁都会有这样的时期。若是偶尔被给予了机会,无论谁都会想去实现它。


  「刚被发现时的他浑身上下满目疮痍。活着反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伤意外地治得很快,但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问题是?比如没有心脏之类的吗」
  「唔」


  医生沉默了。


  「你那是,在哪里听说的?」
  「详细的不太方便,但毕竟是他自己那样说的」


  因师傅的话语,医生短暂露出烦恼的表情,开口道。


  「啊啊,不可能运到别的医院去吧。有脉搏。血流着。但是呢,无论用怎样的机器,都找不到心脏。仿佛做梦着般。而且他好像还有着疼痛,时不时会痛苦地按住胸口。仿佛就在方才被谁刺到了心脏般。呵,这样的他称自己名为哈特雷斯[Heartless],感觉有点做过了」


  医生的话语流淌过门诊室。
  心脏被夺走了。哈特雷斯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在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上交战时,他小声说过。


  ——『虽与虚数属性不同,但我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作为这颗心脏的替代』


  妖精的诅咒。
  回想起阿特拉姆的话。


  「这是源自替换儿童(Changeling)的现象」


  师傅说道。


  「替换儿童(Changeling)。或称之为神隐」


  他的话语回响于门诊室的白色地板。
  就讲课而言太过简短,但那是暗含着切实洞察的话语。


  「极东有着浦岛太郎的故事,那就是典型的神隐。被拐走的人类会被带到时代场所都不同的何处。知晓哈特雷斯来自何方的,就只有他本人和抓走他的妖精了吧」


  不知为何,我因师傅的话语而想像起了夕阳的颜色。
  黄昏时分。那无法分辨谁是谁的、世界被染成一色的时间。
  自遥远之地前来的何人。在没有友人的异乡之地失去了心脏——作为代价,他得到了什么呢。


  「所谓的妖精是真实存在的吗」
  「存在着类似所谓幻想种或是魔术师的使魔一类的。真正意义上的妖精,乃是我等尚未能够把握全貌的神秘。某种意义上或许是在神代魔术之上的谜题。毕竟给亚瑟王带去Excalibur的,也是被称作湖之妖精的存在呢」


  那个名字惊动了我的内心。无论听到几次都无法遗忘——也不可能遗忘,那是铭刻于这具身体深处的命运之名。


  「而且,那长达三周」
  「三周?」
  「……啊啊,我为什么会忘却呢。他在三周后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回事」
  「嗯。」
  「那是一个空气清新的冬日。他消失得无影无踪。衬衫整齐地叠放在床上。干脆得像我见到的只是幻觉一般」
  「……时期是吻合的」


  师傅以下巴示意,小声说道。


  「哈特雷斯开始在时钟塔活动,是在数个月之后。恐怕是听闻了神隐的诺利吉卿、或是与他很亲近的谁人支援了哈特雷斯吧」
  「诺利吉卿吗」
  「以前应该说过的。Dr.哈特雷斯是诺利吉卿的养子。诺利吉卿在时钟塔内就像是所谓的长腿叔叔,身为他养子这个事实是能作为相当程度的身份地位发挥机能的」


  确实,曾有耳闻。现代魔术科被称作诺利吉,乃是因受他一族支援而设立所导致的。


  「而且,也有说过他是化野菱理义理上的兄长」
  「正是如此。诺利吉卿的养子遍布包括法政科的时钟塔各个组织。但话虽如此,也几乎不存在其他没有后盾的魔术师成为主要学科学部长的例子。恐怕是在现代魔术科外绝不会发生的奇迹吧」


  师傅的话语仿佛刺入我心中的钉子。
  有现代魔术科被那般侮辱的原因在,也有对师傅现在的位置何时被夺走都毫不奇怪的不安原因在。
  师傅再次看向医生,提问道。


  「请好好回忆一下。在他入院期间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件吗」
  「奇怪的事件?」


  医生表情空虚,眼神徘徊于半空。
  医生说过,为什么会忘却呢。那样的话,或许是在当时受到过时钟塔的某种记忆处理。


  「要是我的魔术再正经点,或许就能将被时钟塔处置过的记忆完全挖掘出来。……但现在只能赌一赌他自身的力量了」


  从师傅的侧颜能看到焦躁的神色。勉强抓住的线索,是否会从指缝间滑落呢。
  终于,


  「……对了」


  医生小声说道。


  「确实,啊啊,没错。那个时候……」


  医生的手指令人急不可耐地彷徨于空中。仿佛要取回许久之前忘却的什么。那手指最终抵达的不是别处,而是自己的脸。


  「对了……眼睛、看不见了……」
  「眼睛?哈特雷斯吗?」
  「不,是我。当时我得了奇怪的病,不定期的,一切都会在我眼前消失。不是变得黑暗那种。只是单纯的,看得见这种感觉本身消失了。一想也是啊。现在的我们就算看不见背后的东西,也不会将背后认知为黑暗吧。虽然只有十几分钟,但也害怕过是不是得了什么脑病。当时刚和父亲反目忙得很呢。最后也没到别的医院去看过。
  其后,他很担心地触摸了我的背后,就治好了。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后,看到他开心地笑着。啊啊,那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症状了。以前会经常和他交谈的呢。毕竟喜欢的书的类型很相近。给他推荐了老的SF小说后,他飞快地读完还跟我交流感想来着。经常给他介绍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原则呀,还有海因莱因与第二位妻子结婚后的作品呢。回过神来就已经讲了一个小时的那种。啊啊,回忆起向往着宇航员的那种感觉,在当时也是几十年前了吧」
  「…………」


  师傅一言不发,露出仿佛在听祭司的托宣般的奇妙表情。
  那之后又稍稍交谈了一会儿,医生微微叹气道。


  「怎么样呢?能想起来的都想过了」
  「……着实感谢。受益匪浅」


  低下头,师傅轻轻地触碰医生的肩膀。


  「辛苦了。非常抱歉」
  「没什么大不了的。能久违地和你谈话,我很开心呢」


  说完,或许是因为搜寻记忆消耗了相当大的体力,医生靠到椅背上一动不动。自窗帘穿透进来的阳光一根根地照亮着他手上的皱纹。那是过去燃烧过理想的年青医生,直至这老龄为止被刻下的年轮。


  「他,过得幸福吗」


  他仍旧紧靠着椅子,抬起视线。


  「由忘却了这么久的我来说也有点奇怪,但他是个温柔的青年。明明他本人要更为辛酸,却一直顾虑着我。我也开过如果愿意的话要不要当我助手这种玩笑。嗯,如果他愿意的话,我的人生可能还会稍稍变化呢」
  「我不能就他的人生给出评价」


  师傅先说到。


  「但是,他有着极其重视他话语的弟子们。——他说过,请将你的人生献予最为辉煌之物」


  ——『请将你的人生献予最为辉煌之物』


  秘骸解剖局的设施中,加尔固这样说过。
  纵是那个加尔固最初便已背叛了哈特雷斯,甚至最终被哈特雷斯杀死,也。


  「真的吗」


  医生扬起嘴角。


  「哎呀,那是我跟他说的话。——他说自己无所事事,我便跟他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找找看辉煌之物吧。其后,人类应当向自己找到的辉煌之物,献上人生」


  他开心地按住白大褂的胸口。
  对他而言的辉煌之物,正居其处吧。或许因师傅方才的话语,他找回了那忘却的辉煌。


  「这样啊,弟子吗。他有弟子啊。嗯,这可真叫人开心。哎呀,因为变老才会感到开心的事还真有呀」


  医生淳朴地笑着。
  我们离开门诊室前最后看到的,正是那笑容。




3


  离开诊所时,夕阳的颜色已是很深了。
  远离伦敦的这里,古老的建筑物与草原混杂的街景,渐渐被染为血色。远方传来钟的声音,大概来自广场的教会吧。估计这片土地的孩子们会听着那钟声回家。孩子们的家中准备好着温暖的晚餐,他们会交谈今天玩了什么、与谁玩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替换儿童(Changeling)的他,也会现身于这种时间吗。
  又是为了,回到何方?
  不知为何,稍稍有点想哭。
  按着胸口抑制住,询问师傅。


  「有成为线索吗?」
  「啊啊,有几段话是很值得参考的」


  师傅首肯着,对夕阳眯起眼睛。


  「但,纵是能建立起假设,也不过是基于推测的推测。终究不是能完全依赖的东西」
  「师傅方便的话,请随时告诉我」


  因为没想过要勉强他回答,故我这样说道。
  仅是半年的交往,我即明白了师父的为人。也不是什么完美主义者,无法达至完美的推理也无妨,仅是确信着他会告诉我一些有用的情报。


  「……大概,只差一点了」


  师傅说道。


  「感觉一直在挖掘着洞穴的墙壁。还差一点点就能向对侧开启洞口了,但却不知道那个瞬间在几时」


  他紧咬嘴唇,焦躁地地揉着太阳穴。


  「还差一点……虽不至于是真相,但多少是能抵达它近旁的。……但就是这点距离,太过遥远了……」
  「师傅」
  「……不,没事」


  他摇着头,手伸入外套口袋中,又立时抽出了。
  伸入那里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抽出的手指夹着一枚古朴的货币。


  「斯达特金币吗」


  他轻声说道。


  「在斯莱也说过这枚金币的事呢。……那姑且不论,在希腊周边的文化,流行着各种各样的斯达特金币。伊斯坎达尔的是特别有人气的。货币经济方面,伊斯坎达尔可称得上是连接了东洋和西洋。那位伟大的王在他征服的地域亦乃信仰的对象」
  「原来如此……信仰吗」
  「正是信仰」


  师傅擦拭着金币,露出了不小的羡慕表情。
  正反观察了数次后,他继续话语到。


  「货币乃是最为古老的、持续至现代的信仰。这份信仰的古老和厚重根本是无需授课介绍的。毕竟现代社会正是以对货币价值的信仰而成立的」


  那是自不必说的。
  不单止资本主义社会,人类社会在很长时间内都是以对货币的信仰而成立的。夏尔丹翁曾说过,钱才是人类最大规模的魔术。


  「那么,把这种东西带到迷宫里能干什么呢」
  「呼姆」


  仿佛注意到了什么般眯起眼睛,立时,师傅轻声重复到我的话。


  「把金币……带到迷宫……?」


  不知为何,对这句话产生了反应。
  他暂时迷宫迷宫地嘀咕着,又一边打着转、将手指插入长发中。紧咬嘴唇,视线固定到脚边,终于,他这样说出了口。


  「没错!灵墓阿尔比昂不是迷宫吗!」
  「……诶,不,那,我想也是呀」


  因为他的话太过理所当然了,我只能这样回应。潜伏于时钟塔地下的大迷宫。古老的龙死于地下,其亡骸就那样化作了迷宫,成为了魔术协会基石的规格外之物。


  「有跟你说过吧。原本,迷宫就是魔术本身。突破迷宫,就是某一种通过仪礼(Initiation)」
  「诶,那个。是那个迷宫与迷路不同、在迷宫深处会遇到的是另一个自己那些话吗」


  最初谈及阿尔比昂的事情时,师傅有做过这样的整理。
  对自己(Gray)而言,在故乡的地下遭遇另一人的自己,正乃非迷宫而不可的必然。为了自己的一度死亡及再生,我不得不回到那个故乡。


  ——『那个故乡对你而言,正是迷宫』



  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谈及阿尔比昂的事情明明只是数日前,这段时间内究竟被填满着多少事情啊。


  「那么,对吾王,哈特雷斯想做什么就已明确了。……啊啊,原来如此。带着王之影Faker潜入阿尔比昂这个大迷宫,那么结论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
  师傅一直重复着自言自语。


  「可恶,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有察觉到。哈特雷斯可是现代魔术科的学部长啊。那么,他最擅长的魔术自不言而喻。与我在完全相同的专门领域,想要召唤伊斯坎达尔的话,他的目的就必有所限定。既然是现代魔术科,能使用的术式就会极度的专门化。故为此所必要的东西,都会像卫宫的术式那样自外准备。简直是让人感到烦躁的毫无多余」


  不安的阴云环绕于胸口,那姿态仿佛领悟到伊斯坎达尔召唤时那般。
  与因为敏锐的知性而完全落入哈特雷斯陷阱中那时一样。
  那么,这次又是怎样呢。
  哈特雷斯的陷阱又会再度等候着吗。又或是师傅的推理,这次能够咬紧对手的心脏吗。那失却的心脏。


  「——!」


  师傅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按住双肩都无法制止,宛如吞没那瘦弱身躯的火焰般扩散开来。


  「师傅?」
  「……是第二个、Whydunit」
  「Whydunit?」


  师傅在这里拿出那个单词,是因为对这长久烦恼事件之谜,得出了一个答案吗。


  「我明白、哈特雷斯的目的了」


  突然的宣言,我因惊愕而瞪大了眼睛,师傅用单手按住脸。
  仿佛是无意中计算的结果,令他领悟到了巨大陨石会撞向地球般。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有这种必要?不,确实作为魔术师而言那是一个正解。但是,这也太过只是单纯的正解了。如果是苍崎橙子,就只会讥笑那种正解。吾等追求的绝非那种事情。应是绝非的。纵是哈特雷斯的共犯者身处冠位决议(Grand Roll)之中,那位共犯者也真的理解着这个目的吗」


  不看向任何一方,仅是继续小声快速说着。
  这是师傅的思考前行太远时会发生的症状。这个人的精神宫殿会加速,抛下其他的世界。
  如何。
  是哪边。
  这次师傅终于能追及哈特雷斯了吗。又或是,这次终于被哈特雷斯重击得再也无法起身了吗。


  「师傅」


  我的呼唤,终于令师傅转动了眼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师傅暂时沉默着。
  在就自己抵达的结论进行再演算——或是说,至今仍踌躇于是否要接受它。


  「这终究只是在我现阶段的推测正确情况下的结论」


  慎重地选择着措辞,师傅说道。


  「哈特雷斯想要利用灵墓阿尔比昂,完全涂改现代魔术师的存在方式」


  我们,在退潮的赤色中,仅是站立着。







  自摩天楼的餐厅看,夕阳也近乎沉落了。
  看不到其他的客人。这栋宾馆最上层可得遍览伦敦全域的风景,一般而言预约会在一年前爆满,但今天却为了仅仅数人的来客而空出了。
  特别是为了那,互视着的老妇人和壮汉。
  亦即,君主·巴鲁叶雷塔——伊莱诺与。
  君主·特兰贝利奥——玛格丹尼尔是也。
  用完一碟主菜,老妇用餐巾擦拭着嘴边,简短地评价道。


  「料理还挺美味的,可腰坐着不太舒服」
  「您这还真是不留情面呀」


  因伊莱诺的发言,玛格丹尼尔笑到。
  那是足以魅惑见者的快活笑容。若是看过一次,无论谁人都会想再看一次吧。若是得以实现,更会想着由自己来让这个人露出笑容。这也是立于人上之人的一种资质。
  相对的,伊莱诺却以冰冷的表情这样回答。


  「这是目标的问题呦玛格丹尼尔。崭新之物时常是美妙的。现在这一瞬间接受之物才是真正的艺术。但是这太过迎合吃惯美食之人了。虽然进化由手有余钱的贵族发起乃是理所当然,但这样即便纵轴上的时间足够,横轴上体验过的人数也是不够的」


  单手拿起红酒,伊莱诺慢慢说道。
  以很无聊的表情,玛格丹尼尔耸肩道。


  「嗯,如您所言。君主·巴鲁叶雷塔期望着为多数所接受这样简明扼要的娱乐吗」
  「民主主义派就是这样的吧。自然不是同多数主义之流划等号、以迎合愚众为目标。但如果他们不是喜悦地接受那也没有意义。我们并非要去愚蠢地迎合,而是应该赢取更为理所当然的胜利。嗯,不考虑有趣获胜方法的王,又有谁会跟从呢。」
  「您还真是不留情面。我觉得大众所必须的并非娱乐而是诱导呢。梅尔文君怎么考虑」
  「大为满足着哦。方才,用无花果慕斯来烤扇贝的做法着实精彩」


  最后一人,梅尔文·威因兹率直地称赞道。
  挤在两位民主主义君主中间,连那位病弱调律师都不太敢乱说话了。


  「不好意思,我要喝带来的威士忌了哦」
  「当然了,还请随意。君主·巴鲁叶雷塔」
  「还有,没旁人在场,像以前一样叫Mrs.伊莱诺就行了。总感觉有点恶心」
  「哈哈,这可真是失礼了。那么,Mrs.伊莱诺」


  爽快地笑着,玛格丹尼尔开始谈论不同的话题。


  「话说回来,方才谈及了现代魔术师的存在方式,那么例如魔术师间的决斗,您意下如何呢?」
  「什么都不觉得。时钟塔把它当做奖励。只能让人感到时代错误了」

  倾斜着散发出泥炭(Peat)香味的威士忌酒杯。较苏格兰更西、赫布里底群岛的最南端出产的艾雷麦芽威士忌,乃是老妇人喜爱的饮品。
  对之,


  「我觉得,大有意义呢」


  玛格丹尼尔眼瞳中的意志浓度增加了。


  「包含着新世代的话就更应如此了。或许在切磋琢磨中才有着过往我等未能抵达的境地」
  「所以应当互相残杀?本身就已是濒危物种的魔术师?」


  伊莱诺无语地说道。
  玛格丹尼尔探出那岩石般的身躯。


  「听说Dr.哈特雷斯袭击了斯莱」


  她也已经听闻了那情报。


  「那个,说得明白点就是个告知吧。为了在冠位决议近在咫尺的这个时候,给予过往追逼自己的对手以压力」


  时间与场所相隔甚远,但老妇还是说出了同埃尔梅罗二世一致的推理。
  哈特雷斯行动的目的。至今为止一直秘密行动的魔术师,作出袭击学术都市斯莱这样大胆行为的理由。


  「是有谁在追逼着哈特雷斯吧。确实,他在大约十年前突然辞退了学部长的位置,退居到魔术世界舞台背后。这样行动的理由很遗憾我并不知晓,呼姆,要是在被谁追逼的话那倒是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仿佛在说着大为遗憾般,玛格丹尼尔首肯道。


  「巴鲁叶雷塔没什么头绪吗」
  「谁知道呢」


  老妇无趣地回应。


  「但是你也明白的吧?哈特雷斯使用斯莱地下的裂缝(Portal),移动至了灵墓阿尔比昂」


  然后,她这样继续到。


  「冠位决议可是会在灵墓阿尔比昂地下深处——远古心脏处进行的」
  「呼姆」


玛格丹尼尔摸着下巴。
  正是如此。
  冠位决议并非单纯的时钟塔运营会议。不,现在可能已经堕落至那种地步了,但在过往可是集聚十二名家的当主,在无限接近星之内海的灵墓阿尔比昂极深处展开的大魔术仪式。


  「玛格丹尼尔男孩。你说过阿尔比昂的再开发是很有意义的。而民主主义派应当赞同你」


  以前在与埃尔梅罗二世会谈时,玛格丹尼尔这样宣告过。
  为此他才提案了冠位决议。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让我们看看足以支撑那主张的资料了吧」
  「原来如此,非常合理」


  特兰贝利奥首肯道。


  「这个如何呢」


  他转了转手指,置于餐厅窗边的天使人偶张开翅膀飞了起来。
  在半空划了大约两次弧线的人偶慢慢降落到桌子上,砰地冒出烟雾,变为了一捆书籍。
  虽是精心准备的演出,但伊莱诺毫不在意地将之接过,不感兴趣地哗哗翻阅着书籍——立时,她的表情僵硬了。


  「玛格丹尼尔男孩」


  声音中也混杂着不寻常的重量。


  「这是秘骸解剖局的书籍吧」
  「哈哈哈,太过露骨的部分已经去掉了,但您还是能看出来吗」
  「别给我装傻。这是从哪拿到的?纵是使用特兰贝利奥表世界的权力,这也不是能那么轻易拿到的」


  秘骸解剖局在时钟塔中被保证了能几乎独自活动的权利。纵是民主主义的顶点、三大贵族一角的特兰贝利奥,也是不可能轻易窥探到其内部情报的。


  「先别管入手方式,但这能佐证我方才的话语吧」
  「……啊啊,地上的时钟塔无法知晓的、有关挖掘现场的细节都记述在了这份报告中。例如,采掘都市近边的挖掘量虽是大幅减少了,但在大魔术回路中层的话几乎同以前没有变化。亦即,若是藉灵墓阿尔比昂的再开发确立大魔术回路的挖掘路线的话,能期待同十九世纪一样的挖掘量,此般写着」


  精查着书籍上的数字,伊莱诺说道。
  这类检查[Check]只要习惯了,就能藉魔术回路解读情报。这也是在近代,几多魔术师嘲笑科学技术进步的理由之一。自不必说,其精度和应用性会因与生俱来的魔术回路以及本人的才能而被大幅左右。


  「但是,这种不知自何处得到资料,要怎么叫人信服?要我这边去进行再调查吗?那是赶不上冠位决议的吧」


  以严肃的表情苦笑着,玛格丹尼尔退下身去
  或许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若不这么做,就会被伊莱诺发出的魔力漩涡给束缚住。


  「方才您不是说过魔术师之间的决斗不该流行起来的吗」
  「不必要而没有意义,我是这么说的。玛格丹尼尔男孩」


  老妇人的声音甚至温柔起来了。
  同特兰贝利奥一样,创造科的君主亦为三大贵族一角。
  万一这两人以己身掌握的魔术进行战斗,那就会演变为时钟塔顶点之间赌上自己派阀的斗争。
  伊莱诺的手边旋转起了沙尘。
  那是创造科(Valuay)的君主所掌握的,恐怖魔术的预兆。




4


  「哈特雷斯想要将现代魔术师的存在方式完全涂改」


  师傅的声音回响于仿佛会在下一秒消逝的薄暮中,我为之瞠目。


  「——哈?」


  不明白师傅究竟在说什么。
  自从成为了师傅的门生,我就遭遇过了各种难以置信的事情。令我认为故乡时间在逆行的——阿特拉斯七大兵器创造的假想空间即是一个典型例子。
  然而,这次的性质不同。
  并未止步于那有所限定的剥离城阿德拉或是双貌塔伊泽路玛。故乡的事件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可能会扩张至威尔士地区全域,但甚至与那都不同。
  现代魔术师的存在方式。
  在这种意义上,这是首次大规模的事情。


  「我们以根源为目标」


  至今为止数次劳费口舌讲述过的主题,师傅再度说起。那正是现代魔术师的最终目的。胜过任何牺牲与代价的,品味了两千年的执着之尽头。
  虽并不知晓根源乃是何般之物,但师傅说过,那是一切的伊始。
  正因为它是那样的东西,时钟塔才会不惜倾尽一切资源,甚至是再开发灵墓阿尔比昂,也想要将希望托付于次世代。


  「但,若是失去了这么做的必要呢?」
  「哈?」


  我又一次发出了相同的蠢声。


  「那个,师傅。您在说什么呀。那可是两千年的悲愿呀。神代终结,移至现代的而今,吾等不得不以根源为目标,我听您这样说过好几次。失去这么做的必要,是不可能的吧」
  「…………」


  师傅没有立时回答。
  因为见到了过于超越想象之物,他正踌躇于怎样道出慎重的话语。


  「是怎么回事呢?」
  「……再说一次,虽然有一定程度的自信,但终究没有离开假说领域。没问题吧?」
  「自然」
  「好。……首先,神代魔术师并不会以根源为目标。因为没有必要。究其缘由,对他们而言,根源是极其亲近的」


  这是至今听过好几次的说明。
  现代魔术师追逐着根源。但是神代魔术师并非如此。


  「例如,Faker就是那样的」


  我们也知悉的,超越遥远的时间现身的Servant。


  「我们的魔术终究不过是驱动魔术式,在极短时间内骗过世界之物,但他们的魔术,是通过接续着根源本身的神灵——不对、当时就是神本身,自其直接引出魔术之物」
  「啊…………」


  是这样的吗,我想到。
  至今为止被暗示过数次的事实,其之发展。
  神代魔术师与现代魔术师在根本上的不同。


  「我们不过是限定地欺骗着世界,而他们则是以理所当然的权利改写着世界。神灵的权能正是如此。当然,那不过是权能的碎片,但差距仍是绝大的。同我们藉十小节(Ten Count)以上的魔术仪式暂时欺瞒世界规则有点相似,但其本质是全然不同的。不只是阶段,能称得上相差了一个次元。他们仅凭一言,藉念出神之名,就能改变世界」


  规则变更。
  以前在授课时也听过一样的话,达至十小节(Ten Count)深度的魔术虽有限定,但也能影响世界的法则。例如,「在这个场所重力会逆向运作」或是「这数分钟内光会比蜗牛更慢」这样的,这种深度很高的魔术会向根本的规则出手。
  其他的,也有禁咒固有结界等,有着类似效果。


  「……嗯、嗯嗯嗯,那个,稍、稍等一下」


  我的脑中响起了焦躁的声音。
  迷宫和魔眼还容易想象,故易于理解。要用我的脑袋把握时钟塔的魔术,那就过于概念性了。


  「神代魔术与现代魔术有所不同,嗯嗯,这个我明白。虽然很模糊,但姑且是感觉明白的。神代魔术因为亲近于根源,故没有探寻根源的必要,不由地感觉能懂。但那同哈特雷斯想做的事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那里。Lady」


  首肯一次,师傅的眉间露出深深的皱纹。
  咽下踌躇,他重新说道。


  「恐怕——不,毫无疑问了,哈特雷斯想创造为魔术师而存在的神」


  我不得不沉默。
  师傅说的,听起来太过荒唐无稽了。
  抑制住师傅陷入哈特雷斯的计谋、思考变得奇怪起来的担忧,我小心地询问道。


  「……那种事情,可能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伊斯坎达尔本来就有继承着宙斯之血的传说。历史事实中,甚至有将伊斯坎达尔加入奥林匹斯十二神的举措。本来在神话中,就有不少英雄被提拔为新神或是星座。伟大的伊斯坎达尔怎么可能不符合呢,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以前也说过,他在埃及被传为阿蒙神的转世」


  师傅的口吻中渗透着相等的夸耀与苦恼。


  「啊啊,再加上,自上位存在引出神秘这类的魔术本身,在现在的极东等地域仍被行使着。之后就只需对应地调整术式了」
  「…………」


  这个,作为皮肤感觉而能够理解。
  大概,是因为在数个事件中都有见过类似的事例。向更为巨大之物讲述,以此改写世界……正如阿特拉斯七大兵器那般。


  「但是,让英灵成为神……那种方法是」
  「Lady。是你告诉我的,灵墓阿尔比昂乃是迷宫」


  迷宫。
  也就是方才与师傅谈论的内容。魔术意义上的迷宫。


  「死与再生的通过仪礼(Initiation)……」
  「正是」


  师傅首肯道。


  「Faker乃是影之伊斯坎达尔。令其使用作为魔术的迷宫,使死与再生的通过仪礼(Initiation)适用于英灵。Faker乃是影武者的职阶,而她自身乃是伊斯坎达尔的影子,那么结果自然,会直结于座内的真伊斯坎达尔」


  这怎么可能,想这样破口大骂。
  然而,逻辑却是吻合的。哈特雷斯想要召唤真伊斯坎达尔,这是我们最先确认的事实,亦为师傅推理的核心。若是这样的术式不得成立,那师傅根本没有绝望的必要。


  「然后,将Faker作为真伊斯坎达尔拥有的延长,需要更为剥出本质的灵基。也能称之为灵基再临吧」
  「灵基的、再临」
  「自然。通常来说这终究会收纳于英灵的范畴。纵是能接近作为英灵的原初之力,但也无法抵达神灵的领域。无论怎样重复再临,都只是接近作为英灵的限度。原本,被封入Faker、Saber这种框架的Servant,就不过是英灵整体的一个侧面。所以至今为止,纵是考虑到他要召唤伊斯坎达尔,也没想过会让他神灵化」


  师傅的话语有着不寻常的重量。
  恐怕他已是考虑过所有可能性了。纵是此般仍有盲点。因为绝无可能而在最初便被排除的假说。


  「创造神灵所必须之物有着数个。……亚德,你是明白的吧」
  「咿嘿嘿嘿!老师会询问我还真是很少见呢!」


  从我右肩的固定具(Hook)出发出了高亢的声音。


  「我觉得实为贴切。你的封印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嘿嘿!啊啊,Rhongomyniad不是单纯的宝具。因为它过于接近星之源流了。若是不给这种东西好好加上封印还一直挥舞的话,那么使用者说不定会渐渐接近神灵呢」


  作为封印礼装的亚德的意义。
  确实,守墓的先祖们说过,亚德这个封印对Rhongomyniad而言是必要的。本以为是单纯因为在现代Rhongomyniad的神秘会变薄,但还有这样的意义在吗。


  「但是啊,那是连亚瑟王都没实现的。区区十年二十年,不不,在人类寿命范围内挥舞Rhongomyniad,也只不过会让精神构造些微偏向神灵,就此而止啦」
  「没错。时间不足」


  师傅接过亚德的话。


  「为了调整为神灵,需要有接受信仰或是神气的时间。与信仰在人类间传播需要时间相同,要将灵基调整为那种形态,无论如何都需要极为庞大的时间」
  「时间……」


  感觉有听过什么相关的话。
  立时,我的脑内闪过某个极东之国的名字。


  「……啊,那是,卫宫的」
  「没错,被封印指定的卫宫的魔术」


  在哈特雷斯工房内找到的,封印指定的魔术。
  确实,那是创造与他者隔绝的时间流来着——
  (……啊,这也是)
  影响世界规则的,最高位的魔术。
  仿佛听到了拼图的碎块嵌入的声音。带有某种小小良好感觉的同时,也蕴含着因蚂蚁一穴而导致巨大的城塞崩落的不吉预感。
  吹来了冬季的湿风。
  师傅取出烟。夹着烟,想要点火的手指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勉强成功,将烟含至嘴中。紫烟流向彼方。


  「时间的问题用卫宫的封印术式来解决。啊啊,原本,那是为了达至遥远的时间尽头、见证根源的封印指定术式。更何况英灵不会长岁数。为抵达神灵的领域,能够承受近乎无限的时间负荷。同这颗星球终将毁灭的五十亿年比较起来,区区数千年的时间压缩等同于儿戏。
  而且,还有一个。冠位决议(Grand Roll)每次都会在特殊场所召开。即是在灵墓阿尔比昂的中枢」


  瞠目。
  这个,至今为止都没听说过。


  「为此,在冠位决议(Grand Roll)期间,平时封印着的堰堤会被开启。冠位决议(Grand Roll)本身即是某种魔术仪礼,会在已逝之龙的心脏进行」


  只有那个名字,在以前斯芬画的图中见过。
  远古心脏。
  灵墓阿尔比昂的中枢部。


  「藉此,远古心脏会沉浸于绝无仅有的魔力之中。恐怕,哈特雷斯会在为冠位决议(Grand Roll)而开启魔力堰堤的同时,于灵墓阿尔比昂进行伊斯坎达尔的再召唤。眺望地上之星的地底观测所。接受着星之内海与地上两方的神秘波动,失却的龙之魔力会盈满,这是将一个英灵变换为神灵最为相称的场所」


  师傅的话语宛如一连串的咒文。
  本以为绝不会发生的事情,一个个地,因旁证与推理的叠加而附上了具体性(形状)。这,已经是魔术了。是操纵神秘,引导出无法想象结果的魔术师的手腕。


  「然后,待他成为了神灵,就要用上方才的货币」


  师傅举起了古朴的斯达特金币。快要消逝于地平线的阳光照到它有伤痕的表面上,反射出了缥缈的辉煌。


  「藉货币产生的经济,即是最为强大的信仰之一。那么,以金币为触媒,就能构筑形式极为单纯的信仰形态。真是符合现代魔术的诈术。特别是生前即存在的、由来于伊斯坎达尔的硬币的话,要同成为神灵的伊斯坎达尔联结经路(Pass)是很简单的。更何况是那个哈特雷斯的话」


  信仰,与神灵。
  即是说,并非藉信仰创造出神的原本形态,而是藉信仰自神处抽取力量的亵渎逆转。


  「令伊斯坎达尔化作神灵的话,这枚斯达特金币就会成为连接那位神与魔术师的伟大魔术礼装。啊啊,新时代的魔术师们会轻而易举地陷落吧。虽然大概需要同现代相异的技术或是训练,但作为现代魔术师毫无未来的他们,会突然成为神代魔术师。当然,与神代不同,既然真以太不足,出力就会有所限制,但毫无疑问能超越而今血统与家系所导致的限界」
  「…………」


  我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那、是」


  那是不行的吗。
  那是不对的吗。
  超越血统与家系导致的限界,作为魔术师而大成。那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在同伊斯坎达尔的再会之上的,师傅所祈愿之物呢。与师傅同样祈愿之人,是不是数不胜数呢。
  师傅的表情会苦恼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在重重推理之后,反而被哈特雷斯逼入了绝境。原来如此,所以无法寻求师傅的协助,因为这个目的在某种意义上,太过与师傅重叠了。


  「……必须、去追他」


  师傅挤出话语。


  「但是,要怎么做呢。啊,如果一样要在灵墓阿尔比昂进行的话,能不能从冠位决议(Grand Roll)的会议场所前往呢」
  「不,冠位决议(Grand Roll)是在终了前谁都无法打扰、谁都无法离开的——那样的场所。移动也需要使用自采掘都市直通的裂缝(Portal)。总不能每次举行会议都要君主攻略一遍迷宫吧?」


  或许是开玩笑的意思,但我笑不出来
  师傅的步伐加快了。
  向着我们来村庄时的车站方向。


  「我们回斯莱。必须和莱妮丝协商。视场合,甚至需要借用其他君主的力量」


  但是,那些君主之中有谁,或许是哈特雷斯的共犯者。
  我在薄暗中追逐着师傅,咽下唾沫。仿佛与师傅一同,被那太过巧妙、过长的巨人之手紧握着。







  玛格丹尼尔盯着旋转于桌上的沙尘。
  他很清楚老妇人的魔术。
  属性乃是地水风之三重。不过这种程度的稀少性,对真正经历过年月的家系而言只是添头般的要素。君主·巴鲁叶雷塔真正恐怖的地方,在于她是玛格丹尼尔认识的人中,集约着最像魔术师的魔术师一事。
  亦即——在时钟塔耗费数十年堆砌起来的策略,在最后的最后都会消逝于她的一念之中。作为魔术师的生存方式,若是信念中产生了不合理之处,伊莱诺·巴鲁叶雷塔·阿托洛霍姆会极度轻易地向其抛去俗世的果实。
  故而,时钟塔中最为正统的创造科(Valuay)会联名于民主主义,这样的异常事态一直持续着。
  沙尘缓缓卷起。
  若其变作魔术,一握之沙会导致何等致命的结果呢。
  数秒后,壮汉作出了决断。


  「投降了。向您坦白吧!」


  堂堂地宣言道。


  「诶呀肩膀真酸。梅尔文君,能拜托你调律一下吗」
  「自然」


  首肯后,梅尔文起身。
  看着他拿起手边的小提琴,玛格丹尼尔笑逐颜开。


  「哈哈哈,久违的能向Mrs.伊莱诺炫耀了。学生时代因报告的格式不对还常被您指导来着呢。」
  「急于求成的坏毛病到现在都没改正呢」


  伊莱诺边指谪,边将视线转向身旁。
  小提琴的音色流淌过餐厅。
  这间餐厅虽时常会在夜晚找来有名的音乐家,宛如舞会般奏响优美的乐曲,但能演奏出此般梦幻音色也是极为稀少的吧。梅尔文的『调律』并非单纯的让魔术刻印和魔术回路运作,也满足着作为纯粹音乐的基准。


  「……嗯,真美妙」


  手指打着节拍,玛格丹尼尔深切地说道。


  「原来如此,蕴含魔力的曲调会赋予这边的魔术回路以活性。沉浸于此说的就是这个。若是没有体质上的问题,我甚至会考虑找你当我的后继吧」
  「哎呦,请别奉承得叫人那么毛骨悚然呀,本家的当主大人。感觉会不小心吐出口老血来」


  对毫不凌乱继续拉着小提琴并回答到的梅尔文,玛格丹尼尔扬起嘴角。


  「有一件事想问问。如果让你在友情和血统中选一个,你会怎么做?」


  小提琴并未停下。
  受玛格丹尼尔委托而实行着『调律』的梅尔文,边完美地达成着委托,边眯起眼睛。


  「就本家而言还真是直截了当的质问啊,应当把这看作君主的命令吗」
  「不是那么认真的问题。轻松地回答就行了」
  「就算您这么说,我要是随便回答的话妈妈可是会困扰的啊」
  「诶呦呦,惹威因兹的BigMom困扰可不是我的本意呀」


  无视仿佛说着在开玩笑呦的玛格丹尼尔的眨眼,
  (……这是)
  调律中的梅尔文察觉到了异样的感觉。
  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水浸到了喉咙处。
  (……房间整体……都被特兰贝利奥吞没了……!)
  餐厅内的一切都沉浸于庞大的魔力。仿佛突然发现自己正身处泳池之中般。
  是在方才,差点与伊莱诺一战时。
  与伊莱诺想要行使得意的砂魔术同样,特兰贝利奥也令此般魔力横溢着。一般而言,在行使一定程度以上的魔术之际,会吸收大气中的大源(Mana),藉魔术师体内的精气(Od)为点火源来令其成立。
  然而,自玛格丹尼尔体内盈溢出的魔力量,已经抵达可藉一人之力令大魔术成立的领域了。


   Sheep  will     burn  quietly
  「吾等  热爱沉默,因其较火焰更为明亮」


  在窗外。
  本应在地上百数米的高层建筑。
  突然,看到了不合时宜的烟火。壮绝的炎球,产生于窗玻璃外侧,转瞬便消失了。


  「嗯,梅尔文君也注意到了吗?」


  玛格丹尼尔笑道。
  正是如此,梅尔文也视认了。因火炎的出现,被那火炎燃尽的何物残骸,正向地表落下。


  「无聊。用使魔偷窥这种不识风趣的做法。大概是本决定不出席冠位决议(Grand Roll)的中立主义吧,这么在意的话,出席会议不就好了」
  「…………」


  恐怕,若是利用了大源(Mana),使魔们也会很快发现并逃走吧。然而,他却仅凭体内的精气(Od)使魔术成立,还令其到极限为止都不被察觉,屠光了所有使魔。
  这是君主·特兰贝利奥——玛格丹尼尔·特兰贝利奥·艾尔罗德拥有的个人特性。极为单纯的巨大出力。
  既然是现代魔术,最初为发动魔术的小节(Count)就是必要的,然而只需一度发动,之后就能连发任意次数的压倒性魔术。近乎暴力的魔术回路之效率。
  (他能立于特兰贝利奥的顶点,也是理所当然)
  令人不禁这么思考的绝大资质。
  作为一个魔术师,君主·特兰贝利奥是极为突出的。纵是至今为止作为调律师看过几多魔术师的梅尔文,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个人横溢至此的魔力,也是初次事态。
  膝盖微微颤抖着。原本以为这是自己那挚友更容易犯的生理现象。
  (……抱歉,韦伯)
  自觉到了心的屈服。
  至少在数个月内无法反抗这位君主了。他作为魔术师给梅尔文刻下了此般恐惧。梅尔文·威因兹不得不在此退场了。若是不小心地继续产生瓜葛,恐怕会在致命的地方失手。
  恐怕。
  伊莱诺和玛格丹尼尔都是有这个意图才上演了方才的戏码。
  不,就算如此,那也绝非单纯的戏码。若是走错一步,就会真的当场进行决斗吧。所以说时钟塔的君主恐怖。那是仅因心血来潮就能在卖出世界的契约书上签字的,王的存在方式。


  「调律已经结束了吗?」


  玛格丹尼尔稍稍遗憾的向结束曲目的梅尔文问道。


  「姑且算是。若是期望在此之上的认真调律,还请造访我的工房」
  「原来如此,这可真叫人期待。那么,就继续谈话吧」


  玛格丹尼尔拿起手边的银铃。
  金属的高贵声响响彻,不久时,入口的门就打开了。
  那对侧,伫立着一个长身的人影。
  黑肤女子。自然,出现于这个场所这个时刻,就不可能是单纯的黑人。盯着伊莱诺和梅尔文的眼神绝非常人所有,泛着杰出的强烈意志。

  「那么,同向Mrs.伊莱诺宣言过的,我来坦白情报来源吧。所以先介绍一下」


  玛格丹尼尔开口道。


  「这是Dr.哈特雷斯的弟子——恐怕是接受直传的最后一人,秘骸解剖局资材部门的Miss.艾席拉」


  梅尔文对那个名字有所印象。
  他时常会与莱妮丝交换情报。自然也受立场所制,并不会什么都说,但对艾席拉这个名字有所记忆,正如玛格丹尼尔方才所言,乃是哈特雷斯弟子的一人,同埃尔梅罗二世在解剖局的设施会见过一次,之后便隐去行踪的对象
  但是,令人惊愕的,乃是女性之后的回答。


  「请别这样,父亲」
  「…………」


  梅尔文因那称呼而瞠目。


  「啊啊,正如方才所说」


  落落大方地首肯着,玛格丹尼尔继续话语。


  「她是我第十二位女儿」
  「怎么回事,玛格丹尼尔」


  伊莱诺也继续问道


  「需要说明吗」
  「当然要吧?我知道你被数人的妻子包围,生出了数倍的女儿。这无关紧要。毕竟是君主,这种程度的任性是能被允许的。但要是当上了秘骸解剖局的局员那就另当别论了
  「没办法了。就跟您说吧」


  玛格丹尼尔轻巧地说道。


  「以前在同秘骸解剖局的共同调查时,稍稍潜入过灵墓阿尔比昂呢。那时在采掘都市与她相遇,然后便一见钟情了呢。外表自不必说,在那种残酷的环境下,仍能直率地看待事物,那种心态实为美妙。本以为在特别拜托后能把她带回地上,但艾席拉这边却拒绝了」
  「那样的话,我就无法为父亲派上用场了」
  「…………」


  梅尔文自然也知晓玛格丹尼尔奇怪的性癖。爱有很多,应该这么形容吧。算上妻子女儿的话,似乎能集齐两支棒球队。虽然并非全员知晓,但仍让人感到政略结婚在华丽的魔术世界也是极为有效的战略。
  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哈特雷斯的一名弟子,竟是玛格丹尼尔的女儿——
  伊莱诺以极为冰冷的表情注视着她。被枝形吊灯照亮的褶皱之手,握着对外部保密的秘骸解剖局的书籍。


  「但是,Dr.哈特雷斯或许会对过往的弟子下手……那就没法放着不管了。毕竟是我重要的女儿啊。所以像这样把她叫回来了。或许会被嘲笑为笨蛋父亲吧」


  玛格丹尼尔快活地笑着,起身挽过女儿的肩膀。
  仅是如此,就令人感受到了无关人种的、有着坚固羁绊的家族。至少从他人眼光来看是这样的。
  (……不妙了,韦伯……)
  梅尔文咬紧牙关抑制住恐惧。
  (君主们还藏有数枚手牌)
  为了明日的冠位决议(Grand Roll),或是收集着一张张手牌,或是将其开示来动摇周围。在此打出艾席拉这张手牌,是为了令民主主义的团结更为凝固——不如说,是为了防止背叛。暗示着,取有这么多手牌的自己为敌可不是好主意。
  其后若是有必要,他还会打出更多的牌来威胁周围。叫来分家梅尔文的理由一直成谜,现在看来就是个简单易懂的样本。对特兰贝利奥本家有一般般的反抗,作为有一般般看头的情报发信源,梅尔文用起来是最为方便的。
  正因为是这样的梅尔文,他的评价足以让周围信服,故被选中了。
  直至那个时间点,都放着中立主义派的使魔不管,自然是计算过的。手握秘骸解剖局的资料,玛格丹尼尔本就打算让到那里为止的情报流出。
  时钟塔里怪物应有尽有。
  但是就能这样自由操纵情报卡片一点来看,超越特兰贝利奥的人少之又少。特兰贝利奥道破着民主主义不就是对大众的诱导吗,他也正采取着相符的行动。
  新时代之王。
  看着那微笑,仅想起了一件事。
  (……啊啊,最后的挣扎,有传达到你那就好了)




5


  抵达铁路车站时,已是完全的夜晚了。
  枯萎的树木垂在混凝土已然老化的站台上,我抬头仰望那冬之星座。或许是由于街上的灯光稀少,虽不及故乡,但星星也很清晰地闪耀着。
  这次的事件,正在那光辉无法传达到的地底蠢蠢欲动着。
  仿佛想逃过繁星的眼瞳般。


  「可恶,打不通」


  一时举起手机的师傅,以复杂的表情按下电源按钮。


  「怎么了」
  「在乘上公交前,大致的事情都跟莱妮丝说了。刚想谈论下今后的方针她就挂掉了,无论重新打过去几次都不接。……只发来了一句短信,说你的话我理解了。正有个不像话的垂死挣扎向你那边进发,判断就交给你了」
  「垂死挣扎?」


  确实像是莱妮丝的口吻,但却不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所以,察觉到车站的异变,稍稍迟了些。
  (没有其他的客人……?)
  自然,因为是乡间,根据时间点是可能没有人的。但是刚到晚上七点左右的时间,无论是车站内还是外面的道路上,所有气息全部断绝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
  这是魔术师之流张开结界的场合才会发生的现象。


  「师傅」
  「……啊啊」


  师傅已然进入了临战态势,向四肢实行了『强化』。或许是因为较他人更为胆小,现在这样的师傅给人感觉很值得依赖。
  慢慢的,浓雾包裹了世界。
  明显不是自然之物的魔性之雾。比它慢一点,传来了本应早已废止的蒸汽音。


  「师傅,这是」


  在蒸汽音后,钝色的机关割开了迷雾。
  将雾与黑暗一同切开的金属车体。如乐团指挥棒般优美地驱动着的,车轮的边杆[Side Rod]摩擦着轨道的声音,听起来都蕴含着未止步于乡愁的美丽。


  「……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


  在古旧车站的站台,那列车为其增添了一份冬季的幻美。
  因事发突然,我和师傅都无法动弹。回想起在这列车上发生过的事件,那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自开启的列车门扉中,缓缓地出现了人影。
  瘦弱的男子。
  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的车长,名字确实是罗丹来着。他端正地弯下身,低声说道。


  「久违了。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缘何,您会」
  「梅尔文•威因兹氏的某种直觉还真是准呢」


  车长答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梅尔文先生他……?!」


  看着不禁插嘴的我,车长首肯道。


  「听闻Dr.哈特雷斯藉裂缝(Portal)突入了灵墓阿尔比昂,梅尔文殿下考虑到您是否会有追赶他的必要。然后作为手段,他与我们进行了接触。……嗯嗯,毕竟我们同Dr.哈特雷斯也有一笔不小的账要算呢」


  听似冰冷的声音底部,蕴含着令人惊异的热忱。


  「不仅让我们终止了声名远扬的魔眼竞拍,还让我们因无益的交战遭受浪费魔眼的下场。加之,因那次战斗的消耗,本列车的支配人代理至今仍沉睡着。此般的目无王法、此般的耻辱,怎可能放置不管」


  确实如此。
  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因哈特雷斯以及Faker而伤亡惨重。无论是作为荣誉感深重的死徒眷属,还是作为生存于神秘世界的一族,都不可能对这份屈辱弃之不管。所以梅尔文才瞄准着出牌的那个瞬间吧。
  亦即,为了将哈特雷斯逼入绝境,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不惜伸出援手的时间点。


  「然后,也同莱妮丝大人交谈过了。理解了您要前往灵墓阿尔比昂的动机」


  所以莱妮丝才会说,垂死挣扎正向你进发着。
  岂能有这样胡来的垂死挣扎,纵是不是师傅,大概也会想这样口出恶语吧。


  「若是吾等的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自能将您带往灵墓阿尔比昂的采掘都市。您若是想独自追逐哈特雷斯,这应当是最为妥善的手段」


  他这样提出。
  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运行于现世与异界之间。我们也在以前的事件中遇到过数次这样的场面。若灵墓阿尔比昂不存在于通常的坐标,或许藉这辆列车移动能抵达更为适当的场所。
  但是,轻易地接受真的合适吗。


  「师傅」
  「……既然莱妮丝给了你这种程度的情报,那她就已是做好自己接手冠位决议(Grand Roll)那边的觉悟了。原来如此。所以才不接我的电话。比起随便说明被问倒,把我丢到漩涡中心更能叫她开心」


  微微咂舌。
  短暂沉默过后,师傅向车长说道。


  「但是,只有我和格蕾做不了什么。就时间差来看,哈特雷斯早已潜入至了迷宫的大魔术回路。能成为战力的只有格蕾根本是无法考虑的。况且我也不能允许继续将我的学生卷入了」
  「这已是知悉的。已经让他们先坐上列车了」
  「先坐上列车?」


  在提出疑问的同一瞬间,回答给出了。


  「哟」


  在同车长现身的相异车辆门扉里,那个魔术师诙谐地挥着手。
  健硕的体格,日晒的肤色。任其生长的胡须,包着肮脏的头巾。夜雾之中,令人想起了闪亮的太阳。我遭遇过的大部分魔术师都身缠黑暗的气息,但这个男人无论被怎样的污垢尘埃染黑,都会令人想起爽快的沙漠之风。


  「发啥呆呢。难道你完全忘了我啦。嘿,试着用舌头发发看弗利乌的音,能想起来不?」


  集聚于那剥离城阿德拉的一名成员。
  飘飘然的占星师——弗利乌加站在那里。


  「为何、弗利乌先生会」
  「呵呵呵,明讲的话,在挺久前就接下了你义妹的委托啦。加入了这样那样的调查之中。她这次叫我前往灵墓阿尔比昂,所以我才乘上了这趟列车。真是会使唤人呀」
  「莱妮丝小姐的」


  恐怕是在师傅振作起来、离开斯莱后不久,她就与梅尔文取得了联系吧。其后在梅尔文准备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时,莱妮丝也募集着突入灵墓阿尔比昂的成员。考虑到时间问题,可能在师傅看透哈特雷斯目的以前,她就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吧。
  不,不止是弗利乌。
  在占星师背后,还有一个人影敬而远之地站着。


  「久违了。埃尔梅罗二世,格蕾小姐」


  那位青年注视着这边。
  他缺了右腕。不,难以忘怀。那只手腕,是由于我的Rhongomyniad而失却的。
  以黑色的眼带覆盖右目,额头上戴着被称作头襟的小帽。这种风格,是被称作修验道的日本独特信仰由来之物,我回忆起了在那剥离城阿德拉师傅教导过的事情。
  师傅的口中漏出了其名。


  「时任次郎坊清玄。不,你是……那个,叫清玄可以吗」


  说起来轻巧,但在那剥离城阿德拉,清玄正是犯人——取缔了修复完成魔术刻印的人格,实行了犯罪。
  即是,藉魔术刻印行使的人格侵食。
  所以,师傅曾说过,清玄这个人格是否已是消失了呢。


  「……清玄即可」


  修验者唾弃般回答道。
  那是混杂着极为苦涩之物的声音。


  「现在还能这么叫。那个剥离城的令郎,跟我的记忆混在一起了。一不小心就没法分辨自己到底是时任次郎坊清玄还是古拉尼德·阿修伯恩了。即便如此我也是清玄。能那样称呼我会很开心的」


  抵达这种地步,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呢。
  连己身的人格与记忆到何处为止是自己之物都不明白。这种状态只是想象就令人胆寒。那具身躯不再是自己之物的时刻,他经受过何等的恐惧,至今都是无法忘却的吧。


  「……明白了」


  师傅首肯道。
  然后,清玄以混杂着忧郁的表情询问道。


  「海涅·伊斯塔利的妹妹——罗萨琳德,你还记得吗」
  「自然」


  海涅乃是牺牲于剥离城阿德拉的修道士之名。又名骑士(The Knight)。他是与那别称相称的高洁守礼的好青年。
  为修复因妹妹罗萨琳德的体质而恶性化的伊斯塔利家魔术刻印,那位圣骑士来到了剥离城阿德拉。然后在那里为人格被取缔的清玄=古拉尼德·阿修伯恩所杀害。
  回想着这样的背景,清玄难为情地苦笑着。


  「您的义妹,绝对是个恶魔吧。说是藉埃尔梅罗之名照料着罗萨琳德,令其不至于悲惨地被卷入家系后继者骚动中而倾尽着全力。所以也想请你来帮个小忙,说着就给我提了一堆乱来的要求」


  确实,那样的话清玄是无法拒绝的。
  就结果而言,被他人操纵的清玄杀死了海涅,但那之前都和大家构筑着友好关系。甚至连那海涅都将妹妹罗萨琳德拜托他保护。


  「十分抱歉。我也觉着她确实是个恶魔」


  师傅谢罪到,我也不得不认同。
  之后或许应该给莱妮丝至少一句的忠告。不过她自己也一定是十分清楚的,我的考虑大概只是多余的吧。


  「然后呢,要进攻灵墓阿尔比昂就通例而言至少需要五人。所以还有一人在等候着哦」


  清玄催促着,转向背后。
  随后,列车中就响起了极为不满的声音。


  「啊啊真是的,分明方才已经说过后日再会了!」


  那是在大约半日前听到的声音。
  本以为这位少女不适合夜晚,事实却正好相反。黄金般的纵卷起伏于迷雾中的车站,装饰着那端正的侧颜,较任何饰品都更显美丽。每当那苍青礼裙的裙摆摆动,就令人误以为身处舞会其境。
  自然,其乃露维娅格丽塔·爱德菲尔特。


  「连你都」
  「被那边的占星师抓来的」


  因露维娅的睥睨,弗利乌隔着头巾挠着脑袋想糊弄过去。


  「啊啊,稍微占了个星,您猜怎么着,在我所知的人中最厉害的小姐居然就在这伦敦。那肯定是要去邀请一下的吧?」
  「虽是极度的不愉快,但我对事态也稍微有了点兴趣。嗯嗯,乘坐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的机会本来就很少见,居然还是开往灵墓阿尔比昂的」


  回忆起露维娅格丽塔曾在阿德拉雇佣过弗利乌。
  那时,没错,她是想杀了师傅的。而且,还绝不是使用暴力这种无聊的方式——


  ——『那位大小姐,说是要证明你的无能而让你在业界等同死亡』
  ——『正攻法做过头了简直引人发笑呀』


  弗利乌曾这样笑着告白过。
  大概,我对露维娅抱持好感,正是在那时刻。
  尚且未对师傅敞开心扉的时候。离开故乡,刚来到伦敦,觉得魔术师无论谁都是奇妙至极的怪人,又或是沉浸于千年以上毫无着落执念的人,这样的偏见凝固着的时代。
  那剥离城阿德拉的黑暗是尤为深刻的。
  但是,我也知晓了有想从正面将那黑暗打破的魔术师在。……啊啊,大概,那时是我第一次,对魔术师开始抱有些许好感。
  露维娅缓缓地踏着站台上的混凝土,走向师傅。


  「我深知你想尽可能地不让学生被卷入」


  她指着师傅胸口说道。


  「但是,我还只是个旁听生。并非您正式的学生。既然如此,把我带去攻略灵墓阿尔比昂就不算是违反原则吧」
  「明明求着我当导师,真是糟糕的诡辩……」


  被指着的师傅单手遮住面庞。
  他这次终于发出了长长的叹息,露维娅微微笑道。


  「啊啦,您认同当我导师一事了吗?」
  「没有。所以,就让我这样请求吧」


  放下遮住脸的手。
  然后,师傅一人一人地,看向魔术师们。


  「拜托了,露维娅格丽塔·爱德菲尔特。占星术师弗利乌加。时任次郎坊清玄。能请你们将力量借于解决我的个人危机吗。时间仅是大约二十四小时。这会是个直至明日深夜的冠位决议(Grand Roll)为止,要攻略那大迷宫·灵墓阿尔比昂,还要将哈特雷斯以及同他签订契约的境界记录带(Ghost Liner)逼入绝境,这样前所未闻的任务」
  「事到如今还要说是个人危机吗。不过我也是个佣兵啦。接下了雇佣就不会对雇主说三道四」
  「我也是身处没得选的处境呢」


  弗利乌与清玄都略有含蓄得欣然接受了。


  「我很清楚事态紧急。在现在丢下你一事更无法叫人认同」


  露维娅也终于大为满足地闭上单眼。
  然后,


  「这是,最初事件的成员呢」


  我小声说道。
  自然,严密地说,对我而言的最初事件发生在故乡。
  但是先不提那个,剥离城阿德拉作为最初事件的印象十分强烈。那是我首次见识到师傅的推理与魔术的解体。要是我做个像是事件簿一样的记录的话,最初一章的事情一定会分给那座城中发生的故事。
  或许是这样的思考传递到了,师傅首肯一次,朝向了车长。


  「那么,能拜托您吗」
  「嗯嗯,赌上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之名,将您带往灵墓阿尔比昂」


  行过一礼后,车长罗丹指示着列车门扉。
  仿佛与之迎合般,汽笛鸣响了,如此的崇高,如此的勇猛。




                                              〈中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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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其乃时钟塔隐藏着的最大谜团。
  沉浸于自地上绝无可能的神秘之中,
  侵犯着绝不可许容的禁忌。
  其名乃是,灵墓阿尔比昂。
  汝当知晓已逝之龙的伟大。


  非常抱歉……!
  要说我在为什么而道歉,大家看了副标题就能明白,即是『冠位决议·中卷』。若是要责怪我称不是说过这会是最终卷吗,那我也只能请求您的谅解了。
  实际上在上卷结构的执笔阶段就预感到了「这大概要变成三册了」,找奈须先生谈了一下,要是在后记里写上「还不知道下次的会是中卷还是最终卷」,等候的大家或许会很难受……犹豫过后,就变成了现在的事态。真的对不起……。







  同时,这作为系列中首次的三卷构成,我觉得是个讲述着不曾有过的浓度和复杂的关联性的故事。上卷所披露过的,袭向埃尔梅罗二世的最大课题。事件中夹杂着与之对峙的哈特雷斯的思绪与过去。隐藏于灵墓阿尔比昂的因缘。冠位魔术师·苍崎橙子的干涉。君主们各自展开的数重阴谋。
  啊啊,自时钟塔与灵墓阿尔比昂伊始,借来的道具着实太过大规模而具有魅力了,由于我的不成熟,不禁多了一册出来……大概这才是正解。
  这数年来,有关他一连串事件的终局,在脑中何处一直有着。对能进笔这一场面,在极大的欢喜中也夹杂着些许的寂寞。
  在借用着TYPE-MOON丰润世界观的几多故事中,以阴郁的君主与守墓的女孩为主体在事件中大放异彩,能持续到今日,毫无疑问是由于有您应援至今。
  还请一直陪伴到他们所追寻的谜题暴露于光天化日下为止。







  东冬老师的漫画版『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事件簿』也以想像之上的绝佳状态进行着。以那惊异的美丽笔致勾勒出的事件簿世界,恐怕无需细细说明了吧。
  开年后,三卷在二零一九年一月预定发售,还请务必购阅观览。
  此外,我作为故事担当的原创漫画,伦敦幻兽谭『Bestia』也会自KADOKAWA在同日发售(!),若是可得一同确认,那着实叫人开心(『正解的卡多』角色设计有坂赤穗老师的作画也是非常美妙的哦)。


  最后,予不单止插画还做了几多设计的坂本みねぢ老师、如寻常一般给出细致考证的三轮清宗先生、检查了弗拉特台词等的成田良悟先生、将这个世界与角色托付给我的奈须先生、以及编辑担当的OKSG先生等TYPE-MOON诸位以感谢。
  然后,自然,也要给读到这里的您以感谢。


  若是同平时一般,次卷本会在八月的夏COMI发售,但要让您从现在开始等八个月着实叫人心痛,所以有早一点出的打算。
  大概会在春季完结的初夏时分。
  决定下来的话会简明扼要地告知大家,还请关注我以及TYPE-MOON的推特,以此确认。漫画与其他的告知也会在那边进行。
  那么,下次就在最终卷再会吧。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


                              组装着『Warhammer:Blackstone Fortress』写到
发表于 2019-1-22 18:2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等等,上卷呢?怎麼跳到中卷來了?
发表于 2019-1-22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没有上卷啊,突然发现少看了一卷
发表于 2019-1-23 14:07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少看了一卷啊
发表于 2019-1-23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赶赴决战也太帅了吧
发表于 2019-3-21 16: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感觉自己大约应该少看了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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